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衔尾蛇》 第1章 前奏 “明晞······” “明晞？” “回来了吗？明晞······” “我······我们都很想你······” 好吵。 脑子要炸了。 明晞躺在沙发上，墨眉紧蹙，明明早已入秋，身上却止不住的冒汗，热汗浸湿了衬衫，灼伤了心头。 “明晞，你······” 够了！ 她猛地睁眼，大口喘息，望着刷白的天花板，缓了好一会儿，等视线不再模糊后，才揉着太阳穴缓缓坐起身来。 已经多久了？ 她不记得了。 只记得这些声音这些话语在她脑子里回荡了很久很久，是男音，声音清越透彻，带着些许低哑却有力，反反复复，无休无尽——不，不止那个男人的声音，有时还有别的，只是她印象不深刻了。 起初还会疑惑他们到底是谁，怎么知道她的，又有什么目的，但现在都不重要了，她现在被折磨得脑子都要炸了，只想快点摆脱这些声音。 缓了好一会儿，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一点多了，只睡了不到二十分钟，明晞终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书桌前看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发起了呆，屏幕上还显示着睡前没弄完的企划方案，明天上班前要完成的，就算抽周末的时间也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明晞无奈的叹了口气，感慨了一下打工人的悲苦命运，又强迫自己继续工作了。 一直到下午五点多，明晞才终于结束她的工作，坐在书桌前转了转脖子，又撑了撑腰后才起身准备去觅食。 今天她不想做饭了，在手机上点了份外卖就草草解决一顿，后来洗完了澡就躺到床上刷手机了，她不敢睡觉，怕一入睡那些声音就又出现了，于是就这么撑到凌晨，后来实在熬不住了才无意识的睡着了。 …… “明晞……” 又来了。 明晞皱起秀眉，陷入沉睡，没有苏醒。 这还没完没了是吧？ 她很想问问为什么，问问怎么回事，有什么目的，她想追问，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意识。 “明晞！怎么还不回来？！” “不诚实的人会受到神明的惩罚、上帝的怒火……” 脑中男人的声音挥之不去，仍然冷冽好听，但音调却变了，变得更低沉、更阴暗了。 她无法细品，因为这声音在脑子里回荡太久重复太多次，明晞只觉得脑子混沌，要炸开了一样。 最后，她光荣被疼醒。 明晞睁开眼，先是发了会儿呆，又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凌晨四点多。 这很不正常。 平时虽然也吵也疼，但也不至于半夜被疼醒，要这么下去，她很大概率会因为睡眠不足导致工作质量严重下降，刚稳定的工作也可能会再次起伏。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在网上找了个道观，决定今天下午下班后去看看，这个道馆在网上风评还不错，至少看介绍看着还行。 但当明晞去了之后才明白，网图真的不可靠，院落内破烂不堪的样子让她无法和网上那个整洁精致的小院联系起来，只有门口掉漆的牌匾上写的“静德观”二字和网上对上了。 “就是这里？确定没搞错？！”同事兼死党赵雯奕作为陪同一起来的“监护人”，不敢置信的拿着手机一遍又一遍的对比：“这算诈骗了吧！” 明晞也搞不明白了，但地址确实是这里，而且方圆百里就这一处道观。 “算了，”她无奈叹息，上前轻轻拍了拍赵雯奕的肩膀：“死马当活马医吧，没准人家道长技术好呢！” “技术再好也不能搞照‘骗’啊……”赵雯奕骂骂咧咧的和明晞进了道观。 等进了道观里面，二人才发现，虽说它外面破败不堪，但里面……仍然一片“废墟”。 这里恍如一个被时光遗弃的空壳，大门上的两块门板，一块朽烂不堪，一块摇摇欲坠朱红的门漆被时光掩埋，露出暗黑的木纹；庭院杂草丛生，香炉倾倒，炉身扭曲变形；几处破损的经幡挂在墙头枯枝上，随风飘扬…… 再往前便是大殿了，大殿四周不均地散布着用朱砂画的符文，她们看不懂，也早已看不清了，大殿中央供奉着一尊铜像，默然端坐，身上金漆大半脱落，空洞地凝视着前来的二人，神坛上也香炉散乱，香灰遍布…… 这场景实在有点骇人。 “哎，”赵雯奕紧紧攥着明晞的衣角询问：“你确定你看的是近几年最新的信息？怎么感觉废了好久了一样……” “没有错啊，时间和地址都没问题的。” “那这里怎么……” 二人正是疑惑的时候，一位老人突然从铜像后面走了出来，把她们吓了一跳。 老者面容祥和，白鬓长髯，眼角皱痕遍布，身着藏青色道褂，一双还算清明的眼睛此刻正温和的看着她们： “二位施主光临此处，是有何贵干啊？” 明晞看着老人，此刻也缓过神来，正打算开口的时候，一旁的赵雯奕抢先道：“您是这儿的道长？” 尽管听出她的语气不太好，老人也没有恼怒，笑容依旧：“正是，在下法名玄清，正是这静德观的道长。” 赵雯奕一听就笑了，拿出手机递到他面前：“这是你的道观？怎么和宣传图差别这么大？” 那道长笑眯眯的看了眼她的手机，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在她忍不住收回之前开口道：“没错，此图便是本观——静德观。” “你确定？就算是你这什么‘静德观’，那也不拿好几年前的照片挂出来啊！这属于欺诈啊！”赵雯奕皱着眉说道。 倒不是她咄咄逼人，而是她们两个女性，一下班就开车大老远跑过来，找了半天才找到，现在天都要黑了，才发现自己被骗了。 承受了一整天上司的“口水喷射”，现在眼看着好友还被骗了，心中着实有股气。 这玄清道长看着仍然没有生气或者辩解的迹象，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这就是我静德观现状。” 见他还是这套说词，赵雯奕也被整沉默了。 明晞趁机插话，忙转移话题：“玄清道长，是我有事有求于您。” 玄清道长把视线转向她，盯着她看了许久，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示意她继续说。 “是这样的，”明晞正色起来：“每次我睡着之后，脑中一直有人在说话，喊我的名字，有时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有时又是其他的声音，吵得我脑子都要炸了……去看了医生也没有用……” “所以，你就找到我静德观来了？”玄清笑着捋了捋长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是，还请玄清道长帮忙消除这声音，让我回归正常生活。” 