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雪覆故痕》 第1章 第 1 章拜师 富丽堂皇的府邸内,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和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子相对坐着。 “我实在是觉得,谁都不如师姐您可靠的,辞安这孩子交给您,我才能放心些。”衣着华丽的那位开口道。 另一个端着茶杯品茶,并不急着接话,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万重宗内门弟子的待遇虽不比公主府的差,但修炼之人,到底还是得吃苦的,我听说千金似乎才九岁。” “这个我之前就考虑过了,辞安三年前就跟着她父亲习武了,有些许底子,也是吃得了苦的。”言及此,女人脸上露出些苦笑。 室内一阵沉寂,外面的人巴不得把头探进去听仔细些,这片刻的沉默惹得几个人心里都是一阵紧张。 “你打算何时让我把人带走?”那人终于开了金口。 女人闷闷地咳了几声,帕子掩着嘴角说道:“倘若师姐方便的话,十日后吧……我想再多看她几眼。” “那我十日后来接人。” 外边偷听的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不动声色地离开了这院子。 屋里的人又是一杯茶,而后对着紧闭的门说道:“看来有人要去通风报信了。” “总得知道的,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 ………………………… “小姐!有大事!”一男一女两个下人急匆匆地跑进沈辞安的院子,对着院子里练剑的沈辞安行礼喊道。 沈辞安看他们着急忙慌的样子,停了动作,抬手示意人起来,问道:“怎么了这么着急?不是说今日府上来了贵客?不怕冲撞了人家?” “奴婢要说的就是这事!那贵客是仙门中人,公主想让她收小姐进仙门为徒的!”丫鬟站了起来,往沈辞安走了几步,凑近了沈辞安压着声音说道。 沈辞安闻言皱了皱眉:“仙门不是都有规定,凡人想入门需通过考核才行……那仙君能答应?” 另一个凑过来接话道:“按方才听到的,那仙君是答应了的!” 两人以为沈辞安应该会挺高兴的,毕竟进入仙门修习这事,一般人可是求都不一定能求到个参加考核的机会。 可沈辞安反而却皱了眉:“这怎么行?此举实在有失公允……况且正经门派怎么会答应这种事情,母亲别是受了蒙骗……我得去和她说说!” 她这么说着,随手把手里的剑撇在一边,一边解着手上的束腕一边往屋里走。小丫鬟跟上她,准备伺候主子更衣。 沈辞安刚收拾完准备出门,下人就立马来传报:“小姐,公主来了。” 来人看着沈辞安,早有预料地说道:“准备来找我的吧?看来你院子里的人消息还挺灵通的。” 沈辞安也不拐弯抹角:“母亲,仙门一事,女儿还是想等过几年参加考核,名正言顺地拜入仙门!再者说,那个名门正派会如此……” 不等她说完,她母亲便摆了摆手,沈辞安只能止住话茬,跟着在院角的石桌边坐下。 桌上还散落着她的剑谱,旁边的丫鬟手脚利落地把这些书册收走。公主拉过沈辞安的手,摸到自家女儿因习武而磨出层薄茧的手,她克制了一番才没露出心疼的神情。 “我知道你不愿靠这门路进入仙门,看来平日里先生教你的那些你都是用心学了的。”公主语重心长地说道,“爹娘就你一个女儿,好在你打小就稳重得很,从没让爹娘操过心。” 她曾经想过,她的儿女应当是全京城最无忧无虑的孩子才对。 “你应当觉得母亲这么做是操之过急……个中缘由一时半刻也和你说不清楚,总之,你安心去仙门修习就是。” 沈辞安知道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的情绪哪瞒得过自家亲娘,公主立马开口打消她的疑虑:“你放心,我拜托了万重宗的许枝鹤,我与她曾有过同门之谊,她不在乎门第出身的。” 听到这话,沈辞安惊得险些站起来。 她母亲把她送进了万重宗,引荐的人还是许枝鹤?! 那可是修真界最具盛名的万重宗!修真界内有点名气的修士有一大半是万重宗的人! 还有许枝鹤,在修真界更是声名远扬的大能! 沈辞安自小就被家中培养,为的就是要让她进入仙门。沈辞安虽在凡间,却对修真界的事也有所了解,对于许枝鹤,她更是崇拜得不得了。 她六岁就开始习武,为的就是以后能拜入万重宗,离许枝鹤更近一些。 沈辞安原本是想着努力拜入许枝鹤门下的,但有传言说她不喜欢收徒,连着好几次选拔都没去看过一眼,估计是不打算再收徒了。 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沈辞安还难过了好一阵子,如今又告诉她许枝鹤会引荐她进万重宗,她当然是高兴的。 她母亲看她这又惊又喜的表情,没再说什么,只是交代她不要声张此事。 接下来几天,沈辞安学习的劲头更足了。 第九日晚上,沈辞安激动得辗转反侧。守在幔帐外的丫鬟问她:“小姐怎么了?可是睡不踏实。” “……没事,就是有些兴奋了。”沈辞安躺在床上应道。 这丫鬟比沈辞安大了几岁,是沈辞安出生时买来陪她的,对于沈辞安要去仙门的事,她也是知情的。 跟在沈辞安身边这么久,她还是头一回见自家小姐有现在这般情态,笑着哄道:“那小姐更当早些歇息才是,每日仙君也不知什么时辰来,若是起晚了让仙君久等就不好了。” 沈辞安闻言,立马拽了拽被子,闭着眼逼迫自己入睡。 翌日一早,沈辞安便爬起来收拾,生怕给人留了个坏印象。丫鬟给她梳发髻时,她不是觉得这样太幼稚,就是觉得那样太隆重。 最后还是决定梳个寻常发髻就好了。 就在沈辞安收拾完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丫鬟过去开门,外面确实站着个陌生的人影。 沈辞安听见了敲门声,却没听见传报的动静,从内室走了出来,看见门外的人时不禁愣了神。 来人穿着身白色长袍,腰间挂着个白玉雕成的铃铛,袖口和衣袍下摆是墨染般的颜色,又用金色勾出些竹枝的纹路。 这一身说朴素也算不上简单,说华贵也算不上繁琐。但却能让人知道这不是寻常人家的打扮。 沈辞安抬头,对方的长相更是让她挪不开眼。 这人身量比较一般女子高挑了些,弯月似的眉下是一双桃花眼,漆黑的眸子里平淡无波,叫人看不出喜乐来。 两人就这般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地对视了片刻,最后个高的那个微微俯下身,开口道:“沈辞安?我应当没记错你的名字。” 沈辞安点点头,随后反应了过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见过仙君。” “以后不用同我讲这些虚礼了,你有什么要紧的东西要带?” 沈辞安摇了摇头,对方了然,朝她伸了伸手。沈辞安不太确定地伸手牵上了对方。似有一阵劲风吹过,沈辞安只眨了眨眼,自己便从自己房间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和身边这个陌生的女子站在一处石阶上去,面前是一座高大的山门,旁边还有两个人守着。 沈辞安抬起头,看见门头的牌匾上写着“月照峰”几个字。 月照峰……这不是许枝鹤的地方吗? 沈辞安震惊地抬头看向身边的人,后者没看她,只是对守着山门的两个弟子说道:“刚收的徒弟。” 两个弟子应了声“是”。许枝鹤又转过头对沈辞安说道:“以后该改口叫师尊。” 话音刚落,沈辞安还未缓过神来,另一道声音响了起来:“师尊回来了?那这位一定是师妹了。” 山门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男子,他身上的服饰和许枝鹤差不多,不过形制上有些差别。 许枝鹤把沈辞安往前送了送,对着山门里的人说道:“我去临日山一趟,你先带她回去熟悉熟悉。” “还有那几个下山玩的,让他们在我回来前滚回来。”许枝鹤交代完,衣袖一挥就没了影,和她把沈辞安带走时一模一样。 沈辞安上前了几步,来人走到她身边,一股清苦的药香扑了沈辞安一脸。 “我叫萧迟说,你叫我大师兄或是别的什么称呼都行。”萧迟说低着头对沈辞安说道。沈辞安客气地点头,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大师兄好,我叫沈辞安。” 萧迟说牵着她,把她往山上带,说道:“师妹习过武?想不到师妹小小年纪竟如此勤勉。” “父母要求的……”沈辞安答道。而后她踌躇了一阵,还是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师兄,我们师尊是……许枝鹤?” 萧迟说有些意外:“当然,你知道师尊?那想必是很早就打算着来万重宗了。” 沈辞安确定了自己是被许枝鹤收入门下了,一时间还是有些恍惚,但也没让萧迟说的话落在地上:“是,以前一直很敬仰师尊,想着刻苦些好进宗门的……但是听说师尊不再收徒了。” “她倒没说过不再收徒的话,不过上一回她带人回来还是二十多年前了。”萧迟说解释道。 沈辞安还是觉得这一切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前些日子才得知自己能拜入万重宗,今日一睁眼自己就成了许枝鹤徒弟。 实在难以置信。 而且许枝鹤一瞬间就能把她从家里带到远在千里之外的万重宗,这么看来她的盛名并非虚传。 第2章 第 2 章师兄 沈辞安不知道的是,她和萧迟说一起上山的这一路上,还有几个人也在关注着自己。 “师尊没告诉小师妹自己的身份吗?给小师妹吓成什么样了。” 月照峰上的某处院子里,几个人用观影石观察着山门的情况。 “你还有闲心调侃师尊和师妹,没听见师妹习武了?别以后连师妹都比不过。” “路师兄,你这话说的可真难听,我最擅长的是卦术好不好?” “你不用学剑?” 另一道声音及时打断了他们两个:“好了归知,别说若祇了。他今早还帮你去催了你的新剑来着。” “那剑是我打算给师妹的。” “话说咱不先给江师兄他们报个信吗?师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又是另一个人开口。 燕若祇无所谓地说道:“管他们呢,自己偷摸下山玩被师尊发现了能怪谁。” “我方才已经同他们传了讯,应该已经在往回赶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一刻钟后,沈辞安已经被萧迟说带到了山上的宅院门口。 沈辞安看着这个宅院,问旁边的萧迟说:“师兄师姐们平时都住这吗?” “我们师兄弟几个都住这,师尊……没有其他女弟子,不过她的宅子在另一处,她把你的住处安排在了她那。”萧迟说回答道。 沈辞安感到意外,许枝鹤居然没有其他女弟子吗…… 怕沈辞安误会什么,萧迟说解释道:“我们师兄弟几个只有我,二师弟和四师弟是通过考核才拜的事,其他几个师弟都是师尊从山下带回来的。” 他话说得委婉,但沈辞安机敏,大概也明白了。 不过她现在这情况,也算是“山下带回来的”吧? “不说这些了,我先带你来认认人,也给他们介绍介绍你。”萧迟说说着,推开了宅院大门。 就在他开门的前一瞬,院子里的人动作迅速地收起了影像,一副等候多时的样子在大院里坐着。 沈辞安看了看院子里的人,只有四个,三个穿着和萧迟说一样的长袍,一个穿着墨色的劲装。 其中一个穿着长袍的在沈辞安开口前站了起来道:“这就是小师妹吧!粉雕玉琢的,看着就机灵!” 沈辞安坦然地受了师兄的夸,走上前几步,对着几人盈盈一拜道:“师兄们好,我是沈辞安。” 萧迟说在后面说道:“都是月照峰的人,用不着对他们行礼。” 他说着,看了眼院子里的人,对着站起来的那个问道:“江言,你哥他们几个又下山鬼混了?” “二师兄已经传信给他们了,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被点了名的江言老实回答道。 “师兄,这些事稍后再说吧,师妹还在。”被江言称作二师兄的人站了起来,走到沈辞安面前。 师兄们个子都高得很,沈辞安只能仰头看着。面前的人很贴心地蹲了下来,一双漂亮的柳叶眼和沈辞安的目光齐平。 沈辞安感觉到手里被塞了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个锦袋,里头的东西沉甸甸的,应该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一点见面礼,师妹别嫌弃。” “柳师兄,你怎么也准备见面礼了?”燕若祇看见柳折闻的动作,不急不慢地说道,语气听着有几分调侃的意味。 柳折闻笑了笑,反问道:“你难道没准备些什么?” “当然有了,就是看着肯定是比不过你的,显得我很穷酸似的。”燕若祇说着,手上拿着个东西走了过来。 沈辞安接过燕若祇手里的东西,那东西看着像是凡间的罗盘,却又比罗盘多了很多复杂的花纹。 燕若祇介绍起自己的礼物来:“这个是我改良过的司邪盘,方圆百里之内,没有妖魔鬼怪能躲过它!” 沈辞安好奇地翻看了一番这个被称作司邪盘的东西,然后对着面前的两人谢道:“多谢二位师兄赠礼!” 燕若祇满意地笑了笑,想起来还没告诉沈辞安自己的名字,便自我介绍了起来:“师妹,我叫燕若祇,排第四,擅长卦术。” 他介绍完自己,拉了一下旁边的柳折闻说道:“这位瞧着便好说话的是二师兄柳折闻,他擅长符,需要符咒直接找他最快了!” 柳折闻没对燕若祇这番发言做出反驳,只是无奈地笑着。 沈辞安看着燕若祇,惊奇地发现他的眼瞳并不是寻常人的黑色或棕色,而是一种清亮的灰色。 像是雨后山间缭绕着的雾。 燕若祇发觉沈辞安盯着自己的眼睛看,低下头笑着将右手食指放在眼边:“怎样?是不是特好看?” 沈辞安实诚地点了点头,燕若祇得意地说道:“我修卦术可全靠这双眼睛了,师尊说了,我在卦术这方面的天分可是全宗门最高的!……啊!” 燕若祇炫耀的话刚说完,后脑勺就被人拍了一下,拍他的人正是从一开始便一言不发的劲装男子。 “路归知,排第三。”路归知不理会燕若祇的吵闹,把人推到了一旁。“听师尊说你在习武,可有在练剑?” 沈辞安点头道:“学了三年了。” 路归知:“我托人为你煅了剑,过几日便能送到。” 这路归知性子与其他几人全然不同,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说话也是言简意赅,看着就让人觉得不好相处。 柳折闻在一旁补充道:“归知擅剑,在剑术这一块,你若有疑问可以随时找他。” 沈辞安也不多客气:“那日后要麻烦师兄了。” 路归知点头,一直在话外的江言终于得空插上了话:“师妹师妹!我叫江言,排第六,我哥叫江年,排第五,不过他和其他师弟们下山去了,应当得过一阵才能回来。” 萧迟说在一旁说道:“其他人还未回来,我先带你去你的住处歇着吧。” 沈辞安应了声好,转头同其他人拜了别,跟着萧迟说穿过了这处大院。 萧迟说带着沈辞安在宅院中穿行,同时介绍道:“这座宅子是师爷那时建的,月照峰一向人少,师爷嫌同门弟子住得远不方便,就修了这宅子,宅子后还开了片荷塘,” “师尊原先也住这,不过师爷走了之后,她便在荷塘后边又修了座小一些的宅子,自己搬去了那里。现在你的住处也在那,与师尊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倒是方便了你去找她。” 萧迟说说着,带着沈辞安来到了宅子后门处,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翠绿。不远处的荷塘中翠绿和莲粉交错,沈辞安走近了才发现有座桥,这桥矮得很,被长得高些的荷叶遮挡住,离得远些几乎发现不了桥头在何处。 沈辞安上了桥,她身量不高,往两边看时被这翠绿遮住了大半目光。此时正值盛夏,荷花开得正好。萧迟说抬手,给她摘了朵大小合适的:“你的院子里应当有合适的花瓶,刚好拿去做个点缀。” “多谢师兄。”沈辞安接过了萧迟说递来的花,荷花的清香闻着很舒服。她拿着这朵荷花,往荷塘对岸走着,途中又在萧迟说的建议下顺手摘了两个莲蓬。 到了对面,沈辞安看见了座比方才的屋子小了些的宅院,这座宅子是两层的设计,大小看着不比前面大院,但修建起来却不比那大院省事多少。 萧迟说领着沈辞安进了门,沈辞安看见正院里边种了好些蔷薇,便问了一句:“师尊喜欢蔷薇?” “嗯,那些花师尊宝贝得很,平日都用灵力养着,有时出远门也会叫我们照料着。”萧迟说回答道。 沈辞安的院子就在许枝鹤的院子隔壁,仅仅一墙之隔,站在二楼还能看见另一边的院子。 萧迟说把人送到地方,就在院子外停下了:“此处便是你以后的住处了,里面昨日便叫人打扫过了,卧房在楼上,之后若是有什么缺的尽管开口就是。” 沈辞安手里抱着荷花和莲蓬,对着萧迟说笑道:“多谢师兄带路了!” “小事,既然已经到了,那我就先走了,你先歇着,午膳会有人给你送过来的。”萧迟说说完这句话,一个眨眼就从沈辞安面前没了影子。 沈辞安已经接受了他们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情况,转头高兴地进了院子。 这座院子和她原先的那个差不多大小,就是先前没人住,没什么杂物,显得有些空荡。沈辞安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决定以后就在自己院子里晨练了。 正对着门口的房间是个客厅,茶桌茶具都是新的。另一边是间书房,沈辞安进去看了一圈,在书桌旁的地上看见了个花瓶,便将手里的花放进了瓶中。书桌两旁的墙边各摆着两个比沈辞安高出不少的红木书架,上边放着不少书册。但收拾的人似乎考虑到了沈辞安的个子,只把书放在中下的地方,没往高处放。 沈辞安好奇地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书册的封面上写着“修真界简史第一册”几个字。沈辞安翻开书一看,前几页讲的都是天地混沌初开之时的事,这些内容只要是读过些书,对修真界有所了解的人都会知道。 翻过几页之后,便是关于三界的内容了。沈辞安一时看得入了神,站在书架边翻着书,站得腿发酸了才回过神来。她看了看自己翻过的页数,大概有小半本了。但从开天辟地到如今,也已经过了不知几万年,哪怕只是简史,她看的这些内容也不过只是其中的沧海一粟。 沈辞安将书放回原处,从衣袖中拿出了方才从师兄们那里收到的见面礼。她拿着柳折闻给的那个锦袋,这个只有她巴掌大的袋子分量却比燕若祇给的罗盘重得多。沈辞安好奇地打开了袋子,在里面摸出了一叠符纸。 但这叠符纸是塞不进这么个小袋子里的,也不会有那么重的分量。 沈辞安思索片刻,将袋子倒了过来。 劈里啪啦地一阵响,沈辞安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各种各样的东西从袋子里掉到了地面上。金玉首饰,防身武器都有。沈辞安面前一瞬间变得混乱起来。 沈辞安看着面前的各种宝物,心里只有一句话:“二师兄真是大方。” 提醒一下,大师兄的名字是萧迟说(yue四声),四师兄叫燕若祇(qi二声) 二师兄为什么送这么多东西?因为二师兄有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师兄 第3章 第 3 章 沈辞安费了好长时间才把那散落满地的“见面礼”收拾好,等她忙完转身,门外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来人是个穿这黑色短打的男孩,看着和沈辞安差不多高,手里拎着个食盒,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外,也不知道是何时来的。见沈辞安终于看到他,男孩低头问好道:“师姐好。” 沈辞安有些不解地重复了一遍:“师姐?” 男孩回答道:“我是来宗门当杂役的,对宗门弟子都该称作师兄师姐。”他将手上的食盒往上提了提,问沈辞安:“师姐在何处用膳?” 沈辞安在家虽然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还是有下人伺候的,她也不客气,指了指书房内的矮桌道:“在这就行了。” 小杂役将食盒放下,往桌上端着菜,一碗米饭,荤菜素菜各一道,还有汤。虽不算丰盛,但也足够了。 沈辞安看着他的动作,好奇地问道:“你是何时来宗门的?” “两年前,仙门时常招些没有仙缘的人来当杂役,我就在这干十年活,十年后就能拿着报酬下山了。”男孩摆好了饭菜后,站在一边等沈辞安。 沈辞安坐下用膳,她规矩好,入了座就不再和男孩聊天了。男孩站在一旁,好奇地打量这这间书房。大概是知道了沈辞安不是个难说话的,又闲不住,便在旁边说起了话来。 “这里以前只有峰主在住,我都没来过...虽然师兄们的住处我也没去过几次。” 沈辞安看了他一眼,用眼神问着对方为什么。男孩也看懂了她的眼神,解释道:“峰主和师兄们的修为高,不用吃饭的,衣服也是自己用法术处理的,我们这些杂役平时最多也就跑跑腿帮忙将外面送来的东西送到他们手里,没什么机会往山上跑,当然,也清闲得很。” “在仙门里当杂役可比在山下好多了,有吃有住的,活也不多,还能读书认字,走的时候还有一大笔银子能拿。”男孩说到这个,语气里满是喜悦。 沈辞安喝着汤,心里对万重宗的实力又有了些新认识。 就是她家里,也没有这么清闲还能拿钱的下人。 这个杂役等沈辞安用完膳,将桌子收拾好后又提着食盒离开了。沈辞安又在书房里呆了一阵子,才去了二楼的卧房。 卧房也是让人收拾过的,内室与外间用屏风和纱帘隔开。沈辞安绕过屏风,掀开帘子往内室走,内室的摆设也不多,一张软榻,一个衣柜和梳妆台,但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料。 沈辞安打开衣柜瞧了瞧,里面放着几套衣裳。三套是和其他人一样的白底墨染竹纹袍,一套和路归知差不多样式的墨色劲装,还有一套鹅黄粉带襦裙,衣柜最下边还放着几双不同的鞋。 沈辞安取出了一套常服,对着自己比划了一下,看起来大小是合适的。衣服都是洗干净的,还带着皂角的清香。沈辞安马上将自己身上这套衣裳换了下来,穿上了这套月照峰的常服。 这套衣裳的面料极好,穿在身上轻若无物,但面料摸着又不薄。沈辞安在原地转了一圈,衣摆和衣袖立马随着她的动作飘了起来。 沈辞安走到梳妆台前,对着桌上的琉璃镜,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梳妆台上放着个白玉铃铛,沈辞安将铃铛拿起来晃了晃,没听见响声。正要放下时,想起来师兄们和师尊身上似乎也带着相同的铃铛,便直接挂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带上铃铛,她又转头打量这镜子里的自己。 瞧着瞧着,她又觉得头上的首饰与这身衣服实在不搭,便抬手将自己的发髻拆散了,一一取下头上的发饰。 桌上放着个首饰盒,沈辞安打开发现里面也放着不少首饰。她将自己的发饰放进去,又从里面翻出了两条眼色相同的细发带,重新给自己梳了个简单些的发髻。 换了发型,她看起来更像仙门弟子了,沈辞安更满意了些,对着镜子欣赏了半天之后,她才兴高采烈地出了房间。 二楼的视野很好,在房门外可以看到旁边院子的一部分景色,往远了看,可以看到满池荷花还有荷塘对岸的大宅院。 沈辞安在楼上看了会景,又看了看天色,离师兄来找她应该还算早,沈辞安便又回了楼下书房。这回她打算看看柳折闻送给她的那些礼物。 沈辞安回到书房,打开了她刚才用来放东西的木箱,里面的东西堆在一起,显得有些杂乱。柳折闻送的东西很多,大到法器小到笔墨纸砚,各种东西都有。沈辞安目前尚未有法力,那些个法器她还用不了,只能先看看其他东西。 柳折闻送的笔墨也是品质极佳的,沈辞安摸了摸那一叠宣纸,手感原先在家中用过的差不多。她从中取出了一张来铺在桌上,研了些墨,提起笔在纸上随手写了几个字。 这些东西够她摆弄好久了,江言来找人的时候沈辞安还在研究这这些东西。江言看着沈辞安手里的东西,一眼就看出了这是谁的手笔。 “二师兄还是这么大方。”江言在门口说了这么一句。听到声音,沈辞安这才注意到外面来了人。她放下了手上的东西,走上前向对方打招呼:“江师兄好啊!” 江言对她招了招手,回答道:“师妹心情这么好,看来是对这里很满意了。” “这里很好,师兄们送的东西我也都很喜欢!”沈辞安高兴地回着话。江言回头看了眼她的书房,说道:“之前我和我哥刚到月照峰时,二师兄也给了我们很多见面礼。” 沈辞安下意识地说道:“二师兄人真大方。” 两个人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前院。一进前宅正院,就看到院子里摆了张圆桌,桌边的人围了近一圈,只剩下三个位置空着。 江言把人带到了,就自觉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他旁边的人一个是燕若祇,另一个则是个长得几乎与他一模一样的人,想必就是他那位孪生兄长了。 沈辞安看向剩下的两个空位,那两个位置紧挨着,其中一个就是许枝鹤的位置。 “这位就是师妹了吧?快坐下吧。”桌上一个看着眼生的男人开了口,同时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沈辞安落座后,看桌上还有几个白天没打过照面的师兄,便先礼貌地开了口:“师兄们好,我是沈辞安,从京城来的。” 坐在沈辞安旁边的人抢先开口道:“我是谢何,排第八,你这一来,我也是当上师兄了!” “师弟你别太得意了,就算多个师妹你也没大到哪去。”又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谢何不满地对旁边的人“啧”了一声,转头怼道:“说得好像你是什么大前辈一样,这一圈人里你也就排我们两个前头!” 对方回了他一句:“那也是比你大!”。说罢,侧了侧身子,隔着谢何对沈辞安说道:“我叫寰槿,俯首视世寰,木槿的槿。” 坐在江言旁边的江年也看着沈辞安,一手指着自己的脸,一手指着江言说道:“阿言应该和你介绍过了,我叫江年,江春入旧年,师妹可要认清楚了。” 燕若祇在旁边笑道,:“你俩有什么好认的,师妹见到你们一律喊江师兄就是了!” 江言没回他,只是在桌底下踹了一脚,却被燕若祇预料到给躲了过去。 两个人在桌底下较着劲,坐在燕若祇旁边的路归知受到了波及,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面不改色地说出了堪称威胁的话:“敢把桌子碰歪一点就给我滚下桌去。” 两个人一听这话,立马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了下来。 刚结束这个小闹剧,门口就进来了几个杂役,将各自端着的饭菜摆在圆桌上。许枝鹤也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在场的人异口同声地跟许枝鹤问了好,许枝鹤点了头应下。沈辞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从门口进来,坐到了自己旁边的空位上。 许枝鹤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沈辞安却从她脸上看出了些疲惫的感觉。 虽然身上的服饰差不多,但许枝鹤的打扮是在场的所有人里最简单的。一根发簪在长发上绕了两圈,低低地固定在脑后,过长的头发绕了出来垂在背后。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发饰,看着简单随意,却也不会显得凌乱失态。 即便只有如此简单随意的打扮,沈辞安还是看着许枝鹤入了神。 玉质如仙。 沈辞安读过的书还不算多,但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词。 发觉沈辞安的视线,许枝鹤转过了头,恰好对上了小姑娘不加掩饰的目光。 “在这还习惯吗?”许枝鹤开口,沈辞安点头:“习惯的,师兄们也很好。” “师尊身上好像有蔷薇花的味道。”她一面说着,心里一面这么想着。 许枝鹤淡淡地应了声,往沈辞安面前的饭碗里夹了块鱼肉:“这段时间我有事要忙,先叫他们带你几日。” “是下个月的宗门选拔吗?”谢何闻言问道。许枝鹤点了点头,转而对沈辞安说道:“我打算让你也去参加选拔,这个月你跟着他们几个勤加练习。” 此话一出,在座的其他人皆是感到意外。宗门选拔四年一回,只要是凡间年纪符合要求的凡人都能来参加。如果能力足够,就能进入万重宗修习。 且不说沈辞安年纪比一般来参加选拔的人要小,她也就习了三年武,其他领域也尚未涉猎。就算在月照峰里修习一个月,也未必能比得过其他人。 况且许枝鹤都已经打算收她为徒了,又叫人去参加选拔。若是通过了还好,若是没通过,叫其他人知道了难免会落人口实。 第4章 第 4 章 “师妹年纪尚小,还未达到往年的年龄要求,去参加选拔或许不妥……”柳折闻开口道。之前万重宗的选拔要求参加选拔的人必须年满十三,且不得超过三十。 沈辞安因为习武,看起来比同龄人高一些,但不管怎么看也不像是已经十三岁的样子。 许枝鹤解释道:“今年选拔的形式稍作改变,不用比武,年龄的要求也取消了。” 没了年龄的限制,沈辞安自然能够参加选拔了。但是不比武的话,万重宗又会以什么形式进行弟子选拔?通过选拔的标准又是什么? 