《快穿畸形的恋爱实在精彩》 第1章 逃跑 又到了梅雨季,南城的雨下的连绵。 这片的筒子楼小区,都是以前棉纺厂退休老职工住的,房子有三十多年的年头了。家里稍微有点积蓄的后边都已经陆续搬走了,只有像沈珞安这样家庭命运多舛或者有所留恋的还留在这里居住。不然没有人放着干净宽敞的新楼盘不住,住在狭窄逼仄的筒子楼。 楼道的灯光昏黄,照亮了湿漉漉的楼梯和墙壁,显得格外清冷。偶尔传来几声脚步声,有人提着早餐回家,有人提着垃圾下楼。雨水顺着楼道的墙壁流下,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小水洼。楼道的墙壁上挂满了晾晒的衣物,由于长时间不敢,发出一股难闻的湿气。 楼道里还有几户住着的老邻居,看见沈珞安回来都跟她打招呼,沈珞安性格温柔长得漂亮,大家平时都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又加上命运坎坷,大家对上她就又多了几分怜惜。 一个穿着蓝色碎花上衣,大约五六十岁的阿姨从屋子里走出来打招呼:“安安,刚从医院回来了吗?” 沈珞安温柔的笑笑,回应她:“是的李婶。” 李阿姨热情打招呼:“我家刚买了草莓,你等会过来拿去吃。” 锁因为时间久远有些生锈,开起来不太顺滑,沈珞安一边拿钥匙转动找开门合适的角度,一边礼貌拒绝:“不用了李婶,我赶紧做点饭等下还要去一趟医院。” 李阿姨听了后也不多劝,转头关心起邻居的身体状况:“行,你妈妈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其实状态每况愈下,但是沈珞安知道如果这样说,还要被邻居怜悯同情一会,但她没有什么心情寒暄,只是泛泛的说:“还可以。” 恰巧这是钥匙终于找到了跟锁合适的契合角度,锁芯被转动,门“啪嗒”一下打开了。 不足五十平米的小屋,承载的是沈珞安自出生以来的全部记忆。陈旧的木质装修由于时间过长散发着有些难闻的气息。 沈珞安顾不上坐下休息一会,因为早上这段空隙是她唯一可以回家做饭的时间,白天伴随着数不清的治疗和琐事,妈妈身边根本离不开人。 她先将电水壶装满烧水,又娴熟的将买来的食材利落处理了。起锅烧油,抽油烟机的声音有些大,让她甚至没有注意到房门再次被打开的声音。直到玻璃水杯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音,沈珞安才意识到家里好像进人了。 从厨房里探出头,对上的就是姐姐仓皇无助的脸。 她意识到出了什么事,关小了火,走了出来。 这不是第一次姐姐崩溃的跑回家来。 一切要从半年前说起。 半年前,姐姐刚刚拿到自己心仪公司的offer,全家人出去庆祝,回家后妈妈却止不住地开始呕吐,本以为只是吃坏了东西,直到去医院之后,医生告知妈妈患上了严重的肾衰竭。 沈星瑶和沈珞安的父亲是在十年前车祸去世,妈妈姚慧靠做小工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把两人拉扯大,面对天价的医药费,这个本来贫穷的家庭根本没有反抗能力。 两人把周围能借的亲戚都借了,可是自古借钱都是“救急不救穷”,像沈家这种明显就是一个无底洞的家庭,亲戚们也都是避而远之。 为了给妈妈治病,姐姐上班赚钱,沈珞安则辍学全心意的照顾妈妈,刚上班的工资对于治病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妈妈姚慧在意识到自己得的是什么病的那一刻就拒绝治疗,她说能将两个女儿养大成人她这辈子已经心满意足了,她不想成为累赘。 瓷片在沈珞安脚边炸开细小的裂纹,姐姐沈星遥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雨水顺着她发梢滴落在锁骨处,洇湿了那件沈珞安从未见过的漂亮价格不菲的晚礼服,上边的施华洛世奇碎钻和底下的碎瓷片形成一种极为凄惨的映照。 “没有一个人把我当人看,没有一个人,我只不过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一个逗他开心的玩物。” 沈星遥突然开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她踉跄着扶住斑驳的门框,指尖扫过墙面上贴着的泛黄奖状 —— 那是她中学时获得的省级三好学生奖状,如今边角都卷了边。 沈珞安感觉喉咙发紧。半年前医院走廊里,沈星遥攥着缴费单转身时,长发扫过她手背的触感突然变得清晰。那时姐姐说新找了一份工作要去兼职,可深夜回家时外套总会沾着陌生的古龙水味,她隐约猜到了姐姐去干什么。姐姐之前不喝酒的,但是有时候会带着一身酒味回来然后崩溃大哭。 但是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秤,她的这杆秤不受控制了偏向了妈妈——她无法看到妈妈在病床上等死。 昨天被羞辱的场景历历在目。 宴会厅水晶灯下,沈星遥端着红酒杯的手在发抖。珠光宝气的贵妇们围坐在沙发里,香水味混着香烟在空气中发酵。“听说你是老周新养的?” 涂着猩红色指甲油的手突然勾住她的下巴,王太太上下打量的目光像在审视一件廉价商品,“现在的小姑娘啊,为了钱连尊严都不要了。” 哄笑声像毒蛇般钻进她耳朵。沈星遥听见有人小声嘀咕:“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也就大学生好骗。” “可不是,我女儿要是干这个,我能活活打死她。” 那些带着优越感的嗤笑,比宴会厅空调的冷风更刺骨。 厨房传来焦糊味,沈珞安这才想起火还没关。等她手忙脚乱关掉煤气灶再出来时,沈星遥已经开始拿出了一个行李箱开始收拾行李。 沈珞安正在无措之际,沈星瑶又开口了:“陈叙,他在C城找到了工作已经安顿下来了。” 沈星遥的话宛如平地一声惊雷,炸响在沈珞安的脑际,她见过沈叙,是姐姐的高中初恋,高中时候两人感情甚好,但是大学的时候却分手了。 她瞬间明白了姐姐准备干嘛,不免开始慌乱起来,她握住姐姐正在收拾东西的手腕,试图阻止:“可是医药费...” 沈星遥从旁边的名牌包里掏出厚厚的信封,这是她昨晚的受辱钱。那人把这个信封递给她的时候,她有一万个瞬间都想把那包钱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但是低着头接过,她知道她没有任性的资格。 沾着水渍的钞票边缘微微卷起,沈星瑶开口:“够妈这个月的医药费。陈叙说他会想办法,我们一定能撑过去。” “不行!我们不能冒险!” 沈珞安地抓住姐姐手腕,摇晃她试图唤醒“姐姐你清醒一点,你真的觉得你走后他能放过我和妈妈吗?他可是陆昭然啊。” 窗外的雨骤然变大,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沈星瑶惊惧的看着妹妹纯然的小脸:“你知道?” 一开始是不知道的,但是那辆黑色宾利偶尔会在离家不远的路口等待,周围还常常随性几个保镖,一看就是个身份不凡的人,直到有次下雨天,他自己一个人开车,把车窗摇下来抽烟,她才恍然她好像在江城新闻上看过那人。也更清晰地意识到,姐姐招惹到的到底是怎么一个人。 陆氏最年轻的掌门人,关于他的传说故事众说纷纭,但是没有一个不显示他的铁血手腕,那是个实打实的六亲不认的狠辣的角色。 沈珞安本来不会关注这种跟他不可能有交际的人,但是直到那晚偶遇之后,她便不受控制的留意有关于他的消息。 沈星瑶开始苦苦哀求:“求求你,珞安,我再在这里待下去我会疯掉的。你不让我走,不让我走的话,不如你现在让我从楼下跳去。”说着沈星瑶就要挣扎的站起来。 铁皮雨棚被砸得叮咚作响。沈珞安看见姐姐脖颈上的抓痕,蜿蜒着消失在衣领里。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沈星遥总把最后一块红烧肉夹进她碗里,说自己不爱吃肥肉。 “你走吧。”明知道说出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沈珞安还是放开了辖制住的沈星瑶的手。 沈星遥合上行李箱,沈珞安别过脸不肯看她。 临出门前沈星瑶强制性的反手抱住她,体温透过潮湿的衣服渗过来:“安安,对不起,我知道我是一个很自私的姐姐,妈妈的医药费我会尽快想办法。” 楼道里传来李婶唤女儿吃饭的声音,混着楼下收废品的吆喝。 沈星遥松开手:“陈叙在车站等我。” 她弯腰捡起地上一块大的碎瓷片,“我得在他发现我消失之前离开。” 沈珞安望着姐姐单薄的背影,突然想起她们小时候挤在这张破沙发上看《罗马假日》,沈星遥说公主总有一天要逃离宫殿,她总有一天也会赚大钱,带她和妈妈过上幸福的生活,到时候他们再也不要住在这个破旧狭小的筒子楼了。 此刻窗外的雨越下越急,像要把整栋筒子楼都冲进时光的洪流里,姐姐终于还是找到了她的幸福,只不过忘记了带上她和妈妈。 “宿主注意,女主逃跑关键剧情已经触发,世界剧本开始正常运转,请尽快完成任务。” 第2章 上车 等“沈珞安”回过神的时候才意识到,系统又把她投放到这种尴尬的时间节点。 她曾经质疑过系统,但凡早一点,事情处理起来都不会这么棘手。 但是系统也很有理有据的反驳说——读者只是不喜欢一部分情节,禁止为了完成任务过度修改原著。 近几年管理局的规定越来越严格了,不仅禁止角色OOC,还禁止胡乱修改剧情走向。 这是一个很老套的小说剧情世界,古早虐女主的剧本,陆昭然是里边最大的反派,而沈星瑶就是里边的女主。 男主是陈家的私生子,在高考那年他被陈家夫人发现,陈父被迫送他出国读书,两个恩爱的情侣从此断了联系。毕业那年,陈家夫人由于意外去世,陈叙才得以回国工作,陈叙后边凭借出色的才能打败了原定继承人,继承了陈家的产业。 而陆昭然由于行事狠辣早就树敌无数,最终被男女主送到了局子里,狱里自杀身亡。 而沈星瑶由于开局逃走追求爱情,抛下妹妹和重病的妈妈独自承受陆昭然的怒火,造成两人都接连去世,作者本心是想通过这个情节制造女主和陆昭然之间不可修复的矛盾,但是被读者骂太心狠了,于是这本书在一直被讨伐。 故事中妹妹为了给妈妈治病步上了姐姐的老路成了卖酒女,最终染病去世,而妈妈因为陆昭然发现沈星瑶逃走后大怒,拿走了之前他给沈星瑶所有钱,得不到及时的妈妈很快就去世了。 虽然故事的最后,女主沈星瑶和男主沈叙报仇雪恨,但是妹妹沈珞安和妈妈再也回不来了。 读者纷纷在评论区骂女主,于是就有了“她”的出现,来对小说进行改动。 看完剧情,沈珞安只觉得陆昭然有趣,明明是没有安全感控制欲极强的人,却喜欢挑战带刺的玫瑰吗? 带刺的玫瑰真的能满足你内心的空白吗? 沈珞安闻了闻锅上的饭,还好发现及时,味道没有很大,沈珞安把饭菜装好在餐盒里,又把沈星瑶搞得一地狼藉打扫好,打扫了一下后当做没事人一样出门了。 “安安要去医院了啊?” 出门再次朋友李阿姨打招呼。 “是的,李阿姨。”沈珞安回道。 李阿姨抿了抿嘴,试探的说:“刚刚看到瑶瑶了,急匆匆的拿了个行李箱说要出差就走了。” 这就是住筒子楼的坏处了,动静稍微大点隔壁就听得到。 沈珞安撒谎不眨眼的说:“是的李阿姨,公司让她紧急出差,她饭都顾不得吃就走了。”锁好了门,回头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阿姨我先去医院了。” “诶诶,快去吧。” 沈珞安攥着温热的餐盒,脚步匆匆地往医院赶。楼道里昏暗的灯光忽明忽暗,她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姐姐的突然离开,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 到了医院,沈珞安强打起精神,对着病床上的母亲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妈,我给您送饭来了,您快尝尝,还热乎着呢。” 母亲虚弱地睁开眼,勉强扯出一丝微笑,轻声说道:“辛苦你了,安安。” 沈珞安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喂母亲吃饭,心里却在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夜幕降临,医院走廊的灯光显得格外清冷。沈珞安坐在母亲病床边,听着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眼皮越来越沉。突然,沈星瑶留在家里的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 “陆昭然” 的名字。沈珞安的心猛地一紧,走出房门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陆昭然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沈珞安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 我刚刚在忙。” 她跟沈星瑶的声线接近,只是她的声音更加细嫩,此刻压着嗓子说话并不担心陆昭然在电话里发现。 陆昭然轻笑一声,不知道是对这个信没信:“是吗?二十分钟后,老地方见。” 沈珞安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挂断电话,沈珞安的手心已经满是冷汗。她看着病床上熟睡的母亲,心里一阵绞痛。是原身残留的情感,由于最近胆大妄为的同事增多,为了避免过度OOC,现在系统保留原宿主的情感和行为习惯越来越多了。 为了母亲的医药费,她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去见陆昭然。 一天的忙碌让她疲惫不堪。沈珞安望着镜子里苍白的的自己,凭心而论妹妹长得是没有姐姐明艳的,跟娇艳欲滴的姐姐比起来,沈珞安长得有些寡淡了,只是一双眼睛生的倒是大,但又因为压力的生活显得有些麻木呆滞,很像死鱼眼。 她摘下厚厚的眼镜,快速对着镜子做出几个神态,明明还是那张脸,但是顿时变得鲜活了起来,黑白分明的的杏眼更显欲语还休楚楚可怜。 直到练好自己满意的神态,察觉到自己跟这具身体的融合度变得不错,沈珞安才匆匆走出医院。 潮湿的夜风裹着梅雨季的黏腻,巷口的路灯在积水里晕开模糊的光晕。 看了看停在路边的迈巴赫,沈珞安鼓了鼓勇气还是走了过去。 “沈先生。”沈珞安走到车旁边停下,恭敬地说。 陆昭然修长手指夹着的香烟明明灭灭,似乎对她的出现并不意外,但是金丝眼镜下的半合的眼睛却凉的让人心惊,在沈珞安走近时,他才微微睁开眼慢条斯理地打量着女孩。 不是什么人都能爬上陆昭然的床的,在他选择沈星瑶成为他情妇的那一刻,甚至把她同学们都调查了一遍,自然知道她有个妹妹。 看上沈星瑶是在毕业典礼上,虽然只在江城大学读过一年书,但仍作为名誉校友出席。 当时沈星瑶表演的什么节目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一句“期待一道彩虹,连接我们的天空。”时阳光从彩绘玻璃斜斜切在她身上,将飞扬的马尾镀成金边,她的声音清亮得像盛夏骤雨。 后边再见,就是在酒吧里了,陆昭然看着她被醉汉纠缠时,抄起酒瓶砸向对方的狠劲,突然觉得这朵带刺的玫瑰,比他收藏的任何珍品都明媚、有趣。 地位高了,下边揣摩他心意的人自然就多了,不用他说话,在某个夜晚,沈星瑶很自然的就被安排在了他的床上。 回忆到此为止,陆昭然开始打量她的妹妹,其实两个人看起来很不像亲姐妹。 沈珞安攥着衣角的手指微微发抖,素白的衬衫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纤细不堪一握的腰肢。她本就纤瘦,此刻在昏暗的路灯下更显单薄,苍白的小脸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她长相没有姐姐精致漂亮,是很素净寡淡的长相,只是一双眼睛生的格外好看,此刻湿漉漉的杏眼含着水光。 如果说姐姐是明媚张扬的充满生命里的玫瑰,妹妹看起来就太平平无奇了。 温顺沉闷的性格,乖巧白净的长相,是从校园里随便找一个没毕业的高中生的形象。 陆昭然这一声黑暗晦涩的时候太多了,所以他并不喜欢这种无趣。心里甚至盘算着,圈子里哪个喜欢这种类型的,他送出去也未尝不可,姐债妹偿很公平吧。 “沈先生……”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尾音被风吹得破碎。 陆昭然慢条斯理地打量着她,直到她因紧张单薄肩膀不断抖动,他像是欣赏够了背叛之人在临死前的仓皇模样后,才慢条斯理的开口“沈星瑶呢?” 他吐出一口烟,烟雾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压迫感的目光终于移开,沈珞安却忍不住膝盖一软,“扑通” 跪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泥水瞬间浸透了她的牛仔裤,寒意顺着双腿往上蔓延。她仰起脸,露出纤长的脖颈,“陆先生求您,让我代替姐姐陪在您身边!” 陆昭然手指轻敲着车窗,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你们姐们俩倒也好笑,我看起来像是收破烂的吗?” 重回夺回陆家,当上掌权人这么些年,陆昭然其实已经开始修身养性,不再轻易动怒了。 在沈星瑶跟她的小情出逃的消息前一个多小时前,下边就有人报给他了,只是没想到拨出去的电话却被意外接通了,难得有些兴致来看看这场戏到底要怎么演下去。 沈珞安身子剧烈颤抖。 却做出了一个让陆昭然感到惊讶的举动,女孩大着胆子学着影视剧里那样将脸轻轻的贴在男人手:“陆先生求您,我会比姐姐更乖巧更听话,我很干净。”她想起了姐姐脖子上抓痕,咬了咬牙还是张口说了:“您不管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只要您继续支付我母亲的医药费……”” 沈珞安的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脸颊两侧,睫毛上还沾着细密的雨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这样纤弱伶仃楚楚可怜的模样,没有男人会不心软怜惜,但是偏偏陆昭然就不是个正常男人,20岁之前的他或许会心软,但20岁之后的他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欺骗和背叛。 这副柔弱无辜的模样,甚至还勾出他骨子里隐秘的恶劣。 陆昭然弹掉烟灰,轻笑: “成年了吗?就迫不及待的准备爬上男人的床了?这么缺男人要我给你介绍吗?” 陆昭然突然倾身,隔着车窗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的骨头碾碎。 很明晃晃的恶意了,像是在随意戏弄一个困在暴雨中的鸟儿。 女孩明显瑟缩了一下,但是下一秒又摩擦着双腿往前跪了跪,虽然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但还是一字一句的回答:“我成年了,陆先生。”单薄的身躯在风雨中摇摇欲坠,但苍白的小脸却不肯低下去倔强的看着男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落下来。 沈珞安深知如果有选择,她也不想这么卑微,她甚至不知道今晚这样能不能换来男人的心软,但是她深知男人做事情的狠辣绝情程度,今天男人不在她身上出一口恶气。明天,啊不,甚至今晚她妈妈甚至就要被从医院赶出来。 她的任务刚开局就要失败了呢。 她只能赌,赌她身上乖巧柔弱的的气质,赌她卑微又倔强的姿态,不仅能激发出男人的恶意,更能满足他的掌控欲。 ——看着像只受点惊吓就会逃走的猫,没想到胆子倒也不小。 陆昭然盯着她泛红的眼尾,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她嫩滑的脸颊,恍惚间又看到沈星瑶倔强的面容,他说错了,姐妹俩还是有一点像的。 他突然松开手,沈珞安跌坐在地,发丝凌乱地散在肩头,沾着泥水的衬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过分纤瘦的身形。 陆昭然收回了刚刚他想把她送出的想法,嗤笑一声:“上车吧。” 沈珞安跌坐在泥水里,沾着污渍的衬衫紧贴着她纤瘦的身躯。听到陆昭然那句 “上车吧”,她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车内一尘不染的真皮座椅,声音发颤:“陆先生,我身上脏,要不要我回去换个衣服......” “少废话。” 陆昭然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这场戏已经远超他原本的计划了,姐妹两个一个两个都是演戏的一把好手,真应该都送去当演员。 沈珞安闻言踉跄着爬进了车内,泥水在米白色的真皮座椅上晕开深色痕迹。 车内弥漫着昂贵的雪松香薰,却掩盖不住沈珞安身上混着泥水的气息。陆昭然扯过一旁的毛毯甩在她身上。 沈珞安小声地道了一句谢谢,裹紧身上的毛毯蜷缩在角落,抱着毛毯的手指关节泛白。 说到底沈珞安也不过是一个还没毕业的高中生,就算她在早熟,今天经历的一切也已经远远超出了她承受范围了,她忍不住浑身发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声,只能任由它默默的流淌。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猛兽盯上的猎物,无处可逃。车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点噼里啪啦砸在车窗上,仿佛也在为她即将坠入的深渊奏响哀歌 。 第3章 委屈 迈巴赫碾过别墅庭院的碎石路,引擎声在寂静中戛然而止。沈珞安蜷缩在座椅角落,毛毯边缘还沾着未干的泥渍,而车窗外的铁艺大门正缓缓向两侧退开,露出灯火通明的主楼 。 陆昭然率先推开车门,皮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没有回头,只在步入玄关时淡淡抛下一句:“跟上。” 沈珞安攥紧毛毯,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下车。 陆昭然不喜欢住的地方很多外人,因此只有招呼的时候或者日常打扫卫生才会过来。 玄关铺着冰冷的大理石,她不忍干净的地板被弄脏,脱下鞋子赤脚踩上去,瞬间打了个寒颤。 客厅挑高的穹顶下,悬挂着枝形吊灯,光线却并未驱散空气中的寒意。这里的一切都精致得像博物馆,从雕花的欧式家具到墙角插着的白玫瑰,唯独缺少人气。 “去二楼浴室。” 他头也不回,走向酒柜倒了杯威士忌,“衣服在楼梯右边第三个卧室衣柜,换件衣服。” 沈珞安愣在原地,看着他颀长的背影,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 汽车上他那么生气,她以为接下来会是预想中的撕扯与侵犯,像影视剧里那些粗暴的情节 —— 但陆昭然甚至没看她一眼,只是将酒杯抵在唇边,冰块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愣着做什么?” 他忽然侧过脸,金丝眼镜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冷光,“需要我帮你换?” 这句带着恶意的调侃让沈珞安猛地回神,她慌忙摇头,攥着毛毯往楼梯跑。 陆昭然回头看,裹在身上的毛毯被女孩跑出蜿蜒凌乱的形状,一角还拖在地上,像是身后有什么野兽在追。 雨中倔强大胆的模样像是自己的错觉。 二楼走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她推开门,卧室很大,比她们家都大收拾的很整洁,但是却没有什么居住的气息。 沈珞安在衣柜里挑了件最宽大的羊绒浴袍,躲进浴室。 