玄清笑了笑没说话，就在二人以为他不打算为她帮忙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施主是位有福气的人，真的要消除？” 这句话说得头不对尾。 明晞皱眉表示疑惑。 “有福气”和“消除脑中声音”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第2章 诡异的意外 玄清道长看出她的疑惑，笑道：“施主可有察觉，每逢每月十三，这些声音就全然消失了？” 明晞一顿，十三号？有吗？ 她记不清了，但记得每年总是有那么几天会睡得格外好。 见明晞并不否认，赵雯奕帮她发问：“十三号？为什么偏偏是这一天，是什么特殊的时间段吗？” 只可惜玄清这次没有继续回答了，只是对她们挥挥手，让明晞等下一次十三号的午夜十二点再来。 回去的路上，赵雯奕边开车边问她：“真的要再去？会不会是骗子？骗财骗色的那种。” 明晞看了眼手机日期，后天就是本月的十三号，在周五，正好下班去熬夜回来第二天也不用上班。 “感觉不像骗子······” “这还不像？你眼睛长在脚底吗？！”赵雯奕对她无语了：“你没看那破成什么样了？和他那网图一点不相干，还有，明明在网上看着那么火，怎么线下一个游客都没有？这不奇怪吗！” “我想去试试，被骗我也认栽了。”毕竟她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听她这么说，赵雯奕彻底沉默了，最后只能叹息一声：“行吧，那到时候我陪你一起。” ······ 就这么又痛苦地过了两个晚上，等到十三号晚上，两人吃了晚饭看准时间就开车启程了。明晞坐在副驾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然而万万没想到，在路上居然堵车了。 在车里等了许久，看着前面仍然巍然不动的车队，两人有点佛了。 “前面这是怎么了？”赵雯奕坐不住了，撑着脑袋向窗外看，不看还好，一看她就愣住了。 “怎么了？看到啥了······”明晞见她看愣了，一时也往外望，这一望也呆住了。 ——车队最前方不是平常的“**”，相反，并没有人。 是好几只体型异常庞大，且漆黑无比的乌鸦在啃食一堆骨骸。 尽管已经被啄食得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原样了，但单凭那身形——头骨形状，双腿双臂长度，身体形态······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明晞敢肯定，那是个人。 那些乌鸦也不顾周围等待的车队，啄得满头是血，黑羽蓬起，猩红的眼珠映着面前的血肉，尖喙撕扯筋腱时发出黏腻声响，柏油马路上流了一地黑红的血液，偶尔为争抢一块肝肠彼此厮打，翎毛混着血沫簌簌飘落，在黑夜中车灯的照射下，鸦群在尸骸上留下破碎的阴影。 眼前的场景让明晞只觉得心中发凉，诡异无比。 不，不对，这很不对。 她发现了更为毛骨悚然的事—— 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车队的车主没有任何反应？她不相信只有她们两个看见了。 “这······这是真的吗······”赵雯奕声音颤抖，紧紧握住明晞的手：“我是不是没睡醒？” 明晞安慰性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就在她打算开口说点什么时，前方的几辆车终于开始动了，但让她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直接不管不顾的就冲上去了。 车身碾过地上的尸骸，骨骼碎裂的声音回响在静谧的夜色中，本还在安然享用“美食”的鸦群立刻被惊起，飞入四方墨色的夜中，有两只没来得及飞走，被一辆辆汽车碾过，血肉和破碎的骨骸与马路融为一体。 两人又呆住了，最后还是明晞深吸了几口气道：“我们也走吧。” 赵雯奕缓了一会儿，骂了句脏话后就踩上油门冲了过去。 她们已经尽量避开那些残骸了，但仍然不可避免的听见车下骨骼碎裂的声音。 明晞在心里默默地和那位残骸的主人说了句“抱歉”，但这太诡异血腥了不是吗？太恐怖了，也没有别的办法离开，就只能和别人一样碾过去了······ “我帮忙报个警吧，这太不正常了。”她想着用这种方式来向那名死者道歉。 赵雯奕也表示赞同。 待到一通报警电话打完，她们也到了静德观的山脚底下，看了看时间，距离道长说的午夜十二点还差二十几分钟，两人一刻也不敢耽搁，匆匆忙忙的上了山。 等到山上后正好是十二点整。 这应该不算迟到吧。 好在玄清道长在见到她们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明晞跟他进殿，赵雯奕在门口候。 见赵雯奕一脸担忧，似乎想跟进来，明晞朝她露出一个“宽心”的微笑，随后跟着道长进去了。 这次的大殿和上次她们来变化还是挺大的，被道长清理过了，奇怪的文符全都不见了，铜神像虽然掉色严重，但至少干净无尘，香炉里的香灰依旧未倒，可神坛已整整齐齐了。 “玄清道长，您有办法让我恢复正常的对吧？”明晞表情认真，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 “施主可知你为什么会听见那些声音？”老者并未作答，而是直接反问她。 这她还真不知道，故此只能摇摇头。 “那你可否想知？”玄清道长转过身去拿出几支香点上，然后插在香炉上后又拜了几下，全程并未看她。 明晞注视着他做完这些，同时也在想着他刚刚的问题。 想吗？ 开始是好奇的，后来只想赶紧摆脱掉。 但是究其所以，说实话，她还是好奇的。 见她不说话，玄清也没有为难她，只是淡笑道：“知其所以，方下定论。”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只见玄清不知从哪摸出一张纸符，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上面的图案，就被他拍在了额头上，后来又是在香炉中抓了一大半香灰二话不说就撒向了她。 明晞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离得太近，被结结实实撒了一身灰，眼看着他还想撒第二把，她连忙闭上眼侧过头去。 等再次睁开眼时，明晞彻底懵了。 前方不再是神像和神坛，玄清道长也不见了，甚至不是在室内，周围绿林环绕，葳蕤的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偶尔几只山鸟飞过引得树叶飘落。唯一不变的是，现在仍然是夜晚，夜空黑蒙蒙一片，连一颗星辰也没有。 眼前哪里还是静德观的样子？她怎么一下子就到荒郊野岭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明晞拍了拍带着香灰的脸，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睛。 