这两个问题是谢何替沈辞安问出口的,许枝鹤自然也是解了这些问:“望风岭那群人嫌比武浪费时间,所以今年只省去了比武这一项,看的是心性和根骨,资质符合要求的就有机会留下。” “他们望风岭都是卦修,一个两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还在这嫌弃起来了。”燕若祇颇为不满地开了口,语气里满是讥讽。但许枝鹤并没有对他这不敬的言论做出评价,桌上其他人看起来也是对他这句话表示赞同。 沈辞安隐隐察觉出来,这望风岭和月照峰的关系,似乎不太好。 万重宗是修真界第一大宗门,宗内又分为临日山,月照峰,踏雪崖,望风岭以及镜海川五个分支。每个分支的弟子修习的内容都有所区别,临日山的弟子主要是符修,踏雪崖以剑修器修为主,望风岭是卦修,镜海川是阵修。 月照峰最为特殊,大多数都是杂修,意思就是什么都得学。虽说在座的人都各有所长,但其他方面也得拿得出手才行。因为要学的内容是其他人的好几倍,所以月照峰的弟子一向是最少的。 再说回这弟子选拔,仙门各家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向凡间开放,有意拜入仙门的人都可以报名前来参加选拔,资质上乘者便可以拜入仙门。万重宗作为修真界中的头号门派,每回前来参与选拔的人都是数以万计,这之中的人才更是如过江之鲫。 沈辞安自小习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拜入万重宗。虽说她现在已经是万重宗的弟子,但这和她原本的计划有些出入。现在叫她和其他人一道参加选拔,说不忐忑是不可能的。 “省去比武这一项的话,师妹应当可以顺利通过选拔的。”江年在一边开口说道。 但若是比武的话,沈辞安就算失利也是情有可原。只看心性和根骨的话,这东西都是天生的,好就是好,不足就是不足了。 “今年来万重宗参加选拔的有多少人?”沈辞安抬头问旁边的许枝鹤,后者淡淡地回了她一个数;“三四万,往年都是这个数。” “那要收多少人?” 许枝鹤沉默了一下,而后回复道:“看其他人的意思,内门弟子大概会收二三十人,外门弟子照例收两百人。” 沈辞安听完只觉得头痛得很。 许枝鹤似乎没太在意沈辞安的反应,转而对燕若祇说道:“明日你带辞安去观星阁,先看看她的命格根骨如何,其余的之后再议。”说完,她便先放下碗筷起身离了席。 谢何见沈辞安为选拔之事忧虑,便伸了筷子往她碗里夹了块肉,安慰她:“放心吧师妹,师尊既然决定让你去参加选拔,就不会叫你输了去,更何况此次不用比武,比之前轻松多了。” “师弟说得对,师尊还让燕师兄先帮你瞧根骨,想必是已经打算好了!”江言也在一边附和道。 燕若祇也在一旁半开着玩笑地安慰着沈辞安:“要我说,师妹这面相看着就是适合修炼的人,一看就是个勤勉的。” 沈辞安忧心忡忡地吃完了一顿饭,回去时是寰槿送的她。寰槿拉着她走过了桥,随口说了句:“我记得这桥是我来的时候修的。” 沈辞安抬头看他,寰槿自顾自地说道:“我是被师尊捡回来的,刚来时我也就五六岁,为了练功每日绕着荷塘两头跑。”他声音轻柔,认真地回忆着以前的事。 “师兄们都会术法,自然不在乎这荷塘,我当时没修为,跑个几回就累得够呛。” “后来师尊直到了这事,便让人在这修了座桥,我去找她也方便了许多。” 沈辞安低下头:“师兄为何同我说这些?” 寰槿停了步子,蹲下身微微仰视着沈辞安,看着她愁眉苦脸的表情道:“你初来乍到不了解师尊,虽说她让你和其他人一道参加选拔之事有些唐突,不过师尊对自己人一向好得很。她既然这么决定了,就肯定不会让你在众人面前落下错处。” 沈辞安在桥头拜别了寰槿,回到住处的时候又碰上了许枝鹤。不过这回许枝鹤身上的打扮和方才不同,白袍下换成了件鹦歌绿寝衣,长发用发簪尽数盘起在脑后。显然是刚沐浴完,而且准备就寝了。 许枝鹤看见了沈辞安,抬手给她指了个方向:“往那走有片竹林,里头有处温泉,平日沐浴可以去那里。”说完也没有其他的意思,略过沈辞安就回了院子。 看着许枝鹤的背影,沈辞安心里有些不太好受。许枝鹤这样,当真让人有种她对自己不满的感觉。沈辞安有些失落地回了自己院子,从衣柜里翻出衣物,准备去许枝鹤说的那温泉沐浴。 月照峰的地势应了它这名,夜间的月光洒在山间,照的道路明亮。沈辞安沿着许枝鹤指的路走了一段,就看见了她说的那片竹林。林子里用卵石铺了路,一直延伸到了一座草棚子,棚子内外都点了灯,看着很显眼。 沈辞安沿着卵石路走了过去,掀开了竹帘,氤氲的水汽和潮湿的热意扑了她满脸。但令她意外的是,温泉池里头还有个人,那人眼眸轻阖,手支着脑袋坐在池边,肩膀以下浸在温热的水里。水雾使她的面庞有些模糊,但再一细看那张脸,不是许枝鹤又是谁? “师尊?”沈辞安疑惑的开口喊了对方一声。她明明看着许枝鹤回去了,怎么这会儿人又到这来了? 池边那人睁了眼,散漫地看了眼沈辞安,声音里带着睡意说道:“不是来沐浴的?杵在那作甚?” 沈辞安盯着对方看了许久,却实是许枝鹤的脸,但是她方才开口说的那一句话,却又不像许枝鹤的语气。 对方察觉到沈辞安没有动作,再次看向她,语气里多了几分调侃的味道:“还不下来?是需要我帮忙吗?” 沈辞安被她这一句话闹了个脸红,打着磕巴地回了句不用,然后开始手忙脚乱地解着自己的衣带。将衣物放在不会被水打湿的地方后,沈辞安才小心翼翼地下了水。而对面那位就坐在原处全程看着,甚至在沈辞安下水后对沈辞安勾起了抹笑。 今日和许枝鹤共处的时候沈辞安还从未见她露出些温和的表情,此刻看着这张脸对着自己露出不是很正经的笑容,沈辞安心里只剩下惊疑不定的感觉。 “你就是她新收的徒弟吧?看着倒是个小美人。”对方就这么顶着许枝鹤的脸,对着沈辞安说出了这种话。 沈辞安脸上又是一阵红,过了好一会儿才细声问对方:“你是何人?” 对方听见沈辞安的话,先是笑了两声,而后指着自己的脸说道:“我这张脸,你还看不出来?” 看着这张和许枝鹤一模一样的脸,沈辞安猜测着回答道:“您与师尊...是姐妹?” 对方挑了挑眉,随后立马接过沈辞安的话说道:“对啊,我是她孪生妹妹,我叫许同尘。” “师侄沈辞安。”沈辞安不好意思地回答道。许同尘笑了笑,抬起手在沈辞安额心轻点了一下:“那我送你份见面礼吧!” 沈辞安只感觉到额头一片温热,而后意识骤然模糊起来。她脚下失了力,直往水里倒去,在水灌入她的口鼻之前,一道力轻柔地托住了她。 许同尘抬头看向来人,笑道:“你这不是挺在乎这小徒弟的吗?” 许枝鹤站在池边,低着眼看着水里的许同尘,用灵力将水里的沈辞安带了上来,帮她弄干了身子后又给她裹上了寝衣。 沈辞安安静地靠在她怀中,呼吸平稳悠长,任由许枝鹤摆弄着。许枝鹤看向许同尘,话音冷冷:“这是别人托付给我的孩子。” “我又没对她做什么。”许同尘慢慢地走到了许枝鹤边上,手臂支在池边,带着说不清的笑意说道:“只是让她瞧一些东西罢了,反正她早晚也要知道的。” 许枝鹤蹙眉,看向怀中的沈辞安,但这人还没表现出什么异常来。许枝鹤用另一手搭上她的颈侧,探查着沈辞安的情况。 两个呼吸后,许枝鹤收回手,面上神情更加严肃。许同尘似有所感,在底下说了一句:“看来这孩子的情况挺复杂啊,许峰主?” 许枝鹤懒得理会她,抱着沈辞安站起身,一挥手便离开了这林中温泉,只留下许同尘一个人在水里头泡着。 第5章 第 5 章 沈辞安的意识在黑暗中沉浮,脑中一片浑浊,她强撑着想让自己睁眼,却只是让自己陷入更深处。 “她这是怎么了?” “等她醒了就不会记得那些事情了。” 沈辞安隐约听见了这两句对话,强烈的不安感席卷了她,总让她觉得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丢了。 渐渐地,她听见了一阵哭声,那哭声凄厉且悲愤,听得沈辞安心里发痛。 是谁? 这次沈辞安睁开了眼,待视线清晰后,她发现自己站在了自家的院子里。四下扫视了一圈之后,她认出这是她父母的住处。 她为什么会在这? 沈辞安一瞬间忘了来找父母的原因,但她并没有多在意,如往常一般推开了房门。但进门后,眼前的情景让她一阵愕然。 屋子里站着几个丫鬟,她的母亲独自坐在屋内。在场的人皆是披麻戴孝,屋内的装饰也都换成了白色。 沈辞安还未反应过来,她母亲的贴身婢女夏容就哑着声开口道:“殿下,逝者已矣。” 她这话只说了半截,就止住了话头。沈辞安的母亲低低地咳嗽了几声,随后对其他人说道:“你们先出去,把门关上。” 但其他人并没有动作,只是低着头站在原处。夏容不满地瞪了她们一眼:“听不明白公主的话吗?一个两个杵着作甚?还不滚出去!” 沈辞安在一旁看着这情形,不满的同时心里又升起了几分不安。 “容姐姐,二爷说了,要奴婢们照顾好公主,若是公主有个三长两短,奴婢们担待不起的。”离主仆二人最近的一个丫鬟开了口。这话说完,屋子里又是一片寂静。 沈辞安心里的不安感愈发强烈,她转头去问自己的母亲:“母亲,这是出什么事了?” 没人理会沈辞安的话,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没听见沈辞安的话,只是沉默地守着各自的位置。沈辞安心里疑惑,往前走了几步,想去问夏容。就在她的手触碰到夏容的袖子时,她惊奇地看到自己的手从夏容的袖子间穿了过去。 沈辞安不信邪地又试了几次,她试着去碰其他人,却发现自己根本触碰不到她们。她看着自己的手,不明白为何会发生如此诡异的事。 就当沈辞安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时,她的母亲又开了口:“驸马还未下葬,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讨好新主子了?” 这句话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其他人显然因为这句话有所动摇,最后其中一个率先行礼告退,接着其他人也跟着退出了房间,并按吩咐关上了门。 沈辞安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安来自何处,她一个没站住,直接跪坐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把视线聚集在屋内的另外两人身上。 夏容还站在自己主子身旁,欲言又止了好一阵,才下定决心似的说道:“殿下,驸马已死,沈二又对您手里头的家财虎视眈眈,与其在这后宅蹉跎,倒不如回宫去!” 沈辞安母亲不为所动,她的脸色看起来很是憔悴,可见丧父之事对她的打击有多重。听了夏容的话,她只是无奈地摆手:“不必了,反正我也没剩多少日子了。”说完这话,她又是一阵咳嗽。夏容慌忙地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口中念念有词:“公主殿下千金之躯,定能长命百岁的,莫要说这种话了。” 见此情形,沈辞安直接跪倒在她母亲面前,她抓不住母亲的一片衣角,也不能让母亲听见自己的话语。她只能无助地在那流泪,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听见她母亲说:“我手里的财产都已经给了辞安,她现在在万重宗,沈二动不了她,如此一来,我也能放心些了。” 万重宗…… 听到这句话,沈辞安的记忆渐渐回笼。 对了,她被送去万重宗了。 所以这么早将她送走,是为了借万重宗的势保护她吗? “我与夫君筹划多年,为的只是保住辞安。”沈辞安听着她母亲的话,心中悲痛欲绝,“可惜没法看着辞安长大,只希望她知晓一切后,莫要恨我们。” “我不恨,阿娘,我不会恨你们…”沈辞安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地回应着母亲的话。 “我在万重宗会好好修炼的,等我学成,我求师尊让我回来看您。” “等等我好不好,不要丢下我。” “我会给阿爹报仇的,你别走好吗?” 沈辞安语无伦次地说着,可惜没人听得见她的话,她说得再多,也得不到半分回应。 “您这么瞒着小姐,若是日后被她知道了该如何?”夏容的话音里也染上了哭腔。沈辞安母亲拉过她的手,说道:“若是她知道了,定会回沈家来,但不管如何,我都不愿让她再回来以身犯险,若是那时你还在,就在此之前拦下她。” 夏容听着她的话,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温热的泪珠砸在手背上,又顺着手的曲线往下滑落。 “顺便再帮我带句话给她。” 之后那句话,她说得很轻,沈辞安听得不清楚。她睁着婆娑的泪眼抬头,却在看到她母亲面容的前一瞬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该醒了。” 霎时间沈辞安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一阵莫名的眩晕之后,沈辞安再次睁眼,发现自己仰面躺在榻上. 她有些恍惚地眨了眨眼,身侧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还没缓过来吗?” 沈辞安转头,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映入眼帘。说话的那个正站在榻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醒了,认得我是谁不?” “滚出去。”另一个人搬了把椅子坐在一旁,冷着声驱赶着另一个人。 沈辞安盯着两人看了一阵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声如蚊蝇地开口:“师尊……” “何事?”许枝鹤的声音还是那般冷清,不过在这种情形下,听着还是多了几分关系的感觉。 沈辞安想和她说刚才梦中的事,可在开口的前一瞬,她却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只剩下说不清的悲伤盘旋在她心头。 看着沈辞安欲言又止的神情,许枝鹤伸手将她扶起来,将晾在桌上的水送到她面前:“喝些水再说吧。” 沈辞安乖乖地接过茶盏,甘甜的清水入口,缓解了她喉间的痛痒。沈辞安将杯中的水饮尽,清醒了几分。她疑惑地看着许枝鹤,问道:“师尊为何在这?” 许枝鹤拿过她手中的茶盏放回桌上,面不改色地说道:“昨日你在温泉中晕倒,昏迷不醒,我将你带了回来。” 说起这个,沈辞安便想起来自己昨天在温泉见到了与许枝鹤长得一模一样的许同尘。对方好像碰了自己一下,再往后的事,她好像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而且她在梦里似乎很伤心。 脑海中闪过几个画面,沈辞安试图捕捉这些画面。可不论她怎么回忆,都只能得到些模糊的画面,只有那说不尽的悲痛始终萦绕在她心头。 “做噩梦了?”许枝鹤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沈辞安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继续努力地回忆着方才的梦。 见她对那梦如此执着,许枝鹤说道:“想不起来就算了,不是什么好梦。” 沈辞安脑中迅速地闪过几个画面,这次她看清了这些画面,只一瞬间,她眼中便有泪水夺眶而出。她的手紧攥着被褥,几滴泪水砸在上面,洇湿了一小片布料。 许枝鹤见状,一时间有些怔愣,试探着开口道:“你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了,想起来在梦中见到了什么,也明白了自己心中这挥散不去的悲伤究竟从何而来。 沈辞安呜咽着,泪水淌了一脸,许枝鹤在一旁看着,心里过意不去,便递了条手帕过去:“擦擦吧,别哭坏了。” “那些事是真的吗?我父母会死吗?”沈辞安接过手帕,边拭着泪边问许枝鹤。后者眸光微沉,但没有选择隐瞒她:“是,他们的命数如此。” 沈辞安听了她的话,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许枝鹤在一旁无措地看着,不知如何开口。 好不容易等沈辞安缓过劲来,许枝鹤终于有了机会开口:“今日你便先休息吧,其他的事往后放放,待你想清楚了再说。” 沈辞安用手帕擦干了眼泪,睁着发红发痛的眼说道:“师尊不必迁就我,我没事。”她说着就要掀被子下床,却被许枝鹤按了回去:“我知道你想为你父母报仇,但你急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没用。” 她话说得直截了当,这让沈辞安觉得很是受挫,她垂着眼,不敢去看许枝鹤。看着她这副挫败的模样,许枝鹤心中无奈,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劝她:“我知道你现在急着想为你父母报仇,可你父母既然选择将你托付给我,那就说明你短时间之内是无法与你那仇人抗衡的,你急也没用。” “可是...”沈辞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许枝鹤抬手的动作打断了。许枝鹤示意她安静些,随后握住了沈辞安的手腕,似乎在她身上寻找着什么。沈辞安被她这个动作弄得有些不明所以,一时间安静下来任由许枝鹤在她手上摸索。 许枝鹤简单地查看了一番沈辞安的根骨,她分出了些灵力流入沈辞安体内,但没一会儿这些灵力就不见了影,像是沉入了海中的针,没带起一丝波澜。许枝鹤又试探性地往沈辞安身上注了些灵力,结果都是如此。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眼中思绪不明。 许枝鹤[无奈]:“哄孩子真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沈辞安不明所以地看着许枝鹤,后者兀自思索了一阵后,还是给出了沈辞安不想听到的答复:“躺下休息,明日我带你去观星阁。” 许枝鹤态度实在强硬,沈辞安只能妥协地躺回床上,目送着许枝鹤出门。 卧房的门被关上,许枝鹤叩了叩腰间的铃铛,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紧接着燕若祇的声音从铃铛中传来:“师尊有何事吩咐?” “沈辞安去观星阁的事,先放到明日,我要去查些事。” 燕若祇没多过问,表示自己知晓了之后便切断了联络。 许枝鹤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思绪不定。许同尘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凑到她跟前道:“方才听那孩子哭得厉害,看来梦里那些事她都想起来了?” “那术法对她没用。” 许同尘挑眉:“那不正好?那些东西只能传给能免疫这术法的人。” 许枝鹤摇头否认了他的话:“不行,有些事我得弄清楚。” “一个小孩,身上还能有什么秘密不成?”许同尘满不在乎地说道。话音刚落,许枝鹤就从他面前没了影。 许同尘转头看向紧闭着的房门,脸上露出些说不清的神色:“又是一个变数?” 门内的沈辞安对门外的事一概不知,她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先前那场梦。虽然那只是场梦,但按许枝鹤的反应来看,她在梦中见到的事都是切实发生过的。 她昨日才来的月照峰,在此之前沈府一直相安无事。这么看来,昨日她前脚刚走,后脚她父母就... 这么说来,昨日许枝鹤一大清早就一声不响地将她从沈府带走这事也说得通了。 所以她的父母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件事?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他们不在一开始便把祸端掐灭? 沈辞安心中疑虑重重,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却怎么也想不通。最后沈辞安实在想不明白,急得坐了起来。她想下床去找许枝鹤,但她并不知道许枝鹤在哪,更何况许枝鹤现在根本不让她出门。 感觉自己被禁足了。 沈辞安心里生出这种错觉。 她无聊地扫视着房间,最后在榻边的小案上看到了一本书。这本书她昨日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应该是许枝鹤在这等她醒时拿来看的。 沈辞安好奇的下床拿起了那本书册,发现那是本游记,不过内容看起来与她读过的寻常游记有些不同。 许枝鹤不许她出门,沈辞安只能无聊地翻看着这本不同寻常的游记。 “太昌三年冬,余云游至空翠山,山下有一城镇,名松石镇……” 看到这个年份,沈辞安仔细数了数,这大概是三百年前的事了。 她将书翻到扉页,上边写着这本游记的作者名叫余庭止。看他的文章措辞,也是仙门中人,而且很可能是万重宗的人。沈辞安看的这一篇讲的是余庭止云游到了一个叫松石镇的地方,这个镇子由于山路阻隔,与其他城镇来往极为不便。而松石镇又地处北地,经常遭受冻害。 余庭止到那里的时候,恰好是冬天,街头到处是乞丐。尽管余庭止已经伪装成了凡人,但刚落地时还是有不少人求他施舍,他费了不少功夫才摆脱掉这些人。 但是松石镇没有可以让他落脚的地方,余庭止原本打算等天黑之后就离开此地,但是却在白天与本地人交谈时发现了镇子的异常。 “早些年的时候这镇子虽然也有过冻害,但也没有今年这般严重。”坐在茶馆里头喝着热茶的一个老头说道。旁边的人接过他的话:“可不是嘛,这几年的冻害是一年比一年严重了,也不知道今年又要冻死多少人了。” 余庭止就在他们不远处,听见这番对话,他随口喊住一旁的店小二问道:“你们这是年年都有冻害吗?” “早些年还好,三五年会闹一回,但这几年几乎是年年有,而且一年比一年久。”店小二唉声叹气地回答着。余庭止觉察出了些不对劲来,接着又问:“这地方这么偏僻,就没人想着搬出去外头好过活的地方去?” 店小二苦笑道:“客官您说得倒是容易,这外头山路十八弯的,想找到这地方都难,更别提出去了。” 余庭止看着茶杯中的茶沫,又听见店小二说道:“话说这十年来,除了您以外,我还没见其他外头来的人。” “是吗?”余庭止听完这句话,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看什么呢?”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紧接着一只手伸到了沈辞安面前,将她手中的书一把抽走。 沈辞安惊了一跳,抬头看见了许枝鹤的脸。她仅仅楞了一瞬,就反应过来面前这个是许同尘。虽然两人的脸一模一样,但只要接触过就能知道这二人的性格可谓是天差地别。 许同尘只扫了一眼书上的内容便知道了这是哪本书,她问沈辞安:“你哪来的这东西?” “这是师尊落下的,我闲着就拿来看了。”沈辞安老实地回答道,接着她反问许同尘:“这书你也看过?” 许同尘反手将书收了起来,答道:“看过挺多回的了,这可是你师祖写的!” “师祖?”沈辞安有些意外,许同尘一边将人往榻上赶,一边说道:“你师祖年轻时就爱云游,每到一处就要写篇游记,以前在修真界还挺有名气的。” 沈辞安盘腿坐在了榻上,颇有兴趣地听着许同尘的话。许同尘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说道:“你看的是他到松石镇那会儿的事吧?我记得他在松石镇听说了那里的事,怀疑有妖邪作乱,当晚就在镇上探查了一番。” “然后呢?” “然后他发现是一只北地的妖兽在作怪。”说到这个,许同尘脸上露出些莫名的笑意来,“不过那妖兽也是怂得很,想靠吃人长进修为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只好利用法术慢慢扩大冻害的影响,再去吃掉那些死在冻害里的人。” 沈辞安有些不解,许同尘显然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便解释道:“这样一来,人们就不会发现这妖兽的踪迹了,要不是你师祖多留了个心眼,这镇子早晚要完蛋。” 那妖兽小心谨慎得很,每回都将自己的气息收得干净,连余庭止都险些没发觉。 许同尘回忆着说道:“我记得那时候他还没有收徒弟,只有个亲儿子,临走之前在松石镇那乞丐堆里看到了个合眼缘的小孩,就把人抱回来当徒弟了。” 沈辞安问她:“那你和师尊是何时来的月照峰?” 许同尘数了数,而后回答道:“我俩不是一起来的,许枝鹤她大概是一百八十多年前进来的,我是后来被她带回来的。” 沈辞安还想再问些什么,被许同尘的摆手给打断了话:“算了算了,那些都是陈年往事了,现在人都死光了没什么好说的。” 她这话让沈辞安噎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她说的那句“死光了”是什么意思。 许同尘看着她,脸上神情似乎有些纠结,但还是说道:“一百年前仙门和那些邪魔外道打了一仗,仙门虽然胜了,但损失也很惨重,月照峰这……几乎都死干净了。” 沈辞安对许同尘说的这场战争略有耳闻,但她也只知道许枝鹤就是在这场战争中在三界名声大噪,并不知道这场战争之后仙门的惨烈情景。 经历了这般祸事,万重宗还能成为修真界的头号门派,甚至月照峰能在这短短百年内发展到现在这般……许枝鹤定然是吃了不少苦头。 看着沈辞安有些出神的表情,许同尘转移了话题:“话说……你梦里的那些事你记得多少?” 沈辞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自己昨日晕倒后梦见的东西,一提到这事,沈辞安便不大高兴:“刚醒来的时候是不记得的,但想了一阵便全记起来了。” 这话刚说完,沈辞安便想起来昨日自己是在见到许同尘时晕倒的,便问对方:“你为何会知道我梦见了什么?那些东西就是你想让我看到的?可你为何会知道那些事?”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许同尘无奈地示意她先闭嘴,等沈辞安安分些了才回答道:“说严谨点,你那不是梦,是昨日确实发生过的事,我只是用了点小法术让你看见而已。” “至于你看见了什么,不是我事先能预知的,你醒了之后我才能知道你看见了什么。”许同尘解释道,但这东西显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许同尘说了几句后就破罐子破摔地说道:“这跟月照峰的秘术差不多,现在跟你说你也听不明白,等你日后学了那秘术就知道了。” 沈辞安这会儿就没那么好糊弄了,她追问着:“你不知道那些事,又为何要对我施这法术?” 许同尘有些头痛,有些后悔在她面前提起这回事了,但也只能回答:“你家那些事我是真不知道,是前几日许枝鹤突然回来说有个人把自己孩子托付给她了,但是她当时没把你带回来,我问了她才说你得过几日才来。” “我想着按你家那条件,没必要这么着急把你送进来才对,但是昨日许枝鹤一大早就急着去接你了。”许同尘说到这,顿了一下“看她那着急忙慌的样,我就猜你家应该是得出事,但是许枝鹤又不肯你知道,这才赶着去把你带回来。” 听着许同尘的话,沈辞安便想到梦里见到的那些事,止不住的悲伤涌上心头。她低着头不敢和许同尘对视,却又继续问着:“师尊想瞒着我,那你又为何要叫我知道这些?” 许同尘一顿,回道:“什么事都瞒着也不是法子,你总有知道的一天,有些事藏久了,被发现时容易闹出误会,甚至叫人长出心魔。” 第7章 第 7 章 许同尘说完话,两人皆是一阵沉默,沈辞安沉浸在情绪里,对许同尘的话根本思考不了太多。而许同尘说完这些话,也安静地坐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果我通过考核,在这努力修炼的话,师尊会同意我去报仇吗?”沈辞安沉思了许久,最后只能问出这句话。许同尘看向她,似乎料到她会这么说:“按她那性子,只要你本事够了她自然不会多约束你。” 沈辞安听她这言外之意,就是肯定了自己这个想法,但下一瞬,许同尘又说道:“不过若是你只抱着报仇的想法修炼的话,以后修为怕是难以精进。” 许同尘说完这话,不再看沈辞安,只是安静地坐在那把玩着自己腰间的玉佩。两人就这般相对无言地坐着,直到山上的杂役来给沈辞安送饭,许同尘才离开此处。 今日来的还是沈辞安昨日见过的那个小杂役,对方将食盒里的饭菜摆上了桌,然后便坐在一旁等着沈辞安用膳。沈辞安心里装着事,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小半碗米饭。 “师姐是身子不舒服,还是心情不好?”杂役见沈辞安放下了碗筷,出声问了一句。 沈辞安心里郁闷,并不想多说话。那杂役也是个有眼力见的,没再多问,将桌面收拾干净,拎着食盒就走了。 沈辞安百无聊赖地在屋子里闷了一日,晚间又去温泉那泡了一阵。本想着能不能在那碰到许枝鹤,结果手都泡皱了也没见到其他人。 没办法,沈辞安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去继续躺在床上,盼着明日去观星阁。 或许是今日一整日都想着事,沈辞安当晚又做了个梦。 梦里的她依旧在沈府,但这次梦见的似乎是以前的事。那时她刚开始习武,日日卯时被自己父亲拉起来晨练,起初她很不习惯,总是喊着累。 “爹爹,这剑也太沉了!”沈辞安手里握着沉重的铁剑,对着不远处的父亲叫苦。但她父亲显然不吃这套了,板着脸回道:“别想偷懒,手抬高,腰板挺直了!” 