浴室宽敞明亮,地面和墙壁铺满象牙白的天然大理石,纹理如流动的云雾,温润而优雅。但沈珞安却犯了难,因为她发现她找不到浴室的花洒开关在哪,但是又不能求助陆昭然。 研究了好一会才找到开关,热水冲刷着冻僵的身体,泥污顺着地漏流走,慰藉着她因为惊恐而不断发抖的身体。 她磨蹭了很久,直到手都被洗的起皱,才裹紧浴袍走出浴室。 镜子里的女孩脸色苍白,眼底布满血丝,浴袍松垮地挂在身上,更显得肩胛骨突出,像一只受惊的幼鸟。 衣柜里的衣服都太精致高档了,她挑了很久才挑了一身普通的纯麻蓝色连衣裙裹身,她犹豫着要不要出门再跟陆昭然打个招呼,却发现楼下的庭院被路灯突然亮了起来,陆昭然正站在泳池边抽烟,身影被拉得很长,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 还没等沈珞安纠结出来要不要下楼,房门被敲醒了。 在沈珞安应声后,佣人端着一碗汤出现在门口,面带微笑的对沈珞安说:“沈小姐,这是先生嘱咐我煮的驱寒汤,他说您喝完早点睡。” ——就这样? 沈珞安捧着那碗驱寒汤,指尖被温热的瓷碗熨得微微发烫。姜的辛辣混着红枣的甜香在鼻尖萦绕,她低头抿了一口,热流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体内残余的寒意。 直到她躺到柔软的大床上时,内心还有一种不真实感,但是不知道是精神太过紧张一下子放松下来,抱着温暖的棉被,沈珞安很快进入了梦乡。 还没等沈珞安计划第二天要怎么办,早上一醒来,沈珞安就受到了一个好消息,因为国外的公司出了一点问题,今早七点的时候,陆昭然就出发去机场了。 近似于管家角色的张叔礼貌的告知了他这一消息,陆昭然走的急匆匆的,并没有交代要如何对待昨晚上带回来的这位小姐,但是先生几乎没有带回过老宅人,张叔还是很尊敬且礼貌的说:“先生不喜欢打扰,因此没有什么主宅没有什么佣人,有事情需要呼铃才会过来。除了三楼是先生的私人区域,其他地方您都可以使用。” 这反倒让沈珞安松了一口气,如果房子里佣人太多,她也觉得有点尴尬。 沈珞安先打电话跟妈妈联系了一下,显然妈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说今早有个护工过来了,说是沈小姐派来的。沈珞安了然估计是陆昭然的安排了,她安慰了一下妈妈说是姐姐最近忙工作出差没办法照顾她,她自己最近回学校上学,就请了个护工照顾她,等学校放假了就去看她。 既然昨晚对峙的时候,她信誓旦旦的说了自己“乖巧”,沈珞安这几天就准备安安静静的呆在别墅哪都不去,既符合自己的人设,也省的他又想起她姐姐的事情过来对她发疯。 陆宅真的太大了。 起初她还处于惊慌不安当中,但是她性格向来坚韧,不会轻易让自己想不开,等过了两三天状态调整好了她开始探索起这座关着自己的宅子。 她起初只敢在二楼和一楼客厅打转,后来发现整栋房子静得只剩自己的脚步声,才慢慢壮着胆子逛起来。一楼客厅旁的书房大得像小型图书馆,顶天立地的书架从墙面延伸到穹顶,最顶层的书外表实在华丽却蒙着薄尘,显然很少有人触碰。她踮着脚够一本烫金封面的诗集,从里边掉落了一张照片。 照片边缘微微卷翘,泛着旧相纸特有的黄。沈珞安慌忙捡起,指尖触到纸面时,心脏莫名一紧。照片里的陆昭然比现在年轻些,没戴金丝眼镜,额前碎发软软搭着,嘴角弯着浅淡的笑,不像如今这般总是带着疏离的冷意。他身边的女孩扎着高马尾,穿着白色连衣裙,仰头看他的模样带着毫不掩饰的亲昵,两人并肩站在一棵老槐树下,背景里的阳光暖得像要溢出来。 沈珞安攥着照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相纸边缘。这样的陆昭然和她见过的那个沉默寡言、周身裹着寒意的男人判若两人。 这女孩是谁?她心里翻涌着好奇,但还是小心把照片塞回诗集里,又将诗集按原样放回书架。 害怕再翻到点不该看的,沈珞安随便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中文小说就离开了书房,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回到卧室时,窗外的阳光已经斜斜地靠在窗沿上,给铺着米色地毯的地板镀了层暖光。沈珞安把小说放在床头,没急着翻开,反而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的月季发呆。方才照片里的画面总在眼前晃,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竟觉得姐姐跟女孩眉眼间有些相似,但是细想又觉得完全不一样。 她转身坐到梳妆台前,镜子里映出身后空荡荡的卧室,衣柜门严丝合缝,床头柜上只摆着一个素白的花瓶,连朵花也没有。 沈珞安甩开脑子里不着边际的想法,准备找把剪刀下去剪几枝花放在花瓶里边装饰。 这次任务是穿到金屋里了,下次万一穿到贫民窟里,就住不好这么好的房子,还是好好享受。 又过了几天,陆昭然还是没回来,她又将自己探索的领域扩大了一点。 午后的阳光很好,她搬了张藤椅放在庭院的小花园里,抱着膝盖晒太阳,看之前从书房里拿的那本中文小说。 夕阳西下时,张叔过来问她晚上想吃什么需不需要帮忙做饭,她才惊觉自己竟在院子里待了一下午。她拒绝了张叔的好意。做饭是她一天当中为数不多的休闲活动。 日子过的舒服的她都忘了自己来这还有任务做,直到半个月后她像往常一样在后院摘完花,绕到前院的的时候,看到空地上停的那辆迈巴赫。 沈珞安捏着花枝的手指猛地一紧,月季枝上的小刺扎进掌心,细微的痛感让她瞬间回神。那辆迈巴赫的车身在夕阳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和那天雨夜接她回来时一模一样,只是此刻没有泥渍,干净得像从未驶离过庭院。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想躲回花园的阴影里,可脚步像被钉在了原地——张叔说他明天才回,怎么提前了? 车门被推开,陆昭然弯腰下车,身上还穿着深灰色西装,只是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袖口挽起,露出腕骨分明的手。他显然刚下飞机,眉宇间带着浓浓的倦怠,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庭院,在触及她时顿了顿。 沈珞安攥着花枝的手更紧了,掌心的刺痛让她清醒了几分。她慌忙低下头,像个被抓包偷懒的学生,小声打招呼:“陆先生,您回来了。” 陆昭然没应声,只是缓步走近。他身上带着淡淡的机场冷气,混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烟草味,和这庭院里的花香格格不入。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花枝上——几朵淡紫色的小雏菊和带着嫩芽的月季枝被她攥在怀里,花瓣上还沾着新鲜的露水。 “在摘花?”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哑些,听不出情绪。 “嗯……”沈珞安点头,指尖不安地蹭着花瓣,“卧室的花瓶空着,想摘点回去摆。”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没摘开着的花,就剪了点嫩芽和小雏菊。” 陆昭然的喉结动了动,不知道是不是沈珞安的错觉觉得他眼底的冷意淡了些,陆昭然收回目光,转身往玄关走。 陆昭然没停留的往上走。 沈珞安跟着,进去后发现果然发现佣人已经在她经常呆的厨房忙活了。房子的男主人回来了,老宅恢复了运行。 “沈小姐。”佣人叫住了沈珞安:“进来的时候的看到了您的备菜,您是准备做什么吗。” 沈珞安习惯性在下午出门采花前,把晚上要吃的备菜准备好。 第4章 挺乖 “准备做个清蒸鲈鱼,清炒荷兰豆,再炒个时蔬,陆先生回来的话,我再多做一个海鲜粥。”沈珞安将花枝插在花瓶里。“我自己来就行,菜都洗好切好了。” 佣人还没接话,有些为难——哪有主人家自己做饭,她在旁边休息的。 “那您帮我打个下手吧。”沈珞安善解人意的说。 沈珞安把最后一盘清炒时蔬炒好的时候,客厅的挂钟刚过八点。天已经已经暗下去了,庭院里的路灯亮了起来,暖黄的光透过厨房的玻璃窗,落在餐桌的白瓷盘上。 黑色白纹的大理石餐台被她擦得发亮,她一向爱干净,连做饭都是边做边打扫。 长年拮据的生活让她即使住进了这么大的豪宅,也难改节约的习惯,做饭时只开了头顶一盏低垂的暖黄吊灯,光线落在锅里的饭粒上,映出细碎的油光。佣人做好饭后已经离开了,她把饭菜放在恒温箱里保温,百无聊赖的坐在饭桌上等陆昭然。 不知等了多久,楼梯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沈珞安猛地抬头,看见陆昭然走了下来,头发有些凌乱,身上还穿着那件深灰色居家服,眼底的倦意淡了些,却还带着刚睡醒的朦胧。 看见沈珞安的那一瞬间,陆昭然眉心微蹙,似乎在努力回忆这张怯生生的脸为何会出现在他的别墅里 ——连轴会议、阴阳合同、尔虞我诈…… 过去一周的高压工作像潮水般退去,才露出被遗忘在角落的、关于沈星瑶背叛和她妹妹的残片记忆。 “你……” 他开口,声音因疲惫而有些沙哑,“在干什么?” 沈珞安慌忙站起来,解释道:“陆先生我在等您吃饭?” 胃实在不舒服,陆昭然连多余阴阳怪气的话都没力气说:“嗯。” 沈珞安松了口气,连忙快步走到恒温箱旁,把菜一盘盘端出来——青瓷盘里的清蒸鲈鱼泛着莹润的油光,鱼眼清亮,葱丝姜丝码得整齐;白瓷碟装着清炒荷兰豆,翠绿的豆荚裹着细碎的蒜末,看着脆嫩;最中间是一盅排骨玉米汤,瓷盅掀开时,鲜美的香气混着玉米的清甜味飘了出来。她摆碗筷的动作很麻利,却还是透着小心翼翼,碗沿对齐了餐垫的边,筷子放得笔直,连汤勺的柄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陆昭然在餐桌旁坐下,目光又扫过桌子上的那瓶花。花瓣上似乎还沾着点傍晚的露水,是新鲜的。他想起下午刚进门时,她怀里攥着的那把带芽的月季枝和小雏菊,原来都插在这里了。 他抬眼瞥了沈珞安一眼,女孩还站着,手规矩的放在身侧,肩胛骨在浅蓝的连衣裙下微微凸起,透着股单薄。姐姐如果是娇艳的玫瑰,妹妹长相也太**寡淡了一些,胸口没有任何起伏的痕迹,陆昭然没有恋童癖,这完全不是他的品味,此刻难得隐隐有些悔意。 养这么个女孩当情人,陆昭然觉得也太委屈自己了。 “谢…… 谢谢您安排的护工。” 沈珞安忽然小声说,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凝滞,手指绞着围裙角,“我妈说照顾的很细心。” 陆昭然没吭声,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排骨汤送入口中。 ——意外的好吃。 汤里的玉米炖得软烂,甜香混着排骨的鲜,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了胃里的不适感,连带着他紧绷的神经都微微松弛下来。 陆昭然抬眸,看向站在一旁紧张得手指绞紧围裙的沈珞安。 灯光下,她苍白的皮肤也透着一股暖意,发梢还沾着一点厨房的水汽,脸颊因为灶火的热度微微泛红,像只误入狼窝的小鹿,湿漉漉的眼眸里盛着不设防的真诚谢意。 两姐妹真的有血缘关系吗,姐姐沈星瑶对着他的时候永远都是冰冷着一张脸,虽然已经尽力在掩饰,陆昭然看得分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的屈辱不甘和恨意,却又在他看向她时,被强行压抑下去,化作一片死寂的平静。 陆昭然再高的兴致在对上那样一双眼睛的时候,都觉得索然无味了。 真是可笑,明明是主动签下的协议,拿钱时候也从未手软,又做出一切屈辱的样子… 而这个妹妹……大概是身体舒服了点,陆昭然的迁怒淡了点。 “坐。”他淡淡道。 沈珞安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邀请自己同桌,但还是乖乖坐下。 餐厅里一时只剩下碗筷轻碰的声响。窗外,夜风掠过庭院里的梧桐,落叶沙沙,衬得室内愈发静谧。 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汤,陆昭然向沈珞安招了招手,像是叫自己家养的宠物那么随意,他伸手触碰女孩的脸蛋,沈珞安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但是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意识先一步控制身体,站立在原地。 但是这么一丝瑟缩还是被陆昭然捕捉到了,他有些不悦,他讨厌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他收回手,指腹还残留着细腻的触感,语气却冷了几分,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躲什么?怕我。” 沈珞安的脸瞬间变得苍白了几分,变得和指尖一样冰凉,她努力挤出来了一个自然地笑容,像是挽救般的,她主动拉起了陆昭然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陆先生,我没有谈过恋爱,从来没有跟人这么亲近过,只是有些不习惯,并不是怕您。” 陆昭然的指尖被她脸颊的温热裹住,那触感比刚才更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垂眸看着女孩主动凑过来的脸,十几岁的年纪,皮肤干净细腻的连一个毛孔都看不见,眼睛干净的像是一汪清泉直直的照进人的心底,温软单纯,是十几岁男孩最喜欢的邻家妹妹模样,陆昭然突莫名感觉她在学校应该很受欢迎。 “没谈过,那你在学校跟你们学校男生也是这么相处的吗?”想到这他抽回手,拿起纸巾擦了擦手指,动作慢条斯理。 女孩眼底的清泉泛起了涟漪“我…… 我早就休学了。” 似乎对早早辍学感到羞愧,她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涩意。 “休学?” 陆昭然挑眉,指尖勾住她耳后一缕沾着水汽的碎发,轻轻一扯,看着她疼得瑟缩了下,才慢悠悠地补了句,“为了你妈那笔住院费?” 沈珞安的头垂得更低了,单薄的肩膀微微耸动着,那些被医院催缴费用时的无措和绝望,此刻全堵在喉咙口,一句也说不出来。她只能攥紧了桌布,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应着:“嗯…… 学校不批长假,只能先休学。” “休学”这两个字仿佛触碰到了什么,“休学” 这两个字仿佛触碰到了陆昭然记忆里的某根细弦,他指尖勾着的碎发蓦地松了劲。视线落在女孩几乎要埋进胸口的头顶,那截纤细的脖颈绷得笔直,像根随时会折断的芦苇。他忽然想起自己二十岁那年,父亲公司破产,他也是这样一夜之间从象牙塔里跌出来,攥着皱巴巴的退学申请站在教务处门口,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的绝望。 只是那点转瞬即逝的共情很快被他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惯有的冷漠。他松开手,指尖划过桌面的冰凉纹路,语气听不出情绪:“所以,你姐姐拿着我的钱挥霍的时候,没想过你还在为住院费休学?” “姐姐她……” “沈珞安,我看起来像是很小气的人吗?” 陆昭然嗤笑一声,笑声里裹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我给她的钱支付你妈妈的医药费绰绰有余,你可以好好想想你姐姐都把钱花在哪了。” 这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沈珞安心里,脸色瞬间白得像纸,她怔怔地看着陆昭然,眼底的迷茫盖过了酸涩:“不会的...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只是” “只是什么?” 陆昭然打断她,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扑面而来,“只是要把我给的钱攒起来逃跑吗?沈珞安,你别学她那套自欺欺人的把戏。” “陆先生...” 女孩一副天塌了的模样,看的陆昭然心烦,他撇开筷子,一言不发的上了楼。 陆昭然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拐角,餐厅里瞬间只剩下沈珞安一个人。 她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僵坐了许久,直到指节攥得发麻,才缓缓松开手。桌布上被她掐出几道深深的褶皱,像她此刻拧成一团的心。陆昭然的话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扎进脑海里——“给她的钱绰绰有余”“攒起来逃跑”“自欺欺人的把戏”,每一句都在撕扯着她对姐姐仅存的信任。 她想起上周去医院给妈妈送换洗衣物时,护工阿姨随口提了句“你姐姐长得真漂亮,穿的裙子看着就很贵呢”;想起前几天给沈星瑶打电话,听见那边传来KTV的喧闹声,姐姐却谎称在“加班”;想起自己为了省几块钱的公交费,每天走四十分钟路去花店打零工,而姐姐朋友圈里的定位,永远是她连门都不敢进的高档餐厅。 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全成了陆昭然话语的佐证,眼泪终于忍不住砸下来。 不知坐了多久,窗外的梧桐叶又被风卷着打在玻璃上,沙沙的声响惊醒了失神的她。沈珞安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干净眼泪,起身开始收拾碗筷。收拾完餐桌,她又钻进厨房洗碗。水龙头的水哗哗流着,冰凉的水浇在手上,才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她掏出手机,手指悬在沈星瑶以前的号码上。 她说到了之后会汇款过来,等自己联系她就好了,但是自从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音信。 而三楼西侧的主卧里,陆昭然靠在床头,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他想起刚才在餐厅,女孩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像被雨打湿的小鹿,找不到回家路,透着茫然又倔强的模样。心头莫名窜起一丝烦躁,他拿起手机,给助理发了条信息:“查一下沈星瑶近半年的消费记录,还有沈珞安母亲的住院缴费明细。” 发送成功后,他将手机扔到一边,闭上眼睛。黑暗里,女孩那句带着哭腔的“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反复响起,让他反复想起二十岁那年夏天,他也不敢相信平时对自己最好的亲人是那样的人。 这个沈珞安,搅得他连睡意都没了。 张叔恭敬答应。 第二天一早陆昭然就到了办公室,徐特助进去汇报工作:“沈星瑶近半年消费记录已整理,多为奢侈品和高档娱乐场所开销,沈母住院费近三个月均为补缴,几乎不会出现有余额的情况出现。沈小姐那边,目前已经在C市开始找工作了,陈邦国对陈叙的妈还是有几分感情的,陈叙回国后已经顺利进入到研发部工作了,两人一起住在城西金水湾的别墅里,房子是陈邦国送给陈叙的回国礼物。” 陆昭然冷嗤了一声,眼睛里边闪过一丝狠辣。 刚见面就能住一起了,他平时让沈星瑶来这边住一晚跟要她命一样,她生怕跟自己沾染上半点关系,让别人知道自己被包养的事实。 “大概是怕自己老婆那边的人对陈叙不利,现在陈叙周围还一直有保镖跟着,下手怕是要闹出点动静......” 陈家在C市也是不容小觑,只手遮天的存在,但是徐特助跟着陆昭然这么些年自然是见识过他的铁血手腕的,他们老板要是因为怕谁就畏缩,早就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了,因此徐特助说完就站在一旁听陆昭然的吩咐,只要他一声令下说要把沈星瑶带回来,他毫不犹豫的就去办了。 陆昭然伸手敲了敲椅子扶手,一下一下的像是决定命运前的死亡钟声。 “陈叙刚进研发部,手里肯定攥着陈家的核心项目资料吧?” 徐特助立刻会意:“是,陈叙主攻新能源材料研发,陈家最近在跟欧洲那边谈合作,全靠他手里的技术方案撑着。” “给技术部传个话。” 陆昭然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把我们去年淘汰的那版备用方案‘不小心’泄露出去,标注个‘最新研发进度’,再让欧洲那边的人‘恰好’看到。” 他顿了顿,补充道,“记住,要比陈叙的方案,看着更成熟。” “我这就去安排。” 徐特助躬身应道,转身要走时,又被陆昭然叫住。“顺便透漏点消息给魏家,别狸猫换太子了还蒙在鼓里呢。” 魏家,就是陈邦国原配妻子家。 陆昭然不喜欢一击致命,他现在闲了,喜欢慢慢看背叛他的人受尽折磨。 徐特助又想起什么,补充说道:“陆总,下周是您一月一次的家宴了,您这次是否出席。” “去。”陆昭然不假思索的回答,他喜欢看手下败将在他面前上蹿下跳狗急跳墙的模样,“顺便安排造型师去老宅。” 沈珞安既然当了自己情人这个身份,不能让他白花钱,总要做点事情回报吧。 陆昭然对妹宝心软而不自知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挺乖 第5章 醉酒 夜色渐深时,沈珞安正坐在窗台边整理书房里的老唱片,收音机里飘着轻柔的越剧选段,忽然听见玄关传来的声响。她起身走出房间,就看见司机扶着陆昭然站在门口,男人的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搭在臂弯,领带歪斜地挂在颈间,平日里冷硬的轮廓被酒气熏得柔和,眼底却藏着未散的疲惫。 “沈小姐,陆总今晚应酬喝多了,麻烦您多照看一下,我跟张叔联系他腿老毛病犯了,这几天医院疗养了。” 司机的语气带着歉意,将陆昭然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没关系的,我来照顾就好” 沈珞安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陆昭然的另一边胳膊。他的身体比想象中沉,带着一身酒气和淡淡的烟草味。 司机点点头,放下外套便匆匆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陆总胃不好,醒酒汤别太浓。” 沈珞安扶着陆昭然走进客厅,刚要让他坐在沙发上,男人却突然闷哼一声,眉头紧紧蹙起,手不自觉地按住了胃。她想起跟张叔闲聊的时候说起过,陆先生早年打拼时落下了胃病,喝酒后更是容易犯疼。 “陆先生,您先坐,我去熬点汤。” 她小心地扶他靠在沙发上,又拿过毯子盖在他腿上,转身快步走进厨房。冰箱里还有早上买的新鲜葛根和小米,她记得妈妈说过葛根能解酒,小米则养胃,便手脚麻利地洗干净食材,放进砂锅慢慢熬煮。 客厅里传来细微的动静,沈珞安探头望去,发现陆昭然醒了,他半合着双眼,靠在沙发上说:“我怎么听到了有越剧的声音。” “陆先生,您也喜欢越剧吗?” 她轻声问,递过一杯温水。 陆昭然睁开眼,目光有些涣散,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摇头:“我外婆是越剧演员...小时候总听她唱,后来我妈妈也给我唱。” 他的声音带着酒气的沙哑,却比平时多了几分脆弱,“后来她走了,她们都走了,就没人唱了。”语气里的落寞任谁都听得出来。 沈珞安的心猛地一揪,她没再多问,只是蹲下身,轻轻帮他调整了一下毯子:“汤很快就好,喝了胃会舒服些。” 