不是在静德观吗？ 第3章 月亮 转眼间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周围又黑漆漆一片，这让她很没有安全感，不敢随意乱动。 就这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明晞终于还是决定四下走动走动了，老是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不过向哪边走是个问题，抬头向上看，天空像个黑幕一样，无边无际，也无星辰，只有一轮明月，整个世界像是被装进了巨大的黑色塑料袋里似的。 “玄清道长！” “小奕子！” 仍然抱有一丝幻想的明晞试着大声喊了几声，最后当然是幻想破灭，除了惊起几处飞鸟，没有一个人答应她。 好吧。 只能靠自己了。 先不论这里是哪儿，至少得先找到一个人再说其他。 好在她接受能力还不错，很快就让自己平静下来冷静思考了。 大致看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似乎是一片深林，随手捡起一片叶片在手里摸了摸，是枫叶的形状，随后有到一颗树下伸手够了够，顺下来一颗果实，走到月光下仔细观摩，通绿且小巧，最后看了眼树形，明晞大概有了定夺。 她曾经在加拿大的安大略省玩过一段时间，当地人广泛种植这个，叫糖枫，加拿大的国树。 但她没记错的话，她不是在中国吗？怎么在这里看到糖枫了？ 引进了？可别告诉她道长两把香灰把她送到美洲来了。 “姑娘！” 正当明晞觉得困惑的时候，一道厚实雄浑的青年声音突然响起。 她四下张望，却没有周围发现任何人的身影，但那声音跟立体环绕似的，响彻耳畔。 “漂亮姑娘！”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音量更大了。 似乎是来自头顶，她抬头望去，黑蒙蒙的天空中只有一轮明月，然而仔细看会发现，那轮明月长着人类的五官，大大的眼睛，小巧精致的鼻梁，饱满的嘴唇——分明就是一张人脸，还是个少女！ 明晞杏眼睁圆，彻底呆住了。 这和她从小到大所学的科学知识相悖——不，甚至和她所知道的常识都不符！ 她从来都不知道，月亮怎么能说话？不是月球吗？太空探月工程的对象啊！ “姑娘，你怎么还呆住了？”那月亮似乎她的迟钝有些不满，还皱了皱眉：“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身上穿的是什么鬼？” 明晞回过神来，迅速从疑惑中脱离出来思考他的问题，道：“我……不知道，一醒来就在这里了……” 月亮不说话了，带着打量的眼神睨着她，在明晞紧张的等待中，她终于开了口：“你……不是这里的人吧？” 她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她口中的“这里”指哪里。 “您为什么这么说？”明晞没有立马承认或否认，而是保守地反问。 可那人脸月亮却没回话了，又是默默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悠悠然开口：“这里的人没有你这种打扮的，也没有晚上会莫名出现在这里的。”而后想了会儿又道：“你刚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我都看到了。” 她都看到了？也是，她在天上，正儿八经的“上帝”视角。 那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是，我刚刚确实不在这里，突然间就一个人到这里来了，我甚至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见明晞回答的爽快，月亮也扬起笑脸：“没关系，我来告诉你这里是哪里，”在明晞讶异的目光中，她缓缓“飘”到她头顶正上方：“这里是糖枫森林，是恒村的地界，被一群信徒严格管控着，很少有人会来这儿的。” “信徒……是指什么？” “信徒就是信徒啊，他们可是一群顽固的家伙，最是排外，最是宝贝这一树林的糖枫，你最好别惹他们，不然小心小命不保！” “那……要怎么离开这里？要怎么走出去？” “离开这里？为什么呢？留在这里陪我聊天不好吗？”月亮一听明晞想离开，眉头轻皱地问她。 这话问得奇怪。 她不是月亮吗？夜间普照大地，随便在哪都可以和她聊天啊，为什么偏偏只能留在这里才能聊。 “我离开这里之后也可以和你聊天，”明晞回道，语气温和的安慰道：“只要你想，晚上我们随时可以聊天。” “不行的，我不能离开糖枫森林。”月亮一脸失望。 “为什么？” 作为月亮“活了”暂且不提，还只能被拘泥于一方小小的树林？这个世界怎么了…… “因为我只属于这儿，我的月光只能撒在这片树林……” 月亮和明晞都沉默了，都在微凉的夏夜里任由夜风划过身体，听着风的穿流声，最终是月亮先开了口。 她轻舒一口气，似是想明白了什么：“算了，你可不能在这里久留，要是被那群信徒发现的话，你可就完蛋了！” 刚说完，明晞就看见原本包容的、均匀的普照着大地的月光，突然间聚成一小簇，照在自己身上。 “我用我的月光给你指路，跟着我的月光走就行了。” 明晞了然，跟着前方缓慢移动的月光前进着，一路上和月亮聊着天，观察着周围的景致，倒也了解了不少。 “这里有很多糖枫树，很漂亮的。”月亮眉眼弯弯的说。 “是很漂亮，所以这里是美洲吗？南美还是北美？” “美‘粥’？那是什么‘粥’？” “……没什么。” 月亮也不管她沉默的表情，继续一脸兴致冲冲的和她说话：“我跟你说，糖枫森林是为数不多没什么人的树林了，是一片为数不多的净土，这儿很好的，”随后又顿了顿：“除了那群信徒来‘办事儿’的时候。” “是啊，这里很好，很安静漂亮。”明晞微笑着听着，平静的回应她，可能是没什么人和她说话，这月亮憋闷太久了，一路上都显得十分兴奋，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明晞也都很有耐心的回应着。 走了好一会儿，周围的景色终于不再是糖枫树了，前面十几米的地方有一条蜿蜒盘旋的石板小路，应该已经出森林了。 头顶的月光终于不再向前移动了，月亮停在了这里，把聚拢的一簇月光重新散开，均匀铺洒在森林的大地上。 “好了，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沿着前面的石板路一直向前走应该就可以了。”她想了想又道：“放心，这条小路荒废很久了，那群信徒不会到这里来的。” 听着她明显有些失落的声音，明晞抬头向她道谢：“谢谢你，月亮小姐，以后有机会我会再来找你聊天的。”停顿几秒后又说：“我叫明晞，下次再见了。” 说完，向她挥了挥手后就朝那条小路走去了。 …… 第4章 异界 小路确实如那月亮所说，杂草丛生，泥泞不堪，一路上也没有碰见一个人。 明晞抬头望去，发现真的夜空中真的没有月亮了，月亮被拘泥于糖枫森林那一方小小的天空，不过奇怪的是，黑夜里没有月亮了，竟也不是完全漆黑，四周虽说仍然处于黑暗中，但又能看清周遭的一切。 这个世界真的怪异极了，她甚至怀疑这里已经不是她原本生存的那个世界了，但这种想法也很恐怖，不是原本的世界，那还能是哪儿？ 沿着小路走着，走了很久，这里没有月亮，似乎也没有太阳，明晞仅能凭借逐渐开始变亮变清晰的天空来分辨，她已经从夜晚走到了白天。 在她的腿终于要没有知觉的时候，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处欧式小洋房。 明晞一脸解脱的走上前去。 这小洋房不大，装潢倒是很华丽，纯欧式的装修风格，奶油色外墙托起红陶瓦尖顶，三层拱形落地窗嵌着雕花铁艺阳台。门廊立柱缠绕石雕葡萄藤，黑色锻铁门后藏着鹅卵石小径，铜质壁灯在玫瑰丛中投下琥珀光斑。 院落里面种着一小片玫瑰，打理得很好，鲜艳漂亮，院子的角落里，生长着几棵香樟树，亦是生机勃勃。 打量了一会儿这小洋房，明晞正准备进去看看，就看见大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老太太，老太太似乎已年逾古稀，脸上布满皱纹，此刻正笑吟吟地，眼角的褶皱更是显出深深的纹痕。 她身着一身藏青色长袍，上面整洁干净，没有其他花纹。 看见门口的明晞，那老太太先是打量了她一会儿，见她衣着古怪，穿着衬衫和长裤，笑容顿了一下，随后恢复正常。 “小姐，是要住宿订房吗？”老太太声音沙哑苍老的问她。 订房？原来这是一处旅馆么。 她当然想暂时在这歇歇脚，但既然是旅馆，肯定是要收取费用的，可她确实没有钱，手机在来之前交给赵雯奕帮忙拿着了，就算她带了钱或者手机，她现在也很不确定在这里能不能正常交易。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犹豫不决，老太太笑容依旧地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请问，在这里住宿，一天大概多少钱呢？”没钱的明晞底气不足地开口。 “钱？”老人了然：“我们这不需要钱。” 就在明晞讶异的想要询问时，她又悠悠开口：“我们这儿，要的是客人的气运。” 气运？ 明晞皱眉沉思。 这个怎么要？要这个干什么？ “什么意思？气运该怎么支付呢？” “小姐想住多久？”老人并未回答她，只笑着问她时限。 “嗯……就一天，可以吗？”先住一天看看，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周围就这么一户人家，走一步算一步吧。 话音刚落，老太太手就放在了她的额头上，明晞只觉得身体一轻，抬头的一瞬间她的手已经收回了。 “好了，小姐跟我来吧，我带您去您的房间。”说罢老人便不顾她是什么反应，转身进了屋子。 明晞也是愣了一瞬，随后跟了上去。 小别墅内部和她预测的一样，全欧式风格的装修，一楼是大厅，不大，却精致风雅。她的房间在二楼，二楼较一楼更昏暗，长廊两壁挂着古希腊的十二主神画像，越往里越昏暗，好在明晞的房间在靠前的第五间。 老太太领着她到了后就走了，关上门看着房间内部齐全的家具，明晞终于松了口气。 她只觉得身心疲惫，来不及去洗个澡就瘫倒在床上。 一切都太突然了，突然到她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细细想来，刚来这里没多久，净碰到些怪事，她敢肯定，这里绝对不是她所生活的那个世界了，但她又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被玄清道长撒了把香灰…… 对了，玄清道长和赵雯奕会不会在这里？如果在的话他们又去哪儿了？ 明晞默默闭上眼，努力思索着这些问题，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 等她再次睁开眼，眼前却变成了一片漆黑。 明晞：“……？” 这使她不得不猛揉眼睛，辨认眼前场景的真假性，待眼睛再次聚集后，前方出现了一团光源，那光源聚在一起，成了一个光球。 她走上前去，刚打算上手触碰，这光球就“说话了”： “明晞，确认为异界人。” 从光球里突如其来的这道陌生的男音把她吓了一跳，还未伸出的手急忙收回。 光球说：“异界人不可活。” “你是谁？要干什么？！”明晞握紧拳头，秀眉微皱。 什么意思？一来就给她判死刑？ “异界人，不可活。”那光球重复着这句话，低沉有力的声音在这空旷漆黑的地方显得无比冰冷。 明晞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询问：“为什么？” 光球沉默一会儿，才道：“魂体不适配，不久就会消散。” 还有这种说法。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反而冷静下来了：“那怎样才能不消散？”沉思了一会儿又道：“或者说，有没有什么办法回到我原来的世界？” “异界人必定消散。” 看来是死局。 明晞沉默了，一时间大脑有些空白。就在她为自己默哀的时候，那道机械音又响了起来：“可以回去，但要听我指挥，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后，自会回去。” 这句话又给了她希望，她猛地看向它，细想后又有些迟疑。 这种地方，她孤军奋战，这光球着实可疑得紧，它怎么知道她异界人的身份？帮她干什么呢？还要听它指挥，到时候别指挥她干些害人害己的恶事。 宽阔的空间内双方都沉默着，这光球似乎是在容她思考。 思虑半晌，明晞垂眼询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异界人？” “魂体不适配，你的魂体正在慢慢消散。” “……”好吧，这似乎也能说得通。 “为什么要帮我，你又是谁呢？不会有什么目的吧？”明晞发起三连问。 “你是千年来唯一的异界人，魂体虽脆弱且与这个世界不适配，但却有着异于常人的气运及能量，我依附于你的魂体避于消散。” 消散？它也会消散啊…… 回答了第一和第三个问题，没回答第二个。不过她对这团光的身份也没有什么很大的好奇心就是了，知道自己能活能回去就行。 第5章 凤头簪 “行，”明晞沉静地看着光球：“除了违背原则、害人害己的指挥外，我都会照做。” “别误会，”那光球沉默一会儿道：“我的所有指挥都是为了帮你回去，以及稳固魂体，我唯一的私心便是依附于你的魂体，保持形态，不会有如何你所担心的情况发生。” 原来是典型的“我所做的都是为了你好”啊。 正当她还想问点什么的时候，低沉的男声再次开口：“要说的都说完了，你可以醒过来了。” 醒过来？ 