沈辞安瘪嘴,郁闷地调整好了姿势,但是不出半刻,她就累得受不了了。她委屈地看向自己父亲,对方与她对视了一眼,便挪开目光不在看她了。 “我不练了,我要去找阿娘!”沈辞安正是爱闹脾气的年纪,她先前也没吃过什么苦头,当即把手里的剑一扔,趁父亲没反应过来哭哭啼啼地找亲娘去了。 沈辞安委屈地跑到沈夫人院子里,刚瞧见坐在院子里的娘亲,就哭闹着扑了上去:“阿娘,习武太累了,我不要学了!” 沈夫人正坐在院子里看书,被沈辞安这一嗓子哭得险些将书丢出去了。她下意识地抱住自己女儿,语气关切地问:“怎么了这是?哭成这样作甚?”她接过身旁夏容递过来的帕子,轻柔地拭去了沈辞安脸上的泪痕。 沈辞安趴在她膝头,半是委屈半是撒娇地说道:“阿娘,习武好累,那剑太沉了,我不要学了。” 沈夫人脸上满是心疼,但还未等她说些什么,沈辞安便被追来的沈父逮住了。 “又来找你娘哭,这回哭也没用,这剑你一定得练的!” 沈辞安求助地看向沈夫人,那眼神看得沈夫人满脸不舍,可不管她如何舍不得,嘴上还是说出了和自己丈夫一样的话:“辞安,我知道你习武辛苦,但你不能不习武啊。”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未开口,眼前便是一黑,再睁眼,自己便是躺在了床上。她怔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方才只是自己短暂的一个梦。 房间里还是黑的,沈辞安恍惚地从榻上坐了起来,透过层层叠叠的纱幔,她隐约看到了外面床头边有个东西亮着。她伸手掀开纱帘,发现那是颗和她拳头差不多大的夜明珠,柔和的光亮并不刺眼,刚好能照亮一方。 天还未亮,沈辞安却暂时没了睡意。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回想着方才那短暂的梦。她记得她最初是挺排斥习武的,因为那很累,不仅要日日早起,还得整日整日地在院子里晒着。 而和她年纪家境相仿的孩子,大多数还在父母怀里撒娇。 后来沈辞安是怎么接受并喜欢上习武的,她自己也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习武是为了日后可以进入仙门。但是她为什么想进入仙门,这个她也记不清了。 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要求学了武,又稀里糊涂地进了仙门。 以前的记忆变得模糊,沈辞安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推着走到了现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辞安就这么坐着又睡了过去,直到一阵敲门声叫醒了自己。 听到敲门声,沈辞安猛地惊醒,意识瞬间回笼。她着急地下床,换上了月照峰校服,连头发都顾不上梳就去开门了。 许枝鹤站在门口,脸上还是那平淡如水的神色,她低着头看了沈辞安一会儿,才说道:“时间还早,你不必如此着急。” 沈辞安有些羞郝地低着头,不敢去看许枝鹤:“对不住师尊,我起晚了。” “……收拾好再走,不急。”许枝鹤无奈地将沈辞安转了个身,示意她回去收拾。 沈辞安手忙脚乱地地回到房间里,迅速地给自己梳了头,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立马又出了门。 许枝鹤见她收拾得这么迅速,低头盯着人看了一阵。沈辞安不知道许枝鹤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也疑惑地看着她。两个人这么干瞪着眼站了一会儿后,许枝鹤忍不住叹了口气,将人拉到了自己面前,并让沈辞安转了个身。 沈辞安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得自己的发带被解开了。紧接着,她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人轻柔地握住,用木梳一下一下的梳着。 意识到许枝鹤在做什么之后,沈辞安愣在了原地,她通过自己的发丝感受着身后人的动作,满脑子都只剩下“师尊在帮我梳头。”这句话。 许枝鹤动作很轻,沈辞安感受到自己的头发被缠绕着,梗着脖子不敢乱动。 过了许久,许枝鹤将发带重新系回沈辞安头上,松开了手。 沈辞安抬手摸了摸后脑,只觉得许枝鹤的手艺比自己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很不好意思地对许枝鹤说了句:“多谢师尊。” 许枝鹤没说什么,只是示意沈辞安要出门了,沈辞安跟在她边上,忍不住问了一句:“师尊以前也常这样吗?” 她梳发髻的动作很熟练,似乎经常帮人束发。 许枝鹤淡淡地回了句:“带过几个孩子,就学会了。” 沈辞安想象了一下许枝鹤给几个师兄束发的情景,感觉有些……奇妙? 她还在想着这事,许枝鹤已经施了法带她到了别处。沈辞安抬头时,只看见一座高大恢宏的巨塔,正前方的门上挂着牌匾,刻着“观星阁”这三个金灿灿的大字。 沈辞安被笼在塔下的阴影里,抬着头望不到塔顶在何处。身旁的许枝鹤身形动了一下,沈辞安忙跟上。只见许枝鹤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靠近了几步,那厚重的大门便自己缓慢地开了。 塔内采光极佳,周围开了许多窗棂,外头的光透过窗照进来,在地上落下一道道光斑。 沈辞安好奇地打量着塔内的光景,头顶忽而传来道清亮的声音:“师尊和师妹来了?” 循声望去,燕若祇倚在围栏边,探出半个身子往两人这瞧着。沈辞安朝对方挥了挥手,随后转头四处寻找着能上去的路,但看了一圈,并没有看见有楼梯。 难道其他人平时都是飞上去的? 沈辞安正疑惑着,耳边便响起“隆隆”的一阵响。再回头看去,两层楼的走廊迅速变化着,转眼间便成了一座长梯,直通向燕若祇所在的那一层。 不等沈辞安称奇,许枝鹤便先一步踩上了那毫无支撑的木梯。沈辞安犹豫着在底下看着许枝鹤走了几步,见许枝鹤走得平稳后才跟着踩上去。刚走了几步后沈辞安就惊奇地发现这楼梯会按照自己的步子改变,不管她怎么走,那木阶都会接住她的脚步。 许枝鹤走到燕若祇面前,问对方;“东西备好了?” “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带师妹来了。”燕若祇回话。 许枝鹤回头看了眼跟上来的沈辞安,又问燕若祇:“你去和望风岭的人要东西,他们没为难你?” 燕若祇不以为意地说道:“他们哪能为难得了我?不过是又跟我说了些叫我回望风岭的话罢了,我都懒得听,拿了东西就走了。” 刚上来的沈辞安没太听清楚两人的对话,还在为那楼梯感到好奇。燕若祇看着她频频回头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别盯着那楼梯看了,这观星阁里可还有很多好东西呢!” 沈辞安一听,立马转过头问道:“这里还有什么法宝?” 燕若祇笑着说道:“观星阁最不缺奇珍异宝,师妹若是有兴趣,什么时候来瞧都是行的。” 第8章 第 8 章 燕若祇领着人来到一个房间,沈辞安四处打量着,房间正中央摆着一面五六尺高的铜镜,固定铜镜的底座上刻着复杂的图案。但那铜镜模糊得很,只能隐约映出些人影来,根本看不清面容。 沈辞安好奇地看着那面铜镜,低头时发现脚底下的地板上也刻满了她看不懂的花纹。这时燕若祇在旁边开口解释道:“这是测灵镜,配合你脚下的阵法使用,可以看出你的根骨如何。” “这东西平时由望风岭保管,今日只是瞧个大概。”许枝鹤在一旁补充道,随后她便示意沈辞安站到测灵镜前。沈辞安忐忑地站到了那测灵镜前,那镜面上模糊地映着她的身影。 另外两人退后了几步,退到了阵法外面后,燕若祇便起手施法。沈辞安看见面前的铜镜亮了起来,镜面上出现了些光点,接着变成了蓝紫色,细细密密的光点在镜面上亮起,乍一看就如浩瀚星河一般。 沈辞安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在那镜面上轻触了一下,指尖碰到一颗亮星,温和的触感从指尖漫至全身。沈辞安觉得脑中忽有一道白光闪过,但她却抓不住。 她的指尖在星海间滑动了一下,镜中突然隐约现出个人影来,沈辞安忍不住凑近了些,想看清楚那道人影。但不管她怎么努力去看,那道人影始终都只是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此时燕若祇忽然收回了术法,面前的铜镜霎那间沉寂了下来,又恢复为原来那模糊的样子。 沈辞安恍然回神,不明所以地看向身后的许枝鹤与燕若祇。许枝鹤一言不发地站着,目光落在沈辞安身后的铜镜上。 燕若祇看了眼许枝鹤的脸色,随后问沈辞安:“师妹方才在镜中看到了什么?” “一片星河,似乎……还有个人影?”沈辞安老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所见,眼神一直看着许枝鹤,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来。 但许枝鹤还是那副平淡的表情,沈辞安也看不出来自己这回答到底合不合对方的心意。 燕若祇偷瞄了一眼许枝鹤,见对方没其他意思,便开口道:“师妹的灵根是不错的,若是去参加选拔,也定然能脱颖而出的。” 听到燕若祇这么说,沈辞安便乐了:“当真?师兄可别哄骗我!” “我可不干骗小孩的事。”燕若祇这么说着,眼神又不自觉地往许枝鹤的方向瞥了一眼。后者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许枝鹤忽而开口对燕若祇说道:“你先带着辞安,我还有事要处理。”话落,她便转了身出门,留沈辞安与燕若祇在原处。 沈辞安看着许枝鹤离开的身影,问燕若祇:“师尊平日也这么忙吗?” “倒也不是,平日里那些不太紧要的事都是大师兄或二师兄在处理,也就最近需要师尊出面的场合多了些。”燕若祇解释道。 沈辞安点了点头,燕若祇带着她从房间里出来,四处看了看,似乎拿不定该带沈辞安做什么。沈辞安抬头看着最上方的塔顶,道道阳光从塔顶倾泻而下,落在最顶上几层。 “师兄,这观星阁是做什么用的?”沈辞安好奇地发问。 “这观星阁原本是月照峰的藏书阁来着,因为月照峰地势极佳,这里又是月照峰的最高处,宗门内若有人需要夜观天象时便会来此,便取了这个名字。”燕若祇解释着。说完,他便忽然想到了什么,兴致勃勃地对沈辞安说道:“师妹,我给你算个卦如何?” 沈辞安知道燕若祇在这方面擅长得很,便也答应了下来。 燕若祇将她带到了另一个房间里,这间房内中间摆着张木桌,几卷书卷散乱地放在桌上。角落里一个香炉还在燃着,袅袅的烟气弥散在房间里。 看来许枝鹤带她来之前,燕若祇便在这了。 燕若祇很自然地在桌边坐下,沈辞安跟着坐在了他对面,好奇地问道:“师兄打算怎么算?” 她在山下时也见过些算命的,她每年生辰时父母都会请不同的人来府上为她卜算,只不过那些人应该是看她父母的身份,每回都只说她是个大富大贵衣食无忧的命。 燕若祇和那些江湖术士肯定不一样,沈辞安很好奇他会给自己算出个什么结果来。 沈辞安见燕若祇静坐在原处,也没拿出些什么法器道具来,心里更加好奇,想着:“莫非师兄是打算给我看手相或是面相?” 燕若祇好像听见了她心里话,摆手道:“师妹未免太瞧不起我了,既然是给你算的,哪能用山下那些人都会的东西?” 沈辞安惊奇地看着他,可燕若祇却只是叫她闭眼。沈辞安乖乖照做,坐直了身子闭上眼。她看不见燕若祇的动作,只能听见对面的人在念着什么,但内容她也听不清楚。 良久过后,沈辞安听对面的燕若祇忽然没了动静,心里不免疑惑。但她又怕自己贸然睁眼会打断燕若祇,只能憋着好奇继续徐闭眼。 四周静悄悄的,显得时间也很漫长,沈辞安依旧闭着眼。就在她心里开始生出不安时,燕若祇终于出了声:“行了,可以睁眼了。” 沈辞安睁了眼,忙问对面的燕若祇:“师兄瞧得如何了?” 燕若祇脸上却是露出些尴尬的神色,看他这表情,沈辞安觉得有些不妙。只听下一刻燕若祇便说道:“师妹这命格……有些复杂,我也不能多说,作为师兄,我也只能告诉你,你以后在月照峰的日子是顺利的。” 面对燕若祇这样的答案,沈辞安心里只有一句话:“这算了和没算好像没什么差别吧?” 当然,这话她不能跟燕若祇说的,只能偷偷在心里犯个嘀咕。 燕若祇有些尴尬,刚跟师妹吹完自己在卦道有多厉害,转眼就给人算了个毫无用处的东西。思来想去,燕若祇还是打算挑些他能说的再说点。他看着沈辞安,斟酌了一阵后,说道:“不过师兄还是跟你提醒一句,莫要对往事留存过多执念……” 他这话就说了半截,然后就没了下文,沈辞安还等着他的后话,结果燕若祇只是笑了笑:“总之,之后的事,你以后就能明白了!” 沈辞安被他这话搞得稀里糊涂的,燕若祇说的这几句话都平常得很,沈辞安再怎么琢磨也想不出什么其他的含义来,便也暂且抛在脑后了。 之后燕若祇又带着沈辞安在观星阁里转悠了一阵,一直到午时才把人送回去。 午后,来沈辞安这的人成了谢何,听他的意思,沈辞安最近的各门功课都由他们这几个师兄负责。 谢何告诉了沈辞安接下来几日的安排,沈辞安将谢何口述的课业安排抄录在了纸上,看了一会儿便说道:“怎么感觉似乎和以前差不多?” 她从前在凡间时读的那些书,到了万重宗还是得读,而且在此基础上又多了不少在修真界该学的内容。纵使沈辞安先前便已经称得上是刻苦,现如今看到这份繁琐的课表,还是得觉得有些头疼。 “习惯了就好了,以后要学的更多。”谢何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安慰,但说出来的话又是另一回事了。 沈辞安将这份简易的日程放在桌角,看着谢何脸上那可以说是幸灾乐祸的笑容,忍不住发问:“师兄以前也是如此吗?” “差不多吧,头几年师尊管的严,不过我结丹后她就不太管这些了,其他师兄也是这般过来的。”谢何说着,将书册摊开在桌上。他今日负责教沈辞安一些关于修真界的常识和历史。虽然这些沈辞安之前也有些了解,但也只是一知半解,大多数内容她还是不了解的。 谢何摊开了书,从一旁的笔架上随手取了支笔。沈辞安见状,伸手准备拿砚台来研墨,却只见谢何手腕一动,笔尖在空中转了半圈,竟是描出了个图案来。 那笔未蘸墨,笔下却是凭空出现了团墨团,谢何不徐不疾地开了口:“这天地分为天人地三界,这天界如何我就不多解释了。” 他手上的笔随着他的话语挥动着,笔下的墨团也幻化成了与他的话相符的图案。 “人界又分为凡界与修真界,起初修真界中的修士都是凡界中有仙缘的人,而这些人大多出自某些家族,几百年前在修真界中颇具盛名的四大家族便是以族中修士众多而得名。” 谢何笔下出现了“于温姜路”四个字,正是旧时四大家族的姓氏。 “后来修真界中出现门派,开始广招天下有心修炼的人,这门派越来越多,也就成了现在的仙门百家。”谢何手中的笔又是一挥,那四个字便分裂成了数不清的墨点,渐渐地连成了一副江山图。而四大家族的姓氏各自落在图上的不同方位。 “宗门出现后,原本杂乱的修为等级划分也开始统一,现如今修士从开始修炼到飞升间的不同时期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以及渡劫九个时期,而每个时期又分为初中后三个阶段。” 修真界宗门林立之初,四大家族的影响力还远在宗门之上,但四大家族都是以各自祖传的本事闻名,而宗门通常不以某个固定的方式入道,渐渐地,四大家族在修真界中的地位便不如早期时显赫了。 “而四大家族真正没落,是在一百二十年前的仙魔战争。” 感觉世界观背景写得有点艰难……对不起[裂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 第9章 第 9 章 沈辞安看着谢何画出的江山图,总觉得“路”字所落的地方有些眼熟。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抢先问谢何:“三师兄也姓路,是不是和路家有些关系。” 谢何笑着用笔杆子点了一下夸道:“师妹聪慧,三师兄正是路家人。” 他这么一说,沈辞安就明白路家所在的地方为什么会这么眼熟了,那路家背后的群山,不正是万重宗的地界? “一百二十年前,正邪两道间爆发战役,路家被魔修灭门,只余下三师兄一人,其余三家也受到重创,此后便隐世不出,已经有很久没听说过他们的消息了。”谢何说完这句话,那江山图上的四个字便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个不同的门派。 谢何指着那几个门派,一一介绍道:“这些是目前在仙门百家中实力较强的门派,首先是咱们万重宗,详细的之后再说。其次是南乡的柏舟书院,因为南乡多水路,柏舟书院也常与凡界有贸易往来,也是极其富庶的。” “再来是北地的元复门,他们和柏舟书院的风格恰恰相反,很少与外界往来,和他们没关系的事他们一向是不爱管的。” 沈辞安心里忍不住犯嘀咕:“真是个奇怪的门派。” 即便如此,元复门还能在修真界中享有盛名,可见其实力不凡。 谢何的笔最后落在了某一处,却没有马上讲解。沈辞安看向他指的那处,笔下是“玄光阁”三字,而在这三个字的不远处,就是他们所在的万重宗。 沈辞安问谢何:“师兄,这玄光阁可是有什么不同之处?” 谢何指尖转着笔,似乎在思考措辞,显然是对这玄光阁的了解也不多。 见他这副模样,沈辞安忍不住开了句玩笑:“难道师兄也不了解这玄光阁?” “还真说不上很了解。”谢何没有反驳,大大方方地认下了这句话。这让沈辞安很意外,元复门那种门派谢何都能细说一二,怎么到了玄光阁他就说不了解了? 这玄光阁还能比元复门更神秘不成?但万重宗与玄光阁可以称得上是“邻居”了,日常难免会有来往的,万重宗的人怎么可能对玄光阁一无所知? “怎么说呢,这玄光阁原先在仙门中也不过是个小有名气的门派。”谢何拿着笔,在玄光阁和万重宗的地界中圈了一块出来,在其中写上了“沧浪宗”三字。 这个宗门的名字沈辞安并没有听说过,谢何解释道:“这些原本是沧浪宗的地盘,仙魔大战之前,沧浪宗才是仙门百家之首。” 听到这里,沈辞安也明白了几分。果不其然,谢何下一句话就印证了她的想法:“可惜仙魔大战时,沧浪宗被魔修攻破,整个宗门无人生还。” 那时玄光阁就在沧浪宗边上,险些也落得与沧浪宗同样的下场。但玄光阁又比沧浪宗多了几分运气,事发时有几个弟子逃出魔掌前往万重宗求援。虽未能挽回惨案,但好歹也给玄光阁留下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仙魔大战结束后,原本归沧浪宗管辖的地界有一部分划入了万重宗,还有一部分归了玄光阁。”谢何挥笔,地图上沧浪宗的痕迹被抹去,化进了别处的笔墨中。 战争结束后,大多数邪魔被镇压,同时凡界想求仙问道的人数剧增,仙门借此机会广收门徒,玄光阁也不例外。 “有了地和人,玄光阁用几十年就恢复了元气,最近这二三十年来更是势如破竹,如今能跻身仙门百家前列,实在是令人惊叹。” 这样看的话,这玄光阁的掌门人确实有些本事。 谢何又继续说道:“这些事大部分仙门弟子是知道的,至于更多关于玄光阁的事,我就不清楚了,甚至连他们现在的掌门人我都不知道叫什么。” 万重宗与玄光阁间也有来往,但是月照峰不常管这类事,谢何这么说,沈辞安也只当是因为他没关注过玄光阁的事。 谢何絮絮叨叨了半天,加上他那生动的画技,用了一个下午便跟沈辞安说清了目前仙门百家中比较有名的门派之间的关系。 当晚,沈辞安照常去竹林中的汤池沐浴,今日谢何给她留了课业,沈辞安忙完了才来的。原以为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其他人在的,可没想到她到地方时许枝鹤还在池子里泡着。 池子里的人闭着眼,靠坐在池边,脖子以下都浸在水里。沈辞安有些犹豫地开口叫了她一声:“……师尊?” 那人懒懒地掀了眼皮子,只看了沈辞安一眼就又阖眸,就这一个动作便让沈辞安确定了这个是许枝鹤本人。 前日在这碰见许同尘的事还让沈辞安感觉到一些后怕,确定了在场的人是许枝鹤之后,沈辞安便放了心。三两下褪去繁琐的衣物后,沈辞安便下了水。 但是刚下水没多久,沈辞安便觉得今日的池水似乎有些不对劲。但她也形容不上来有什么不对,只是觉得身体轻快了许多。 另一边的许枝鹤似乎感受到了沈辞安的想法,清冷的声音从温泉另一头传了过来:“我放了些药材,可以洗去身上的浊气,对修炼有益。” 沈辞安还没开始修炼,所以能感觉到的变化并不多。她回想了一下最近的安排,似乎并没有提到关于让她修炼的事。这么一想,她便往许枝鹤那挪了挪,期许地问许枝鹤:“师尊,我何时可以开始修炼?” 许枝鹤头也不转地回她:“选拔之后,参加选拔的都是凡人。” 意思就是如果沈辞安现在就开始修炼的话,那就得带着些修为参加选拔了,这事要让其他人知道了,难免会对万重宗有怨言。 沈辞安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失落地将半张脸埋进了水里。许枝鹤依旧没睁眼,却是提醒了沈辞安一句:“别被水呛到。” 闻言,沈辞安又将脸从水里露了出来。 两个人谁也没再开口,周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些细微的虫鸣。 “今日是谁给你授的课?”许枝鹤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沈辞安老实地回答:“是谢何师兄,和我讲了些关于仙门的事。” 许枝鹤轻应了一声,接着又问她:“你先前在家时,练功会练多久?” 沈辞安回想了一阵,答道:“每日卯时起来晨练半个时辰,白天约莫有两个时辰习武,酉时再温习新学的招式。” “不错,倒是个肯吃苦的好苗子。”许枝鹤毫不吝啬地肯定了沈辞安,这让沈辞安很是高兴。 “许同尘今日有去找你吗?”许枝鹤又问道,沈辞安摇了摇头,她便继续说道:“以后她找你,若不是什么要紧事的话,不必搭理她。” 这话让沈辞安有些不解,看许枝鹤对许同尘的态度,她似乎不太喜欢许同尘。可看许同尘的反应,似乎没有表现出多少对许枝鹤不满的情绪。但这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并不是沈辞安能随意过问的事。 就在沈辞安思考时,许枝鹤忽然叫了她一声,沈辞安看向她,只见许枝鹤往自己这靠近了些。就在沈辞安疑惑时,许枝鹤开口道:“闭眼,我给你施个咒。” 沈辞安闻言,乖乖地闭了眼,她模模糊糊地听见许枝鹤在低声念些什么,但即使两人距离如此近,沈辞安也没能听清许枝鹤念的咒。她只觉得许枝鹤念的这咒实在是长,像在念着什么繁琐复杂的经文。 过了许久,许枝鹤终于念完了咒。沈辞安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变化,许枝鹤忽然拉过了她浸在水里的左手,沈辞安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碰了一下,似乎是许枝鹤用手指在她手上画着什么符号。 沈辞安睁眼时,发现左手手心多了个复杂图案,些许金光在这图案之中流转着,渐渐地又暗淡了下去,直到这奇怪的图案从她手上消失。 她好奇地问许枝鹤:“师尊施的是什么咒?” “普通的小术法罢了,也就能保平安,添些福气,其他人身上也有,算是一份小礼。”许枝鹤解释道。沈辞安听完,看向自己手心的眼神更亮了些。 两人又在池子里泡了会儿,便起身换上干净衣裳回了院子。院中烛火随着两人跨进门的步子亮起,许枝鹤回自己院子前,忽然又回过头来问沈辞安:“他们几个明早给你安排了什么?” 这个沈辞安记得清楚,立马回了话:“明早是路师兄来教我习剑。” 许枝鹤听完,了然地点头,而后没再多说什么,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沈辞安也回了自己的院子准备歇息,走到二楼卧房门口时,沈辞安又往许枝鹤的院子看了一眼。 院子里的烛火在没人或者院主人休息时会自己熄灭,此时许枝鹤的院子里还亮着灯,看起来暂时还没有要歇下的意思。 沈辞安默默地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师尊还真是日理万机啊!” 回到卧房,沈辞安换上寝衣躺在床上,这是她在月照峰过的第三晚。比起前两晚,今晚她觉得自己心里多了些踏实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她已经开始适应月照峰了。 想起方才许枝鹤为她施的咒,沈辞安心里又是一阵喜悦,她抬起自己的左手,或许是因为心中有感,那原本已经消失的咒文又显出些微弱的光亮,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格外显眼。 沈辞安欣赏了一会儿,心满意足地闭眼睡去。 其实从某些方面来说,我们师尊还是挺宠徒弟的[摸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翌日一早,沈辞安早早地便起床收拾了。因为要练功,所以她打扮得干净利落了些,换上了那套墨色的练功服,拿根木簪将头发全盘了起来。 沈辞安收拾好时,路归知还没来,她暂时还没有属于自己的佩剑,便自觉地在自己院子里练基本功。 她自个儿练了没多久,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一道白影。回头看去,来人却不是路归知,而是许枝鹤。 “师尊日安。”沈辞安远远地给许枝鹤行了个很标准的礼。许枝鹤看着她行礼,似乎有些不习惯。沈辞安抬头时,就听见许枝鹤说道:“以后见到我不用这般,月照峰没那么多规矩的。” 沈辞安乖乖应下,往许枝鹤身后看了一眼,并没看见其他人。 “在看什么?” “谢师兄和我说今早是路师兄来教我剑术。”沈辞安答道。她抬头看向许枝鹤,摊开空空如也的双手:“但是我还没有佩剑。” 两人正说着话,路归知恰好从门外进来。看见院子里的许枝鹤时,他显然有些意外,但还是在后边喊了一声:“师尊怎么来了?” 两人齐齐看向路归知,只见他腰间佩着剑,手上却还有一柄剑。许枝鹤目光落在路归知手中的那柄剑上,只看了一会儿便跟沈辞安说道:“现在你有佩剑了。” 路归知上前几步,将手里的剑递给沈辞安,顺便解释了一下自己来晚的原因:“方才去踏雪崖取这东西,就来晚了些。” 沈辞安双手接过那柄剑,剑刚到手上时,沉甸甸的让沈辞安差点没拿稳。但当她拿住时,佩剑的大小和重量又马上发生了变化,成了最适合她的状态。 “看这品质应当和你的无妄差不多,你倒是下血本了。”许枝鹤对路归知说道。路归知平静地回道:“佩剑这东西,马虎不得。” 许枝鹤看着抱着佩剑爱不释手的沈辞安,提醒了她一句:“给佩剑取个名,再认个主,日后除了你之外,不管是谁都不能随意碰这剑了。” 一听要给佩剑取名,沈辞安便有些犹豫了,她之前也没想过这回事,这会儿要她想个剑名出来倒是有些为难她了。 “剑名自己念着顺口就行,不用讲究太多。”路归知看沈辞安犯难的表情,适时开了口。 沈辞安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名字顺口,便问路归知:“师兄的佩剑叫什么?” “无妄。”路归知念出这名字时,他腰间的佩剑轻微地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应他。 这点细节被沈辞安捕捉到,她意外地问路归知:“我没看错的话,方才师兄的剑是不是动了?” “归知擅用剑,无妄跟了他多年,已经有了些灵识。”许枝鹤解释道。沈辞安听后,惊喜地问她:“那我这剑用久了之后也能听得见我叫它吗?” “若是师妹对剑道有些感悟的话也可以这般。”路归知在一旁说道。沈辞安一听,只觉得自己干劲更足了。 她还想问问许枝鹤的剑名,却看见对方空空如也的腰间,仔细一想,她似乎还未见过许枝鹤佩剑。 沈辞安这么想着,顺口就把心思说了出来:“话说我好像从未见过师尊佩剑?” 另外两个人静默了一瞬,沈辞安见没人回答自己,疑惑地抬起头看向许枝鹤。只见许枝鹤满不在乎地揉了揉手指,说道:“我现在用不着这些了,天天带着也累人。” 听见许枝鹤这回答,沈辞安一时间哑口无言。 是哦,现在修真界好像真没什么人能让她师尊动手了。 “所以你想好给你的佩剑取什么名字了吗?”许枝鹤将话题拉回。沈辞安低头看向手中的佩剑,又开始犯起了难。 她想给佩剑取个好听些的名,却又怕取的名字太文雅叫人看低了去。冥思苦想了半天,沈辞安将背过的古诗词想了个遍,也挑不出个满意的名字来。 许枝鹤瞧她想个名字都这么费劲,忍不住开口道:“这是你的佩剑,你想给它取个什么名,只要你自己喜欢就行,不用考虑其他人怎么看你的剑。” 沈辞安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她抓住了这一瞬的灵感,脱口而出了两个字:“遥渡。” “想好了?”路归知问她。沈辞安点头,将手里的佩剑举起:“不须遥问渡,我想叫它遥渡!” 许枝鹤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后点头肯定了沈辞安这个想法:“是个好名字,既然想好了名,那就认主吧。” 沈辞安不知道佩剑如何认主,只见许枝鹤俯下身,拉起沈辞安一只手。沈辞安不明就里地由着许枝鹤摆弄,只见她被许枝鹤拉着的那只手的食指上莫名冒出了些红色的液体。