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 第1章 壹 闵苏的冬天一如既往地寒冷,今年更甚。 古朴沉重的四方小院坐落在隐秘的角落里,曾经的这里是大户人家所在的宅院,只不过经过了岁月更迭,屋子也如同里面所住的人一般,沉寂内敛。 近日来的天气阴沉,骤雨连绵。 雷声在屋外奏响,西边的院落中,一朵蜡梅伫立在窗前,迎着风雪飘摇,仍然矗立着。 一通惊雷,让床上的人儿突然惊醒,犹若秋波的眸子里还余有惊恐未消。 茶被轻轻地放在小桌上,莱茵听到雷声阵阵,连忙赶了过来。 自从上次上香祈福回来,小姐总是噩梦不断,又碰上了春季雨季正盛,雷雨交加。 琉璃暗纹的茶盏被她拿在手上摩挲着,柔软娇俏的身躯靠在床头,眉眼低垂,这般景象美得像一幅画卷。 就连一旁的莱茵都看呆了片刻。 说话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惊扰了面前宛如古代仕女图中走出来的人儿。 “小姐,您还好吗?” 步遥摆了摆手,“无事。” 现下也无法入眠,起身下床收拾东西。 明天是她母亲大婚的日子,也是她该离开的日子。 把一些旧物都收到箱子里,她是个相当念旧的人,一些外祖送的小玩意也一直留存到现在。 外祖家是闵苏稀有名望的书香世家,门下学生众多,但都大有出息。前些年外祖还在世的时候,不少高官显贵都竞相登门拜访。 只不过如今的沈家剩下的这一幢虚有其表的宅子。 母亲守孝期刚过,便急急忙忙地想要把宅子卖掉,另寻佳偶。她也试图劝说过,但完全动摇不了她的决定。 靠坐在窗边,手中捂着冒着微微热气的茶盏,外面天光微亮,袅袅的雨雾从窗口飘入。 桌面上摆着一封婚书,以及一块凤凰纹样的玉佩。 步遥回到堰京,凭着记忆去寻找自家的小院,却被告知里面的人家早早便搬走了。 走在院外的梧桐小道上,如今才刚刚入春,嫩芽初生的季节,处处都充满着生机与活力。 要说她父母没有相爱过,那是不能够的。当年他们一家三口选择定居在此,也是因为母亲很喜欢具有生命力的春拂小院,父亲便将此地买下来,平日里和母亲在院子里种种小花,侍花弄草的生活似还在昨天。 可惜天不如人愿,缘分也有散尽的一天。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步遥坐上了父亲派过来接她的车子。 司机抹了抹额头的汗,语气捉急:“抱歉大小姐,路上实在太堵了,让您久等了。” “没关系。” 步遥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况且她也没有等很久。 司机许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说话的小主人,话也不由得多了点:“先生他还在国外谈生意,并不知道您过来了,不然就得亲自来接您了。” 步遥唇角微弯,看上去挺欢喜的模样。 司机怕她闷,就打开了车载蓝牙,放了一些当下小女生很喜欢的流行歌曲。 伴随着歌声,眼皮微动,下一秒便沉入梦境。 还在牙牙学语的女孩被父亲抱在怀里,旁边是温柔漂亮的母亲,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旁边蹲着一只乖巧的萨摩耶。 如此的良辰时光被玻璃碎裂的声音完全打破,14岁的少女第一次见到平日里伉俪情深的父母言语相向。 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屋子里遍地都是玻璃,压根就没有下脚的地方,甚至那张全家福也被扯下来扔到地上,四分五裂。 自那以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父亲,随着母亲一起回了闵苏。 回到闵苏之后,沈江月对她也不似从前的温柔,而是将她丢给了外祖父母带,一年到头来两人见不到几面。 从父母恩爱,生活幸福的人生一下子跌落到留守儿童,只在一念之间。 “小姐,醒醒从,到家了。” 久违听到“家”这个字眼,还未从噩梦中苏醒,便忍不住自嘲一笑。 她哪还有家。 映入眼帘的是一栋独栋别墅,跟小院不同的是,处处透着冰冷,没有人情味。 进了别墅,一个穿着围裙的女人满是热情地过来对她嘘寒问暖:“是小姐吧?你叫我王阿姨就行,先生一早就跟我说了,房间已经打扫干净了,买了些日常的用品,您看看是否喜欢,如果不喜欢我再重新出去置办。” “多谢,不用麻烦了。” 王阿姨看着她径直上楼的背影,觉着这位主家的小姐虽然冷了些,但是明显比家里其他的人好说话得多。 步遥打量着她的新房间,比以前大了一倍不止,细节的布置也很温馨。 在屋内小憩了一会,还没睡熟,就被楼下“咚咚”的动静给闹醒了。 她的房间在二楼占据很大一处,推开门便是走廊,能够很清楚地看到楼下的状况。 两个女人携着大包小包的奢侈品袋子,正指挥着佣人们搬上楼。 一行人心情颇好地上着楼,在看见靠在围栏上的女孩纷纷脸色一变。 “大姑,二姑,好久不见。” 当时离家的时候只有14岁,但对这两位姑姑的印象还是很深刻。 印象中她们嫁得都很不错,都是一些家底殷实的人家,平日里家族聚会也没少来嘲讽他们家住在小破院子。 许是也想起了一些往事,她这两位姑姑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大姑率先开口打破这沉默的气氛:“是呀,遥遥这女大十八变,这一下子出落成这么漂亮的大姑娘了。” “你们这是……” 大姑和二姑的眼神闪躲,避重就轻地回答:“我和你二姑出去买了点衣服包包什么的,刚回来呢。” “快些帮我把这些东西放上去啊!愣着干什么?” “侄女儿,大姑和二姑还有点事,不陪你了啊!” “这是怎么回事?” 王阿姨过来解释道:“这两位也是近一年才搬过来的,似乎是夫家那边出了什么事,就离婚了,非要缠着先生给地方住,安排了又不乐意,非要搬进这儿,先生也是被闹得没有办法才同意了。” 这两位姑姑的难缠程度她也是深有体会。 不过嘛,她也不是没办法整治。 熬到傍晚,她那两位姑姑才扭扭捏捏下楼来。 步遥早早就坐在那儿了。 “两位姑姑可让人好等。” 大姑步琴灿灿一笑,“收拾了久些,侄女儿别见怪。” “自然不会,吃饭吧。” 待两人看清桌上的饭菜,面露异色。 “侄女儿……这也太,清淡了。” 清炒白菜、皎白肉丝、虾仁炒肉…… 堰京和闵苏那边的饮食习惯全然不同,堰京喜辣,重油盐。 步琴和步筝两姐妹都是自小在堰京长大的,自然是吃不惯这么清淡的菜。 “这样啊……可惜侄女儿支气管发炎,闻不得油腻的东西。” 都这么说了,步琴和步筝还能怎么办,只能忍着难受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她们想要去找些燕窝来吃,打开冰箱却发现已经空了。 “燕燕窝呢?家里进贼了!?” “二姑,原来燕窝是你的呀?我看冰箱里放着一堆,怕吃不完坏掉,就分给其他人吃了,二姑您大人有大量,不会怪我的吧?” 步琴见状赶紧拉住想要发作的妹妹,“上楼,走。” 客厅很快陷入安静,王阿姨找出了账册,这些年家中并没有女主人,一些生活支出都是她在管事。 不查不知道,感情这些年她的好人爹都是替别人养闺女。 账面上的花销不大,瞧着都是一些日常支出,账面上还有一些很明显的虚高报价。 她两个姑姑的女儿上的都是贵族学校,每年从那些学费里抠点出来都是一大笔钱了。 果然不是自己的钱花着就是爽快。 清晨的倦鸟轻啼,步遥捧着清水洗了把脸,眼神还带着未清醒的迷离。 急促的敲门声唤醒了她一些神思。 “王阿姨?” 王阿姨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她说了一遍,似乎是她的二姑的女儿,她的二堂妹,昨个儿半夜从学校跑出来,去了不该去地方,惹了不该惹的事。 这不,大早上地问钱来了。 “备车,看戏去。” 跟着来人给的地址,来到了一个清吧。 装横气派,犹如上个世纪的欧式古堡,侍者引着她经过一个漫长、阴沉的通道,来到一个充满黑暗的世界。 “过来赎人的?”眼前的凶汉脸上有两条恐怖的疤痕,凶神恶煞的脸配上别在腰间的短刀,恐怖异常。 步遥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被绑在地上的女生,年纪不大,却喜欢穿些成熟的衣服,嘴巴被一块黑色的布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说个价。” 那凶汉见她的衣着及身上的配饰都极有格调,张口便是:“100万。” “哦?她的命100万啊——” “你觉得,她配吗?” “唔!”趴在地上的女生见她并没有想给钱的意思,惊惧万分,忍不住开始挣扎起来。 吵得她头疼,踹了她一脚,“老实点。” 站在一边的几个凶汉:“……” 怎么感觉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更像是绑匪? “她赌了多少?” 眉眼微挑,温和的眸中透着不可置喙的危险。 几个凶汉都是道上混的,也摸不清这个女人的底,不敢轻举妄动,便如实说了。 “五万。” “既然这样,我和你们也赌上一把,以五万为利,另外加注五十万,如果我输了,自然把钱奉上。如若我赢了,你们双倍。” 几人对视了一眼,都是赌场上的老手,思量片刻就同意了。 “楼下那是什么动静?” "应该是又开了新盘,怎么还有个美人来这种地方玩。" “怎么没有,多的是想要靠赌发家的,美人也不例外。” 一行人靠在二楼的围栏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行舟,不过来看看?” 被唤名字的人似是对这不感兴趣,隐在黑暗之中,只露出半张脸,冷着一张脸的样子像极了地狱罗刹。 “行了,你也别招他了,他什么时候对女人感兴趣过。” “这倒也是,天天拿着他那个罗盘,稀罕玩意,恨不得和罗盘过一辈子。” 陆行舟对他口里的嫌弃不置一词,懒得多加理会。 把玩着手中的黄金罗盘,上面的指针微动,中间的珠子闪着金色的光芒。 “按规矩,哪边的点数大,便算赢,一局定胜。” 两个蛊同时落定,几个人都是胜券在握的表情,一旁的美女荷官开蛊,三个五三个六。 周遭围观的人都忍不住唏嘘,“这往哪赢啊,这小姑娘也是天真,哪能玩得过这群老手。” “是啊,这姑娘不拿钱还真不一定能走出去。” “行了,别废话,赶紧拿钱!” “是吗?——” 如玉的指尖轻轻触碰了那盏琉璃蛊,骰子上的数目在刺眼的灯光下展现在众人面前,鲜红醒目的六个六。 “这怎么可能——?” “一百一十万,给钱吧。” “你个小娘们,敢耍老子!” 凶汉气急,捏着拳头就像动手。 “哟,输了还想动手,这帮鳖孙可真是没品,哎,你们谁下去英雄救……” 话还没说完,下面已经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再转头,刚刚站在那把玩罗盘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你……放手!” 拳头刚招呼到那臭娘们跟前,就被一只手牢牢地篡住,力气极大,他怎么都挣脱不开。 下一秒骨头断裂的声音响彻在寂静的空气中。 凶汉痛得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陆行舟看着他的眼神跟菜市场里的猪无异,随意一扔。 任凭他在地上痛得滚来滚去。 步遥站在男人的身后,不知为何,总觉得面前的身影很是熟悉,但她可以很确定,自己与他从未见过。 双眼迷离,有一瞬间一个穿着血衣的背影映入脑海,与眼前的背影重合—— 一时间,她分不清现实还是幻境。 第2章 贰 从那个地下赌场回来,她就开始频繁地做着噩梦,离奇古怪的梦境,有时候只有一个片段,她听不见梦中人的声音,也看不清血衣之下那人的容颜。 迷雾刚刚散去,就在她想要走近,看清那人的面容的时候,门被佣人敲响,声音也随之传来。 “小姐,先生回来了。” 坐在床上,深吸了一口气,整理好紊乱的心绪才起身收拾好自己,盘起头发,利落下楼。 “哥,要我说就是那群人欺人太甚,宁宁这么乖巧,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一定是被那些人骗过去的。” 江宁长相偏乖巧,换了一身白裙子,整个人看上去既清纯又乖巧,跟那天浓妆艳抹的女生大相径庭。 步承抬头便看见从楼上款款而来的身影,再次见到那张和前妻极其相似的脸,有一瞬间的恍惚。 “爸爸。” “哎。” 步承已经记不清上一回她喊自己爸爸是什么时候了,时间已经久到两鬓生出了白发,那年小小的女孩也出落得亭亭玉立。 “过来爸爸看看,遥遥都长这么大了。” 步遥坐到父亲的身边,脑袋很自然地靠在父亲的肩膀上,跟小时候一样。 “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外祖父和外祖母对我都挺好。” 父女二人靠在沙发上聊了许多,平日里的生活琐事到兴趣爱好,多年不见的父女并没有生分与嫌隙,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到沈江月。 他们不提不代表有些人不想。 刚刚还在哭诉的母女二人就被晾在一旁,自然百般不乐意的。 “江月怎么没送你回来啊,我也好久没看见她了,怪想的。” 父慈女孝的一幕戛然而止。 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我竟然还不知道二姑您这么思念我妈妈,这样,她结婚的请柬我也给您发一份,到时候您也去沾沾喜气。” 步筝嘴角的笑容凝固:“这,这倒也不必。” 江宁拉了拉木母亲的衣袖,随后看向步承:“舅舅!在赌场就是表妹见死不救,险些害我被人羞辱了去。” 一边说一边小声抽泣,好像她是个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一般。 “要不是,要不是我趁那些人不注意,才跑出来的……” 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可真是炉火纯青,昨天要不是她过去,江宁这会还能好好在这坐着? 步承并没有全信,而是转头问自家闺女:“昨天你也去了?受伤了没有?出了事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关慰的话直接把江宁气得脸色发紫,“舅舅!” “江宁,你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你姓江,这件事不用我来提醒你吧?” “遥遥,这话你可不能这么说,再怎么样宁宁也是你表妹,这么害她你又是何苦呢!?” “哥,这件事我们自认倒霉,但是遥遥的做法也太让人寒心了!” “是吗?”步遥轻蔑地勾起唇角,一叠照片被甩了出来,摊在桌子上,每一张的男主角都不一样。 步承看着这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忍不住拍案发火。 “我送你去上学,你就给我学了这么一个东西回来?” “不是我!这照片是合成的,我压根不认识这些人,舅舅……”江宁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不管江宁怎么闹,步承都决定将她送出国。 “妈——” 步筝到底还是心疼闺女:“要不然这样,你给我和宁宁在外边找个地方住,我们搬出去总行了吧!” “我看谁敢!”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一根拐杖,眼里透着精明与算计。 “宁宁怎么说都是我外孙女儿,还轮不到其他人来说教。” 老人深谙如晦的眼神一直盯着她看,步遥早就知道她的这位奶奶对她不甚欢喜,更甚是厌恶。 “我看你就是灾星,□□说得果然没错,你一回来就家宅不宁的。” 步承竟还不知这里头还有他母亲的手笔,一直以来都只是以为女儿只是思念外祖,才跟着前妻去了闵苏。 “胡扯!” 步承被气急了,胸口起伏,也不管面前的是她母亲,开口训斥:“这种江湖骗子你也敢信?” 老太太的固执持续了大半辈子,怎么可能被轻易打破:“要不是她,我的孙子不可能夭折!” 步遥被老太太这么指着鼻子骂,才想起来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 因为母亲的孕期激素不稳定,老太太不知道去哪儿找了偏方,执意给沈江月调理身子,最后补得太过,导致那个孩子还未出世就被扼杀在胎盘之中。但老太太不认为是自己的过错,反倒是偷偷去找了大师过来驱邪。 那个大师嘴里叨叨着汝家有女,方焉得祸,九转乾坤,逆天而为。 老太太读书不多,只知有祸,便把这顶顶好的“高帽”扣在了年仅12岁的步遥身上。 步遥听着老太太一字一句地哭诉,从里面抓到了自己想要的重点—— “那个□□在哪?” 老太太颇为警惕,眼神飘忽不定,左右其词,就是不肯告诉她。 后来还是父亲步步紧逼,老太太才愿意全盘托出。 原来那是个诈骗窝点,最近几年才被端走,里面的僧人早已不知所踪。 “所以说,您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胆小怕事,才把这一切都推到一个12岁的小女孩身上?” 步遥走到老太太跟前,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声音说着:“您就不怕,我那个从未出生的弟弟妹妹从地下爬起来向您索命吗?” “你……我……”老太太本就封建迷信,一听这个,整个人吓得瑟瑟发抖,哪有刚进来的那股气势。 步遥并没有忘记她来堰京的真实目的,无论如何她也要想办法找到那个□□,总感觉能在他身上知道些什么。 至于家里那几个人,只要她们不作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无所谓,如若不然,她也有好大一笔账跟她们清算。 据说当年那一伙人在事情败露之后就四处逃逸,被抓捕的只有三个人。 如今服刑期已满,出来之后各奔东西,唯有一人,改行在天桥下摆摊算命。 步遥到的时候,就看见那人很显眼地吆喝着。 “算命咯!算命咯!算不准不要钱!” “哎,小姐您瞅着貌美如花,一定是大福之人,要不要来算一卦?” “是吗?” 步遥轻轻一笑,“这还是第一个说我是大福之命的。” “哎哟,那你肯定是被人骗了,怎么看您都是命里带福,大富大贵之人。” “那来算一卦。” “好嘞!您的生辰八字是?” 见她拿了一叠的钱,那神棍更来劲儿了。 步遥报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却不曾想那个神棍听到这个八字,眼神飘忽迷离,难掩震惊。 “这……” “怎么?算不出来?” "倒也……是真的,这八字属实难解,我还从未碰上这样难解的八字……"这小神棍看上去年纪不大,盯着手里的八字头脑憨憨的。 “这八字得让我师兄来解,我的能力不足。” “哦?你师兄在哪?” 那小神棍刚想说话,就被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打断了:“哎!你这个小神棍大白天的就开始出来招摇撞骗了,连人姑娘都不放过,做个人吧!” 小神棍气得脸色微红,“谁骗人了!我们都是正经算命的,如果我骗人,天打雷劈!” “好你个……”那名男子还想要继续教训,就被身旁人阻止了。 步遥侧过目光看了一眼,那股熟悉的感觉又回到了身体里。 昨天走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那些人唤他“行舟”。 在堰京叫这个名的公子哥儿除了那位还能有谁。 陆行舟,堰京顶级富商的亲子,也是跟她有一纸婚约的未婚夫。 “最近堰京行骗的人太多了,望小姐别介意。” 说“行骗”二字的时候,还特意咬重了音,一旁的小神棍气得快要跳起来了。 “多谢陆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不打算听。 “还不走?需要我打电话给这片区的管事来管?” 那小神棍愤愤然地把包袱扔到后背上,留给他们一个怒气冲冲的背影。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就这么跑了。 说话的语气也便咬牙切齿了些:“多谢陆先生。” 一旁的周临就算缺根筋,也能感受到她的不悦,侧过身问陆行舟,“你抢她钱了?” “有病去治。”这位更是火气旺盛。 第3章 叁 自那天被吓走之后,步遥便再也没见过那个小神棍。也不知是躲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父亲也有想把公司交到她手上的意愿,原本是想让她直接去当总助,在她再三地推辞下这才同意她去基层。 年纪不大却空降到这个位置,届时传闻是必不可少的。 第一天报到就被分到了一个严厉的女主管手下,不过好在并不是不明是非,遇见不懂的也会耐心教一遍。 倒是坐在她旁边的那个实习生每次都趁着主管不注意偷偷摸鱼,做的东西不尽人意,被主管一通训斥又回来在她耳边念叨个不停。 “我听说主管刚生完小孩回来,甚至月子都没坐。” “怪不得平时看上去这么强势。” “员工守则第三十八条,上班期间不允许讲领导小话。” 那实习生小姑娘直愣愣地盯了她一会儿,意识到不是跟自己一条战线的,立马熄火,不再开口跟她聊八卦。 “遥遥,主管喊你进去一下。” “来了。” 沉惜对这个刚来的小姑娘很有好感,愿意学做事也认真,自己也有意培养:“这里有一份合同,具体明细还要详谈,我这里有客户走不开,约了下午三点半,你替我去一趟,成了这单算你的。” “好。” 约定的地点离盛江有一段距离,步遥打车到的时候离约定时间只剩下10分钟了。 快速整理好仪容,进了包厢。 “嗨!美人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是你?” 有时候不得不感慨世界挺小的,这都能碰上。 “只能说挺有缘分的。”周临伸出一只手,礼貌介绍了一下自己。 “我们这次的让利最多是四六,再让我们也是要亏本的。” “可不能,你们本就是做矿产生意的,我们这次合作无论是宣发还是后期的制作成本投入的也不少,三七如何?” “这个……” 周临明显犹豫,盛月是老牌的奢侈品龙头,明显品牌价值更高于其他,其他略微逊色一些的品牌给出的分成几乎都是五五或者四六。 还是他们这边拿大头,这姑娘上来便是三七,他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 “这样,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请便。” 约莫五分钟过去。 周临从外边回来开口便是:“这事儿可行,就是合同条款必须多一条,你们那下一季度的宣发珠宝高定类必须给到九成。” 下个季度还有个成衣高定展,但两个一起宣发倒也不算违约。 “可以。” “那我们合作愉快。”步遥露出得体的笑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周临只是表面上的主事人,身后才是真正执权的人。 步遥拿着合同回到公司的时候就听到不少人议论纷纷,还意外听到自家亲爹的花边新闻。 “你听说了吗?那个主管似乎跟上头那位有一腿。” “啊?不是听说刚生完孩子回来吗?” “万一是那位的孩子呢?” “那还真是细思极恐……怪不得一回来资源就好成这样。” 细细碎碎的八卦声不绝于耳,步遥将文件袋往她们面前一拍—— “怎么,闲成这样,需要到沉主管的办公室去聊吗?”声音之大,那几个人小声辩驳聊几句,低着头走了。 沉惜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闹剧,核对着手中的合同不以为意:“那些人就是这样,不必理会。” 步遥单手撑在桌子上,言笑晏晏的:“那沉姐姐需要处理掉那些人吗?我可以代劳哦。” 声音像一把小钩子,语调微微上扬。 “真是调皮。” 沉惜觉得这个小姑娘性子饶是有趣得很。 长相是偏柔弱那挂的,性格倒是一点也不内耗。 “别胡闹,这个项目你继续跟进,合同上没有问题,你出份详细的实施方案给我。” “对了,平时看见成雨就绕着走,我和她不对付,对你自然也会苛刻些。” 成雨? 好耳熟的名字,回到工位上想了许久才想起这位是何方神圣。 她家大姑步琴的女儿,目前在盛月宣传部上班,前段时间去隔壁市出差了,今天才回来。 她们二人同龄,上次见也是在她去闵苏的前一年,大姑一家过来做客,她拿着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去找成雨玩,却不想还被数落一番:“你这个玩具我早就玩过了。”说话的语气和看她的眼神都十分的不屑。 倨傲、无礼,是她对成雨的所有印象。 “成主管,上次跟维思的项目对接需要签字。” 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转眸就和成雨对上了视线。 她也在看她。 只不过这一次,眼里除了倨傲,还多了蓬勃的野心。 坐了一天的班,腰酸背疼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背着包就准备下班了。 “聊聊?” 转过身就看见成雨端着杯咖啡站在她身后。 部门的其他同事都已经下班了,整个办公区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也没必要装不熟。 “听我妈说,你一回来就把家里做的大乱。” 成雨还是以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架势,但步遥不吃她这套。 小时候好心拿玩具去跟她玩,热脸贴冷屁股,还指望如今给她几分薄面? “纠正一下,那是我家,不是你家,我们俩不是一个户口的。” 成雨脸色一沉,无言反驳。 她的父亲一有钱就学着那些有钱人吃喝嫖赌,很快刚赚的钱没几年就花光了,如今欠了一屁股子债,东躲西藏的,她只能和母亲一起去投奔以前怎么都看不起的舅舅。 “我也警告你一句,别去肖想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小心万劫不复。” 后面四个字的音咬得极重,也不管她惨白的脸色,背着包出了公司。 在回去当父亲的乖乖女儿之前,她打算去小吃街买点零嘴儿。 “老板,要一份桂花糕和一份绿豆糕。” “好嘞!小美女稍等。” “老板,我也要一份一样的。” 一道阴影覆了下来,她整个人都处于这道阴影之下。 “陆行舟?”总感觉这人阴魂不散的,在哪都能看见。 “嗯?”男人侧过头,四目相对。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能在那双眼睛里看到隐忍的情愫。 对她? 这个荒谬的想法一出,晃了晃自己不清醒的脑袋,他们才见过几次? 想着早买完早点回家,拿起打包好的糕点转身就走。 可惜的是腿没人家这么长,很快就被追上了。 “你跟着我干嘛?” "还你一样东西。" 在步遥疑惑的目光中拿出了一根银簪,上面是一朵用银打造的梅花,是外祖父让人给她定做的十八岁生辰礼,平日里一直戴着,应该是那天去地下赌场时候掉的。 “多谢。” 陆行舟伸出了一只手:“谢礼呢?” 步遥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伸手要谢礼的。 果然这人不能用平常人的思维去看待。 “你想要什么?” “我希望,你别再去找那一个答案。”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什么?”堰京人不信神佛,不信鬼神。 “你要找的是一个能活下去的答案。” 这一刻,步遥已经能够确信,眼前的人肯定知道些什么。 外祖父母去世的那一年,步遥去了神光寺,去为其祈福祷告。 闵苏那一带的人都信奉神灵,为此还特意修缮了神光寺。 也正是那次祈福,她也给自己求了根签,却被告知她活不过25岁。 那个悟净大师只留下一句话:浮世缘灭,因果尽在源起之地。 这也是她寻了母亲再嫁的借口重回堰京的原因。 第4章 肆 思来想去,步遥还是决定找父亲谈论一下婚约的事情。 这场婚约是父亲给她定下的,后来她随着母亲回到闵苏,这桩婚事便不了了之。 "你是说和陆家那门婚约?那不成。" “为什么?” “陆家那边私自换人了。” “原本是谁?” “陆家的次子,陆晏清。你们俩的年纪相近,这个人更有能力。” “就是说现在换成了陆行舟。” 步承点了点头,“那人不是良配,更何况他们家水深着,你嫁过去也遭罪。” “还有这等好事?”如果是陆晏清她还要想办法换人,这下刚刚好。 这还能是好事?步承用手背贴上了自家闺女的额头,也没发烧啊? “爸爸,记得给我约一下哦!” “行。”虽然不理解闺女,但是闺女的话还是要听的。 两家平日里关系不错,这回婚约重提陆家那边也是极为高兴。 “行舟,你爸的一个合作伙伴跟咱们家有过婚约,是你爷爷定下的,他们家约了明天见面,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一趟。” 陆妈妈保养得宜的脸上尽是慈母的神色,陆行舟靠在沙发上语气随意:“不去。” “那怎么行,都答应人家了。” 陆行舟眉眼已经开始不耐,“那怎么了,又不是我答应的。” “更何况,这门亲事原本定的是谁,我相信你我都清楚。” “你……” 陆妈妈无法反驳,这门亲事原本定的是小儿子,但是对方早早去了闵苏,她又不舍得小儿子去那种小地方遭罪,便想着把婚约换到大儿子身上去。 若步家不提这婚约也就罢了,可谁知那位小姐刚从闵苏回来就要婚事再议,这边无法,只能劝说大儿子前去赴宴。 陆行舟听见联姻两个字便心生烦躁。 “这种封建糟粕能不能早点扼杀?” "……" 陆妈妈没法子,只能强权镇压:“你不去就把你的生活费停掉。” “哦。” 好没威慑力的威胁。 收到陆家那边的消息,步承气地连夜断了往后和陆家还未启动的合作。 婚约当初是他们上赶着订的,这会儿无故毁约,着实让人恼火。 安抚好自家忧心仲仲的老父亲,步遥就起身去公司处理上周积攒下来的事务。 “沉主管呢?” 坐在她旁边的实习生低头吃着薯片,头也不抬地回答道:“请假了。” 沉惜向来敬业,非必要的事情不会请假,“剩下要审批的事务要去找成主管。” 步遥刚走到主管办公室的门口,就听见里面略带娇俏的声音。 虽然有些不敢相信,但那个声音至少有七分像成雨。 旁边的帘子似乎是里面的人没注意,只拉了一半,能够隐隐约约看见里面的淤泥之色。 她还真是胆大,真把公司当自己家了? 对成雨的私生活不感兴趣,刚想转身里面的那个男人就把脸转到她这个方向。 这还是老熟人——她的前订婚对象。 怪不得婚约推三阻四的,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这两人许是以为自己藏得天衣无缝。在一场招标会上,两个人甚至相携而入。 按以往两家的关系倒也没什么,最近两家因为婚约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异样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一直徘徊。 步承眉心微皱,眼中的不悦都快要溢出来了。 “爸,妈。”陆晏清的位置好死不死地被安排在她的隔壁,刚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那个端庄漂亮的女生,一身典雅的白色旗袍,裙尾处绣了朵蓝色的鸢尾花,头发整齐地梳到一边,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仪态。 “遥遥,这个是你晏清哥哥,小时候你们还见过。”陆妈妈开口企图缓和两家的关系。 “这样啊。”步遥印象不深,现下只有在办公室外面见到的炸裂一幕。 陆晏清找了几个话题想要跟她细聊,都被她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步承在一旁听着,越相处越觉得这个小子跟外人说的完全不一样,轻浮,性情浮躁,藏不住事儿。 如今一见,更是觉得闺女的眼光毒辣,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步遥认真看着手中的文件,这次竞标不只是陆家的公司,还有几个业内top级的,都想要这块矿场的开采权。 很快就公布了各公司的投标报价,听到盛月的报价,跟她做的方案完全不一样,眉眼处微微惊异,一旁的步承也注意到了女儿的情绪波动。 侧过头用低声询问:“出问题了?” “等会和您说。” 这个文件只在她和沉惜之间经手,但这几日沉惜告假,签字都需要经成雨的手。 果然不出她所料,陆家那份报价单跟她的那份一字不差。 这完全是狸猫换太子,成雨胆子也忒肥了。 步遥一直忍到竞标会结束,待台上的人宣布完离场之后,站起来就将一直把玩在手中的水杯倒在旁边人的头上。 陆晏清还沉浸在身边人的恭维之中,被这当头一泼,整个人懵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做什么?” 陆妈妈见儿子被泼了一脸的水,心疼得无以复加。 一直对步遥这个知书达理,温婉贤淑的准儿媳很满意,这会儿也生出了偏见。 “不如问问你家好儿子干了什么腌臜勾当,偷来的东西毕竟不是自己的,用着可安心?” 眼前的女人依旧笑靥如花,但眼底尽是寒薄凉意,被那双漂亮的眸子盯上,就像是被寒蛇卷席。 陆晏清只觉得这个眼神很是熟悉…… 只在他的同胞哥哥陆行舟身上见过,思及此,似乎又想起被支配的恐惧,不禁缩了缩脖子。 窝囊。 这是她对眼前人的第一印象。 略带嘲讽的目光扫过那站在另一边阴影之下的人,手紧紧地绞在一起,溢出了细汗。 可真是,以小人之智,如鼠窃食。 恶人自有天收。 第5章 伍 步遥回去就着手查了这件事,果不其然,是成雨私底下将两份标书做了替换。 这回成雨也别想留在盛月了。 沉惜也回来了,得知此时也是觉得焦头烂额的。 “想必那人做事也不会留下太多证据,起诉也难。” 沉惜跟她在盛月做了多年的对头,还是很了解对方的行事手段。 “这人已经留不得了。” 当天下午成雨就收到了人事部发来的解聘通知书,还有一纸起诉状。 许是早留有一手准备,撬了手中的客户一起离开,直接无缝衔接到陆家的公司。 在公司将事情做了收尾,回到家时就像是遭了贼一般的乱。 “这是怎么回事?” 王阿姨迈着急急忙忙的步子上前,“你家那两位姑姑一早清早不知道发什么疯,就开始四处搜刮,拿了不少好东西走。” 怪不得家里跟进贼了一样,原来还是两个老贼。 “去,把丢的东西清点一下给我一份清单,直接报警。” 东西超过1000就可以立案调查,家里都不是凡品,丢的这些估摸着都有十多万,偷盗数额巨大,想来那两位少不了牢狱之灾。 就是不知道陆家那边愿不愿意救上一救了。 审讯室里吵吵嚷嚷的,步遥过来的时候她那两位姑姑还在扯着嗓子嚎叫,全然市井泼妇的模样。 “我们拿自己家的东西,凭什么说我偷盗?你们这是乱按罪名!” “哦?二姑,我怎么不知道我家的东西还成为你的了。” 步遥侧过头跟前来问话的民警低语了几句,那民警侧头看了她一眼,便出去了。 “你,你想干什么?” “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不要!”步琴面露警惕,不会轻易相信她说的话。 步遥倒是无所谓,耸了耸肩,“选择权在你手上,要不要随你,反正我等了一晚上,也没见你成雨过来捞你,想必是要坐牢坐定了。” “不可能!” “那还是想跟我赌一把?” 步琴看着她胜券在握的表情,也开始对此产生了疑虑。 “你想得到什么?” “当初那个僧人是你找来的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步琴就是知道眼前人已经把该查的都查清楚了。 她不像母亲也不像父亲,手段狠冽,倒是跟她的祖父颇为相似。 “我只需要你告诉我那人的下落。” 步琴眼中闪过一丝虚意,自认为藏得很好,却不料被她尽数收入眼中。 “我不知道他在哪。” “那你是想知道自己要被判几年吗?” “你们从我家里拿的东西高达四十多万,盗窃公私财物价值30万元至50万元以上,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以罚金” 被关在一旁的二姑也急得不行:“姐!