砂锅在灶上咕嘟作响,葛根的清苦混着小米的醇香渐渐弥漫开来。沈珞安守在灶台边,时不时掀开锅盖搅拌一下,怕煮糊了伤胃。等汤熬得浓稠时,她盛在白瓷碗里,小心翼翼地端到客厅,她发现陆昭然又合上了双眼,不知道睡着没,她柔声叫醒他“陆先生,醒醒,喝点汤再睡。” 陆昭然缓缓睁开眼,看见女孩捧着碗站在面前,暖黄的灯光映着她温柔的眉眼,像极了记忆里母亲的模样。他没说话,顺从地张开嘴,喝了一口汤。葛根的清苦混着小米的绵密滑进喉咙,熨帖了胃里的灼痛,连带着心里的酸涩都淡了些。 “慢点喝,还有很多。” 沈珞安一勺一勺地喂他,动作轻柔得像在照顾易碎的珍宝。等碗见了底,她又递过温水让他漱口,还拿出湿巾帮他擦了擦嘴角,陆昭然站起身,脚步还有些虚浮,往自己房间走。 沈珞安不放心她,她小时候听过大人们讲醉酒后呕吐物窒息的故事。 因此还是大着胆子,违背了张叔的警告,上了三楼。 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重物掉落的声音。沈珞安连忙推开门去看,只见陆先生扶着头,在柜子前站不稳,医药箱被打翻在地。 “陆先生,您怎么了?” 沈珞安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才发现他额头渗着细密的冷汗,“是不是头疼?” 陆昭然闭了闭眼,声音带着隐忍的沙哑:“没事,老毛病。” 年轻时熬夜打拼,加上常年应酬喝酒,头疼的毛病早就落下了,每次发作都得靠止痛药硬扛。他想推开沈珞安自己走,可刚一抬手,头疼得更厉害了,忍不住闷哼出声。 沈珞安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里一紧。妈妈也有偏头疼的毛病,她已经闲着没事的时候就会研究穴位帮妈妈按头。 “陆先生,我帮您按按吧?我妈头疼的时候,这样按会舒服些。” 女孩眼底满是担忧,没有丝毫的谄媚或畏惧,只有纯粹的关切,陆昭然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沈珞安扶着他坐回床上,让他靠在沙发上,又拿了个靠垫垫在他颈后。她洗净手,擦干水渍,才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指尖轻轻落在他的太阳穴上。她的力道很轻,带着恰到好处的柔软,指腹顺着太阳穴的轮廓慢慢打圈按压,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瓷器。 “这样力度可以吗?” 她轻声问,生怕自己按重了弄疼他。 陆昭然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感受着女孩掌心的暖意透过皮肤传来。她的指尖带着淡淡的皂角香,不同于商场上那些女人的香水味,干净又清爽。按压的力道正好揉开了太阳穴的酸胀,原本尖锐的疼痛渐渐化作了舒缓的麻意,连带着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 “您平时头疼的时候,是不是都吃止痛药?” 沈珞安的声音轻轻飘进耳里,带着点心疼,“止痛药吃多了对胃不好,您胃本来就敏感。” 陆昭然睁开眼,看见女孩正专注地为他按揉眉心,长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认真得像在做一件极重要的事。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时候人都脆弱,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以前没人告诉我这些。” 沈珞安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他,眼底闪着温暖的光:“那以后您头疼了,我帮您按吧,比吃药管用。” 说完又连忙补充,“我、我不是想干涉您,就是觉得吃药不好……” “那你会一直在吗?” 他轻轻应道。 声音太低了,沈珞安都没有听清,她想问句:“什么”的时候,却发现,陆昭然已经合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 沈珞安按压的动作更轻柔了些。她又换了个手法,用指腹轻轻点按他的风池穴,这个穴位可以助眠。 直到沈珞安察觉到他呼吸变得均匀,才走出房间道了一杯温水放在他的床头,自己则蜷缩在旁边的沙发上睡着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陆昭然是被颈后传来的轻微酸胀唤醒的,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深灰色床幔,鼻尖却萦绕着一缕陌生的气息 —— 不是他惯用的雪松味香薰,而是淡淡的皂角香,混着一丝极浅的、属于少女的清甜。 他动了动手指,才发现头疼的钝痛感竟已消散大半,只剩下太阳穴处残留着极淡的麻意。这与往日宿醉后需要靠止痛药才能缓解的状况截然不同,记忆如碎片般涌来:昨夜尖锐的头疼、打翻的医药箱、女孩小心翼翼的搀扶,还有落在太阳穴上的、带着暖意的指尖…… 陆昭然缓缓坐起身,动作轻得生怕惊扰了什么。目光扫过床头,一杯温水正放在床头柜上,杯壁还留着浅浅的指印,显然是刚倒不久。他的视线往下移,落在了床边的沙发上 —— 沈珞安正蜷缩在那里睡着,身上盖着他昨晚随手扔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布料几乎将她整个人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小截纤细的脚踝。 女孩的头歪靠在沙发扶手上,长睫毛安静地垂着,鼻尖微微皱起,像是在做什么安稳的梦。阳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将她平日里紧绷的侧脸线条衬得格外柔软。 陆昭然掀开被子下床,赤着脚走到沙发边。沈珞安似乎察觉到了动静,睫毛轻轻颤了颤,却没有醒过来,只是往外套里缩了缩,嘴里含糊地呢喃了一句:“妈妈……” 这声梦呓像根细针,轻轻刺了陆昭然一下。他想起徐特助汇报的那些细节:她为了省几块钱走四十分钟路,为了妈妈的医药费休学打工,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道浅浅的疤痕上,那是她在餐厅打工时被客人划伤留下的印记,此刻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晰。 “啧。” 陆昭然轻嗤一声,真是讽刺呢,这个社会总是自私者幸福,善良者却被困在原地。 他试图用惯有的冷漠掩饰内心的波动,可嘴角却没像往常那样勾起讥讽的弧度。不受控制的将床上的毛毯搭在她肩上,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发梢,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动作顿了顿,没忍住又下手揉了揉。 “陆先生?” 沈珞安醒了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眼神还带着刚睡醒的朦胧,睁开眼就看见陆昭然自己眼前的时候吓了一跳,连忙正从沙发上坐起来:“对不起陆先生,我…… 我不是故意睡在这里的,只是怕您夜里再头疼……” 陆昭然收回手,无事发生一般走到衣柜前拿出洗漱用品,背对着她,声音听不出情绪:“知道了。”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冷,“洗漱一下,去吃早餐,张叔应该快准备好了。” 张叔自从知道昨天他醉酒后就自责的连夜就往家赶,今早已经到家了。 第6章 唱片 沈珞安听到了张叔的可以随意进出别墅转述的时候,清透干净的眼睛里不可避免的盈满了笑意。 但是她也没有很过分,维持着两三天的频率出门看望一下妈妈,每次在医院停留的时间也不长,维持在两个小时以内,到点就会以学校有事情要忙为理由离开了。 住宅的佣人虽然跟幽灵似的,她不怎么见到,但是很明显还是有人随时关注着她的动向。 比如她在发愁这是郊区,怎么出门的时候,刚走到院子大门门口,张叔就走了出来,还是一贯的客气礼貌的笑容:“沈小姐要出去吗?” 她点点头,报备式的说:“是的,去看看妈妈。” “这边是郊区,打车不易,我安排车送您吧。” 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沈珞安感激的点点头:“那真是麻烦您了。” “您太客气了。” 不到五分钟,就有一辆黑色奔驰S450L被开了出来,黑色的车身在阳光下泛着低调而奢华的光泽。 司机恭敬地下门帮她打开后座车门。 "温度合适吗?"司机透过后视镜礼貌询问,"需要调整空调吗?" “很合适,谢谢。” 沈珞安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别墅景观,第一次对自己被圈养的“金丝雀”身份有了实感。 妈妈现在已经被换到了单人病房了,窗外就是长得枝繁叶茂的香樟树,阳光透着枝叶缝隙照进来显得格外美好。 妈妈欲言又止的看向她,沈珞安知道她想问什么,比如莫名其妙的医药费是哪来的,比如姐姐出差有那么忙吗?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回来,但是沈珞安的性格随了妈妈,两个人都是温柔同理心强的性格,生怕再多给别人添麻烦,因此不愿意再多给女儿们增添烦恼。 但是沈珞安还是会安慰妈妈,说因为工作出色,沈星瑶被派到C市常驻了,还给了一笔安家费,就是工作太忙不能常常回来。 “学校的课程还跟得上吗?”沈母冷不丁的问。 沈珞安削苹果的手一顿,抬起头的时候就已经若无其事:“跟得上啊妈妈,学校老师同学都很好,都很照顾我。” 沈母像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因为天气好,又陪沈母下楼逛了逛,卡着两个小时的点,回到了车上。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城市的轮廓逐渐被郊区的绿意取代。沈珞安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车窗玻璃,眼睛里出现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清醒和冷漠。 剧情现在的发展有点不受她的控制,她没有想到自己扮演者没有OOC,主角先OOC把自己自私的一面暴露出来了。 这样的女主HE势必不会被读者接受的...她要出手吗,还真是有点难办了呢。 陆昭然好像真的很忙,还是说还有别的住处,沈珞安几乎要好几天才能碰到他一次。 他好像对她的手艺还是比较认可的,有两次回来撞到她做饭,她礼貌询问要不要一起的时候,他都会坐在餐桌旁,不言而喻——要吃。 沈珞安甚至有时候会不合时宜的想,如果做陆昭然的情人当得也有点太轻松了吧。 陆昭然又一次回来是,在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沈珞安正窝在卧室的沙发上看书,没办法,不能出门的日子就是这么枯燥无味,好在她也不是喜欢热闹的性格,因此这段时间她无聊就去上次的阅览室整理唱片, 沈珞安蹲在阅览室的实木书架前,指尖拂过积灰的黑胶唱片封面,“沈秀禾” 三个字在昏暗中依旧清晰。她从张叔那里旁敲侧击地打听才知道,这位越剧大师不仅是陆昭然的外婆,更是他童年最温暖的记忆 —— 张叔说,陆总小时候总坐在外婆膝头,听她唱《红楼梦》的选段。 书架顶层的唱片盒已经受潮,边角的牛皮纸脆得一摸就掉渣。沈珞安找来干净的软布,跪在地毯上一张一张擦拭,连唱片纹路里的灰尘都用棉签细细挑出。有几张唱片的封套破损严重,她想起自己以前在花店学过的简单修补技巧,便去储藏室翻出浆糊和薄棉纸,小心翼翼地将裂开的封面粘好,边缘还细心地压上重物固定。 整理到最底层的铁盒时,她发现里面不仅有唱片,一张照片是小时候的陆昭然跟着一位风华绝代的中年女人唱戏,想必就是陆昭然的外婆了。沈珞安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忽然想起陆昭然醉酒时哼起的不成调的越剧,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 她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把二十多张唱片分门别类整理好。按剧目的不同放进新的收纳盒,还在每个盒子上贴了标签,标注着 “《红楼梦》选段”“《梁祝》全本”“沈秀禾代表作合集”。最后,她将那本笔记本放回铁盒最上层,连同自己找到的一张沈秀禾年轻时的演出海报,一起摆在了书架最显眼的位置。 做完不禁有些累,沈珞安就透过窗子远眺。 陆宅周围的风景极好,她最喜欢在黄昏时分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看着夕阳将云层染成金红色。暮色四合时,山林间会升起薄雾,像一层轻纱般笼罩着整座山头。偶尔能看到几只白鹭掠过人工湖面,翅膀拍打水面时激起一串晶莹的水珠。 向东望去,能看见主宅后方的花园,园丁精心培育的玫瑰依然开得热烈。向西则是一片茂密的银杏林,叶子在风中摇曳,像无数把小扇子。 这样的时刻,她总会有种错觉,仿佛自己不是被"圈养"在这里,而是暂时借住在一处与世隔绝的桃源。 直到听见楼下的动静,沈珞安本着做“情人”的职业精神,连忙走下楼去。 陆昭然慵懒地陷在真皮沙发里,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他身上的白衬衫依旧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只是领带已经被扯松,斜斜地挂在颈间。定制西装被随意抛在一旁,昂贵的面料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整个人透着股难得的倦意。 “有吃的吗?”看见林若楠下楼,陆昭然淡淡的问。 骄矜的胃一旦有了更好的选择,是断不可能再屈就的,这也是他开车二十公里回来的原因。 “有的,陆先生,您想吃什么?”她安静恭敬的站在一旁,那温顺的姿态,仿佛她本就是这栋别墅的一部分,安静地等待着主人的差遣。 “随便。” 林若楠悄悄嗅到了空气中飘散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惯用的雪松香水味。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他略显疲惫的神色,心里已经有了盘算。早上整理冰箱时看到的猪小排很新鲜,配上当季的甜玉米炖汤最是养胃。再搭个腊肉炒笋提鲜,最后用清炒的空心菜解腻。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因此陆昭然能够清晰地看到女孩的身影。 女孩纤细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着,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她动作娴熟地将排骨焯水,葱姜蒜在案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刀工干净利落。 陆昭然半眯着眼睛,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她的身影。她系着一条白色的围裙,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白皙的后颈。偶尔有几缕碎发垂落,她便用沾着水珠的手背轻轻拨开。 此刻酒气有些蔓延上头,陆昭然钝钝的想着——白色的围裙明显有些宽大不合身了。 不对,是腰有点过分细了。 像是有魔法一般,厨房里很快飘出食物的香气。 "陆先生,"沈珞安端着汤碗走出来,脸颊因为热气微微泛红,"先喝点汤暖暖胃吧。" 陆昭然突然发现,她虽然长得没有姐姐漂亮,但是皮肤白皙细腻,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她微微垂眸时,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衬得整个人愈发温柔干净。陆昭然接过碗,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手,温热的触感让他心头微微一颤。 排骨汤熬得奶白,玉米金黄饱满,葱花翠绿地点缀其上。他尝了一口,鲜香在舌尖绽放,恰到好处的咸淡让他连日来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几分。 "怎么样?"沈珞安站在一旁,手指不安地绞着围裙边。 "还行。"他淡淡地说,却不动声色地把整碗汤都喝完了。 不出意外,又是极舒服的一顿饭。 “下周三陪我去参加个聚会。”是命令式的不容置喙的语气。 如果换在沈星瑶的身上,即使掩饰的再好,眼神里也会闪过厌恶屈辱的神色,但是女孩只是微微地颔首,留出纤细修长的脖颈,温顺的答道:“好的先生。” “需要什么,你跟张叔联系就行。”说完这句话,陆昭然就头也不回的上楼了。 “陆先生。”沈星瑶叫住陆昭然,“您喝酒了吗?” 陆昭然的脚步顿在楼梯拐角,皮鞋跟与大理石地面相触,发出一声轻响。他侧过身,背光的轮廓在客厅暖灯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模糊,眉峰微蹙,似乎对这声追问有些意外,又带着惯有的不耐:“怎么?” 沈珞安抬眼看向他,清透的眼眸里没有怯懦,反而带着一丝认真:“您喝了酒,晚上或许会头疼。上次您头疼时,按揉穴位能舒服些,我帮您按按吧?” “不必。” 他冷声拒绝,语气硬得像块冰,“我没那么娇气。” 说完便要转身上楼,却听见身后传来女孩轻细却坚定的声音:“可是您刚才揉了好几次眉心,肯定是头开始疼了,哪怕不疼揉一揉也能睡得好些。” 陆昭然的动作僵住了。他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小动作,竟被她看得这般仔细。喉结滚动了一下,那些到了嘴边的讥讽突然说不出口,只剩沉默在楼梯间蔓延。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他脚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将他冷硬的轮廓衬得有了几分柔和。 “跟上吧” 丢下这三个字,他头也不回地走上楼,背影依旧挺拔,只是脚步比刚才慢了些。回到卧室,他解开领带随手扔在椅背上,刚要坐在床边,就见沈珞安已经跟了进来。 “陆先生,您坐这里吧,靠着床头能舒服些。” 她扶着他在床头坐下,又拿了个靠垫垫在他颈后,动作轻柔妥帖。她细心地搓了搓手,直到指尖变热,才轻轻落在他的太阳穴上。 “这样力度可以吗?” 她轻声问,指腹顺着太阳穴的轮廓慢慢打圈按压,“这个穴位能缓解胀痛,我妈妈头疼时最喜欢我按这里。” 陆昭然闭着眼,靠在床头,感受着女孩掌心的暖意透过皮肤传来。她的指尖带着淡淡的草木香,不同于商场上那些女人的香水味,干净又清爽。按压的力道正好揉开了太阳穴的酸胀,原本因酒精泛起的钝痛感渐渐化作了舒缓的麻意,连带着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 察觉到陆昭然平缓的呼吸之后,沈珞安才离开。 第7章 聚会 傍晚的时候,陆昭然就又出门了,沈珞安在卧室阳台上目送黑色的迈巴赫驶出别墅,就接到了张叔的电话。 "下周是老宅的家庭聚会。"张叔温和地解释,"您看周二有空吗,会有造型师上门过来先跟您确定一下妆造。" “方便的,麻烦您了。”沈珞安乖巧回应道。 “您太客气了,都是我应该做的。”张叔至今不清楚沈小姐的身份,但是至少目前看来先生对她还算是不错,他做事自然更上了几分心。 家庭聚会,沈珞安念叨着这几个字,一听就是一场血雨腥风,也是促使她姐姐沈星瑶崩溃的情节之一,虽然是骨肉血亲,但是私下里都是见过血的人,场面上怎么可能真的相安无事,他们对付不了陆昭然,还对付不了一个随意带来没有家世背景的情人吗? 周三很快到来。 造型师为她盘起长发,露出纤细的脖颈。墨绿色丝绒礼服本是有些老旧的色调,但穿在她身上却意外地焕发出独特的韵味。她瓷白的肌肤与暗调的墨绿形成鲜明对比,加上纯净脱俗的气质,像是古堡里含苞待放一朵白山茶。珍珠耳环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整个人优雅得像是从古典油画里走出来的贵族小姐。 当她踩着高跟鞋缓步下楼时,等在客厅的陆昭然明显怔了一瞬。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才淡淡地说了句:"不错。" 少女从来没有这么精致优雅过,本就有些无所适从。陆昭然简单的两个字,更是让沈珞安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低着头,感觉脸颊烫得厉害,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裙摆,不是被心上人夸奖的羞涩,而是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样的夸奖局促。 去酒店的路上,车内一片沉默。陆昭然专注地看着平板电脑上的文件,沈珞安则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却又奇妙地保持着某种默契的平衡。 直到车子停在酒店门口,陆昭然伸出了手臂,沈珞安反应了一瞬,才意识到今天自己身为他的女伴需要有一些亲密接触。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跨了上去。 老宅的宴会厅灯火通明,沈珞安挽着陆昭然的手臂走进会场时,立刻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探究目光。她下意识往陆昭然身侧靠了半步,指尖不自觉地收紧,在他昂贵的西装面料上留下几道细微的褶皱。 陆昭然上位后并没有赶尽杀绝,陆家在江城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节,不只是他的叔叔们,而是姻亲的势力也够大,真把他们逼急了,狗急跳墙的事情也不是做不出来。 但是,并不妨碍陆昭然每次家庭聚会来欣赏一下自己手下败将的窘态。 像是察觉到沈珞安的胆怯,陆昭然不动声色的往上托了托她的腰。 “昭然,你这口味可是越来越年轻了啊?” 一个油头粉面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凑过来,眼神在沈珞安脸上不怀好意的打转,“比上次那位…… 更清纯嘛,成年了吗?” “诶,正浩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昭然这孩子自从我哥哥嫂嫂去世之后是性情大变,做事情是从来没有什么规矩可言的,别说是没成年,就是上小学初中......” 第一个讲话的叫马正浩,跟陆昭然的二叔陆鸿文是小舅子跟姐夫的关系,马家和陆家一向关系亲近,所以出现在陆家家庭聚会也不奇怪。 “诶呦,现在的小姑娘你是不知道,看见有钱的男人啊那是生扑......”陆昭然的三婶也走了过来,附和着说。 陆昭然依旧沉默,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幽深如寒潭,嘴角甚至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近乎玩味的弧度,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滑稽戏。