沈辞安看着自己的手指头愣了一下,鼻尖嗅到些腥味之后才反应过来那是血。 “在这写它的名字,便算认主了。”许枝鹤指了指剑鞘上靠近剑柄的地方。沈辞安按照她说的,在她指定的地方写下了“遥渡”二字。 只见原本鲜红的字迹忽然亮起,沈辞安手中感受到了一阵来自佩剑的震动。不过只短短一瞬间,她的佩剑便安静了下来,而“遥渡”二字也变成了浅淡的金色。 沈辞安激动地抱着遥渡剑,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自己刚才似乎不小心把血蹭到了许枝鹤手上。 但路归知发现了许枝鹤手上的痕迹,他欲言又止地看着许枝鹤。后者却只是说了句“无妨”便随手就将这痕迹抹去了。 看着沈辞安高兴的样,许枝鹤对两个徒弟说了句:“既然已经准备妥当,那归知你且带着辞安习剑,我就去忙其他的了。” 两人跟许枝鹤告了别,目送着她出了门。许枝鹤一走,路归知便立马进入了状态:“今日先教你月照峰入门的剑法。” 沈辞安被他这一句拉回了神,紧接着也正色,听着路归知的指导。 原本沈辞安以为,习剑这项她应该没什么需要担心的,毕竟她来之前便有了几年的功底基础。可没想到半天下来,沈辞安在路归知手下呆的几乎有些崩溃。 不为其他,只因为沈辞安在习剑时一直被路归知揪出错来。不是这个动作不够标准,就是出剑时力道不够。再加上路归知总冷着脸,瞧起来就让人觉得凶,沈辞安练了半天剑下来,只觉得自己很是受挫。 更要命的是路归知觉得她表现得不够好,临走前要她将今日教的招式各练上个五十回。 经过这一遭,她总算是明白了几个师兄为什么这么惧着路归知了。 练了一早上剑,午休时沈辞安累得不成样,午饭都多吃了不少。刚用完膳没多久,便在看书的书桌边上打起了瞌睡,险些将脑袋磕在了桌上。 最后累得不行,沈辞安干脆趴在桌上小憩了一会儿,这一睡便是睡了半个多时辰。 是以柳折闻进门时,看到的是沈辞安趴在书桌上的脑袋。他不用多想就明白了缘由,也没急着把人叫起来,只是安静地搬了椅来坐在了书桌另一边。 沈辞安睡着睡着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迷迷糊糊的地抬起头,一睁眼看到的便是坐在她面前翻书的柳折闻。 这给沈辞安吓得一激灵,她的动作引起了柳折闻的注意。后者笑盈盈地看着她说道:“师妹醒了?若是还困的话可以再歇一会儿的。” 沈辞安有种在私塾被夫子抓了错处时的窘迫,她猛地站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没事的,我去洗把脸就好,麻烦师兄等我一下了。” 说完,还不等柳折闻说什么,沈辞安便“哒哒哒”地跑到了屋外。 院子里有一口小井,沈辞安拿瓢打了些水,用手捧起水洗脸。冰凉的水激得她感觉脸上的绒毛都站了起来。沈辞安拍了拍脸,确认自己已经清醒了之后才回屋。 柳折闻站在书房门口看着她的一系列动作,见沈辞安洗好脸,他摸出了一条帕子,上前几步递给沈辞安:“擦擦脸吧,井水冷,师妹莫要受凉了。” 沈辞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帕子,仔细地擦干了自己的脸,同时嘴上还在同柳折闻道着歉:“对不住师兄,我一不小心睡着了,还让师兄等我……” 想到柳折闻坐在自己对面不知道等了多久,沈辞安只觉得一阵羞郝,压根不敢去看柳折闻的表情。 可柳折闻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叫她回书房里坐下。 “归知训人一向如此,被他带过的人,就没有不喊累的。”柳折闻坐下后,在对面这样和沈辞安说道。 “路师兄还教过其他人?” 柳折闻笑笑:“他教过的还不少,月照峰这只要是比他晚入门的都被他教过,甚至有时其他几山都会拜托他去教新入门的弟子晨练。” 路归知虽不是剑修,但的剑术在整个万重宗内都是有名的,所以不止是月照峰,甚至是踏雪崖的剑修都会来找他请教剑术。而他又是一副不好说话的冷淡性子,所以又经常被请到其他峰教导新弟子。 沈辞安忍不住抱怨道:“跟路师兄练剑太累了。” 柳折闻还是笑,出言哄她:“归知许是忘了你年纪尚小了,之后我和他说说吧,叫他对师妹手下留情些。” “不须遥问渡”出自明代李先芳的《皖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 10 章 第11章 第 11 章 两个人并没有闲聊太久,柳折闻负责教沈辞安诗书,沈辞安之前在私塾上过几年学,诗书礼乐这些对她而言算是目前她要学的东西里最简单的了。 因为有些基础,沈辞安学起来很快,早早地便学会了柳折闻今日要教给她的内容。柳折闻临走之前还夸了她好几句,把沈辞安哄得高兴极了。不过还不等她开心多久,柳折闻就轻飘飘地给她留下了个坏消息。 “这本《论语》的第一篇,下回我来时会检查,师妹聪慧,想必背下这一篇对师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柳折闻就这么笑盈盈地给沈辞安布置了任务。沈辞安抄起桌上的功课表一看,下回柳折闻来的时间是后日早上。 也就是说,她只有今晚和明日一日的时间去背完柳折闻说的内容。 先前私塾的夫子都不会布置这么多! 沈辞安内心有些崩溃,明明方才柳折闻还在说要帮自己向路归知求情,结果现在他留了个更要命的任务给自己…… 感觉以后在月照峰的日子好像会很艰难啊…… 沈辞安欲哭无泪,但等她回过神来时,柳折闻已经离开了,她连最后一点求情的机会都没能抓住。 今日的沈辞安依旧忙到了深夜,她按路归知的要求练完了五十遍的招式,放下剑时沈辞安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她也顾不上干不干净了,直接跟着自己的剑躺在了地上。 是以许枝鹤进门时看到就是一人一剑生无可恋地躺在地上,当然,生无可恋仅指沈辞安。 许枝鹤那波澜不惊的表情在看到仰面躺在地上的沈辞安时终于有了些变化。她走到沈辞安面前,低头看向地上的人,却发现对方闭着眼,根本没发现她的到来。 “……怎么累成这副样子?”许枝鹤低头看了一阵,见地上的人还是没有要睁眼的意思之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沈辞安原本躺在地上,累得手指头都不想抬一下,不知怎么的就闭了眼。她也没察觉到有人来,许枝鹤这冷不丁地一开口,给她吓得一个猛子从地上坐了起来。她惊疑不定地环视了一圈,终于在身后看见了等候许久的许枝鹤。 见许枝鹤木着脸瞧着自己,沈辞安飞快地站了起来,正欲行礼就想起来许枝鹤说过不喜欢这些虚礼。还未抬起的手又垂了下来,半天后她才尴尬地从嘴里憋出了一声:“师尊……” 许枝鹤看着她这一连串手忙脚乱的动作,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怎么躺在这睡着了?做什么累成这样?” 沈辞安低着头,手指绞着背后的衣料,颇为不好意思地回答道:“今日学剑学得不够好,路师兄叫我自己练个五十遍……” 她扭捏地回答着许枝鹤的话,生怕许枝鹤会嫌弃自己,又忙不迭地补充道:“我会好好练剑的,我是按师兄说的练完了五十遍才休息的……” 许枝鹤没回答她,片刻后,沈辞安只听见了一声浅淡的叹息。她以为许枝鹤是对自己失望了,有些慌乱地抬头,却看见许枝鹤俯下身,将她丢在地上的遥渡捡了起来收回了剑鞘里。 “自己的剑怎么还乱丢。”许枝鹤将遥渡塞回沈辞安手里。沈辞安愣愣地接过剑,抬头看见许枝鹤的眼神落在了自己的衣领上。低头看去才发现衣领上沾了不少尘土,八成是因为自己方才在地上躺了那么久。 许枝鹤伸出手,拂去了沈辞安身上的尘土,对她说道:“拿上换洗衣物,去温泉那洗洗干净。” “……是。”沈辞安抱着遥渡剑,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着回了屋,不多时便抱着个小竹筐跑了出来。许枝鹤转了身,沈辞安连忙跟上,追在她身后来到了温泉。 温泉边放着两套衣物,其中一套肯定是许枝鹤的,至于另一套…… 沈辞安看向水汽弥漫的水池中,只见许同尘闲散地泡在水里,很随意地抬手和两人打了个招呼:“今日怎么来这么晚?” 许枝鹤没回答她这话,只是没好气地对水里的人说道:“泡这么久,打算晚上在这睡了不成?” 许同尘撇了撇嘴,最后还是从池子里站了起来,施了个术法将身上弄干,随手从岸边的两套衣服中捞了一套穿上。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很高傲地看了许枝鹤一眼,冷哼了一声后便离开了。 就这会儿功夫,沈辞安便将身上的脏衣服脱了下来放在了一旁,自己泡到池子里去了。今日的温泉中八成也放了药材,沈辞安泡在热水中,只觉得身上经络都舒展了不少。 没过多久许枝鹤也下了水,师徒俩不远不近地坐着,沈辞安放松了身子,只觉得舒服得快要化进这药浴里了。 “你那头发也沾了土,一块洗洗了。”许枝鹤在一旁说道。沈辞安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随后一把拔掉了头上的木簪,将长发一块泡在了水里。 累了一整天,沈辞安这会儿正累着,洗头的动作看起来有气无力的。沈辞安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搓着自己的头皮,随后听见一阵水声,身旁的水面动了几下,紧接着她便感觉到一双手覆在了自己的头顶。 沈辞安正要回头,却听见身后许枝鹤的声音:“别动。” 这一声让她立马老实了下来,头顶清晰的感受到许枝鹤的动作,沈辞安一动不动,心里却是和这池水一样泛起了些涟漪。 鼻尖传来皂角的清香,沈辞安梗着脖子,有些不自在,便找起了话:“师尊怎么也这么晚才来沐浴?” “有些事要忙,刚处理完。”许枝鹤用手掬起水,一点一点地浇在沈辞安头上。些许水珠顺着她的额头流到了脸上,沈辞安抬了抬头,避免水流得满脸都是。 许枝鹤问她:“今日练习累吗?”沈辞安点头,又说道:“累是累,但学到的东西也是真不少。” “你悟性倒是高得很,其他几个头几日练功便要来找我哭累了。”许枝鹤将沈辞安的头发洗干净,将其全都盘在了沈辞安头顶,拿了条干净的毛巾包着。 头洗干净了,沈辞安觉得身上又轻快了些。她摸着许枝鹤帮她洗好的头发,转头问许枝鹤:“其他师兄初来时也是像这般由师兄教导吗?” 许枝鹤否认道:“他们几个都是我亲自教的,不过偶尔忙碌时才会交给其他人。” 她原以为沈辞安听了她这话会感觉到失落,不过和她想的相反,沈辞安不仅没有失望,反而眼神看起来都亮了几分:“所有东西都是师尊教的吗?师尊会的好多。” 这话许枝鹤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沈辞安又兴奋地和许枝鹤汇报起了今日自己的行程,提到早上和路归知练剑时,沈辞安总是提到:“师兄的剑耍起来比我的帅多了。”许枝鹤坐在一旁耐心地听着,沈辞安忽然想到了什么,接着问她:“对了师尊,我还不知道你的佩剑叫什么名字呢?” 许枝鹤低着头,看着氤氲的水雾说道:“不过是个名字,不足挂齿。” “我就是好奇,路师兄今日还和我说了其他师兄的剑名,他说大师兄的叫陵游,二师兄的叫无念……”沈辞安絮絮叨叨地,将其他几人的剑名都说了一遍。这些许枝鹤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她没打断沈辞安,而是听着她将话说完。 沈辞安说完后安静了一会儿,许枝鹤想了想,还是回答了沈辞安的问题:“独鹤只为山客伴,闲云常在野僧家,我剑名闲云。” 她这话说完,却没听见沈辞安回话,转眼看去,沈辞安竟是不知何时靠在池边闭了眼。 许枝鹤“……” 真让人不省心。 她心里这么说着,紧接着上前将沈辞安从水里抱了起来,用术法将人身子擦干并换上了衣服。见她头发还在往下淌着水,许枝鹤又是细心地将沈辞安的头发擦干。 沈辞安也是累得不行,这一睡着就算许枝鹤这么折腾了一番,她也没有要醒的迹象。 许枝鹤无奈地将人抱了起来,脚步轻缓地往回走着。木屐踩在卵石路上,发出一声声脆响。 身旁忽然多了道影子,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许同尘看着许枝鹤怀里的人,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你对你徒弟还真是好。” “既然收了她当徒弟,自然是要负责的。”许枝鹤淡生说道。许同尘听她这话,露出些不耐的表情道:“这话你说了几回了?” 许枝鹤反问她:“难道我说得不对?” “是是是,你说的当然对了,但对徒弟负责是一回事,做到你这种程度就是另一回事了。”许同尘瞥了许枝鹤一眼,“其他人对自己徒弟再好,可没做到你这份上。” 许枝鹤没有回她的话,许同尘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要对你徒弟这么好,那你最好祈祷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出事。” “出事了也有我在。”许枝鹤轻飘飘地说道,语气就像在说明天要做什么一样稀松平常。 第12章 下山 翌日一早,沈辞安按往常的时间醒了过来,和昨日一样洗漱换衣服,然后在院子里等路归知。 今日路归知来的时间刚好,看到在院子里的沈辞安时,他有些意外:“师妹今日起这么早?” 沈辞安听了她的话,还以为自己记错了时间,抬头瞧了瞧天色后,她反问路归知:“昨日晨练也是这个时候,不算早吧?” “师兄昨日告诉我你练完剑后瞧起来很疲惫,我还以为你今日会起不来。”路归知解释道。沈辞安有些心虚,她没想到柳折闻还真去和路归知说这事了。 路归知继续说道:“是我考虑不周,师妹刚习武没几年,我不应如此急于求成。” 沈辞安摆手:“没事的师兄,就是累了点,睡一觉就好了。” 闻言,路归知又打量了她一遍:“其他人按我昨日那练法,这会儿都该喊着疼说练不动了,你难道不觉得有什么不适?” 沈辞安活动了一下,同样有些惊讶,就她昨天累成那副模样,按道理来说这会儿应当手脚酸痛了才对。可她现在不仅没有任何不适,反而还觉得挺有精神的。 她细细回忆了一番昨晚的事,猛地觉出些不对劲来。 见沈辞安忽然变了脸色,路归知问她:“怎么了?真有哪里不舒服?” 沈辞安不好意思说自己想到了什么,连忙打着哈哈提起了剑:“没事没事,时候不早了,晨练要紧……” 她这表现明显是在心虚什么,路归知也懒得追问,带着她开始练剑。 今日路归知下手比昨日轻了不少,但尽管如此,沈辞安最后还是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气。 下午又是谢何过来给沈辞安授课,他抽查了些上回课上的内容,沈辞安早有准备,每个问题都答得很流利。 之后将近一个月的日子里,沈辞安就重复着每日晨起和路归知一起练剑,午后听柳折闻或谢何授课的日常。最初她被累得晕头转向,重复了几日后她便也习惯了。一个月下来,沈辞安已经将月照峰入门的剑法给学完了。 选拔的日子如期而至,选拔开始的前一日,沈辞安被送到了山下的镇子上。 “这镇子上有许多前来参加选拔的人,附近的客栈都住满了人……”江年拉着沈辞安的手,在人潮中寻找着可以落脚的地方。 江年经常下山,对这附近熟得很。许枝鹤便派他陪沈辞安下山,在沈辞安和其他参加选拔的人上山前看顾着她。 前来参加选拔的人众多,只要是万重宗山脚下的客栈,几乎都住满了人。许枝鹤知道会有这种情况,提前帮两人安排好了住处。江年按照许枝鹤给的地址找到了地方,顺利地带着沈辞安住进了客栈。 “每回选拔都有这么多人来万重宗吗?”沈辞安看着客栈大堂内来来往往的人,这些人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手腕上戴着条穿了金珠的红绳。这是前来参加万重宗选拔的人的标记,只有戴了那红绳,明日才能够上山参加选拔。 江年给沈辞安手上系上红绳,回答着她的话:“往年人也不少,但今年应当是人最多的一回了,或许是因为没有年龄限制,也不需要比武,想来碰运气的人便多了。” 他说着,将红绳牢牢地系在了沈辞安手腕上,随后将肩上背着的小包袱放下,说道:“我房间就在隔壁,师妹若是要出门或者有别的什么事,就来隔壁叫我。山下人多,鱼龙混杂的,不要自己乱跑。” 沈辞安乖乖地点头称好,江年也知道自己这个师妹老实得很,交代完之后便放心地回自己房间里了。 江年走后,沈辞安拿起了她带来的小包袱。她原本想着只在山下住一夜,没什么需要带的。但其他师兄觉得有备无患,给她塞了一堆东西,最后沈辞安只留下了能用得上的,其他的全都留在了月照峰。 包袱里被塞了一袋银钱,不大的荷包鼓鼓囊囊的,拿在手里分量还不轻。沈辞安打开看了看,发现里面不仅有碎银和铜钱,还放了块金元宝在里头。这么大的手笔,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柳折闻干的。 沈辞安将这荷包收好,从包袱里拿出了一本书和一包用油纸包着的糕点,坐在房间里很悠闲地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看书。 两块糕点下肚,沈辞安觉得有些口干,在房间里看了一圈后却没发现茶水。她放下书,去隔壁敲了敲门,江年很快就开了门来问沈辞安有什么事。 “师兄房里有茶水吗?” 江年回头看了眼自己的房间,也没看到茶具,便说:“兴许是店家忘了,师妹渴了?我陪你下去找店家要茶水上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楼,还没看到店小二,却先看到了柜台前围着几个人。 江年爱凑热闹,见那人多便往柜台走了几步,还不忘把沈辞安也拉上。两人往前凑了凑,只听见围在柜台前的几个人里有一个人恼怒地质问着掌柜:“咱们一月前便和贵店说好了要预订一间上房两间下房,当时你们也答应得好好的,怎么现在又说没有房间可以让我们住了?!” 听这语气,看来不是个好说话的主。江年心里有预感,便先拉着沈辞安远离了这是非之地。沈辞安猝不及防,看着俞吵俞烈的人群问江年:“怎么了师兄?你不听听他们在吵什么吗?” “感觉会打起来,要是伤到你我不好和师尊交代。”江年连忙带着沈辞安离开。在另一边拦下了个店小二,让对方稍后送些茶水上楼。 两人上楼时,从那激烈争吵的人群身后经过,其中一人看见了他们,迈着步子往两人走来。 来人面色不善,江年下意识地将沈辞安护在身后。那人果然在他面前停下,江年板起脸问对方:“这位仁兄有何事?” 那人将手伸进衣领,江年警惕地抬手挡在身前,却看着对方掏出了一个……金元宝? 江年脸上表情空白了一瞬,沈辞安看见对方拿出金子时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果然,下一刻那人就对江年说道:“二位也是在这住店的吧?我家小姐明日要参加万重宗的选拔,二位行个方便,把房间让给我家小姐,这锭黄金就当是给二位的补偿。” 听完他的话,江年立即拒绝:“不行,我们也是来参加选拔的,而且我们的房间也是事先就预定好的,兄台还是另寻他人吧。” 见被拒绝,那人还想说些什么,就见柜台前又有一人往他们这走来。沈辞安看了眼对方,是个十三四岁的姑娘,这姑娘穿戴不凡,想必就是面前这人方才提到的“小姐”了。 那小姐走过来问道:“你在这做什么?” “小姐,我想着和这两位商量一下,叫他们把房间让出来。”那人老实地回答道。这小姐打量了一番面前两人,很眼尖地发现了沈辞安手腕上的红绳。这下她看沈辞安的眼神都变了些,不太相信地问她:“你也是来参加万重宗选拔的?” 沈辞安也发现了对方的信物,放下了些戒心,礼貌地点了头。 对方不可置信地问她:“你今年才多大就来参加万重宗的选拔?” “在下沈辞安,时年九岁。”沈辞安不卑不亢地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年龄。对方脸上惊讶的表情又多了几分,但也同样报上了自己的姓名:“程慕,今年十三。”说完,她又惊讶地说道:“我以为是你哥哥来参加选拔,想不到是你……” 沈辞安回头看了眼江年,后者伸手拉了她一下,同时对程慕说道:“我送舍妹来参加万重宗的选拔,我们的房间也是早早定下的,恕难相让。”说完,他就要带沈辞安回房间。 “等一下!”程慕忽然喊道。沈辞安回过头,不知道她还要做什么。程慕看起来似乎有些难为情,踌躇一番后,她还是上前拦住两人,表情诚恳地对沈辞安说道:“那个……沈小姐不介意的话,能否允许我与你共住一夜?” 沈辞安愣住,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程慕见她犹豫,又说道:“沈小姐介意的话,我可以向店家要床被褥打地铺,房费我也会承担一部分。” 这附近的客栈早就住满了,就算让她去其他客栈也是和刚才差不多的结果。沈辞安深知这一点,有些犹豫地看了眼江年。 江年本来想拒绝,看到沈辞安的眼神后便知道了她的想法,思索了一会儿后便说道:“你自己决定吧。” 听他这意思就是同意了,沈辞安立马答应了程慕的请求。 “不过其他和你一起来的人怎么办?”沈辞安看向程慕的随从。后者立马回答道:“只要小姐有地方下榻就行,我们其他几人在大堂凑合一晚也成。” 程慕见沈辞安松了口,立马向沈辞安道歉,随后让人将自己的行李搬到房间去。 江年无奈地看着沈辞安被人拉着道谢,回了自己房间后就将此事传回了月照峰。 第13章 第 13 章 程慕顺利地得到了可以落脚的地方,江年确认了她只是个寻常的来参加选拔的人,便也对她没那么警惕了。 沈辞安带着程慕进了房间,又向店家要了床被褥,房里还放了张榻,正好能给程慕用。 “你年纪这么小,怎么想到来参加万重宗的选拔的?”程慕坐在榻上问沈辞安。后者沏茶的手顿了一下,随后面色如常地说道:“家里人让我来的。” 程慕接过沈辞安的茶,很是不解地看着她:“刚才那位公子是你哥吧?你家怎么不让他参加选拔,反而叫你来?” 这个问题让沈辞安沉默了一下,她思考了一会儿回道:“他年纪太大了,已经过了能参加选拔的上限了。” 这次选拔只取消了最低年龄,但要求参加的人最多不得超过二十五岁。 程慕听到这个回答,有些震惊地“啊?”了一声。她转头看向房间的墙,墙另一边就是江年在的房间。她不可思议地问沈辞安:“你哥看着也才未及弱冠……” 江年说他和江言都是十九岁结丹,外貌结丹后便不会有太大改变了,是以他现在看起来也就十**岁的模样,但他的真实年纪,沈辞安也不清楚。 但她都这么说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圆话:“他长得显年轻……” 沈辞安说这话时,自己在心里偷偷地给江年道歉。但她不知道,自己的话早就被隔壁江年听得一清二楚了。 听到这些的还有江言。 江言借着月照峰铃铛的传音,听到了江年那的情况。在听到沈辞安的那些话时,他忍不住捂嘴偷笑。铃铛另一头传来江年的声音:“阿言你是不是在笑?” “没有啊哥,师妹说得挺好……”江言忍着笑意回道。 江年听不下去两个小姑娘的谈话,暂时断了留在沈辞安房里的术法,江言在月照峰喊道:“哥你怎么不听了?” “……只是个寻常姑娘,用不着如此戒备。”江年无奈道。 沈辞安与程慕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晚,第二日两人都起得很早。江年不能在太多人面前露面,早早地和沈辞安打了招呼回月照峰去了。 上山前,程慕向沈辞安打探:“若是选上了,你想拜哪位仙君为师?” 沈辞安本想说许枝鹤的名字,但想起来她在外人眼里已经几十年没收过徒了,话到嘴边又改口道:“能选上再说吧,万重宗的各位仙君都很不错的。” “听说踏雪崖都是剑修,若是可以的话,我也想拜入踏雪崖。”程慕这般说道。 两人结伴上了山,万重宗地域宽广,此次上山的人又多,听说所有上山的山道都开放了。沈辞安走到山脚下的山门前时,来参选的人都井然有序地排着队等着验明身份。 此处山门安排的弟子并不认识沈辞安,当她亮出手上的信物时那两个弟子明显惊了一下。不过他们好歹是万重宗的弟子,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为沈辞安放了行。 层层叠叠的青石阶蜿蜒而上,这条山路上的人虽不少,但也算不上拥挤。沈辞安和程慕往上走时还能听到旁边其他人讨论的声音。 “话说今年万重宗怎么不比武了?” “谁知道呢?我习武好几年了,结果今年告诉我不比了。” “其实不比武也挺好,上回选拔我也来了,当时比武第二轮就给我刷下去了,后来听说跟我比的那家伙是当年武状元。” “我听说今年那个镜海川好像收挺多人的。” “得了吧,镜海川收的几乎都是外门弟子,除了打杂还能干什么?” “你这话说的,打杂总比没选上强!” 这些话一字不差地落入沈辞安耳中,程慕在旁边也偷听了几耳朵,转而对沈辞安说道:“听说这镜海川每次都是收徒最多的,万重宗收的两百个弟子里,起码有一百个到了镜海川。” “一百个里又有九十五个是外门弟子。”沈辞安顺口就接上了话。 程慕赞赏地看她一眼;“你知道的还不少嘛!” 沈辞安笑了笑,这些事谢何之前和她说过。镜海川之所以收那么多人,是因为它的位置特殊。 镜海川边上就是无端海,这无端海另一头就是魔修聚集的魔域。镜海川最大的事务,就是守住无端海,不能放对面的任何一只魔修过海上岸。这种情况下,镜海川对人手的需求也比其他地方来得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同时沿着台阶往上走着。山路漫漫,一眼看不到尽头,走了一阵后便有人在台阶边上坐下休息了。或许是得益于路归知每日的训练,沈辞安暂时没感觉有多累。 反而是跟在她旁边的程慕已经有些跟不上了,越往上走,前面能看见的人就越少,大部分人坐在一边休息。 沈辞安瞧了瞧前边的路,离山上的山门似乎还有不少距离。 程慕累得不行,停下来扶着膝盖歇息,她看向前面的沈辞安,一边喘气一边问她:“不是,你都不累的吗?” “我还好,没什么感觉……”沈辞安看看她,又看向前方,似乎已经看不到其他人了。 “前边好像没人了……”沈辞安刚想问程慕需不需要自己留下陪她歇会儿。结果一回头就看不到程慕的人影了。 沈辞安:“……?” 与此同时,临日山上,万重宗的几位长老围坐着,通过山路间的观影石观看着这次的选拔。因为各山的弟子也能来观看,临日山一时间热闹非凡。 江年到时,月照峰的人早已到齐了,他匆匆忙忙地入座,一旁的寰槿问他:“怎么来这么晚?还以为你不来了。” “上山时遇到镜海川的人了。”江年摆手说道,“他们巡查时发现有一处山门的阵法不知为何受了损,我刚好路过,就顺手搭了把手。” 江言听到他们说的话,有些意外:“往山路上布阵不就是他们镜海川的主意?怎么这会儿让阵法受损了?” 江年不甚在意:“山门的阵法只是用来验明身份的,无甚大碍,后边的迷阵倒是没问题,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回来。” 几人三言两语地聊着,随后又将注意力放到了山道间沈辞安身上。 许枝鹤坐在前面,眼神却没放在观影石的影像上,只是看着桌上的茶水,看起来兴致缺缺。 她旁侧的临日山主顾祝霖,也就是万重宗的宗主,见许枝鹤如此,宗主温声开口道:“今年选拔的方式与往年不同,师妹不瞧瞧吗?” “许师妹已经有人选了,其他人表现如何,对她来说也与她无关吧。” 说这话的是望风岭主裴应,他这话一出,到是让许枝鹤难得地抬了眼。她看向前方的影响,不冷不热地开口:“裴师兄还是把关心我的功夫放在弟子身上吧,望风岭最看重天赋和眼缘,裴师兄选弟子时可要瞧仔细了,莫要再看走了眼。” 这话给裴应噎着了,不等他想出什么反驳的话,许枝鹤又是补了一刀:“我这回不收其他弟子,若是师兄又看走眼让有天赋的弟子走了,我这可没得让你讨。” 许枝鹤话里说的什么意思,在座的人心里都门清,但是没有人想掺和到他们两个的纠纷里。 毕竟月照峰和望风岭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但是为了避免这两个家伙吵起来,还是得来个人转移话题。 “我说小路前段时间这么忽然来我们这铸剑了,还只给几日时间,合着是拿来给你那小徒弟当见面礼啊!”踏雪崖主及时开口,强行打断了两人。 踏雪崖与月照峰来往密切,许枝鹤也很给她这个师兄面子,将裴应撇到了一边,对踏雪崖主说道:“踏雪崖的剑很不错,我那徒儿喜欢得紧。” 说完,她饮了些杯中的茶水,随后继续心不在焉地看着影像。影像中是所有人进入阵法后看到的景象,其他人如何,许枝鹤并不关心,她直接找出了沈辞安的影像看着。 山路上由镜海川提前布下了阵法,踏入阵法的人会看到不一样的幻境,只有心性足够坚定的人才能顺利从阵法中脱身。 沈辞安在山路上走了半天时就已经察觉到了异常,程慕消失更是证实了她的猜想。 山路上被布下了阵法,选拔从他们跨进山门的那一刻便开始了。 沈辞安四处张望着,此处只有她一人,山间连些微风都没有。她再次抬头看向一望无际的山路,心中兀自思考着些什么。 既然她方才走了这么久都没能到山上,那如果她现在往回走的话,是会在原处兜圈子还是回到山下? 沈辞安心里冒出这么个想法,抱着“反正也不知道怎么出去不如什么方法都试一下”的想法,沈辞安转身就往回走。 她这个举动弄得月照峰众人都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几人在许枝鹤背后窃窃私语着。 “师妹怎么往回走了?” “她八成已经知道这是幻境了,想必是自有打算。” “话说我还挺好奇师妹的幻境会是什么样的?” 