还没来得及困惑，明晞突然睁开了眼睛。 看着欧式风格的天花板，上面陌生又熟悉的水晶吊灯轻轻左摇右晃，她才反应过来，刚刚是在梦里，现在才醒。 所以梦里的是真的咯。 她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大脑放空。 至少现在睡觉没有那些烦人的声音了。 她这么安慰着自己。 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她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一口东西…… 又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明晞这才起身准备去弄点吃的，然而刚起身，脑中就传来刚刚梦里那熟悉的声音： “指令一：寻找鎏金碧云凤头簪。” 明晞脚步一顿，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指令了。但当务之急，还是先填饱肚子。 顺着楼梯下了楼，楼下只有那位老太太坐在皮沙发上的背影，没有其他人了。 “奶奶，”明晞走到她边上，才发现她在织衣服，便放轻声音道：“您这儿提供什么吃的么？” 听见她的声音，老太太停下手中的针线活，抬头看向她：“哦，有的小姐，”随后起身径直走向客厅的开放式厨房，从柜子里拿出一盘面包递给她：“小姐，我们这儿免费提供面包，今早才做的，还热乎着呢。” 接过她递过来的面包，明晞笑着道了谢，端着盘子就在大厅的餐桌前坐下吃了起来。老人也没管她，继续回到皮沙发上织起了衣服。 “奶奶，您知道鎏金碧云凤头簪么？” 虽然现在主要任务是补充能量，填饱肚子，但她还是没忘记那光球所说的“指令一”，便想从当地人这儿问问情况。 公办果不其然，老人一听见“鎏金碧云凤头簪”几个字一下就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抬起脑袋来看着她。老人眼神平静，却又深幽不见底，明晞被看得有几分不自在，好在她没再继续看了又低头继续手中的织物。 “小姐问鎏金碧云凤头簪做什么？”她宁静和蔼的问出这么一句。 “不满您说，”明晞回以微笑：“我是从偏远地方来的，刚刚在路上听见别人提到了鎏金碧云凤头簪，着实勾起了我的好奇心，现在想起来了便想问问您。” 对于这个明晞编出来的假理由，老太太也不知道信没信，没有马上回答她，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带着一抹莫名的惆怅道：“鎏金碧云凤头簪啊……这可是王后的饰物，当年国王为了王后，可是特地寻遍天下才寻得的宝簪啊……” 所以是在王后那儿？她还得进宫？这就不提了，主要是她就是进宫了也拿不到人家王后的东西啊。 点到为止，看她的样子这簪子似乎不太好细问了，明晞只能转移话题随意聊道：“奶奶，您的旅馆开了多久了？这儿客源这么少，怎么在这儿办旅馆呢……” “旅馆当然是给那些旅途中的旅人准备的住所，哪里地偏，哪里就有旅人为住处发愁……”老太太垂眸，用力扯下最后一线：“这里离最近的芜城都有一百多里，那些劳途的旅人最需这样的旅馆了……” 虽说闲聊，明晞此时也收获了一个小信息：这里偏得不行，最近的什么芜城都有一百多里。 这更是让人头疼了，一百多里，仅靠她两条腿不知要走到猴年马月去，路上还不一定能再碰见像这样一个旅馆了。 她最怕这种麻烦事儿了，但又不得不去。 “小姐。” 正在她陷入沉思的时候，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旁边，把她明晞吓了一跳，但她仍然和蔼沉静：“您是要去城里的吧？” 明晞没想到自己刚冒出来的意图就被她看出来了，便也只能点点头：“您知道怎么去么？” “当然，明天我正好要去芜城买些用品，叫车夫，大致明天午时便能到，可以捎上小姐。” 这着实让她受宠若惊了，没想到还能捡到这便宜。她明晞连忙点头道谢：“如此便多谢奶奶了。” …… 吃完面包明晞就回房间了。 现在才下午一点。 明晞躺在床上，看着华丽的吊灯，第一次感觉到时间流速的缓慢，现在什么事都做不了，这个旅馆实在偏得厉害，目前除了那位老太太外，她没有遇见过其他任何人，她很怀疑这所旅馆就她一位旅客，这导致她只能和那位奶奶聊天以了解情况，但又不敢多说…… 她现在好无聊。 没有手机，没有朋友，没有任何娱乐的东西，甚至没有一个人能和她说话…… 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透过头顶的水晶吊灯，又折射出去，吊灯轻摇，光线与光圈交相旋转、晕染，漾得人目眩，明晞的双眸逐渐失焦。 其实，并非不能聊天，只是不是人罢了，也不知能不能聊。 她默默闭上眼，在心里唤了几声光球。 【喂，喂！喂？】连“喂”三声无事发生，明晞耐心地继续在心里喊【光球？小光？球球？在吗光光？】 仍然没有听见那个声音。 好吧，可能是只能在入睡后的梦里才能会出现了。 【你要干什么？】 熟悉又陌生的男声在脑中响起，明晞一惊，都打算放弃挣扎了，它出现了。 【你怎么来了？我可以随时和你说话了？】明晞惊喜问道。 光球：【是你喊我的。】 闭着眼，她的笑意更甚，一喊就能出现？挺灵通的。 【我想问问，那个什么鎏金碧云凤头簪，在王后那儿？】 【是。】 【那我怎么找到？我一个无户口人员，要去王宫？】明晞有些无奈【那个簪子能干什么？可以给我续命用的吗？】 【是的，先去王都，再想办法进宫，窥见国王王后，拿到凤头簪。】光球的声音依旧冰冷模式化【鎏金碧云凤头簪，千年圣物，汇集各方气运、灵力，能固魂稳魄，助你回家。】 这样啊…… 明晞缓缓睁眼，阳光与水晶的琉璃十色映衬在她的双眸，深棕色的眸子变得浅淡，宛若上好的明珠。 先去芜城，再到王都，最后入宫。 她在心里默默梳理着路线，第一步明天才能开始。 第6章 夜半惊魂 【光光，你有名字吗？我总不能老喊你“喂”吧。】思索完这些，她重新闭上眼睛，语气活跃地问它【所以我以后随时都可以和你在心里说话了是吧？】 就像穿越文里面的系统那样。 光球语气平静：【我没有名字，你随意叫即可。我并非时刻都在，今日只是碰巧。】 不能随时交流啊…… 明晞有些遗憾，又继续问它： 【可以和我讲讲你的来历吗？或者这个世界的规则秩序？】 这次她没有等到它的回复了，似乎已经不在了。 【光球？小光？球球？】这么突然就走了么？ …… 光球离开脑内后，明晞快被无聊吞没了，一整个下午就在房间里磨时间，傍晚又下楼吃了点免费的面包解决了晚饭问题。 因为闲得慌，她早早就洗完了澡，窝在床上酝酿睡意。 一夜无梦，前半夜睡得很熟，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的熟，没有再听见那些扰人的声音，那光球也没有出现。 这样的状态一直维持到后半夜。 