他握着沈珞安的手力道平稳,传递出一种奇异的安定感,但那周身散发的、无声的冷意,却让周遭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马正浩见陆昭然不接招,只当他是被戳中痛处无言以对,更加得意,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沈珞安身上逡巡,带着令人作呕的狎昵:“小姑娘,跟叔叔说说,陆总一个月给你多少零花钱?能让你这么死心塌地跟着他?他那个人啊,冷心冷肺,你是不知道上一个就是受不了他的“变态”现在都已经跑了呢。”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声音极轻,仿佛是贴着沈珞安的耳朵划过。 马正浩说完那句话,本来是想要好好欣赏她的窘态的,却没想到… “够了!”沈珞安猛地伸手推开他。 马正浩不设防,被推的一个趔斜,刚准备张嘴大骂,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先被沈珞安出声堵了嘴。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我跟陆先生认识是因为陆先生参加公益事业,为我重病的母亲捐款,陆先生洁身自好,身边没有女伴,是我自告奋勇陪他来参加今天这个饭局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陆昭然。他微微侧目,看向臂弯里的女孩。 只见她原本微垂的头抬了起来,那张素来温顺、带着点怯意的脸上,此刻却因激动和愤怒染上了一层薄红。 “目无尊长,不敬长辈。”陆鸿文站出说:“昭然,这就是你带来的人,你教她跟长辈这样说话的?” 弯弯绕绕的屎盆子还是要往陆昭然头上扣,沈珞安都怀疑陆昭然是不是M了,每次来参加这个聚会都这么糟心,还每次都要来。 “也不是所有人都配当长辈,长辈若行事坦荡爱护小辈,我当然尊他敬他。但是若是只会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用最恶毒的语言去诋毁小辈,对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年轻女孩说出如此下流不堪的话,跟地皮流氓又有什么区别?” 沈珞安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陆鸿文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上。宴会厅里瞬间死寂,连背景的乐声都仿佛停滞了。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看起来温顺无害的小姑娘,竟敢如此不留情面地顶撞陆家如今辈分最高的二叔! 陆鸿文的脸色瞬间铁青,嘴唇哆嗦着,指着沈珞安的手都在颤抖:“你……你放肆!简直毫无教养!” “教养?”若说本来还有点害怕,但是现在沈珞安吵得肾上腺素飙升,已经安全忘记了恐惧,她毫不退缩,清澈的眼底此刻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她甚至微微上前一步,小小的身躯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教养是给值得尊敬的人的!陆先生父母骤然离世,他当时才多大?你身为他的长辈,不仅没有对这个骤然失孤的孩子怜悯爱护,反而在大庭广众之下提他父母离世的事情来戳他的伤口,而其他人不仅不阻止,反而还站在一旁说风凉话看热闹,这就是您口中的‘教养’吗?” 她的话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精准地剖开了陆家当年最不堪、最隐秘的伤疤。那些被刻意掩盖的贪婪和冷漠,被她一个外人**裸地摊开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周围那些原本抱着看戏心态的亲戚,此刻脸色也变了,或尴尬,或心虚,目光躲闪。 “现在陆先生自强自立,他靠着自己的能力重新站稳了脚跟,你们一边嫉妒他,一边又用最恶毒的语言诋毁他,甚至对一个无辜的女孩说出如此下流的话!”沈珞安的目光扫过脸色煞白的马正浩和表情扭曲的三婶,最后钉在陆鸿文身上,“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谈‘长辈’?谈‘教养’?!你们连做人的基本底线都没有!” “够了!”陆鸿文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喝道,“保安!把这个胡言乱语、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给我轰出去!” “这个家现在你说了算吗?!” 一直沉默的陆昭然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封万里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全场。他缓缓转过身,金丝眼镜后的眸光锐利如刀,扫过那几个蠢蠢欲动的保安,那眼神里的压迫感让他们瞬间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分毫。 他抬手,轻轻按在沈珞安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上。这个动作带着安抚,更带着一种无声的宣告——她是他的人,动她,就是动他陆昭然。 然后,他的目光才转向陆鸿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无尽的嘲弄和睥睨:“二叔,好大的威风。” “你!”陆鸿文被他这态度气得几乎要吐血。 “二叔,有些事情是因为看在爷爷的面子上我不计较,并不代表我手里没有证据。”陆昭然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宴会厅,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需要我拿出当年的财务流水、股权转让协议,或者……三叔转移海外资产的证据,再给大家重温一遍吗?” 第8章 抱起 这句话如同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陆鸿文和三婶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马正浩更是吓得往后缩了一步。那些陈年旧账,那些被陆昭然用雷霆手段镇压下去的丑闻,此刻被他轻飘飘地提起,瞬间勾起了在场所有人心底最深沉的恐惧——他们毫不怀疑,陆昭然手里绝对握着能让他们身败名裂、甚至锒铛入狱的证据! “昭然!你…你…”陆鸿文指着陆昭然,手指抖得厉害,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惊怒交加。 陆昭然却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秒都是污染。他揽着沈珞安肩膀的手微微用力,带着她转身,面向鸦雀无声的众人。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或惊惧、或复杂、或心虚的脸,最后定格在虚空,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决绝: “从今往后,陆家聚会,我不会再踏足一步。诸位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揽着沈珞安,迈开长腿,径直朝着宴会厅大门走去。他的背影挺拔而孤绝,带着一种斩断过往的决然和凛冽的寒意。 沈珞安被他半护在怀里,清晰地感受到他臂膀传来的力量和他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场。她刚才的愤怒和激动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和酸涩。她微微侧头,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看着他镜片后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无数风暴的眼睛。 沉重的雕花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彻底隔绝了里面令人窒息的空气和恶意的目光。夜风带着凉意拂面而来,吹散了沈珞安脸上的燥热。 陆昭然松开揽着她肩膀的手,沉默地走向停在庭院里的迈巴赫。沈珞安默默跟在他身后一步之遥。 直到坐进车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陆昭然才重重地靠向椅背,抬手疲惫地捏了捏眉心,镜片后的眼睛紧闭着,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深重的阴影。车厢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默。 沈珞安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了。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紧握成拳、放在膝盖上的手背。他的手指冰凉,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陆昭然的手一颤,却没有睁开眼,也没有甩开她。 沈珞安的手很暖,带着一点细微的、安抚般的力道。她没有说话,只是用自己掌心的温度,一点点包裹住他冰冷的手指。 车厢里依旧安静,只有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知道察觉女孩的手慢慢地不受控制的往下掉,陆昭然才睁开双眼,看到了女孩恬静白皙的已经熟睡的小脸。 前排开车的司机刘志泽是刘父生前的司机,也在那场车祸中不幸遇难,家中巨变也影响了他的学业,本来都进厂打工补贴家用了,没想到陆昭然回国后又专门找到他问他愿不愿意当司机。 此时他听见他的老板说话了,以极其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仿佛自言自语般的声音:“其实也挺没意思的是吧。” “醒醒,到家了。” 陆昭然好不怜香惜玉的捏住沈珞安的脸,摇了摇。 沈珞安本来就睡得不深,当下就清醒了过了,她弱弱的喊了一声:“陆先生。” 心里却骂陆昭然是个变态,但凡换个世界,这个是偶男主都会怜香惜玉的把女主公主抱起,然后送进卧室,甚至可能还有一个晚安吻。 但是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沈珞安只好揉了揉眼睛开门下车,还因为睡太久腿有点软,膝盖一下子磕到了地上,痛了一下,一抬头,陆昭然已经走到了快进门的位置。 还是刘司机忙下车关心的问:“沈小姐没事吧。” “我没事。”沈珞安咬唇忍痛回答,还贴心的说了一句,“不早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刘司机的手刚碰到沈珞安的胳膊,就被一道冷硬的声音打断:“不用。” 陆昭然的脚步声停在沈珞安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夜风吹起他黑色大衣的衣角,带着凛冽的寒意。他没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女孩蜷在地上的模样 —— 膝盖磕在青石板上,连带着指尖都泛了白,却还咬着唇强装没事,像只被踩疼了也不肯出声的小兽。 话音未落,他已经弯腰。沈珞安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双冰凉却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膝弯与后背,稍一用力,整个人便被稳稳抱起。突如其来的悬空感让她下意识地攥住了他的大衣衣襟,鼻尖蹭到他颈间的雪松香气,混着淡淡的酒气,脸颊瞬间烧得滚烫。 “走路都能摔,笨死了。” 陆昭然的语气依旧刻薄,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拂过她的额头,却不自觉地调整了手臂的姿势,让她靠得更稳些。目光扫过她泛红的膝盖,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疼得厉害?” 沈珞安埋在他怀里:“不疼。” 陆昭然没再说话,抱着她往别墅走。他的臂力很稳,步伐从容,丝毫不见费力。沈珞安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能闻到他身上混着烟草与雪松的味道,甚至能看见他下颌线紧绷的弧度。 进了别墅,张叔早已候在玄关,手里捧着医药箱,看见这一幕,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惊讶,又立刻低下头忍住笑意,将医药箱放在两人都能看得见的大厅,转身离开了别墅。 “进去处理伤口。” 他松开手,语气依旧平淡,却在她站稳后,伸手扶了她一把,“有事喊张叔。” 沈珞安愣在原地,看着他转身要走,忽然想起刚才在车里他那句带着疲惫的 “其实也挺没意思的”,鬼使神差地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陆先生……” 陆昭然回头,挑眉看她。月光透过走廊的窗,落在他镜片上,映出她泛红的脸颊。“还有事?” 她憋红了脸,最后吐出几个字:“张叔已经走了。” 陆昭然的脚步顿住,回头看向玄关处的医药箱,又扫过沈珞安泛红的膝盖,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审视:“张叔走了,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这一问把沈珞安问得心跳漏了一拍,脸颊更烫了。 “我……”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委屈的颤音,“我膝盖好疼啊,站不起来拿药,我怕碰着伤口。”说着,她轻轻揉了揉膝盖,眉头蹙着,像只受了伤却找不到依靠的小猫,“陆先生,您能不能……帮我一下呀?” 最后那句“帮我一下呀”,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撒娇意味。 陆昭然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委屈的模样,喉结莫名滚动了一下。刚才在宴会厅里的戾气、独处时的疲惫,好像都被这声软乎乎的请求冲散了。他本想刻薄两句“自己的事自己做”,可话到嘴边,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眼神,竟说不出口。 “啧,麻烦。”他轻嗤一声,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却已经转身走回客厅,弯腰拿起医药箱,往沙发上一坐,拍了拍身侧的沙发,下巴朝她的膝盖抬了抬:“坐下,抬起来。” 沈珞安眼睛一亮,依言坐下,小心翼翼地将受伤的膝盖抬到他面前的软垫上,连呼吸都放轻了。近距离看着他专注的侧脸,能清晰看见他睫毛在镜片后投下的阴影,闻到他身上雪松混着淡淡酒气的气息,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陆昭然拿着碘伏棉签的手顿了顿,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细致活,动作生疏得有些笨拙。他瞥了眼沈珞安紧绷的脸,又看了看她还泛着红的眼眶,语气难得放轻了些:“疼了就说,别忍着装可怜。” “才没有装呢。”沈珞安小声反驳,却还是乖乖等着,只是在冰凉的棉签碰到皮肤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嘶——” 陆昭然的动作立刻停住,抬眼看向她,眉峰蹙得更紧:“很疼?” “有点凉,还有点刺刺的。”她咬着唇,眼神湿漉漉的,“陆先生,您轻一点好不好?” “知道了。”陆昭然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动作放得更轻了。 沈珞安偷偷抬眼,看见他眉头微蹙,眼神专注,手指虽然生疏,却格外小心。她忽然想起刚才在车里,他那句带着疲惫的“其实也挺没意思的”,心里莫名一软。 “陆先生。” 陆昭然抬眸。 “虽然有些突兀,但是您在我心中是很好的人,没有必要为不相干的人动气。” "好人?"陆昭然低低重复这个词,这才意识到女孩是在为今天宴会上的话‘安慰’他,并没有感觉到温暖,反而有种被看到最不堪的自己的冒犯感:“你是在可怜我吗?” 意识到反派下一秒估计要炸毛,沈珞安拉过反派的手,近乎虔诚的姿态真诚的说:“我哪里配可怜陆先生,我只是心疼您,所以看到您被那样说我也很难过。”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看向身旁的女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细腻的脸颊:"你知道我最初带你回来是为了什么吗?" 沈珞安仰起脸,瞳孔清澈得像初春解冻的溪流,让人惊讶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清澈无垢的眼睛,"我知道。您想报复姐姐,报复我,报复我们一家。" "那现在呢?"他俯身逼近,雪松混着酒味的气息将她笼罩,"你觉得我改变主意了?" 女孩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像被风惊到的蝶翼。但她没有后退,反而微微侧过脸,将脸颊轻轻贴在他温热的掌心,声音轻得像叹息:“您从来就没真的想报复我。” 她顿了顿,指尖悄悄勾住他的袖口,“否则那天暴雨里,您不会停下车,更不会递给我那条还带着暖意的毛毯。” 这样近似于孩子般的话就太天真了,陆昭然生气的时候是真的想送这一家下地狱。 但是现在怎么就改主意了,他也记不得了。 或许是国外公司恰好临时出事,让他无暇顾及,又或许是觉得她做饭实在好吃,留着还有点作用,又或许是看到她姐姐那般自私嘴脸时,莫名升起的不公。可被人戳穿这份 “心软”,对他而言更像一种嘲讽。 "沈珞安,"他伸手抬起女孩的下巴,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意味,"别太自作聪明。" 女孩却顺势将脸颊埋进他掌心,像只寻求暖意的幼猫,鼻尖蹭过他指节的薄茧:"您现在威胁人的手段跟刚遇到我的时候比,差太多了。"说着她还撇撇嘴,似乎有些小嫌弃。 这个表情似乎刺激到了陆昭然,他猛地将人拉起来,天旋地转间,沈珞安已经跌坐在他腿上。 他扣住她的后颈,气息灼热地喷在她唇畔,"差很多吗?" 沈珞安被他牢牢禁锢在腿上,整个人像被钉住般僵直。方才强装的镇定和那点故意挑衅的小心思,在陆昭然骤然收紧的手臂和扑面而来的、带着侵略性的雪松气息中瞬间碎成了齑粉。 陆昭然扣着她后颈的手掌温热而有力,拇指带着某种漫不经心的狎昵,轻轻摩挲着她颈侧细腻的肌肤。那触感像带着微小的电流,让她不受控制地战栗。 他低下头,金丝眼镜的镜片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镜片后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像捕食者锁定了猎物,带着审视和一丝危险的玩味,紧紧攫住她慌乱的眼眸。 第9章 骗人 “嗯?”他低沉的嗓音带着灼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刚才不是还很伶牙俐齿,嫌弃我威胁人的手段退步了?” 沈珞安的脸颊瞬间烧得滚烫,连带着耳根和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绯色。她下意识地想偏头躲开他过于迫近的视线和气息,却被他扣在后颈的手稳稳固定住,动弹不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冲破喉咙。那双清透的杏眼里,此刻清晰地映着陆昭然放大的冷峻面容,里面盛满了无措、羞窘和一丝被戳破伪装后的狼狈。 “我…我没有嫌弃……”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明显的颤抖,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衬衫布料,将那昂贵的面料揉皱成一团。 陆昭然盯着她泛红的眼尾,和紧咬的粉色唇瓣,睫毛颤动地像受惊的蝶翼。像一只被猎人攥在手心的小鸟。这真实的、毫不掩饰的慌乱,远比她刚才故作镇定的“嫌弃”更让他……受用。 “现在知道怕了?”他低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恶劣的愉悦。拇指的摩挲加重了些许力道,满意地感受到她更加剧烈的颤抖和喉咙里几乎要溢出的呜咽。 沈珞安紧紧咬住下唇,不敢再说话,只能用那双湿漉漉的、盛满了慌乱和控诉的眼睛望着他,仿佛在无声地哀求。 陆昭然扣着她后颈的手力道忽然一松,另一只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也卸了力。沈珞安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他腿上下来,踉跄着退后两步,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被他弄皱的裙摆,脸颊红得能滴出血,低着头根本不敢再看他。 陆昭然靠在沙发上,看着她这副惊魂未定、像只受惊兔子般的模样,抬手慢条斯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整理好自己的裙摆后,沈珞安就准备上楼走去。“我觉得我的腿,已经上好药了陆先生,我先上去休息了。” “等等。”还没离开沙发就被陆昭然拉住了。 一只温热的大手忽然覆上她的头顶,陆昭然的指尖穿过她柔软的发丝,轻轻揉了揉,语气听不出喜怒:“慌什么?” 沈珞安的脸颊更烫了,她能感觉到那只手的温度透过发丝传过来,暖得让人心尖发颤。她抿了抿唇,声音依旧带着点颤音:“没、没有慌……” “哦?” 陆昭然低笑一声,指尖顺着发丝滑到她的耳后,轻轻捏了捏她发烫的耳垂,“那怎么不敢看我?” 这一下轻捏像电流般窜过全身,沈珞安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耳朵瞬间红得滴血。她猛地偏过头,避开他的触碰,却恰好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月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几分玩味,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柔和。 “陆先生!” 她转过头来,声音里带着点委屈的控诉,眼眶又不自觉地泛红,像只被欺负狠了的小猫。 看着她这副模样,陆昭然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些。他收回手,弯腰拿起沙发上的医药箱,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淡:“医药箱我让人明天来收,你上去吧。” 沈珞安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她连忙点头,像只得到特赦的小兔子,转身就往楼梯口跑,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扬起,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 跑到楼梯口时,她忽然停下脚步,犹豫了几秒,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陆昭然还靠在沙发上,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见她回头,眉峰几不可察地挑了挑。 沈珞安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收回目光,几乎是逃也似的跑上了楼梯。 楼下,陆昭然看着楼梯口消失的身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烟身。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触碰过她发丝和耳垂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栀子花香,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他轻嗤一声,将烟扔回烟盒,起身走到落地窗旁。月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想起刚才女孩在他怀里时的模样,柔软的发顶,温热的体温,还有那双湿漉漉的眼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连之前在宴会厅的戾气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真是个会骗人的的小东西。” 他低声呢喃,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沈珞安躺在床上的时候,系统提示任务完成度已经到了25%。 作为一个S级别的任务处理者,她现在已经习惯性减少系统对她任务的干涉和指导,所以每次开始任务前,都会把系统的提醒调整成极简模式,这还是任务完成到现在系统第一次出现提醒。 睡意袭来,沈珞安想到陆昭然“今晚的恐吓”,心里骂了一句死装男后,沉沉睡去。 马正浩之所以对陆昭然说出那种话,也是事出有因。 他是自己三婶的弟弟,利益跟自己三叔三婶家纠缠在一起,陆昭然回国清算后的时候,他受得波及也不小。 回想起今天他的表现,陆昭然脸色冷了几分,拨通了电话:“港城那边派人继续带着马继然玩,尽情加码,当时申允儿的事情,你再暗地里查查,有线索直接拐个弯递给市局张队……” 电话那头的徐特助一边记着老板的吩咐,忍不住心想,马正浩又是抽的哪门子风,老板这几年已经的雷霆手段已经收敛了很多,怎么自己又非要作死往枪口上撞。 但是嘴上仍旧恭敬应着。 “哦,对了,选一批当季的衣服送到老宅。”事情交代到最后,陆昭然提了一嘴。 陆昭然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是个很大方的老板,但凡是事情做的让他满意了,他都不吝于爆金币。 “是让各店直接送,还是到家里选选呢。”徐特助对于老板换情人事件有所耳闻。 “送家里选选。” “好的老板。” 陆昭然身上有种磨难磨砺出的绝对自律,因此即使昨天睡得晚第二天早晨六点依旧准时醒了。 一边健身,一边有条不紊的回复着消息,安排着一天的工作事项。 结束一小时的健身后,陆昭然下楼吃早餐,管家显然是有事情要汇报,就陪在一旁,陆昭然随口问了一句:“她呢?” “沈小姐还没有下来,需要我去叫吗?”管家恭敬回答说。 陆昭然握着刀叉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切割煎蛋的优雅动作,语气平淡无波:“随她。” 他确实习惯了严苛的自我管理,但并不代表他会将这套标准强加于人,尤其是对一个他最初只是当作“报复工具”带回来的女孩。她不吃早餐,于他而言,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一桩。 管家见状,便继续汇报其他事项:“这次中秋节的年礼已经准备好了,大部分都是去年的规格,这是具体的表单,只有贺老先生那边的贺礼是按照您吩咐的一方清代端砚和一套孤本字帖,您看是否合适?” “可以。”陆昭然颔首,抿了一口黑咖啡,苦涩的液体滑入喉咙,让他因早起而残留的最后一丝倦意彻底消散。 “后边副楼今年可能需要修缮一下,修缮的方案也已经制定好了,您要看看吗?” 管家有条不紊地汇报着,陆昭然一边用餐,一边快速浏览着平板电脑上章程,大脑飞速运转,精准地处理着每一条信息,给出简洁明确的指示。餐厅里只剩下餐具轻碰的细微声响和陆昭然低沉清晰的指令声。 早餐接近尾声时,陆昭然放下咖啡杯,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指尖在平板边缘轻敲了两下,目光并未从屏幕上移开,语气随意地补充了一句:“让厨房温着点粥,还有点心。” 管家微微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这吩咐是为了谁,面上不动声色,恭敬应道:“是,先生。” 陆昭然没再说话,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离开了陆家。 沈珞安其实早就醒了,但是介于昨晚的尴尬,一直别别扭扭的没有下楼,直到看到楼下熟悉的车子驶离了别墅,她才往楼下走去。 第10章 礼物 下午,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宅中的宁静。沈珞安打开门,只见门外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盒,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包包和首饰,每一件都价值不菲,闪耀着奢华的光芒。送货的人进进出出,将这些奢侈品一一搬进屋内。 “这是什么啊。” 张叔出现了:“先生送给您的东西。” 沈珞安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她从未见过如此阵仗。她从小节俭惯了,又不喜张扬,对于衣物这种身外之物向来是觉得够穿就好,甚至常常拿姐姐的旧衣服来穿。 看到这么多东西被搬进陆宅,第一反应是觉得太过浪费。可她性格善解人意,又怕直白地拒绝会伤了陆昭然的一番好意。她咬了咬嘴唇,眼神中满是纠结。 “哪位是沈珞安小姐。” “我,我是。”沈珞安举起了手,像是一个学生被点到名字,透露着一股稚气。 Sales略带复杂的看了一眼这位明显十分年轻的小姐,但是良好的职业素养又让她很快恢复了表情,恭敬的弯下腰:“这次我们带来的都是我们品牌最新款,劳烦您移步试衣服了。” “张叔……”沈珞安皱起了秀气的眉毛。 “先生的一番好意,您就去试试吧。”张叔见多识广,深知这么点东西对于陆昭然来说算不得什么。 面前Sales还维持着恭敬的弯身,沈珞安不好意思让对面久等。 注意到了楼下的动静,午觉睡醒的陆昭然也下楼来。 注意到陆昭然下楼,沈珞安的脸颊瞬间漫上胭脂色。她攥着裙摆往后退半步,耳尖却还乖巧地垂着:"陆先生......" "继续试吧。"他的声音淡淡的,却不容置疑。 沈珞安咬着唇转身时,她一向不会拒绝陆昭然。 当她攥着裙摆走出试衣间,正撞见陆昭然指间的雪茄悬在半空,烟灰将落未落。 浅蓝色的修身连衣裙如同融化的月光,顺着她纤细的腰线流淌,将她衬得宛如刚出水的珍珠,带着晨露般的清透。 其实她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普通,虽然没有沈星瑶那种很明显的美,但是杏眼淡眉,肌肤如雪,加上干净的气质,像未经打磨的淡水珍珠,无需华丽衬托,仅凭温润的光泽与柔和的弧度,就能在不经意间攫住人的目光。 初看不惊艳,却越品越觉韵味悠长。 "转一圈。"他的声音比平日低了半度。 “再去换一件。”陆昭然喉咙滚动了一下。 每一次推门,沈珞安都能看见陆昭然倚着沙发,指尖有节奏地叩击扶手,镜片后的目光像是欣赏自己心爱的藏品,还真是让自己挖到宝了。 食也性也,陆昭然这种阅尽千帆的老男人,虽然有自己独特的品味和审美,但是看到犹如一张白纸还未开发的“蒙尘明珠”,也会激发出创作欲。 陆昭然将她的每个模样都细细端详,然后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于是沈珞安就像是芭比娃娃一样,试了一件又一件,直到把所有Sales带了的衣服都试了个遍。 等待Sales展示珠宝时候,陆昭然更是心情好的大手一挥,最新款的都要了。 临近月底迎来这么个财神爷,Sales们嘴都要笑裂了。 "过来。"他的声音带着某种蛊惑的低哑。 沈珞安顺从地走近,发间茉莉香膏的气息混着真丝的凉意扑面而来。 陆昭然抬眸,镜片后的目光掠过少女泛红的耳尖,清透的眼睛里满是茫然懵懂,最终定格在锁骨处若隐若现的珍珠项链——那是他方才让人戴上的,南洋珠浑圆的光泽衬得她肌肤愈发莹润,像浸在晨露里的白瓷。 "领口太低。"他突然伸手,指尖擦过她颈侧,将丝绸领口往上提了半寸。这个动作太过亲昵,沈珞安下意识往后缩,却撞进他骤然收紧的臂弯里。雪松混着烟草的气息将她笼罩,头顶传来低沉的轻笑:"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沈珞安也不知道,只觉得刚刚陆昭然触碰到的那一小块肌肤烫的惊人。 不知道怎么回答,沈珞安索性换了一个话题:“那您怎么还选了这条衣服。” “因为你穿着漂亮。”但是有点太漂亮了,漂亮到陆昭然有点占有欲又发作了,陆昭然收回他之前觉得女孩长相普通**的话,这种纯然的风情和不谙世事的稚嫩有时候也撩人的要命。 手指在沈珞安耳垂锁骨暧昧的摩挲。 沈珞安不受控制的战栗。 气温在持续攀升,空气粘稠的像是可以滴出水来。 下一秒。 “收拾东西,换套房子住。”他突然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沈珞安一愣,抬起头,眼中满是困惑与不安:“为什么?陆宅不好吗?”她咬着唇,手指紧张地揪着裙摆,心里泛起一阵忐忑。难道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他厌烦了? 陆昭然看着她委屈的模样,就知道她误会了,深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陆宅离公司太远。”他顿了顿,拇指轻轻擦过她的下唇,“我要你住到市中心的房子,陆宅有些远我回来一趟有点麻烦。” 沈珞安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脸颊瞬间染上一抹绯红,心里的不安顿时被驱散了:“我以为……” “以为我不要你了?”陆昭然轻笑一声:“不要你了还给你买这么多东西。” “电视剧里不是都这么演的吗?”管这个叫什么,女孩歪着脑袋想了想,语出惊人:“分手费!” 陆昭然被女孩稚嫩的话语逗笑了,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话语里逗弄的意味很浓烈,是一种介于年上着对年下者诱哄和同龄人撒娇之间的语调,“你不是总说我胃不好,要好好照顾我?现在说话不算话,不想管我了?” “没有!”沈珞安急忙摇头,双手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腰,“我愿意照顾你。”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只要您需要我。” 陆昭然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里的烦躁与占有欲都化作了柔软。他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乖。” ——没有人可以抗拒一个温顺纯然像一张白纸可以任人涂抹的金丝雀 第11章 习惯 沈珞安本以为搬家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但是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平时像幽灵一样的佣人全都出现了。 不到一个上午,就搬完了东西。 沈珞安本以为陆宅看起来就够冷冰冰了,没想到陆昭然在市中心的大平层看起来也没有一点人气。 灰黑色系的简约的布局,由于过于整洁规整让人怀疑是否有人居住。 陆昭然并不喜欢很多人闯进他的私密场所,两个佣人们也知道,在以极快的速度帮她收纳好物品后,又像幽灵般离开了。 清晨,陆昭然倚在办公室真皮椅上,听着徐特助汇报近期事务。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洒在会议桌上,将文件上的字迹镀上金边。 “欧洲那边,Evan已经因为涉嫌泄漏公司重要机密被正式逮捕,至于判决书估计要等下周才能出。” “让人跟紧点,这些年贪的我要他双倍吐出来,吐不出来不是还有老婆孩子呢。” Evan是陆昭然在国外创业初期认识的朋友,徐特助以为陆昭然会念在相识于微时的情分,放他一马,没想到反而是变本加厉,让他再次对老板的狠辣有了新认知,但是他面上不显,仍恭敬称是,然后开始交代下一件事。 “陈老先生的女儿下周六办升学宴,您看是否出席?”徐特助推了推眼镜,陆昭然近些年位高权重,他求人的事情少了别人求他的事情多了,不是一些重大的宴会,他鲜少出席了。 但是陈老先生不一样,是陆昭然当年落魄后,鲜少伸出援手的人,所以这些年陆昭然对陈老先生依旧保持着一份尊重。 “去,备份厚礼。” 最后一件事汇报完毕,徐特助微微骇首准备离开,却又被陆昭然冷不丁的叫住。 “搬家搬好了吗。” 徐特助反应了一瞬是在说什么。 “上午十二点的时候差不多搬好了。” 也不是陆昭然非要这件事都让徐特助汇报,是他突然发现自己没有跟沈珞安加联系方式,大概是一开始他从来没有把她往自己情人那个方向想的原因。 知道家里有人等自己,回家也变得不是那么平淡。 晚上六点,陆昭然准时下班了。 傍晚推开云顶公寓的门,看见沈珞安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头发被扎了一个丸子头松松垮垮的在身后,发梢沾着点面粉,看见他笑容比晚霞还甜时。 “陆先生,今天做了手擀面!稍等一下就可以吃饭了。”她小跑着递来拖鞋,她今天不知道用的什么洗发水,白桃的气息混着饭菜香萦绕在鼻尖。 沈珞安说完就又进了厨房,陆昭然在屋子里巡视了一下,这套大平层一共有四个卧室,主卧被他住了,还有一间是书房,她选了另一间朝南的卧室,就在他的隔壁。已经被她的东西侵占,很明显可以看出是一个小姑娘的房间。 “吃饭了,陆先生。”女孩轻快的声音传了过来。 陆昭然收回思绪,坐到了餐桌旁。 餐桌上摆着两个青瓷大碗,面条是沈珞安亲手擀的,根根匀称,浸在琥珀色的汤底里,上面卧着溏心蛋和翠绿的青菜,旁边还配了一小碟油泼辣子和一碟切得细细的黄瓜丝。热气蒸腾,裹挟着浓郁的骨汤香气扑面而来。 陆昭然刚拿起筷子,沈珞安却像想起什么似的,轻轻“啊”了一声,走到了他身边。 她踮起脚,目标放在他颈前的深灰色的领带上:“这个,先解下来吧?勒着脖子吃饭多不舒服呀。” 她的眼神清澈,动作自然,仿佛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没有一丝暧昧勾引的气息。 陆昭然没有说话,顺从地微微低了低头。沈珞安的手指灵巧地绕过他的颈侧,轻易地解开了那个束缚的结。领带被抽走,她顺手将它叠好,轻轻放在一旁的空椅上。 脖颈间骤然一松,连带着胸腔里某种无形的紧绷感也卸下了几分。 “快吃饭吧!”沈珞安在他对面坐下,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 陆昭然拿起筷子,挑起几根面条。手擀的面条果然筋道爽滑,带着麦香。送入口中,温热的汤汁裹着面条滑入喉咙,浓郁的骨汤鲜香瞬间在口腔弥漫开,恰到好处的咸鲜,温暖妥帖地熨过空荡的胃。 他吃得专注而安静,速度却不慢。沈珞安看着他一口接一口,眉宇间惯常的冷峻线条似乎被这氤氲的热气柔化,眼底的疲惫也悄然褪去了一些。 陆昭然吃完了最后一口面,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你年纪不大,厨艺怎么这么好。”陆昭然有点发碳晕,半合着双眼靠在椅背上问。 沈珞安还没吃完,闻言谈起头回答说:“小时候妈妈忙于生计,只能自己做饭,但是姐姐做的实在难吃,有次差点食物中毒……”没说完,沈珞安突然意识到自己提起了谁,她忙禁声,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陆昭然的脸色。 他面色如常,仿佛没意识到沈珞安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反倒是沈珞安突然停止让他说了一句:“怎么不继续说了。” 沈珞安这才继续为说完的话:“上吐下泻了三天,之后就是我做饭了,所以我看着年纪不大,但是已经做了七八年的饭了。” “你手机呢。”陆昭然突然开口。 沈珞安站起身,刚做饭的时候手机放在厨房了。 陆昭然看着不知道用了几年的,屏幕都碎成七八块的旧手机,皱了皱眉,起身从卧室里拿了一台最新的iPhone递给她:“换一台。” “哦,谢谢陆先生。”沈珞安收下了手机。 陆昭然看着沈珞安又拿起的筷子有些无奈的说:“现在换。” “哦,好。” 沈珞安拆开了手机包装,她没怎么用过苹果手机,之前老式的智能手机还是开后壳换卡,正当的疑惑怎么更换时候,陆昭然伸手拿过了他手里的手机,拿换卡针打开了卡槽,然后伸手讨要:“卡。” 沈珞安忙不迭的把手里的电话卡递了过去。 片刻之后,陆昭然把手里的手机递了过去:“好了。” “把微信打开,加个好友。”陆昭然不容置疑的陈述。 滴的一声两人顺利加上好友。 沈珞安刚将好友名字备注成陆先生置顶,下一秒就收到了转账信息,沈珞安数了数才意识到陆昭然给她转了二十万元。 对于沈珞安来说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她显然还有点青涩,虽然已经做了情人,但是没有社会锤炼的稚嫩自尊仍然让她本能感觉到不好意思,白皙的脸颊瞬间变的通红:“陆先生……” 陆昭然看到她的神情变化,一眼就看透了女孩的心理活动,以往他最烦这种黏黏糊糊的情节,但是看到女孩眼尾泛红的稚嫩,难得善心大发的给了个说辞:“买菜钱,我这里不像老宅有管家,东西可能没那么齐。” 话是这样说的,但是沈珞安今天打开冰箱的时候,里边还是满满当当的,沈珞安也知道这是说辞,穷人家孩子难得可贵的品质之一就是懂分寸不给别人添麻烦,于是她点点头温声道:“谢谢您。” 陆昭然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松了口气,要是真拉扯起来他不保证怎么会不会冷脸发脾气。 饭后,她利落地收拾餐盘,哼着不成调的童谣。陆昭然难得没有收拾完东西第一时间上楼,倚在门框看她踮脚够高处的碗柜,浅蓝色围裙带子随着动作晃呀晃,突然开口:“有保洁会定时上门的,你放着吧?” 她转头时眼睛弯成月牙:“我喜欢收拾嘛。”指尖拂过擦得锃亮的餐台,像抚摸小猫的毛,“看着整整齐齐的,心里也舒服。” 陆昭然靠在椅背上,语气带着几分阴阳怪气:“那我家这份钱还挺好赚的,什么都不用做。” 沈珞安放下手中的碗,走到陆昭然身边,微微弯下腰,眼神中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是挺好赚的呀!您帮了我和妈妈那么多,就算让我天天困在家里当‘黑工’,我都心甘情愿。现在只是做几顿饭、收拾收拾碗筷,跟您的恩情比起来,这真的太微不足道了。”她的声音温软,讲起话来像刚出炉的桂花糕一般像人心里慰贴。 陆昭然看着她那副装傻充愣的模样,知道她是在偷换概念,此刻却也不想跟她计较,只是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不再深究。 “把我的联系方式置顶,方便我随时找的到你。”陆昭然不容置喙的说道。 “好的呀。”小姑娘讲话的时候尾音习惯性的加个呀,或者哇,显得十分乖巧软软的,“已经置顶了,陆先生。” “钱不要省,用光我会再转的。”陆昭然伸了一个懒腰,往书房走去。 陆昭然很快发现,让沈珞安搬进来这件事,给他生活带来的影响比她想象中更大,她就像是无色无味的空气,虽然看着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在无声无息间盛满了自己整个生活。 每天傍晚,当他推开那扇厚重的隔音门,迎接他的不再是一片死寂的黑暗。玄关的灯总是亮着一盏柔和的暖光,空气中飘散着若有似无的、属于女孩的清甜香气,混合着饭菜的温暖气息。有时是清淡的汤羹,有时是家常小炒,味道不算顶级珍馐,却有能抚平疲惫的魔力。 他开始习惯在进门时,看到一双摆放整齐的、专属于他的柔软拖鞋。习惯那个纤细的身影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来,用带着点雀跃的声音说一句“回来了?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甚至习惯了她偶尔会像只好奇心旺盛的小猫,在他用餐或处理公务时,悄无声息地靠近,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水,或者一盘切好的水果,然后又安静地退开。 他的书房依旧是他的绝对领域,但门不再总是紧闭。有时他会允许她进来送东西,她会好奇地打量他那满墙的书,目光里带着敬畏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向往,但从不逾矩乱碰。 生活节奏也似乎被悄然打乱重塑。他依旧六点起床健身,七点半用早餐,但餐桌上不再只有黑咖啡和全麦面包。她会变着花样准备一些中式或西式的早点,水晶虾饺、葱油拌面、或是烤得恰到好处的松饼,总是搭配着新鲜的水果和温热的牛奶或豆浆。她似乎摸准了他对食物的挑剔——注重营养和口感,但厌恶过度调味和油腻。久而久之,竟也习惯了在开始一天高强度工作前,胃里被妥帖安置的温暖。 这些变化细微却无处不在,像藤蔓般悄然缠绕上他规律甚至刻板的生活。陆昭然并非没有察觉,他强大的控制欲起初对此感到些许不适,仿佛自己的领地受到了某种温柔的“入侵”。正是这样不带丝毫攻击性的“温柔”,他并未像对待商业对手那样立刻竖起防御、清除干扰。 相反,他发现自己竟有些……习惯了。 他不睡的时候,她也从不早睡,在深夜结束视频会议后,客厅里或许还亮着一盏小夜灯,而她蜷在沙发上看着无聊的综艺,等他出来才揉着眼睛道晚安。 这种“习惯”让陆昭然感到一丝陌生的柔软,同时也伴随着更深的警惕。多疑的性格,让他面上习惯着女孩无微不至的照顾,但是心底却冷眼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温顺和乖巧。 