第14章 第 14 章 沈辞安原路返回,和上山时截然不同,下山时她只走了一刻钟便瞧见了来时的山门。她心中正疑虑自己是不是从阵法里出来了,却发现山门外空无一人,来时的守山弟子也不见人影。 看来是还在阵法里了。 眼见着找不到出路,沈辞安站在山道上犹豫着该往哪个方向走,却忽然听见从前方传来的一声呼唤。 “阿辞!” 听见这一声,沈辞安身子颤了一下,她循声望去,山门外站着个妇人,正笑盈盈地望着她。 沈辞安脑子空了一瞬,仓皇地从台阶上一路跑下,待回过神来,她已经扑进了对方的怀里。在淡淡的脂粉香气里,她感觉到自己的发顶被人轻柔地抚着。 “跑这么急做什么?阿娘又不会跑了。”面前的人调笑着说道。 沈辞安眼眶发涩,她眨了眨眼,竟是落了两滴泪。 沈夫人见她不说话,将怀中人的脸抬了起来,恰好看见她从面颊上划过的水痕。那柔雾似的眉头立马蹙起,说话的语气也更轻了些:“怎么了这是?好端端地怎么哭了?” 沈辞安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如何也说不出。她忽然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哭了,只觉得云一般的忧伤压在她的心头,不多时便要下起雨来。 她静默了片刻,直到沈夫人拿着帕子将她脸上的泪痕细细拭去,她才悠悠回神。 “我没事,就是觉得眼有些干,应该是被风迷了。”沈辞安亲昵地挽住沈夫人的胳膊。她完全没发现自己周遭的环境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沈辞安依偎着沈夫人,心上的那片**压得她难受,让她下意识地想从母亲身上获得些慰藉。 “又这么粘人。”沈夫人在她额头上轻点了一下。沈辞安紧了紧挽着娘亲的手臂,和以往一样撒着娇“阿娘,我想吃藕粉圆子了……” 沈夫人溺爱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头说道:“就知道你又馋了,早就叫人给你做好了,是你最爱的红豆馅。” 沈辞安雀跃地欢呼着,兴高采烈地跟着沈夫人去品尝心爱的美食了。 同时,阵法外的月照峰众人见此情景,不禁有些担忧。沈辞安再怎么说也只是个九岁的小姑娘,本就容易被幻境影响。再加上她在幻境里看到的还是本该逝世的至亲,若是想从中脱身,怕是绝非易事。 虽说她在选拔中的表现如何并不会影响许枝鹤收她为徒的结果,但如果她无法在一众参选者中脱颖而出的话,只怕会有人不服。 江年在底下戳了戳燕若祇,想问问这个神机妙算的师兄能不能先给个准话,但燕若祇并没有理会他,只是坐在位置上看着沈辞安的表现。 沈辞安在幻境中和沈夫人相对坐着,手中捧着个白瓷碗,碗中是几个晶莹剔透的藕粉圆子,沈辞安拿着瓷勺一个接一个地吃着。沈夫人坐在她对面,柔声道:“你慢着些,又不是没吃过,不够的话小厨房那还有。” 藕粉圆子甜丝丝的,沈辞安暂时忘了方才那莫名的情绪,一碗圆子下肚,她放下了碗准备去练功。沈夫人却在她离开前叫住了她:“阿辞,最近便歇几日吧,别总练功练得那么累的。” 沈辞安心头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但她还是应下了沈夫人的话,随后便又坐下来陪着沈夫人聊天。 如沈夫人所说,之后几日没人再叫沈辞安练武了,她也难得地不用早起。 第一日,沈辞安在的私塾早早地散了学,她被其他的世家小姐拉着去街上的小摊挑花灯。沈辞安看着摊子上琳琅满目的花灯,有些不解地问同伴:“咱买花灯做什么?” 一个同伴回应了她:“你上学上糊涂了?过几日就是中秋了,届时有灯会的,可不得买个花灯?” 过几日就是中秋了? 沈辞安在心里数了数日子,好像确实如此。这么一想,她便也跟着在摊子上挑起了花灯,许是因为她太挑剔,摊子上并没有合她眼的花灯。 回到家之后,沈辞安在饭桌上和父母提到了中秋灯会的事。往年的中秋灯会,父母都会带着她出去,今年也不例外。她一提起这事,沈父便问她:“今年灯会小辞安想要个什么样的花灯?” 沈辞安一时想不出来自己想要什么样的花灯,便含糊着说了句:“去外面摊上看看吧。” 夜间躺在床上,沈辞安心里又生出了那云雾般的情绪,她说不上来那到底是个什么情绪,说悲愤的话太重,说是难过的话,又太轻了。这情绪就像风雨后留在地上的潮湿,裹得人心头闷闷的。 第二日在私塾,沈辞安心绪不宁地熬到了散学。要好的姑娘又拉着她去逛了买花灯的小摊。今日逛的摊子似乎和昨天那个有些不同,花样也多了些。其他姑娘在摊上挑了好些时候,沈辞安站在一旁,看着那些花灯,不自觉地有些出神。 某个同伴发现了她心不在焉,扯了扯她的袖子道:“你怎么又走神了?昨天你就没跳到喜欢的花灯了,今天不再看看吗?” 沈辞安转眼看向摊位上的花灯,目光从一盏盏灯上掠过,最后忽然落在其中一盏上。她伸手指向那盏灯,问摊主:“这个灯怎么卖?” 摊主看向她手指的方向,那是盏荷花样式的灯。 “这荷花灯的样式常见,想必有很多人买的。”同伴看沈辞安选了这么一盏普通的灯,忍不住想劝她再看看别的。 沈辞安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选这个样式的灯,但她就是想要这盏灯。 “小姐眼光真好,这荷花灯可是有不少人喜欢的,和这差不多的我今日都卖了好几盏出去了,您给我十五文就成!” 沈辞安让随行的下人付了钱,从摊主手中接过了花灯。这荷花灯的样式再普通不过了,几乎年年灯会都是满大街的荷花灯。 她细细打量了一会儿手里的灯,只觉得不过寻常,一时间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买下这盏灯。 这盏荷花灯被沈辞安带了回去,放在了自己的房间内,一直到中秋那日才被拿出来点亮。 中秋灯会,沈辞安早早地沐浴完,换了身鹅黄色的衣裳,脖子上带了个金的长命锁。打扮好之后,她先告辞了地带着那盏荷花灯和父母出了门。 中秋灯会一向热闹,沈辞安跟着父母在灯会上四处逛着,途中经过了个猜灯谜的摊子,一家人停下来凑了个热闹。沈辞安猜了两个灯谜,赢了两包糖到手便觉得没劲了。转头一看,她的父母还在津津有味地解着灯谜。 沈辞安在原处等了一会儿,忽然被不远处的小吃吸引了去,她也没知会一声,随便拉了个陪同的侍卫就径直地向对面的小吃摊走去。 摊上卖的是些酥饼糕点,沈辞安站在摊前,犹豫着要买什么糕点。摊主是个面善的妇人,见沈辞安站在摊前便低下头来笑着问她:“姑娘想买些什么?我家的点心可好吃了。” “我想想……”沈辞安看着各式各样的糕点,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摊主见他犹豫,便提议道:“看姑娘手里拿着荷花灯,不如买些荷花酥吧?” 沈辞安应好,要了份荷花酥,摊主将糕点用油纸包好,接过钱后递给了沈辞安:“小姑娘喜欢的话,下次来可以多买些!” “多谢……”沈辞安接过糕点,回头望向之前的摊位。灯会人潮汹涌,她一时间竟找不到父母身影。 沈辞安走回刚才的摊位,没看见父母,四处张望了一番之后,还是没看见他们的影子。她不免有些疑惑父母两人去哪了,转头问身后的侍卫:“阿爹阿娘他们哪去了?” “或许是去别的摊子了……”侍卫抬头在人潮中张望着。 沈辞安倒也不太在意,左右她身边还有侍卫,就算找不着父母了也出不了什么事。 这么想着,她倒也不着急了,随手将手里的花灯塞给了侍卫之后,她打开了手里的油纸包。几枚精美的糕点被她捧在手里,和她的花灯一样都是荷花的样式。 沈辞安捻起一枚糕点放进嘴里,一股清香的甜味在口中散开。 她刚吃完一块荷花酥,侍卫就朝着某个方向说道:“小姐,公主与驸马在那!” 沈辞安让侍卫给自己带路,夫妇俩正在个首饰摊前看着首饰。她走到父母身后,见两人似乎根本没发现自己离开,她有些不高兴地喊了一声:“阿爹阿娘!” 前面的两人回过头,沈夫人见她手上拿着糕点,恍然道:“你方才跑去买糕点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沈辞安有些不愉:“阿爹阿娘都没发现我走远了,糕点不给你们吃了!” 沈父立马低下头来哄着这位小千金:“是阿爹不好,连辞安走远了都没发现,辞安想要阿爹怎么赔礼呢?” 听他这么说,沈辞安眼珠子转了转,随后想到了什么,说道:“等会儿看烟火时,我想在阿爹背上看!” 沈父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她的要求:“成,辞安坐在阿爹脖子上,保管没有人挡着你看烟火!” 第15章 第 15 章 每年中秋灯会时,街市上都会有烟火,这个热闹每年都是有很多人去凑的。眼见着时辰差不多了,沈辞安两手牵着爹娘,顺着人潮往有烟火的地方走。 今年灯会很是热闹,沈辞安在人群中觉得有些拥挤,便拽了拽父亲的手。后者会意地将沈辞安抱了起来,让她拥有了个开阔的视野。 这下沈辞安看到的就不只是璀璨的灯火了,还有高低不一的后脑勺。她将手里的荷花灯递给了旁边的母亲,转头向四周张望着。 “砰” “快看!是烟火!”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沈辞安抬头望去,恰好看见了绽成花的火星子,在烟火之后,是一盘澄黄的圆月。 沈辞安望着那盘圆月,有些出神,不知为何,她心里又生出了些别样的感觉。和前两日那沉闷的**不同,她忽而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是风行过山谷,什么也没留下。 为什么她最近总是生出这莫名的情绪呢? 又是一道烟花炸开,人群惊叹,沈辞安却恍若未闻,只是盯着那烟火后的圆月看。 中秋的月亮是最圆最亮的。 可她总觉得今夜的月亮还差了几分。 她似乎见过更明亮皎洁的月? 是在何处见过的?沈辞安想不起来了,她未离开过京都,可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去过其他地方。 她好像忘了些什么…… 沈辞安仰着头望着月亮,心里那异样的情绪渐渐蔓延扩大。 她忘了什么?她好像什么都没忘。 可为什么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沈辞安的脖子有些酸了,她低下头,看见了满大街的荷花灯。恍惚间,她还以为自己来到了荷塘边。 不知不觉间,烟火已经结束了,沈辞安盼了那么久的灯会也到了尾声。 回府路上,沈辞安有些心不在焉,动不动就看看手里的花灯,然后再抬头看看月亮。 沈夫人发现了女儿的反常,不解地问她:“阿辞?在想什么?是玩得不够尽兴吗?” 沈辞安也不知道该如何诉说这种感觉,便只是摇摇头,并没有回答些什么。 见沈辞安不作声,沈夫人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到了府门前,沈辞安忽然停住了脚步,再次抬头看向了空中的圆月。那明月依旧高悬着,和往常的每夜一般。 各种异样的情绪袭上心头,沈辞安眼角渐渐濡湿。 “怎么了?杵在那做什么?”沈父见沈辞安停在原地,回过头来问道。沈夫人走上前,低头时恰好对上沈辞安那微微发红的眼眶。 夫妇俩慌了神,连忙询问沈辞安:“怎么哭了?辞安有什么不高兴的和阿爹阿娘说便是,莫要自己藏着委屈!” 沈辞安抬手抹了把眼角,用衣袖将还未流出的湿意抹去。她看着面前焦急的父母,这几日总是压在她心头的云终是落下了雨。 “……阿爹阿娘,我心里好难受。”沈辞安带着哭腔开了口。她这话一出,沈夫人就心焦地将她拥入了怀中,轻声哄慰着:“没事没事,阿辞怎么难受了,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吗?有事和阿娘说便是,阿娘帮你解决。” 沈辞安手攥紧了沈夫人的衣服,心里却更加空荡。各种情绪交缠在一处,叫她根本摸不清。她不语,只是靠在沈夫人怀里无声落泪。 沈夫人安抚地轻拍着她的后背,这原本是个让人心安的动作,可现在却让沈辞安更加痛苦。 良久之后,沈辞安才在沈夫人怀中闷声开了口:“阿娘每次都这样说……” “你有事,阿娘自然是要帮你解决的。”沈夫人的话语依旧轻柔,她似乎一向如此,几乎没对沈辞安说过一句重话。 “……可这回的事,你不能帮我解决了。”沈辞安轻声说道。她抬头看向父母,两人脸上关切的表情和以前一般无二。沈辞安眷恋地看着他们,想将这两张脸刻进记忆深处。 说不定以后再也看不见了…… 夫妇二人似乎有些不明白沈辞安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见方才还在他们怀里哭泣的女儿,忽然就伸手将他们二人推开,随后抹了把泪,毅然决然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沈辞安走的很快,父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阿辞!” “辞安!你这是要去哪!” 不能回头。 回头的话就真的回不去了。 但是只有这里有爹娘…… 沈辞安硬生生忍住了想回头的冲动,低着头快步地往前走着。渐渐地,她父母的声音模糊了起来,他们竟是没有追上来。 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滴着,落在了她的衣裙上,落在了路上。 沈辞安低着头往前走着,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她只知道自己不属于这。 此处非她故乡。 沈辞安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方才这条街上还挤满了来参加中秋灯会的人,此刻却是冷冷清清,只剩下沈辞安一人。 她该往哪走? 她不知道。 她要去哪? 去月亮最亮的地方,去找满是荷花的塘。 去月照峰。 沈辞安抬头,天边的明月依旧挂着,一如以往数年。 她闭上了眼,心里空缺的那块地方渐渐被填上,风再也穿不过。 沈辞安再睁眼,那轮明月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明亮刺眼的日光。 日光刺眼,沈辞安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后才看能清楚周围。她离开了京都的街道,又回到了山道上。 沈辞安在原地怔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她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似乎回到了进入幻境前的山道上。她有些怀疑,自己是否从幻境中出来了呢? 她怕再回到那幻境中,她在幻境中实在不算坚定,若她再回去了,怕是真的舍不得再出来了。 就在沈辞安在原处犹豫不前时,她手腕上的红绳忽然一紧。她低头看去,只见红绳上的金珠漂浮着,似乎想带沈辞安去何处。 沈辞安也别无他法,只能祈祷万重宗给的信物不会坑她,然后跟着这信物往山上走。 和上山时不同,这次沈辞安只走了一刻钟便看到了山门,门前站着两个守山弟子。 看起来不像幻境。 沈辞安拾级而上,走到那两名守山弟子面前时,两名弟子齐齐开口道:“恭喜师妹成功脱离幻境。” 听到这句话,沈辞安终于安了心,但她转而想起了些什么,又有些紧张地问两人:“两位师兄,我来得会不会太晚了。” 两个守山弟子对视了一眼,随后其中一人解释道:“师妹说笑了,算上你,现如今脱离幻境的也不过三四人。” 听到这个回答,沈辞安很是意外,毕竟她在幻境中似乎已经过了好几日。她本以为自己就算不是最后一个出幻境的,肯定也已经来晚了。结果没成想自己还成了最早到的那批人。 “幻境中的时间与现实不同,现在不过午时,离山门初开时也才不到两个时辰。”其中一个弟子解释道,随后两人便侧开身让路,催促沈辞安上山。 沈辞安对两人道了谢,跨上台阶继续往山上走。又走了不久,她便看见了个有些熟悉的面孔,仔细辨认后,她便认出了对方是许同尘。 许同尘见沈辞安上来,自然地走上前去迎接:“恭喜,这么快就上山了,看来你这一个月在月照峰没白呆。” 沈辞安朝她颔首,随后便问道:“师叔怎么不与师尊师兄们在一块?” “他们都在日照山呢,人太多我就不去凑热闹了。”许同尘这么说着,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调侃一般地说道:“你在幻境中的表现如何,临日山那都是看得到的,按那家伙的性子,怕是只看你一个人了。” 沈辞安一开始还觉得没什么,但一想起她在幻境中的全程,便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看沈辞安的反应,许同尘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她见好就收,抬手给沈辞安指了个方向:“往那走有几个亭子,其他从幻境里出来的人就在那等着,我不好在这逗留,你自己过去吧。” 沈辞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隐约看到了几个凉亭,她刚想回头和许同尘说声谢,后者就已经消失无踪了。 还真是说走就走啊。 沈辞安心里嘀咕着,之后也没多耽搁,往许同尘给她指的方向走。没出多远,几个凉亭出现在她眼前,其中一个亭子里正坐着两个人。 那两人坐在亭子两边,一看就是不认识的样子,沈辞安不想太尴尬,便往其他亭子走去。就在她经过那个亭子的时候,其中一个人看见了她,竟是非常热情地小跑过来同她打招呼:“你也是从幻境里出来的吧?” 沈辞安飞快地扫视了一眼对方的打扮,这少年瞧着应当在十四岁左右,穿着一身黑红交错的圆领袍,头发束起一半,红色的发带垂在他肩头。这打扮看着便潇洒肆意,很符合面前这人的性子。 “可算有其他人出来了,我都在这坐了小半个时辰了。”少年很是自来熟地拉着沈辞安,尽管沈辞安的年纪和他有些差距,但他似乎不太在乎这事,自顾自地介绍着自己:“我叫魏深照,从东允国来的!” 沈辞安客气地回应着:“我叫沈辞安,从南启来的。” “南启?那地方可远着呢!”魏深照讶然。他忍不住又打量了沈辞安几眼,眼神里多了些其他情绪:“你从南启跑到这来参加选拔,看来你还挺有能耐的。” 第16章 第 16 章 沈辞安一时不知道如何接魏深照的话,就在她纠结犹豫时,身后恰好传来另一道声音:“辞安?你居然比我还早上来!” 喊话的人正是程慕,沈辞安回过头,程慕正提着裙摆小跑着往他们这来。她在沈辞安面前停下,看见了沈辞安身边的魏深照。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随后她问沈辞安:“你们认识?” “刚刚才认识的。”沈辞安答道。 魏深照也在打量着他们两个,他有些好奇地问沈辞安:“这位是……你的姐姐?” “不是,我们是昨日在山下客栈认识的。” 魏深照看向程慕,说道:“那也是刚认识的咯。” 程慕听了他这话,有些不高兴,立马将沈辞安拉到了另一边。沈辞安还有些不明所以,程慕拉着她在另一个凉亭里坐下,看着魏深照回原处后,她拉着沈辞安嘀咕道:“这人说话可真不中听,他这么亲近你肯定另有目的,哪有人上来就拉着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小姑娘说话啊?” 沈辞安不太明白她这话,但是反驳的话应当会让程慕不高兴,她也就什么都没说。 又过了不久,开始有人陆陆续续地从幻境中出来了。幻境只持续五个时辰,在此之前没能从幻境中脱离出来的人,便算是不通过了。 他们这些比较早出来的,在午时过半时便被带到了临日山,能够先行测根骨。 这时候从幻境中出来的不过三四十人,一群人搭着法器直达临日山。到了临日山之后,到处都是身着万重宗校服的弟子。沈辞安在大同小异的白衣中寻找着松竹纹,看了一圈之后却并没有看见想找的人。 “上边那几个应当就是万重宗的几位长老了吧?” “最中间那位想必就是宗主大人了。” 沈辞安听见旁人的话,抬头往前望去。他们正从一个偌大的广场中穿过,尽头是近两层楼高的台阶,台阶的最上方站着万重宗的五个长老。 许枝鹤就站在最右边,她今日看起来与平常很是不同,身上虽仍是白衣墨袍,但却比她平常穿的那身华丽了许多。且不仅是衣裳,她身上的首饰也多了不少,和她平时简单的打扮截然相反。 若不是她脸上依旧是那平淡无波的表情,光看她这身打扮,沈辞安还真要犹豫一会儿这是不是许枝鹤。 沈辞安直视着高处的许枝鹤,后者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微微颔首朝她看来。两人明明相隔甚远,沈辞安却觉得对上了许枝鹤的目光,有些慌乱地移开了眼。 待一行人穿过广场,行至台阶下方时,上首的宗主便开了口。 “恭喜各位先行通过了首轮选拔,接下来还需测试根骨,资质上乘者便可算通过选拔,进入我宗修习。”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话音落下,宗主往旁侧让开一步,她身后的测灵镜也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么,接下来就按各位从幻境中脱身的先后顺序来测灵吧。”宗主如此宣布着,目光柔和地看着阶下众人。 人群静默了一瞬,随后其中一个人从人群中走出,大步跨上台阶,不多时便到了测灵镜面前。他按照指示将手放在镜面上,围观的众人都在好奇地看着测灵镜的反应。只见那原本平静的镜面在瞬息间发生了变化,各色的华光从镜中泄出,轻柔地围绕着镜前的人。 此景一现,围观的万重宗弟子皆是有了些反应。紧接着,裴应就向其他人宣布了第一个测试者的结果:“资质极佳。” 宗主向其他弟子递了个眼神,在一旁等候的弟子便上前为这人引路,带他先去万重宗的客房休息。 第二个上去的是魏深照,只见他三两步跨上台阶,红色的发绳在他脑后晃荡着,看起来好不潇洒。他到了镜前,和刚才那人一样将手放到镜面上,须臾间,一道道暖色的光芒涌现,远远看去就像是燃烧的火光。 “上乘。” 裴应话落,又一个弟子上前来为其引路。 魏深照之后,该上去的便是沈辞安了。 沈辞安这会儿有些莫名地紧张,但她还是没多耽误地上了台阶。她低头看着脚下的台阶,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被绊了脚,好在这种糟糕的情况只是她的一个设想,并没有成真。 跨过最后一道台阶,看着面前的人,沈辞安心里更是紧张,往常她只能在其他人口中听见这些人的名字,如今要她站在他们面前展示连自己都不太清楚的天赋,说什么都很难冷静下来的。 沈辞安下意思地看向不远处的许枝鹤,这一眼恰好让她对上许枝鹤的目光。那眼神一如既往地平淡,却又比平常多了几分信任的感觉。许枝鹤虽没开口,但沈辞安似乎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一句话。 不必紧张。 沈辞安有些忐忑地将手放上镜面,和她先前在观星阁时差不多,她脚下的阵法亮了起来。紧接着沈辞安便在镜中看见了与上回相似的画面,璀璨的星河在她的手下缓慢地流动着。在交缠的星轨中,沈辞安似乎又看见了个人影。 这回的人影比上次清晰了许多,但沈辞安依旧看不清那人影的面容。那人影没在星河中,乍一看就像是身上缠绕着什么。 沈辞安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她往星河凑近了些,试图看清那人影的面容。她这一试,那道人影的轮廓果然明显了些,但还不等她辨认清楚,脑中就响起一道声音。 “够了。” 这一声喊得沈辞安忙收回了手,镜中的画面骤然消失,只剩她的脸被镜面映照。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许枝鹤,后者也在看着她,二人相视一瞬,许枝鹤将目光投向了另一边的裴应。 “师兄怎么不说话?”许枝鹤看着裴应有些不好看的脸色,状似善意地提醒着他。 裴应别开眼,整理了一番自己脸上的表情,随后不情不愿地向众人宣布道:“这资质……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沈辞安听见裴应说的话,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等候多时的萧迟说就上前来对她说道:“师妹,可以先跟我回去了。” “好。”沈辞安应了声,忙跟着萧迟说往后边走,离开之前,她又回头看了眼许枝鹤。出乎她意料的,许枝鹤的嘴角竟是微微扬起,对着沈辞安露出了个微不可察的笑。 这实在难见,沈辞安还以为自己花了眼,她用力地眨了眨眼,再次看过去时许枝鹤已经转过了头,这下她也难以看见许枝鹤的表情了。 沈辞安怀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萧迟说走出了一段距离,回头发现沈辞安没有跟上,便喊了她一声:“师妹?愣着做甚?” 沈辞安回过神来,小跑着跟上了萧迟说的步子。 她跟着萧迟说去了万重宗为参选者准备的客房,路上没有其他人,两人便放慢了步子交谈着。沈辞安对于自己资质如此之高的事还有些不敢相信,她向萧迟说求证:“师兄,我的资质当真这么好吗?”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选拔里应该没有人的资质能比你还高了。”萧迟说这么说道。 沈辞安想起刚才那位负责宣布的长老的表情,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可是刚才那位长老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 萧迟说听她提到裴应,忍不住笑了一声:“你说裴师伯?正常的。” “裴师伯?是望风岭的那位裴师伯吗?”沈辞安知道裴应的名字,只不过没见过他人,所以并不知道刚刚那个是望风岭的岭主裴应。 萧迟说肯定地点点头,对沈辞安解释道:“测灵镜不仅可以看出一个人是否有修炼的资质,还能看出测灵者在哪道最有天赋。” 沈辞安也隐约感觉到了这一点,以为她看到的另外两人的资质相差虽不大,但测灵镜显出的景象却截然不同。 萧迟说继续同她解释道:“从你方才测灵时显出的画面来看,你那资质若是当个卦修,必然是个万中无一的天才。” 巧的就是,裴应那望风岭专收卦修,沈辞安这么个好苗子他自然是喜欢得紧。可沈辞安偏偏在此之前就已经拜入了和裴应向来不对付的许枝鹤那,裴应就算再喜欢这个好苗子,也只能扼腕叹息自己迟了一步。 “先前是若祇,现在是你,裴师伯怕是又要对我们月照峰不满了。”萧迟说这么说道。他话虽这么说,但他那语气和表情和他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沈辞安见他如此,更是不解,月照峰和望风岭同属万重宗,怎么两边的关系会差成这样? 她这么想着,便向萧迟说问出了自己的疑惑。萧迟说脸上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后面露难色地说道:“这个中缘由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师妹还是不要过问太多的好。” 恰好这时两人到了客房,沈辞安的那间是提早就安排好了的,离其他人的房间远些,图个清静。 萧迟说将沈辞安送到房门口,临走之前还不忘提醒她:“若是有望风岭的人来找你,你可千万别搭理,他们衣裳带的是山石纹,你可要瞧仔细了。” 虽然知道萧迟说为什么这么说,但沈辞安还是有些无语地回了萧迟说一句:“放心吧大师兄,我不会被挖墙角的。” 第17章 第 17 章 沈辞安暂时在客房歇下,这客房里的陈设很简单,只有几件家具,其余的什么也没有了。沈辞安一个人在房里无聊得紧,便想出去外面走走,和其他人交流一下。 毕竟以后就是一个宗门的了,总得认识认识。 这么想着,沈辞安便出了门。她的房间在角落,离其他人的房间有些距离,她也不知道路,只能凭着感觉走。好在她运气还不错,没一会儿就听见了其他院子里有人声传出来。 她顺着声音的源头找到院子,一进院就看见了几个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看样子恰好是刚才与沈辞安一道来的那群人里的几个。 沈辞安还在想着是否上前,接着便看见了个熟悉的人影,正是和她比较熟络的程慕。她雀跃地冲程慕挥了挥手,程慕也注意到了她,连忙转头打招呼:“辞安!你可算出来了!” 其他人被程慕这声吸引,纷纷转头看向沈辞安,他们也认出了沈辞安,很是友善地冲沈辞安笑着。 沈辞安成功加入了他们,程慕拉过沈辞安的手问道:“方才怎么一直不见你人影?你的房间在何处?” “我比较喜欢清静,就拜托师兄带我去了个远些的房间,但一个人实在无趣,就又出来了。”沈辞安解释道。随后她看着其他人问道:“你们方才在聊什么?我应该没打扰到吧?” 有个人客气地答道:“无妨的,就是在聊各自想拜哪位为师。” 随后另一个人问沈辞安:“对了,你瞧着年纪也不大,怎么这么急着来参加选拔?” 沈辞安半真半假地回答道:“家里一直想让我来万重宗拜师,听说今年不用比武,我就想着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就选上了。” “你这哪是运气好啊,头一轮的幻境你就那么早出来了,之后测灵时连长老都说你资质好,你不管哪回来参选都能被选上吧!”