这主意可是你出的,可不关我事啊!” 步筝指节牢牢攥着发锈的铁栅栏,冲着步琴的方向大声控诉。 虽曾是同林鸟,如今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步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闭嘴!” 步遥没时间听她们两姐妹内斗,刚想继续问下去,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步小姐,外面有人找。” 这件事只能暂时作罢。 “谁找我?” 那个民警似乎刚出来任职不久,身上还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淳朴:“我也不认识,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人已经在休息室了。” “周临?” 步遥没想到是他,“你来找我什么事?” “我是过来给你送一样东西的。”周临笑着递来一份文件:“打开看看。” 文件夹里装的是成雨和陆晏清之间所做的私密勾当,还不止这一次,要是爆料出去,够那两人喝上一壶牢饭的了。 “这个怎么处理在你,东西我已经带到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 周临摊了摊手,“我们现在也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是吗?” 对此,步遥并没有全信,只是笑着道谢,拿着文件回家找父亲商量后续的处理。 等到她离开之后,一个藏在黑暗之中的身影重现灯光之下,如潜伏在夜中猎豹,一直在窥视着自己的猎物。 这几天忙着起诉,开庭,还有公司一些积攒的工作,步遥一直忙得焦头烂额。 成雨那边得知这个情况连夜买了机票飞往国外。 陆家那边因为标书造假,谋害他人利益,这次招标会宣布作废,择日重开,名声和股票大跌,不知道那边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你看看你这次干的好事!平日里你玩玩也就算了,这次闹这么大你让我怎么收场!” 陆家的别墅里,玻璃都碎了一地,佣人们都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触霉头,陆妈妈此时也满是憔悴,不及往日的容光焕发。 陆行舟一进来看到的就是如此“父慈子孝”的一幕—— 目不斜视,忽略掉客厅的三人想要上楼,就被陆父喊住:“你站住。” 两个儿子没一个省心的,看着就头疼,“你带上东西跟我一起去步家,赔礼道歉。” “跟我有什么关系,东西又不是我偷的。” 嘲弄的眼神在客厅中间跪着的人掠过。 陆父刚被小儿子气了一通,大儿子回来又是甩脸色,“瞧瞧你们一个二个的,都成什么样子了,成天游手好闲的混世纨绔,能不能干点正事?” 陆行舟懒得理会他的指魂骂桑,径直上楼。 回到房间冲了一个热水澡,将身上残余的血腥味冲洗干净,出来的时候手机一直在床头震动。 “什么事?” “问出来了,当年那事儿成雨手上还有一份线索,但人已经跑了。” 听着周临说话,手中把玩着那块罗盘,声音极寒:“去,把人抓回来。” "你说得到容易,那女人去的国家乱得很,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 “人手我会派给你,动作快点。” 吩咐完,轻轻地摩挲着罗盘中间的纹理,如果此时步遥在这,一定能认出这块罗盘的一半,正是她手中的那枚玉佩—— 第6章 陆 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当得知步琴在牢中因情绪过激,导致的应激性休克,送去抢救的路上没有挺过来。 知道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步琴的身体一直很好,这些年在步家养尊处优地养着,每年的体验一次不落,身体健康得不行,更别说心理上有缺陷,她不去刁难别人都不错了。 再次来到警局,来接待她的依然是上次那个小民警。 “这次是我们的失误……原想着送去医院,把人抬上去的时候有些失误,这才导致牵扯到病人的神经,送去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越说声音越低。 步遥来到曾经关压着步琴的牢房前面,如今只剩下步筝一人,看见她进来,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了一丝光亮。 “侄女儿,快,快带我出去!”急切得像是这个牢房里有鬼在追她似的。 步遥觉得有些奇怪,平日里跟她不对付的人此时看着她却像是唯一的希望一般。 “她跟这件事关系不大,我可以签调解书,这人我就先带走了。” “好的。” 很快办好手续,步筝就就被带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惊惧。 把人带回步家,步遥靠坐在沙发上,“说吧,怎么回事?” 要说步琴是突发神经性休克,她是不信的。 “我……”步筝嘴巴微张,话刚想说出口,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以及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管好你的嘴,不然你就会像她一样。” 想姐姐当时的惨状,溢出口的话就这么生生卡在喉咙里。 想吐也吐不出。 “如果你不想回到那里,你就如实交代。” 步筝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拿着水的手微微颤抖,思量了半响。 最终在隐瞒和实话之间选择了撒谎。 “就,就是一个黑衣人,当时太黑了,我看不清,清脸,然后那个人进来就想把姐姐带走,但,但姐姐一直在挣扎,后面精神就出了点状况,后来送去医院的途中没有撑过去。” 看她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来的那个人你有印象吗?” 步筝似是陷入一种回忆,“有,有的,那个人的声音看上去像你姑父,当年他迷上了赌博,把家里的钱全部输光之后就打起了我姐和小雨的主意,想把她们拿去抵了赌债,后来,后来我姐就带着两个孩子逃出去了。” 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步遥眉心紧锁,这下线索又断掉了。 “知道了,最近你带着你女儿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别出去了。” 步筝不用她说,也不敢出门晃。 过去了这么多年,现在想要找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步遥只能另寻僻径,还不能让父亲知道,免得担心。 “怎么突然想去这么远的地方?”步承这天用完晚饭,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时,就听见她想要去寺庙上香的消息。 “这不是大姑姑过身不久,女儿跟儿子都不在身边,我就想着帮着上柱香,告慰亡灵。” 步承从不信鬼神,闻言也是极力反对:“人各有命,怎得去上柱香就能投胎转世不成?” 父亲脾气犟得要命,不许的事情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必须得想个办法偷偷溜出去。 很快就找到机会,盛月国外有一个收购案,因金额过大,步承需要亲自去盯一盯。 “自己在家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好的爹地,爹地慢走!” 把事事操心的老父亲送走,步遥这才得以偷溜,“王阿姨,我跟我爸说了,这几天我去朋友家住几天。” “啊?哪个朋友?”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出去十几米远了。 她怎么不记得小姐在堰京还有朋友呢? 步遥寻着地址一路开车到青城山下,山顶上便是那个荒废的寺庙。 多年过去了,这里早已变样,外屋破败不堪,屋檐下、墙角边都长满的青苔。 越往里走,越是破败。 里屋只剩下一尊佛像,但周围并没有脏乱的迹象,反倒是像有人不定时来打扫。 摸了摸俸台,果然没有一点灰尘。 心生一念,蹲在寺庙的一个角落里等到天暗。 山里的天暗得很快,步遥都猫在角落里睡了一觉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乍然而现,一个小小的黑影往这边摸了过来。 一盏昏暗的小灯照亮了小半边脸,足以让她看清眼前人的面目。 “小神棍,好久不见呀。” “妈呀!!!鬼……鬼……” “鬼叫什么?你见过我这么漂亮的鬼?” 步遥生平第一次被人当着面被骂像鬼。 “你,你是那个……” 见他认出来了,步遥也不跟他废话,“以前这儿的僧人都到哪里去了?” 小神棍摸了摸脑袋,“你是说我师兄他们吗?” “自从方丈被抓之后,我们就搬到了不远的小村落去生活了。” “你们还真是在外行骗的?” “胡说!”小神棍听不得这个,颇为气愤,“我们方丈是被冤枉的!当时去帮一个老太婆算卦,却不知道得罪了谁,一群人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过来拿人。” “气死我了!” 步遥有一种直觉,去抓这些僧人的,应该是和暗害步琴的是一伙人。 “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你上次说的那个师兄?” “这个……”小神棍面露难色,“我师兄现在不会轻易见外人。” “……你都快把家底都告诉我了,现在又跟我说这个?” 要命,这到底是哪来的傻孩子。 小神棍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那你等我打扫完,我就带你去。” 都等了一晚上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那我在外面等你。” 外面的风格外清爽,远离喧嚣,只有偶尔的鸟鸣在耳边回荡。 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以为是那小神棍收拾好了,刚想转头喊他,当头而来的是一块黑布,还未来得及呼救,下一秒便失去了意识。 第7章 柒 再次悠悠转醒的时候,眼睛和手都被绑着,嘴里还被塞了一块抹布。 周遭的环境有一股发酸的恶臭味,步遥闻了一会,便觉得胃里发酸,浑身无力。 过了有一会儿了,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听脚步声应是有两三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进来。 “这小娘们长得可真俏啊,估计能卖个不少价钱。” 那人一边往里走,伴随着布料摩擦的声音,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 这一瞬间,她知道那个恶臭的味道来源是什么了。 胃里更是翻江倒海,恨不得把这几天吃的全部吐出来。 “可不是,这小娘们是我这几年见过最正点的,我已经想好把她卖给哪个老板了。” “哎,要不咱们……” 另一人拍了一巴掌上去,“想屁吃,这可是要卖个好价钱的,给你玩了岂不是大打折扣?” 几个人浩浩荡荡地出去了,室内又恢复一片静谧。 步遥见外面没动静了,便开始摸索着,还真的被她摸到了一根树枝,用尖的那头剐蹭了好一会儿,布料才被刮出一道口子。 折腾了二十多分钟才得以重见光明。 打量着四周,这个屋子不大,里面空空的,只有角落里堆着一堆草,就是那个地方散发出来的臭味。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门被人从外面反锁了,只剩下上面那个很高的窗。 爬上去有点难度,但也不是做不到。 旁边还有几块碎石,把这些垫在脚底下,勉强能够到窗口,轻轻一跃就上了窗头,只不过下去的时候没有站稳,脚踝处一阵剧痛。 “嘶……”没时间等她缓过来了,得在那群人发现之前离开这里。 步遥拖着剧痛的小腿一步一步往外面挪,人还没走多远,那边的人已经发现动静了。 为了不被发现,步遥躲到了一个林子里,这里面经常出没一些野兽,她心里也没底,但好过被抓回去换钱好。 “去那边搜一下!” “我看着是往这边跑了,臭娘们跑得还挺快。” …… 脚步声越来越近。 步遥的腿动一下都疼得不行。 “嗷呜——” “什么声音?” “老,老大……好像是狼……” “胡说八道,哪来的狼?” “那呢……” 领头的转身便看见一头狼正蹲在那,龇着牙盯着他们。 吓得那一行险些尿裤子。 “愣着干嘛?跑啊!” 偌大的林子里只剩下他们逃窜的声音,步遥见他们走了一口气还没松下来,脸颊上就被舔了一口口水。 刚刚蹲在那边的狼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她的旁边,歪着脑袋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似乎辨识到她没有恶意,步遥便看见那只狼一头钻进了自己的洞穴。 没一会儿就叼出来一只小狼,轻轻放在她前面,拱了拱。 “你想让我带回去?” “嗷——” 那只小狼身上带了血,奄奄一息的模样,这应该就是它的孩子了。 呼吸微弱,如果现在不送去救治很可能就死在这了。 她在身上摸索着,发现手机也被那群人收了。 “这里有人!”、 步遥以为是那群人又回来了,匆忙站起身就往西边躲。 起身的时候还不忘记捞起一旁的小狼崽。 不知道跑了多久,脚踝处涌上一阵刺痛,太久滴水未进,整个人摔进泥里,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看见的便是医院纯白色的天花板。 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力道在拱着她的手。 侧过眼便看见那只小狼崽被绷带包裹得严严实实躺在她旁边,可爱得紧。 “醒了?” “陆行舟?” “嗯。”男人端了一碗白粥,放到她的床头。“医生说刚醒来只能吃些流食,忌辛辣。” 刚醒来头昏脑胀的,记不起昨夜后面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 “碰巧路过。” “你没事跑去山旮旯里面散步呢?” 这人扯谎也不知道挑个可信地说。 “就是去散步,不行吗?” 男人坐在医院专门设的陪床上,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 手上拿着一本神佛论,靠在窗户边翻看着。 好一个清风济月的纨绔公子。 一时间竟贪图起了美色。 “你竟然还看这个,不是说你们堰京人不信神灵,不求佛祖。” 步遥撑着下巴在病床上打量着他,小狼崽则是在怀里舒服地伸着懒腰,好不快哉。 陆行舟闻言抬眼,就看见那个小崽子一直往她身上滚,“那小畜生你要一直留着?” “嗷呜——” 步遥捂着小狼崽的耳朵:“咱不听王八念经。” “……” “遥遥!”步承满脸焦急地闯进病房,一无平日里在外的威严与慎重。 “你没事吧?”一进来就把自家闺女恨不得把闺女盯穿了个洞出来。 “都说了让你在家乖乖呆着,非要跑到那么荒芜的地方去做什么?” 老父亲絮絮叨叨了半天,才注意到身边站着的年轻人。 “是陆贤侄吧?”陆行舟的名声虽差,但容貌绝佳,这张脸在堰京也是颇得各家小姐的喜爱,就是能力欠佳了一些。 “这次多谢你的救助,遥是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举手之劳而已。” 步遥在病房里休养了几天,又待不住了,想要出院。 这几天陆行舟没事就喜欢来她病房串门,天天抱着他那本书一声不吭的。 “我想出院。” “那你就想。” “你人好没劲。” “你有劲就行。” …… 这样无聊的对话持续了一个早上。 “我想出院!” 步遥起身抗议着,一直躲在她怀里的小狼崽也跟着主人嚎了几声。 刚冒出的气焰就被强权镇压,怀中的幼崽也被拐走成为“狼质”。 “好好养着,这小……崽子,我帮你收着。”那句小畜生差点儿又冒出来,好在及时收住了。 “你这个人也忒不讲道理了……”步遥百无聊赖地躺在病床上,她现在能干的只有刷手机这件事情了。 刷了会娱乐新闻,手机里突然跳出一条消息:你还好吗? 来信人是妈妈。 过去了这么多年,她早已经习惯自己是一个没有母亲疼爱的小孩了,但看到这条消息眼眶中还是忍不住溢出泪水。 吸了吸鼻子,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敲了几行字,点击发送,随后就熄了屏幕,捂着枕头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梦里的她还是一个被父母宠爱长大的小女孩,拥有着世间最纯朴的爱意。 第8章 捌 “醒醒,醒醒。” “吵死了……”在梦里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旁边跟只苍蝇一样吵吵嚷嚷的,胡乱挥了下手。 “啪——” 步遥醒过来的时候,发现陆行舟脸上多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噗——”不厚道地笑出了声音。 “你这是被你女朋友打了?” "你觉得呢?"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难不成是我?” 步遥在他的眼神里找到了肯定的答案。 “对不起……我睡迷糊了。” “做梦了?” “你怎么知道?” “猜的。” 如果抛开他微微渗红的耳后根不谈,还挺有可信度的。 等他出门倒水,步遥摊在床上笑个不停。 正巧碰上步承过来接她出院,差点以为她中邪了。 重新回到盛月,内部的人已经清扫过一次,成雨倒台,跟着她的人也一并被开除。 她刚来,沉惜就把她喊进了办公室。 “成雨的位置空缺,总经理让你补她的位置。” “她手上留有一个国外的老客户,因为她的事情耽搁太久,那边需要你过去跟进,没问题吧?” “在哪?” “巴诺斯特。” 第二天夜晚,步遥坐上了前往巴诺斯特的飞机。 那是一个被称为浪漫之国的地方,信奉神教。国人骨子里都带着浪漫基因,这次的客人是一个温柔的老奶奶,想给老伴一个定制一款稀有钻戒,作为四十结婚周年纪念日的惊喜。 落地的时候还特意来了机场迎接。 可爱的老太太戴着漂亮的头饰,穿着粉嫩的公主裙,身上没有一点被岁月侵蚀的痕迹,就是一个被宠得很好的公主。 “哦!原来是位漂亮的小姐。” 萨格温女士的普通话不是很标准,但仍然能感受到她的热情。 这位有趣的老太太带着她感受了巴诺斯特的浪漫,就连翱翔在天际中的白鸽也是成双成对的。 “那些是代表着爱情的信鸽,每一对爱人都有一对,象征着长久美好的爱情。” 提起这个,萨格温夫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你们看上去真的很幸福。” “是啊,我和先生在一起很多年了,唯一有遗憾的就是没有孩子。” 说起这个话题,她的情绪不自觉地低落起来,“以前有过一个孩子,小的时候遭遇绑架,这些年重金寻找也没有结果。” “我们国家有句古话,叫做吉人自有天象,我相信贵子定会平安无虞。” “谢谢你啊小姑娘,如果有空可以来我家坐坐,我家先生做的饭很好吃。” 告别了萨格温太太,步遥带着行李去了一早定好的酒店办理入住。 “房间满了?” “这种事为什么你们不提前说?” “很抱歉……刚刚有客人急着入住,就先给那位客人办理了。” “这是我们的失误,我们一有空出的房间立刻通知您。” 步遥拉着行李在一旁的休息厅等着,没过一会儿。 有人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过头便看见一张极具冲击性的容貌。 白金色的短发,像是明媚的太阳,那浅金色的的凤丹眼里透着细腻的温情,周身像是镀了一层柔光。 “啊——抱歉,认错人了。” 这人虽长着一张巴诺斯特人的脸,却能说这一口流利的中文。 “你是华夏人吧?”男人眉眼柔和,笑起来更甚。 “对。” “难得能在这儿碰上老乡,加个联系方式?” 说着递出了手机,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你身上这件裙子是我设计的,只有我的工作室才能买到,而且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 步遥这才恍然,她的衣服都是在闵苏订的,一直都是在一家工坊。 没想到这家工坊的主人竟然还是外国人。 “那是我养父母的产业,几年前他们一起去度蜜月了,就把那家工坊交给我来打理。” “原来如此。” 如此年轻的人能设计出这么多极具灵气的作品,能力自然也不能小觑。 “我刚刚看见你定的房间被人给占了,我那有个朋友是开客栈的,如果你不嫌弃可以到那住一晚。” 步遥看着人满为患的大厅,今天能不能有人退房还是未知数,当下便决定跟他一起走。 路上闲聊了一会儿,步遥便将眼前人的底细摸了七七八八。罗逸之是一个血脉正统的巴诺斯特人,只不过从小便在华夏长大。 这次来巴诺斯特是为了国际时装周做准备,为了这个奖项他沉淀学习了一年,才设计出那一件工艺繁沉之作。 自不必说,就是为了拿奖去的。 “说起这个我还要谢谢你呢。” “谢我做什么?” “这次的衣服灵感来源也是你给到我的,我在塞明湖见过你。” 那日的午后,青衣杨柳,少女居于卵石之中,处处透着哀怨之思,像极了被困在其中的蝶。 步遥对他并没有印象,那时因为母亲想要再婚,两人大吵一架,她选择了出来散心。 罗逸之带着她来到一个小院前,里面的草木都被主人打理得井井有条。院子的布置更多是以木质家具为主,简单且温馨。 原以为他的朋友也是巴诺斯特人,进到里屋才发现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华夏人。 乌发乌瞳,说话的口音像是闵北那一带的人。 安顿好之后,步遥就前往盛月在巴诺斯特的分部,去挑选原石。 “这是最新开采出来的一批,其都是最好的一批,净度也是最高的。” 还没被打磨的原石光彩熠熠,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不用跟着我了,我自己逛逛。” “这……不太好吧。”领事人言语恳切,说是怕被上头怪罪招待不周。 看了一圈,步遥记得盘点清单的时候还有几块净度极高的原石,不在这些原石之中。 “那几块因为价值过高,不轻易拿出来展示,都被收到储藏室里了。” “带我过去看看。” 领事人支支吾吾的,企图转移话题。 步遥从他刚才一直跟着她就发觉不对劲了,不像是来介绍的,反倒是像过来监视她的。 “今天我要看到所有的原石,不然这件事我就如实报上总部。” “你觉得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第9章 玖 “带走!” 四周涌上一群训练有素的保安,上前想要挟持她。 “抓我?那你也要看看我的枪快还是你们动手快。” “砰——”一旁的玻璃应声碎裂。 那些保安都有些犹豫,不敢上前。 巴诺斯特携带枪支是需要许可的,一般人是不能带入境内。 人有利益熏心,自然也有贪生怕死之面。 “这,这该怎么办?” 领事人面色阴沉,没想到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娘们手里竟然有枪。 “去军事署汇报,就说有人私自携带枪支入境,让他们过来拿人。” 步遥还有闲情逸致把玩手上的枪。 巴诺斯特军事署向来以迅捷著名,十分钟内便赶到了现场。 “是谁举报有人私自携带枪支?” “是我长官,那人拿着枪来威胁我们。” 来人还以为是什么十恶不作之徒,定睛一看却是一个长相标致的东方美人。 和同伴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 就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女生还去威胁这群大老爷们?倒是她旁边围着的那群黑衣壮汉许还有些可信度。 “长官,她违法持有枪支。” 即使不太相信,但仍要按例巡检。 “请跟我们走一趟。” 巴诺斯特的审讯室阴湿,逼供的器械直刺刺挂在墙上,还有未干的血迹残留在上面 步遥并无惧怕之意,反倒是从容不迫地往那一坐,不像是被审的犯人,反倒是有一种在自家后花园逛街的闲适感。 就连带她进来的人都忍不住诧异,对华夏人又多了分敬畏。 “请你出示一下枪支的具体来源以及编号。” “有没有入境许可?” “有。” “麻烦出示一下。” “等一下。” 审问的人都愣了一下,这东西还能等的? 没过多久,就有人小跑着进来在审讯官面前低语了几句,脸色猛然一变。 “请问长官,我可以走了吗?” 美人抬眸,似笑非笑。 “这边请。” 步遥被人带到了一个私密性极强的办公室前就离开了,轻轻叩了叩门。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入眼的便是一头金色卷发的女人,肩膀上三颗星星尤为瞩目。 “真是稀客,遇见事儿就想起我来了。”女人操着一口标准的巴诺斯特语,声音威严又不失庄重。 艾斯娜是巴诺斯特最年轻的女上尉,她们是在一座浪漫的巴厘岛上认识的,那时她刚出来执行任务,就遇上了滔天海浪,水流湍急,整艘船被卷入了无边海水之中。 她失去意识被海水冲到岸边,步遥路过时就将她捡了回去。 “遥,小心些,你从踏上这片土地起就有两拨人已经盯上你了,我只查出了一伙。”面前的女人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埋汰了她几句便进入正题。 在信息情报这一块,军事署无疑是最优选,世界各地都有情报网。 其中一拨人在她的意料之中,成林在国外读完大学就直接在巴诺斯特的分部就任,查了近几年的人事档案,人都被换了个干净。 管理层的更迭正常来说要上报总部,成林一瞒就是这么多年。 想要强占的心思过于明显了。 “接下来你想要怎么做?” 在巴诺斯特这么多年,没几个人手脚是干净的,只是平日里不造成太严重的后果军事署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成林这几年经手的合同里都吃了不少的回扣,甚至拖欠税款。 光是后面那一条就够他在牢里喝上一壶的了。 步遥把国内的供给资金断掉了,国外分部的流动资金并不多,要真追究起税款来,估计砸锅卖铁都还不上。 和艾斯娜相视一笑,便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军事署里有专门审查偷税漏税的稽查部门,艾斯娜给她开放了权限。 成林没料到自己一时贪心的举动会造成如此后患。 军事署的人上门查账的时候他正准备出去潇洒一番,车才行驶到半路就被拦截。 看见那人身前佩戴的徽章还以为是过来跟他谈赔偿的。 乐呵呵地下车迎接,却不曾想等着他的是一双冰冷的手铐。 “你们抓错人了!放开我!” “你们应该去抓那个女人,我又没偷没抢,抓我干什么?” 即使剧烈挣扎也无济于事,仍然被抓上了警车。 被摁在审讯室的椅子上仍然不知悔改,试图狡辩。 艾斯娜进来的时候就听见成林在那儿鬼哭狼嚎,聒噪得要命。 “动刑。” 手下的人也不含糊,墙上的刑具被取了下来,成林看了一眼就吓得浑身颤抖,夹指板还没压上去就惨叫出声,这么没骨气的男人艾斯娜瞧着都觉得丢人。 得知是因为税款拖欠,成林承诺一个月内一定补上所有的税款,回到公司将能动的资金全部提了出来,远远不够拖欠的税款,于是乎主意又打到了国内。 想要联系母亲救助一些,却发现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就连成雨的手机号也变成了空号。 他后知后觉,才发现家中出事了。 动作迅速地定了机票,想要回去,来到机场却发现无法检票,被军事署限制出境。 “表弟,这是想往哪里跑呢?” 成林动作僵硬地扭头,对上了那双漂亮到极致的美眸。 “表……表姐。” 几年未见,他对这位表姐的畏惧不减半分。 从小被当作继承人培养的她一颦一笑都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机场来来往往的人群都忍不住往这边驻足留意,一个柔弱的东方美人身后跟着一帮军事署的特种兵,这画面冲击力太大。 “表姐,我们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公司这边出了点问题,需要点资金……”成林搓了搓手,腆着一张脸,开始攀亲带故。 步遥挥开他想要抓上了的手,嫌恶之色尽显。 “把人带走。” 成林这才意识到,她和军事署的人是一伙的。 趁着越来越多人围了过来,成林扭头就往人堆里扎了过去。 身后的警卫想动手抓人,却发现那人狡猾得很,一直往人群多的地方钻,搜寻了一遍没有找到人。 “监控也查过了?” “查过了,每个出口和入口都盘查过,没有可疑人去出。” 步遥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先撤。 她这个表弟向来阴暗狡猾,想要抓到他人少不了要费一通力气。 第10章 拾 收拾完这群杂碎合作还是要继续进行的,眼见着跟萨格温夫人第二次约见的时间就快要到了,但原石还没挑好。 以前那些上品的原石早就被成林偷偷转卖了,步遥只能去赌石场碰碰运气。 赌石场的环境嘈杂,到处都是小商贩叫卖的声音。 看见步遥一个小女生独自过来,不少商贩都露出了看到猎物的表情,纷纷上前游说。 赌石赌石,说是赌,却有一定门道在里面。 步遥扫了一圈放在地上的石头,上面的纹路紊乱,颜色不均,色泽暗沉,十赌九输。 瞥了一眼便挪开视线,打算去其他摊位看看,却不料那几个人像是块狗皮膏药似地缠了上来。 “姑娘别急着走,来买几块赌着玩玩。” “就是就是。” 步遥侧身避过,其他几人见状对视了一眼,二话不说就想上前抓她。 赌石场的混乱程度,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周遭的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更别说跳出来伸出援手,来来往往的人恨不得躲出几十米远。 步遥神色淡漠,微微抬眼,打量着周遭的形势。 四五个贼眉鼠眼的巴诺斯特人,眼神涣散,肌肉虚浮,就像是刚从那种地方厮混出来的,收拾这几个勾栏院里出来的阳痿男倒不是什么难事。 “可以,那咱们赌都赌了,为何不玩把大的呢?”其他几人见这小娘们上钩了,连忙开始推销自己手中的原石。 “小姐你可来对了,我这儿的石头品相极佳,随便一挑都是上好的料子。” “哦?你怎么证明。” “您开一块不就知道了?” “小姐您看看我们家的,这颜色才叫正!” 步遥状似纠结,两边都互相打量着,“你们也差不多啊,我怎么知道哪个才是真的好?” 那两商贩对视一眼,火花星子都要冒出来了,一言一语的争辩,不论出谁家的好誓不罢休的架势。 待他们吵够了,步遥早早地溜了进去。 “掌柜的,这怕是不妥吧,上回在你这开的石头,这回你怎么能不认账呢?” “大哥,你脑子没事吧?你是来我这借了开石机,又不是在我这买的石头,你这还能赖到我的头上?” 步遥正聚精会神选着石头,那边的闹剧正起,瞥了一眼,发现桌上那块石头里隐含着奇异的光…… 好东西啊…… 碰巧那不识货的还在跟掌柜掰扯,“要不是你们的开石机,我能这么倒霉开出个空心的,肯定是你们给我私自扣下了!” “那可是两千万!” “这是你自己买的,我们只是帮开,何来怨我们一说?” 翠石轩的老板怕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千不该万不该去当那好心人,谁知道好心办了坏事。 "这掌柜说得也没错,本就是你自己买的,冤有头债有主,该找谁就找谁。" 那男人转头见是一个女人,后边更是空无一人,更是无所顾忌,淬了一口,高声怒斥:“你个小娘们多什么嘴!” “这不是没开完吗?既然如此剩下一半我要了,价格也按半价给你。” 男子闻言喜上眉梢,正愁这块石头没法出手,眼前就来了这么个冤大头。 老板都有些不认识开口劝告,都被那男子怒斥了回去。 拿到了一千万,男子出门的时候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这石头……”掌柜看了都直摇头,“姑娘你这完全是捡了个垃圾回来。” “这不还有一半吗?我出点钱掌柜帮我开了。” “这……” 似乎看出他的顾虑,直言道:“不用担心,就顺着纹理切就行。” 掌柜控制切石机的手都有些颤颤地发抖,一刀切下去裸露出一点粉里透白的翡光。 “这,这……” 光是透出的那点流光,就价值连城。 掌柜这回不敢乱切了,每一刀都下得精细。 到最后一整颗白里透粉的翡翠被切出来的时候掌柜的手都沁出了汗。 步遥瞧着倒是淡定,这一块稀有粉白钻石在她眼里就跟普通物件没什么差别。 “这位小姐,这物件价值不菲,您是要寄卖还是?” 赌石场有属于自己的拍卖行,很多都是当场开出来就放到拍卖行估价,进行拍卖。 这块粉白钻石的价格估计都要以亿单位起步,再加上色泽清透,成色无暇,价格更高。 “不了,帮我装好,直接带走。”步遥双手插着口袋,微微卷的长发披在肩上,眉目低垂,清冷的气质一览无余。 这姿色又带着这么一个极品粉钻,能活着走出去,怎么看都悬。 “小姐,你还是放去拍卖行寄卖,这里不太安全。” 步遥抬起手看了眼手上的表,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四点,她还要赶回去加工一下这颗粉钻,只能催促着掌柜帮她装好。 提着翠石轩的盒子准备离开,刚出门就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紧紧跟随着她,观察了一会儿四周也没发现有可疑的人。 出去的路上要经过一个小胡同,刚走进去那股隐隐约约的感觉更强烈了。 步遥勾着唇,故意加快脚步,身后的脚步声更加急切和明显。 到了拐角,那贼眉鼠眼的男人刚想跟过去,下一秒头顶上就出现了一个冰冷的洞口。 “怎么,想试试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枪快?” 步遥小的时候就被绑架过一次,自那之后就被父亲勒令去学习搏击,真论起身手眼前这人还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那男人原本是想掉头离开的,突然念头一转,就躲在门后面观察了半响。 待看到开出的那颗粉钻那一刻,嫉妒得眼眶发红。 好在知道她不是放到拍卖行寄拍,而是带走的时候,就知道机会来了—— 就这样尾随了一路,想在胡同里动手,却不曾想这个看上去柔弱的女人手里竟然有枪。 “你,你……我,我只是路过。” 男人说话都结巴起来,眼神满是惊恐地看着面漆那的女人。 “哦?路过吗?”步遥似笑非笑,手稳稳地扣住扳机。 男人一边往后退,一边陪着笑:“我就是单纯路过,路过,有话好好说,别,别开枪。” 真是见鬼了,原想着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人罢了,抢起来还是很容易的,现在看来却是个难搞的硬钉子。 步遥见他这怂样,不打算追上去深究,刚想从胡同口出去,就看见一个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躲在那儿,似乎在那看了许久。 第11章 拾壹 “我很喜欢。” 萨格温夫人看着手中闪着细碎光芒的钻戒,眼里尽是满意。 “哦!遥,这是我见过最美的钻戒。” “夫人喜欢就好。” 萨格温夫人拉着她说了会体己话,就有佣人前来通报有客人过来,步遥很有眼色地提出告辞。 “去送送步小姐。” 这府邸约摸一千平米,路也修得七拐八弯的,如果说是让她自己走,还不一定能走出去。 