她乖巧的伏在自己膝上的时候,他看似温柔的抚摸着女孩的头发,内心却止不住的想这架天平到底怎么加码,才能加大她背叛他的犯错成本。 我宣布 沈珞安和陆昭然的感情进入下个阶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习惯 第12章 自卑 陈府举办的升学宴,选在了江城一处颇有历史底蕴的私人园林会所。亭台楼阁,曲径通幽,与常见的酒店宴厅截然不同,处处透着书香门第的雅致与底蕴。 沈珞安挽着陆昭然的手臂步入宴会厅时,依旧能感受到四周投来的打量目光,但比起陆家老宅那**裸的审视和恶意,这里的目光更多是好奇与探究。她穿着陆昭然让人准备的另一条裙子,浅香槟色的及膝小礼裙,款式简洁大方,既不会过于隆重抢了主人风头,又足够得体,衬得她肌肤胜雪,气质干净。 陆昭然显然与陈老交情匪浅,一进场便被主人热情地迎去说话。陈老是位精神矍铄、面容慈祥的老人,拉着陆昭然的手连连道谢他准备的厚礼,言辞间尽是真诚的欣赏与长辈对晚辈的关爱。这种氛围让沈珞安稍稍放松了些,她安静地站在陆昭然身侧半步的位置,扮演着合格的花瓶角色。 宴会开始后,今天的主角——陈老的孙女陈薇,终于登场了。 女孩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白色小洋裙,头发精心挽起,戴着一顶小巧的钻石王冠发饰。她并非美得惊心动魄的类型,但眉眼明亮,笑容自信大方,周身洋溢着被宠爱、被精心呵护长大的无忧无虑和阳光气息。 她落落大方地站在台上,用流利的中英文双语发表着升学感言,感谢家人和老师,分享着对未来的憧憬,眼睛里像盛满了星星,闪闪发光。 台下,陈老夫妇看着孙女,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骄傲与宠溺。亲朋好友们的掌声和目光也充满了真诚的祝福。 沈珞安站在人群中,仰头看着台上那个熠熠生辉的女孩,一时间竟有些看呆了。 那是一种她从未拥有过,甚至很少近距离接触到的“正常”的幸福——被家人毫无保留地爱着、保护着,可以坦然接受所有人的注目和赞美,可以毫无负担地追求梦想,未来一片光明璀璨。 就像一颗被精心切割打磨的钻石,在聚光灯下折射出毫无保留的、耀眼夺目的光芒。纯粹,坦荡,令人羡慕。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陈薇,看着她在台上侃侃而谈,看着她在台下与朋友嬉笑,看着她被家人簇拥着切蛋糕…… 陈薇端着酒杯,在父母的陪伴下,落落大方地穿梭在宾客之中,脸上始终挂着得体又真诚的笑容。当她走到陆昭然和沈珞安面前时,笑容更加明媚了几分。 “陆叔叔,谢谢您能来!”她声音清脆,先跟陆昭然打了招呼,然后目光转向沈珞安,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友善,“这位漂亮...姐姐是?”显然是沈珞安看起来很小的外表让她产生了不确定。 陆昭然微微颔首,语气是难得的温和:“陈薇,恭喜。这位是沈珞安。”他的恭喜和介绍都简洁。 沈珞安连忙端起自己那杯几乎没动过的香槟。“恭喜你,陈薇。”她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轻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陈薇似乎并未察觉,笑着与她碰了碰杯:“谢谢沈姐姐!”她目光落在沈珞安的裙子上,真诚地夸赞道:“姐姐你的裙子好漂亮,气质真好!” “谢谢……”沈珞安的脸颊微微发热,这夸奖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只能再次道谢。她看着陈薇自然地将杯中少量的起泡酒饮尽,自己也连忙跟着喝了一小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未能完全驱散那份莫名的燥热。 简单的寒暄后,陈薇便随着父母转向了下一位宾客。 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立刻察觉的羡慕和落寞,悄然浮现在她清澈的眼底。她微微抿了抿唇,下意识地垂下眼眸,避开了那过于耀眼的光芒,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手掌握住了她下意识蜷起的手指。 沈珞安猛地回神,抬起头,正对上陆昭然深邃的目光,正垂眸看着她,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晦暗难明,似乎将她方才那片刻的失神与羡慕尽收眼底。 他的手掌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指尖在她手背上若有似无地摩挲了一下,像是在提醒她的身份,也像是在……无声地询问。 沈珞安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敛去所有外露的情绪,重新挂上那副温顺乖巧的面具,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陆昭然盯着她看了两秒,没说什么,只是松开了手,转而将一杯果汁递到她手里,声音平淡无波:“累了就去旁边坐会儿。” 他的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仿佛只是随口一句吩咐。但沈珞安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极淡的复杂神色,那似乎不是不悦,而是一种……更难以形容的探究。 她接过果汁,低声道谢,心里却像被投下了一颗小石子,荡开层层涟漪。他看到了?他会不会觉得她贪心不足?还是……别的什么? 沈珞安只觉得实在憋屈,转身去了卫生间。 洗手间装修得古雅精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薰气味。 沈珞安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让有些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浅香槟色的裙子确实很衬她,妆容也无可挑剔,是陆昭然带来的造型师精心打理的成果。可是,比起陈薇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被爱意和安全感滋养出来的光芒,她的“得体”却带有明显的伪装感。 就在她对着镜子微微出神时,洗手间的门被推开,陈薇笑着走了进来。 “沈姐姐,你也在这里呀?”陈薇走到她旁边的洗手台,一边洗手一边透过镜子看她,语气依旧活泼友善。 “嗯。”沈珞安应了一声,下意识地想让开位置。 陈薇却似乎并不着急,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从精致的手拿包里拿出一支口红,对着镜子补妆。动作熟练又自然,带着一种这个年纪女孩特有的娇憨和爱美之心。 “今天来了好多人,我都有点紧张了。”陈薇一边涂着口红,一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沈珞安分享心情,“不过看到大家都来为我庆祝,真的好开心。” 沈珞安看着她毫无阴霾的笑脸,听着她语气里纯粹的喜悦,那种自卑感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陈薇拥有的,是她渴望却不可及的日常。 “沈姐姐,你还在读大学吧,读什么专业呀?”陈薇补好妆,转过头好奇地问她。 沈珞安怔了一下,她不是个虚荣的女孩,此刻却下意识的撒了个谎,低声随便回答说:“……金融。” “哇,那很棒诶!以后说不定能跟我陆叔叔成为同行呢!”陈薇眼睛亮晶晶的,带着钦佩,“我以后想学生物医学,感觉能帮助很多人。” 看着她谈起未来时眼中闪烁的、明确而热忱的光芒。 “嗯,挺好的。”沈珞安勉强笑了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那我先出去啦,爸爸妈妈还在等我。”陈薇并未察觉她的异样,笑着朝她挥挥手,像一只快乐的小蝴蝶般翩然离开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沈珞安看着镜中那个脸色有些苍白的自己,刚才陈薇带来的那种阳光明媚的气息仿佛还残留在空气里,更衬得她心底那片角落灰暗潮湿。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压下心头翻涌情绪,重新挺直脊背,对着镜子努力练习了一个看起来自然些的微笑,然后才转身走了出去。 第13章 上学 宴会的热闹还在继续,陈薇依旧是全场最耀眼的焦点。 沈珞安清楚,她跟陆昭然两人的关系看似比之前有了不小的进步,但是陆昭然的凝视和观察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她不断回想自己刚才看陈薇的眼神是否太过直白,是否泄露了太多不甘于现状的野心,从而触怒了身边这个掌控欲极强的男人。 晚风带着水汽和荷花的清香拂过,稍稍驱散了她心头的躁动。陆昭然还在大厅里跟别人交际,看他并没有寻找她的意思,她起身走到外边的院子里,小口吃着点心,目光放空地看着池中游动的锦鲤。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的座位微微一沉。沈珞安猛地回神,发现陆昭然不知何时回来了,就坐在她旁边,手里也端着一杯清茶。他没有看她,目光也投向那片荷花池,侧脸在朦胧的灯笼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沈珞安大脑急速运转要怎么回复陆昭然的询问时。 “走吧,回家。”陆昭然轻声说道。 沈珞安悬着的心又放心了。 夜色深沉,云顶公寓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室内只亮着几盏氛围灯,光线柔和。陆昭然脱下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松了松领带,走向酒柜倒了一杯威士忌。 沈珞安安静地换好鞋,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温水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在沙发另一侧,没有像往常一样亲昵温顺的陪在他身边。她微微垂着眼,似乎在出神,指尖无意识地绕着衣角。 陆昭然抿了一口酒,目光掠过她安静侧影。他晃着酒杯,冰块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今晚,”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看陈薇的时候,很羡慕?” 沈珞安闻声抬起头,眼神里有一丝来不及完全掩饰的恍惚,但很快便恢复了清明。 她没有立刻否认或表现出惊慌,只是微微抿了抿唇,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片刻后,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点坦诚的怅然:“嗯,有一点。她看起来……很自由,很快乐,很自信,像所有美好都能理所当然地拥有。”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自己交叠的手指上,语气里没有抱怨,只是淡淡的陈述,“但是陆先生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我跟陈小姐不是一类人,所以只是羡慕,不敢奢求更不敢觊觎。” 她承认了,但姿态并不卑微,更像是一种对客观事实的认可,同时清晰地划清了自己与那种生活的距离,语调谦卑态度清醒。 陆昭然靠在吧台上,审视着她。 女孩依旧纤瘦温顺,皮肤白的在灯光下可以清晰的看到紫绿色的血管,原本盘在身后的头发有两缕垂落下来,摩挲着伶仃的锁骨。只是往常如水的的眼睛里此刻却透露出和本身年龄不符的成熟。 他本该觉得满意的,知情识趣分寸拿捏这一点可谓是远超她姐姐许多,可偏偏就是这份不艾不怨的懂事,不知道为什么触动了他,他心里生出一丝微妙的不满。 “想去上学吗?”他直接问道,目光锐利,像是要穿透她平静的表象,看清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又带着几分试探——这只金丝雀是不是开始向往笼子外的天空了。 沈珞安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能感受到陆昭然目光中的审视和压力。她抬起眼,迎上他的视线,没有躲闪,但眼神足够谨慎。 “陆先生,”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跟平时的温软比起来带着一份清晰的冷静,“我现在的生活是您给的,我很清楚。妈妈需要最好的治疗,这份安稳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她没有说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她的现状清清楚楚的剖开来,变相又将选择权交由在陆昭然手上。 陆昭然沉默地喝着酒,看着她。她的话滴水不漏,既没有表现出迫不及待想离开的野心,也没有完全压抑自己的真实想法,那种小心翼翼的权衡和不加掩饰的陈述,听起来异常顺耳。 他确实不喜欢脱离掌控的感觉。但如果这只金丝雀足够聪明,懂得即使飞出笼子透口气也记得回来,他满足一下他的小心愿也未尝不可。 “下周一,去江城一中报道,高三理科班。”他放下酒杯,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决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让徐特助给你安排。课程表发我一份。” 沈珞安握着衣角的手指微微收紧,心底涌起巨大的喜悦和激动,但她极力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她只是转过头,看向陆昭然,眼睛里有着清晰可见的惊讶和感激。 “真的吗?”她的声音里带着轻颤,随即立刻郑重地点头,“谢谢您,陆先生。您放心,学业绝对不会影响我该做的事情。课程表我会第一时间发给您。” 她没有欢呼雀跃,也没有激动得语无伦次,而是立刻做出了保证,安他的心。 陆昭然对她这副反应似乎很满意,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拿起温水杯喝了一口,不再看她:“学习就好好学习,成绩要是不好的找徐特助给你找家教,去睡吧。” “晚安,陆先生。”沈珞安站起身,微微颔首,然后转身走向自己的卧室。她的脚步依旧轻缓,背脊挺直,直到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她才允许自己靠在门板上,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眼底闪烁着终于如愿以偿的、明亮的光彩。 沈特助的效率很快,下周沈珞安就可以去上课了。 周一清晨,黑色的奔驰S450L准时停在了江城一中气派而肃穆的校门外。这辆与周边青春气息格格不入的豪车,引来了一些早起学生的侧目。 沈珞安深吸一口气,攥紧了书包带子——里面是张叔按照陆昭然吩咐准备的、崭新却沉甸甸的高中教材和文具。她推开车门,对着司机低声道谢,然后快步融入穿着统一蓝白校服的人流中。 她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半年时间的锦衣玉食,让她迅速褪去了瘦弱、畏缩、怯懦甚至有些影响不良略显寒酸的元素。此刻的她眼神明亮,头发柔顺带有光泽,白皙的皮肤上也出现了血色。 即便穿着校服,她出色的容貌和身上那股与周围学生截然不同的、安静又疏离的气质,还是让她迅速成为了焦点。窃窃私语和探究的目光如影随形。 “那是谁?转校生?以前没见过。” “长得真好看……但感觉好冷啊。” “你看她那双鞋,限量版吧?家里肯定很有钱……” “高三才转来?能跟上吗?” 沈珞安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她早已习惯了各种目光,无论是陆家宴会上那些充满恶意的打量,还是此刻同学们单纯的好奇或揣测。她微垂着眼,按照张叔给的指示,径直走向教师办公室报到。 她的新班主任是一位戴着眼镜、面容严肃的中年女教师,看了她的转学材料,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指派了一个学习委员带她去教室。 “高三时间紧,任务重,尽快跟上进度。”这是班主任对她说的唯一一句话,没有欢迎,也没有寒暄,只有公事公办的效率。 沈珞安被安排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单独座位。这正合她意。她拿出课本,无视了前后左右投来的各种视线,将全部注意力都投向了讲台。 然而,重回课堂的困难远超她的想象。放下课本太久,那些曾经熟悉的知识点变得陌生而艰涩。数学老师的函数题讲得飞快,物理老师的电磁学概念抽象难懂,英语阅读里的长难句更是让她头晕目眩。 第一天的课程下来,她听得似懂非懂,笔记记得乱七八糟,手心因为紧张和用力一直沁着细汗。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放学时,她几乎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看着同学们三五成群、有说有笑地离开,讨论着习题和校园趣事,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她的世界,与这些无忧无虑、只需担心考试成绩的同龄人,隔着巨大的鸿沟。 黑色的奔驰依旧安静地等在校门外。坐进车里,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沈珞安疲惫地靠在后座上,闭上了眼睛。 第14章 喜欢 适应学习的节奏后,沈珞安的生活变成了高速旋转的陀螺。 她本就喜欢学习,只是之前宥于家境,不能全身心的投入。 现在难得有机会,她就像吸了水的海绵一样,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因为一年的空白。功课还是落下了不少,江城一中又都是尖子生中的尖子生,沈珞安只觉压力倍增。 此外,大家都对她这个“关系户”稍有微词,但是还好沈珞安心理强大,第一次月考虽然是毫不意外是班级倒数,但是并未因此气馁。 白天在学校争分夺秒地听课、记笔记,努力消化那些晦涩的知识点,拒绝了一切无关的社交和活动。晚上和周末,则被几位顶尖的家教课程填满,常常熬到深夜。 某个周四的晚上,陆昭然有一个临时的跨国视频会议,结束时已近凌晨一点。他揉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走出书房,准备去厨房倒杯水。 经过客厅时,他却发现角落的落地灯还亮着。柔和的光晕下,沈珞安蜷在地毯上,身侧散落着几本厚厚的习题集和草稿纸,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微光,人却已经歪着头靠着沙发睡着了。呼吸清浅,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微微蹙着。 陆昭然的脚步顿住了。 他悄无声息地走近几步。灯光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原本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似乎清减了不少,下巴尖了,眼睑下方有着明显的淡青色阴影,衬得皮肤愈发苍白。一只手里还无意识地攥着一支笔,指节因为长时间书写而微微泛红。 ——更瘦了。 陆昭然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知道她最近在学习上很拼命,家教反馈基础不错,态度认真,成绩提升很快,徐特助安排学校那边也说她进步神速。但他没想到会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 一种莫名的、细微的不悦感在他心头升起,但这不悦并非针对她的“不听话”,更像是……看到一件属于自己的、精心养护的瓷器出现了不该有的磨损。 他沉默地看了她几秒,然后转身去厨房,不是给自己倒水,而是打开冰箱,拿出牛奶倒入玻璃杯,放进微波炉加热。 “叮”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沈珞安被惊动了,睫毛颤了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当她看清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一杯热牛奶的陆昭然时,瞬间彻底清醒,手忙脚乱地想站起来:“陆先生!您、您开完会了?我……我不小心睡着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一丝慌乱。 陆昭然走到她面前,将温热的牛奶杯递给她,目光在她明显清瘦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语气比平时多了几分冷硬:“几点了还不知道睡?想猝死?”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尖酸刻薄。 但那杯递到眼前的牛奶还冒着热气,让沈珞安愣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 “这道题解了很久没思路,就想再试一会儿……”她小声解释,捧着牛奶杯,低着头,像个被班主任抓包熬夜的好学生。 陆昭然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些写满公式的草稿纸和亮着的屏幕,上面是一道复杂的物理力学题。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淡淡道:“喝完去睡。明天让家教调整一下进度,没必要这么急,放心你考成什么样都不会没学上。” 沈珞安惊讶地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陆昭然却已经移开了目光,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卧室,只留下一句:“把灯关了,别让我再发现你熬夜。” 沈珞安站在原地,捧着那杯温热的牛奶,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她低头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似乎真的驱散了一些累积的疲惫和寒意。 陆昭然应该是交代了什么,第二天,家教果然调整了教学计划和强度,不再任由她的性子。 沈珞安只能被迫调整,尽可能规律睡眠。 某个周五的自习课,她对着一道解析几何题卡了半个钟头,草稿纸上画满凌乱的辅助线,笔尖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正当她烦躁地揉着太阳穴时,一张写着清晰解题步骤的便签悄无声息地从旁边递了过来。 