人群中有个声音这么说道。 沈辞安不敢太自大,开玩笑一般地说道:“万一我其他时候来,碰上比武比不过其他人的话,那可就没机会了。” “行了,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了,辞安你打算去哪?我听说你那资质很适合去望风岭的。”程慕及时扯回话题。沈辞安想了想,还是老实回答:“我想去月照峰。” 另一人说道:“月照峰?那都没多少人。” “月照峰不是就许枝鹤有收徒吗?但是听说她都好些年不在选拔时收徒了,今年能破例吗?” 能不能破例沈辞安自然是不能说的,程慕倒是很信任她,在一旁说道:“那可说不定,辞安天赋这么高,万一人许前辈就看上她这资质收徒了呢?再说了,月照峰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能收徒。” 可月照峰除了许枝鹤就剩她那几个徒弟了。沈辞安笑笑,心里应道:“拜师兄为师吗?那可不行。” 这话她自然是没说出口的,她转头问别人:“那你们打算拜入哪处?” 众人七嘴八舌地应着。 “临日山。” “我想去踏雪崖。” “巧了我也想去踏雪崖!” “镜海川吧,我想当个阵修。” “若是望风岭看得上我就去,若是不成的话镜海川也不错。” 几人又很和谐地讨论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晚人群才散去。 沈辞安又回了自己那僻静的房间,附近几间房都没住人,走廊上安静得很。沈辞安推开房门,却发现自己的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来人依旧身着华服,正坐在椅上把玩着随身携带的铃铛,看起来已经在这等了有一会儿了。 对于许枝鹤的到来,沈辞安很是意外,她关上了门,对着里面的许枝鹤问道:“师尊怎么来了?” 许枝鹤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反过来问她:“你方才去何处了?” “去和认识了其他人,顺便聊了几句。”沈辞安老老实实地交代着。许枝鹤也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得了答案便没再多说什么。 “吃些东西吧。”许枝鹤指了指桌子。沈辞安这才发现桌上放着一个食盒。她应了一声,走过去打开了食盒,里头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白米饭和两小碟配菜,恰好是她爱吃的。 沈辞安将饭菜端出来,正坐下想要动筷子,看到坐在一旁的许枝鹤,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师尊要一起吗?” 许枝鹤看了她一眼,眼神里似乎有些困惑。沈辞安意识到许枝鹤早就辟谷了,心中有些尴尬。 “我不和小孩抢吃的。”许枝鹤这般说道,语气里带了点笑意。沈辞安有些羞郝,连忙低了头吃饭。 她细嚼慢咽地解决了自己的晚膳,将碗筷收回了食盒里,许枝鹤自始至终都安静地坐在一旁。沈辞安见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也知道她肯定不是单纯地来给自己送饭的,便问道:“师尊有何吩咐?” “吩咐倒是没有,就是想来问问你是如何识破幻境的?”许枝鹤语气随意地说道。 提起幻境,沈辞安便有些不好意思,她问许枝鹤:“师尊看见幻境中的事了吗?” “看了一些,没意思的就不看了。”许枝鹤答道。沈辞安心里松了口气,庆幸许枝鹤只看了一部分。 她是怎么看出那时幻境的呢?其实现在想来那幻境的破绽多的是,比如她父母是不会主动提出让她不要练功的。当然,对于当时的沈辞安来说,只要让她见到了父母,除非幻境中的父母要杀她,否则她是不会起疑心的。 这么一想,她也对自己能这么快从幻境中脱身感到意外了。 沈辞安细细回想着自己在幻境中感到异常的地方:“进了幻境之后,我总觉得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不是对幻境有所怀疑,就是心里总莫名地觉得难受。” 许枝鹤听到她这说法,显然有些好奇,她没插话,示意沈辞安继续说。 “总觉得心里闷闷的,就跟要下雨了一样。”沈辞安努力地用语言描述着那种感觉,“后来又总觉得忘了什么,心里就跟空了一块似的,风一吹就能过去了。” “后来我碰到中秋,赏月时我总觉得那月亮不够圆不够亮,可我又想不起来我在哪见过比那更好看的月亮,只知道有个地方的月亮总是很亮。” 沈辞安费劲地描述这那种感觉,生怕许枝鹤觉得她在胡言乱语。 她说:“我想了好久,我在想有什么地方的月亮在其他时候能比我那处中秋时还亮,若是有的话,那这地方的月色应当是天下一绝。” 月照峰这个名字是忽然出现在她脑中的,在幻境中她没有任何关于月照峰的记忆,但这三个字就莫名地闯入了她的脑海。 “之后我想起了月照峰,便意识到了那不过是个幻境。”沈辞安说着,语气中带着连她都没察觉到的失落。 许枝鹤听完她说的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沈辞安当她要走,连忙跟着起身要送她。可许枝鹤确实一把拉住了她,问道:“那你可知道月照峰何处的月色最佳?” 不等沈辞安反应,许枝鹤便施了法,沈辞安只觉得脚下的地面忽然倾斜,好在她拉着许枝鹤,并没有摔着。 她低下头,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处屋顶上,往下看时,那地面与自己相距甚远。她印象里月照峰屋顶能这么高的地方只有观星阁。 还没想清楚许枝鹤带自己上观星阁房顶做什么,许枝鹤便拉着她的手道:“坐下吧,不必害怕。” 有许枝鹤在,沈辞安自然是心安的,她听话地在屋顶上坐下,一抬头便看见了一片月白。 观星阁是整个月照峰的最高处,在观星阁顶上赏月,似乎离月亮也近了些。 但许枝鹤带她来这,想让她看的不只是这月亮。 月照峰的夜色永远比其他地方澄澈,夜间无风无云,天间月悬在那从来不用担心会被流阴遮挡。夜色下是起伏连绵的山峦,山间藏着数不尽的洞府,明灭的灯火远不及莹润的清辉。 沈辞安被这景给迷住了神,她望着眼前数不尽的山,心里只剩下洒下清辉的冰轮。 这就是她在幻境中冥思苦想的月色。 这是她头一回见到如此景象,仅此一回,沈辞安便觉得自己日后是如何也忘不了这一晚了。 “当年万重宗初立时,最先得名的就是月照峰。”许枝鹤坐在一旁淡然开口道。 月照千峰,想必千百年前的那位宗主就是这么给月照峰命了名。之后其他几处的名字,多多少少也与月照峰有些呼应。 许枝鹤放松地在屋顶上躺下,但头上繁复的发饰硌得她难受,她复又坐了起来,用手撑着身子。 两人无言地在观星阁坐了许久,直到远处山间的灯火开始熄灭,许枝鹤才将沈辞安送回客房。 临走之前,许枝鹤同沈辞安交代道:“明日还有一些人将进行测灵,后日是拜师礼,这几日你独自在此,与人打交道时得谨慎些。” 沈辞安乖乖应下,许枝鹤放心地离开,和她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关上门后,沈辞安正打算早早睡下,转身时却发现桌上多了什么东西。 那是个白瓷碗,沈辞安原以为是收拾的杂役将她晚膳时用的碗落下了。可转瞬她就想起来自己先前将碗筷尽数收入了食盒中,她好奇地瞧了眼碗里,这一眼却让她愣在了原地。 几粒圆润的丸子挤在碗中,浸在糖色的藕粉中,还有些桂花浮在藕粉上作为点缀。 这是她在家中时最爱的甜食,就连初入幻境时也在惦记着。 第18章 第 18 章 今年万重宗的选拔很快就结束了,沈辞安在拜师礼前和不少人打了照面,也算是多了几个朋友。 拜师时,程慕和魏深照拜入了踏雪崖,沈辞安自然而然地拜入了许枝鹤门下。虽然这个结果是必然的,但是其他不知情的弟子还是觉得出乎意料,同时又有些惋惜自己没大胆些。 对此,沈辞安也只能尽力瞒住此事背后的“内幕”。 拜师礼结束后,沈辞安也正式开始了自己的修炼生涯。 许枝鹤也得了空来悉心教导这个小徒弟,月照峰就这么一个新弟子,师徒俩几乎每日都在一块。 沈辞安的天分确实高,她本人也很愿意吃苦。许枝鹤教她什么她都一点就通,其他人要学许久才能成功的引气入体,沈辞安一试便成了。 一番接触后,沈辞安对她这位师尊也多了不少新的认识。比如在外人眼里,许枝鹤总是一副清冷自持的模样,但她私底下却是没什么架子,甚至会跟其他人拌几句嘴。 在山上呆了两月后,沈辞安翻着日历,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日历上的日子已经翻到八月了,可月照峰上还是一片盛夏光景,荷塘里的荷花依旧开着,没有任何枯败的意思。甚至沈辞安到月照峰的这几个月里,山上连雨都没下过几回。 她向许枝鹤道出了这个疑惑,对方只是很平常地回答道:“月照峰有我布下的阵法,山里不受外面的四季影响,年年如夏。” 沈辞安更是不解:“师尊为何要布这种阵法。” “喜欢。” 沈辞安沉默了,在心里嘀咕一句:“好任性。” 许枝鹤像是听见了她的话,抬手敲了一下沈辞安的脑门:“不敬师长。” 她没用劲,只是装模作样地吓唬沈辞安,但她这小徒弟却很夸张地配合着她,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惊呼:“弟子可什么都没说呢!” 许枝鹤似乎被她这反应逗到,嘴角动了动,手指在沈辞安脸上点了一下:“都写在这了。” 沈辞安摸了摸脸,自觉自己总藏不住心事,不像师尊,自己怎么都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不行,她得控制一下自己的表情。 这么想着,沈辞安学着许枝鹤的样子,冷下了脸来。可还不等她撑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被许枝鹤捏着脸颊打断了。 “小小年纪的,少学归知那样。”许枝鹤这么评价着沈辞安的行为。 明明是跟师尊学的…… 短暂的小插曲过后,许枝鹤又正色指导着沈辞安的课业。晚间结课后,许枝鹤看着收拾桌面的沈辞安,忽然来了句:“过几日中秋,我带你去山下转转吧。” 沈辞安不知道许枝鹤怎么忽然想带她下山了,但是她想起了万重宗的门规,便说道:“宗门不是有规定,修为在练气后期之下的弟子不得随意下山吗?” 许枝鹤满不在乎地回道:“我带着就是了,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确实不会有人说什么,毕竟敢说的没几个,能说她的许枝鹤八成也不会听。 有了许枝鹤这句话,沈辞安也开始盼着中秋了。她来月照峰这么久,每日除了修炼就是读书,到现在还没得过一日空闲。如今许枝鹤主动提出要带她下山,她自然是乐意得很。 有了这个盼头,沈辞安修炼时也更有干劲了,她如今的修为在练气前期,许枝鹤说按她如今这般,年前她便能达到练气后期的修为了。 到中秋也不过半月的日子,中秋这天早上许枝鹤还给沈辞安送了几身新衣裳过来。 那几身衣裳不是月照峰统一的服饰,花样各异,更像是山下正时兴的样式。 “在自家就不用日日穿着那套服饰了,瞧着实在无趣。”许枝鹤将几身衣裳给沈辞安,叫她去换身喜欢的换上。 沈辞安抱着衣服去了卧房,许枝鹤送来的衣服共有三套,水绿丁香鹅黄各一套。上头的花纹也各不相同,沈辞安犹豫了一阵,选了那套鹅黄的。 换了衣服后,沈辞安又挑了两条亮色的发带作搭。她去找许枝鹤展示了一番这身新衣裳,看得出来她很喜欢。 许枝鹤打量了她一阵,说道:“确实不错,就是这头发得重新梳一下。” 听许枝鹤这么说,沈辞安连忙拿出了把木梳塞到了许枝鹤手里,然后坐在了许枝鹤面前。 “自己不会梳头吗。”许枝鹤嘴上这么说着,但手上还是解开了沈辞安的发带,仔细地将她头发给梳顺。 许枝鹤手巧得很,她在沈辞安头上两侧各编了条辫子,将发带一并编入了头发中,最后缠绕了几圈,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了对发钗用作固定。 “好了。” 沈辞安摸着头上的辫子,虽然看不见,但她还是夸道;“还是师尊的手艺好!” 许枝鹤颔首,理所当然地应下了她这句夸。 收拾好之后,许枝鹤带着沈辞安下山。如她所说,两人出山门时非常顺利,守山门的弟子甚至没多说一句话就给沈辞安放了行。 沈辞安上回下山还是在选拔时,如今过了两月余,山下的镇子依旧热闹。先前她整日在客栈中,倒还未在镇上逛过。 “此处有万重宗庇佑,年年风调雨顺,不输你那南启京都。” 许枝鹤下山前也换了身打扮,一袭水蓝色的裙装,头上戴着木簪。配上她这长相和身段,也是叫人过目不忘的。 她带着沈辞安到了一家卖糕点的店前,此时许多糕点正出炉,店前都飘着糖与面粉混在一起的香气。 “姑娘又来了!”糕点铺老板好似认识许枝鹤,热情地对她打招呼,“最近中秋,桂花做的糕点卖的最好,姑娘要买点不?” 许枝鹤拿出钱袋,低头问沈辞安:“想吃些什么糕点?” 店门前有块木板,上头写着不少糕点的名字,沈辞安看着那多得叫人眼花的糕点名,随便指了一个:“玫瑰赤豆糕吧。” 许枝鹤抬头说道:“拿些玫瑰赤豆糕,还有桂花栗粉糕和核桃酥都给我留一份,之后有人来取。” “好嘞,还是一份十文哈!” 沈辞安看着许枝鹤付了钱,好奇地问她:“师尊和这铺子主人认识?” “之前有空了便会下来走走,时常来此处买些糕点。”许枝鹤看着忙碌的人回答道。随后她低声纠正沈辞安:“此次下山没有公事,不要随意向他人透露身份。也别一口一个师尊地喊。” 不叫师尊能叫什么? 这个许枝鹤也没给个准话,沈辞安抬头看着她,她这师尊瞧着虽然有些不苟言笑,但这脸怎么瞧都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若是换成符合她这个辈分的称呼,叫别人听了也只会更惊讶吧。 “那……阿姐?”沈辞安试探性地开口喊了一声。 许枝鹤朝她看来,眼神里带着些不解,随后她又无奈地妥协道:“随你吧。” 于是沈辞安获得了对许枝鹤的新称呼。 许枝鹤带着沈辞安在镇上逛了半天,沈辞安便也喊了她半天“阿姐”。 “师……额,阿姐,那边有人在卖糖葫芦。” “那有个摊子在卖香囊,阿姐要去看看吗?” 起初沈辞安还有些不习惯这么叫,但次数多了她也就坦然接受了,甚至有些起劲。而她在街上看到的那些喜欢的东西,许枝鹤也都一样不落地买了下来,放进了自己的储物法器里。 午时,沈辞安逛的有些累了,许枝鹤便带她去客栈用膳。沈辞安每日早上都要练功,早膳吃不了太多,她又总是等不到晚膳就饿了,只能午时再加顿餐。 许枝鹤带她去了镇上最好的客栈,给沈辞安点了些她爱吃的菜式,菜上齐后她就坐在一旁就着早上买来的点心喝茶,悠闲地等着沈辞安。 客栈大堂里有个说书先生,许多人都在听他说书,但沈辞安对那说书先生讲的内容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专心地吃饭。 “师尊师妹?你们也在这?”沈辞安听见个熟悉的声音,余光瞧见面前站了两个人。她抬起头,看见了面前的柳折闻和路归知。 两人都穿着竹青色的长衫,看着就像是哪家的公子。许枝鹤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说道:“带辞安出来转转。”说着,她用眼神示意两人坐下。 两人很自然地落座。沈辞安看见路归知手里拿着几包油纸包着的糕点,一眼就认出那是她们刚才去过的那家,她问路归知:“师兄们也去这家铺子买糕点了?” 柳折闻笑了笑,说道:“不算买的。” 沈辞安不清楚他这句“不算买的”是什么意思,她转头看向许枝鹤,后者手里拿着茶杯,对柳折闻说道:“那家糕点一向卖得好,这么多回了还不知道早些出门。” 听到这里,沈辞安才恍然反应过来。原来许枝鹤一开始叫那糕点铺子留的两份糕点是留给这两个师兄的!怪不得她也没说叫谁去取,原来在座的除了她都是那家铺子的熟客了! 沈辞安接受了这个事实,转头问路归知:“师兄今日怎么也想着下山了?” “每年中秋我都来的。”路归知回答道。柳折闻又说道:“此处的中秋还是很热闹的,夜间镇上的寺庙会办灯会,可以猜灯谜拿奖,师妹有兴趣的话可以去试试。” 第19章 第 19 章 师徒四人只简单地聊了几句,随后柳折闻与路归知便以要去其他地方逛逛为由先行离开了。 沈辞安吃饱喝足就陪着许枝鹤坐着喝茶,她这会儿才听起不远处说书先生说的东西,恰好这时候说书的刚说完上本书,歇息片刻后就讲起了另一个故事。 “前几日咱们说的那妖族与修士的故事,恰好说到了那修士发现了昔日与自己同行之人竟是只狐妖!话说先前那修士虽得了狐妖许多帮助,但彼时妖族在世人眼里仍是作恶多端的做派……” “别听他说的。” 沈辞安正被说书先生的话吸引,却听见一旁的许枝鹤忽然开口道。许枝鹤也不和她解释,只在桌上留下银钱便带着沈辞安离开了。 出了客栈,沈辞安还对方才听了一半的故事念念不忘,她看着前面的许枝鹤,不解地问她:“那说书人讲的东西可是有什么问题?师尊怎么不让我听?” 那抑扬顿挫的说书声渐渐模糊,许枝鹤这时候才说道:“不过是凡间杜撰的话本罢了,没什么好听的。” 既然她这么说,那肯定是知道那故事的结局了。沈辞安这么一想,只觉得更吊胃口了,缠着许枝鹤问她最后那修士与狐妖如何了。 许枝鹤被她闹得没办法,只好对她说道:“与那修士同行的人不止那一只狐妖,还有两只鹿妖和一个寻常渔女。修士发现狐妖身份后虽为此感到惊讶,但并未介意她的身份。” “那他知道另外两个鹿妖的真实身份吗?”沈辞安听到这个小团队里还有其他妖族,显得更加好奇了。 许枝鹤看着她那渴求的目光,淡然道:“鹿妖的身份他是后来才知道的,但那时其中一个鹿妖已经身殁。” “后来另一个鹿妖决定独自去报仇,狐妖得知此事后便前去找鹿妖,之后二者再无音讯。” 听着不是个圆满的结局。 沈辞安有些失落,许枝鹤的故事也只讲到了此处。至于之后那小团队中的修士和渔女如何,她也无从得知了。 但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沈辞安一转眼看见了个喜欢的摊子,便又将这个故事抛在脑后,拉着许枝鹤去逛摊子了。 沈辞安瞧见的是个卖花灯的摊子,许枝鹤看见她从一堆花灯里挑出了个荷花灯,有些意外:“你想要这个?” “荷花挺好的。”沈辞安这么说道。既然她喜欢,许枝鹤也是直接便付钱买下了,顺便还从摊上买了两个河灯。 此处的灯会有个传统,那就是放河灯祈福,虽说她们二人不太需要,但既然来了山下,自然是要入乡随俗的。 许枝鹤将河灯收好,又四处买了些祈福用的东西。日落时,她们又换了一家店吃饭,待到天色渐暗,街上的灯火也渐渐多了起来。 虽说沈辞安之前也参加过中秋灯会,但此处的灯会还是和她先前参加过的有些许区别。走在街上她一手提着灯一手拉着许枝鹤,左顾右盼地看着周围。街上熙熙攘攘的,若不是许枝鹤拉着她,两人迟早得走散。 不远处有个地方前围着几圈的人,沈辞安好奇地凑过去看,凭着个子从人群中挤到了内圈。到了前面她才发现是有人在此处投壶。 正中间是几位公子在玩投壶,还有人设了赌局赌谁会博得头筹,沈辞安看着他们那不亦乐乎的样,也有些心动。她拉了拉身边许枝鹤的袖子,许枝鹤也马上领会到了她的意图:“想玩?” 沈辞安忙不迭点头,许枝鹤也不拦着,待前面的人下来之后她便让沈辞安上去玩了两把。沈辞安头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玩投壶,一时拿不准,连着投了好几回都没能投中。 吃了个败,沈辞安泄了气一般地下台,许枝鹤明知故问道:“怎么不接着玩了?” 即便如此,沈辞安还是很嘴硬的说道:“也没我想的那么有意思嘛,去看看别的地方吧。” 许枝鹤没再继续逗她,拉着人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刚脱离拥挤的人群,沈辞安的余光瞥见有个人在往她们这走,那人似乎没看见她们,径直地走着。沈辞安反应很快地往旁边让,同时还不忘拉着许枝鹤,后者显然也反应过来了,一个侧身与那人错开身。 但那人身形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转过头来。沈辞安心中还没觉察,就见那人以极快的速度伸出了手,径直抓向许枝鹤。 沈辞安心里一惊,却只见许枝鹤伸手将那人的手挡开,随后反手将对方抓了个现行。整个过程不过瞬息之间,而许枝鹤脸上甚至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这人方才那些举动,一看便知是个惯犯,此时被许枝鹤逮住,他还在挣扎着。许枝鹤抓着他的手纹丝不动,没有半分要放人走的意味。 “给老子撒手!”那窃贼恶狠狠地开口道。他刚说完威胁的话,不远处就传来其他人的惊呼;“有贼啊!” 这一嗓子喊得窃贼更加慌张,他慌不择路地想对许枝鹤动手,结果膝弯处一阵痛楚,双腿忍不住跪在了地上。许枝鹤抬起的脚还未放下,直接踩在了他背上,将人严严实实得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沈辞安在一旁看着这始料不及的一切,转头看到了许枝鹤对她递了个眼神。她心领神会地走到那窃贼面前,伸出手道:“你偷的那些东西呢?” 街上其他人也发现了此处的动静,纷纷围了过来,恰好听见沈辞安说的这番话,便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那窃贼还想挣扎,却被许枝鹤踩着难以反抗,便只能认命地掏出偷来的东西。围观的人群看见他拿出来的东西,有人喊道:“那个荷包是我的!” 沈辞安将窃贼交出来的东西物归原主,回头看向许枝鹤,那窃贼被她交给了赶来的衙役。做完这一切之后,许枝鹤又若无其事地拉起沈辞安的手,若不是她方才处理了个窃贼,其他人见了还只会以为她们不过是对寻常姐妹。 路边有个卖糖葫芦的老伯,许枝鹤上前去买了根糖葫芦塞进沈辞安手里,然后接过了沈辞安手里的花灯道:“街上鱼龙混杂,你可得跟紧了。” 回想着方才的事,沈辞安老实地点头,她咬了口手上的糖葫芦。初入口时是糖浆的甜味,但等她将山楂咬下来后,只觉得牙都要被酸掉了。 沈辞安被酸的皱了皱鼻子,恰好许枝鹤在这时候问她:“怎么了?” 嘴里嫌弃的话还没说出来,沈辞安心里就冒出了个坏点子,她将未出口的吐槽又收了回去,跟着裹了糖浆的酸果子一起嚼碎咽进了肚子里。接着她又做出一副很喜欢的样子,将糖葫芦举到许枝鹤面前道:“这糖葫芦很好吃,阿姐也尝尝?” 许枝鹤看着她,沈辞安虽然心虚,但还是直视着对方。就在她以为要被对方识破时,许枝鹤忽然低下了头咬住了竹签上的糖葫芦。 沈辞安看着她平静地吃完了一颗糖葫芦,她看起来没有半分不喜欢的感觉,反而还应和着沈辞安的谎话:“确实不错。” 听到这句,沈辞安狐疑地看着许枝鹤,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糖葫芦串。 许枝鹤不会那么无聊来耍她,难道真的是她运气不好恰好吃到了颗酸果子? 这么想着,沈辞安又试探性地咬了一口手里的糖葫芦,和方才一样,酸得要命。 沈辞安这回整张脸都皱在了一处,她不解地看向许枝鹤,正想疑惑她为何不觉得这果子酸。却恰好看见许枝鹤用一手帕捂着嘴,从口中吐出了些什么来。 沈辞安:“!” 真被耍了! 许枝鹤回头看向她,两人恰好对上视线,许枝鹤也知道自己被识破,便对沈辞安说道:“你还挺喜欢吃酸的?” 沈辞安矢口否认道:“才没有,明明是……” 她原本想说是许枝鹤装得太好她才会上当的,可转头一想好像是她先起的头,便又哑了声说不出话来。 这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沈辞安心里后悔着,许枝鹤却拿走了她手里的糖葫芦,说道:“不喜欢就不要了。” 她这般说着,手里施了个小术法,那根吃了一半的糖葫芦便从她手里消失了。 沈辞安心虚地东张西望着,许枝鹤大人有大量,不跟她计较,继续带着沈辞安逛灯会。 两人没走出多远,便又看到了前面热闹的人群,不过没有刚才的人多,还是能看到人群中发生了什么事的。沈辞安拉着许枝鹤上前,发现是个在猜灯谜的摊子。 沈辞安随手选了个谜面,红纸上写着“孤峦叠嶂层云散,打一字”这么一句话。沈辞安用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很快猜出了谜底:“是崛字吧?” 她向身后的许枝鹤征求着答案,许枝鹤看了眼谜面,点头肯定了她的答案。沈辞安立马高兴地去找摊主,不多时,沈辞安便返回来对许枝鹤说道:“阿姐,摊主说猜中了五个灯谜就可以领个香囊!” 许枝鹤见她有兴趣,便点头同意了,她对香囊没什么兴趣,便站在一边看着沈辞安猜谜。 沈辞安很顺利地拿到了她喜欢的香囊,可她拿到一个香囊后似乎还不尽兴,又在摊子前琢磨了许久的灯谜。 许枝鹤站在一旁看着,时间久了她便将目光投向了其他地方,站在原处兀自出神。 街上行人摩肩接踵,灯火明明灭灭,许枝鹤淡然地看着这一切,好似周围的热闹都与她无关。 “阿姐你看,我赢了两个香囊!”沈辞安手里捧着两个香囊,小跑着到了许枝鹤面前。许枝鹤低下头,眼睛无声地眨了一下。只见沈辞安献宝似的将手里的香囊捧到她面前,眼神期待地看着自己。 许枝鹤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何想法,只是顺手地接过了沈辞安手里的香囊,带在了自己身上。 沈辞安见许枝鹤接过香囊,心里也高兴得很,转头拉着许枝鹤走进了街上的灯火中。 第20章 第 20 章 两人在山下玩了个尽兴,直到深夜人潮散去才打道回府。回月照峰时,许枝鹤还拎着两坛子酒。她似乎挺喜欢酒的,沈辞安记得她在月照峰上还有个酒窖,里头有很多酒。有许枝鹤自己酿的,也有从山下买的,总之都是好酒。 几个师兄有时候会偷摸着去她的酒窖里“偷”些酒出来,许枝鹤其实也知道,但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他们拿。 许枝鹤手中的酒坛子晃荡着,磕到一起发出一声声轻响,在寂静的山道间很是明显。 沈辞安盯着那两坛酒看,时间久了就被许枝鹤发现了。她将手里的酒往上提了提,看着沈辞安的目光跟着酒坛移动,许枝鹤半开玩笑地说道:“别看了,这烈酒你喝不了的。” “我又没说要喝……”沈辞安反驳着。许枝鹤反问她:“那你盯着看做什么?” 好吧其实还是想试试的。 沈辞安认命地看着许枝鹤,她总是这样,被拆穿了心思说不上来话就盯着人看。 许枝鹤对她的脾气已经摸得门清,但她依旧没松口,只是搬出常人爱用的说辞:“过几年再让你喝。” 看来是没得商量了。 沈辞安只好放弃这个想法,继续安静地跟着许枝鹤。两人一路无言地回到了月照峰,回到院子里时已是深夜,沈辞安随便洗漱了一番便回屋里歇下了。 第二日早晨,许枝鹤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忽然说月照峰全峰上下都休沐两日。虽然这日并非往常的休沐日,但没人会不喜欢休息,便也不在意休沐的理由了。 昨日沈辞安下山时程慕给她递了信来,恰好趁着今日有空给她回个信去。 程慕和魏深照在踏雪崖,和大部分踏雪崖的弟子一样成了剑修,平日里要学的东西比沈辞安少,空闲的时间也多,便隔三岔五地给沈辞安写信。沈辞安平日没什么空闲,时常到月底休沐时才能给他们回信去。 沈辞安展开程慕给她递来的信,前几句还是在关心沈辞安在月照峰的情况,到了后边便又开始在信里说起了魏深照的不是来。 她大部分时候送来的信都是这样,沈辞安也习惯了,她也这两人为什么这么不对付,只好夹在中间两头劝架。 将自己的近况写进信里后,沈辞安又照例安慰了几句,随后便回起了魏深照的信。 这两个家伙的内容其实差不多的,沈辞安将方才那封回信稍作修改后回给了魏深照。待纸上的墨迹干透之后,沈辞安将信纸卷起来,拿出了张符纸,将回信送去了踏雪崖。 刚将信送出去,沈辞安的房门便被敲响了。她并没有关门,抬头便能看见来人,谢何站在门外,手还搭在门上。见沈辞安抬头,他便问道:“师妹在忙什么?” 沈辞安将桌上收拾了一下,同时回答道:“没什么,给踏雪崖的朋友写个信,师兄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我要去镜海川一趟,过来问问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去那瞧瞧?”谢何这般说道。 镜海川那沈辞安还没去过,她思索了一下,答应了下来。两人也是说走就走,直接往镜海川去。 沈辞安还不会御剑,谢何便换了个法器带着她,两人从道道山谷上空掠过,只一刻钟左右便到了镜海川的地界。两人在镜海川的山门前落地,恰好碰上前来接应的人。 “谢师兄来了,这位便是你们月照峰新收的弟子吧?”来接应的是镜海川的一位师兄。沈辞安地向对方点头问好:“师兄好,我是沈辞安。” 谢何似乎和这位师兄很熟悉,打招呼时很是随意:“得了吧,在我师妹面前还装什么呢?叫我过来应该没什么正经事吧?” 对方拍掉了谢何在他身上作乱的手,对沈辞安说道:“我姓赵,沈师妹叫我赵师兄就行。”说完后他又回头跟谢何说道,“我听说你们月照峰今日休沐,想叫你过来和我下几盘棋。” 这两人能认识就是因为都很喜欢下棋,前几年在宗门内的棋赛上认识的。两人棋艺不相上下,就时常在休沐时约着下棋,一来二去的就熟络了起来。 谢何下意识地答应了下来,但话刚出口他就想起来沈辞安不一定坐得了那么久,他也不放心放她一个人在镜海川乱跑,便有些顾虑地说道:“我今日带师妹来是想让她来镜海川熟悉一下的……” 赵师兄显然看出了他的顾虑,便给出了个建议:“今日踏雪崖的几个新弟子也有来,沈师妹或许认识他们。” 