远远就能看见一个黑色风衣的男人正在往主屋的方向走,那人戴着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惑人的眉眼。 那双眼睛似曾相识。 “我有点东西落在路上了,回去找找。” 将佣人打发走,步遥又悄悄跟在那个男人身后回到了主院。 萨格温夫人迎了出来,那男人持着一口标准的巴诺斯特语,声音悦耳。 她虽然不是声控,也有些动神。 步遥还想凑近些去听他们说些什么,但一靠近,那个男人敏锐的视线也随之而来。 这人怎么能警惕成这样? 萨格温夫人将人带去了后院的小亭子里,再跟下去必会被发现,转身想走的时候身后就被人拍了一下。 转头就是周临那张放大的脸,步遥被吓得惊魂未定,语气也重了几分:“你干什么?” “步小姐,这话该我问你吧。”周临环着胸,退后了两步,“你在这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步遥灿灿一笑,“自然是找东西,我有一个耳环不见,周先生难不成想帮我一起找?” 周临闻言看了她耳边,却是少了一只耳环。 “甘愿效劳。” 步遥篡着耳环的那只手溢出了些许细汗。 周临明显殷切过头了,早早超过了合作伙伴的界限。 “在做什么?” 低沉的声线响起,与刚才的巴诺斯特语不同的是,说中文的时候明显低了一个度,跟原来的声线有差别的。 怪不得她听不出来。 “步小姐耳环丢了,我帮她找找。” 许是跟踪人有些心虚,一时间她不敢与之对上视线。 “需要我帮忙吗?” 步遥笑得勉强,“不用劳您大驾,地方太大兴许找不着了。” 说完就想偷溜。 脚底还未抹油就被陆行舟扣住了手腕。 “这是什么?” …… 好死不死扣住的是那只拿着耳环的手。 陆行舟瞥了周临一眼,收到信号,周临比了个手势人就跑没影了。 都看到这了,还能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匪浅。 再细想曾经那些异样的巧合,都跟眼前人脱不了任何关系。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陆行舟看着眼前的枪口,没有丝毫的惧怕,反而轻笑出声。 “往这?” 这人还特意往额头指了指,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这到底是哪来的疯子? 一向拿枪很稳的手有些颤抖。 “脑子有病就去治。”言罢,收起了枪。 顺带瞪了他一眼,像是看一个傻子。 陆行舟也不恼,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跟过来做什么?” “顺路而已。” 这人被骂了也不生气,像个没事人一样,跟在她的身后。 似乎见他们聊完了,周临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崩了出来。 “去哪?” 步遥本就恼他,刚想说“干你屁事”,但一想到旁边还有个周临,忍了。 “与你何干?” “别跟着我。” 身后的人跟听不懂人话似的,跟了她一路。 眼见要到军事署门口了,后面的人也没有罢休的意思。 “跟够了没有?” “真的顺路。” “我去军事署你也顺路?”步遥冷不丁地笑了一声。 找借口都不知道找个好点的? “那你就跟吧。”转身踏进军事署,心底料定了这人进不来。 却不知前脚刚入,陆行舟后脚就跟上来了。 “你怎么进来的?” 陆行舟双手一摊,“当然是走进来的。” 这人的语气极其欠揍,抽他又似不要命的。 艾斯娜靠在总司部的门口,手里掐着根烟,也不点,就在手指上转着。 “你们俩在做什么?” 艾斯娜披着一头卷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步遥下一秒就挪出几步远。 “我是瘟疫?” “差不多。” “艾斯娜上尉。” “Mr.陆,好久不见。” “你们认识?” “他是华夏的海军总督尉,打过几次交道。”艾斯娜小声跟她解释着。 步遥看向他的目光都变了味道。 堰京第一纨绔还有这能耐? 华夏的海军总司令可不是谁都能当的,需要通过三大项的考核,并且成绩要达到全优。 “怎么?看上我了?”这欠揍的调调,他那双勾人的狐狸眼,倒也不违和。 步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场调戏,小脸涨得通红。 “闭嘴吧你!” 接着就拉着艾斯娜进了她的专属办公室,上来就是给沙发上的枕头来上一拳,泄泄火。 “你们俩有情况?” 艾斯娜坐在椅子上忍不住笑出声,“那小子是不是喜欢你?” “说什么笑呢,那样的纨绔公子只不过是玩玩而已。” 喝了口桌上的咖啡,苦涩的味道让她不禁皱了皱眉。 “你平时就喝这个?” 艾斯娜看着她脸上的嫌弃之色,冷哼一声:“你平时喝的那个……叫做茶的东西也没好喝到哪里去。” “话说回来,Mr.陆肯定是喜欢你,就凭我多年看人的经验。” “那就是你眼瞎了。” “打不打赌?” “赌什么?” 艾斯娜朝她勾了勾手指,两个人凑在桌案上低语。 第12章 拾贰 陆行舟靠在外面,手机上的来电一个接着一个。 “什么事?” “你去哪厮混了这么久?” 电话那头的老陆总情绪激动,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愤怒。 “找我什么事?” “让你拿着礼物去步家道歉,你干什么去了!新的合作彻底给了对家!这事你知道严重性吗?!” 陆行舟把话筒拿远点儿,声贝大得险些把他耳朵震聋。 动静大到把办公室里那两位都震了出来。 艾斯娜听不太懂中文,就来问她:“他在说什么?” “他在**。” 步遥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日益渐涨。 在打电话的某人也注意到了她们这边的动静,将手边的电话挂断,朝着她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干什么?说我坏话?” “嘁。”步遥撇过头,故意不看他。 “Ms.陆,我们要出海一趟。” “这么突然?” 看着还在那赌气的丫头,轻笑了一声。 “我跟你们一起去。” “你可真闲。” 不理会她语气里话里的嘲讽,稍作准备之后跟着她们一起登了船。 临近上船之时,周临拿着一封电报匆匆跑过来:“舟,这里有封急报需要你处理。” “知道了。” 抬了抬眼,便看见船上甲板站着的人。 唇角轻轻勾起,确实惑人。 这妖孽。 步遥暗道。 “久等了。” 艾斯娜早早在船上等着了,见他登船,这才让中控室准备启程。 浮光粼粼的海面,阳光与海风相随,是一个很好的天气,宜出行。 陆行舟一上船就想要去找那抹倩影,在船上转了一遭,并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 “艾斯娜,她人呢?” “咦?你没看见她吗?我记得她就在甲板上。” 甲板上他刚才去过,没看见人。 重新回到那里,只剩下飘荡在甲板栏杆上的一抹蓝色布料。 “好像有人落水了!” 一道将他的神魂唤醒,下一秒便冲上甲板,那里已经有几个水手正在往下放搜救设备。 “先生?你做什么?” 陆行舟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意识里不自觉的恐惧。 “你停下!” "哎哎?!" 动作快到拉都拉不住。 “噗通——” 水花溅起,人就隐入海底。 “啧,你说这人怎么跟不要……”命似的。 艾斯娜的话还没说完,身边闪过一道残影,刚刚还站在她身边的人下一刻就消失了。 “这两个人都疯了吧……” 陆行舟下水之后,因为动作过急,没有做任何下水前的拉伸,潜入海底不过几分钟,腿就禁不住抽搐。 忍住脚踝处的酸痛想继续找的时候,一只白皙的手腕紧紧抓住他的。 透过朦胧的海水,他又看到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下意识地想伸手去触碰—— 却因大脑缺氧,意识也跟着沉沦在海底深处—— 再次醒来的时候头昏脑胀的,扶着额头从床上缓缓坐起来,只觉得额头涨得生疼。 “躺着。” 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顺着声音看过去。 步遥捧着一本书,坐在小窗前面的休息椅上,身上带着那股儿慵懒劲儿,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美好幻想。 刚想张口说话,却发现口干舌燥,说一个字喉咙都像被刀割一样。 “水……” “让你看个人,你别把人给看死了。” 艾斯娜端着一些吃食和水走了进来。 “给他喂了。” 步遥别扭着端着盘子,坐在离床边最近的那个位置上。 “喏,水。” 陆行舟靠坐在床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杯子里的水。 艾斯娜在一边笑着看着他们,“你们俩,还挺有夫妻相的。” 这话一出,刚刚在床上十分疲惫的人眼神里闪过一抹亮光,都被艾斯娜收入眼底。 “我出钱,给你去治眼睛。” “啧啧,也不知道刚刚是谁一直抓着你嘴里还念叨着……” “唔……” “嘘!”步遥拽着她出到外面,“别说!” “还害羞了?” 艾斯娜刚刚站在一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男人一身海水被捞上来的时候,手一直抓着她,嘴里一直念念有词。 一直不撒手,跟一只大虫子似地抱在她身上,怎么扯都扯不开。 要说这两个人没点奸情她是不信的。 “我对他没意思。” “这话听听就行了,你觉得,你自己信吗?”艾斯娜手指在她的心口处轻点。 艾斯娜走之后,她一个人来到甲板上,望着的海面出神。 原本她也认为自己毫不在意那个人的死活,但却在看见他义无反顾地跳下去的时候,心跳也漏了一拍。 她的行动比自己的脑子还快,等醒过神来,她已经把那个男人从海里捞起来了。 这算是在意吗? 她的感情经历十分的空白,这些年一直都跟在外祖父母身边生活,平日里只剩下学习和搏击课,对异性相处这方面是一窍不通。 抚了抚刚刚艾斯娜用手指点了的位置,眼中是一团迷雾。 吹了会海风,步遥才转身进了船舱。 陆行舟这会儿正坐在床上吃着饭,艾斯娜已经离开了。 “对不起。” 道着歉,用的却是最倔的语气。 陆行舟把勺子放下,看向她因为窘迫而变红的后耳根,问道: “为什么道歉?” …… 这个问题她要怎么说出口? 怎么看都很幼稚。 到底是因为她的原因,步遥这几天去看陆行舟的次数都逐渐增加。 好几次被艾斯娜瞧见都要调侃几句。 这天周临还在汇报最新进展,门口处就出现了那抹倩影。 刚刚还好好的人突然就开始剧烈咳嗽,一副要把肺都咳出来的架势。 这莫名其妙的动作在看见来人时一切都有了答案。 “步小姐,这边交给你了!”周临说完又交代了些合同上的细节,就径直出去了,独留她在这面对这位太子爷。 “嘶,头疼。” 这位陆黛玉已经头疼肚子疼手疼脚疼了四天了,每天的借口都不带重样的。 在她看来就是找借口好让她当牛做马。 把端过来的餐盘往桌上一拍,果不其然陆黛玉扶着额头的手也跟着悄悄放下。 少女站在一边挽起衣袖,言笑晏晏地盯着他:“说吧,还有哪里疼,我略懂一些拳脚,哦不,医术。” “保证给你治得服服帖帖的。” “咳,我觉着好得差不多了,不劳遥遥费心。” 这妖孽勾着嗓子说话倒有几分病弱公子的韵味,只可惜她不吃这套。 “遥遥也是你叫的?” “那我叫什么?” “你叫爹我都没问题。” “遥遥想喜当爹?那也不是不行。” 这人脸皮已经厚得堪比城墙,步遥实在忍不住了,抓着他的衣领刚想给他那张欠揍的脸上来一拳。 “舟,舟哥,外边……外边有——”周临急匆匆地破门而入,随即看见他们两个正以一种……奇诡的姿势,靠在床边。 我天,舟哥玩这么大? 周临脑海里只剩下震惊以及对步遥深深的敬佩。 第13章 拾叁 “我什么也没瞧见!” 周临又识相地把门关上了,关上之前还保持着一脸娇羞的神态。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靠坐在床边的陆行舟很是无辜,“我不知道呀。” 转头瞪了他一眼,出门去找艾斯娜了。 陆行舟在步遥面前一直保持着隐隐的笑意,待她离开之后,笑意隐没。 “滚进来。” 周临一直蹲在门外的角落里,还没从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回过神来,就听到了陆行舟的传唤。 “在呢哥!” “什么事?”能让周临焦急闯进来的事情恐怕不简单。 “我发现船上被人动了手脚,那人被我看见了还抵死不认,硬是说是我们国家的卧底。” 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巴诺斯特的人信了他的鬼话,那将上升到两国纷争,必然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那人在哪?” “交给艾斯娜长官了,这会儿应当是在审。” “跟我过去一趟。” “可是你的身体……” “你大可放心,揍你都绰绰有余。” 周临:“……”他是这个意思吗? 艾斯娜的船上设有专门的审讯室,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那个卧底倒也是嘴硬,十八道刑罚下去愣是没撬开他的嘴。 “要杀要剐痛快点!” 陆行舟看着放在一边写好的供词,大马金刀往那一坐,随手丢出一个小玩意。 “用这个。” 下属看了一眼艾斯娜,得到允准之后就拿着那个小玩意上前。 接下来就是一阵接着一阵痛不欲生的惨叫。 陆行舟则是坐在旁边,冷眼旁观。 步遥躲在门后,静悄悄地看着里面的动静。 里面的人跟在她面前营造的温和假象不同,处处都透着不可接近的气息…… 一时间都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正的他。 “我,我说……我全都招。” 艾斯娜经常审犯人的都遭不住这种招供,简直是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把那人的刑具摘了下来,衣服后面全都湿透了,整个人狼狈地趴在地上,浑身发抖。 他都没想过,还有人能够比他组织还变态的,以为最后落在组织手里才是最惨不忍睹的,却没想到还有人手段更甚。 那个男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都招供了?” 艾斯娜拿了一瓶酒,来到她的身边。 “你家那位可真是个狠人,这种硬骨头都能啃下来,真是手段了得。” 夕阳的余晖缓缓落入海平面之中,波光粼粼的海面与金色夕阳相互交映,咸湿的海风拂过脸颊。 “喝一点?” 步遥低头看了那罐啤酒一眼:“戒了。” “我还真挺怀念你的酒品,简直是实话喷吐机。” 女人斜靠在栏杆上,背对着她,海风把那金色的卷发轻轻扬起,像一幅绝美的东方油画。 周临独自闲逛的时候,注意到了这一幕,在原地怔愣了一会儿。 好美。 一棵名为“心动”的芽正在悄悄种下,不若他日,必将破土而出。 自那天之后,步遥见着陆行舟就躲,就连眼神对视都不曾有。 陆行舟对此憋闷异常,周临还是个不长眼的,天天往他跟前凑。 “我觉着艾斯娜长官简直是天仙下凡,舟哥你觉得我俩般配吗?” “我觉着我长得也不差,应该能够配得上,而且她穿军装的样子更是绝世无双……” 陆行舟甚至都不想搭理这痴汉,无奈的是,怎么赶都赶不走。 一醒来就看见他趴在床头,见他醒了就开始一通输出。 正被吵得烦躁,步遥和艾斯娜也相携而入。 周临就像猫见到自己喜欢的食物一样,嗖地一下窜了过去。 一道黑影穿过,面前就多了一大个人。 艾斯娜都被吓了一跳,忍不住用巴诺斯特语骂了一句脏话。 可惜的是周临听不懂,转头想要陆行舟翻译。 陆行舟撇过脸,不想搭理这傻子。 语言都不通,还天天白日做大梦。 艾斯娜推开挡在前面的人,把文件递给了床上那位。 “你们那边的人,自己处理。” 那人已经把所有的东西招供,是国际闻名的一个地下组织,打听到陆行舟去了巴诺斯特的消息,想要借此机会让华夏和巴诺斯特产生斗争,并且趁此机会除掉陆行舟。 对方算盘打得响,却没料到算好了士兵换岗的时间,没算到没事干到处溜达的周临,被抓了一个现成。 他的出行保密性极强,这次对方能够准确找到他的位置,里面必有内鬼。 “我会查清楚。” 艾斯娜提醒道:“恐怕这次不只是冲你一个人来的。” 这次出海有试探他的成分在,但更多的是为了“引鱼上钩”。 毕竟海上的意外发生概率极高,若人出了事,可以推给天灾,而不是去怀疑**。 “喏,鱼来了。” 原本平静的海面上突然刮起巨浪,波涛翻滚着,像一张张大嘴,想要吞没一切。 他们走出去的时候,船已经被一群鲨鱼团团围住,纷纷张着口,盯着这艘巨轮。 不过一会儿,就开始撞击船身,原本平稳的船被撞得开始摇晃。 周临险些站不住脚,还是艾斯娜伸出手去捞了一把,下一秒就把人丢进了船舱。 “老实呆着,碍事。” 周临听不懂,还以为她是在关心自己。 步遥拿着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在鲨鱼圈的外围果然看到一只小小的游艇。 “东南四十五度方向。” 陆行舟闻言,动作熟练地进入船控室,根据她所指的方向,调动最大航行速度,在鲨鱼圈找了一个空隙钻了出去,全速往那个方向行进。 那个小游艇上的人上一刻还在沾沾自喜着,下一瞬间面前就多了一个庞然大物疾驰而来。 小游艇的速度是不可能与专业的航船匹敌的,结果就是连人带筏都翻了下去。 这是海的中央,聚集了各种性情凶残的海底生物,一旦落入,生还的可能性极低。 一开始还在挣扎,但因为海上风浪极大,没过多久那几人就纷纷脱力,坠入深海。 艾斯娜见差不多了,就让人下去捞。 那些海军都是训练有素的,不多时那几人都被打捞起来,关进了审讯室。 其中一人,她也熟悉。 就是那日在机场逃走的成林。 从那日逃窜之后,联系不上步琴和成雨,只好投靠了处于巴诺斯特境内的地下党组织,从内鬼手里拿到了军方的印章,并发送电报告知有敌国想要从海路进军。 这必然不可少探查一番。 步遥让人撕下那张人皮面具,露出了那张熟悉的脸。 成林已经被人泼醒,眼睛还未睁开,迷迷瞪瞪地看着眼前模糊的身影。 但就是能一眼认出来面前的人是谁。 被堵住的嘴还是呜呜叫唤,眼睛瞪得老大。 “表弟,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成林害怕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即使有着温婉的外皮,但从那双眼睛里就能看出她的心狠。 “呜呜。” 艾斯娜上去一把扯出堵住他嘴巴的抹布,随即男人大声求饶:“表姐,表姐求你,看在一家人的份上这次放过我,我,就会想办法把钱还上。” “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 成林被吓得浑身发抖,一股酸臭味出现在空气之中。 艾斯娜嫌弃地捂着鼻子。 步遥也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这味儿真冲。 最后成林被带回了华夏进行审理,因为涉及贪污数额巨大,并且蓄意谋杀,被判处以无期徒刑。 第14章 拾肆 “谁啊——” 步遥一向浅眠,昨夜里直到凌晨才睡下,一大清早地就在楼下扰民,摁掉一直响的电话,步遥趿拉着拖鞋时,下楼开门。 人迷迷瞪瞪地还未睡醒,打开门就被一只不明物体扑了个满怀。 那只小狼崽看着她就往怀里拱,看得门口的人眉头紧皱。 伸出手想要把那灰扑扑的小崽子给抓出来。 步遥警惕地盯着他:“做什么?” 男人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轻笑着:“这崽子牙口利着,怕伤到你。” 小狼崽似乎听懂了,窝在她怀里冲着他吠了几声. 真是个没良心的,白费了这段时日天天供着他吃喝。 小狼崽正处于换牙期,喜欢啃东西,步遥打算出门给它买点牙棒子啃啃。 “我送你。”男人很是绅士地靠在门口,安静地等着。 “那人是谁?” 躲在楼梯口的江宁悄悄探出头来,眼神微微放光。 一旁的佣人解释道:“好像是陆家的大公子。” “原来是他啊——” 早就听闻陆家大公子绝貌无双,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只不过还听闻这是个只会游戏人间,混迹赌场的纨绔子弟,上次在赌场见到的也是他。 江宁暗暗发恨,要不是这个灾星突然回来,他们都过得好好的,哪有如此的多灾多难。 就连一向对她疼爱有加的大姑都被其迫害,不得善终。 步遥想要拒绝陆行舟的好意,却被其三言两语挡了回去,软磨硬泡之下不得不跟着他一起出门。 来到宠物店,店员瞧见二人进来,眼前一亮。 女人娇俏可人,烟柳淡眉,巴掌大的脸上恬静淡雅,一身碧玉色的旗袍在她的身上将眉间似雪,胜若芙蓉展现得淋漓尽致。 身旁那位也是绝色,眉眼间尽有清波流转,盯着身旁姑娘的眼神更是眉目含春。 “两位需要买点什么呢?” “给宠物的磨牙棒有吗?” 店员立刻热情地介绍,陆行舟则是安静地站在一边等待,也不催促。 瞬间好感飙升了不少,这年头这么耐心还这么帅的男朋友属实少见。 步遥盯着货架上各式各样的咬咬棒犯了难,正聚精会神地挑选着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一个小孩追着一只小狗到处跑。 “肉肉!” 小男孩软软的声音刚响起,一只白色的阿拉斯加瞬间扑了她满怀,一个不防,顺着力往后倒去。 就在她以为屁股要摔成两半的时候,一双手臂钩住了她的手臂,抬起头就能看见陆行舟那刀削般的下颚线,两个人的姿势十分奇怪,更何况自己的屁股……还坐在人家腿上,连忙麻溜地站起来。 “谢谢……”声音如蚊蚁。 站起来之后手脚局促,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面前的小男孩似乎也知道自己闯祸了,拽着自家狗狗可怜兮兮地站在两人面前,“对,对不起……” 小狗也跟着小主人,垂着脑袋,嗷呜了一声。 陆行舟对外人可没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冷起脸来也颇为吓人。 步遥看着小男孩眼里憋着一泡泪,也有些不忍了。 拽了拽身边人的衣袖,“行了,他知道错了,就别瞪他了。” 不多时那小孩的父母也找了过来,得知自家两孝子干的好事之后,好一通道歉之后就把那两皮孩子拎走了。 “你说崽崽也会像那只狗狗这么可爱吗?” 二人相携出门,相互闲谈的样子倒也是有老夫老妻的味道了。 “也就只有你会把那狼崽子喊得这么可爱。” 他的语气似乎是在怀念某个故人,明明他们相处了不久,却总是能在眼前人身上感受到似曾相识。 “我们以前,见过吗?” “当然没有。” 对陆行舟的话她仍然保持怀疑态度,这个人表面上是清风明月,背地里却是另一番做派。 “今天是周末,还有别的安排吗?”陆行舟提着一大袋宠物用品,边走边询问着。 步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现在是周末,正是人多的时候,买完东西就想打道回府,家里还有只崽崽等着她回去投喂。 回到半路,沉惜突然给她打来了电话,一般来说周末时间,没有很要紧的事情都不会给她打电话。 “喂?出什么事了?” “你上网了吗?” 在沉惜的提醒下,点开了微博,上面第一条赫然是—— 爆!堰京某大家闺秀婚约期内劈腿。 照片还是新鲜出炉的,就在刚刚的宠物店里。 对方甚至装都不装了,打码都不带打的。 沉惜担忧的声音传了出来:“需要借公司的公关部来撤热搜吗?如果需要的话我去帮你跟公司提一提。” “不用。” 这里头还不知是谁的手笔,步遥把手机往身边一扔:“你弟弟干的?” 陆行舟抽空扫了一眼,便一口否定:“不是他,他脑子还没发育到这种地步。” 那种小脑萎缩的人是不会想出这种主意的。 不得不说,陆行舟对这个弟弟的脾性还是挺了解的。 “那能是谁?”她刚刚回到堰京不久,也没有到处树敌,还有谁看她不顺眼呢? 想了好一会,也没想出来,不知怎地,陆行舟车里的香味有种若有若无的味道,甚是好闻。 一向很难地入睡的她竟然毫无所觉地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睡着了。 车稳稳停在了步家别墅门口,她还没醒。 陆行舟没有叫醒她,侧目盯着她的柔和安静的眉眼,手忍不住扶上她的脸颊,轻轻一碰,女人似乎感受到了,眉心微皱,小嘴嘟囔着什么。 陆行舟没有听清,怕惊扰了她,连忙把手收了回来。 步遥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晚,夕阳已经落下,月亮尖尖冒出了头儿来。 许是很久没有睡这么久的觉了,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手臂太长,车内的空间略微逼耸,伸懒腰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打到了身边人的脸上。 细嫩的触感让步遥一下子回过神来,她这还在别人的车上。 “你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太困,就想着让你多睡一会儿。” 步遥总觉得碰到的肌肤裸露在外面,有一种温温热热的感觉。另一只手触碰到那一块地方,有意无意挡住身边人的视线。 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七点半,麻烦了别人这么久,不请进去吃个饭怎么都说不过去。 “爸——我回来了。” 第15章 拾伍 “谁啊——” 步遥一向浅眠,昨夜里直到凌晨才睡下,一大清早地就在楼下扰民,摁掉一直响的电话,步遥趿拉着拖鞋时,下楼开门。 人迷迷瞪瞪地还未睡醒,打开门就被一只不明物体扑了个满怀。 那只小狼崽看着她就往怀里拱,看得门口的人眉头紧皱。 伸出手想要把那灰扑扑的小崽子给抓出来。 步遥警惕地盯着他:“做什么?” 男人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轻笑着:“这崽子牙口利着,怕伤到你。” 小狼崽似乎听懂了,窝在她怀里冲着他吠了几声. 真是个没良心的,白费了这段时日天天供着他吃喝。 小狼崽正处于换牙期,喜欢啃东西,步遥打算出门给它买点牙棒子啃啃。 “我送你。”男人很是绅士地靠在门口,安静地等着。 “那人是谁?” 躲在楼梯口的江宁悄悄探出头来,眼神微微放光。 一旁的佣人解释道:“好像是陆家的大公子。” “原来是他啊——” 早就听闻陆家大公子绝貌无双,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只不过还听闻这是个只会游戏人间,混迹赌场的纨绔子弟,上次在赌场见到的也是他。 江宁暗暗发恨,要不是这个灾星突然回来,他们都过得好好的,哪有如此的多灾多难。 就连一向对她疼爱有加的大姑都被其迫害,不得善终。 步遥想要拒绝陆行舟的好意,却被其三言两语挡了回去,软磨硬泡之下不得不跟着他一起出门。 来到宠物店,店员瞧见二人进来,眼前一亮。 女人娇俏可人,烟柳淡眉,巴掌大的脸上恬静淡雅,一身碧玉色的旗袍在她的身上将眉间似雪,胜若芙蓉展现得淋漓尽致。 身旁那位也是绝色,眉眼间尽有清波流转,盯着身旁姑娘的眼神更是眉目含春。 “两位需要买点什么呢?” “给宠物的磨牙棒有吗?” 店员立刻热情地介绍,陆行舟则是安静地站在一边等待,也不催促。 瞬间好感飙升了不少,这年头这么耐心还这么帅的男朋友属实少见。 步遥盯着货架上各式各样的咬咬棒犯了难,正聚精会神地挑选着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一个小孩追着一只小狗到处跑。 “肉肉!” 小男孩软软的声音刚响起,一只白色的阿拉斯加瞬间扑了她满怀,一个不防,顺着力往后倒去。 就在她以为屁股要摔成两半的时候,一双手臂钩住了她的手臂,抬起头就能看见陆行舟那刀削般的下颚线,两个人的姿势十分奇怪,更何况自己的屁股……还坐在人家腿上,连忙麻溜地站起来。 “谢谢……”声音如蚊蚁。 站起来之后手脚局促,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面前的小男孩似乎也知道自己闯祸了,拽着自家狗狗可怜兮兮地站在两人面前,“对,对不起……” 小狗也跟着小主人,垂着脑袋,嗷呜了一声。 陆行舟对外人可没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冷起脸来也颇为吓人。 步遥看着小男孩眼里憋着一泡泪,也有些不忍了。 拽了拽身边人的衣袖,“行了,他知道错了,就别瞪他了。” 不多时那小孩的父母也找了过来,得知自家两孝子干的好事之后,好一通道歉之后就把那两皮孩子拎走了。 “你说崽崽也会像那只狗狗这么可爱吗?” 二人相携出门,相互闲谈的样子倒也是有老夫老妻的味道了。 “也就只有你会把那狼崽子喊得这么可爱。” 他的语气似乎是在怀念某个故人,明明他们相处了不久,却总是能在眼前人身上感受到似曾相识。 “我们以前,见过吗?” “当然没有。” 对陆行舟的话她仍然保持怀疑态度,这个人表面上是清风明月,背地里却是另一番做派。 “今天是周末,还有别的安排吗?”陆行舟提着一大袋宠物用品,边走边询问着。 步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现在是周末,正是人多的时候,买完东西就想打道回府,家里还有只崽崽等着她回去投喂。 回到半路,沉惜突然给她打来了电话,一般来说周末时间,没有很要紧的事情都不会给她打电话。 “喂?出什么事了?” “你上网了吗?” 在沉惜的提醒下,点开了微博,上面第一条赫然是—— 爆!堰京某大家闺秀婚约期内劈腿。 照片还是新鲜出炉的,就在刚刚的宠物店里。 对方甚至装都不装了,打码都不带打的。 沉惜担忧的声音传了出来:“需要借公司的公关部来撤热搜吗?如果需要的话我去帮你跟公司提一提。” “不用。” 这里头还不知是谁的手笔,步遥把手机往身边一扔:“你弟弟干的?” 陆行舟抽空扫了一眼,便一口否定:“不是他,他脑子还没发育到这种地步。” 那种小脑萎缩的人是不会想出这种主意的。 不得不说,陆行舟对这个弟弟的脾性还是挺了解的。 “那能是谁?”她刚刚回到堰京不久,也没有到处树敌,还有谁看她不顺眼呢? 想了好一会,也没想出来,不知怎地,陆行舟车里的香味有种若有若无的味道,甚是好闻。 一向很难地入睡的她竟然毫无所觉地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睡着了。 车稳稳停在了步家别墅门口,她还没醒。 陆行舟没有叫醒她,侧目盯着她的柔和安静的眉眼,手忍不住扶上她的脸颊,轻轻一碰,女人似乎感受到了,眉心微皱,小嘴嘟囔着什么。 陆行舟没有听清,怕惊扰了她,连忙把手收了回来。 步遥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晚,夕阳已经落下,月亮尖尖冒出了头儿来。 许是很久没有睡这么久的觉了,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手臂太长,车内的空间略微逼耸,伸懒腰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打到了身边人的脸上。 细嫩的触感让步遥一下子回过神来,她这还在别人的车上。 “你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太困,就想着让你多睡一会儿。” 步遥总觉得碰到的肌肤裸露在外面,有一种温温热热的感觉。另一只手触碰到那一块地方,有意无意挡住身边人的视线。 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七点半,麻烦了别人这么久,不请进去吃个饭怎么都说不过去。 “爸——我回来了。” 第16章 拾陆 客厅里的人听到她的声音纷纷注目,见到那张熟悉的脸,步遥下意识停了脚步。 也就导致了跟在她后面的陆行舟也被迫“刹车”。 在她身后似乎能感受到她身体的紧绷,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 “没事吧?” 步遥小幅度地摇了摇头,随即像是若无其事地找出拖鞋换上。 陆行舟一开始还以为是有客人在,待看到沙发上的人,瞬间明白了她异样的情绪从何而来。 客厅里坐着的那个女人,跟步遥长得很像。 步承看见小棉袄回来就像是看到救星,立刻上前在她耳边低语:“你妈妈家里似乎出了点事,你去安慰安慰她。” “……”她能怎么安慰? 母女两个坐在沙发上,一左一右,中间像是隔了一道鸿沟。 父亲则是坐在中间给她使眼色。 “妈……”这个称呼就像是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坐在另外一边的沈江月缓缓收起眼泪,一直盯着她看。 良久,才持着一口哭腔:“遥遥,妈妈想让你帮个忙可以吗?” 步遥抿了抿唇瓣,看着她这副样子到底是于心不忍。 “我尽量。” 沈江月这才说明缘由。 刚刚嫁过去的一个多月正处于甜蜜期,生活还是很幸福的。 和谐的生活仅仅持续了一个多月,上头就来人把她的那位继父抓了进去。 这段时间沈江月不断奔波,走遍了外祖家的那些关系,都没办法把人捞出来,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来到堰京找她。 沈江月眼中含泪,跟她极其相似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脆弱的表情。 记忆中的她,是阳光、明媚,是无忧无虑的公主。 “我帮你去打听一下,这几天你就先住在偏院,我让王阿姨给你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叹了口气,即使她和那个素未谋面的继父没有感情,但到底还是不忍母亲难过。 “好。”沈江月擦拭干净眼中的泪水,跟在王阿姨身后去了后边的小院。 现在她已经再婚,如若继续和父亲住在前院,有些不妥。 “不好意思,行舟,让你见笑了,听遥遥说是你送她回来的,想必还没吃饭,正好留下来一起吃。” “那就谢谢叔叔了。” “今个儿有贵客?”老太太持着拐杖缓缓走入客厅,当初步琴出事之后老太太就一病不起,当夜就住进了医院。 这会气势冲冲的模样,身旁还跟着一个江宁。 “外婆,您慢点。” 步遥对这祖孙慈孝的戏码不感兴趣,拉开身旁的椅子,示意陆行舟坐下。 把那群人无视得个彻底。 老太太自认的一家之主威严被挑衅,苍老的脸上尽显不悦。 奈何儿子也是个偏心闺女的,完全使唤不动。 一家人难得聚齐,看似平和的饭桌上一阵暗潮涌动,心思各异。 “哼,听说那个女人过来了?” 老太太向来不喜欢沈江月,甚至连最起码的尊重都做不到。 “那是我妈妈,来看我还需要您同意?” 步遥吃着饭,头都懒得抬一下。 老太太被她的态度气得急火攻心,你了半天也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给我拿家法!” “外婆……还有外人在呢……”江宁在一旁小声提醒,不经意间抬头看了眼坐在步遥身边的男人,即使心里依然看不上他,还是忍不住对那副皮囊生出心动。 “表妹,别跟外婆置气了,都是一家人,和和气气才是好。” 表面上是在劝和,实际上是在给她上眼药呢。 步筝连忙伸手扯了扯自家江宁,示意她闭嘴。 江宁像是完全感受不到母亲的提醒,依旧我行我素有。 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两个男人已经沉下去的脸色。 “姐姐吃点牛肉,这是新鲜的安格斯牛肉,今天知道奶奶回家特意订的。” 这一举动让老太太找回了一家之主的感觉,心情也格外舒畅。 那筷子牛肉就要到她的碗里了,陆行舟伸出筷子给挡住了。 “她牛肉过敏。” 这话一出,就连步承也忍不住看向他。 他身为父亲都不知道女儿对牛肉过敏,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步遥也怔住了,她并没有跟他说自己牛肉过敏的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 江宁偷鸡不成蚀把米,只能灿灿地收回了手,心底暗恨,这女人每次都这么好运。 