沈珞安抬头,撞上班长林晓雨带着笑意的眼睛。女孩扎着高马尾,校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间简单的红绳:“这道题用参数方程更简单,你试试代入 x=ρcosθ?” 声音压得很低,怕打扰到其他同学。 这是转来学校后,第一次有人主动跟她讨论题目。沈珞安愣了愣,指尖捏着便签纸,纸张边缘的温度似乎比自己的手心还暖。她小声道谢,按照林晓雨的思路重新演算,果然顺利解出答案。抬眼时对上李晓雨看过来的眼神,眼底的善意像春日里的阳光,轻轻落在她一直紧绷的心上。 也许是太久没有接触过同龄人,又或者李晓雨的善意简单又纯粹。 自那以后,两人渐渐熟络起来。林晓雨是班里的学霸,却没有一点架子,知道沈珞安基础薄弱,总会把自己整理的笔记悄悄分享给她,遇到难懂的知识点,还会利用课间在走廊上给她画图讲解。有时放学碰到一起,林晓雨会拉着她聊学校的趣事 —— 哪个老师上课爱讲冷笑话,运动会上谁跑八百米摔了跤还坚持冲过终点,食堂新出的糖醋排骨要提前排队才能买到。 沈珞安很少插话,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被逗笑时,会弯起嘴角露清浅的笑容。林晓雨发现她其实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 “冷”,只是不太会主动与人亲近。林晓雨本来从见她第一面就被她出色的外表和独特的气质吸引,察觉到她内里性格其实很好后,更是热情了起来。 周三的课间操结束后,林晓雨拉着沈珞安往教学楼走,路过篮球场时,突然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哎,你看 —— 江屿在看你呢。” 沈珞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江屿正站在篮球架下,手里抱着篮球,目光确实朝着她们这边。察觉到沈珞安的视线,江屿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转身和身边的男生说了句什么,耳根却悄悄泛红。 沈珞安立刻收回目光,脚步没停,语气平淡:“可能是在看别人吧。” “才不是呢!” 林晓雨笑着拉住她,压低声音,“这两周我都注意到了,他总在你做题的时候偷偷看你,上次你忘带物理书,还是他下课去借了别的班的书,让你同桌转交给你的呢。” 沈珞安的脚步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校服衣角,同龄男孩子的喜欢对于其他女孩子可能是值得骄傲的事情或者是一种认可,但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反而像是一缕火焰,随时让她有引火烧身的可能。 “晓雨,别乱猜了。” 沈珞安的声音比平时更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和他只是同学,而且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 林晓雨看着她紧绷的侧脸,觉得她实在是有点太紧张了:“我知道你学习认真,但青春期有好感很正常啊,又不是让你马上谈恋爱,就是觉得…… 江屿人挺好的长得又帅,学校喜欢他的女生可多了。” “不一样也不行。” 沈珞安终于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林晓雨,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我有我必须遵守的规矩,不能越过底线。” 林晓雨愣了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沈珞安眼底的认真堵住了话。她从未见过沈珞安这样的表情,也不敢继续这个话题了。 两人沉默地走回教室,刚坐下,沈珞安就从书包里拿出物理练习册,低头刷题,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林晓雨看着她埋在书本里的身影,心里满是疑惑,却也知道不该再追问。只是有时,她会觉得沈珞安很神秘... 第15章 掐断 体育课结束后,大家都一拥而上跑到超市买饮料,沈珞安不喜欢凑热闹,直接回到教室做题了。 回教室后,江屿犹豫了很久,还是拿着一瓶冰镇汽水走到沈珞安的座位旁:“沈珞安,这个…… 给你。” 沈珞安抬起头,目光落在汽水上,又快速移开,语气疏离:“谢谢,不用了,我不渴。” “天挺热的,你做题会口渴的……” “真的不用。” 沈珞安低头继续做题,不再看他,“你自己喝吧。” 她拒绝的毫不留情,甚至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江屿的手僵在半空,笑容肉眼可见的尴尬了起来,还是一旁江屿的好朋友看不下去了,接过了江屿手中的水,还小声嘟囔了一句:“傲些什么。” 江屿朋友那句 “傲些什么” 像根细针,刺破了午休教室的宁静。林晓雨原本低头整理笔记的手猛地一顿,抬头时眼里已经带了火气,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你这话什么意思?不接受好意就是傲了?” 那男生没想到会有人出声反驳,毕竟在班级里沈珞安向来独来独往,愣了一下才梗着脖子道:“本来就是,人家江屿好心给她买水,她倒好,连个好脸色都没有,不是傲是什么?” “人家不想喝,拒绝不是很正常吗?” 林晓雨放下笔,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护短的强硬,“难道非要逼着人家收下,才算给面子?再说了,江屿愿意给,是他的事,珞安接不接,是她的事,轮得到你在这说三道四?” 周围几个原本偷偷观望的同学都停下了动作,目光齐刷刷地聚过来。江屿站在中间,脸色更尴尬了,拉了拉朋友的胳膊:“算了算了,我本来也没别的意思……” “本来就没你事!” 林晓雨没放过那个男生,“自己嘴欠还怪别人,有这功夫不如多背两道题,省得下次考试又垫底。” 这话戳中了男生的痛处,他脸涨得通红,却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狠狠瞪了林晓雨一眼,抓起汽水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教室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林晓雨还在气鼓鼓地翻着笔记,余光却瞥见沈珞安始终低着头,握着笔的手指节泛白,连一道简单的选择题都半天没选出答案。 林晓雨心里软了软,轻轻碰了碰沈珞安的胳膊,压低声音:“别理他,那人就是嘴碎。” 其实他们怎么说沈珞安都不在意的,但是连累上林晓雨跟他们吵架,沈珞安就有些过意不去了意:“对不起,因为我……” “你道歉干嘛,跟你没关系!” 林晓雨立刻打断她,“是他自己没礼貌,我本来就看不过去。” 她顿了顿,看着沈珞安紧绷的神情,又放软了语气,“本来就是你不想收就不收,拒绝的权利还能没有吗。” 沈珞安看着林晓雨真诚的眼睛,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她轻轻点头,重新低下头看向习题,可注意力却怎么也集中不起来。刚才的争执像一场小风波,很快平息,却在她心里留下了痕迹 —— 她怕这样的场面会再次发生,更怕这些细碎的动静,会传到陆昭然耳朵里,打破她来之不易的校园生活。 午休快结束时,江屿悄悄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对不起,我朋友说话没分寸,你别往心里去。” 沈珞安看着纸条,犹豫了几秒,还是没回复,把纸条撕了之后扔进了旁边垃圾桶里。 纸屑落入垃圾桶的瞬间,江屿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他看着沈珞安低头刷题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发梢,明明是温暖的画面,却让他心里泛起一阵凉意。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对一个女生示好,最后却是这样干脆利落的拒绝。 上课铃响起,数学老师抱着试卷走进教室,宣布要进行随堂测试。沈珞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刚才的事情上移开,拿起笔准备答题。 测试进行到一半,沈珞安需要用圆规,可翻遍了文具盒都没找到。她皱了皱眉,正准备举手向老师借,就看到右后方一只圆规从旁边递了过来。她侧头,对上江屿的目光,他眼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轻声说:“先用我的吧。” 沈珞安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去接,而是转向讲台,举起了手:“老师,我能借一下圆规吗?” 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全班人听到。老师点了点头,让前排的同学递了一只圆规过来。 江屿伸在空中的手僵住了,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他收回圆规,指尖冰凉,心里那点仅存的期待也彻底破灭了。他终于明白,沈珞安不是不喜欢喝汽水,也不是不想要纸条,而是从一开始,就不想和他有任何多余的牵扯。 ——他的喜欢就那么不堪吗? 江屿的青春刚刚萌芽就被毫不留情的掐断了。 努力还是有回报的,紧接着的期中考试,沈珞安的班级名次前进了整整七名,一向严肃的班主任在把她叫到办公室的时候,也难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每月,沈珞安都会将自己的课程表、测验成绩和家教反馈整理成一份简洁的报告,放在陆昭然的书桌上。但他从未对此发表过任何评价,仿佛真的不在意她的成绩好坏。 沈珞安心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但是很快又被她丢在脑后,毕竟成绩始终是自己的。 陈薇那张洋溢着笑容和自信的面孔总是时不时地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有时,她会在深夜做题时,听到隔壁书房传来他处理公务的细微声响。那种感觉很奇怪,仿佛他们处在两个截然不同却又并行不悖的世界,被一种无形的线连接着。 日子如飞驹过隙,一转眼就到了寒假,考完了最后一门,宣布着寒假的到来,因为马上就要高考了,几年过年学校只给了十天的假期,跟林晓雨道别之后,沈珞安就在络绎不绝的车流里找来接自己的车。找了半天也没看到自己常见的奔驰,倒是看到了陆昭然常坐的宾利,意识到今天是谁来接自己的了。 沈珞安深吸了一口冬日凛冽的空气,攥紧了书包带子,朝着那辆低调却气场强大的黑色宾利慕尚走去。司机早已下车,恭敬地为她打开了后座车门。 车内,陆昭然果然坐在里面。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大衣,里面是熨帖的西装,正低头看着平板电脑上密密麻麻的数据,侧脸线条冷硬。听到开门声,他并未抬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上车。” 沈珞安矮身坐进车里,一股暖意混合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淡香扑面而来,将她从外面的寒冷中包裹。她小心地将书包放在身侧,尽量不发出太大动静,身体坐得笔直。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和陆昭然偶尔滑动屏幕的细微声音。 两人已经太久没见了,最近陆昭然国外的公司有大变动,陆昭然一去就是一个多月。 似乎是真的忙碌,又或者完全不在意自己,两个人互相发的消息屈指可数。 太久没见让沈珞安有些局促,目光不知道该落在哪里,最终只能望向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学校门口熙攘的学生人流和兴奋的告别声被迅速甩在身后,车厢内的安静显得格外突兀。 就在她忐忑之际,陆昭然终于放下了平板电脑,揉了揉眉心,似乎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情。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从上到下扫了一眼,最后定格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嘴唇上。 “考完了?”他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沈珞安轻轻点头。 “感觉怎么样?”他难得地多问了一句关于学习的事。 沈珞安斟酌着用词:“还……还行。尽力了。”她不敢把话说满,高三的试题变幻莫测,谁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 “想怎么过年?” 沈珞安被这突兀的问题问得一愣。过年?这个词对她来说已经有些陌生了。过去的几年,春节往往意味着母亲病床前的守候和昂贵的医疗费带来的压力,所谓的“年味”早已被现实冲刷得寡淡。 她迟疑了一下,老实回答:“我……没想过。” 她原本的计划就是在别墅里做题复习,然后再抽一个下午去看看妈妈。 陆昭然看着她有些茫然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才想起她的境况。他移开目光,重新看向前方,语气依旧平淡,却做出了决定:“年三十和张叔他们一起吃个饭。初二我要去陈家拜年,你跟着。” 沈珞安没有什么反对意见乖巧的点了点头。 “出国还顺利吗?”短短的几分钟沈珞安已经稳定了心神,开始扮演起温顺情人的角色,开始关心起陆昭然。 第16章 出国 陆昭然听到 “出国还顺利吗” 这句关心时,指尖在平板电脑边缘顿了顿。窗外的霓虹透过车窗,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让他紧绷的线条柔和了几分。“还行。” 他的回答依旧简短,却不像刚才谈论工作时那般疏离,“只是时差倒得麻烦,前几天忙到凌晨才睡。” “那您回来要多休息。” 她小声说,“我可以回去帮您按按头。”沈珞安轻轻抚上陆昭然的手。 陆昭然下意识反手握住沈珞安手,只觉是一片柔弱无骨的细腻,转头只见女孩清透的眼睛里透露出的心疼,语气比刚才更软了些:“不用特意麻烦,你把自己的复习安排好就行。” 陆昭然从手边的纸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递到她面前:“路上看到的,顺手买的。” 沈珞安迟疑着接过,打开时,一枚小巧的珍珠胸针映入眼帘。淡水珍珠泛着柔和的粉晕,周围缀着细巧的碎钻,十分精巧雅致。她捏着盒子边缘,轻声道谢:“谢谢您,陆先生,很好看。” “戴着试试。” 陆昭然的目光落在她校服领口,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和。 沈珞安指尖微颤,小心翼翼地将胸针别在领口。冰凉的金属触到肌肤时,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却被陆昭然看在眼里。他忽然伸手,指腹轻轻拂过胸针边缘,确认没有歪斜,指尖不经意蹭到她的锁骨,留下一片细微的灼热。 “挺合适。” 他收回手,重新靠回椅背,目光又落回平板。 车厢内再次陷入安静,只是这次的沉默不再局促,而是有种暧昧的气息在缓缓流淌。 沈珞安偷偷用余光瞥他,看着他认真处理工作的侧脸,想起这一个多月自己每晚在台灯下做题时,偶尔会想起他是否按时吃饭 —— 她知道这种念头不该有,却忍不住悄悄滋生。 车子驶入云顶公寓地下车库时,陆昭然忽然开口:“你妈妈那边,我让张叔安排了护工,年三十下午可以去陪她待两个小时。” 沈珞安眼里满是惊喜:“真的吗?” 之前她还在担心过年见不到妈妈,没想到他早已想到并且安排妥当。 “嗯。” 陆昭然收起平板,推开车门,“先上去。” 沈珞安跟在他身后走进电梯,看着他按亮顶层按钮,心里像被温水浸过,软乎乎的。电梯门缓缓合上时,她不受控制得说出口:“陆先生,您在国外的时候有想起过我吗。” 陆昭然动作一顿,侧过头看她。女孩低着头,耳尖泛红,显然是鼓足勇气才问出口。他忽然笑了,是那种不带任何算计的、浅淡的笑意:“没有。” 沈珞安这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蠢问题,微微鼓起的勇气瞬间偃旗息鼓了,她低下头,盯着自己鞋尖,小声嗫嚅:“……哦。” “太忙了,没空想。”头顶忽然传来陆昭然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沈珞安倏地抬起头——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太忙,没空想。 电梯门倒映出女孩眼底悄然亮起的光,像落了星子的湖面,细碎又明亮。电梯“叮”的一声轻响,顶楼到了。金属门缓缓向两侧滑开。陆昭然收回目光, 陆昭然率先迈步走了出去,沈珞安背着书包跟在后边。 打开家门时,玄关暖灯自动亮起,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一丝饭菜香 —— 张叔下午让人来打扫过,厨房阿姨也提前备好了晚餐。 餐桌上早已摆好了几道菜,大多是清淡的家常口味。 一顿饭吃得安静又温热。饭后沈珞安收拾碗筷,陆昭然则靠在客厅沙发上闭目养神。等她擦着手出来时,见他似乎快睡着了,脚步放得极轻,刚想回房拿按摩用的精油,手腕忽然被人攥住。 “去哪?” 陆昭然睁开眼,眼底的倦意淡了些,“不是要给我按头?” 沈珞安连忙点头,转身去卧室取了个小小的玻璃罐,是上次在公寓里边翻出来的精油,带着点淡淡的薰衣草香。她坐在陆昭然身后的地毯上,指尖沾了点精油,轻轻按在他的太阳穴上。 她的力道很轻,指尖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顺着穴位慢慢揉开。陆昭然原本紧绷的眉心渐渐舒展,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喟叹。 沈珞安不敢分心,专注地按着,嘴里还小声念叨:“按这里能缓解疲劳,陆先生您要是觉得疼就告诉我。” 陆昭然没说话,只觉得女孩的气息萦绕在颈间,混着薰衣草洗衣液的清香,让人莫名安心。其实是想起过她的,他忽然想起在国外的某个深夜,结束视频会议后对着空荡的酒店套房,竟真的闪过一个念头:要是沈珞安在,大概会端来杯温牛奶,而不是让他对着冷掉的咖啡熬夜。 女孩就像是温柔妥帖的晒干的床单,带着阳光和皂角的淡香,裹着淡淡的暖意,往旁一靠,连呼吸都跟着变得舒展。 “在国外的时候,徐特助提过一次,说你月考名次又进步了。” 沈珞安按揉的动作一顿,随即加快了些速度,声音里藏不住笑意:“嗯!这次考了班级二十三名,比上次前进了五位。” “不错。” 陆昭然的声音带着点慵懒的沙哑,“就是英语看起来差了点,国外的学校不好申请。” 沈珞安按在他太阳穴的指尖猛地僵住,连带着呼吸都顿了半拍。她此刻满心都是陆昭然那句 “国外的学校不好申请”,慌张得连指尖的精油都蹭到了他的耳廓。 她从陆昭然后侧慢慢探过身,发梢不经意扫过他的颈侧,声音里带着点急惶的软意:“陆先生,我…… 我不想去国外的学校。” 陆昭然睁开眼,偏头看向她。女孩的脸颊泛着薄红,杏眼里满是无措,像怕被丢弃的小猫,连攥着衣角的手指都微微泛白。他挑了挑眉,微微坐直了身体,指尖在沙发扶手上顿了顿:“国外的师资和资源都比国内好,对你以后发展更有利。” 他之前也一直在犹豫,送女孩出国,无疑是将金丝雀亲手抛向广阔的蓝天,他遭受过背叛所以不想赌人性, 但是他看过太多次女孩挑灯夜战、奋笔疾书的场景了。在他看来,以沈珞安的努力,配得上更广阔的天地。 “可那些都不重要。” 沈珞安连忙摇头,语气急切,“江城大学已经很好了,我努努力肯定能考上。而且……” 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声音轻得像飘落的羽毛,却字字清晰,说出了她不愿意出国的真实原因“我想留在您身边。” 陆昭然看着她眼底的依赖,喉结不自觉滚了滚。 他伸手,将她从地毯上拉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侧的沙发上。指尖划过她泛红的耳尖,有点痒,女孩不受控制的瑟缩了一下。 陆昭然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怕我把你送走不管你?” 女孩不答,贝齿轻轻咬着唇瓣。 “可是留在我身边,万一有一天你后悔了呢?”他故意逗她,语气里却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不会后悔的!”女孩立刻摇头,眼睛亮得惊人,“能待在您身边,能照顾您,我已经很开心了。而且……”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我想每天都能见到您...” 陆昭然的心像是被温水浸过,软得一塌糊涂。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触感好得让他不想松开,最终还是同意了:“好,那就留在江城。” 沈珞安猛地抬头,眼里瞬间溢满了惊喜,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像得到了最珍贵礼物的孩子:“真的吗?陆先生!” “嗯。” 陆昭然看着她灿烂的笑容,自己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江城大学不好考,得再加把劲。” “嗯!” 沈珞安用力点头,重新俯下身,想继续给他按头,却被陆昭然按住了手。 “别按了,陪我坐会儿。”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晕将两人笼罩其中。 沈珞安顺从地坐在陆昭然身边,肩膀轻轻挨着他的手臂,能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温热和沉稳的心跳。 陆昭然也没有开口,他微微向后靠在沙发背上,闭上了眼睛。 过了许久,久到沈珞安以为他睡着了,偷偷侧过头看他。灯光下,他冷硬的轮廓被柔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他不讲话的时候慵懒矜贵,像极了世家贵公子,如果没有那场变故,陆昭然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她看得有些出神,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 忽然,陆昭然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眼睛依旧闭着,却仿佛能洞察一切:“看什么?” 沈珞安吓了一跳,像做坏事被抓包一样,脸颊瞬间染上红晕,慌忙移开视线,说:“没、没看什么……” 陆昭然缓缓睁开眼,侧头看向她。女孩羞赧的模样落入眼底,那双清澈的杏眼因为慌乱而微微睁大,像受惊的小鹿,纯真得让人心头发软。 他没有戳穿她的窘迫,只是伸手,极其自然地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手。