沈辞安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转头对谢何说道:“师兄,我去找踏雪崖的师兄师姐们一起吧!” 踏雪崖和月照峰常有来往,谢何也知道沈辞安在踏雪崖有朋友,便同意了这个主意:“那你去和踏雪崖的人一块,回去时我再来接你。” 赵师兄拉过另一个弟子,拜托他为沈辞安带路,自己和谢何先走一步。被拉过来的弟子走在沈辞安面前为她引路,同时说道:“赵师弟还是那么喜欢和谢师兄下棋,师妹别和他计较,踏雪崖的人往那去了,我带你去找他们。” 沈辞安跟着这位师兄,很快就找到了踏雪崖的人。在踏雪崖那三五个人的小队伍里,沈辞安一眼便看见了其中的程慕和魏深照。两人站在队伍两头,八成是又闹矛盾了。 镜海川的师兄带着他们熟悉着镜海川的地形,这是每回有新弟子入门时都必须经过的一个流程。镜海川是宗门要地,除了地形复杂外还遍布阵法,为的就是防止有魔修混入。 叫其他山的弟子来熟悉镜海川,也是为了若是哪日镜海川有需要,其他的弟子也可以第一时间赶到支援。 带沈辞安来的师兄喊了一声前面为踏雪崖带队的人,前面一行人皆是回过了头,自然也看见了沈辞安。 那师兄带着沈辞安上前,和带队的师兄简单地解释了几句后,带队的师兄便对沈辞安说道:“月照峰的师妹是吧?既然来了那便和我们一起吧。” 看着沈辞安加入了踏雪崖的队伍后,带她前来的师兄很放心地离开了。程慕立马上来拉住她,有些惊喜地问道:“辞安你怎么也来了?” “今日月照峰休沐,师兄本想带我来这转转,可他要同赵师兄下棋,怕我坐不住就叫我过来和你们一起。”沈辞安这么解释道。原本在队伍另一头的魏深照凑了过来,问沈辞安:“带你来的是月照峰的哪位师兄?” 沈辞安不清楚他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回答了:“八师兄谢何,你问这个做什么?” 魏深照听完她的话,回道:“没什么,我还想着要是路师兄带你来的话,我还想跟你去见见他来着。” 沈辞安不理解他为什么想找路归知,程慕在一旁无声地翻了个白眼,随后小声地和沈辞安说道:“路师兄在我们踏雪崖出名得很,师尊总说他是难得一遇的剑道天才,听得魏深照那家伙可崇拜路师兄了。” 通过程慕的解释了解了其中内情后,沈辞安忍不住有些汗颜,她知道路归知很擅长剑道,但她没想到连踏雪崖都对他评价这么高。 不过,若是叫路归知那些崇拜者过来月照峰被他以他习惯的方式训上一日,怕是下回见到他都巴不得躲着走了。 这是沈辞安在路归知手底下呆过后的经验之谈。 魏深照不用想也知道程慕在和沈辞安说什么,不甘示弱地对程慕说道:“说得好像你不想见到路师兄一样。” 沈辞安敏锐地嗅到了两人之间不妙地气味,立马站出来挡在两人中间:“行了行了别吵了,等会儿该听不见前面的师兄说话了!” 她这话很有效,倒也不是因为这两个家伙多听她的话,只是因为这镜海川阵法多。若是不听着带路师兄的话,一不小心就可能掉进隐藏在各处的阵法之中。 两人也怕掉进阵法里,老实地闭上了嘴,魏深照再次走到了队伍的另一边。程慕也别过头不往他的方向看,两人就这么对彼此眼不见为净。 沈辞安松了一口气,不过她有些不明白,程慕为什么和魏深照这么不对付? 她向一旁的程慕问出了心中的疑虑,程慕撇嘴,思考着自己这般讨厌魏深照的理由。魏深照也没对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大部分时候和他闹矛盾都只是些无可厚非的小打小闹。 这么想着,程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一看见那家伙心里就不痛快,感觉她就不是个好东西!” 好任性的理由…… 沈辞安腹诽着,随后转开话题,和程慕一起听着前头带路的师兄说话。 他们聊天的这会儿时间,众人已经接近了镜海川的边界,也就是镜海川乃至整个万重宗最重要的地方。几十里外,就是镜海川要守的无端海。 镜海川的风比其他地方的要大,越靠近无端海这风便刮得越猛,风里隐约带着些海水的咸腥气味。 “从这里开始直到镜海川最外边的瞭望台,这段路上的阵法最多,各位师弟师妹一定要跟紧我,此处阵法复杂,若是不慎踏入,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的。”带路的师兄这么向他们警告着。 他习惯性地回头清点着人数,数完人之后他表情却微妙地变了一下,再开口时已经带上了几分无力。 “怎么……还少了一个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 20 章 第21章 第 21 章 此话一出,几人皆是有些惊慌地面面相觑着,随后便有人喊了一声:“魏深照丢了!” 听见这一声,沈辞安与程慕皆是回头看向魏深照方才站的地方,果然没看见他人影。最前头的师兄知道丢了人,很是无奈地抬着头,片刻后他才对剩下的人交代道:“你们几个站在原处莫要乱动,我叫人来找。” 带路师兄动作迅速地扔了张传讯的符去招人来,一行人就站在原处不敢轻举妄动。但目前来看反应最大的还是带路的师兄,扔完符纸后他就蹲在了地上,嘴里还嘀咕着:“每回带人来每回都得丢,回回都得出个不省心的。” 他比在场的人只早了三五年入门,虽然熟知各个阵法的位置,但对于如何解阵却还算不上烂熟于心。更别说这里还有群一无所知的师弟师妹,他也不能把人丢在这。 被喊来的人是赵师兄,收到消息时他还在和谢何下棋,一听到出事谢何跟在他旁边一起来了。 赵师兄应当是经常处理这种情况,一过来就问他们:“几个人不见了?何时发现的?” “踏雪崖的一个师弟,叫魏深照,约莫是一刻钟前发现他不见的。”带路的师兄见救星来了,立马从地上站起来汇报着。 赵师兄不慌不忙地看向四周,对着带路师兄交代道:“你和其他人先在原处等着,我在附近找找。” 带路的师兄正要答应,但还未等他出声,和赵师兄一同前来的谢何便在众目睽睽下突然就没了影。他消失得悄无声息,若不是众人的目光正好在他身上,只怕是没人会注意道。 沈辞安愣了一下,对上了赵师兄同样意外的目光,心里立马便觉得有些不妙。果不其然,那带路的师兄下一刻便喊道:“等等!那谢师兄是不是也掉进阵法里去了!” 他这一喊惹得在场的几人皆是有些躁动不安,沈辞安拉住旁边的程慕,生怕两个人一不小心也掉进了错综复杂的阵法里。程慕小声地对沈辞安嘀咕道:“怎么回事?谢师兄方才不是好好地站在赵师兄身边吗?怎么也掉进那阵法里了?” 赵师兄见众人慌乱,连忙抬手安抚道:“想来是最近此处的阵法有所改动,师弟师妹们不必惊慌,师弟你先带他们回去吧,免得更多人进了阵法。” 带路师兄连忙应好,为了不再添乱子,他迅速拿出了载人的法器要将其他人送回去。临走之前,沈辞安有些忧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察觉到她的目光,赵师兄安抚道:“师妹放心,此处多为迷阵,不会伤到他们的。” 有了赵师兄这句话,沈辞安这才安心地跟着其他人乘上法器离开。 行至半途,沈辞安想起来自己身上的铃铛可以和谢何联系,她心里默念着谢何的名字,手指在铃铛上轻叩两下。可她静候了一会儿,铃铛还是沉寂着,没有任何回应。 或许是被阵法影响,这铃铛暂时传不了信。 沈辞安这么安慰着自己,可她心里却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几人被送回了镜海川弟子的居处,此处只有防护的阵法,不用担心一不小心就掉到不认识的地方去。 程慕拉着沈辞安从法器上下来,话语里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这魏深照也真是的,八成是路上走神了才会踩进阵法里。” 沈辞安接着她的话说道:“赵师兄方才说可能是阵法做了改动,看来今日应当是不能接着参观了,估计下回还得再来一趟。” “再来一趟也好,在踏雪崖那整日练剑的,我胳膊就没一日是不酸的。”程慕嘻笑着说道。 沈辞安笑笑:“我在月照峰也是日日被师尊盯着练剑的。” “小慕又想偷懒了,我回去告诉师尊去!”旁边的踏雪崖弟子过来同程慕开玩笑,被后者一巴掌打了回去。 魏深照暂时被他的同门们忘记了。 几人打打闹闹了好一阵,只有镜海川的师兄一直望着他们回来的方向,好在两刻钟后,赵师兄还是把人带了回来,没让人白等。 沈辞安见谢何回来,三两步小跑着上前关心道:“谢师兄你没事吧?” 谢何作势掸了一下衣袖,随后答道:“迷阵而已,哪难得倒我?” “也不知道是谁被困在里头鬼打墙了半天出不来。”赵师兄在一旁轻飘飘地说道,轻而易举地拆了谢何的台。 谢何不满地“啧”了一声,半是不快地对赵师兄低声说道:“就你话多,回回拆我台!” 赵师兄没理会他这句话,只是对谢何说道:“这回棋局被搅了,你下回再来找我吧,我现在得去和师尊说说阵法的事。” 谢何拉着沈辞安,摆手道:“行行行知道了忙你的去吧!”言罢,他带着沈辞安就要离开镜海川。 沈辞安回头看向魏深照,只见他低头跟在赵师兄后面,回到踏雪崖其他人身边时还有些心不在焉的,连程慕呛他都没理会。 他这幅模样有些奇怪,沈辞安拉了拉谢何的袖子,问他:“师兄,魏深照这是怎么了?他看起来似乎有些奇怪?” 谢何回头瞥了一眼魏深照,并不是很在意他的表现,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或许是进了有幻境的阵法,看到了什么吧,过会儿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沈辞安还是有些不放心。奈何他们现在得回月照峰了,沈辞安也没空当面问魏深照发生了什么,只能在心里打算着回去给人写封信问问。 但是等她回到月照峰,便又被许枝鹤叫了过去,给魏深照写信问候这件事就这么暂时被她抛在了脑后。 其实许枝鹤找沈辞安也没什么事,毕竟今日是她自己说的休沐,自然不会让沈辞安再忙活些什么。 沈辞安进院子时,许枝鹤正悠哉游哉地坐在院子里沏茶。虽说沈辞安知道许枝鹤喜欢喝酒,可她更常见到许枝鹤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品茗。 这会儿也是,许枝鹤背对着门口坐着,头侧向院中的花圃,似乎在看着那些娇花出神。 许枝鹤的院子里种了好些蔷薇,尽管已是中秋时节,但月照峰有许枝鹤设下的结界,终年处于夏季。那蔷薇花如今也依旧开得盛,不见一点颓败的趋势。 沈辞安走上前,站在许枝鹤身后轻声喊道:“师尊找我有何事?” 许枝鹤回过身,将手中茶杯放在一旁的石桌上:“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和你说些话。” 她说着,抬手示意沈辞安坐下。沈辞安也习惯性地坐在她身旁的石凳上,顺手也给自己倒了杯茶。 杯中茶水清澈,带着特有的清香,应当是龙井。 许枝鹤也没在乎沈辞安的动作,自顾自地问她:“今日和你师兄去何处玩了?” “去了镜海川,谢师兄本来想着带我去那逛逛的,后来他被赵师兄叫走了,便让我和踏雪崖的人熟悉镜海川去了。”沈辞安简单地说了一下今日的行程。当然,她没告诉许枝鹤谢何掉进镜海川阵法的事。 许枝鹤听着她的话,又给自己的杯中添了些茶水:“我原本还想着改日亲自带你去镜海川瞧瞧他们的阵法,想不到你师兄先带你去了。” 沈辞安没有接话,只是喝茶。 纵使她已经这般以沉默回避答话,可许枝鹤只是轻瞥她一眼,便又说出了她试图逃开的话题:“怎么?今日在踏雪崖那出什么岔子了?” 一听她这语气,沈辞安目光便忍不住往旁边偏移,但也不等她反驳辩解,许枝鹤便得出了结论:“看来是谢何的事了。” 见许枝鹤语气如此笃定,沈辞安也没法了,只能如实交代道:“今日镜海川的阵法似乎有所改动,其他人都不知晓此事,谢师兄不慎掉进了阵法里。” “镜海川的阵法改动,会第一时间通知镜海川的弟子,再传信知会给其他地方,方才我也确实收到了师兄的讯息。”许枝鹤这么说着,话里也没有责怪的意思。“想来应当是你们去镜海川时恰好错过了。” 听这话,许枝鹤倒是不太在意,此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问完镜海川的事后,许枝鹤又同沈辞安说道:“今日你提前去镜海川熟悉了也好,剩下这半月我就带你去镜海川练练阵法吧。” 沈辞安却是有些犹豫:“每日都要去镜海川么?月照峰不是也有地方能练习……” “不必顾虑,只是师兄要去柏舟书院那一趟,一来一回估计要小半个月。”许枝鹤听出沈辞安的顾虑,解释道,“万重宗其他人没那么多空闲,他便只能来找我帮他看家了。” 许枝鹤确实很闲,毕竟其他人才收了徒,都忙着教导新收的徒弟。许枝鹤就收了沈辞安这一个徒弟,自然是比其他人来得清闲。 况且镜海川主只是让她去镜海川坐着,免得他不在时镜海川出什么乱子,也不需要许枝鹤处理太多事。许枝鹤就算把沈辞安一起带去也是无妨的。 这几天开学有点忙,所以一直没更新,对不起QAQ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第 21 章 第22章 第 22 章 和许枝鹤聊着聊着,沈辞安便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她问许枝鹤:“师叔呢?最近怎么没见到她?” 她说的是许同尘,沈辞安恍然一回忆,上回她见到许同尘似乎已经是好几日前的事了。 听到沈辞安提起许同尘,许枝鹤脸上也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随后又面色如常地说道:“许是又到别处去了,那家伙就是爱乱跑。” 看来许枝鹤也不知道这许同尘去哪了。 许同尘性子比许枝鹤欢脱得多,就是不常见到她人,沈辞安也没见过她和其他师兄打交道。也不知道她平时都在做些什么才会如此来无影去无踪的。 沈辞安好奇地问许枝鹤:“师叔平时都在做些什么?总觉得三五天才见到她一回。” “她除了修炼也没其他事可做的。”许枝鹤这么回答道。 “谁说我没有其他事可做的?”许同尘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一眨眼就站在了许枝鹤身后。两张极其相似的脸放在一块,任谁见了都得晃神。 沈辞安心想:“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同时向来人打了个招呼:“师叔好!” 许同尘在两人中间坐下,随手就拿起了许枝鹤用过的茶盏。后者递给她一个眼神,许同尘只好放下刚拿起的茶杯,转头给自己拿了个干净的,往杯中斟上了茶水。 她眼神在师徒俩中间扫了一圈,也不说话,就坐在那看着。 许枝鹤也不搭理她,继续和沈辞安说着明日去镜海川的事。许同尘在一边听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们明日要去镜海川?” “你又要做什么?”许枝鹤心里清楚她指定没什么好事。刚问完这句话,她也不等许同尘回答便否决了对方的打算:“你不许去。” 许同尘急眼了:“我都还没说我要干什么呢你就不让我去?!” 面对即将跳脚的许同尘,许枝鹤只是淡淡地喝着茶,说道:“你能有什么正经事?” “那你就说错了,我这次还真有正事儿!”许同尘信誓旦旦地说道。听见她这话,许枝鹤没马上应她,反而转头看向了沈辞安。 沈辞安不解地对上许枝鹤的目光,两人对视半晌后,许枝鹤将茶壶推给沈辞安道:“这茶水有些凉了,辞安你去茶室烧壶新的来吧。” 许枝鹤推过来的茶壶底还有些温热,不像是茶水已凉透的样子,沈辞安拿着茶壶,带着不解地往茶室的方向走。 “你这借口也太差了。”许同尘看着沈辞安离开的背影,看出了她的不解。“这乖孩子估计真会在里面老老实实地烧水。” 许枝鹤倒是不在意沈辞安会做什么,只开口说事:“说正事,你去镜海川想做什么?” 许同尘没说话,眼神一转,看向沈辞安离开的方向,许枝鹤了然:“你查到的东西和镜海川有关?” “那可不止。”许同尘喝茶,嬉皮笑脸地说着严肃的话语:“这次事关万重宗,甚至整个仙门的安危。” 许枝鹤拿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有些质疑许同尘的话:“她不过是个凡间来的,她父母虽与我是旧识,但终究也只是两个凡人,如何能威胁到仙门?” 许同尘不答反问:“你就没想过,那夫妇二人先前并未得你师尊教诲,为何会一口一个师姐地喊你?” 此话一出,许枝鹤如她预料中的一般猛的抬起头看向她,那始终平淡无波的眼神里终于泛起了些不同的涟漪。 “我竟从未察觉到有何不妥,师尊在百年前就已身殁……”许枝鹤恍然地说着。 沈辞安的父母绝对不可能见过她师尊。 不,仔细想来…… “他们二人从未到过万重宗,你也从未去过南启的京城,你们究竟是如何结识的?”许同尘终于正色。 许枝鹤沉默了半晌,良久之后才再次问许同尘:“这是怎么回事?你这几日还查到了什么?” “这我怎么知道?我只查到了些蛛丝马迹,这事也是我突然想起来的,更详细的情况,还得等我去了镜海川之后才能知晓。”许同尘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枝鹤。 许枝鹤面上依旧平淡无波,只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说道:“你不能和我一起去镜海川,月照峰之外没人知道你的存在,你若出现在其他人面前只会生乱。” 许同尘还在笑,似乎早已料到了许枝鹤会这么说,也早就想好了对策。 “若是我们两个同时出现在其他人面前“,确实会惹出乱子,既然如此,那只要一个人去镜海川就行了。”许同尘看着许枝鹤,语气轻快地反问她,“反正你只是去镜海川当两天甩手掌柜,也没什么要事不是吗?” 许枝鹤没回她这话,许同尘心道有戏,便继续说道:“这次去镜海川至少能有半月的时间,有你这层身份在,想去镜海川何处都是畅通无阻的。” 听完她这番话,许枝鹤也明白她想做什么了,她也没说同意,但也没有反驳的意思,许同尘笑了笑,知道她这是默认了。 沈辞安拿着茶壶回来时,许同尘已经离开了,只留下许枝鹤一个人无聊地摆弄这院子里的花草。 她将手上的茶壶放下,朝四周望了几眼,随后问许枝鹤:“师叔怎么走了?” 许枝鹤摘下朵蔷薇来,随口答道:“有点事叫她去做,就让她先走了。” 沈辞安也没多问许枝鹤安排许同尘去做什么事,只是给许枝鹤新沏了茶。 “辞安。”许枝鹤忽然喊了沈辞安一声,沈辞安看向她,等着她的下文。可许枝鹤喊完这一声后却沉默了。就在沈辞安真要疑惑时,许枝鹤又说道:“罢了,以后再说吧。” 沈辞安被她这话弄得莫名其妙的,还不等她问,许枝鹤便转过身来将手里的蔷薇花塞到了沈辞安手中。 这朵蔷薇本开得正好,可沈辞安结果后那花瓣竟迅速地蔫了下来。只一个呼吸间,原本洁白的花瓣便泛起了枯黄。 “这花怎么这么快就枯了?”沈辞安讶然地看着手中萎败的花。许枝鹤从她手中接过那朵枯花,将其埋在了其余花根下的泥土之中。 “这花已经种了百余年,不过是靠着灵力才能常盛,离了花枝自然就枯了。”许枝鹤淡然地解释道。 沈辞安不理解许枝鹤为什么要用自己的灵力供养着这些早该枯死的花,也不理解许枝鹤为何会这么执着于这几株蔷薇。 许枝鹤将枯花埋入土中,拍干净了手上的泥沙。她脸上表情恹恹的,瞧着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沈辞安心想自己离开前许枝鹤还不是这副模样,想必是许同尘和她说了些什么才让许枝鹤情绪如此低落。 有什么事能难倒许枝鹤?沈辞安想不通,只知道一定是非常棘手的事。 许枝鹤心情不太好,便叫沈辞安先回去了。沈辞安不明所以,只能听许枝鹤的回自己院子。 回到院子之后,沈辞安才想起魏深照的事,她给魏深照写了封简短的信过去问问他的情况。 一封信才传出去没多久,也就一炷香的时间,魏深照就回了话过来。他回得很简短,只说了句没什么事。 得了回应后沈辞安也就不太在意这回事了,转瞬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忙着收拾要带到镜海川的东西去了。 入夜之后,沈辞安发现隔壁的院子并没有亮灯,只以为许枝鹤又去忙事情了。 沈辞安照常去温泉沐浴,她到的时候温泉里已经有了个熟悉的人影,沈辞安仔细看了看,便对池中的人说道:“好巧啊师叔。” 许同尘没说话,只是懒散地靠在池边,顿了一阵后才学着许枝鹤的样子开口回话:“认错人了。” 她没看着沈辞安,只拿余光观察着她的反应,沈辞安先是犹豫了一下,盯着许同尘又多看了几眼,随后笃定地说道:“师叔还是别开这玩笑了,师尊听见还不高兴了。” 见被拆穿,许同尘索性也不装了,转过头来不解地看着沈辞安:“你怎么看出来的?其他人都没看出来,难道是我哪里演得不对吗?” 沈辞安脱掉外衣,把自己也泡进了温泉中,含糊地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只是看着就觉得你不是师尊。” 许同尘不甘地问道:“一眼就看出来了?我不信,今日你那几个师兄都没认出来,怎么到了你这就一眼给我识破了?” 这个沈辞安也说不清,她只知道自己看到许同尘的时候就知道她并非许枝鹤。哪怕两人相貌一模一样,许同尘还特意模仿了许枝鹤的言行。 “师叔身上,比师尊少了些东西,却似乎又比师尊多了些什么。”沈辞安也说不上来,只能艰难地描述着。 许同尘听着她模模糊糊的回答,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反正其他人看不出来。” 说完这话,许同尘便从池子里站了起来,给自己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便离开了。 她转身的时候,衣摆随着她的动作飘动着,乍一看又有了些许枝鹤的感觉。 临走之前,许同尘还不忘告诉沈辞安:“方才那事,不许告诉你师尊。” 见沈辞安点头后,许同尘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第23章 第 23 章 第二日一早,沈辞安便起来等着许枝鹤。她也没干坐着等,和往常一样在院子里练剑,一直到院子里来了人。 来人站在外面看着沈辞安练剑,直到一套剑法结束,沈辞安才注意到门口的人。看清来人后,沈辞安有些疑惑地开口道:“师叔怎么来了?师尊呢?” 还未开口说话的许同尘见自己又被识破,很是无奈地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随后对沈辞安说道:“我有事需要去镜海川一趟,我和她不方便同时见其他人,她便让我代她去镜海川了。” 沈辞安不解:“师叔去镜海川有何时?” 许同尘嘴上敷衍道:“我自然是有要事,你就别多问了,在外人面前你就把我当许枝鹤,别说漏嘴了知道吗?” “知道了。”沈辞安应道。许同尘满意地点头,随手召出了柄佩剑。 这还是沈辞安头一次见许同尘的佩剑,剑柄处用银丝绕出花纹来,一颗晶莹圆润的灵石镶嵌在上头。剑鞘通体雪白,两面都刻着这柄剑的名字……闲云? 看到这个剑名时,沈辞安愣了一会儿,随后反应过来:“这不是师尊的佩剑吗!” 许同尘嘻嘻一笑,带着沈辞安踩上闲云,说道:“现在开始我就是你师尊了,自然得用闲云!” 沈辞安猝不及防地被拉到剑上,还不等她踩稳许同尘便御剑腾空。沈辞安身子一晃,忙反身抱住许同尘的腰身。 许同尘伸手扶住她,待沈辞安站稳后她问道:“你还没学御剑吗?” “我才刚修行了两个月,哪有那么快学御剑啊!”沈辞安被吓了一跳,低头时脚下已成了连绵不断的山峦。 她还在愣神,许同尘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站好,这样容易摔。” 沈辞安一听,连忙小心翼翼地调整好了站姿。 许同尘御剑的速度很快,不到半刻就带着沈辞安在镜海川落地了。 镜海川知道许枝鹤今日要来,特意安排了两个弟子前来迎接。两人一落地,弟子便上前行礼道:“许师叔,师尊让我二人来迎接。” 许同尘收起佩剑,看向来人,正色地朝两人点了头。 “这乍一看还挺像师尊的。” 沈辞安在心里暗自腹诽着。镜海川的两个弟子在前面为她们带着路,许同尘端着许枝鹤的架子往前走,沈辞安连忙跟在了许同尘的侧后方。 两个弟子将人带到了一处院子前,对两人说道:“许师叔,这是师尊让我们收拾的院子,师叔若有需要可随时差遣。” 许同尘淡然地点头应道:“知道了,去忙吧。” “是。”两个弟子行礼离开。 待人一走,许同尘立马原型毕露:“怎么样,我装的还不错吧?他们两个可都没看出来!” 沈辞安推开门道:“师叔也就骗骗旁人了。” 许同尘对她这般扫兴并不在意,摆手道:“能骗过旁人就够了,行了你自己玩去吧我要去忙了。” “师叔要去哪……?”沈辞安话还没问完,刚一转头就不见了许同尘的人影。 又是这样。 沈辞安心里无语,自己推了门进了院子。 万重宗的人都知道许枝鹤喜清净,这院子虽然不大,但附近很少有弟子会经过,景色也好,很符合许枝鹤的喜好。 院子里的摆设也是齐全的,还有间书房,许枝鹤若是要在此处理公事也是可以的。 可惜来的不是许枝鹤,这里头很多东西都用不着的。 沈辞安从书房的书架上随手抽了一本书出来,坐在书桌前的太师椅上无聊地翻看着。 昨日是许枝鹤自己说的要带沈辞安来镜海川学阵法,临行又换了许同尘来。且不说许同尘会不会正经地带着沈辞安修炼,就说她现在身上也有事要忙,想来也是顾不上沈辞安的。 这么一想,沈辞安倒是有些后悔跟着来镜海川了。没人带着她,她也只能自己窝在这院子里修炼。 沈辞安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里的书册,这书她在月照峰时就看过了,现在在翻一遍,倒觉得有些没劲了。 翻了几页书之后,沈辞安将书丢到一边,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开始运气修炼。 她现在的修为只在练气前期,先前许枝鹤和她说过在年前要突破到后期。如今只剩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她还是得抓紧时间修炼才行。 沈辞安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半天,直到申时,她才呼出一口气,坐着伸了伸腰身。 她天赋高,修炼了半天下来,虽然没有突破,但也能感觉到修为有所增长。 屋子里还是沈辞安闭眼前的模样,看来许同尘一直都没回来。 也不知道她在查什么东西,还要装成许枝鹤到镜海川来。 沈辞安无聊地在屋子里活动着,但她一个人实在无趣。今日出门又走得太急,她忘了带上遥渡,连练剑都没得练。 在屋子里闷了一会儿后,沈辞安决定出门找点事做。 院子外头没什么人,只有宽阔的空地。镜海川的地势与其他几处不一样,地形平坦开阔,不像月照峰那几处都是山地。往东边远远望去时,还能瞧见边上的无端海。 那无端海看着近,实际上离沈辞安这里还是有不少距离的。海上漫着雾气,只能看见些许海面。 无端海的另一头,就是魔修聚集的魔域了。海岸边每隔一段距离就设有一座塔台,时刻都有镜海川的弟子监视着海上的动静。 这海是魔修离开魔域的唯一途径,而这条海岸线由万重宗守着。 沈辞安远远望着海面,隐隐约约看到岸边巡逻的人影,心里不禁生出了些异样的感觉。 她说不清这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心里有些慌乱。她将目光从海边移开,转头看向更远处的群山。 万重宗分为临日山,月照峰,踏雪崖,望风岭,镜海川…… 千江谷……? 这个名字冷不丁地出现在沈辞安脑海中,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地方,她似乎没听说过这个地名。 沈辞安回想着这个千江谷是个什么地方,可思索了一番之后皆是无果。她知道的地方里根本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她摇了摇头,决定不再胡思乱想。她看向眼前的路,决定四处走走,就在她在想着要往那个方向走时,许同尘的影子忽然从一条路的尽头出现。 许同尘一回来就看见沈辞安站在院门口,有些疑惑地问她:“你这是要上哪去?” “我一个人闲不住,想着四处走走。”沈辞安如实地回答道。而后她又想起了方才想到的事,看着眼前的许同尘,她又问道:“师叔可知千江谷是何处?” 听到这个问题,许同尘的身形一顿,看向沈辞安的眼神里带上了些怀疑:“你从何处听来的这东西?” 看她这反应,显然是知道千江谷这个地方的。 “只是忽然想到的,师叔,那是个什么地方?”沈辞安追问道。 许同尘神色复杂地看了她几眼,那眼神让沈辞安觉得很不对劲。过了一阵子,许同尘才说道:“万重宗以前还有个地方叫做千江谷,不过现在那地方已经属于镜海川了。” “为何?” 沈辞安不解地问着,许同尘又看了她一眼,才说道:“百年前的战争中,千江谷的所有弟子皆战死。” 这话简短却又沉重,让沈辞安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许同尘却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问了沈辞安一遍:“你当真不知道千江谷?” 沈辞安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自己是否知道千江谷之事,理直气壮地回答道:“镜海川接管千江谷之时连我家祖父都还未出生,师尊与师兄在授课时也未曾提过千江谷,我如何知晓这些事。” 