从小到大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她的父亲重男轻女,如果有想要的东西还要小心翼翼地去讨好,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母亲受不了父亲的家暴带她离开,也只能投奔到舅舅;家里,甚至她上学的户口也是落户在舅舅家。 她所得到的,所享受到的,在舅舅的亲女儿回来开始就全部化为乌有。 这让她怎能不恨? “什么过敏不过敏的,我看就是娇气。” 老太太撇了撇嘴,暗叹娇气。 一顿饭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步遥饭后拽着陆行舟的衣袖拉到了外面的花园。 隔绝了江宁那道若有似无的视线。 陆行舟也是个惯会看人脸色的,笑着明知故问:“怎么出来了?” “你不会看不出来江宁对你有意思吧?” 酸溜溜的样子一个没忍住,陆行舟笑出声音。 “你吃醋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谁吃醋了?” 步遥忍不住往他腰腹的位置掐了一下,对陆行舟来说不痛不痒的,还把自己的手给掐痛了。 “你这什么东西这么硬?咯地我手疼。” “腹肌,你要摸一下吗?” 这男人说出的话倒是跟他平日里的作风匹配,骚话连篇,没个正经。 “谁要摸你,别自作多情。” 陆行舟发现她一害羞,就下意识咬嘴唇的行为还是没改掉,手习惯性地去把她的下嘴唇从她牙齿中解救出来。 “……你干嘛?”他们还没有熟悉到这种地步吧? 一把拍掉他伸过来的手。 “别咬了,等会嘴皮子都破了。” “知道了……”心不在焉地回复道。 送他到门外,转身想走的时候突然响起什么,又回过头来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牛肉过敏?” “我猜的。” 步遥皱着眉,“我不喜欢骗子。” 陆行舟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任何的解释。 第17章 拾柒 得罪女人的后果就是,一周都没和他说过话。 陆行舟叹了口气,果然惹谁都不能去惹女人。 吵起架来六亲不认。 这已经是这周第六次吃闭门羹了。 步承下班回家的时候就看见门口蹲着个人,凑近一看才发现是陆行舟。 “陆侄,你怎么蹲在这?进去坐坐。” 陆行舟指了指二楼的房间门,步承秒懂,随即给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多大点事儿,小女生哄哄就行了。” 他都不敢说自己已经在门口蹲一周了。 步承把人带了进去,恰逢自家闺女正在客厅看电视,瞧见他们两个一块进来,哼了一声继续把脸对着屏幕。 感觉这下完了,自家小棉袄连他都不理了…… 果然外面的小子没几个好人! “遥遥,理理我?” “你行行好,我知道错了。” 这怂样倒像是挺像她爸的。 “遥遥。”一道清浅的女声在门口出现。 “你怎么来了?” 沈江月这几日都待在后面的小院子里,也从不到前院和他们一起吃饭,今日听说丈夫即将开庭,整个人都坐不住了。 耐不住焦急的性子便来了前院找步遥。 不曾想又看见上次送遥遥回来的那个男人。 听说还是一位大家公子,沈江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瞧着混不咎的模样,但她总觉得看她的眼神里透着冷厉,心生惧意。 “继父那边我帮你找了好的律师,也安排了人过去,今天开庭如果你要去的话我让司机送你过去。” “我自己去吗?” 最近忙一个策划案忙得焦头烂额,今天好不容易可以休息,她并不打算陪她一起去。 “可是我一个人……” 母亲儿时被祖父母娇宠着长大,年轻时她父亲也是对她体贴入微,从不让她干活,物质上更是不缺。 以至于现在仍然不敢独自去面对。 到底是亲生母亲,步遥到底是不忍心,上楼拿了包,便和她一同前往法院。 陆行舟主动请缨,来当司机。 沈江月还是第一次坐这么豪华的车,略微局促地跟女儿搭话:“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步遥拿了件外套盖在头上,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那就好。” 母女二人多年不在一起,车内的氛围说不出的尴尬。 沈江月后来也很识趣不再开口。 车稳稳停在了法院门口,一个秘书模样的人早早在门口等着了。 “大小姐,先生让我在这等你。” 步遥认得这人,是父亲身边的助理,主要是负责工作方面的事务。 “知道了。” 沈江月跟在她身后一起进去,看着她的背影,当年那个个子小小的,摔倒了就会哭唧唧喊妈妈抱的女孩儿,似乎一下子就长大了。 也不再需要她,已经成为了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女孩子了。 心里没来由的酸涩。 步承的秘书将他们带到一旁提供给家属观庭的位置上,就离开了。 他们的位置能够很清楚地看见庭上的一切,包括她那素未谋面的继父。 与父亲温文尔雅不同,整个人都透着蓬勃的野心,略显老态的脸上夹杂着深沉与算计。 不禁侧目看着一旁单纯的母亲,这人……会是良配吗? 正在低眉沉思着,旁边递来一瓶水,是陆行舟刚在法院门口的自助饮水机里买的水,买回来之后也不见他喝,就放在手里捂着。 当他递过来的时候,她才发觉这是给她的。 “你嘴唇都干了,多喝点水。” 她的体质很奇怪,不论是冬天还是夏天,只要离了水,嘴唇就变得干涩不已,有时还会出血蜕皮。 出来的也急,护唇膏也忘了涂,庭内的冷气充足,她的嘴唇早已泛白开裂。 拿在手上的水还残留着男人手心的余温。 沈江月虽关心丈夫,但也能感觉到身旁两人之间那迷离扑朔的氛围。 这暧昧拉扯被庭官一举重锤打破,步遥猛然回神,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庭上—— “被告钟书离,你可知罪?” “我不知,我只不过是做了点小本生意,何罪之有?” 钟书离口中的小本生意,是倒卖矿石,更何况倒卖的还是未经政府审批的矿脉,私自贩卖未经审批的钻石矿脉是要判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我的当事人是不能开采的,更何况闵苏当地资源部也并没有明确发布公告禁止那块地的开采权,俗话说得好,不知者无罪。” 处于高位的法官眉心紧锁,若真是如此,细究起来动一如动十,其中的筋脉牵一发而动全身。 “虽说政府也有疏漏,但将矿脉外售出境,倒卖牟利者至少三年以上有期徒刑。” 三年?! 沈江月面色一白,虽然没有五年这么久,但她能有多少个三年去等。 “法官大人,虽然他有售卖出境的想法,但最后矿物都被悉数追回,按情理来说只能算是牟利未遂,希望能够轻判。” 律师跟法官又在庭上掰扯了好一会,才松了些口。 这事儿捅到这种地步,怕也是不好收场,只能意思意思判个半年,再罚些款。 坐了许久,终于散庭,步遥坐在下面昏昏欲睡,头吊着就往旁边倒去,磕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才醒过神来。 “困了?” 步遥秀气地打了一个哈欠,轻轻嗯了一声,像一只刚打盹过后的猫儿,声音慵懒。 “有点。” “那我等会送你回去休息。” “好。” 沈江月要去看她的继父,便不和他们一道回去了。 车上自在不少。 陆行舟有些奇怪:“你和你母亲关系似乎不是很好。” “我们已经许久没见过了,他们离婚之后我就跟了外祖。” 顿了顿,有些惆怅。 “她似是很喜欢我这个继父,当初她和父亲离婚的时候也没这么焦急地争取过。” 她以前曾是父母爱情的结晶,每每想起他们曾经的恩爱相戚,犹如南柯一梦。 陆行舟单手开着车,一手扯了一张纸巾,想要伸过去给她擦擦眼角。 步遥吸了口气,把情绪憋了回去,挡掉他的手,接过纸巾转过脸。 陆行舟宠溺一笑,还是这么爱面子。 步遥回到家倒头就开始睡,到夜上三更才醒。 肚子饿得不行,摸着黑想下楼找吃的,扶着楼梯缓缓下楼,刚到拐角处,迎面就撞上了一道黑影,险些给她七魂八魄都给吓出来。 转头跑掉的时候还一不小心撞到了墙角,痛呼了一声。 “是我。” 熟悉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步遥一听就知道是谁。 客厅的灯光大亮。 步遥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脑门上还有一个红红的小包。 “噗……”陆行舟一边笑一边给她擦药。 瞪了一眼这罪魁祸首,“笑什么笑,要不是你我能撞上去吗?” “是我的错。”陆行舟认错认得快,叫她憋着一股气,没地撒。 步遥刚睡醒,迷迷瞪瞪地享受这人的服务,一时也忘记了盘问他怎么还留在自个家。 晚饭也没吃,这会儿肚子也饿了,小脑瓜子一动,想框这位少爷做饭。 “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什么赌?”这小脑瓜子又开始转了,也不知道憋了什么坏招数。 “听说你骰子玩的可溜,要不然我们来一把试试?” 第一次遇见是在堰京最大的赌场,能够来去自由地穿梭在里头,没有两把刷子她是不信的。 “哦?你听谁说的。” “你堰京第一纨绔的名头还用宣传吗?” 说完才反应过来,舞到正主头上了。 陆行舟毫不在意这个名头,询问着赌局的彩头。 “你输了给我炒个菜,我输了要求随便你提,只要我能做到。” “听上去很诱人。” 说时迟那时快,步遥拿了一副牌出来,这是特制的摩罗牌,里面一共有六十四张,每一张都不同。 玩法很简单,开始一人抽四张,可以从中选一张与对方交换,然后继续抽取,直至抽完全部,接下来就是换牌,若谁先组齐六组同一系列的,便是赢家。 步遥先抽了一组,完全不一样,随心抽了一张牌出去交换。 抽第十次的时候才拼出两组。 抽完全部,两眼一黑,还差三组。 只能先把手中多的牌扔出去换,至少留有一张在手上。 一来一回,步遥总算是凑了四组。 陆行舟不知是不是没拿稳,手不小心偏了一下,就被她看到了手中的牌。 “六组!我赢了。” 步遥玩也玩尽兴了,还能免费得一顿饭,颇有些乐不思蜀。 陆行舟也没推辞,收好牌就围着围裙进了厨房。 客厅的位置能够将厨房内的一切尽收眼底,看着他熟捻的动作,似乎做了不少次。 “以后你的妻子一定很有福气。” 厨房忙碌的人背影一僵,切菜的手也停顿了下来,良久过后才回道:“是吗——” 步遥发自内心这么觉得,但他的背影源源不断涌现出的孤寂,一时无言。 他,究竟深藏着什么故事呢? 第18章 拾捌 不多时,面前就被摆上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番茄鸡蛋面。 “你竟然真的会做饭。”步遥拿起筷子,嗦了一口面条,口感筋道,番茄的味道浓郁,上面还放了鲜葱,怎么看都很对她的胃口。 一碗面很快见底,能从她舒展开的眉眼看出来她很满意。 陆行舟还很自觉地把碗收进去洗干净,将灶台也收拾得一尘不染。 不愧是居家好男人。 “姐姐?” 一个娇俏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江宁穿着一身轻薄睡裙,揉着眼睛一脸刚睡醒的懵懂样子,瞧着不谙世事。 在厨房收拾东西的人头也不抬,依旧忙活着手中的事情。 步遥锐利的目光扫视在江宁身上,神色冷凛,“你下来做什么?” “我,我看楼下灯亮着,就想下来看看……” 江宁被她盯着,总觉得自己内心的想法像是被剥了皮的果实,果肉裸露在外,无所遁形。 “陆公子也在呀?”江宁不敢看她,只好转移目标。 啧,夹得耳朵生疼。 陆行舟跟聋了似的,头也不抬拿起一旁的水果就开始切,将人无视了个彻底。 “表妹,现在你看也看了,该回去睡觉了吧?” 江宁面色纠结,她并不想走。 步遥又不是她妈,可不惯着她,从沙发上抽了一条毛毯,把江宁严严实实地裹上,那件透明的睡裙被完全遮住,江宁脸色一变,想要挣脱,却被一双手牢牢按住。 “还不上去?” 步遥眼底逐渐涌上不耐,江宁不甘心地往厨房看了一眼,才裹着毯子上楼了。 摸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刚刚装聋作哑的某人终于舍得开他的金口了:“吃醋了?” “……”他在说什么外星语? 不等她开口反驳,一块被叉子叉着的西瓜就递到了她的嘴边。 她很喜欢这种甜甜的水果,下意识张嘴吃了进去。 等反应过来,才意识到两个人的动作过于自然了,颇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样式儿。 “甜吗?” 步遥胡乱应了一声就跑上楼了,直到躺到床上还是在回味刚刚厨房里令人心跳不已的氛围。 不出意外,今天又失眠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陆行舟已经离开了。 她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王阿姨给她准备了午饭,步遥没什么胃口就随便吃了一点。 "江宁呢?" “表小姐一早就出去了,还没回来。”王阿姨如实回答。 只要她不作妖,她一般是懒得动手,今天约了沉惜一起去茶馆听曲儿,吃完饭收拾了下自己就出门了。 沉惜看见步遥的时候,只见她一身竹绿旗袍的大小姐,眼前一亮,都说闵苏风水养人,如今一见更是惊为天人。 脑海中只剩下一句——朱唇皓齿娇春风,鬓挽青云欺钿朵。 “抱歉,路上堵车。” 今天是周日,人多也不可厚非。 沉惜不是很在意,她也刚来不久,“想喝点什么?” 闵苏盛产茶叶,当地的泡茶技艺更是精湛,从小耳熏目染下她也会些皮毛。 “要一盏这家店的招牌吧。” 这家店的招牌茶是叫休宁松萝,带着独特的橄榄清香,茶汤清澈绿明,如漾漾春水,清澈见底,喝起来清新、爽口。 “好茶。” “口感爽利,好久没喝到这么纯的茶汤了。” 堰京本地在茶道上并不精湛,一些网红茶馆的盛行,只提供了绝佳的拍照场所,对茶的口感一窍不通。 “听说这家店的老板也是闵苏人,说不定你还认识呢。” 闵苏人? 步遥一愣,说起来这茶的口感清冽,和她以前喝得有点像。 “步遥?” 一道妩媚的声音传了过来,身着吊带红裙的女人款款而来。 步遥总算想起这个味道为什么熟悉了。 面前的女人是她一起长大的发小,羌挽歌。 两个人性格不同,步遥从小是长辈眼中的大家闺秀,温婉贤淑是她的代名词。 而羌挽歌完全相反,哪有事端哪里就有她的身影。 有一副好皮囊,却从小追她的人也不少,只不过来一个揍一个,来一双揍一双,绝不是个可吃亏的主。 小时候跟她生活在一个大院里,上高中的时候跟她们学校一个男生打起来了,羌爷爷气得喊了羌挽歌的父母把这位祖宗给接回了堰京。 那个年代她们都没有手机,联系方式只剩下书信。 “还真是你,我以为我看错了。” 一如既往地豪爽,力气也大得惊人。 一巴掌拍到她肩膀上险些坐不稳。 “抱歉,一时激动,没注意力道,你来堰京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我也刚到不久,还没适应。” 羌挽歌看了坐在的沉惜,“既然你有朋友来,我们下次再约。” 说完抛了个媚眼就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沉惜还沉浸在羌挽歌的美貌之中,饶是见惯了美人,还是被惊艳到了。 “怪不得说你们堰京尽出美人,现在看来确实不是夸大,就凭这颜值,想去娱乐圈混口饭吃都绰绰有余。” 堰京的娱乐业发达,随随便便一个通告都是几十万起步的。 “她不适合。” 里头的弯弯绕绕太多了,万一看哪个不顺眼给人爆头就来不及了,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回来。 “听说这茶馆与其他不同的是,专门有一个戏班子专门唱曲儿的,长得都是俊俏小哥。” “……”这很符合羌挽歌颜控的性格,从小就开始喊着长大之后要点十八个男模,长大了直接把十八个男模给招上门了。 耳边骤然响起一阵琴声,琴音婉转,余声低鸣。 中央的戏台上正盘坐着一位翩翩公子,抚琴的动作干净又利落,如玉般的手指在琴弦上纷飞起舞,在他指下跃出的低沉而又压抑,悲沧的曲调叙着爱而不得的孤寂,忍受着百年孤独的不甘与痛楚。 所有的技巧都不如琴音带来的情感共鸣。 似是感同身受一般,眼眶中不自觉落下泪水。 一曲终了,琴师带着古琴退场。 步遥还沉浸在刚才的曲调中无法自拔,沉惜晃了晃她的手,平日里严肃的面孔上涌上担忧。 “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刚刚那个琴师……” “你说那个帅哥啊,即使我对古琴一知半解的,但仍然能够听出他弹得很好。” 步遥并没有过多在意他的技巧,而是觉得那首曲子,隐隐约约埋藏在她的记忆深处,想要费劲去回忆,又会变成一片空白。 从茶馆回来之后,她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第19章 拾玖 在这个梦里,她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宅院,装横华丽,像古代时的官宦之家。 此时正值冬日,白雪皑皑,华丽的庭院被大雪掩盖,如此昂贵的庭院却无人扫雪,属实有些怪异。 越走越近,眼前的景象更是清晰可见,深藏在庭院深处的一棵梅树,已经苍老不堪,树枝上的花骨朵儿摇摇欲坠,似下一秒就要坠落。 树下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快要凋零的梅树下弹奏着,她想要走近,却始终无法看到那人的脸。 但那首琴曲,她总觉得已经听了无数遍—— 她从梦魇中拨了出来,回忆起梦中的琴曲,竟然是那天在茶馆中弹奏的那首,直觉告诉她,那里会有她想要的答案。 步遥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隐月茶馆,羌挽歌见她过来,特意开了一罐珍藏已久的茶叶。 “今个儿什么风把大忙人给吹过来了。” “上次我来你这儿听曲儿的那人你是从哪里招来的?” 羌挽歌招的人太多,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来,“你说的那人,是我陪爷爷去青城山踏青时看见的,当时那人衣衫破烂,但好在皮囊甚是合我心意,我就把他收下了。” 这确实是她干得出来的事情。 色字头上一把刀,就没有她不敢的。 青城山? 当年那个老太婆找的神棍就是在那找的,上次她想过去探个究竟,却遭绑架,后来事务繁忙,就闲置在后了。 没想到来听个曲儿还能有这收获。 “那人我想见见。” “原来你喜欢这一款的!”羌挽歌一副“我懂得”的样子,挤眉弄眼地去喊人了。 羌挽歌特意给她安排了一个密闭幽静的包厢,室内的造景竹影交错,潺潺流水和琴音交互,奏响自然的鸣音。 “抱歉,久等了。” 束着冠发的男人掀开帘子,温文尔雅的做派,声音也清澈干净。 只是眉眼有些熟悉。 “你前几天弹得曲子是谁教你的?” 男人眼底闪过暗芒,“十分抱歉,无可奉告。” 这也是头倔驴,不管她开出什么条件都闭口不言,倔得像头驴。 跟悟净有的一拼。 步遥脑海中倒映出悟净那张无欲无求的脸,和眼前的人的眉眼重影。 她祈福时偶然得知悟净大师还有一个孪生弟弟,也早早地遁入空门,只不过兄弟两意见分歧,分别两地。 当时她沉浸在外祖父母过世的悲伤中无暇其他,过了守孝期才前往堰京。 如果她的预料没错的话,眼前的人就是悟净大师的弟弟,从那几个小道士嘴里听过一些传闻,这人不想说的事情没有人能撬出来,也是因为这个倔驴似的性子经常和兄长吵架。 自知问不出来,起身想离开的时候,外套口袋里滑出了一块玉佩,幸好高度不算太高,没有严重的破损。 “等等——” 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被拉住了手腕,那人一直盯着她手上那块玉佩。 “这是哪来的?” “我的订婚信物,有什么问题吗?” “它还有另外一半。” 这是一块龙凤佩,知道有另一半不足为奇。 “是啊。” “如果你想知道缘由,就去找到那另一半,我自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答案。” 留下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那人就甩袖离开。 步遥下意识追过去,刚出了包厢的门就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陆行舟?你怎么在这。” “我过来喝茶,你也是?” “等会再和你说,我找人——”急忙之下将人往旁边一推,匆忙往前追去。 自然也没有听见那声无奈的叹息—— “你一定要去找那个答案吗……” 步遥直至追出茶馆,也没着人,不知道那个和尚是长了翅膀还是还是怎地,跑这么快。 擦了擦额头因小跑而出的细汗,羌挽歌刚送走一位贵客,就看见她站在茶馆门前找着什么。 “怎么了,你东西丢了?” 步遥摇了摇头,“你看见那弹曲的人了吗?刚才还在,一眨眼人影都没了。” 羌挽歌实话实说:“他啊,我也要碰运气才能看见人,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图财也不为利,是个怪人。” “下次见着人给我打电话。” “行,包在我身上。” 步遥心事重重地回了家,步承看见小棉袄,立刻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递上去:“先吃点水果垫垫,饭还要好一会儿。” “爸爸,我记得……和陆家定亲时,是不是交换了一组信物?” 时间有些久远,步承想了想,才想起确实有这么一茬。 “这婚事是我与你外祖父一起定下的,当时两家交好,便定了与你年纪相仿的陆晏清,后来我与你母亲离婚之后,你和她回了闵苏,这件事陆家就没有再提过了。” “那玉佩呢?”步承见她着急,还以为是害怕婚约有变,便解释道:“别怕,这物件应是在陆家妥善保管。” 看来,是得找个机会潜去陆家搜刮一番了。 上回跟那俩窝囊父子翻了脸,如今想去陆宅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军事基地内—— 万年男人窝里突然来了位气质绝佳的美人,才过了一时半会儿,就在营里传遍了。 “你们说这美人是来找谁的?” “找谁不知道,但我觉着肯定不是来找你的。” …… 一群人聚在一起讨论着,时不时开些小玩笑。 但个个都好奇这位美人究竟是来找谁的。 “抱歉,我们这需要进行身份核查,不然不允许入内……”负责站岗的哨兵耳根微红,眼神四处逃窜,不敢与之对视。 “没关系,我找陆行舟,你帮我通传一下。” 那人呆愣在原地好一会,才醒过神拔腿往里边跑。 看上去像是刚来不久的淳朴孩子。 步遥在外面等了一会,以为陆行舟会出来找她,在外面把事情谈了。 却没想到刚刚那个去通报的人又回来了,这次耳根也不红了,反倒是多了分严肃。 “小姐这边请。” 这是让她进去谈的意思? 步遥跟在他后面一路畅通无阻到达了司令部,隐隐能够感觉到周围投来好奇的目光。 “陆司令就在里面了,这边请——” 待她进了司令部,周围才响起各种声音: “原来美人是来找陆司令的啊……” “你这是什么表情?找陆司令很奇怪吗?毕竟我们陆司令不仅人长得帅,业务能力更是好的没话说,是我也选陆司令。” 跟他说话的同事发出了一阵来自直男的恶寒。 第20章 贰拾 步遥进来的时候,陆行舟正在用流畅的英特语跟对方洽谈,看见她进来,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随后径直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我还要一会才结束,你先在这儿等我。” 陆行舟给她安排在了办公室的休闲沙发上,这里靠着窗,一眼就能将外面的景色尽收眼底。 过了一会,一个助理模样的人端着一杯牛奶和一些精巧的点心摆在了她的面前。 里面还有她最喜欢的抹茶蛋糕。 一边吃着蛋糕一边注意着那边的动静。 陆行舟认真工作的样子倒是跟平日里大相径庭,和人交谈时沉着、冷静,谈判的时候也不落下风,浑身都散发着让人不可抗拒的气势。 约摸过了二十多分钟,两个人才谈完公事,把客人送走之后,陆行舟回到办公室,看见她正蔫蔫地靠在沙发上。 “东西不合胃口吗?” 步遥就像只慵懒的猫儿,伸了个懒腰。 坐太久了腰也疼得厉害。 陆行舟也是个有眼力见的,顺势坐到了她的旁边,大手轻轻摁在她的后腰。 “这里疼?” “嗯嗯。” 有免费的按摩机不用白不用,步遥心想着。 陆行舟任劳任怨按了十几分钟,紧皱的眉心才缓缓松开。 “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在他的办公室里逍遥了几个小时,差点把正事儿忘记了。 “我想跟你一起去趟陆家老宅,你也知道我跟你家那两个糊涂蛋闹得不是很愉快,贸然前去怕他们给我赶出来。” “你去陆家做什么?” 步遥留了个心眼,没有全盘托出,含含糊糊解释着:“你弟拿了我一样东西,我找他讨回来。” “什么东西?”陆行舟企图刨根问底。 “就,一小玩意。”不等他继续问下去,步遥先声夺人:“你到底带不带我去,不成我就去找别人。” 作势要起身,还未动就被他拽了回来。 “知道了,带你去。” 步遥唇角微勾,小样,这还搞不定你? 特地选了一个良辰吉日上门拜访,天气晴朗,宜出行。 “来就来了,怎么还带礼物,真是破费了。” 刚来的时候老陆总面色不愉,但看见她手上提着的礼盒,又摆上了笑脸。 “好好好……”打开袋子,当看见里面放着的东西的时候笑意僵在脸上。 谁家好人上门做客送一套杯具的,这不是成心咒他吗!? 但如今人已经迎进来了,总不能再把人赶出去,只能咬咬牙进去待客。 一路进来步遥憋得辛苦,一想到那老头看见礼物那纷乱无序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 “你送了什么?” “一套乾隆年间的古董杯具。” 杯具悲剧,怪不得他那糊涂爹气成这样。 他们到的时间刚好是饭点,桌子上已经布满了菜,陆晏清也知道她今天要来,早早地从公司跑了回来。 但见着她身边杵着的那位,说话的声音也忍不住虚了下来:“哥……” 陆行舟没搭他的话,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好似他是个什么垃圾一样。 明明自己才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 “爸,公司最近事情忙不过来,我想让哥过来帮我。” 老陆总看了眼大儿子,颇为不赞同,“你哥没系统地学习过,能给你帮什么忙?” 步遥听着对面那俩父子一言一语地挤兑人,嘴角勾起了不屑的笑容。 要说最蠢的还得是他们,错把鱼目当珍珠。 “陆伯伯,我也不跟您绕弯子了。”步遥微微坐直了身子,“当初两家订亲,是否交换过信物?” 坐在旁边吃着东西的陆行舟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手指紧紧地捏着筷子,薄唇紧紧抿着,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老陆总回忆了一下,也想起来这事儿,“哦对,是有那么一块玉佩。” “东西呢?最近两家要重新订婚,以前的信物也要拿出来确认一下。” 步遥随便掐了一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倒也合情合理,没引起任何怀疑。 “这……” 那个玉佩早年他并不在意,是老头子订下的婚约,而小儿子也不放在心上,久而久之那枚玉佩也被抛在了脑后,现在提起也不知去哪找。 “不见了?” 见步遥开始怀疑,怕这门婚事彻底黄了,老陆总连忙矢口否认,“没有没有,就是时间太久了,我这记性有些不好,你等等,我去给你找找。” 说着就一头埋进了储藏室。 陆家老宅有一个专门储藏贵重物品的储藏室,里面放着的都是陆家祖辈到现在储存下来的资产,当初那块玉佩也是价值连城,就被他收进了储藏室。 可是就在他几乎把里头的保险柜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那枚玉佩。 “奇怪……我明明放在这里的。” “陆伯伯?需要我帮你找吗?” “不,不用,东西太多了,一时间找不完,你,你先回去,等有消息了我告诉你。” 吃过饭和陆行舟并肩出了老宅,见他没有回头的意思,不禁有些疑惑:“你不和他们一起住吗?” “不习惯,怕他们犯蠢,忍不住丢出去。” ……那倒也是。 “那你家偌大的家产,就给你那缺根筋的弟弟嚯嚯了?” “他吃不下。” “那我们吃?” 陆行舟看着她一副财迷的样子,失笑出声:“步家缺你钱花了?” “那倒没有,只不过我有屯东西的习惯,特别是屯钱。” 步遥的头脑很聪明,对数字尤为敏感,那些数据只要过了她的眼就绝不可能出现问题。 “你大学学的是金融?” “不是,我的大学在闵苏读的,学的是艺术。” 祖父母出身书香世家,琴棋书画从小跟着他们样样不落,大学选专业的时候也犯了难,最终在祖母的建议下选了古琴。 “我还没听过你弹的琴,不知是否有幸听步小姐的琴音呢?” 步遥觉得这人不止两副面孔,有时冷着一张脸不易近人,有时候嘴又毒得可怕,又有时嘴里能吐出一些有趣的话术来。 “下次有机会弹给你听,不过我的技术可能不怎么好。” 如墨的夜色将两个人的身影吞没在街道的尽头,声音也渐渐远去,只能听到寥寥的风声,洒落的星光预示着这是一个好眠之夜。 第21章 贰拾壹 公司最近的事情多,沉惜一个人忙不过来,她便跟着她一起加班加点,只有从陆家离开的那天夜晚睡了一个安稳觉,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 “步主管,外边有人找。” 谁会在这时候来找她? 心头涌着疑虑,来到会客室。 入眼便是陆宴清那张故作绅士的脸,即使一身定制西装也掩盖不了身上那一股小家子气。 她还没去找他的麻烦呢,倒是撞上她的枪口上了。 这几天睡眠不足,情绪也不好,说话难免夹枪带棒的。 “今个儿什么日子,出来遛狗也不牵绳的。” 生气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挤兑人,对方还听不懂。 “什么狗?你喜欢狗吗?那我去买一只送你。”陆宴清自从见了她,整个人鬼迷心窍似的,一直往她身上贴,像是苍蝇似地怎么赶都赶不走。 深吸了一口气,不想继续跟他掰扯不清,她怕待久了智商跟着退化。 “找我什么事?” “我知道那个玉佩在哪。” 步遥狐疑地看着他,“你?” 明晃晃地不相信。 陆宴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咋咋唬唬的:“我真知道,你不信?” ……看他那个蠢样子,真的信不过。 见她还是不信,陆宴清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划拉了几下,递到她的面前,“你看看是不是长这个样子。” 步遥探过头去,图片上的材质确实跟她手上这块很相似,纹路也对得上。 “这个玉佩在哪?” “你跟我走,我就告诉你。” “你想做什么?” “如果你真的想要,那就跟我走一趟南海码头。” 步遥不确定他手里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即便如此,她也想去试一试。 不多时就考虑清楚了。 “我可以跟你去,不过我有个条件。” 陆宴清眼中闪过一丝激动,按耐住情绪,问道:“什么条件?” “如果玉佩是真品,东西必须给我。” “没问题。”陆宴清答应得很爽快,因为他对那块玉佩并无太大的兴趣,他只想要她这个人而已。 “那我等你下班,接你一起过去。” 步遥看着那傻乐的背影,心想着也使不出什么毒计来,便应了他的要求。 却没料到,使毒计的另有其人…… “长官,查到了——” “成雨昨天回国了,搭乘的是一架私人飞机,所以没有入境记录,我们的人过去盯着,看见她一下飞机就直奔南海码头。” 陆行舟坐在办公椅上,手上翻阅着成雨这几日的行踪报告。 “多带些人,去南海码头。” “是!” —— 海风湿咸,伴随着些沙粒,扑在面上很不舒服。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陆宴清指了指停靠在码头最大的一艘轮船,“喏,你想要的玉佩就在那。” “两家的订婚信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听我父亲说,以前家中出事,然后就把玉佩典当了出去,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将信将疑地跟他上了船,却没见到他口中的商人,反而是见到了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 意识到自己上当了的时候,步遥刚想转头离开此地,却发现船舱也被人堵上了。 “你们想做什么?” 察觉到她警惕的目光,陆宴清还开口安慰着:“没事的,他们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 步遥维持了多年的良好血压,似乎也要被眼前的人气出个好歹来。 确认了过眼神,这人是真傻。 就在他话音刚落,那群黑衣人就上前把他们团团围起,下一秒就成为了两个新鲜的人质。 看着同样被绑起来的人,步遥眼底闪过的无语毫不加以掩饰,“这下你满意了?” 另一个人质还一脸呆愣地看着她,那张脸上赫然写着:怎么会这样? 她认同陆行舟对他的评价了,当真无脑。 “现在怎么办啊……我,我还不想死啊!” “怎么办,呜呜呜,我还没跟我爸爸说我爱他……” “我还有好多好多愿望没达成,这该怎么办?” 她就不明白了,人怎么能啰嗦到这种地步。 “再吵我就把你嘴巴缝上。” 刚刚还在无病呻吟的人下一秒就闭上了嘴巴。 但还是一脸要死的衰相,一直盯着她看。 步遥懒得搭理她,环视了一眼周遭的环境,应该是船上的储物仓,隔音不好,隐隐约约能够听到轮船启动的声音。 如果真让船开到海上,想要逃出去就更难了。 国内不允许携带枪支,她没多留心,空着手来的。 想要打过外面这么多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那只能另寻僻径。 她从小戴着的手环上是有一个小刀口的,只要把手环转一圈就会出来。 听外面的动静,应该是有人把守,如果带陆宴清那个累赘,几乎不可能逃出去。 很明显,这个套就是给他们两个人下的。 有人想借陆宴清的手把她带来这里,又想将陆宴清扣下,不是为了财,就是为了威胁某人。 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弟弟,陆行舟不可能放任不管。 “听着,你等会就跟着我,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陆宴清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会儿也不闹了,看着她手法利落地解开绳索,然后又过来把他身上的绳索也弄断了。 步遥刚刚听见外面的人说,中午会有人过来送饭,步遥让陆宴清躲在角落,自己则是背靠在门后。 没过多久,就听见脚步声往他们这边靠近—— 又警告般看了角落一眼,门也应声而开。 “人呢?”话毕,后颈就被袭击,还未呼叫出声,人就被敲晕了。 跟他一起来的人也被三下五除二一起解决了。 陆宴清躲在角落里,看着女人利落的身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还好没把她娶回家,不然他不死也半残…… “愣着干什么?赶紧滚过来把衣服换了。” “哦哦。” 两个人换上了那两个人的衣服,还挺贴心地给人留了条底裤,就这么大刺刺走出去了。 步遥看着这人同手同脚的走路姿势,恨不得现在就把他丢进海里喂鱼。 “再抖我就把你从这扔下去。” 果然,还是威胁奏效。 