后半夜，明晞起床上厕所，刚睁眼时还有些不适应，换了个环境她还不习惯，在黑暗中缓了一会儿后才去厕所，回到床上刚躺下，她就愣住了。 明晞直直地面对着不远处墙头上五厘米左右大小的通风口，那里连接着外部，此刻却被人眼遮蔽——眼睛！黑圆的眼珠透过墙上的孔洞赫然凝视着她，一动不动、双目圆瞪…… 为了美观，墙壁上部好一些直径五厘米左右的通风口，一起围成一处花纹，此刻这些通风孔全部被眼睛填满，漆黑的眼珠骇人的盯着她，那些目光直入眼底、深入魂魄，她浑身直冒冷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相互盯着对方一动不动。 “你是谁？！”好一会儿，明晞才找的自己的声音，冷声开口。 她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消散，又恢复一片静谧。 那些眼睛只是一昧的盯着她看，看轮廓能辨认出是人类的眼睛，却没有眨过一次眼。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没关系。明晞闭了闭眼，在心里沉静的想着。 她记得床头柜里还配备了一些工具，其中包括一把裁衣的剪刀……要是僵持太久的话…… 过了许久，就在她终于忍不住要去拿剪刀的时候，那些眼睛终于有了动作，它们疯狂的眨着，宛若繁星闪烁般闭一瞬，睁一瞬，只是不似繁星闪烁般漂亮惹人向往，反是令人作呕，毛骨悚然。 它们在“闪烁”之后又恢复平静，全部闭上，消失在通风孔的黑暗里。 明晞眼睁睁的看着它们，一时间有点不知作何反应，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后才缓缓躺下。 太诡异、太恐怖了。 她现在不敢下床，更不敢出门去看。 她扯过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这才稍稍获得了一些安全感。 不过后半夜她又睡不着了就是了。 …… 第二天天蒙蒙亮时明晞就起床了。 楼下，老太太似乎已经起床有一会儿了，正在厨房烤面包，见到她下来，眉目间一片和蔼笑意：“小姐，这么早就醒了？”说着取出烤好的面包：“正好面包也好了，一起来吃点吧。昨晚睡得怎么样？” 明晞点点头上前去帮她端面包托盘，听了她的话又忍不住想到了昨晚的眼睛，看着老人一脸和颜悦色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问道：“奶奶，这旅馆昨天晚上有其他人住进来了吗？” “其他人？”老人笑容不变，轻轻摇了摇头：“您是我们旅馆这些天唯一的客人。” 明晞：“那您每天晚上都睡得好吗？会不会……受什么打扰？” “人老了，有时候是睡不安稳，倒是没有什么打扰。怎么了？” “没什么……” 看老奶奶一脸真诚的样子，明晞的预感告诉她不可能是她的原因。 那就是纯诡异了。 经过这几天，她已经练就了处事不惊的能力了，这种时不时来吓她一下的“小场面”，虽然想起来仍然毛骨悚然就是了…… 两人吃了面包就算是解决了一顿了，老太太看了看挂钟，缓缓站起身：“是时候了，我们去外面等马车来吧。” 她所说的“是时候”确实很准，一出门，一辆木质较为简朴的马车就朝她们驶来。车夫是一个中年男人，带着草帽，穿着粗布衣裤，一手驾马一手抽鞭，很快就不一会儿就停在了她们面前。 车夫与老太太点头示意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了，随后领着明晞上了马车。 一路上没有停歇，除了在驿站行方便外，一直马不停蹄的赶路。尽管如此，到的时候也已经晚上**点了。 马车最后在一处人家停了下来，老太太率先下车，明晞紧随其后，车夫在二人下车后就驾车扬长而去了。 外面，有一个中年男人隐匿在漆黑的夜里，他身着藏青色长袍，见她们来了，便换上笑脸：“昭婆婆，您来了，还是老房间吗？”说完后才注意到她后面一同前来的容貌姣好的女人，顿了顿道：“这位是……” “她是我的客人，我今天带她来芜城，叫明晞。”老太太笑着答道。 提到她了，明晞也不矫情，笑容得体的朝他们点头示意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了。随后又看了眼“昭婆婆”，昨天聊天的时候明晞已经告诉过她她的名字了，但她倒是今天才知道她叫“昭婆婆”，虽然只是她的代称。 “这次就请给我们开两间房吧。”说着昭婆婆从口袋里掏出许多铜板递给他，是和古代差不多的圆形方孔钱：“有劳王掌柜了。” 这样来说，除去她自己的旅馆，这个地方的贸易往来还是实物货币。 明晞暗自想着，那她到时候还得想办法挣点小钱还上昭婆婆这次垫上的房钱。 她们跟着那位王掌柜到了各自的客房，待那两人走后，昭婆婆眉目温和的看着她：“明晞小姐，明天一早我就要去集市采买，之后便要回去了。明天咱们估计就见不到了。” “这么快的么？我明天也早些起去给您帮忙拿东西吧。” “用不着那么辛苦，我只是买些小物什。”她笑容依旧，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些银票递给她：“这里有一些小钱，紧凑点儿花能撑几天，你先拿着用吧。” 看着手中的银票，她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没想到昭婆婆在帮助她到城里之后还给她金钱资助。 受人者畏人，予人者骄人。 但她现在身无分文，无亲无故。 “多谢奶奶，”明晞收下她的银票，眉眼弯弯，明眸皓齿：“这些钱到时候等我有钱了，再回去还您。” 第7章 找工作 收钱致谢后，明晞目送着昭婆婆进她自己的房间，尽管岁月过隙不饶人，但她的背影依然直挺，没有被时光压弯，银发在微光的夜色下盛出熠熠光泽。 她突然觉得很庆幸，庆幸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先是遇见可爱的月亮小姐，再是和蔼的昭婆婆，她们都不吝于给予她帮助，特别是昭婆婆，无故帮助她这么多…… 嗯，希望好人一生平安。 在心里默念了这么一句，明晞就进房间了。 等到洗漱完，面对着再无他人的房间，她突然又想到了昨晚的那些“眼睛”，它们就透过墙壁的小孔隙默默注视着她，眼珠一动不动，夜风肃萧，却不过它们直视的寒凉…… 想到这里，明晞又是一阵鸡皮疙瘩。今晚不会再来吧？还是那是昭婆婆的旅馆特有的东西？ 环顾四周，并没有和昭婆婆旅馆一样的小孔隙装饰，这让她松了口气。 一夜无梦，一直睡到天光大亮。 …… 等穿戴好洗漱完，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十点了，昭婆婆果然已经出门了，看了看她给的银票，照昭婆婆所说，到时候去兑换成银钱，够她生活几天，但仅仅是几天那是远远不够的，她还得去王都。 得想办法筹点钱。 明晞苦恼，在原本的世界她就为钱这种东西奔波劳累，来了这儿又开始了，甚至是工作都没有，完完全全的重头来过。 