她这话说的是事实,可不知为何,许同尘看着她的目光中还是带着些怀疑。 沈辞安不禁猜测起许同尘如此在意此事的原因:“难不成师叔来此查的事与千江谷有关?” 听到此话,许同尘终于将目光移开,含糊其词地说道:“现在有关了,此事你现在无需知道,别多问!” 她也没想知道。 沈辞安在内心暗自反驳着,随后转移开话题:“师叔怎么忽然回来了?” 许同尘顺着沈辞安的话接道:“怕你一个人在这没事做,回来看看,顺便教你一些东西。” 后面那句话让沈辞安比较有兴趣:“师叔要教我些什么?” 许同尘原本只是随口一说,要教沈辞安什么她也没想好。但眼下她心里忽然冒出了个想法,便低下了头问沈辞安:“师叔教你入梦,想不想学?” 月照峰有一秘术,名唤“解梦”。相传世间存在一种妖物,能摄取人的魂魄,但这妖物并非用寻常手段摄人魂魄,而是会在人睡梦中改变人的梦境,梦中之事大多为此人心中执念。 大多人都会碰上这妖物都会陷入执念之中不可自拔,而妖物就会趁此勾走人的魂魄,被勾走魂魄的人要么一睡不醒,要么就是醒来后神志不清,痴傻癫狂。 此妖物被唤作“黄粱”,取自黄粱一梦之意。这黄粱不似寻常妖物那般能够被轻易抓住,就连修真界中也时常有修士会中招。而唯一能解决黄粱的办法,就是由外人进入已经入梦者的梦境,为其解开执念并在梦中将黄粱绳之以法。 而这入梦解梦的法子,只有月照峰之人才能学,且不是每个月照峰的人都能学,只有天赋足够高,心志足够坚定之人才能学会。 先前沈辞安刚入门时许枝鹤便说过她兴许可以学会这解梦之术,但是她的意思是打算等到沈辞安筑基后才打算将这术法传授给她。 于是沈辞安狐疑地看着许同尘:“师尊先前说过要等我筑基之后才会教我解梦,师叔现在教给我的话师尊不会说什么吗?” 许同尘笑了笑,满不在乎地摆手道:“我教都教完了,她再不乐意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你就说你想不想学吧?” 沈辞安思索着,虽说许枝鹤现在没打算让她学解梦,但是许同尘都已经打算教了,那就说明她现在是可以学的。 被骂了也不是骂她。 这么一想,沈辞安便斩钉截铁地说道:“学!” 第24章 第 24 章 许同尘见她答应,立马笑道:“行,师叔我现在就教你!”说着她就往屋里走,沈辞安立马跟着她进了屋。只见许同尘在屋里坐下,沈辞安坐在另一边,准备接受许同尘的指导。 “你先闭眼。”许同尘看着沈辞安坐下后便这么说道。沈辞安对她这个指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也没多虑,按着许同尘说的闭起了眼。 刚闭上眼时,沈辞安听见了一声轻笑,紧接着一阵眩晕感袭来,沈辞安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倒…… 许同尘伸出手将沈辞安扶住,让她的身子靠在椅背上。 看着沈辞安渐渐皱起的眉头,许同尘只是坐在一旁轻声开口。 “我倒要看看你们沈家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沈辞安昏昏沉沉的坐着,耳边是细微的风声。 “阿词?” “怎么了?” 谁在说话……? 沈辞安睁眼,发现自己正站在屋里,房里的陈设看着很是眼熟。 身旁的屏风后传来谈话声,那声音很是耳熟,沈辞安站在屏风前,侧耳听着另一边的谈话。 “你说我们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好?”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响起,话语里充满了期待。接着另一道女声接过了他的话:“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也想不出来什么好名。” 沈辞安看向屏风,两道模糊的人影在屏风后交谈着。沈辞安略一思索,抬脚绕到了屏风后。 说话的人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女子坐在床榻上,一手搭在小腹上,另一手被她的丈夫紧握着。 在看到两人的脸时,沈辞安便站在原地没有再动。虽然与她记忆中略有出入,但她还是认得出来,面前这对夫妇就是她年轻时的父母。 这就是许同尘给她的“梦”吗? 怪不得黄粱棘手,只怕有些人明知一切不过大梦一场,但还是心甘情愿沉沦其中。 许同尘没告诉她该如何解梦,不过这既然是沈辞安自己的梦,那应当只有她自己能解。 沈辞安站在屏风旁,不远不近地看着她的父母。两人脸上皆是说不尽的喜悦,这番神情,沈辞安还未见过。 “我倒是想到了两个好名字。” “什么名字?说来听听。” “若是个男孩,就叫朝松,若是女孩便叫辞晚,夫人觉得这名字如何?”沈父询问着,沈母听着他说的话,低头笑道:“这两个名字都不错,想必我们的孩儿也会喜欢这名字。” 小夫妻两人在那卿卿我我,沈辞安转过身,背靠屏风,心里觉得不对。 她也不叫沈辞晚啊? 沈辞安还在思考为什么父母给她换了个名字,面前的场景却在倏忽间发生了变化。沈辞安站着的地方从屋内变成了屋外的连廊。 一个接一个下人从连廊上快步走过,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沈辞安顺着下人们离开的方向望去,前方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 “动作快点都!” 这是沈辞安唯一听清的话,她往四周张望了一下,那些下人都径直略过她离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沈辞安跟着其他人走,在连廊上拐了两个弯后,她再次来到了她父母的院子。 和方才不同,这回沈辞安刚跨进院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猛地刺进她的鼻腔。沈辞安连忙用衣袖捂住口鼻,一时胃里有些难受。 随着血腥味传来的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沈辞安知道这尖叫声是谁的,却在看清院里的情景后楞在原地。 院里一地血水,和房屋里传出来的叫声一同刺激着沈辞安,胃里那难受的感觉愈发明显,沈辞安闭了闭眼,缓了好一阵才压下那股恶心劲。 院子里除了下人以外,只有一个人站在产房前。但那并不是沈辞安父亲,而是她的二叔。看到那人脸上气定神闲的表情时,沈辞安便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沈二背对着房门,对屋里传来的惨叫声恍若未闻。不多时,他背后的房门打开,一个下人从里面走出来,面无表情地和他汇报着屋里的情况:“二爷,夫人她难产了。” “知道了。”沈二漫不经心地应道。同时另一边跑来一个小厮通报:“二爷,大人听闻夫人生产的消息,当即快马加鞭往回赶,不料在路上遇到山匪……” 他这话喊得满院人都听了个清楚,却忽然没了下文。沈辞安还未回过神,只听见屋内的尖叫声陡然拔高,随后也没了动静。与此同时,屋内下人慌乱的声音传了出来:“夫人晕过去了!” 听见这一声,沈二的脸上泛起了笑,青天白日下,那笑容看着却叫人心里发冷。 纵使沈辞安再不懂事,此时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回过头,死死地盯着她的二叔,可惜这是梦境,她什么也做不了。 沈辞安抬手摸向腰间,几乎是下意识地想拔剑,可她摸了个空,她的遥渡不在身上。 即便没有佩剑,即便这一切都是虚幻的,沈辞安还是抬脚向着沈二走去。就在她与对方只有两三步的距离时,院门口又是一阵骚乱。 “沈步帆!”一声怒吼在院门口响起。沈辞安看着沈步帆,也就是她那所谓的二叔朝门口看去,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 “大哥,你可算回来了。”沈步帆这么说道。沈辞安一时没有反应,回过神后看向院门口,竟险些认不出来人。 沈父那一身衣袍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脸上身上几道血痕交错。他左手提着一柄佩剑,右手垂在身侧,滴滴答答地淌下一串血珠,砸在地上洇进了地缝中。 他这模样,和刚从血水里捞出来一般。 沈辞安见状,只觉得脚下发软,她的眼前一阵阵发黑,渐渐看不清周围,只剩模糊不清的吵闹声。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后多了个身影。 许枝鹤一袭白衣,与满地血污格格不入,她站在沈辞安身后,宽大的衣袖遮住了沈辞安的视野。 她瞥了眼周围的情形,直到产房内的稳婆出来,跪地痛呼着:“夫人难产力竭,方才已经去了!”后,她才低头看向沈辞安。 也不知道沈辞安听没听见这句话,不过这对许枝鹤来说也并不重要,出去之后,她自然会抹去沈辞安的记忆。 听到沈辞安母亲难产而亡的消息后,许枝鹤也不在乎沈辞安父亲会如何,手上掐了个决,念了一串法咒后便带着沈辞安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在沈辞安看来,她只是闭了个眼,这一地血腥便从她面前消失了。 那些凄厉的喊叫远离了沈辞安,渐渐被一两声燕雀的啁啾取代。 沈辞安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许枝鹤那身素雅的白袍。她看着许枝鹤的衣角,脑中有一瞬间与这衣袍一半空白。 许枝鹤看着她睁眼,又迟迟不说话,便主动开口将人拉回神:“还没清醒吗?” 沈辞安眼珠子动了动,许枝鹤伸手将一杯茶推到沈辞安面前。沈辞安盯着那盏茶看了半晌后,伸手将其从桌上端起。 许枝鹤看着她的反应,状似无意地问道:“方才怎么忽然走神了?在想什么?” 沈辞安抬头看向许枝鹤,似乎还有些茫然。两人相视片刻后,沈辞安垂眼喝茶,将茶杯放下后,她才回许枝鹤的话:“被师尊一打断,我也忘了方才在想些什么了。” 她这番说辞模糊,许枝鹤也不追问。 之后许枝鹤说的话,沈辞安似乎也没听进去,也想不起来她说了什么。 在镜海川的几日,许枝鹤也如先前说的一般带着沈辞安学习阵法,沈辞安学得认真,不过半月便掌握了数种阵法。 回到月照峰后,沈辞安还是和以往一般,白日晨起练剑修炼,晚间温习课业。 一切与往常无异。 日复一日的修炼下,沈辞安的修为也在往上窜着。如许枝鹤先前所说的一般,沈辞安的修为在年前有所突破。 年关将至,月照峰依旧是盛夏。修为突破时,沈辞安有些恍惚,这数月的日子竟过得如此之快。 不过修为有所长进的喜悦盖过了这恍惚的感觉,沈辞安将此事宣告给众人,也得了师兄们的夸赞。许枝鹤知晓此消息时,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但也象征性地夸了沈辞安一句。 当晚师徒几人便以庆祝此事为由在院里摆了席,在席间,不知是谁问了一句:“话说我们今年是在山上还是山下过年?” 一说到这个,其他人纷纷看向许枝鹤,毕竟这事从来都是她决定。 沈辞安出来乍到,不太理解地重复道:“去山下过年?” “山下有几处宅邸归万重宗,有时逢年过节,师尊会带我们去山下小住几日。”柳折闻向沈辞安解释道。 沈辞安看向许枝鹤,后者对此事很随意,也没多想便说道:“想去山下就去吧,在山上就这么几个人,过年也不热闹。” 此话一出,有几人的反应最为激动,萧迟说见状笑话着他们:“都多大的人了,一听到下山玩还这么兴奋,比师妹还小孩子心性。” 当然,他说的这话没人在意。 第25章 第 25 章 下山之前,许枝鹤还特意让人给沈辞安裁了几身厚实的冬装。山下的冬天很冷,许枝鹤送的冬装每件都用了上好的料子,光是摸着便觉得暖和。 许枝鹤带着徒弟们下了山,山下的院子离闹市有些距离,周围的院子也归万重宗其他山所有,平常来往的人并不多。 这院子常年空着,但附近施了法术,即便没人住也不会显得凄清破败。 下了山到处都在下雪,许枝鹤并不喜欢雨雪,一下山便躲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院子里种了棵梅树,寒冬腊月正是梅花开的时节,红梅枝头覆着雪,却又不会叫人担心花枝被这厚雪压折。 这院子虽干净,但还是要收拾一番才有年味,几人便开始在院子里忙活起来。 沈辞安坐在廊下,手里拿着剪子和红纸,跟路归知学着剪窗花。路归知平时虽舞刀弄枪的,但这种精细活做起来也是十分得心应手,沈辞安只两眼没看着,他手里的红纸便成了喜鹊报春的图案。 “等一下,师兄你慢点我还没看懂……”沈辞安还在摆弄着手里的红纸。她仔细地将纸折了几折,又拿剪子小心地剪着,还时不时停下来看看路归知。 即便她如此仔细,最后的成果还是不如路归知的。 沈辞安将窗花展开,拿在手里端详着,挑出了自己不满意的地方:“这一处没裁好,这里也歪了些……” “这是师妹做的?瞧着还不错。”江年拿着掸子凑过来,看着沈辞安手里的窗花说道。 沈辞安却是不太满意,左看右看只觉得粗制滥造。 路归知拿过她手中的窗花放到一旁,重新给沈辞安拿了张红纸:“觉得不满意的话就重新做,别总盯着坏的看。” 他对沈辞安说完这话,转头赶江年:“干你的活去,少偷懒。” 江年躲懒不成,只能不情不愿地拿着掸子去另一边帮忙。 沈辞安再次和手里的红纸剪子较起劲来,她太过认真,注意力全放在了手上,连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都不知道。 许同尘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沈辞安。路归知回头看了她一眼,也没出声就回头继续忙自己的事。 待沈辞安又剪出一张新的花样后,许同尘才冷不丁地在沈辞安背后开口道:“手艺不错,帮我剪一张贴我房里成不成?” 沈辞安猛然回头,看见披着斗篷的许同尘,有些意外,以为她方才并没有和他们几人一起下山。 “怎么了?这是不愿意?”许同尘依旧逗她。沈辞安也知道她这师叔向来如此,索性直接把手里刚完成的“大作”塞给许同尘:“师叔若是喜欢的话,这个就拿去吧。” 许同尘高兴地接过,端详时眼角余光瞥见走廊拐角处出现个人影,便故意提起声道:“行啊,我看这个就很不错,等会儿便贴到我房里去!” 果不其然,来人听见她的声,便微微皱起眉道:“吵吵嚷嚷的,你没有自己的事做么?” 沈辞安看见许枝鹤来,也顾不上许同尘了,凑到许枝鹤面前道:“师尊怎么来了,我在和师兄学剪窗花,师叔都说我手艺不错呢!” 许枝鹤略一点头,随后问一旁的路归知:“你和折闻要出门吗?” 路归知摇头:“谢师弟说他想去才买,我和师兄就不出去了。” 许枝鹤也不在意谁出门这个事,知道谢何要出门后,许枝鹤便对沈辞安说道:“你一会儿去找谢何,叫他带你出去逛逛。” 许枝鹤说完这话便又说要回屋子里了,尽管她才出来了不到一刻钟。 “又这样,每回下山就要往屋子里躲,生怕沾到一片雪似的。”许同尘不留情面地吐槽着许枝鹤这般行为。但后者连头都没回一下,完全不在意。 路归知看了看天色,对沈辞安说道:“谢何应当在后院,你现在就去找他,免得他不知道把你给忘了。” “好。”沈辞安应了一声,转头就要去后院,还没走两步便又被路归知喊住:“先回去换身衣服,外面风大。” 于是沈辞安又转了个身跑回自己院子里,给自己披上了许枝鹤新送她的狐皮斗篷,然后再次出门找谢何。 谢何在后院刚清点玩要采买的东西,正准备出门,便看见穿得厚厚实实的沈辞安小跑着过来。 “师妹不是在前院和师兄们收拾院子吗?怎么跑这来了?” “师尊说师兄要出门采买,叫我跟你一块出去外面走走!”沈辞安在谢何面前停下。后者听了她的来意,欣然答应道:“既然是师尊说的,那师妹就和我一块出去逛逛吧。” 他说完话,还顺手将沈辞安的兜帽给带上。 院子离集市有些距离,谢何一手提着篮子,一手牵着沈辞安。街上覆着雪,两人并行走着,在雪地上留下了不同大小的鞋印。 年关将至,集市上很是热闹。谢何一边挑着要买的东西,一边还要关照着沈辞安。也好在沈辞安一直老老实实地跟在他旁边,谢何也不用担心她丢,安心地和摊主讲着价。 这两人打扮就不像是寻常百姓,总有些人会动些歪心思想多从他们身上赚点钱。 谢何也不是傻的,被人坑了还能不知不觉,听到不合理的价钱自然是要和摊主理论一下的。沈辞安在一旁听着,也会帮腔地说两句。两人伶牙俐齿得很,非但没被坑骗,还省了些钱下来。不过这些钱转头便又被花去了别处。 这里的集市很大,两人在各个摊子里穿梭着,最后终于把需要的东西给买齐了。 “该买的东西都买完了,差不多也该回去了。”谢何将最后一样东西收起,对沈辞安说道。两人转头折返,经过了几个方才去过的摊子之后,两人忽然不约而同地停了脚。 “我们方才从哪边过来的?” “似乎是右边?” 这段对话每隔两个摊子便会出现一次,第五回时,沈辞安对谢何说道:“师兄,我们方才是不是经过这个摊子了?” 谢何看了看沈辞安说的摊子,并没有说话。 沈辞安:“……” 很好,出门一趟找不着回去的路了。 看着沈辞安的眼神,谢何有些心虚地转过头解释道:“之前下山都是路师兄和柳师兄负责采买,这一片我没来过几回,时间久了就不太记得路了……” 谢何说完这话,四处张望着,试图寻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直接施个法回去就好。不过这集市实在热闹,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比找到回去的路更难。 沈辞安也观察着附近,仔细地回忆着来路,但是他们方才在这兜了好几个圈子,沈辞安一时也想不清楚该往哪个方向走才能回去。 正找着路,沈辞安忽然瞥见了不远处有一个颇为眼熟的背影,她不太确定地冲那人喊了一声:“魏深照?” 那人听见了沈辞安的喊声,疑惑地回头看过来,确实是魏深照。 周围人实在是多,魏深照目光转了一圈才看见带着沈辞安的谢何。看见两人,魏深照先是一愣,而后便抬手向两人打招呼。 谢何也看见了魏深照,还有和他同行的踏雪崖弟子。他心里一喜,带着沈辞安快步朝几人的方向走去。 魏深照和沈辞安打着招呼:“好巧啊辞安,你们月照峰也来山下过年?” “嗯,我们今日才下山,院子里缺点东西,我跟着师兄出来采买,你们是何时下山的?”沈辞安和魏深照聊了起来,谢何也和魏深照身后的踏雪崖弟子打了个招呼。 魏深照说道:“我们昨日便来了,今日闲着没事,师兄就说带我们出来逛逛。” 沈辞安看向他周围,并没有看见另一个熟悉的人影,便问道:“怎么没看见程慕?她没和你们一起吗?” 一听这个名字魏深照便不乐意了,一副嫌弃的表情说着:“可别跟我提她了,在山上一副勤快能干的样子,一到山下就长了一身懒骨头,什么活都要丢给我干,要不是我出来了,估计这会儿还在帮她打扫院子呢!” 旁边的踏雪崖师兄听见他说的话,在一边调侃着说:“师弟要是不乐意可以直接回绝师妹的,何必师妹说叫你做什么你就去做呢?” 这话听着不太对,但魏深照又品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只能自顾自地反驳道:“我那只是懒得和她吵,正好叫其他人看看这家伙的真面目!” 那师兄一听他这话,也只是笑笑,没有再多说什么,转头看向谢何与沈辞安:“既然这么巧碰上了,不如稍后和我们回去喝杯茶?” “好啊,正好带我师妹去找她好友。”谢何欣然应下了这邀约。他们找不到路,恰好月照峰的院子离踏雪崖的也不远,跟着踏雪崖的人回去再好不过了。若是让他们两个自己找路回去,还不知道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几人又在集市上逗留了片刻,逛的差不多了便往回走。魏深照又同沈辞安叨叨了一路,三句话里两句不离程慕,皆是说他们两个有多不对付的。直到看见了院子大门,魏深照才揭过这个话题,八成也是怕被程慕听见。 到了门口,魏深照便朝院子里大喊了一声:“师尊!师兄师姐!月照峰的人来我们这做客啦!” 他这一嗓子喊得可够劲,沈辞安想,若是在他们那院子,只怕院里梅树上的雪都要被这一嗓子震下一些来。 第26章 第 26 章 魏深照这一声喊得惊天动地,大半个院子的人都听见了,离大门最近的几个人出来凑热闹。 踏雪崖和月照峰的人关系一向好得很,谢何也和他们互相认识,边聊着天边跟着往院子里走。 沈辞安和魏深照跟在旁边,一个师姐打发魏深照:“你去叫小程出来,我记得你们三个关系应该不错吧?” 魏深照反驳:“谁跟程慕那家伙关系好了?” 师姐也不跟他吵,嘴上敷衍地哄道:“行行行,你跟小程关系不好,但是劳烦你去喊她一声成不成?” 她如此发话了,魏深照也不再闹,拉着个脸往另一边的院子走去。 踏雪崖的人一向比月照峰来得多,山下的院子自然也比月照峰的大,几人绕了两个弯才到会客厅。 踏雪崖的人拉着两人坐下,一个师兄沏茶时说道:“你们来得正好,我刚沏好的茶,我记得你们月照峰的人都挺喜欢喝茶,正好试试。” 沈辞安接过茶杯,客气地说道:“多谢师兄。” 另一边的师姐客套地夸着沈辞安:“沈师妹看着就乖巧,平日在月照峰许师叔应当很省心吧。” “可不是,除了我那三师兄之外,我可还没见过每日那么准时起来练剑的人。”谢何这么说道。沈辞安听着有些不好意思,捧着茶杯安静地坐在一旁喝茶。 好在这时候有人来将她从这个话题里解救了出来。 程慕一听说沈辞安来了,就连忙赶来了会客厅,未见其人便先闻其声:“辞安你怎么来了?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她穿着身暖黄色的外袍,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鞋底沾了不少雪,进屋没多久就化了,弄湿了鞋底和地板。 魏深照跟在她后面,进屋前还在门口将脚下的雪蹭干净。结果抬头看见程慕的动作,又有些不满:“你着急什么,刚弄干净的地又被你给弄脏了,等会儿你自己打扫去!” 程慕背着他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师兄师姐还没说什么呢!” 其余几人无奈地相视,早已习惯这两人之间动不动就要爆发一次战争的情况。 不过怕这两人在外人面前闹起来,还是有人出声打断了他们:“行了行了,一见面就吵,可消停点吧!” “我才懒得和这家伙争执呢,辞安你要不要去我那坐会儿?”程慕说着,便拉起沈辞安往门外走。魏深照有些不满,但也没有跟上去,留在了客厅里。 沈辞安跟着程慕去了她房里,程慕的房间收拾得干净,屋里还点着淡淡的香,一进门就让人觉得放松。 程慕拉着沈辞安坐下。桌上还摆着茶点,看来方才程慕还挺悠闲的。 她将茶点推到沈辞安面前,说道:“最近可好久没见到你了,许师叔都不放你出门的吗?” “最近忙着修炼,便没出门了。”沈辞安回答道。听到她如此勤奋,程慕有些讶然:“想不到你居然这么努力,你天赋那么高……那你现在修为岂不是比我还高了?” 沈辞安看向程慕,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看着沈辞安的眼神,程慕已经知道了结果。她佯装受伤地捂住心口道:“好了不要和我说你的修为如何,等我回去了我也要日日修炼!不然到时候历练要是被你压一头那我可就要羞死了。” 沈辞安疑惑:“什么历练?” 程慕同样疑惑:“许师叔没告诉你么?万重宗每年都会安排新筑基的弟子下山历练的,不管是何时入门,只要是在两次历练中间这一年时间里筑基的弟子都得下山历练的。” “那历练一般去何处?” “这我就不清楚了,听师兄师姐的说法是哪都有可能去的。” 两人又在屋里聊了小半个时辰,最后天色渐晚,迟迟不见人回来的许枝鹤终于传了音过来喊徒弟回家了。 “时候不早了,该回来了。”许枝鹤清冷的声音从铃铛里传来。旁边还有其他人七嘴八舌的催促声。 “谢何你快点带师妹回来,再不回来晚上不用吃饭了!” “你不是说出去采买吗?起锅半天了怎么还不见影!锅都快烧穿了!”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 沈辞安听着师兄们对谢何的控诉,起身和程慕告辞:“时间不早了,师尊他们催我回去了。” “行,那你明日再来!”程慕跟着站起来送沈辞安出门。把她带去与谢何会合后又目送着两人离开才回去。 月照峰的院子就在不远处,也就几步路的距离。沈辞安跟着谢何拐过弯,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等他们的萧迟说。 萧迟说看见两人回来,上前说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以为你们找不着路了。” 还真是这样。 沈辞安在心里感叹着萧迟说猜的真准,谢何嘴比较硬,不想承认这事,便借口说道:“回来路上碰到了踏雪崖的人,被拉去他们那坐了一会儿。” 萧迟说也不多唠叨他们,把人往屋子里赶:“行了行了进去吧,外面天寒地冻的,也不怕受凉。” “我体格好的很,哪有那么容易病?”谢何笑嘻嘻地说道。萧迟说白他一眼:“谁说你了?我说的是师妹。” 沈辞安心虚地拢了拢身上的斗篷,不得不说,再外面走了那么久,确实是有些冷。 两人一进后院,江年江言兄弟俩就跳了出来,江年率先指责谢何:“你出去采买怎么去了这么久?后厨就剩些陈米了,你打算晚上吃那些吗?” 谢何自知理亏,没敢和江年吵,老实地将买回来的食材交给他。 江言紧随其后问谢何:“香料买回来了吗?” 谢何拿出另一个袋子给江言。 兄弟俩拿到东西便往厨房里去,谢何也去收拾其他东西了。 因为他们回来得太晚,晚上用膳的时间也得往后推迟些。沈辞安回了自己的房间,又换了身衣服,然后跑到了餐厅帮忙。 燕若祇和寰槿搬着几把椅子,一一摆开在圆桌边。沈辞安站在一边看着,试图找到个自己能帮上忙的活。 寰槿注意到了她,便回过头对她说道:“师妹去拿块布来把桌子擦擦吧?” “好!”沈辞安欢快地应了声,跑进了屋里去找擦桌布。 ………… 江年江言两人在厨房忙了半天,终于在天黑时做完了一大桌子菜。为了给不守时的谢何一点“教训”,布菜这活直接落到了他头上。 萧迟说还在灶上炖了鱼汤,时间久了砂锅有些烫手,谢何速度飞快地将砂锅从厨房端到了桌上,然后用发烫的手指捏住了自己的耳垂。 将这最后一样送上餐桌后,谢何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还在念叨着烫手。 许枝鹤站起来将砂锅的锅盖掀开,锅中的热气蒸腾而上,散开在空中。待雾气散尽,她拿起自己面前的汤碗,给自己盛了一碗热汤后,帮沈辞安也盛了一碗。 萧迟说定是在汤里加了些药材,沈辞安接过碗时便闻到了些许清淡的药草香。她对着还冒着热气的汤吹了几口气,小心地用嘴皮子碰了一下试试温度。 很烫。 沈辞安抿了抿嘴,暂且放下汤碗,拿起筷子去夹桌上的菜。 今晚因为食材回来得晚,江年他们便没做什么复杂耗时的菜,桌上大多是些简单的家常菜。 沈辞安先是夹了两筷子面前的青菜,菜刚进碗里,许枝鹤便从锅中给她夹了块鱼肉。 那鱼肉还是刺最少的一块,白花花的鱼肉炖的软烂,几乎和碗里的米饭一个色。 “今日先将就些,明日除夕了再做丰盛些。”许枝鹤这么说着。 沈辞安在心里说了句自己并不挑食的。 “明日除夕,山下肯定热闹得很。”燕若祇在一旁说道,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路归知坐在他旁边,不咸不淡地说道:“又不是头一回下山了,你怎么总如此爱玩闹?” “每回下山都不一样的,算了跟你这种没趣的人说不清。”燕若祇根本没想和路归知争论。 许枝鹤听着两人拌嘴,随后说道:“在山下我就不多管束着你们了,只要别惹出乱子,去哪都成。” “那师尊明日要和我们一起出门吗?”沈辞安转头问许枝鹤。后者平淡地拒绝道:“明日下雪,我就不出门了。” 她又不怕冷,下不下雪地没关系吧? 沈辞安默认为许枝鹤只是单纯地不想出门随便找了个借口。寰槿向她发来了邀请:“师妹也想出门?那明日我带着你如何?” “不是寰槿,我们四个哪次出门玩不是一块的,什么叫你带着师妹?就这么把我们三个忽略了?”江年不太乐意地说。 寰槿糊弄他:“哎呀没区别,师兄你别这么斤斤计较的,我又没说抛下你们自个带着师妹走。” 最后这顿晚饭在插科打诨中结束。沈辞安喝了碗汤,又吃了一大碗饭,结束时觉得吃得有些多了,便在院子里兜着圈消食。 沈辞安从院子的这头走到另一头,到墙边时再转头往回走。如此重复了几回后,身后有人叫住了她。 “你这是在做什么?” 沈辞安回头看去,许枝鹤站在廊下,满脸不解地看着她。 “晚膳时吃得多了些,我怕等会儿睡下了会难受,就在这走走消消食。”沈辞安解释道。 许枝鹤看着她,无奈地说道:“回屋里去,外面冷。” 沈辞安拢了拢衣袖,讪讪一笑,低着头回到了廊下。走到许枝鹤身边时,沈辞安忽然问她:“师尊,我今日听程慕说修为达到筑基的弟子需要下山历练……” 许枝鹤看着她,似乎不明白沈辞安为何会忽然说起这事。片刻之后,她还是回道:“你年纪与其他弟子差太多,历练一事,等你年满十七之后我再安排。” 等到她十七……那还得七年呢。 “可是其他人都是筑基时去历练,等我十七了……”修为肯定不止筑基了。 许枝鹤早就决定好了此事,也不会随便被沈辞安说动,转口扯开话题:“不早了,回去歇息吧,明日除夕还得早些起。” 说完这话她就转头从连廊另一头走了,根本不给沈辞安说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