这艘轮船应该是某个富豪包下的,出了暗仓之后,外面光影交错,都是穿着华服的富家公子和小姐,在此处寻欢作乐。 “跟着我。”相信那帮人很快就会发觉他们跑了,届时肯定会在邮轮上大肆搜查,如今只有一个办法…… “会潜水吗?” “啊?” 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丢了一个游泳圈和一套救生衣。 “现在,跳下去。” “我,我不太会水……” 步遥颇为无语,“那你看看那个游泳圈是做什么的?” “再啰嗦,我直接扔你下去。” “我,我自己来。”比起被扔下去,还是自己下去比较有安全感。 他们找了一个少人的地方,扑通—— 两道水花溅起,两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了轮船上。 陆宴清下来的时候还被呛了一口海水,到现在还在咳嗽。 步遥伸出一只手,拽住他的游泳圈,往一个方向拖。 “哎?!去哪啊。” “我刚刚看见那个方向有光,应该有人在。” 游了约摸半小时,发现那是一艘军舰—— 陆宴清看见那个标志的时候激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手舞足蹈着:“救命啊!救命啊!” 上面的人听到声音,连忙跑出来查看情况。 “下面有人!快!” 几道声音响起,他们被捞了上去。 被海水浸泡了半个小时,像是被扔到冰窖里差不多。 她和陆宴清被捞起来之后,被各自安排到单独的休息室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走了进来。 “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可是深海域了。” 女人一边捣鼓着手里的医药箱,一边问道。 “我们是被人绑架的。” “什么?!那你们报警没有?” 步遥身上的手机泡过了水,已经没办法开机了。 “你先用我的手机联系一下你的家人,我们接下来有个任务要进行,返航的时间未定,你们可以在船上住一段时间。” 步遥言语诚恳地道了谢,女人离开之前还特意提醒:“你们平时在船上走动的时候小心些,我们长官有点不好相与。” “多谢提醒。” 那个女人是部队里的军医,在确认过他们身体并无大碍之后,就来到主控室进行汇报—— “长官,在下面救下了两个人,已经确认过生命体征一切正常,安排了地方休息。” “知道了。” 居于主位的男人正一脸焦色,多年来稳如泰山的脸上也出现了焦躁不安的情绪。 “定位怎么可能就突然消失了?刚才还好好的!” 似是不相信,好好的一个人怎地就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 “长官,最后的位置停留在那艘运载着非法货物的船上。” 那艘游艇并不是表面那般是一艘供公子小姐们游玩耍乐的地方,里面蕴藏着的东西能够将华夏半壁经济化为乌有的东西。 “现在带一队人,跟我走。” “是!长官!” 漫漫的长夜,有人在享受狂欢,也有人惊惧万分。 第22章 贰拾贰 是夜,步遥体质自小便不太好,跟同龄人比起来弱了些许。外祖父母便让她去学自由搏击,不仅能够改善体质,还能有一则技能傍身。 回到堰京的这段时间忙于公司事务,疏于锻炼,身子骨一朝回到解放前,当夜便发起了高烧。 她被发现浑身滚烫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昨天借她手机联络父亲的女医生莉娅端着一碗清淡的白粥,轻轻敲了敲她房间的门,却久久得不到回应。 情急之下直接破门而入—— 用电子体温枪量了温度,39.8。 已经是高烧了,再晚些脑子都有可能烧坏,紧急做了退烧措施,又给她喂了退烧药,温度才堪堪降下。 莉娅不敢离开,就一直守在她旁边,直到陆司令的助理过来找她,才不得不离开一会儿。 “找个人来照看一下这位小姐,昨夜里突发高热,现在还没退烧。” 莉娅跟随人来到陆行舟所在的房间,一直都是助理照顾他的生活起居,部队里的女性一般没有机会靠近。 刚进去就察觉到好大一股血腥味,莉娅皱了皱眉,语气也较为严肃:“司令受伤了?” “昨夜去端那贼窝,里面的人耍阴的,司令一时不察中了他们的诡计,这才身陷囹圄。” 莉娅手法熟练地进行上药、包扎。 “切记这几日伤口不能碰水,不能够剧烈运动,不然会对伤口进行二次损伤。” 陆行舟的随侍官,认真听她的嘱咐。 就在莉娅想起身离开的时候,床榻上的人猛然惊醒,忍着一身的伤痛想要坐起来,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再一次裂开。 莉娅就这么盯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在面前再次开裂,忍住想骂娘的冲动。 “长官,伤还没好,不能乱……”动。 话也不等她说完,人就已经不顾身上开裂等伤口,下地行走,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痛一般。 一旁的随侍官连忙上前拦人。 “司令,你的伤还没好,不能走动!” 陆行舟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疾言道:“让开。” 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让。 “您要找人也得养好伤,昨天也去查过了,步小姐已经逃走了,您也要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随侍官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没底,因为听说人跑掉的时候是在行驶途中逃掉的,根据船里的监控,并无太大的生还可能了。 这话只敢心里想想,若是如实说,他这个人估计都要交代在这了。 好言劝说了一阵才解除了他想要出去寻人的念头,莉娅出门时忍不住打听道:“陆司令要找人?” 随侍官看了眼身后,确认无人之后才敢小声嘀咕:“可不是,是找一个姑娘,长得可俏丽了,可惜红颜薄命。” “怎么回事?” “听说是被人绑到这的,等司令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跑掉了。” 这么深的海域,能跑到哪去? 莉娅突然想到昨天夜里救回来的那个女人,也是拥有惊人的美貌,静静躺在那儿的时候就像是一株沉寂的水仙,眉眼间透露着温婉灵动,即使是高热也抵达不住周身淡泊宁静的气质。 “这是哪啊?!快放我出去!” 糟了,莉娅今天只顾着照顾步遥,把另外一个人给忘了。 莉娅过去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一早上没吃东西的陆晏清已然饿得前胸贴后背,见到终于有人进来,二话不说就扑了上去。 大腿被人抱住的莉娅略微无语,“你干嘛?” “女侠!能不能给口饭吃,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成为饿死鬼了!”眼见着这人鼻涕泡泡都要冒出来了,莉娅赶紧让人送吃的来。 随侍官也听到动静跟了进来,他跟在陆行舟身边多年,也是认识他的弟弟的。 “陆二?你怎么在这。” 见到熟人,陆晏清总算是看到主心骨了,“我哥呢?我哥呢?” “陆司……大少爷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就安心在这静养,过几日船便会返航回到堰京。” 知道还能回去,陆晏清松了一口气,蓦然想起另外一个人。 “那个女人呢?” 莉娅知道他指的谁,如实回答道。 陆晏清松了口气,他把人带到船上也是有人告诉他只要把人带过来就能帮自己得到她,如果人被他拐不见了,步家人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好在人还活着。 步遥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昏脑胀的,像是被一只手硬生生撕裂一般。 “你醒了?”说话的是一个女声,是那天的女医生。 “我叫莉娅,你昨晚上发了高热,现在还没完全退烧,需要卧床休息。” 好在这是个谨遵医嘱的,乖乖躺在床上。 “那个二傻子呢?” 莉娅听见这个称呼没忍住笑出声来:“在隔壁,刚醒的时候又哭又闹的。” 活脱脱一个巨婴。 ……这倒是陆晏清干得出来的事情。 休整了一天,她也有力气下床了,虽然头还是有些晕,但小身板再躺下去真的要废掉了。 绕着船舱附近转悠,突然发现一个半掩着的大门,不禁有些好奇心泛滥,想要过去一探究竟,却不知手刚推上去,一个黑压压的洞口就贴上了她娇嫩白皙的皮肤。 “谁在那?” 低沉磁性的声音从里间传来,于她很是熟悉。 陆行舟披着件单薄的外衣就从里面走出来,身上还绑着绷带,隐隐渗出血迹。 看见她,低沉的声音又隐含怒意:“把枪放下。” 接下来的一幕差点把周围人的下巴给惊掉,他们不近人情的司令大人小心翼翼地环着那个女人的肩膀,纳入怀中,像极了一个巨龙在守护自己绝无仅有的宝藏。 “还好你没事……”喃喃低语听不真切,步遥想从他怀里出来,挣扎的过程中似乎碰到了他的伤口,引起一阵轻呼。 “对不起,我扯到你的伤口了吗?” 刚刚还站在一边的电灯泡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回过神来的时候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附近放着一个使用过的医药箱,步遥从里面拿出了消毒酒精和纱布,对着还站在那傻愣的人招了招手,“过来。” 陆行舟乖乖地坐在了她的身侧,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先用酒精消了一遍毒,缓缓撕开纱布,里面的伤口显然已经处理过一遍了,显然是后面没有妥善保护,这才导致伤口的再次撕裂。 “你这到底怎么折腾的,里面的肉都翻出来了。” 那块伤口都快溃烂了,再不治疗很快就会发展成炎症,届时引起炎症更是麻烦。 “痛就和我说。” “嗯。” 女人涂药的动作很轻,像一根羽毛一样撩拨着,触感被放大,伤口的痛意也被模糊,渐渐地只剩下后背柔软的触感。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逐渐火热,步遥脸颊也涨得通红,这还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看男人的**,更何况面前这位还是男人中的极品,穿上军装的时候肩宽窄腰,比例并不夸张,是那种匀称有度的身材。 “好看吗?” “好看。”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此时再反驳多少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了。 干脆破罐子破摔。 “确实好看,这姿色堪比男模。” “哦?难不成步小姐还点过?“ 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步遥也不带怕的,反手就调戏回去:“如果你想知道,那下次我带你去点几个姿色上乘的比比就是了。” 两个人在房间里闲谈了许久,当被问到怎么出现在船上的时候,步遥沉默了半响。 在思考要不要把他弟弟做的蠢事告诉他。 陆行舟轻笑了一声,“你不想说我也能查出来。” 他手上有着整个华夏最全面的信息网,想知道一件事情的经过并不难,只不过这次出来的急,并没有细细去查事情的起因。 步遥挑了点说,不敢全交代了,怕陆晏清的狗命保不住。 果不其然,听完脸都黑了几个度,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人也在这?” 看来是想找人算账的意思了,最后还是步遥拦住了他。 “回去再收拾他,现在身份暴露不是什么好事儿。” 陆家那一家子吸血鬼,要是知道有利可图,恨不得死死地缠住。 第23章 贰拾叁 任务已经完成,军舰很快返航。 贼窝已经被一锅端了,始作俑者已经被全部抓获,陆行舟将缴纳的赃物带回总部,还要提审犯人,忙得不可开交。 陆晏清自那以后,整个人都安分了不少,除了一些重大的宴会,几乎都看不见他的身影。 步遥回到堰京已经七个多月了,再有半个月就要到新年了。 “父亲,你找我?” 步承坐在沙发上,听见她的声音,将头从报纸上抬了起来,指了指旁边的位置,“来,坐。” 步遥乖巧地坐在他身边,就听见父亲用慈爱的声音说道:“这也到年关了,你也是大姑娘了,你是我唯一的女儿,这个家以后还是要交到你手上的,今年家里的那些叔叔婶婶也会回来一起过年,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操办,你觉得怎么样?” 步遥乖巧地应下了。 父亲年纪也大了,公司的事务都有些应接不暇,家中大权又不能放给家里那几个心怀鬼胎的女人,到时候家里的财产都不知道还在不在。 正好她回来也能帮父亲分担些。 “那就这么定了,对了,你奶奶的生日也快到了,她这个人是个好面子的,总喜欢邀请一些姐妹过来庆贺,你多担待些。” 步遥一开始还不明白父亲说的是什么意思,但等到宴会到来的那一天,才明白父亲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奶奶,这些就没必要了吧。” 老太太在儿子不管家中事起,就养成了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买的东西都必须最贵的,这才能够她充面子,她也不在意那东西到底值不值这个价格。 步遥看着眼前流水一般的单子,一场宴会办下来起码要几百万,这老太太又不是什么杰出人物,就如此高调,那些数不清的记恨不知道要怎么扑上来。 步筝和江宁母女两个现在不敢造次,倒也算老实。 老太太的生辰宴基本上把圈内的好姐妹请了个遍,一群老太太围在一起,聊着无聊的八卦,不知道又开始嘴碎哪家少爷小姐。 “这位是你孙女儿吧,出落得可真标志哟!” 一个穿戴着雍容华贵的妇人瞧着她乐呵呵的,眼里闪过细碎的光。 老太太撇了撇嘴,虽然不想承认,但步遥确实是这几个孙辈里长相最好的一个,完美地遗传了父母的优秀基因,跟她一点都不像,所以从小到大她都不喜欢这个嫡亲的孙女儿,对女儿们生的孩子倒是更为亲近些。 “你可真是有福气,就是不知道这么可人儿的孙女最后会便宜哪家小子。” 老太太和老姐妹对视一眼,就知道对方打的什么心思。 不过有一点,老太太跟她不谋而合。 想要步遥早点嫁出去,越早越好,不然一直霸占着家里的财产,她花自己儿子的钱都要畏手畏脚的,看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脸色过活。 这哪里像话? “我记得你家那个小子年纪跟遥遥相仿,两个人要是合得来,可以相处看看呐!” “哎哟,这不巧了,这小子今年也跟着一起来给你贺寿来了,这不在那呢!” 步遥顺着两位老人的视线看了过去,一个穿着人模人样的男人身形款款,站在泳池的对面朝着她们的方向举了举杯子。 “遥遥啊,我看你也到年纪了,正是谈婚论嫁的好时候,你看我孙子怎么样,喏,就是你看的那个,是不是长得非常俊。” 给她介绍对象的是维科科技的老总夫人,平日里跟老太太玩得最好。 两家之间没有合作,但维科科技是盘旋在堰京本地多年的老牌企业,步遥刚回来,脚跟也未站稳,不好把当家夫人得罪透。 “致儿,过来。” 高致,是维科科技老总的独孙,从小备受宠爱着长大,私底下私生活混乱不堪,一个月能换十几个女朋友,不带重样的。 男人走过来,看着站在一旁端庄秀丽的女人,遥遥望去,如远山黛。 眼底的兴味渐起。 “这位是……” “哎哟,忘记给你们介绍了,这是我孙子,高致。” “这位是你孙奶奶的孙女儿,步遥,今年刚从闵苏回来,你可要好好照顾人家。” 步遥? 高致细细琢磨了这两个字,很有诗意。 步履轻盈过小桥,遥山如黛入云霄。 跟她这个人倒是十分贴切。 “这位小姐,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高致斜靠着桌面,摆出一副很自以为很帅的姿势。 落在步遥眼里,跟装腔作势的小孩没什么差别。 “奶奶,少吃点甜品,不然血糖该升高了。” 随口叮嘱了老太太一句,因为这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有一回老太太贪嘴多吃,当天晚上就进了医院,父亲当时还在国外谈项目,连夜坐飞机飞回来照顾了她一晚上,第二天刚稳定又要飞去国外洽谈业务。 这种贪嘴行为不仅伤身体,还要父亲百忙之中分出心神来照顾她。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跟高致好好聊聊。” 老太太不领情,反倒是觉得她多管闲事。 见她劝也劝不听,也不打算再多言。 高致一直跟着她,见着她有条不紊地安排好宴会的流程和核对各种细节,认真的模样更是吸引他的目光。 “步小姐可有婚配?” “不曾。”步遥头也不抬,正在核对手中的清单,显然对他不感兴趣。 这恰好激起了男人所谓的征服欲。 “那我们不正好?男未婚女未嫁,我奶奶也有意和你家结亲。” 根据她的了解,维科科技虽然老牌企业,但这些年因为守旧,损失了不少单子,也是在走下坡路。 而盛月在步承的接手之后一直是稳居上游,这也是维科看上这条“大鱼”的原因。 “哦?和你家结亲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高致闻言,也是一愣。 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么直白的,连客套都不带一下。 “我们家的基业深厚,在堰京也是说得上话的,我们两家结亲必然是强强联合。” 高致瞧着眼前的美人儿,知书达理,宜室宜家,能力和容貌兼具,适合娶回去成为当家夫人,到时候他就能当个甩手掌柜,还能有美人抱,岂不美哉! 高致还在盘算着美好的未来,没注意到前面站了个人,冷不丁就撞了上去。 “谁啊!?长没长眼睛?” 看清来人,高致先是一愣,随即展现出不屑:“我说是谁呢,原来是陆大少。” 在堰京跟他齐名的纨绔子弟,陆行舟。 虽然陆家在堰京也有一定的地位,但这些年也跟维科一样不断走下坡路,两家一向不对付。 “撞了人还不道歉?这就是你们陆家的家教?” 周遭的客人也忍不住纷纷侧目,想要凑上来看戏。 如果真的打起来,明天的头条就会是——堰京陆、高两家少爷聚众斗殴。 届时两家的面子都不好看,更别说是在她的地盘打得架。 “高致,如果我眼睛没瞎,是你先撞上去的,道歉也是你应该做的事。” 步遥下意识挡在陆行舟的前面,像是妈妈护着小崽子一样。 “你,你怎么还帮着外人讲话。” 外人?陆行舟在心底品味着这两个字,刚刚周身还散发着愉悦气息,一下就冷了好几个度。 步遥眉心也凝了起来,“我跟你很熟吗?” 高致这人自来熟得可怕。 “当然了,你可是我的未婚妻。” 听到那三个字,站在步遥身后的陆行舟,面带寒意,说出口的话更甚:“哦?是孙家的小姐还是沈家的小姐?难不成还是李家那位。” 每说一个,高致的脸色更白一分,他做的事情都是很隐秘,这些小门小户的女儿玩玩也就罢了,不会真娶回家。 但,这些陆行舟怎么会知道? 步遥抬起头,望向身后的人,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询问道:“你怎么知道他的小情人啊?” 陆行舟一低头就看见姣姣如玉的小脸,盯着他的眸子像深潭里的黑玉,纯净而又明亮。 “当然是……他每次开房都去的我旗下的酒店,被我撞上不少次,每一次对象都不一样。” 两个人说话的姿势很是暧昧,在高致眼里就是当着他的面出轨**。 “你们,你们两个奸夫□□!真是看错你了!” 高致气愤地扔下这句话,就想离开这里。 突然人群中出现了一阵骚动,步遥拨开人群,就刚刚还好好的老太太此时正晕倒在地上。 一阵鸡飞狗跳,宴会被临时叫停,步遥一边让人备车,一边稳住场面。 将宾客都安排好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去医院。 第24章 贰拾肆 步遥把人送进了病房,接着又去缴费处缴费。 却被告知费用已经被结清。 整个人懵在原地,谁结的账? “我结的。”陆行舟从后面走过来,看了眼她眼底的乌青,这几天因为家里的琐事没有休息好,接着又要送老太太来医院。 这是私人医院,住院费和看诊费都不便宜,他们非亲非故的,不能白白让人出钱。 “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 声音微顿,笑着解释:“我怕软饭吃多了硬不起来。” 见她疑惑,把手机递了过去。 上面赫然出现了他们的照片,是刚刚在宴会中她挡在他前面的时候拍的。 文案也很直白—— “陆家大公子上位豪门,软饭男的究极上位史。” 步遥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这也太……会造谣了。” 说话也不管当事人还在,笑得直不起身。 陆行舟无奈地看着她,莞尔一笑,“那步小姐,可否给我一个吃软饭的机会?” “你太贵了,我养不起。” 先不说这位少爷的身价,就凭他是国家的人,她也没这个胆子包呀。 “哪位是孙雅琴的家属?” 听到医生喊的名字,步遥赶回到病房前,医生见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皱起眉就要开始训人:“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的,不知道老人家有高血压吗?还给吃这么多糖分高的东西,怎么照顾的。” “是是是。” 医生又唠叨了几句才开始交代注意事项,完事了一边走还要一边絮叨现在的年轻人粗心大意。 陆行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的旁边,自然听到她小声地嘀咕:“都说了让她别吃这么多,不听我的,现在还要说我粗心大意,真是难伺候。” 步家人也都赶到医院看望,那些亲戚都是平日子联系不了几回的远房亲戚,这回来得倒是勤快。 “表侄女儿,这怎么回事啊?伯母这几年身体康健,怎么你一回来就大病小病不断呢?” 步遥维持着体面的笑容:“表姑,这话你可别问我,我和奶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你怎么不说她坏事干多了遭天谴呢?” “你,你怎么这么说长辈的?阿承没教你怎么跟家中长辈说话吗?” 老太太经常拿家里的钱去救济这些穷亲戚,这次来这么快,应该是最近的资金不到位,过来献献孝心,想要再捞一笔。 “您是我哪门子的长辈?一年到头见不到几面,遇事儿了就想来找我推锅,表姑您的算盘珠子都蹦我脸上了。” 其他的人看见孙涵都在这个丫头身上讨不着好,一时半会也不敢吱声,怕下一秒波及到自己。 空气一下就静了下来,步遥抬起手腕看了下表,她接下来还有场会要开,便不想继续和他们多费口舌,“如果不想给我奶奶交住院费,现在就给我滚蛋。” 一听到钱,那些亲戚个个夹着尾巴做人,跑得那叫一个快速。 安排了一个护工过来,步遥就回公司开会了。 回到办公室,就见沉惜眉目焦躁,看着桌面上的策划案,烦躁地揉着太阳穴。 “发生什么事了?” “你自己看。” 近期网上突然多了许多水军,都是在说盛月的珠宝品质有问题,好几家直营店的销量都被影响了,连带着股票也跟着下跌不少。 “宣发部怎么没动静?” 沉惜头疼的点也在这里,“宣发部已经澄清了很多次了,但是这回对方明显要搞我们,撤回的热搜没多久又往上走了。” 盛月是堰京珠宝界的龙头,客户群也倾向于高端的客户,地位能够稳立不倒,不仅仅是因为有专门的矿脉,更多的是工艺的精湛。 眼下这些子午须有的料被爆出来,针对性很明显。 “去查近期有没有新的品牌上市。” 没过多久,一份新鲜的调查报告就被送上了她的桌面。 沉惜凑过来看了一眼,就发现上面一个熟悉的名字。 “这个夏诺,是上一任的产品部总监,后面因为怀了孕,便辞职了。” 没想到能在这份名单上再次见到这个名字。 “会不会是重名?” “后面有照片。” 沉惜看着那张照片上那熟悉的脸,确认了就是那个夏诺。 “我总觉得这个人很熟悉……” 在哪见过呢? 这种熟悉感,在几天后更有深感。 步遥约了一个报社的商业访谈,过来的时候碰巧撞上还在录播室的夏诺。 报社的负责人接连道歉,排期被工作人员弄混了,只能让他们在一旁等一会儿。 沉惜盯着里面的人,不禁有些疑惑。 “以前的夏诺是这样的吗……?” 在她的印象里,夏诺是一个温婉宁静的姑娘,平日里也不爱说话,只喜欢一个待在一处,与人交流也支支吾吾地说不明白。 但此时的她,整个人都焕发光彩,除了那张脸,跟以前认识的她大相径庭。 夏诺访谈结束,出来的时候经过她们的身边,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她看,那种眼神让她想起了某种滑溜溜的生物,总是躲在阴暗的角落伺机窥探属于它的猎物…… “她离职的原因只是单纯地怀孕?” 沉惜还记得她提出离职那一天,笑容温婉,浑身散发着母性光辉。 “没错,她离职的时候跟公司并没有矛盾冲突,而且步总也考虑到她怀孕,给她多开了三个月工资补偿。” 按理来说她和公司没有矛盾,她几年前都在闵苏,更不可能碰见,那她的敌意到底从何而来? 这段时间盛月的业务被搅黄了不少,再次见到夏诺是在盛月在临城的开业仪式上。 她成立的一个品牌朝拾,也是在今天开业,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新店就开在了盛月的旁边。 不少人都在网上冲浪,能看到两家近日里明里暗里地互撕,纷纷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助理刚毕业不久,发生这种事情也没了主心骨,只能把求助的眼神投到步遥身上。 想要借势起家?也要看你吃不吃得下。 盛月的价格一直偏高端,一件珠宝最便宜也要十万打底,而隔壁就不同了,价格亲民,小一千就能拿到一条项链,不少想要给女朋友挑礼物,但又不想太贵,于他们而言是一个很好的价格。 助理看客人们都往朝拾的方向去了,有些着急。 “遥遥姐,我们今天的kpl会不会达不成……” 新店开业都会有指标的,所以开业仪式都会请些大咖来镇场子,她们今天请的是今年的新晋影后郭甜,只不过人还未到。 步遥丝毫不急,看着隔壁大门开开合合,面色不变。 倒是旁边的小助理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别哭,时候未到呢。” 小助理抹了把眼泪,没有get到自己上司说的时候未到是什么意思。 门外,一对夫妻路过这里,女人身穿的是当季新款,摩罗耶家的毛呢大衣,跟着她的男人正讨好地冲她笑着:“亲爱的,那边新开了家珠宝店,我们去逛逛怎么样?” 女人抬眼,发现是个没见过的牌子,本不愿过去,但在男人的软磨硬泡之下还是去了那边,一进去,打量着里面的环境,是那种温馨低调的装横,屋内在几处地方都布了景,不少人都挤在那地方拍照,不像是珠宝店,倒像是个网红打卡店。 此情此景,更让女人逛不下去了。 那软饭男似乎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拿起一条两千多的项链看向她:“亲爱的,这条项链很适合你,要不我买了送给你,就当是我们在一起三周年纪念日礼物,怎么样?” 女人此刻的表情完全控制不住,扭头就往外边走。 “哎哎!亲爱的你去哪?” 软饭男刚想要追出去,就被一旁的店员拦下:“先生你还没给钱!” 这才注意到手上拿着的那条项链,连忙给人放了回去,拔腿就追了出去。 女人出来之后,看见旁边还有一家珠宝店。 盛月? 想起来了,最近是有把分店开到临市的消息,没想到这么快。 “欢迎光临!” 女人看到店内明亮大气的装修,心里才舒坦不少。 “最近有新品吗?带我看看,我要买条项链。” 导购看见终于来客人了,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对待,一眼过去就发现这位客人脖子空空,灵机一动,拿出一条金色的锁骨链,中间是用红宝石点缀,一眼过去就觉得明艳、大气。 细心地跟客人介绍:“这条锁骨链在颜色搭配上很符合您身上的这件衣服,中间的红宝石是产自希瓦纳矿区,光泽与净度都是上乘,经过多次筛选才制作出这么一条。” 不知道是哪个词汇让女人眼前一亮,果断买单。 导购打包东西的时候,步遥突然把人叫了过去。 “怎么了主管?” “等会你拿一条四叶草手链送过去,就说是本店的第一位幸运客户,免费赠送的。” 导购虽然不明,但依然照做。 女人一听,脸上的笑容更深,接着又大手笔买了不少戒指手链,看得一旁的小助理一愣一愣的。 “姐……你可真行。” 步遥笑了笑,“你不要光看着眼前的利益,有时候不是同一个阶层,消费的层次也不一样,对面开再多单,也不可能比我们这一单来得多。” 更何况,店里来的那个女人身上都是当季最新款,价格自然不菲,不可能在自身本就高昂的基础上去搭配那些千元的珠宝,而这些,才是盛月的真正受众群。 第25章 贰拾伍 影后郭甜也姗姗来迟,在光环的加持下,一个小时之后,店内的开业kpl完美达成。 步遥看着稳定下来的新店,又跟店长交代了些细节,就准备打道回府。 刚出大门,就看见夏诺此时正在旁边等着,眼神瞥向她身旁的助理。 “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小助理看了眼夏诺,内心还是有些担忧,但步遥一直催促着让她回去,只能抱着满腹的忧虑回了公司。 “夏小姐,这边请。” 夏诺跟着她来到一家咖啡店,步遥点了一杯自己最喜欢的茶咖,将菜单推向对面。 “呵,我不喜欢喝这些东西。” 面前的女人涂着浓妆,周身透着高傲不屑的气息,跟第一次在调查报告上看到的照片除了眉眼之间,并没有一点相似。 “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我想你应该好奇一件事。” 夏诺推过来一张手绘纸,上面画的是一幅龙凤阴阳图,而上面的形状,有一半跟她的玉佩——一模一样。 “你知道什么?” 夏诺莞尔一笑,“我什么都知道。” “你想得到什么?” 既然人已经找上了自己,想必是有利可图,皆是人之常情。 “我可以告诉你真相,但是,你必须答应我,离陆行舟远一点。” 步遥挑了挑眉,眼前的人……还认识陆行舟? “告诉我一个理由。” “呵,理由就是,你们根本不合适。” “合不合适,也并不是你说了算吧?夏小姐。” “这可不一定。”夏诺将桌面上的纸张收了回去,语气淡淡:“如果你还想活过25岁,你就必须听我的。” 步遥这下相信了,她真的知道什么。 因为她不能活过25岁的事情,只有她和悟净那秃驴知道。 “我可以答应你,回去就和他解除婚约。” “哼,算你识相。”夏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不过在那之前,我必须拿到玉佩。” 夏诺眸色渐深,最后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这几日陆行舟有事没事就往她这边转,几经相处下来,她能够感觉到他的身手在她之上,想要硬抢的可能性几乎为0。 她父亲跟他私下约谈过一次,告知他婚约人选换人的事,这几天上门都是拿着数不清的礼品,步筝虽然眼馋,但是依旧不敢在步遥面前显露分毫。 老太太住院之后,江宁失去了靠山,这会儿正坐在沙发上,嫉妒地看着那一箱箱礼品抬了进来。 看她不爽,步遥觉得浑身上下都舒坦! 陆行舟顺势坐到她的旁边,步遥早已习惯,很自然地腾了些地给他。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陆行舟还想得寸进尺,拿着一颗葡萄喂到她嘴边。 这种亲密的动作,让她忍不住侧身躲避,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这种地步。 见她下意识警惕的态度,心里微微发苦。 明明几天前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没有这么僵硬了,但在今天,他能够感觉到日渐地疏远。 中途他接了一个电话,去了阳台。 步遥趁他不注意,手摸上了放在另外一个沙发上的公文包,里面除了一些投资资料,就没有别的了。 看来玉佩不在这。 陆行舟在堰京是有自己的私宅的,平时不住在陆家老宅,而那个地方私密性极强,没有许可是进不去的。 在他回来之前把东西归回原位。 “家里出了点事,我要回去一趟。” “好,你去吧。” “帮我查陆行舟的私人地址。” 一通越洋电话打了出去,电话那头的人惊呼出声:“你疯了!?去招惹那人干嘛?” “快点,我记得你那有人可以黑掉监控的吧?” “有是有,但你要干嘛?” “他现在不在家,我要去撬他家保险柜。” “……”姐妹你真是大胆。 “如果被发现我们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最终艾斯娜还是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答应了她的要求,但时间只有两个小时。 步遥让王阿姨把东西都收进库房,就径直出门了。 陆行舟的私宅坐落在青竹路的尽头,赶到那也用了半个小时。 “站住——请出示通行证。” “啊,我忘记带了,看照片可以吗?” “可以。” 好在她当时摸陆行舟的包的时候看见了通行证,如果拿走很快就会被发现,保险起见她只拍了照。 不过好在能混过去。 顺着通行证上面的房号,步遥成功来到陆行舟的家门口,她以前从艾斯娜的手里顺了一个密码破译器,手指在机器上翻动着,显示器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串数字。 手比脑子还快,输进去之后才觉得这串数字过于熟悉了。 20001126。 这不是她的出生日期吗? 怎么会出现在他家里的密码锁上? 顾不得这么多了,步遥把门关紧,先把他家的保险柜都翻了一遍,依然没找到想要的东西。 会藏在哪呢? 最后一个没搜的就是卧室了。 步遥来到里间,窗外被帘子挡得严严实实,一点光都透不进来,待久了还有些瘆人。 卧室里几乎没什么东西,比酒店房间还要简洁,藏东西的地方都找不到。 她刚想退出去,就听见门外有声响,环视了周围只有床底可以躲进去,犹豫了一下,在脏兮兮和被发现之间纠结了一会,最后还是选择了钻进了床底。 吱呀—— 害怕被发现,下意识屏住呼吸,她的视角只能看见一双家居鞋在她面前走过,过了一会儿像是有机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里,有暗门。 等到外面失去动静之后,步遥才敢把头探出来,那个机关的开关就在墙上那个挂画的后面,东西很小,如果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 陆行舟过了约摸10分钟,才从里面出来,她的手都快撑麻了…… 艾斯娜将锁定的监控拷贝了一份到她手机,确认室内没人之后,她才从床底出来,把画掀开,果然是金银锁,这个物件是上个朝代所留下来的工艺,现在很少能找到这个东西了。 她认识这个还是因为外祖母家有一个小叔叔是考古学教授,他手上就有这么个小玩意,有事没事就拿这个东西出来琢磨,久而久之连她都会开了。 不到15秒,锁应声而开。 身子探了进去,里面是一个暗室,中央摆着一个展台,上面放着一个红丝绒盒子,步遥两三步就踏了上去,却发现里面只有一个空盒,里面凹进去的部分就是一块玉佩的形状。 “在找什么?” 安静的空气中蓦然出现了一道声音,在密闭的空间之中回音余绕。 “你在找这个吗?” 明明确认过早就离开了的人,此时却出现在她的身后,手上举着的正是她一直找的另一块玉佩。 “嗨……好巧。” “是挺巧的。” 巧到他家里来了。 眼见着面前的男人要将手中的玉佩收回去,步遥下意识冲了过去,掂起脚尖想要去够他的手,却不曾想那个狡诈的人还把手臂抬高,一个重心不稳,向前倒了过去—— 陆行舟原本只是想逗逗她,却被茶香扑了个满怀。 