吃了点昨天剩下的面包当一顿早饭后，便下楼了。 因着在城里，白天这个小客栈人流量还不少，楼下男女老少穿着各色的长袍谈笑风生，见她下来，昨天接待她们的那个男人朝她走了过来。 “客官，您用过早饭了吗？” 明晞笑着点点头：“吃了点面包对付了一口。” “您现在是打算出门去？” “是，想去街上买点东西。”随口编了个借口，顿了下又道：“房间先帮我留着，我可能还要多住几天，到时候再一起付钱。” 王掌柜笑着道不急，后目送她离开。 …… 昨夜并未好好看过街景，如今一看，倒是和中国古代的风格差不多，街边的小摊贩卖力的宣传自己的商品，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两旁的建筑也是木质材料的古代房屋。 这和昭婆婆的旅馆完全是不同风格，这个世界还是中西合璧的？ 也许是都趁早赶集，街上人流量并不少，小贩的吆喝声、叫卖声，行人的嘈杂声萦绕耳畔。人们大都长袍加身，偶尔有那么一两个“非长袍者”，和她一样像是外来人的，也没有被特殊看待，看样子是个“大城市”，那便不用担心因为着装被另眼相待了。 其实刚刚明晞也不算编借口，想出来找工作了解情报是其一，其二她也想去钱庄换点钱，看看有没有必需的物品要买，以备不时之需。 好在运气不错，客栈旁边不远就有一家钱庄，不用她费力寻找。 换了点儿钱后，为了不迷失方向，一路向人最多的东南街道走，直到走到最尽头的边缘，一家恢宏高大的楼房前，门口的牌匾上写着大大的“醉喜楼”，共有三层楼，黑顶棕柱，楼廊柱上雕花刻叶，贴着红联，门口招待的人衣袍得体，眉眼带笑着揽着客，往里看，里面却是已经座无虚席。 看这火爆程度，明晞打算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进去问问。 “这位姑娘，您请上二楼或者三楼，楼上还有座。”她一只脚还没踏进去，刚刚还在迎宾的小姑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边，尽管她于他们而言身着奇装异服，但她仍然满脸笑容地看着她。 明晞回以微笑：“抱歉，我并来作客的，我想找你们的管事。” 迎宾的小姑娘愣了一会儿，奇怪的看着她，终于认真地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最后恢复笑容：“好的，请您跟我来，我带您去见牧掌事。” 一路跟着她穿过一、二楼的人潮，来到三楼。 相比一楼，三楼更加僻静些，多是包间，走廊里人流稀疏，只有几个端盘匆匆而过的店小二。 “就是这里，”小姑娘停在一间包厢前，笑容不再，转而认真道：“牧管事估计是在陪东家吃酒，不然你还是在外面等等吧，以免冲扰到……” 她的话还没说完，包厢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里面端着盘子正准备出来的店小二见到她们后愣了一下，随后又匆匆走开了。 “椿荀，你有什么事吗？”那店小二一走，里面的人便注意到了她们两个。 包厢里面有两个人，一个是看着年龄大一点儿的留着黑色络腮胡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是一位身材较圆润饱满的中年女人，出口的是那个中年男人，此刻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门口的二人身上。 “牧掌事，”椿荀朝里面行了礼，轻轻将明晞推向前：“这位姑娘说想见见牧掌事，奴家便带她来了。” “哦？来找我的？”牧掌事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对面的女子，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我先前不曾认识这位姑娘，但既是为了我而来，那便进来说话吧。” 说完，椿荀便告退了，明晞学着她刚刚的样子也朝他们行了礼，牧掌事朝她摆摆手，让她坐到他身边来，明晞倒也不拘谨，在获得许可后才到他身旁的座位上坐着。 “小姑娘，你找鄙人有何贵干呐？” “实不相瞒，”明晞苦涩一笑：“小女乃异乡人，昨日刚到芜城，目前住在城中一家客栈，目前孤身一人，身无分文，小女见贵酒楼人来人往，红火非凡，想着若是缺人手便想来试一试……” 她一五一十的说明了来这儿的目的，对方却迟迟不给回复，只是一遍遍地用食指点着桌面。 对面的女人侧首望着窗外，一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似是不打算理此事，任由牧掌事管理。 但经过在门口时椿荀的话，明晞晓得，这个女人是这酒楼的东家，俗称幕后老板。 这一刻，明晞似乎又回到了刚开始工作时面试的场面，心里不上不下的，“生死大权”浑然掌握在那些面试官手里——当然，此刻是掌握在面前二位祖宗手里。 “你说你是外乡人，具体是哪里的？”男人浅笑了一下：“你这仅说一个外乡人，我们不弄清楚你的具体情况，在这城里，我们可不敢随意任用啊。” 第8章 揽客行动 具体情况？ 是要她的个人简介或者履历吧。 “抱歉掌事，忘了具体介绍，”明晞连忙找补：“小女叫明晞，芳年二十有四，来自……中国，这是一个距离芜城十分遥远的国度，目前还未与贵国深交。” 她直接把自己的国籍说出去了，知道他们肯定没有听说过，但她赌，赌这个世界估计连世界地图都没认全，他们就算不知道中国，但只要她自报家门来历，他们就不会过多细问了。 毕竟在这个看着像是古代的时代，应该没有把世界地图认识清楚，甚至很少有人知道外面的国度。 得幸运之神眷顾，他们确实不知道，似乎也并不打算多问。 “那倒是稀客。” 就在明晞稍稍松了口气的时候，他又道：“但我们这儿实在不缺人手，姑娘你也看到了，我们的人手很多，多到管不过来。” 确实很多人手，这不可否认，而且生意也很火爆。 只不过……美中不足。 “您这儿可能确实不缺人手，生意也长盛不衰，”明晞笑着说：“但是二位都是生意人，生意人最在意的终究还是生意，是变现的钱财。” 前半句“吹捧”的话牧掌事听得神色不变，直到后半句一出，他才忍不住抬起头轻轻皱眉道：“姑娘这话什么意思？” 对面的女人似乎也被吸引住了，终于不再看窗外，朝她看了过来。 见二人都望着她，明晞并不局促，反是淡然一笑：“您看，酒楼一二楼为普通酒桌，人来人往，您的人手忙上忙下，匆匆忙忙的才能满足所有客人。这样很杂乱，难以给客人留下固定印象。 再看酒楼地段，位于东南路段的尽头，每次赶集时人流最多的东南段路，走累了的行人必回来歇脚吃酒，只不过因着是赶集带来的短暂性人流，每次客源都不固定，这就造成了客源大都是生客，极少有老客长留，所以生意时好时坏在城中名气并不大吧吧？” 