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带着薄薄的茧,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一种坚实而安定的力量瞬间传递过来。 沈珞安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她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手指不自觉地微微蜷缩,却没有挣脱,反而小心翼翼地回握住了他的手指。 这个细微的回应,让陆昭然的眸光暗了暗,握着她的手又收紧了些。 “英语,”他忽然又提起之前的话题,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明天我让徐特助联系一位靠谱的家教,针对性补一补。不是为了送你走,是希望你以后的路能更宽,明白吗?” 他的解释带着一种笨拙的安抚,与他平日里发号施令的作风截然不同。沈珞安抬起头,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里那点因为“出国”而起的慌乱彻底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信任和暖意。 “嗯,我明白。”她用力点头,眼睛弯成了月牙,“我会好好学的,不会让您失望。” 看着她重新亮起来的眼眸和毫无保留的信赖,陆昭然心里最后一丝因“失控”而产生的烦躁也消散了。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轻柔。 “很晚了,”他松开她的手,站起身,“去睡吧。” 沈珞安也跟着站起来,心里充盈着一种饱胀的幸福感。“陆先生,晚安。”她轻声说,目光依旧黏在他身上,带着不舍。 “晚安。”陆昭然看着她,直到她转身走向卧室,关上门,才收回目光。 第17章 新年 年三十的下午,天空飘着细碎的雪花,给江城增添了几分年节的静谧。沈珞安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围巾裹住了大半张脸,由司机送到了医院。 病房里窗明几净,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沈母的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看到女儿来,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 护工阿姨很识趣地退出去,给母女俩留出独处的空间。 沈珞安仔细问了妈妈的身体情况,喂她吃了些特意带来的、软糯好消化的点心,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学校里无关紧要的趣事,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引起担忧的话题。 她握着妈妈消瘦却温暖的手,感受着这短暂而珍贵的温情时刻。 两个小时的探视时间很快就到了。沈珞安找了一个学习的理由替妈妈掖好被角,轻声嘱咐她好好休息,承诺过年期间再找机会来看她。现在是她高考的关键时候,沈母也不敢打扰她走出病房时,看着女孩被养的越发精致丰盈精神焕发的模样,沈母想了想还是把未出口的疑问吞了下去。 她已经拖累这一双女儿太久了,既然无法为他们提供帮助解决问题,不该问的还是少问,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刚迈下住院部的台阶,细碎的雪花就落在沈珞安的睫毛上,凉丝丝的。她拢了拢围巾,正低头拍掉肩头的雪粒,视线里忽然闯入一双深咖色的羊绒皮鞋——鞋边沾着薄薄一层雪,却擦得锃亮。 她猛地抬头,顺着笔挺的裤线往上看,撞进一双熟悉的、带着浅淡笑意的眼眸里。陆昭然就站在离台阶不远的雪地里,没穿平日刻板的西装,换了件宽松的羊绒大衣,领口随意敞着,露出里面米白色的高领毛衣,整个人少了几分商场上的冷硬,多了些温和的烟火气。雪粒子落在他发间,像撒了把细碎的银屑。 “陆先生?”沈珞安的声音里满是惊怔,下一秒,眼里瞬间炸开璀璨的光,围巾滑落半截也顾不上拢,踩着积雪朝他飞奔过去。 雪地湿滑,她跑得有些踉跄,却没半分迟疑。冷风刮得脸颊生疼,可心底的欢喜像煮沸的温水,烫得她指尖都在发颤。跑近时因为惯性收不住脚,她往前踉跄了两步,直接扑进了陆昭然怀里,双臂下意识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带着寒气却依旧温暖的大衣上,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雀跃与惊喜:“您怎么来了?!不是说让司机师傅来接我吗?” 陆昭然被她撞得微微一怔,随即抬手扶住她的后背,掌心贴在她单薄的羽绒服上,能清晰感受到她身体的轻颤。他低头看着埋在自己怀里的发顶,雪粒子落在她的头发上,像沾了层细糖霜。喉结不自觉滚了滚,他放柔了语气,指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跑这么快,不怕摔着?” 沈珞安这才后知后觉地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她拢了拢滑落的围巾,眼神却依旧亮得惊人,像藏了两颗落雪后的太阳:“我太高兴了……没想到您会亲自来。” “刚结束视频会议,顺路。”陆昭然轻描淡写的说道。 司机已经很有分寸将车停在了两人身侧,陆昭然打开后座车门,侧身示意她上车,“外面风大,先上去再说。” 沈珞安刚弯腰坐进车里,她还没坐稳,就见陆昭然递来一个温热的保温杯,杯身上印着只圆滚滚的小熊,正是她在家常用的的款式。“刚温的红枣姜茶,喝两口暖身子。” 她双手捧着杯子,指尖的凉意瞬间被驱散,心里也跟着暖烘烘的。小口啜饮着,甜辣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去,连带着鼻尖的酸胀感都淡了些。 到达老宅时,天色已近黄昏。灯笼亮起,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温暖。佣人们恭敬地迎出来,接过陆昭然的大衣,又为沈珞安递上热毛巾。 宅子里早已布置妥当,处处透着年节的喜庆。餐厅里,长长的红木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精致的菜肴,虽只有他们两人,但菜式丰富,色香味俱全,中间还摆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铜火锅,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香气四溢。 “先吃饭。”陆昭然自然地拉开主位的椅子坐下,示意沈珞安坐在他右手边。 这顿年夜饭吃得比沈珞安想象中要轻松许多。没有外人在场,陆昭然似乎也卸下了一些平日的冷硬。他会偶尔动筷,将涮好的嫩滑羊肉、饱满的虾滑夹到她碗里,动作流畅自然。 “多吃点,”他看着她又瘦了些的脸颊,“学校食堂吃不惯就让家里送。” 沈珞安心里一暖,乖乖点头:“嗯,谢谢陆先生。”她也舀了一勺清蒸鱼脸上最嫩的那块肉,小心地放到他碟子里,“您也吃。” 陆昭然动作微顿,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却将她夹来的鱼吃了下去。 饭后,两人移步到客厅。窗外已是漆黑一片,只有雪花无声飘落,窗内却灯火通明,暖意盎然。电视里播放着春晚,热闹的音乐和笑声充当着背景音。陆昭然靠在沙发里,似乎有些慵懒,闭目养神。沈珞安则安静地剥着橘子,将橘络细细撕净,然后分成小瓣,放在小瓷碟里,推到陆昭然手边。 沈珞安专注的看着春晚,一旁的陆昭然站起身,从旁边柜子里拿了什么东西。 下一秒,一个厚实的红包被递到了她面前,红包用的是上好的暗红色云锦,上面用金线绣着精致的松鹤延年图样,一看就价值不菲。 “压岁钱。”陆昭然看着她,眼神在壁炉跳跃的火光映照下,显得有些深邃,“新年快乐,珞安。” 沈珞安看着那个极其用心的红包,又看看陆昭然,一时间竟忘了反应,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收到过压岁钱了。 “陆先生……”她声音有些哽咽。 “希望你来年,”陆昭然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平安喜乐,学业有成。”他顿了顿,补充道,“一切都好。” 沈珞安伸出双手,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红包。它不仅仅代表着物质的丰厚,更承载着他难得的祝福和心意。 “谢谢您……”她低下头,眼眶有些发热,“我一定会努力的。” “尽力就好。”陆昭然伸出手摸了摸女孩柔软的发顶。 窗外,不知哪家率先点燃了烟花,一声呼啸后,绚烂的光彩在夜空中绽开。 这时,张叔走了进来,恭敬地说:“先生,您吩咐准备的烟花都搬去后院了。” 陆昭然站起身,对沈珞安说:“走吧,去看看。” 沈珞安惊讶地睁大眼睛,连忙跟上。她没想到陆昭然还会准备这个。 老宅的后院很宽敞,积雪已经被清扫出一片空地。几个大的烟花筒整齐地摆放在那里。 陆昭然拿起一支长长的点火香,递给沈珞安:“敢不敢点?” 沈珞安看着那滋滋冒着火星的香,又看看那些巨大的烟花筒,心里有点发怵,但更多的是兴奋。她用力点头:“敢!” 她接过点火香,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走向最近的一个烟花筒。雪地有些滑,她走得不太稳,陆昭然就跟在她身后半步的地方,无声地护着。 蹲下身,将香凑近引线,看到火星碰到引线瞬间迸出火花时,沈珞安吓得立刻转身往回跑,下意识地躲到了陆昭然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 陆昭然被她这可爱的反应逗得低笑了一声。 “咻——啪!” 第一束烟花拖着亮尾冲天而起,在漆黑的夜空中轰然绽开,化作漫天绚烂的金色流苏,瞬间照亮了整个院落,也照亮了雪地上并肩而立的两人。 紧接着,更多的烟花接二连三地升空,五彩斑斓,形态各异,将夜空点缀得如同梦幻仙境。爆炸声不绝于耳,雪花在璀璨的光辉中翩然飞舞。 沈珞安仰着头,看得入了迷,眼睛里倒映着漫天华彩,嘴角扬着抑制不住的灿烂笑容。寒冷早已被遗忘,只剩下满腔的震撼与喜悦。 陆昭然没有看烟花,而是侧头看着身旁的女孩。烟花明灭的光芒在她脸上跳跃,那双总是带着怯意或谨慎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最纯粹的快乐,亮得惊人。雪花落在她的发梢、睫毛上,让她看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雪精灵。 他抬起手,轻轻拂去她发顶的落雪。 沈珞安感受到触碰,下意识地转过头。四目相对,在漫天烟花的背景下,他的眼神深邃如夜,却似乎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她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脸颊在烟花的映照下泛起红晕。 “陆先生,”她轻声开口,声音被烟花的爆炸声掩盖了几分,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谢谢您。” 谢谢您给我一个家一样的年,谢谢您的红包,谢谢您带我看这么美的烟花。 陆昭然读懂了她的未尽之语。他看着她在流光溢彩中格外动人的脸庞,心底某一处坚硬的地方,似乎也被这烟花和雪花,悄然融化了一角。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夜空,嘴角却微微扬起一个极浅的、真实的弧度。 最后一束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绽开,化作一片璀璨的星雨,缓缓坠落。 夜空重归寂静,只有雪花依旧无声飘落,温柔地覆盖着大地,也覆盖着这一刻。 第18章 沈星瑶 窗外,零星的鞭炮声和远处升空的烟花,将除夕夜的喜庆渲染得格外清晰。与外面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栋位于城西金水湾的别墅,冰冷、空旷,寂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运行的微弱噪音。 沈星瑶独自一人坐在宽敞却冰冷的客厅沙发上,没有开主灯,只有一盏落地灯在角落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她周围一小片区域。她身上还穿着下午精心搭配的丝绒长裙,妆容依旧精致,只是眼底的疲惫和落寞如何也掩盖不住。 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几样她从高级餐厅订来的半成品菜肴,稍微加热了一下,摆盘依旧漂亮,却早已失了温度,如同她此刻的心情。电视里播放着喧闹的春晚,歌舞升平,笑声不断,她却只觉得那声音刺耳,像是对她此刻处境的无情嘲讽。 陈叙不在,她也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他昨天就告诉她,家里有重要的年夜饭,他必须出席。她当时还抱着一丝希望,问他结束后会不会回来陪她守岁。他当时只是含糊地说了句“看情况吧,可能很晚”,便匆匆离开了。 而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她给他发的几条信息石沉大海,打去的电话也无人接听。 她不是不明白。所谓的“家庭年夜饭”,所谓的“看情况”,不过是托词。他此刻,定然是陪着那位李家千金,在陈家主宅那灯火辉煌的宴会厅里,接受着所有亲戚朋友的审视和祝福。那位家世相当、能够给他事业带来助力的正牌联姻对象。 而她沈星瑶,这个被他藏在外面的、见不得光的女人,只配在这冰冷的别墅里,独自咀嚼这漫无边际的孤独和等待。 她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冷掉的红酒,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战栗,却压不住心底那股灼烧般的苦涩和屈辱。 曾几何时,她也曾幻想过和心爱的人一起守岁,在温暖的灯光下,吃着家常菜,看着烟花,迎接新的一年。为了这个幻想,她不惜背叛了那个掌控欲极强的陆昭然,以为跟着陈叙就能获得自由和真正的爱情。 可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不是没想过跟陈叙闹,但是一开始陈叙还会抱着她安慰她说那只是“权宜之计”,等到后来只会皱着眉看着她,然后一言不发的离开,独留她一个人发疯。 可是除了屈服退让,她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江城她是回不去了。 电视里,春晚主持人正在带领全场倒数,迎接新年。 “十、九、八、七……” 外面,烟花炸响的声音越来越密集,绚烂的光芒偶尔透过窗户,映亮她毫无血色的脸和空洞的眼神。 “三、二、一!新年快乐!” 欢呼声从电视里、从窗外隐约传来,震耳欲聋。 沈星瑶缓缓地、缓缓地蹲下身,将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却发不出一点哭声。 在这个举家团圆、万家灯火的新年之夜,她独自一人,在这座冰冷别墅,品尝着被弃如敝履的滋味。心里甚至忍不住升起一颗可怕的念头——现在的情况还不如回到陆昭然身边。 年后的江城尚未褪去寒意,枝头残雪在初春的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沈珞安背着装着崭新习题册的书包站在玄关,两人刚刚搬回云顶公寓这边,陆昭然正对着镜子整理领带,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听见身后的动静,余光瞥见女孩频频看表的模样,温声提醒:“司机在楼下等了。” 沈珞安攥着书包带的手指紧了紧:“陆先生,晚上…… 您能早点回来吗?我把上周的错题整理好了,想请您看看。” 她知道他刚结束海外项目,公司事务堆积如山,可想起除夕夜里他耐心讲解英语题的模样,还是忍不住鼓起勇气开口,虽然有家教但是她还是喜欢听他给自己讲题。 家教念英语时总让她觉得隔着层雾,生硬的腔调把长句拆得支离破碎,可陆昭然的声音不一样。他读英语时,舌尖轻抵齿龈的弧度都像藏着韵律,尾音的轻颤漫过耳畔,清冽又温柔,竟让那些拗口的音节都变得顺耳起来。她跟着念错时,他也不催,只是放慢语速,指尖在桌面敲出重音的节奏,那节奏像一双轻手,慢慢把她咬错的音节捋得服帖,连耳朵都跟着暖融融的。 陆昭然系领带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向她。女孩的脸颊泛着薄红,显然是怕打扰到他,“七点前回来。” 得到肯定答复,沈珞安立刻笑起来:“那我上学去啦!” 她背着书包快步跑向电梯,按下按钮时还不忘回头挥挥手,马尾辫在空中划出轻快的弧度。 走进高三(2)班教室时,同学们正围着讨论模拟考的排名。同桌李铮铮看见她进来,立刻拉着她的胳膊坐下:“珞安!你过年是不是偷偷刷题了?这次期末考你居然冲进前十了!” 讲台上的成绩单还没完全贴好,李铮铮的声音引得周围同学纷纷看过来。 沈珞安耳尖泛红,连忙抽出课本挡住脸:“就是运气好,好多题刚好复习过。” 早读课的铃声响起,英语老师抱着试卷走进教室,眉头拧成了疙瘩:“这次听力部分普遍失分严重,沈珞安你过来一下。” 沈珞安心里一紧,跟着老师走到走廊。“你的基础不错,但听力反应太慢,” 老师递过一张光盘,“这是历年真题听力,每天听半小时,有不懂的随时问我。” 回到座位时,沈珞安看着光盘上的标签,忽然想起陆昭然除夕说的 “英语得补”。她掏出笔记本,又重新规划了一下自己英语学习的时间,笔尖划过纸面,留下清晰的字迹。 放学铃声响起时,沈珞安收拾书包的动作格外快。刚走出校门,就看见司机早已等候在路边。上车后,她迫不及待地拿出英语习题册,翻到陆昭然标好的重点,指尖在题目上轻轻点着,心里满是期待。 车子驶进云顶公寓,玄关的暖灯自动亮起。沈珞安刚换好鞋,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佣人听到门的响动,笑着迎上前:“沈小姐回来啦?我今天特意做了你喜欢吃的豆花鱼。” 自从她开始全身心备考之后,陆昭然就没让她再做过饭,从老宅找了个人过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过了年后,江城一中就延长了一个小时放学时间,晚上七点才放学,但就这个时间,沈珞安以往也见不到陆昭然。 但是今天沈珞安走进客厅,陆昭然已经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屏幕上满是密密麻麻的英文报表。 ——显然是把自己今早的话放在了心声。沈珞安心里升起一阵暖意。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将一杯温水放在他手边:“陆先生,水。” 陆昭然抬眼看向她,眼底带着淡淡的倦意,却还是接过牛奶:“习题册带来了?先去写作业,我处理完这点事就教你。” 沈珞安点点头,坐在旁边的书桌前翻开习题册。客厅里很安静,只有键盘敲击声和笔尖划过纸面的声响,暖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地毯上,格外温馨。 等陆昭然处理完工作,沈珞安已经做好了两套习题。他走过去坐下,拿起习题册仔细看着,眉头时而蹙起时而舒展。“这里的语法错了,” 他指着一道单选题,“虚拟语气的时态要注意,我给你画个表格总结一下。” 台灯下,他的指尖在纸上飞快地滑动,字迹工整有力。沈珞安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有一瞬间的跑神,在回过神的时候是陆昭然拿笔敲了敲他的头:“专心。”沈珞安连忙收敛了心神,知道他时间宝贵,不忍心多浪费。 三月的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周,沈珞安在模拟考中发挥稳定,英语听力进步了整整十分。拿到成绩单那天,她第一时间就想告诉陆昭然,却发现他去邻市开紧急会议了。晚上她趴在书桌上写作业,就听见玄关传来开门声。 沈珞安光着脚跑出去,看见陆昭然**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个纸袋。“陆先生!” 她连忙拿过毛巾递过去,“怎么淋成这样了?” “没事,下车时雨突然大了。” 陆昭然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将纸袋递给她,“路过书店看见的,据说是新印出来的。” 临市是出了名的教育大省,出的习题卷总是能被全国各地争抢参考,他也是路过的时候看见人潮涌动,让司机去问了一嘴才知道,店门口不好停车,他干脆自己下车买了。 纸袋里是本英语冲刺习题卷,沈珞安抱着书,眼眶一热:“您开会到这么晚,还特意绕路去书店……” “顺手买的。” 陆昭然随意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走向浴室,“快去写作业,明天还要上学。” 看着他的背影,沈珞安抱着书回到房间。 四月的江城渐渐暖起来,梧桐树枝抽出新叶,绿意盎然。沈珞安的复习进入白热化阶段,每天都要刷题到深夜。陆昭然特意让张叔过来把书房旁边的房间收拾出来,改成了她的专属自习室,还安装了护眼台灯和恒温空调。 有天晚上,沈珞安做数学题到凌晨,实在困得不行,趴在桌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人把她抱起来,动作很轻,带着熟悉的雪松味。她睁开眼,看见陆昭然正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回卧室,眼底满是心疼。“怎么不回床上睡?” 他的声音很低,怕吵醒她。 “还有两道题没做完……” 沈珞安揉了揉眼睛,声音含糊。 “明天再做,熬夜伤身体。” 陆昭然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我让张叔明天早上把早餐送到房间里。” 他转身要走,却被沈珞安拉住了衣角。 “陆先生,” 她小声问,“您是不是很累呀?每天要工作还要陪我做题……” 陆昭然蹲下身,看着她眼底的倦意,伸手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不累,你好好考试,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他的指尖带着温热,划过她的脸颊,留下细微的触感。 五月的风带着燥热,高考进入倒计时。学校里挂满了励志横幅,教室里的倒计时牌每天都在减少。沈珞安的压力越来越大,常常做噩梦,梦见自己考不上江城大学。 有天晚上,她又从噩梦中惊醒,浑身是汗。她不敢惊动陆昭然,悄悄走到客厅喝水,却看见书房的灯还亮着。透过门缝,她看见陆昭然正对着电脑视频会议,眉头紧蹙,语气严肃。会议结束后,他揉了揉眉心,倦怠的靠在椅子上。 沈珞安鼻子一酸,推开门走进去:“陆先生,您还没休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