步遥身上总是带有若有似无的茶香,靠近她的身边就能感受到沁人心脾的味道,这个气味很纯粹、干净,能够让人感觉到置身于悠远茶山。 “这是做什么呢?”陆行舟虚掩着手,密室里只有少许光亮,乌蒙蒙的,只能看见怀里女生柔顺眉眼下暗藏着的锋芒。 漆黑的环境之中,视觉被阻碍,其他的感官就会被无限放大,陆行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侧多了一只蠢蠢欲动的手,并没有阻止,只是每次都在她摸到的时候躲了过去。 几次过后,步遥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 “你玩我!?” “遥遥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可什么都没做。” 黑暗之中,听感变得尤为热烈,他的声音就像是耳边轻吐的一样。 此路不通,便想明抢。 “手摸哪呢?” 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呢喃,他们之间的距离被拉得极近,她只要抬头就能碰上他高挺的鼻尖,整个姿势就像是被人拢在怀里。 暗香浮动,疏影横斜。 不知道动到哪个开关,暗室的灯骤然亮起,而她也看清了自己摸的到底是什么…… 她面皮一向浅,此时更不知所措,白皙的脸颊上染上了红霞。 “想要这个?” “我想要你就给我?” “当然不。”不知是不是男人体内的恶劣因子在作祟,能感觉到他略带挑衅的目光牢牢锁在自己的身上,避无可避。 “你们俩……干嘛呢?” 周临的声音在他们身后。 步遥趁着他不注意,飞快踩了一脚,挣脱了男人的钳制,朝着光源处跑走。 周临看向身处暗处的人,逆着光看不清表情,眼下黑痣更显妖冶。 第26章 贰拾陆 那天从陆行舟的家里消失之后,她一直躲着不见人,但这终究不是办法,她想要活命必须拿到那枚玉佩。 “遥遥,你跟我出来一趟。” 沉惜难得正色,平日里两个人之间的氛围轻松愉快,难得会有这么严肃的模样。 “你跟我说实话,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什么?” 沉惜盯着她看了一会,也明白了这件事她起先并不知情,不然也不会是这副表情。 “你前几天跟的那个合作突然撤资,理由也很鬼扯,说你是……什么天孤煞星,时运不好会影响合作,想要把你换下去。” 其实这段时间堰京断断续续都有人传这件事,说闵苏回来的那位大家小姐其实是煞星命格,以前就是因为这个才送到闵苏避灾,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不少人都信了这套说辞。 再加上孙雅琴前段时间住院,更验证了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盛月的合作方听到动静都纷纷避让,生怕和她沾染上关系。 步遥对名声这种倒是无所谓,看了眼近期撤资的名单,都是些跟风的小企业,就算合作告吹了也不会撼动盛月这棵大树。 “沉主管,又有企业打电话过来取消合作了。” 闻言,心中不好的情绪更是浓烈,“我先去处理。” 步遥独自留在办公室里,沉着脸翻看着网上的信息,明显是有人在带节奏,手机上进了一条陌生信息。 ——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电话拨过去,无人接通,用的是虚拟号码。 沉惜很快就忙完回来,因为这次是个大头,处理起来分外棘手,但她还是给她拿了一份她平时喜欢吃的下午茶。 对于她的记挂,步遥也十分感激,“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不碍事,”沉惜又从外面拿了一叠资料,摊开到她的面前:“这次不是小打小闹,盛月的高层已经有放弃你的意思了。” 盛月并不是父亲的一言堂,还有三位股东,她以前在堰京的时候那几个叔伯待她还不错,但也只是不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情况下。那几位叔伯在她这几日里都对她避而不见,不是外出采风就是国外出差,甚至平时开会都变成了线上模式。 打电话过去接通也是含糊应付,对这件事只字不提。 公司的解聘书被放在了主管办公室,也有不少人私底下开始幸灾乐祸。 “我就说她待不久的,平日里锋芒太盛,这下吃苦头了吧。” “倒也没有……你说得这么夸张吧,我觉得她人还挺好的。” 众说纷纭,但都不敢进主管办公室去怼脸开大,没多久就看见沉惜阴着一张脸从里面走出来,径直上了高层办公室。 “沉主管这是要做什么?” “还能是什么?这个新来的手段真是高明,连沉惜都搞定了。” …… “走吧。” 沉惜上楼一趟之后,下来就看了她一眼,一起收拾东西。 “你做什么?” 她看着那空了一半的办公桌,哪还不知道沉惜的意思,是准备跟她一起离职。 “别呀,你在这多好,跟我一起离职算怎么个事儿。” 沉惜将手上那张已经盖了章的离职申请表丢到了她的面前:“喏,反悔也没用。” “别磨蹭,快收拾。” 她干脆利落整理好自己的东西,顺便把她的也一起打包,走的时候更是毫无留恋。 “你不会对公司有不舍的想法吗?” “你会对一个莫名其妙开除人的公司产生留恋?” “……那倒不会。”只不过这个公司是她家的,还是有点情怀在。 “董事会那群老东西总喜欢倚老卖老摆这个大谱,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你呢?接下来什么打算。” “我啊——想成立一家自己的珠宝品牌。”她的眼神里闪烁着的光足以看出来被开除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心绪。 “可惜了你当初谈拢的合作。” “咦?怎么下雨了?” 刚刚还明朗的天气,此时乌云密布,淅沥沥的雨开始洒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盛月的大厦前已经累了一潭积水。 “我的车最近送去保养了,没开车来。”沉惜点开打车软件,看了眼正在排队人数,最快也要等到半小时之后了。 “要不我们……” 话音未落,一辆黑色的布加迪稳稳停靠在她们身边,车窗降下,露出周临那张高调张扬的脸。 沉惜没见过周临,此时正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她。 这是谁? “下雨这边不好打车,上来吧,我送你们。” 沉惜附在她耳边小声嘀咕着:“这谁啊?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小心被骗了。” 堰京的公子哥都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谁知道这个是不是披着羊皮的恶狼。 抬头看了眼天,雨有着愈发猛烈的趋势,拽了拽沉惜的衣袖,示意她先上车,过后再跟她解释。 黑色的布加迪穿梭在雨幕之中,流畅的车身一晃而过,溅起了一阵水汽,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露出艳羡的目光。 沉惜还是第一次坐这种豪车,怎么都坐不住。 步遥也感受到她的焦躁,还以为是她来那个了,从包里掏出一片卫生巾递给她,发现她神色迥异,还以为是她不好意思。 “没事的,要不要给你一件衣服垫一下?” 沉惜这才明白她误会了什么,抓住她的手,把那张卫生巾塞回包里,低声跟她解释:“我没来那个……就是我没坐过这么贵的车,一时有点紧张。” 车开了一路,她的手也被抓了一路。 “我到了,在前面停下就可以了。” “这里有把伞。” “不用不用,我家很近的。”多看一眼他们这些资本家她就忍不住仇富,趁着雨没这么大赶紧溜。 周临透过后视镜,跟后座端坐着的人对上了视线。 “有什么话,直说。” “还真是什么都逃不过步小姐的慧眼。” “你们俩吵架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的语气是肯定的。 “这几天,赌场都快输破产了,再过几天估计连□□子都要抵出去。” 虽说是开玩笑的语气,但她还是能够周临心中的不满。 “老大这个人虽然有时候脾气犟得要命,但是心不坏,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你。”周临单手打着方向盘,车子转向开向另一个路口。 再往前开一公里就到她家了。 “到了。” “谢谢。” “要谢就谢某人,我只是个跑腿的。” 他口中的某人这会儿正在家里把东西都翻了个底朝天。 周临接到陆家打过来的电话时,还在车里,听到消息赶忙掉转车头,紧赶慢赶地来到陆行舟的私宅,熟练地按下密码,推开大门就看见地面的一片狼藉。 “你家遭贼了?”话音未落,前面就飞过来一道残影,好在他动作快躲过了一劫。 忍不住看向那一地狼藉之中唯一的净土,平日里那张风流不羁的脸上尽是阴霾,手上紧紧地抓着一盏千秋时期的古董瓷器,大有一副将其捏碎的架势,手背上的青筋完全显露,压抑着身体里最深沉的情绪。 周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下意识地咽了咽喉,双脚不受控制想要逃离这里。 “过来。” 明明是很正常的语气,但在周临的耳朵里却像是恶魔的低语。 第27章 贰拾柒 “姐!江湖救急!” 步遥回到家,沙发还没坐热,出去开门的时候就看见周临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的,完全失去了一个富家公子哥该有的仪态。 步遥没忍住,笑出了声音,“你这是出门被抢劫了?” 周临满腹幽怨看着这个罪魁祸首,但大气不敢出一个,只能装得更惨些。 “你不知道,你们吵架,我们家老大更疯了似的,你看我脸上这伤就是他打的,下手可狠了……” 这委屈的小样,倒是让她生出了一丝恻隐之心。 “我帮你跟他解释一下不就好了。”前几天从他的私宅里出来之后就把他的联系方式统统拉黑了,这段时间也故意避开他的行动路线。 见她拿出手机之后,一通操作之后把人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手刚摸上屏幕的键盘,就被周临连人带机塞进了车里。 “跟我走一趟,人命关天呐!” 车子一路疾驰,险些没把她的隔夜饭给催吐出来。 到了目的地,周临把她放下车之后就开着车离开了,留下她在原地闻车留下的尾气。 顺着上一次过来的印象,找到了那个熟悉的门牌,不知道是不是周临走的时候门没关紧,轻轻一推就开了,室内安静地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屋内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她有些怕黑,每一步踏地都小心翼翼,生怕周围窜出来某些不明生物。 刚踏进去没几步,一只强劲有力的手就从她的后腰绕了过去,一个拦腰就把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声音沉沉:“小心,地上有玻璃。” 作为一个合格的声控来说,这个声音是极为吸引她的。 脚上的高跟鞋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在地,男人单手把她抱在怀里,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从地上把她的高跟鞋一把捞起,踏过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碎片,往房间里面漫步而去。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极近,隐隐约约间能够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很浓郁。 “你喝酒了?” “嗯。” 只能听到模糊的声音,看不见他的脸。 她和他认识这么久以来还从未见他喝过酒,此时也有些好奇他喝醉酒的样子是什么样的,手忍不住想要扒拉他的脸,还没动上就被强行按下。 “干什么。” 做坏事也不带脸红的,若无其事把手收了回去。 到了上次进的那个房间,陆行舟把她放了下来,脚面接触到冰冷的地面,忍不住轻呼一声。 刚踩到地上的脚又悬空,人接下来就坐在了床尾。 “等着。” 搁下这句话人就打开门出去了,也不说清楚要她等什么。 人一出去,步遥就顺着记忆里的场景找到了开关—— “啪嗒。”一声,房间的灯应声而开,照亮了整个房间。 恰好碰上拿着一双白色的拖鞋回来的人,一个站在床头,一个站在门边,双目而对。 步遥发现面前的人脸上没有任何的醉意,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这人耍了,想要跳下床,甩他一个脸色就走,却被人抓着脚上被塞了一双米白色的拖鞋。 低头就能看着他乌黑的头发,陷入短暂的迷茫之中。 家中说是乱成一锅粥也不为过,陆行舟在打扫卫生的时候,她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闲适地喝着奶茶,抛开他所做的那些事不谈,他这个人作为男朋友来说是十分合格的,不仅长得赏心悦目,做起家务更是得心应手,她以前要要是个公主,定是要娶回来当驸马的。 就这么盯着他看,一时嘴快忍不住把心里话吐了出来。 陆行舟收拾垃圾的手微微一顿,语气中充斥着散漫,又恢复了那漫不经心的调调:“行啊。” 步遥抓着零食的手一顿,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答案。 腿盘久了也有些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你为什么对我似乎很宽容,明明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甚至每一次的相处里,她都能在陆行舟看向她的目光中,感受到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脑海里闪过了一堆以前大学时期舍友按着她头强行安利的替身文学……到最后看向陆行舟的眼神都变了。 还在整理屋子的人没有注意到她眼神的变化,把装好的垃圾打了个结,拎出了门外。 返回来的时候提着一袋印着“令雅居”字样的包装袋,这是她最喜欢吃的那家,特别是他们家的饭后茶点,堪称一绝。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家?” 步遥脚踩到地毯上,很快找到被踢到一边的拖鞋,去厨房洗了个手,出来打开包装盒,里面的香气扑鼻而来。 放在最上面的就是她最喜欢吃的龙井虾仁,虾肉色泽像是白玉,打开餐盒弥漫着龙井的悠然清香,上面放了几片鲜嫩的茶叶点缀,让人食欲大动。 下面那一层是荷叶粉蒸肉,和做工精致的荷花酥,令雅居最为出名的就是雕工和口感,那几朵荷花被雕刻得栩栩如生,如若不细看,都发现不了这是假的。 每一样都对得上她的口味。 她并没有告诉他自己喜欢吃什么,但他就是知道她的口味和忌口。 “什么情况?!”羌挽歌拽着她的手,难得她有空,就约她出来听曲儿,一整天下来魂不守舍的,叫了好几声都没回神,最后追问了一番才肯说实话。 “我赌一包辣条,他肯定暗恋你!” 根据她多年的泡仔经验,这人绝对是个闷骚男! “不能够吧……”步遥半信半疑。 她怎么都不能够把陆行舟那张脸和闷骚男联系在一起,简直不要太高调了。 羌挽歌眼睛亮亮的,抓着她的手,“下次去见他带上我!我保证帮你好好参谋。” 她们认识的时间不短,略微一猜就知道她打什么主意了。 “我看你就是想八卦。” 羌挽歌被揭穿了也不恼,笑嘻嘻地贴到她身边,以她的视角能够看到她吹弹可破的皮肤,眸子里闪过艳羡,她要是个男人,保不定就答应自家老头的催婚,把步遥娶回家去,哪还有那群男人什么事。 “最近我的馆子里来了几个新鲜的小帅哥,等会就上来,你瞧瞧有没有喜欢的,碰上看对眼的谈谈也不是不可以。” 侧头看了眼羌挽歌,有些无奈。 她的渣女语录又可以更新了。 没过一会儿,楼下就响起动人的乐音,一群穿着白衣的少年从两边鱼贯而入,每个人都各有特色。 坐在中间的琴师指尖微动,弦音翩翩,入耳如鸣。那张脸上并无太多的情绪,仿佛跃出的琴音与他毫无干系。 “你新换的口味?” 羌挽歌不可置否,撑着下巴有意无意地盯着楼下的琴师,眸光中带着一股犟劲儿,原本的注意力还在台上,余光中瞄到了一个顽长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茶馆门口。 说曹操曹操到。 “瞧那是谁?”羌挽歌拽了拽身边人的衣袖,示意她看门口的方向。 陆行舟沉着脸,走进来的时候还瞥了台上的那群人一眼,下一秒面沉如墨,像是被什么东西玷污了眼睛似的。 羌挽歌和步遥都坐在楼上的看台位,将楼下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直接给她气笑了:“他什么表情,我这个地方还是个风花雪月之地?真当我这是鸭馆啊!” 步遥看向她的目光都透露着:这难道不是? 羌挽歌用娇俏的眼神瞪了她一眼,“我这只是能够让他们大展才华的地方,正经的!” “嗯,正经的。” 步遥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憋着笑。 羌挽歌这会儿也顾不上八卦了,眯着眼打量着款款朝她们的方向走来的男人,一身干净的白衫和黑色休闲裤,倒是衬得他白玉无瑕,君子无双。 扭着腰上前拦住他的去路—— “陆公子来我这做什么呢?” 羌挽歌家底殷实,在闵苏也算是说得上话的人家,自然也不怕陆行舟背后的陆家,说起话来也不甚客气。 “借过,找人。” 羌挽歌不知是不是故意,一米七七的净身高把身后的人挡了个严严实实,一点缝隙都不给人留。 陆行舟哪能看不出眼前的刻意刁难,依旧是那副故作风流的嘴脸:“不知道的还以为羌小姐对陆某爱而不得,上赶着堵人。” 羌挽歌自认脸皮已经够厚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位高手。 “陆公子这脸可真大,我都自愧不如。” “过奖。” 不是,谁在夸你了? 不欲与之多说,撇开挡在前面的人,就看见了一直躲在后面,品茶观戏的人。 如翡翠一般波光流转的眼眸中兴味浓郁,看着他们斗嘴似乎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陆行舟上前拉起她的手,很自然的动作像是做过了无数遍。 “不是,陆公子,你把我的人带到哪儿去?” “喂!听见我说话了没有?” …… 身后羌挽歌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步遥一直盯着被抓住的手,不语。 直到出了茶馆,陆行舟也没有放开。 “你要带我去哪?” 陆行舟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心中也有些迷茫,他也不知道要去哪。 但只要远离刚刚那风花之地,哪里都行。 他一个小时之前还在老宅听他爹的淳淳教诲,百无聊赖地打开朋友圈,却看见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加上的好友,发了一张在茶馆听曲儿的自拍,而那刚好拍到了二楼的看台,以及—— 台上那些姿色姣好的……男模。 看见朋友圈的那一刻,下意识扔下还在叨叨的老陆总,开上车就往这边赶。 原本满身的焦躁,在看见她用如同一汪清泉般的眼神盯着自己看时,所有的焦躁、不安,在那一刻瞬间烟消云散。 第28章 贰拾捌 两个人并肩而行,街头的小道很窄,刚好是他们两个的距离,为了照顾她的步子,陆行舟特意放缓了步伐。 “那个……” “我……”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默默地对视了一眼,都颇有默契止住了话头,都想等对方开口。 “滴滴——滴滴——” 后面开着共享电车的喇叭一直在狂响,他们之间的沉默被这一声声喇叭震破。 他们侧过身,让那个电车先过。 开着车的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堰京人真是素质堪忧。” 人行道就这么宽,还天天想着逆行。 越过了他们,前面似乎还有一对小情侣,但对方没让,两方人马就在道路中间开始骂骂咧咧,问候对方父母以及祖上十八代。 步遥看了眼前面的闹剧,拽了拽陆行舟的衣袖,示意他往回走。 换了条大路,这里的人烟稀少,车也不多,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个人工湖,看着湖中央有两只天鹅在扑棱着翅膀玩水,兴趣一下就被勾了起来。 “去看看?” 陆行舟似乎看出了她对那两只天鹅的兴趣,故作不知开口询问道。 步遥欣然同意。 这个人工湖是政府管辖的,天鹅是国家的二级保护动物,人工湖的周围都会有人巡守,防止有人将一些高盐、高糖的加工食品投入湖内,如果想要投喂那些天鹅,附近都会设有专门的食物售卖点,可以在那购买食物去投喂。 陆行舟拿了两个小袋子过来,递给她其中一个。 刚刚还在湖中央的两只天鹅,似是看见有人拿着食物,便缓缓游了过来。 步遥蹲下身子,把食物放在手里,湖中的天鹅倒也不怕生人,就着她的手吃了起来。 另外一只黑天鹅也想凑过来,却被啄了一下脑袋,赶到了一边。 “这只这么凶啊?” 站在一旁的巡检员看了那只白天鹅一眼,解释道:“这只天鹅是后来的,原来跟它的是另一只黑天鹅,但是那一只突发疾病死掉了,后面政府又拨了另一只天鹅下来,但是它们怎么都相处不好。” 步遥投喂的动作一顿,“总会迎来新的生活的,只是时间问题。” 因为背对着,她并没有发现身后的人复杂的神情,两包小零食很快见底,她也不厚此薄彼,将另外一包给了陆行舟,让他去喂那只黑色的天鹅。 拍了拍手里残留的零食屑,蹲太久站起来的时候还有些头晕目眩,手下意识抓住离自己最近的支撑物。 陆行舟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要往下掉的身体。 低声道过谢之后迅速避开,保持着异性该有的距离。 手中的温软持续不久,就迅速冷却下来,失落和晦涩的心情像潮水一般汹涌成灾。 “走吧?”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身后的人并没有跟上来,转身回去轻扯了他的衣袖。 陆行舟感受到衣服下摆出现了一股小小的力道,迅速回神,与她并肩往来时的方向走。 途经一个独栋的小别墅,花园里聚着一群人,似乎是在开茶话会。 从外面看了一眼,都是些生面孔,她并不熟悉,打算就直接路过。 他们还未走几步,后面花园的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行舟。” 陆行舟我行我素,横行霸道惯了,不想理的人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最后还是步遥听不下去,把人拽了回来。 “喊我?” 步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难不成还是喊我? 想来是跑不掉了,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向声音的主人。 这个人的长相和声音一样的甜美可人,但陆行舟眼底并没有任何柔情,只是冷冰冰地询问:“做什么?” “行舟,好巧,我今天正好和朋友们约来郊区别墅喝下午茶,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你,这也是一种缘分不是吗?” 陆行舟不说话,只是侧过身把步遥牢牢地挡在身后,阻绝了对面那个女生想要探查的视线。 “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没必要。” 步遥站在他的身后,有些不明所以,是她上不了台面,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忍不住探出头去,看向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孩,至少表面看上去是个单纯可人的小白花。 挡在前面的人背脊微僵,不知道的还以为对面是什么洪水猛兽。 “那要进来坐坐吗?小怜也在。” 陆怜? 步遥记得她是陆行舟的堂妹,父亲在纪检委任职,官儿还挺大。 闻言,陆行舟并没有喜悦之色,反倒是眉心皱起:“不是让你离她远点?” 白落轻笑:“我也不想,可是小怜很喜欢跟我一起玩,我也没办法。” 陆行舟侧过眼,叮嘱她在外面等一下,等会就出来。 她想着应该是进去接陆怜,点点头就在街边的长椅坐了下来。 白落没有跟进去,就在门口与她遥遥对视。 过了一会儿,缓步走到她的身边坐下,周身尽是大家风范。 “你和行舟,是什么关系呢?” 步遥偏头看着她的眼睛,不躲不闪。 “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你最好是……”白落压低着声音,眼里透着散不去的偏执。 没过一会儿,陆行舟就拽着一个年纪尚小的女孩从花园里出来,被抓着的那个女孩一直挣扎,不愿意走,奈何力气不如他大,是被硬生生拽出来的。 “放开我!我不走!” 奈何她的力气拧不过陆行舟,被抓着走了一路。 陆行舟带着她们来到了一个私房菜馆,完事了还不管,把她们扔在位置上自己去点单了。 自己倒是快活了,留她一个人对付眼前的叛逆小孩。 那小孩挺不客气的,一直用一种打量的眼神盯着自己瞧,那小眼神就跟X激光扫描仪似的,恨不得把自己浑身上下都透个明白。 陆怜见她哥从后厨的方向走过来,连忙跳起来冲过去抓着他的手往另一边拽。 “做什么?” 陆行舟看着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妹妹,一时间也没什么好脸色。 “她谁啊?” “你不用知道。” “我怎么不用知道了?我是你亲妹妹哎!什么事我不能知道,更何况落落姐又……” 听她提起那个名字眉心扬起了不悦的情绪,也不乐意继续听她说下去,把手抽了出来就想回去。 陆怜一个箭步冲上去挡在了他的前面,一副不说实话不给走的架势。 陆行舟深吸一口气,忍着想把这个亲妹妹扔出去的冲动,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我在追她,满意了?” “哎!你怎么能?” 趁着她震惊之余,拨开她的手就往外走出去。 躲在旁边偷听的人想紧急撤退,却没发现脚下有一块装饰用的碎石,一时不查,脚被绊了一下,在要摔下去的时候用手撑,才没有摔成一坨,只不过代价是……脚崴了。 忍着脚疼在人回来之前坐回了位置上,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只是了解她的人都知道,那上扬着的嘴角多了几分僵硬。 陆怜一边嚼着嘴里的菜叶子,一边用一种看情敌的眼神瞅着她。 这眼神像是她抢了她的男朋友似的。 陆行舟也注意到饭桌上奇诡的气氛,扫了一眼身旁的陆怜,不禁出声警告:“要吃就吃,不吃就去外面等着。” “哼——”泄愤似地咬了一口手中的食物。 步遥对这种小孩子闹情绪的戏码不是很感兴趣,反倒很满意这里的食物,特别是鱼汤,是她喝过最鲜美的。 注意到她对鱼汤甚是喜爱,特意转到她的面前,这个举动引起了陆怜的不满,较劲似地把鱼汤转了过来。 “我也喜欢喝鱼汤!不行吗?” 瞥了她一眼,没继续理会,反倒是跟坐在对面的人闲谈起来:“这里的鱼汤做得很鲜甜,都是现杀现做的,如果喜欢可以多来。” 步遥恍然大悟,总算是知道他为什么是从后台出来的,原来是挑鱼去了。 陆怜一直在盯着对面的人,生怕她有什么不轨之心,忘记了嘴里吃的是鱼,一整块吞了下去。 “咳咳咳——” 餐桌上另外两个人都被她这一动静吓了一跳,步遥赶紧倒了一杯温开水放在她的面前,“试试看能不能吐出来。” “慢点喝。” 陆怜接过水,小口小口地喝着,但鱼刺太多,效果微乎其微。 两人也只好带她去医院就诊。 医生检查完,看了站在一旁的两人一眼,语气尽是埋怨:“你们做父母的怎么回事?小孩吃鱼也不注意着点,有你们这么当父母的吗?” “我们……”不是…… 不等她解释,就被医生挥挥手赶出了门外。 扫了眼跟她一起站在门外的某人,没好气道:“不解释一下?” 那人还故作无辜看着她:“解释什么?” “就……”指了指门内。 “哦……那个啊,我没听清,说了什么?” 步遥看着眼前装傻的人,真的很想一脚踹过去解气,这么想也这么干了。 但是她忘记了自己的脚刚刚崴了的现状,一动就拉扯到筋,轻呼出声。 陆行舟也注意到她脚踝处的红肿,刚刚急着来医院,并没有发现。 “脚崴了?怎么弄的?” 说着蹲下身子,纤长的手指想要去触碰微红的伤口,被她下意识躲了过去。 “没什么,小伤而已。” 陆行舟看着她下意识握拳的小动作,并没有开口揭穿。 “哎?!你干嘛!” 没想到陆行舟直接把她拦腰抱了起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迈开步子走向另一端—— 第29章 贰拾玖 “敷点药就好了,一天三次。这几天注意不要过多走动。” 医生开了些常见的跌打损伤药,一边写一边叮嘱着。 陆行舟在一边听得认真,像是完全没有发现身后坐着的人宛如红霞般的脸颊。 “我去帮你拿药,在这等着我。” “哦。” 诊室的门被人关上,此时医院也不忙,就她一个医患坐在病床上休息,那个医生还抬起头来看她的时候还忍不住开口打趣:“你那小男友还挺关心你的啊。” 过了好一会儿才发觉他口中的小男友是陆行舟。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医生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一副“我懂得”的表情,“你们小年轻嘛,脸皮薄很正常!” …… 现在她只想找一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 而那个罪魁祸首拿完药之后,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想要继续抱着她回去。 这次她有了防备,拒绝得也是十分干脆:“我自己走。” “你走不了。” “我能走。” “你不能。” 两个人各执一词,好巧都是犟种,谁也不让着谁。 最后坐在位置上的医生都看不下去了:“姑娘你要是想好快些,就让你男朋友抱你回去!” 最后的最后,陆行舟还是得偿所愿了。 抱得美人归。 车停在她家门口,陆行舟抱着她下车的时候,她的老父亲正在院子里晒着太阳,一眼就能抓个正着—— “伯父。” “哎,哎……”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自家闺女抱进了屋子里,丝毫没有插手的余地。 “哪间房?” “楼上左拐第二间。” 原本想着苦力都用到这了,也不缺这一会儿,但步子刚踏上楼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叫停。 “不用了!放我到客厅就行,我找我爸有点事!” “上楼找也是一样的,更何况,医生说不要走动太多。” 步遥此时只想骂娘,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 顺着她的指示很快就来到她的房间门口,陆行舟示意她把门打开。 怀里的人直接装死。 正巧王阿姨想上来看看她的情况,还以为是他们不方便开门,特别顺手地帮她把门给打开了。 王阿姨没看懂她眼底的震惊,摆了摆手功藏身与名,下楼去了。 脑海里闪过各种死法,最终选择装死。 只能祈祷她出门之前没把那块罗盘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可惜的是,上天并没有听见她的祈祷。 一进房间,那块罗盘就被大刺刺摆在桌子上。 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见。 陆行舟把她放到床上,眼神一直没离开那块罗盘,反而笑得玩味。 “……如果我说我是捡的,你信吗?” “哦……从我左边口袋里捡的?” “……” 见她缩进被子里,整个人都蒙起来,像一只小乌龟。 陆行舟顿了一下,伸出手指去扯那床被子,第一下没有扯动,还被她用力往回拉了一点。 第二次直接用力,一床被子都被掀开了,她想把被子扯回来却发现自己的力气不够。 “再闷下去,人都要闷傻了。” “咳……那什么,你们等会下来吃饭,别在楼上待太久,影响不好。” 她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外,平日里严肃的老脸,看着他们的动作也只是略微埋汰了几句。 看着把她名声作弄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还在那闷笑个不停。 “等会下去你别乱说话。” 被警告一番的人也不恼,任劳任怨听她的差遣。 下去的时候也是陆行舟把人抱下去的,步承看着台阶上缓缓步下的两人,抛开其他不谈,光是容貌就是极为般配的。 “江宁她们呢?” 步承听她问起,才解释道:“你奶奶病情加重,她们过去陪房了。” 这老太太上次去看她还生龙活虎地闹着要出院,这又是唱哪一出? “你奶奶年纪大了,身体有点毛病是正常的。” 她觉得父亲多少有些愚孝的成分在,要不然他和母亲也不会闹到离婚这种地步。 吃过饭,步承不知道从哪整来一个轮椅,她的强烈拒绝也毫无作用,最终还是坳不过坐了上去。 还让陆行舟推她到花园里散散心,美其名曰培养感情。 “我们俩哪来的感情培养……” 无非是干坐着大眼瞪小眼罢了。 “怎么没有?” 淡漠的男声在徐徐的晚风中蓦然响起,颇为悦耳。 “我要找也不找你这样式儿的。” 夜下静好,皎白的月光映在她的容颜上更添几分光彩,只不过说出口的话却让人难受异常。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看似玩笑般的语气,但她还是听出了语气中暗藏着的酸涩。 这人也不嫌脏,在花园里随便找了块石头就坐了上去,垂落在耳后的头发被晚风吹起,和这夜色融为一体,平白多了分孤寂。 原本想好的话也有些不忍再说出口。 “我喜欢……长得好看的,对我好的,而且不能出轨。” 说到最后一条的时候她的表情尤为严肃。 但这个答案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无论过了多久,她还是她。 “我没跟你提过我的母亲吧?” 骤然提起,纵然他有些无措,但依然应声。 “她和我父亲呢,以前是家人亲戚眼里天造地设的一对,但是也没能熬到最后,她在之后选择了再嫁。” 说话的声音微顿,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她语气里的哽咽。 一时间,空气中的气氛渐渐冷却下来,陆行舟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儿,当一个合格的听众。 “那段时间我看上去压根不在乎,实际上我比谁都要难受。” “我以前是在一个完整、幸福的家里长大的,从来也没想过有一天我的家会变得支离破碎。” 也正是那段时间,她学会了怎么用冷静的表面去伪装自己已经破碎掉的内心,谁也不去关心,只要没事就躲在屋子里,不再去交际,唯一联络的只有那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以至于,后来连她母亲再婚也没有去,选择了逃避。 这些话她从来没有和外人说过,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因为守孝期过了,就回到堰京和父亲一起生活,那段时间有不少人都在暗地里偷偷戳她的脊梁骨,说她大不孝之类云云。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忘记这段往事的时候,再提起还是如针刺般扎在心口。 “对于她的选择我无从质问,但我选择的伴侣一定是要能走到最后的。” “那你为什么觉得我不行?” 步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但我也不需要时时刻刻想置我于死地的伴侣,不是吗?”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只见她微微叹了口气,转身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话—— “你们暴露的东西太多了。” 独留下这句话,步遥不再多说,径自推着轮椅进了里屋,将身后的人抛在无边的夜色之下。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陆侄呢?” “他有急事就先回去了,爸,我有点累,先上楼休息了。” “哎,行,让王阿姨带你上去,小心点。” “知道啦。” 原本想上楼休息的人,却没有丝毫睡意,脚踝处的酸痛还隐隐发酸,眼睛一闭上脑海里就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张多情的脸,再次睁开眼,清明的眸子里多了分烦躁。 晚上涂了药,脚已经没有这么疼了,只是还有些酸,基本上能够下地走路,就是不能够有剧烈的运动。 莫名口干,想要下床倒水喝,人刚走出房间门口,就听见大门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的房间视野很好,外面的走廊能够将楼下的景象尽收眼底。 “快,快进来。” 走在前面那位不正是她家那位还在医院的老太太? 不知道是做贼还是什么,一行人静悄悄的,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有一个类似神婆打扮的人,正在往家里一些隐秘的地方贴着符纸,嘴里还念念有词。 步遥走到一个死角,手臂靠着栏杆,手撑着下巴,看着底下一群人在舞弄着,没有出声。 等到她们弄得差不多了,步遥睡不着,心里起了坏心思,从房间里拿了一个上次出去玩买的假发,是一款黑长直,她换上的睡裙也是白色的,这个时间点出去跟贞子没有差别。 走到楼梯的拐角,她的身形修长,这个地方的影子可以将她的人放大,但是楼下的人又不可能看清她的脸。 窝居在客厅一角的小狼崽似是感受到什么,抬起头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是熟悉的人,冲着她的方向叫唤了一声,又低头睡了过去。 而客厅那些做贼心虚的一群人,闻声而动,抬头便看见一簇黑影在墙壁上,许是心里有鬼,见着什么都像是鬼。 最不禁吓的还是老太太,尖叫一声两眼一翻,直接晕在客厅的沙发上。 这个动静把楼上的人都惊动了,纷纷出来查看情况。 步遥见目的达到了,哼着小曲溜回房间。 半夜三点,客厅的灯光大敞,中央唯唯诺诺趴着一个人,而老太太也在家庭医生的急救措施下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见她的儿子正沉着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瞧着。 心下一虚,忙开口解释道:“哎哟,我在医院待久了想回来看看,哪曾想刚回来就碰到这事儿。” 步承扫了趴在地上的那个神婆一眼,也没说到底信不信。 “儿啊,我就是看家里最近不太平,想着找神婆过来驱驱魔,没有别的意思。” “什么魔需要您大半夜来驱?” 老太太看着他逐渐沉下来的脸,心里警铃大作,看上去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刚想要装病嚎几声,她近来噩梦频发的声音在楼道间响起,“奶奶不是生病了?这半夜来折腾来折腾去的,可累坏了吧?” 步遥下来的时候已经把假发摘了,此时还是那温润得体的大家闺秀。 步承面露担忧:“遥遥,你的脚还没好,怎么下楼了?” “我听说奶奶回来了,就下来看看。” “哼,我看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步承一个眼神瞪过去,这才收敛不少。 看向女儿的眼神温和下来:“过来坐。” 很是自然地坐到了父亲旁边,这个位置正好对着老太太,不偏不倚,直对她的视线。 “刚刚装神弄鬼的是你吧?” “奶奶,你说什么呢?我刚刚一直在楼上休息啊。” “我看就是你,这个家只要你来了,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行了!”步承这次是真生气了,“如果您还想继续在国内待着,就对我女儿尊重点!” “我是你妈!你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 楼下吵吵闹闹的声音吸引了不少人的围观,步筝也匆匆披了一件衣服从屋子里出来,路过长廊的时候正巧看见女儿正靠在围栏上看着下面的一举一动,面容上尽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 嘴角勾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就像是楼下的那场闹剧,就本该如此。 第30章 叁拾 “宁宁你……” 听到母亲的声音,江宁收回了笑意,一脸平静地看着她:“妈。” 步筝这时候也收了下去查探的念头了,见着周围没人,赶紧拉着江宁回了自己的房间,检查了好几遍门窗,确认都关紧了,才转头看向她,目光惊疑不定。 “宁宁,你跟我说实话,你奶奶今天做的那些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妈妈!你怎么能怀疑我呢?步遥是你亲闺女还是我是?自从她回来之后,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面对女儿的埋怨,步筝也颇为无奈。 “宁宁,我们斗不过她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步筝上前捂住她的嘴,“差不多行了,我们还只是借住在别人家,你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去算计,想被赶出去吗?” 她的话引起了江宁更浓烈的不满,“你总是这么窝囊!每次都要我跟着你受苦,好不容易从那个家逃出来了,你就不能硬气一回吗?” 江宁撇开母亲的手,自顾自地跑出去,将门重重地甩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楼下,步遥听到楼上的动静,也只是微微抬头扫了一眼,没有过多的言语。 只是看向老太太的目光中透着冷意。 显然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佣人把藏在沙发底下、阳台边、电视柜还有一些死角搜刮出来的符纸都摆在了她面前,想要用手去拿,被步承拦了下来。 “别碰这些脏东西。” 老太太向来迷信,闻言便开始争辩:“哪里是脏东西!这些可都是些救你命的东西啊!” 老一辈的思想观念就是如此,总喜欢把命运交到一些虚无缥缈的歪门邪术身上。 “要不是当年把这个丫头送走,你哪来的这么多荣华富贵。” “您当年问过我的意见了?” 提起这个她还是有几分心虚的,当年是她趁着儿子不在家,偷偷把人给送走的,自然也是清楚他这女儿奴是不可能答应的。 如今这丫头大了,想要重新送走也不可能了,只能采用迂回战术。 “丫头啊,你爹这些年做生意也不容易,你不能光想着你自己,对你爹这些年拼搏下来的家业不管不顾啊!” “哦?我怎么听说,奶奶您也是天孤煞星的命格,您怎么不说是您克我爸爸呢?” 不知是不是戳中了她心中的痛点,面露囧色,声音大了好几个分贝:“胡说什么!” “而且我还听二姑说……您以前还被说是克死父母的灾星,被戳了这么多年的脊梁骨,今个儿总算是挺起来了?” 老太太似乎没料到步筝会把这些陈年旧事告诉她,脸上的表情也快要维持不住。 “你自己的生活过得不如意,就想着把这一切苦难报复在我的身上,是也不是?” 瞳孔微缩,即使依旧嘴硬不承认,但她还是能在她惊恐的表情里找到那一抹心虚。 “我,我可是你长辈……”她还想搬出倚老卖老那一套,却不知她压根不吃。 “谁家长辈会处心积虑去谋害晚辈?你不过是打着旗号去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罢了。” 心里的打算就这么被人当众揭露,面子上也过不去把求救的信号投向亲儿子,却见他将头撇过一边,当作没看到。 老太太心凉了半截。 “过后我会让人送您到国外的疗养院,至于钱这方面我是不会亏待您的。” 明显没想到她开口就是要将自己送走,下意识摇了摇头:“不要,我不走!” “宁宁呢?我要找宁宁,你们不管我宁宁肯定会管我!” 江宁又不是聋子,楼下这么吵闹的动静该听见的都听见了,这么久没动静还不是因为不想蹚这场浑水,过了约摸十多分钟,江宁才从楼上磨磨蹭蹭走下来。 “外婆?您不是在医院吗?怎么这么晚了还往家里跑。”像是不知道老太太刚刚在楼下闹过一通似的。 “我这病刚好,你表妹就想赶我走,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要坐飞机去国外,人生地不熟的,这跟要我的命有什么差别啊!” 抓着江宁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惨,还不经意间将不知道是鼻涕还是眼泪糊到了她衣服上,江宁眼中很快略过厌恶,但最后还是拉着老太太的手好一通劝慰,才堪堪稳住。 后来不知道她跟老太太说了什么,竟然破地天荒答应了这茬。 国外那边本来就有房子,只需要定个时间把人送过去就可以了。 “表妹。”江宁看着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人,扯过其中一个枕头,坐在她旁边。 “有事说事。”她对江宁没多大兴趣,挑了颗个头最大的草莓扔进嘴里,甜味在嘴里蔓延,心情舒畅了不少。 江宁的手微微一紧,扬起脸,露出无害的笑容:“表妹,外婆的事情……我和妈妈都不知情,最近去看她都挺好的,只是不知怎地突然想起驱魔这件事儿了。” “哦。”依旧不冷不淡地回应。 江宁最不喜欢的就是她这副态度,一副高高在上,似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样子,明明是从那种小地方回来的,却周身的气度完全不输堰京那些个豪门淑女。 咬了咬牙,将心里的不甘压了下去。 自那天之后她就很少能看见陆行舟的身影,而这段时间她也开始忙碌起来。 创立一个新的品牌不只是要拉资金,还要把宣传做到位,这几天熬夜写策划案把她白嫩的皮肤给熬黄了不少。 想起最近还有一个宴会,是一些大家小姐组织的私人聚会,平时她是不喜欢去的,但是品牌开业也要和那些人打打交道,正好邀请函递了过来,她就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 离聚会开始还有3个小时,她打算收拾一下近日来熬黄的脸。 来到她的梳妆台前,发现她平时用的那几个牌子都空瓶了,从柜子里找到了一瓶白色的乳液,是上次陆行舟抽风塞给她的,当时她还有很多就把这瓶搁置了,现在才注意到这瓶东西。 怎么又想到他了?压下心中的不适,拧开了瓶盖。 “你怎么在这?” 听到熟悉的声音,步遥下车的步伐一顿,抬头就看见上次在小别墅遇见的那一拨人,其中白落站在前面,身边挽着陆怜的手,看上去关系颇好。 只见她挥了挥手上的邀请函,陆怜脸上的异色才稍微收敛,挽着白落的手率先进去了。 离得远还能够隐隐约约听见她们交谈的声音:“刚刚那个姐姐是谁啊?好漂亮,像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那种名门贵女,而且她身上的那一套珠宝也是极为漂亮的。” “你也注意到了?她脖子上那条绿翡项链的雕刻工艺前所未见,这是我见过最细致的雕工。” “陆怜,你知道她是谁吗?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 …… 听着这些细碎的声音,步遥就知道这趟没白来,嘴角轻勾,从车上拿起一个崭新的礼盒,才走进宴会厅内。 这次的聚会是李家的小姐组织的,美其名曰是一次下午茶,实际上是一场大型的利益交换会,堰京的这些小姐们都不是吃白饭的,享受着家族带来的庇护的同时也要想办法去创造利益。 而这也是这场宴会的最终目的。 “步小姐,欢迎。”李沁欢是个识趣的,见着她第一次来,很热情地过来给她介绍,既做足了东道主的体面,也给足了她重视。 步遥也掐着这个点把手上拿着的礼袋送上:“这是一点小小心意,还望别嫌弃。” “哪里会,快来这边坐,等会茶点就会送过来,这都是从令雅居订来的,你可以尝尝看。” 李沁欢也听说过她和陆怜、白落不睦,特意将两拨人分开,步遥坐的那桌正好是门口见到那些谈论她项链的那些小姐,此时见她过来都难掩激动。 “听说步小姐是闵苏来的?” “是。” “果然闵苏的风水养人,你的皮肤可真好……” 听到她们的夸赞,步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如往日的光滑,想来是今天早上那瓶乳液的作用。 “你到底是怎么保养的呀?有什么秘诀吗?” “保养什么,我感觉是天生丽质。” “有道理……” 陆行舟给她的那瓶乳液并没有标有牌子,她自然也不可能把不确定的产品摆上来,否则到时候出事了她第一个遭殃。 照例互相吹捧了几句,那几个小女生才把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问出口:“你的项链……是哪个牌子的?” 她微微笑着:“这是我的个人品牌,还没正式上市。” “什么?”跟她一桌,刚刚一直在夸她皮肤好的女孩惊呼出声,她们这些大家闺秀平日里只限于在后院里开开茶话会,还没有太大的本事将手伸到商界,虽然也会有一些小投资,那也是请了专业的投资顾问来料理,她们只负责投钱就行了。 “你好厉害。” “那要是喜欢的话,届时我送你一套。” “好呀好呀,你开业的时候我带朋友过去帮你宣传。”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就拉近了不少,其他人见也此纷纷上前询问联系方式,步遥一一回应,手机里的联系人不断增加,她的笑容愈发浓厚。 但只有两个人一动不动—— 陆怜也很喜欢珠宝,特别是那些新晋设计师的作品她尤为中意,总能在一些新人里挑到极有灵气的作品,目光禁不住地往那个方向瞄。 白落稳了稳情绪,贴心地询问她:“我们要不也去问个联系方式,你不是很喜欢这类东西吗?” “啊,不用不用,我看她戴的项链也没什么特别的,不算很喜欢。”虽然话这么说了,但她的眼神还是时不时地往步遥的方向看,似乎想盯出朵花儿来。 交杯众筹,其乐融融。一阵寒暄过后,她成功拿下了几个大单。喜悦的心情让她无暇顾及其他,也就忽视掉了楼上那几道灼灼炙热的目光。 “咦?坐你妹妹旁边那姑娘瞧着有点眼生?好似没见过。” “哪呢?我瞧瞧。” 几个好事的公子哥纷纷凑上前去,想要一睹芳颜。 一个年纪较轻,心直口快:“这一看就不是堰京人。” “你这么笃定?” “因为堰京的美人就没有我没见过的!” “切……”几道唏嘘的声音接连响起,都还以为他要口吐出些什么高深莫测的话语,谁知张嘴却是这个,一时间几个哥哥都语塞。 “行舟,我就说别带他玩,跟他出来一趟,智商直降五个点。” 说话的人捏着一口独特的堰京口音,故意夹着声音说话,还不忘记戳了戳身旁人的胳膊。 陆行舟原本不予理会,在听见楼下那一阵嬉闹声,夹杂着熟悉的嗓音,让他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在几个人的吵吵闹闹打趣声中来到别墅的阳台边,这里能够将楼下的一切尽收眼底。 这段时间他都忙着处理一些琐事,自那天之后两个人就再没见过了,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单薄的夏衣外面套上了保暖的小袄,那张秀丽的小脸上充斥着暖意,整个人像是被渡在遥远的夕光之下,明媚之中又不乏坚定,让他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一年秋日—— 第31章 叁拾壹 袅袅长汀,溪水长流,维吾尔语,细雨呢喃…… 动人的曲子伴随着流水,缓缓入耳,那是他第一次见她。 初见便是惊鸿。 一袭白裙独立于舟,手中的琵琶流曲,伴随着清透的嗓音闻声而动,青鹂般的嗓音不绝于耳。 一曲终了,半躺在船上的某人睁开眼眸,看向轻舟上的倩影。 “那是谁?” 这艘船上坐着的都是些身份尊贵的王公贵胥,都是身份尊贵的一批人,其中最受宠的还是当朝皇帝的次嫡子,上头有个嫡长子哥哥顶着,平日里正事不干一件,最喜爱的事便是游山玩水,赏花游园。 按理来说这是闺阁女子最爱做的,放在他身上却也毫不违和。 周遭的贵公子们闻言凑上来解释道:“那是明睿新找的歌姬,听闻声若黄鹂,今个儿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这些人都是惯会享乐的,男人对此并未多言,反倒是多看了几眼。 献媚的人突然福至心灵,对下面的人使了个眼色。 “有人落水了!” 通传的小厮匆忙而入,华贵的包厢内几人接连抬头,望向声源处,其中一人率先表现出自身的不悦:“做什么?一惊一乍的。” “船,船上有人落水了……” “落水就让人去救啊!你在这跟我们说个什么劲?” 那个小厮刚刚想下去安排,却被告知自家公子想要找的那姑娘突然落水,这才想着回来通传一声,此时也摸不准包厢内几位爷的意思。 “是,是睿王爷新揽的歌姬……”小厮本着刚才上头给的指示,斗胆提了一嘴。 却不曾想刚刚还躺在贵妃榻上观望的人一下就消失在位置上,不多时船上就多了两个浑身湿透的身影,一直跟在七皇子身边的侍从面色一变,这是当今帝后最宠爱的儿子,在这艘船上染了病也跟他们这些随身侍奉的脱不了干系。 连忙拿着干净的绸巾上前擦拭。 他下意识避过,反倒是将侍从递过来的绸巾递给了身旁的人。 为了方便奏乐,那女子穿着都是轻薄的衣物,如今落入水中,浑身都湿透,曼妙的身躯一望无阻,他虽然喜好玩乐,但对女色这一点是完全不沾的。 当即令人拿了一件干净的衣裳,让她去换。 自己则也是回了内室换下了湿透的衣裳,而这件事的发生在落在其他人的口中众说纷纭,都对这个歌姬产生了好奇之色。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一向不近女色的七皇子有了这般失态? 原本只以为是一次偶然相见,却不曾想两个人之间的缘分不止于此。 明睿不知从哪听说了这件事,这几日频繁上门,美其名曰感谢他救了新来的娇娘子,实则暗暗打趣他英雄难过美人关。 这天照例上门,打趣完之后又递上了帖子,邀他同去游园,自是不暇思索地同意了。 很快到了那天,光是他俊俏的皮相都能够引来不少名门闺秀的纷纷侧目,更别提他如今身份高贵且后院无人,心思熟络的人更多了,一进来就引起多方侧目。 可惜他的兴趣并不在那群美人堆里,独自一人赏起花儿来,身上围绕着的气场让那些名门闺女望而生畏,自然不会上前去讨嫌。 但明显——有人除外。 “七皇子万福——” 雅致被扫,自然也不会给人多少好脸色,侧目望去,一张恍若皎月的脸蛋映入眼帘,记忆入幕,与前几日那悦耳的琴声对上了号。 “有何事?” “民女前几日无意间落水,多亏七皇子殿下出手搭救才得以保全性命,此次特意前来感谢殿下。” “无碍。” 面前的女人倒也是不卑不亢,行了个礼便打算安然告退,却不知秦明睿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众女眷。 对上一道又一道愕然的视线,他明显不悦,但性子使然还是行了君礼。 这一来二去的,不知怎地就传到了当今陛下的耳朵里,他早已不满儿子后院空空的现状,便想着往他后院塞人,次数只多不减,却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这次的事情被抓到了把柄,皇帝恨不得现在就八抬大轿把人抬进宫里,只不过那个女人身份不够格,但是抬进府里当个通房丫鬟也是不错的。 说干就干,旨意第二天一早就到了七皇子府邸,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进府了。 “怎么?一个侍妾而已,你要为了一个女人跟朕唱反调不成?” “儿臣……”还想挣扎一下,就被一旁的皇后出言打断:“小七,你父皇就这点心愿,你就别顶撞他了。” “人如今也进了你的府邸,实在不喜好好养着便是。”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黑沉着脸回了自己的府邸,美娇娘早已在府中等候多时,但人却迟迟不入房。 久而久之,民间便有传闻,七皇子府多了一位不受宠的美娇娘。 —— “看什么呢?”身旁的好友见他发着呆,忍不住在他面前晃了两下手,示意他回神。 “不会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吧?” 没有理会其他人的调侃,转身就走。 “谁惹他了?怎么感觉今天一天都不在状态。” 周临故作神秘:“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少打听。” 说着就背着手,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势跟着走了,留下一群人仗二摸不着头脑。 花园里,几人个欢笑着辞别,很快偌大的花园里只剩下步遥和李沁欢二人。 将她独自留下也是有自己的私心所在。 “你跟我来一下。” 李沁欢带着她进了别墅里,刚到玄关就看见她的哥哥从里面走出来,她也没想到这个时间点能碰见这个大忙人。 “哥?你怎么在这?” “这是我家我怎么不能在这了?”李骞虽然是和妹妹说话,但眼睛则是紧紧盯着她身边站着的人,眸子闪过兴味。 刚刚在楼上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陆行舟一直盯着她看,那眼神别提多缠绵,连他这种直男都觉得黏腻得不行。 “不给我介绍一下?” 李沁欢对他的发言很是奇怪,他一向懒得过问自己交朋友,这回怎么还问起来了? “这是遥遥,步家的女儿。” “哦~”李骞望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含义,看得她心里不是很舒服。 李沁欢暗地里朝着自家亲哥哥白了一眼,拽起步遥的手往她的专属茶室走去。 “你别搭理他,有时候脑子不太正常。” 给她沏了一盏茶,便开口直入正题:“听说你的品牌正在找投资,我想入股。” 李沁欢这个人不喜欢绕弯子,性格也是直来直往的,向来都是有话就说。 有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再三确认才敢相信她所听见的。 “为什么是选我?” “因为我很喜欢你的品牌理念,再加上我也想自己试试创业,家里人已经动了想要我去联姻的念头了,我情愿不嫁,也不乐意去接受他们安排的封建糟粕。” 她面容淡然,条理清晰:“而你缺乏资金,我缺少一个能够让我拒绝联姻的理由。” “刚好可以互补。” 这话完全是扎在她的心坎上,不暇思索便同意了她的请求。 “那就,合作愉快!” 又在她房间待了好一会儿,从墙上的各种获奖证书就能看出来她骨子里透着的那股不服输的劲儿。 出去的时候又碰上了在客厅喝茶的李骞。 见她们出来,便提起桌上的车钥匙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手上晃着钥匙:“我送你们?” 李沁欢跟这个哥哥向来不对付,两个人的性格都是偏强势,谁也不服谁。 这会儿更是对他的示好产生了阻隔,防备的眼神打量着他。 “司机请假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送你?”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刚才。” “……”李沁欢总觉得她哥有点没事找事,但没有证据。 最后她们还是坐上了李骞的车。 车流缓缓驶过繁华的街道,天色已经彻底被黑暗笼罩,灯火通明的大楼像是快速倒退的黑胶影片,霓虹灯光微微照在她的脸上,在前面开着车的人透过后视镜,将她的所有表情纳入眼底。 状似不经意地发问:“看着步小姐也是堰京人?瞧着不像。” “我是在闵苏那边长大的。” “哦?听说那是个风水宜人的好地方,不知下次去玩有没有荣幸请到步小姐当导游?” “自然,欢迎你来。” 女人姣好的面容上充斥着得体的笑容,一举一动都是大家风范,李骞倒是多少有一点明白自家兄弟为何会中意了。 毕竟谁不喜欢长得漂亮,又温柔写意的女朋友,换他也喜欢。 李沁欢坐在后座看着她哥那副不值钱的样子,都懒得吐槽。 把人安全送了回去,返程的路上李骞接到了一个电话,让他马上赶到赌场。 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到的时候几个玩得好的几个兄弟都投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指了指内室。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李骞,摸着脑袋走了进去,房间里满目漆黑,只能看见靠近阳台的地方有一盏光亮,而那被黑暗包裹着的人此时正静悄悄地坐在窗台边的躺椅上,听到动静冷不丁抬起头,望向他的眼神之中透着一丝寒瘆。 “哥……你别这么看我,我害怕……”说不畏惧是假的,李骞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位大爷发火,他收拾人的手段一个接着一个,都不带重样的。 “你去找她了?” 虽然没有明说,李骞秒懂他口中的那个“她”是谁。 心下松了一口气,面上故作轻松:“怎么?还怕我把你小媳妇吃了?” 也不知道戳中了他哪个点,脸色没这么难看了,李骞这人向来蹬鼻子上脸的,见火气稍降就忍不住凑上前去犯贱:“哥,你真看上了那妹儿啊?我瞧着确实风姿卓约,怪不得你喜欢。” 江南的美人果真名不虚传,形如天上皎月,声若林中黄鹂,可人稀罕的温婉佳人。 第32章 叁拾贰 那次不算愉快的见面之后,再次见到陆行舟是在临近春节的时候,这是她从闵苏回来的第一个年,自然是备受隆重,前来贺喜的人更是数不胜数,逢人遇见都要夸上几句品貌端庄,贤良淑德,更是有人想要上门说媒,这些都一一被她那老父亲给拒了,理由竟是早已许配了人家,待打听到结亲的人选,无一不愣的。 “你说说步家那些人怎么想的?竟然和陆家那混不咎说亲,我看是疯了……” “什么?年前我也有上门拜访的打算,后来被事情耽搁了,就没去成,哪曾想……” “是咯,好好一漂亮闺女嫁给这种人,不是送去遭罪是什么?” …… 几个妇人聚在一起总是没事做,就喜欢絮絮叨叨一些别人家的家务事,乐此不疲。 不知谁突然提了一嘴:“哎,步家那个小女儿最近是不是搞了一个小品牌?我最近老听我闺女说,想要搞一套她们家的珠宝,但似乎挺难预定的。” “那个我也听说了,好像叫什么……灵犀?” “步家不就是做珠宝发家的吗?怎么这大小姐还要去自立门户?” “这你就不懂了吧,闵苏那种小地方来的,撑不起大场面,这不才去弄了个小作坊,我都没听过这个牌子。” 这几个贵妇人向来挑剔,这么一说便没了多大兴趣。 步遥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家里大大小小的事物都是她在打理,她的新品牌也要上市,好在那边有两个靠谱的合伙人顶着,不然她此时便是分身乏术。 小年夜这一天,合该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万家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都亮着一盏明灯,步家的别墅区内也是其中一盏,这是她回来之后第一次过年,家里都准备了丰盛的年夜饭,坐在位置上瞧着这满大桌的饭,身旁还有父亲时不时夹几筷子菜放到她的碗里,引得桌上另外的人频频侧目。 老太太满脸忿怼,说话也酸里酸气的:“真是有了闺女忘了娘。” 因着过年,老太太一直在外面说着自己一个人过年怎样怎样孤单,就被短暂接回来,谁知大过年的开口就是引人不快。 步筝原本在一旁安静吃菜,只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谁曾想老太太能来这么一出,刚放进嘴里的菜瞬间没了味道,味同嚼蜡。 也不知道这老太太怎么想的,大过年的非要去找那小祖宗的不痛快? 拉着碗又往旁边坐了点,想远离这场无形的硝烟,可惜这桌上另外两个人根本没人搭理老太太,依旧该吃吃该喝喝。 今夜还算和平度过,吃完饭便找借口上了楼,步承和老太太身体都不大好,熬不得大夜,在客厅待了一会就各自回房,只留她一个人。 堰京的年味并没有闵苏那么充足,是不允许放烟花爆竹的,外面冷冷清清,室内更是安静得吓人,王阿姨和其他佣人都放假回去了,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电视播放春晚的声音,与她在闵苏时不同,外祖父母还在之时,会陪着她一起到院子里放烟花,会给她买上许多款式不同,花样繁多的烟花,一起守岁,家里热热闹闹的,这才是过年。 靠坐在沙发上也觉得无趣,刚想要关掉电视回房,却在刚起步的时候听到门口处传来一阵敲门声,声音不大,节奏紊乱。 许是独自一人有些惊惧,这么晚了还有谁会上门? 小心翼翼把门打开,一股子酒气扑鼻而来,她不甚喜欢这个味道,闻此就想把门关回去,却被一只手挡在门,阻止门扇关闭,随后而入一个高大而立的身影破门而入,一身酒气味扑了她满怀。 她一向不喜欢酒味,外祖父贪嘴时都是避着她喝,在闵苏多年几乎未沾染过酒气,如今一闻还真是臭气熏天,待看清来人的脸时,整个人怒气云涌。 “陆行舟!你发什么酒疯?”虽然生气,但声音还是压低了些许,怕惊扰到楼上的人,否则两张嘴都说不清,更何况还有一张嘴烂醉如泥,话都说不明白。 要不是坳不动他,估计早被自己扔出去了。 “渺渺……” 许是醉了太过,嘴里一直喃喃着一个名字,一开始她并没有听清楚,可次数多了也能够听清楚。 把这个醉鬼拖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嘴里还一直神神叨叨着这个名字。 渺渺? 听着是个好名字,难道是他的白月光前女友? 步遥对这个浑身酒气的男人更多了一层恶劣的印象,有前女友还来招惹她?可真是活够了。 随手把人摔在沙发上,也不管人摔没摔疼,撒开手就不想管了,谁知这人跟个无赖一般缠住她的手,一把拉了回去。 她的力气自然没有他的大,一时不查就被他拽着一同跌入沙发里。 家里的沙发很大,能够将两个人的身体完全融入在内。 男人手臂的力量之大,将她禁锢在怀中,她能够很清晰地闻到男人身上夹杂着的酒精和澶香味,其中酒精味更甚,呛得她想要远离,却无法挣脱。 意识朦胧间,她咬上了他的肩,也是用了力气的,男人吃痛手中的力道才得以减轻,她借此机会从他怀中逃窜出来,心中不由悔恨,就不该一时心软引狼入室,合该把他扔到外头自生自灭去。 想归想,但毕竟这是条人命,也不能这么草率。 但想自己照顾他?可没这么好的事情。 “渺渺……别走……” 沙发上的男人脸颊染着红晕,手在空气中胡乱挥舞着,想要抓着什么东西,似是深陷囹圄,可即便如此嘴里仍然喃喃着那个名字。 一想她更是气愤想要撒手不管,刚转身没关紧的窗户透着一股寒凉从外吹入,即使她穿了这么厚的衣服也感觉瑟缩,更别提沙发上那个只穿了一身薄薄外套的人了。 认命般从自己的屋子里拿了一条粉白色的毛毯,想把被子给他盖好就走,哪曾想,沉浸在睡梦中的人也能够感觉到自己的靠近,直接伸出手把她拽到怀里,接着就一动不动,让她想骂也不知从何骂起。 这人到底是装醉还是真醉了? 被禁锢着无法动弹,只能小发雷霆,伸出手在他的手臂上用力一掐—— 丝毫未动。 折腾了半天也累了,眼皮子上下打架,只能合上眼帘,找了个自己舒服的地方窝进去睡了。 也错过了男人蓦然睁开的双眼,夹杂着几分醉意,但又似清明的双眸,牢牢地锁定在自己的身上。 第二天是父亲把自己给摇醒的,看着她的目光也带着心疼:“遥遥你怎么睡在这?” “啊,可能是守岁太晚了,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步遥的手摸了摸自己身旁的位置,还有一阵余温,证明昨天晚上并不一场梦,而是真有一个醉鬼来她家发酒疯。 见父亲眼中只有担忧和心疼,并没有其他神色,心悄悄放了回去,要是被父亲看见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把自己的小杯子团成一团,打算抱回去,上楼梯的时候恰巧遇见下楼的江宁,两个人依然气场不合,两看两相厌。 她并不打算打招呼,但是江宁却没放过她。 “我都看见了。” 江宁的声音压低了些许,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 不等她反应过来,又接了一句:“昨天晚上,我看见了你带男人回来。” 步遥只是抬了抬眼皮,并没有把她的话放进心里,“所以呢?” 就算她想跟父亲告状,不用想都知道父亲会偏向谁。 “你就不怕陆家人知道?” “怕,我可太怕了。”一边说一边越过她,径直上楼,虽然嘴上说着,但面上压根没有惧意,大有一种随她告状的意味。 独留下江宁一人站在原地,轻咬着唇瓣,那张青春俏丽的脸上带着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冷冽与狠厉。 第33章 叁拾叁 “找我什么事?” 李骞这人不知抽了什么风,大年初三喊她出来喝咖啡,难道他没有亲戚要走? “哎,别急嘛步小姐,听说你跟我妹妹一起搞了一个……珠宝品牌?” 步遥面前的咖啡一口没动,只是抱着胸看着他,在等他的下文。 “就是那个合作……我妹妹那人不靠谱,想一出是一出的,不如你把合作转给我,我手下有一整套成熟的运作团队,能够很好地消化所有的运营团队,跟我合作,不比那个小丫头片子来得靠谱些?” “哦?听你这么一说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拿起放在桌上的合同,随意翻了翻,面色不改。 一时间,李骞也拿不准她的主意,她并不像妹妹一样,几乎把所有打算都写在脸上的那种单纯,反倒是像戴着一种温婉的假面示人。 “考虑得怎么样?” “自然是……不怎么样。”那份合同被她甩在桌上,就像是一张没有用的废纸,不值得她用多余的目光去注视。 “作为商人,重利的同时,更注重的是诚信的本质,似乎李先生觉得自己的能力能够远超于这个基本的原则?” 冷不丁被她一说,倒也有几分心虚,不知怎的,总是能在她的身上看见陆行舟的影子,无论是行事作风还是神态语气,都十分相似,总让他有一种对上本人的错觉。 “如果李先生没什么大事的话我就告辞了。” 拿起自己的小包,踩着小高跟转身离开。 李骞把藏在耳后的耳机拿了下来,揉了揉自己久戴发疼的耳朵,转手就把外放打开。 “听见了没,人家不愿意。” 语气中不乏幸灾乐祸,大有一副看好戏的样式。 电话那头没了声响,只剩下“嘟嘟——”的挂断音。 李骞看着手机里的到账信息,还是没能忍住笑。 挂断电话的另一头,心情可不是那么美妙了。 自从那天夜探香闺之后发出去的消息都得不到回复,满屏幕的聊天只有绿泡泡,余额里的钱也花不出去。 手里把玩着那块金色的罗盘,比起上一次见它,光芒更甚,这也意味着时间越来越近。 —— “什么?!你说我哥要挖我墙角?” 步遥一把捂住她的嘴,毕竟她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周围的人都往她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李沁欢闻言说不出的气愤,恨不得直接回家把她哥抓出来揍一顿。 “你哥和陆行舟关系很好?” “他们?关系不错,时常一起玩,吃喝玩乐一把好手。” 李沁欢不屑地撇了撇嘴,对他们的行事做派十分看不上眼,如若她不是女儿身,家产的继承还真不一定能轮到她哥头上。 见她若有所思,还以为她对陆行舟感兴趣,连忙开口避雷:“那就是个花花公子,除了那张脸别的什么都没有,你清醒点啊姐妹!” 差点被她晃晕,手往旁边在算账目的沉惜的身上抓去,企图寻求救援。 “行了你别晃了,好好一个人等会晃傻了。” 沉惜被抓住手腕,不好算数,才开口阻止她们的打闹。 “先别玩了,有几个批次的石料被卡在了海关,我们新一季度的新款要用到,离我们的新品发布会只剩下两周时间了。” “海关?” 步遥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心紧锁。 “我家那边有点关系,我去问问那个伯伯能不能帮个忙,把审过了。” 李沁欢从手机里找出一个手机号码,拨了过去,电话那头的人一开始还客客气气的,等到她们说明来意,那边的人就开始再三推辞,话语间皆是不想参和这件事的态度。 “怎么回事?我们惹上谁了?”看着手里接连被挂掉的电话,三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在这干着急也不是办法,我去处理。” 拿上自己的包,拉开门,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将留下办公室的两人都震了震,不知为何,莫名有一种心安的情绪涌上,分外安定。 步遥出了工作室打了辆车,熟门熟路地来到军事基地门口。 巧的是又遇见了上次那个淳朴小男生,这次见到又黑了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坚毅之气。 见到她过来,那双漆黑的眸子又亮了些许,比上次还要热情几分:“是来找陆司令的吗?” 步遥对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不适,但还是礼貌地应了。 跟在他身后熟门熟路来到那扇大门前,原本想要推门的动作一顿,纤葱如玉的手指反扣着敲响了门扇,过了半响,依旧没有动静。 很是奇怪,又过了一会才忍不住去按动那个门把手,可就在她按下去之前,大门涌上一股力,因着手还在把手上,那股力道直接将她往前拖了过去—— 额头撞上了一股肉墙,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抬起头就看见那张喜笑颜开的俊颜正戴着眼镜一副黑框眼镜,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而这也是害得她额头发红的罪魁祸首。 “你笑什么?” “没什么,看你好看,笑一下不行吗?” 步遥板起脸,没有跟他玩笑的意思,把手中的资料拿出来扔到他胸前,看他在纸张落地之前接了下来。 上面毅然出现了海关审核退回的书面通知以及盖章,几乎第一时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怀疑我?” 原本见到她还挺高兴的心情一下就跌落至谷底,攥着纸的手,微微发紧,脸色晴转阴云,一下变得乌云密布,气压低到险些喘不过气,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紧,一步一步倒退至门边。 “嗯?” 其实原来她并没有这个意思,但是见到他嬉皮笑脸的态度瞧着一通冒火,不自觉地把气撒到他的身上,明明他们相识的时间不长,但在他身上的熟悉感总是能够让她的脾气就像岩浆流溢,不受控制。 平日里伪装的面具被撕下,两个人不再维持着彼此最基本的体面。 “难道不是你?只有你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呵,问都不问一句就给我定罪,这就是你们家的家教?”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在空气中,步遥回过神来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究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但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两相对持,没有一个人愿意低头。 步遥甩了甩刚刚因为打人而发麻的手,沉着脸转身想要走,那只大手也紧跟其后,扣住她的手腕,强迫她整个人面向自己,而脸上的伤痕触目惊心,光是肉眼可见就能知道她下了多大的力气。 “你还想做什么?” 陆行舟本来满腔的怒意在被那一巴掌打下来,也冷却了不少,发觉到自己所说的话触及到了她的逆鳞,这也才有了后面的动作。 “解释。” 这两个字让她觉得莫名,但接下来男人嘴巴也没有闲着。 “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不会认。” 目光中透着真切,是她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认真的话语。 “如果货物没有问题,审核部的人不会去卡审核,你可以去查查看货物那边的情况。” 步遥闻言,也开始反思自己行为上的冒进,不由得低下头,但认错的话语无论怎样都有些说不出口。 那双深眸直直望着自己,她并不是没有发现,而是不敢抬头,怕自己看到不该看的情绪。 头顶上传来一阵轻笑,声音里没有责怪:“如果需要帮忙,可以来找我。” “……谢谢。”她的声音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陆行舟也没有在意她的别扭,还想伸出手去拉她纤细的手腕,被她下意识躲过,眼中划过一丝失落,很快掩去,露出平日里那不甚值钱的笑容,低声询问:“我送你出去?可以顺道去吃个饭,我知道附近有家越南菜很出名。” 对他的约饭邀请原本是想要拒绝的,但是抬起头看向那双眼睛,不知是不是被蛊惑,嘴巴比脑子还快答应下来。 两个人并肩出门,穿着高跟鞋的她身高也有一米七左右,但是在陆行舟面前还是显得娇小玲珑,他们的容貌皆是上乘,一路上收获了不少八卦的目光。 直到上了车才松了口气。 “安全带。” 一时紧张忘记了系安全带,身边的人忍不住开口提醒。 “抱歉,走神了。” 陆行舟不甚在意,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启动。 步遥坐在副驾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欣赏着车窗外的风景,堰京的绿化做得很漂亮,街道上大大小小都是应季的花,百花齐放,整个城市都陷入了浪漫的氛围中。 随着时间的流逝,车开入了一个类似于丛林的小道,周边的树木皆有热带雨林的独特风情,开着车的人注意到她好奇的目光,便开口解释:“这家是私厨,这的老板是我旧识,喜欢南海岛的布置与菜色,但家族企业在堰京,离那甚远,就在这盘了块地,建了这个私厨。” “原来是这样。”跟他一起玩的也不太可能是平乏之辈,只不过能够斥巨资建造这么大一片热带雨林,手中的财力也是惊人。 越开到里面越是惊艳,她也很喜欢这样的氛围,让人感觉到舒适与自由,整个人恍若置身于林,脸上的笑容也不自觉地多了分发自内心的喜悦。 车子稳稳停在了一个小棚下面,两个人一同下车,就看见里面走来一个金发男人,眼睛是纯黑色的,长着一张混血的脸,看见他们热情地挥了挥手。 “这里这里!”笑起来更甚,像是阳光男孩那种类型的,感染力极强。 陆行舟注意到她微妙的情绪,心底多了分不愉,但很快被自己压了下去,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金发男孩走过来,越是走近越能看出他的皮肤吹弹可破,口中的中文也是十分流利:“你们好,我叫路易斯。” 这声自我介绍是对着步遥说的,毕竟他和陆行舟早已是旧识。 “你好。”步遥望着他礼貌伸出的手,也想伸出手去握,却被陆行舟抢先一步,声音也咬牙切齿的:“你好。” 路易斯不明所以地看着好友,对他莫名的敌意有些意外。 这一项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过去,路易斯这人很会接话,有他在的场子几乎不会冷,去餐厅的路上都在聊天,这也让步遥对他有了大概的了解。 路易斯是中英混血,母亲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父亲则是漂洋过海的外国商贩,通过海上贸易来到南海岛,与那里当地的女子相恋至结婚,最后留在了这里,还生下了路易斯这么一个可爱的儿子。 听他讲述着父母的爱情故事,步遥眼里无不透露着向往,换谁能拒绝一个异国他乡的浪漫相遇呢? 他们两个人相谈甚欢,而陆行舟全程跟在一旁沉默不语,等到了餐厅步遥才发现他的异常。 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似是魂灵出窍。 第34章 叁拾肆 步遥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面前的两人都是一脸异色地盯着自己,好友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最近事情多,没休息好,不打紧。” 待到坐下来,路易斯才注意到陆行舟脸上红肿的印子,像是被人打过……? 心下一惊,谁敢打这位爷啊?是不要命了吗? 想到他不甚好的脾气,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 ——接连抖了三抖。 步遥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点了一个具有越南特色的果蔬盘,和一个竹筒饭。 点完把菜单递给旁边坐着的人,她坐的这面刚好能看见被她掌掴过的那一半边脸,几乎没有经过处理就这么顶着出门了,在外一看倒也没有多恐怖,反倒是有种破碎的美感,见着他和路易斯谈笑风生的模样,举手投足之间皆带着上位者的痕迹。 这样的他,竟然让她觉得更为熟悉。 打量的目光一直牢牢锁在他的身上,陆行舟也能够感受到那股大刺刺的目光,却装作不知,依旧和路易斯谈着公事。 直到菜被端到桌上,两个人之间的谈话才被中止。 陆行舟很是顺手地将筷子拿起来递给她,动作行云流水,流畅自如,像是做了成千上万次一般。 坐在对面的人对此还是第一次见,探寻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回旋。 “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异口同声地否定,默契地完全不像是两个“没有关系”的样子。 路易斯露出了一种“我都懂”的表情,让她想要解释也无从下口。 见解释无能,便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餐食上,竹筒饭散发出的清香勾起了她的味蕾和食欲,入口便是竹子和糯米交杂着的气味,清甜而不腻,是她很喜欢的一种口感。 见到她露出满足的情绪,便知道她很满意这里,心下也跟着愉悦起来。 一顿饭吃下来宾主尽欢,步遥站起身来想要去卫生间,阻绝了陆行舟想要陪同的意念,独自前往。 一路上遇见的都是些身份尊贵的美妇,几个人嘴里吐露的八卦层出不穷,一开始她对这些并无太大的兴趣,直到听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她们的口中。 她正在厕所的一个隔间里,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在包里翻找些什么。 步遥刚想推门出去,就听见门外一道娇滴滴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到自己的耳边。 “刚刚那个是步遥吧?” “对啊,我见着她和陆家那个纨绔子走在一起,瞧着眼光可真不怎么样。” “上次你不是和他相过亲?” “对呀,跟你说这人可没品了,我好歹是个女生,说话不温柔也就算了,行事作风更是和绅士沾不上边。” “他们两个凑在一起也算是造福社会了,她不在闵苏好好待着跑来堰京,那些个以色待人的臭男人眼睛都快长在步家门头上了,哪还有我们的事情啊?”说出这话的女生一脸怨气,可见是被飞过联姻。 “我觉得倒是陆家那个儿子高攀了,那姿色,和步家那财力,更别提步遥还是独生女,到时候一娶回家,财产不就到手了吗?” 两个女人一台戏,再让她们唱下去,她名声都去了个干净,果断推门而出。 而在洗手台补妆的两个女人没想到厕所的隔间里竟然是有人的,有人也就算了,还是被她们刚刚嘴完的主人公之一。 她们面若土色,对视了一眼后赶忙低头,想要当无事发生。 步遥可不给她们这个机会,开口便是:“聊什么呢?这么高兴,说来我也听听。” 声音极尽温柔,与她的外表倒是相称,只不过听到她们的耳朵里无疑是恶魔低语。 “没,没什么……”刚刚说得可起劲了,这会连头也不敢抬,更别说对视了。 步遥缓缓走到刚刚说她莫名回到堰京的那位小姐身边,打量的目光肆意,在她看似轻飘的目光下,女生似乎是绷不住了,眼泪哗啦地往下掉。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哭什么?”话头一个回旋,像是过山车一般:“不过……你的姿色还真不足以来质疑我。” 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另外的那个女生心理素质好一点,强撑着心理上的不适,嘴硬道:“你做什么人身攻击?我们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哦?你说说你们说的那一句有事实依据的,我听着。” “你……我……” “既然说不出来你们就管好自己的嘴,毕竟乱说话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如果你们不想你们自己,以及自己背后的家族明天登上第二天的新闻头条的话,就管好你们自己的嘴。” 扔下这句警告,步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是非地。 留下两个人心有余悸的人在原地,心中一阵后怕与悔意。 “怎么去了这么久?”陆行舟等了快二十分钟,险些耐不住想要去女厕所找人,被还有几分理智的路易斯给拦住了。 “碰上了点事儿。”步遥不欲多言,只能看见她冷淡下去的眉眼,一时间拿不准她的情绪。 步遥摆明了不想搭理他,他还是不厌其烦地凑上前去。 这副样子看得坐在对面的路易斯牙酸,简直没法看第二眼。 他们吃完便打算离开,在出门之际,在大门处又遇见了那两个背后嚼人舌根的女人,对上她的视线立刻心虚地低下了头,不敢对视。 她们之间的异样很明显,很快就被一旁的人觉察到,目光冰冷地扫过二人,并没有过多说什么,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老实地不像话。 那两个人被盯着那一瞬,四肢发凉,脚底跟灌了铅似的,一动不敢动。 等到他们一行人走远,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不是说陆二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柴吗?这满身的威压是怎么一回事?” 同伴也惊疑不定,摆了摆头,也是十分不解。 这段插曲本不放在心上,却不曾想陆行舟会去调查这件事,过了几天之后她再次从父亲口中听到那两个女生的消息的时候,脸上的震惊完全掩盖不住。 “她们怎么会突然被外放国外?”那个地方还是一个极其混乱的国家,正处于战争阶段,民不聊生,正常人家怎么会把闺女往那种地方送? 步承也不清楚,只是略微有些合作关系,猛然听到觉着诧异,便随口跟女儿提了一嘴,没想到她的反应除了惊讶以外还夹杂着复杂的情绪。 “你一开始知道这件事的存在吗?” 步遥上次只是口头警告她们,近段时间都在忙碌补齐手续以及查找货源,压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对付她们,能够悄无声息做到这种事情的也只有那个人了。 收敛了神色,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一般,只有她自己清楚内心的恐惧。 毕竟那人的手段,可谓不是一般的残忍,他对自己总像是透着自己的这副皮囊,看着另一个人。 脑海中陆续脑补出各种版本的替身文学,紊乱的脑子让她无法继续思考,便以身体不适为由,上楼休息。 她本以为自己不会这么快入睡,但她沾到床边就有了睡意,随即坠入了沉醉的梦境—— 镜影浮沉,澶香倩影。 造价不菲的浴殿内,撒着兰草,迷雾袅袅升起,淡淡的雾气中若影若现地出现了两道浴水交融的身体,一同在水中深吻着,此起彼伏的水声像是要印证着里面的人所有的疯狂。 在她想要往前一探究竟的时候,画面像是被一块布蒙了起来,下一瞬间又来到一个类似于刑场的地方,四周围绕着一大圈的人,穿着深紫色的朝褂,站得笔直端正,仔细一看却发现都没有脸,这一幕四处都透着诡异。 在中央摆放着一个刑台,上面爬着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即使如今满目的苍夷模样,也能看出往日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而就是这样的一个美人,此时却被架在刑场上,供人围瞻。 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看到这样的一幕,心脏的那一块不自觉地抽搐着,像是被人生生挖去一块。 直到那锐利的刑斧落下,一切归于尘,凝于土,落叶也归根…… 第35章 叁拾伍 一道惊雷让她从梦中惊醒,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磅礴大雨,跟闵苏的绵绵细雨不同,每次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耳畔雷雨声接连不断,下意识裹紧身上的小被子,寒意仍然透过这轻薄的夏被,入侵至体内。 掀开被子,玉足踩在绵软的地毯上,踏着月色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眼中的深色晦暗莫测,看不清神色。 雨夜过后,步遥莫名生了一场大病,这一遭病如山倒,接连在房内躺了好几天。 过来探病的也滔滔不绝,步遥让人把那些平日里交往不深的人都拒了,只让相熟的人过来探望。 沉惜和李沁欢两个人大包小包的营养品跟不要钱似地往家里抬,没一会屋子里就被堆满了,要不是步遥开口阻止,家里的补品要吃到后年去。 “小姐,有个姓陆的小姐说要过来看您。” 姓陆的? 她记忆里没有这个姓氏的朋友,倒是有一人能够对得上。 “让她上来。”说完这句嗓子像是被堵住了,微微发痒,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因着着了风寒,这几天身体质量直线下降,坐起身子想伸手去够身旁的水杯,却没料到力气不够险些打翻盛满温水的杯盏。 “哎!你别动,我来!” 一道黑影从门口蹿了进来,待她看清来人之时,漂亮的眉眼微微眯起,倒是颇有些意外,没想到会是她。 “你怎么来了?” 语气里的调侃怎么都遮掩不住。 陆怜被她这么看着,那张平日里跋扈纵横的小脸上竟也奇异地出现了忐忑的神色,还真是稀奇。 “我,我听说你生病了,就想过来看你一眼……”话说到后面声音也是越来越小,到后面愈发听不清了。 过了许久,陆怜才偷偷抬眼看向病床上的女人。 即使面容苍白,满身的病气,但那双眸子依旧清亮,坐姿笔挺,皎白的面容让人挪不开眼,如傲雪山中的红梅。 也难怪自家哥哥会喜欢,谁会不喜欢这么美好的事物呢? 虽说想是这么想了,但嘴上还是憋着一股劲儿,拧巴的地很。 “咳咳……” 陆怜手上动作不减,赶忙给她续了一杯温开水。 “你没事吧?怎么突然病得这么重。” 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倒也没这么难受了。 这场病来得蹊跷,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以前经常跟着祖父母一起锻炼,虽然身板娇小,却从未生过大病。 “不打紧,说吧,来看我是打算做什么?” 陆怜被她这么一说,脸色俏红。 步遥就知道,自己试对了。 “说吧,想要图点什么?” “也没有什么……就是那个,嗯……” 憋了半天也没憋出几个子儿,步遥也不着急,就坐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被她这么瞧着,心跳也跟着漏了半拍。 也不拧巴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就是你们灵犀的珠宝,我想……加盟。” 闻言,步遥都愣了一瞬。 灵犀才刚刚起步,就像那未曾打磨过的珠宝,熠熠生辉的明光隐藏在那粗糙的表皮之下,没想到陆怜竟然会对灵犀感兴趣。 一想到上次见过的白落,不由得多了分心思。 “这件事,是你自己的想法?” “嗯……其实我是瞒着白落姐姐来的。”陆怜知道二人不合,所以是偷偷来找她的,谁也没敢告诉。 “那你应该知道,我和白落的关系可不融洽。” “我,我知道。” “你知道还来我这?” “我真的很喜欢……求求你了。” 小丫头凑到她旁边,轻轻晃动她放在床侧的手臂,眼巴巴地望着她。 拒绝的话说不太出来。 “给你代理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见这事有戏,陆怜双眼放光,问都没问是什么条件,满口应下。 “这件事不能跟你哥哥说。” 陆怜有些惊讶,能够从她的语气里感受出对自己哥哥的不待见。 默默举起了自己的小手,发出来自内心的疑问:“你和我哥是怎么在一起的?谁追的谁呀?” “谁说我们在一起了?” “外面都是这么传的呀!” 步遥眼睛眯了起来,目光中流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对这件事流露出几分茫然和无知。 陆怜也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哥哥给出卖了个干净,脑海里瞬间想出了几十种逃跑方案。 “嫂子!东西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啊!” 步遥没时间管她,甚至无视了她的突然转变的称呼,拿起手机拨开一个熟悉的聊天框,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对方正在输入中…… 但她等了半响,也没见着有消息进来。 步遥对他耐性不多,直接将电话甩了过去,只不过这次是秒接。 “怎么了?”男声温润,如溪溪涓流,听着他的声音,莫名火气降下不少。 “我们的关系是你在外乱传的?” 因为生病的原因,她的声音略微带些沙哑,电话那头的人听见之后,语气也急切了几分。 “你生病了?!” “回答我的问题。” 能够感觉到那人故意地回避,步遥干脆挑明了说,不出意料的是陆行舟果真陷入了沉默,对这件事完全闭口不谈。 “你能不能别老把我当仇人一样对待。” 她差点气地笑出声来,“难不成还要我对你感恩戴德?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 “啪!” 手机被她无情地抛在桌上,电话已经被挂断,接着把整个人埋进被窝里去,生着闷气。 陆行舟被挂了电话心里也不甚痛快,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紧紧捏住,呼吸不畅。 把手边的东西一股脑摔到地上,似还是不解气,整个人萎蔫不堪。 偏偏这时候总有人过来打扰,周临动作小心地拉开室内的门,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探—— “哥,有人找你。” “不见。” 正烦着,哪还有心思去应付人。 周临也是个没眼力见的,过了好一会儿又来敲门,耷拉着脸。 “哥……你就去见见吧,算小的求你了,那位大小姐我不敢拦着啊。” “让她进来。” 被挂断电话,心情躁郁,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看。 白落穿着一身小香风套装,步伐轻快地走入房间,像是压根没有看见他那难看至极的脸色,自顾自说着自己的话:“陆哥哥,我给你带了些下午茶小点心,赏脸吃些呗?” “我不吃甜的。” 白落当他什么都没说,依然我行我素地将点心盒子打开,摆到他的面前。 “这个不甜,很好吃的。” “拿走。” 陆行舟看着那一盒芒果慕斯,上面的奶油甜到发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睁着眼说出这种话的。 “哥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现在怎么对我说话这么凶?” 说着还开始抽泣起来,他本来性质缺缺,这时候更懒得陪她周旋,按了周临的电话让他进来把人和那盒点心一起扔出去。 周临简直欲哭无泪,这件事于他来说无疑是无妄之灾,不是他的烂桃花就算了,这个女人还有病,动手都要拿捏着轻重。 “滚开!别碰我!” 几个部下面面相觑,对她激烈的反应两手一摊,无可奈何。 “要不……让你妹妹过来试试?她们不是关系好吗?” 在自己耳边清静和亲妹妹之间,他果断一个电话拨到陆怜手机上,让她滚过来把这个疯女人带走。 那边的陆怜刚从步家出来,就接到自家哥哥的电话,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很快就来到他所在的办公室,推开门就看见周临正抓着白落的手腕,她果断上前把好姐妹从周临的“魔爪”下救了出来。 白落一改以前高贵千金的派头,此时披散着头发,跟外面叫骂的泼妇一般,要不是陆怜熟悉她的那张脸,说不定还真的以为是不知道从哪里来撒泼的泼妇。 “落落,我们回去,走。” “不,我不走,怜怜,怎么连你都不帮我?”白落声音凄厉,哑着嗓子,抓着她的手臂,咆哮出声。的 “我……”陆怜看着她癫狂的样子也有些茫然,双眼都透着血丝,正死死地盯着端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男人,犹如厉鬼一般。 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一面,求助的目光落在了陆行舟身上。 最后这场闹剧是以一群训练有素的医生冲进来给她打了镇定剂收场,在白落被带走之后,陆怜也想要跟过去,却被周临拦了下来。 转头看着目光沉沉的兄长,心中发虚。 “哥……” “看明白了?” 陆怜原本是不明白的,被他一提,也知道了叫她过来的意思。 “她,她只是生病了,你非要这样吗?” 心中的那杆秤早就已经偏向那个答案了,但她仍然想要嘴硬一会儿。 “你管她那样子叫生病?”在陆行舟眼里白落那些行为跟疯魔了无异。 “……好嘛。” “你交友我不干涉,但是你离那个女人远点,别的我也不会过问太多。” 这次陆怜是最乖巧的一次,顶嘴的步骤都省了,这态度连一旁的周临都讶异。 要知道这位大小姐最喜欢和陆哥斗法,只要是能跟他对着干的,绝不顺着来,这会儿却出奇地听话。 “哥,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果真如此,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周临默。 “说。”陆行舟手上批方案的手不停,只是印在纸上的字都比往日多用了几分力,墨迹刚硬。 “我最近想开一家代理店,我当店长,你能不能帮我参谋参谋。”别人不知道,但她还是清楚一些自家哥哥的底细的,并没有外人所说的那么纨绔不堪,能力也相比起大哥哥,更沉稳和精炼。 “你还有这能耐呢?” 不是打击她的信心,实在是这个小姑娘性子跳脱,做事情喜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出去嚯嚯别人是怎么个事儿? “你直接进家里的公司,别有事没事出去磋磋磨别人。” “你什么意思嘛!你不帮我我就去找别人,到时候你可别后悔!”陆怜气鼓鼓地往外走,门摔地震天响。 这人可真讨厌,本来还想凑合他和步遥姐姐,现下看来,两个人果真一点缘分都没有! 第36章 叁拾陆 步遥一开始也是不看好陆怜,却没想到新店开业的营业额是在平稳增长,虽然涨幅不大,但对于新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她拖着还有些不适的身子来到新店。 陆怜在店里忙前忙后,见她突击检查就将手上的活分给下面的人,急急忙忙地过来扶着她。 步伐焦焦躁躁,和她平时的作风很是匹配。 过来扶着她的动作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她嘎在这里。 步遥:…… 她还没死呢,倒也不用这副架势。 “你看你的嘴唇这么白,有没有好好休息啊?” 在外人看来她的面容确实是瘆白,气色极差,喝了口热茶才好了些。 “看来你适应得不错。” 一提起这个,陆怜就像一只斗胜的孔雀,四处开屏:“那当然啦,也不看看我是谁。” 那小鼻子快翘上天去了,步遥见她这副样子忍俊不禁,顺着她的话夸了几句,但也没忘记正事儿。 “你的提案发我一份?”因着近日在家修养,没时间过来考察,今天就是想趁此机会过来探探她的底。 在等她拿东西的间隙,步遥拿起桌上的热茶,左右顾盼着,所到之处都是员工忙碌的身影,以及……正对面玻璃中倒映着的那双冰冷的凝眸。 隔着一条街道都能感受到那人的狠戾与恨意。 她到现在仍然不明白她对自己这么深的恨意到底从何而来,两个人对上目光,无形之间两个人之间火花更是猛烈。 步遥轻轻抿了杯沿,将视线从那片玻璃上收了回来,正巧的是陆怜也拿着方案细则回来了,就接过她手里的文件看了起来,刚开始还算中规中矩,但越到后面的经营模式太过于守旧,不适合现下的经营方向。 开始一步一步教着她如何改善经营模式,一聊起来有些忘我,很快时间就到了傍晚。 陆怜记着笔记,突然想到什么,一拍脑门,“糟了!” “怎么了?” 陆怜耷拉着脸,一脸生无可恋,“今天家族聚餐,我要过去吃饭,我学着就忘记了时间,离聚会就剩下半个小时了,我就算长了飞毛腿也飞不过去啊!”一想到迟到的话就要被家里那些长辈夹枪带棒讽刺几回,想到这里就开始唉声叹气了。 “这有什么的?” “你不懂!家里长辈多的痛苦。” 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收拾东西,脑海里已经开始思索最快抵达的方案了。 本就心烦,这会儿电话还响个不停,陆怜看都没看来人,直接接起来破口大骂:“谁啊?找姑奶奶做什么?” 电话那头一道阴测测的男声跟着响起:“陆、怜,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吓得她手一滑,手机啪嗒一下掉落在地板上,还一副见鬼的样子。 怎么会是她哥!? 也不怪她想不到,陆行舟平时根本不会给自己打电话,都是周临代为转达。 这会儿碰到真人给吓了一跳。 心里寻思着自己最近犯的错,巍巍颤颤地接起了电话,那头的人这会儿懒得和她计较,让她十分钟后到自己公司楼下,跟她一起回老宅吃饭。 对于这事儿她挺纠结的,如果跟她哥哥回去,那些老顽固也会看在哥哥的面子上放她一马,但是和她哥独处自己又怕得不行,心思回旋之间,眼角的余光瞟见了坐在位置上的步遥,扑上前去拽住她的手臂,二话不说就开始撒娇:“遥遥姐你陪我去呗……我一个人去那种场合害怕,求求你啦……” 这声音夹得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即便如此也是拒绝掉了:“你们家宴我去做什么?” “说好听点是家宴,说难听点就是大型的相亲宴,到时候就说你是我的朋友,和我一起过去玩的就成,不会有人拦着你的。” 好声好气地求了好一会,步遥才心软松口,陆怜生怕她反悔,拉着她就往外走。 当然也没有忘记交代副店长处理一下剩余的工作。 只要不是她一个人去面对亲哥的臭脸比什么都强,兴冲冲地拉着她去了哥哥公司楼下,还算有点距离的,用了最快的速度还是晚了几分钟,抵达“战场”之后果不其然,打开车门,就见那张脸上风雨欲来。 在他发火之前将步遥一把推了上去,这辆车的后座宽大,容纳三个人绰绰有余,但唯一不足的是车的底盘低,一不注意就别到了脚,此时正以一种奇诡的姿势半倒在车座旁,身边的人疾言道,听他的语气,陆怜就知道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迈开步子想要跑,在下一瞬间就被提着领子扔进了副驾驶。 ——你老实点。 陆怜在哥哥的眼中感受到了警告,便不敢造次,老实地坐在副驾驶上,不敢吱声。 后座上的人对陆怜这个不靠谱的猪队友心生怨怼的时候,一旁刚发完火的男人手下动作轻柔地抓起她的脚踝,很是自然地放在自己的腿上,又跟变戏法似地拿出一管跌打损伤的药膏,药膏抹上去之后能够感觉到丝丝凉意,痛楚也冲淡了些许。 步遥想要把脚抽回的时候,发现那人根本不松手,仍旧牢牢握着,从她的视线看过去,那双大手能够将她纤细小巧的脚踝完全握住,就像控制住自己的力道一般,强大而又坚固。 见此也不打算挣扎了,扭过头去故意不看他。 两个人的气氛就僵在这儿了,坐在前面的陆怜还是头次看见哥哥吃瘪的样子,很是新奇,想要开口缓和一下气氛,话没过脑子就说出口了:“遥遥姐,你和我哥认识挺久了吧?” “嗯。” “我们不熟。” 两道声音同时发出,有着十足的默契,却在话语中透露着别扭与分歧。 陆怜恨不得撕了自己的嘴,抬起手轻轻拍了一下嘴角。 ——让你嘴欠。 车很快穿过一片丛林,来到一个藏在深处的古宅,陆家是拥有着深厚底蕴的大家族,但经历过几代更迭,到陆行舟父亲这一代明显走了下坡路,家族也不如当年如此辉煌,一些老人们就搬回了这个宅子里,隐居山林。 这些老人平日里闲了下来,就开始操心子女、孙辈的亲事,每年的这个时候就会开始各种撮合,也是陆怜最害怕的一个环节。 “陆怜,等会你先下车。” “啊?” 想要开口阻止,却被他一个冰冷的眼神吓退,最后还是灰溜溜下车去了。 步遥也想去开车门,陆行舟动作比她更快,直接把门锁上了。 “你想做什么?” 凝着秀眉,看向他的眼神逐渐不悦,这样的情绪在接下来他说出口的那些话达到了情绪的顶峰。 “我们的婚约照旧,不可能解除。” 步遥这几天因为生病,脸色苍白,即使化了淡妆也遮盖不住的疲惫,听见他说的话,忍不住将手里的包狠狠砸向那人。 而他像是感受不到痛一般,照单全收。 “挺好,打人有进步,学会用东西了。” 步遥冷笑一声,并不接他的茬,“如果你想说的只有这些,就把门打开,我要下车。” 陆行舟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这么沉默着,望着她,眼中的情绪复杂,既像是深情,也有着令人看不透的晦暗和挣扎。 良久之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好。” 车门打开之后,步遥从他手里抢过包包,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最后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深切的厌恶,像是在看一个烂掉的垃圾。 男人忍不住自嘲一笑,他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