说到此处，明晞刻意停顿一会儿，见二人听得认真，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她便继续道：“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帮您积攒人气呢？” 牧掌事和女东家听后都静默了，就在牧掌事打算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旁边的女东家抢先开口：“你有什么办法？” “那就可多了，只不过要都试试。” 其实她自己也不能保证一定能让这酒楼火爆，名气打响，但她想用一些自己世界的揽客方式试试。 “面试”的时间一分一秒都是煎熬的，明晞全程笑脸相迎，笑得官方却沉静。 东家垂眸不语，牧掌事也没有轻易开口，似是在等东家的态度。好一会儿，东家才抬起头，眉眼弯弯的看着她，肉感丰富的脸上露出笑容：“那么以后就看你如何做到了，我是这里的东家，我叫许璐，以后你就跟着牧掌事了，有什么好法子就和他说。” 面前的小姑娘尽管稍有局促，但面色沉静，分析到位，很刚来没多久就能分析出这些，已经很了不得了，许璐思索着，可以先试一试，若只是夸大其词，再换也不迟。 明晞终于松了口气，随后想到了所有打工人在意的事情：“那么请问许东家，我的工钱怎么结算呢？” “这就看你的法子能值多少钱了。”许璐喝了口茶，站起身就往外走，声音清脆响亮：“好好干，今天下午就看你表现了。” …… 得到老板认可入职了，牧掌事对她面色和蔼了一些，两人在包厢里对坐畅谈，明晞听他讲着酒楼的管理制度及问题，对此，她逐一想办法。 分层分人管理，发传单贴告示，做活动免费试吃，排演剧本放松心情…… 她很庆幸自己所长大的时代互联网已经发展壮大，尽管没有从事这方面的工作，但这方面的视频与商家已经层出不穷了，她只管模仿套公式即可。 面前容貌姣好，眉眼认真的小姐讲着她的方案与见解，牧掌事听得一愣一愣的，再三思量，最后摆摆手按她说的吩咐下去了。 好在这个世界有活字印刷，明晞制作了大半个时辰的“广告宣传单”下午就被送去印刷铺子复印去了，免费试吃的特色菜品也安排妥当，只待印刷完成和宣传单一并发出去。 做完这些，明晞和牧掌事要了间包厢，独自在包厢里琢磨引人注目的排演剧本。 在原来的世界，各种剧本，各类小说层出不穷，她打算编一个类似仙侠世界的剧本，打怪升级有，情情爱爱亦有。 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时间，她总算是完成了这个小剧本，尽管比不得当代的各个大神写手，但至少也够吸引人。她把剧本给牧掌事和许璐看了，两人赞不绝口之余又觉得分外新奇，二话不说便叫人组戏班子找演员去了。 在后面一两天时间，她几乎都在专心找演员，排演剧本，在客栈和酒楼两点一线。 等到广告单全部印刷完，剧本也差不多排演完了。 是日，一大早明晞就起床来了醉喜楼，今天并不是赶集或者节日，但醉喜楼前仍然有大量客人集聚，牧掌事和椿荀被接踵而至的客人们围在中间，许多人手中拿着他们印的广告纸，开怀讨论着醉喜楼以及其活动。 今天是醉喜楼戏班子第一次开演，有很多来看个稀奇的客人。 见到她来了，椿荀马上一脸兴奋的拨开人群朝她跑过来：“明晞，你终于来了！”她眉色飞舞，掩饰不住的高兴雀跃：“咱们这是名声大噪了！好多来看你写的戏本子的，已经演完一场了，里面都坐满了！” 明晞被她的兴奋情绪传染，不自觉露出笑容，跟着椿荀进了醉喜楼，里面果然坐满了人，座无虚席，客人们全神贯注的看着中间的戏台子，热火朝天的讨论着刚刚已经演完的内容。 效果超出预料，不过要保持热度也不简单。 “明晞！” 一道粗犷的男声突然打断她的思考。 牧掌事面色带笑地朝她走来：“东家叫你去三楼包厢碰面儿。” 估计是这次客流高峰的事儿吧，如果是，那肯定不是坏事了。她朝牧掌事点头示意了下便去了三楼。 第9章 三尾小比熊 包厢里，女人身材丰腴，仪态端正，白皙柔荑扶着一壶茶水细细斟茶，带有肉感的脸上神色自若，见明晞进了包厢，这才换上一副柔和的微笑。 “快，快来这儿坐。”她把示意了一下自己正对面的座位，随后等明晞落座，将斟好的茶移到她面前。 “您找我来，是因为今天的客流原因吗？”道了声谢后，明晞开门见山。 许璐没想到她的直接，不由得愣了一下，而后笑意盎然：“当然，不为这那还能为什么？你可是我们的大功臣呐！”说完，她见对面漂亮的女孩儿眉眼温顺沉稳，丝毫没有因为成就而沾沾自喜，又道：“嗯……虽然只是这么几天，但为了留住你，我们可以给你丰厚的月俸。” “哐啷”几声小响动，明晞桌上顿时出现了一袋银钱，数量看着不少。 “你看看，这些够你这几天的工钱吗？只要你长期留下，条件随你开，咱们日后定不亏待你！”东家为人爽快，提出诱人的入职邀请。 说实话，明晞对于银钱的价值与数量多少并不是很清楚，但也隐隐约约明白，她给的不算少了，特别是对于一个“孤女”而言，这甚至是上天给予的无尽恩赐了。 钱她肯定要赚的，只可惜她不能在这里长留。 “工钱确实很丰厚，但很抱歉许东家，我只能在这里留一小段时间就得走了，在此期间我会负责提供和排演剧本。” 好在东家并不是纠缠不休的人，思考了一会儿就答应了。 从这天起，醉喜楼算是彻底打响名气了，新老顾客络绎不绝，东南街巷南北通衢，许多客人因“新颖剧本”慕名而来，短短几日，明晞因为剧本的排演和编纂已经挣了不少银两，客栈房钱已经给够，甚至还有不少剩余。思及昭婆婆好心垫付的房钱，明晞委托客栈掌柜叫人帮忙还了钱回去，又寄了境况信，这才安了心。 ...... 九月初阳，桂香十里。 清晨的一缕暖阳飘进客栈的窗口，明晞褪下睡袍，入乡随俗的换上专属这个地方的衣袍便又匆匆赶往醉喜楼。 今日去往醉喜楼的道路上如往日般热闹非凡，却又不同往日笑语连天，人群中间似乎出了什么事，客人议论纷纷。 路上堵这么多人，水泄不通，别让她“上班”迟到了。 “大哥，前面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人？”明晞随意叫住一位看着面善的大哥询问消息。 “还不是又有怪东西跑进城了，”大哥面色凝重：“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突然就从天上掉下来，被这屠户逮到了。” 怪东西？ 怪东西就能挡住她上班赚钱的道路了吗。 明晞缓缓挤进人群，直到看到人群中间的那名膘肥体壮、被黑胡子覆住半张脸的屠户。他手里正提着一只类似比熊犬的生物，那比熊犬身子不大不小，浑身雪白亮丽，毛发蓬松微卷，说不上怪，细看甚至挺漂亮的，唯一怪的是它后面那三条蓬松的小短尾。 三尾……比熊？！ “这是个什么狗？看品种是比熊吧，怎么三条尾巴？” “谁知道是不是狗呢，看着就像个没化形的妖精。” “要是妖精倒罢了，看着这么弱，咱们斩妖队的好汉能治它！就怕是别的什么恐怖物种玩意儿！” “这世道，大有些稀奇玩意儿在……” 明晞站在人群里听着他们议论着，垂眼打量着被屠户提在手里的小比熊犬，别说，长得挺可爱的，在她小时候，农村老家那边倒是养过一只大金毛，虽然挺喜欢它的，但也只能每年放寒暑假时才能回去看看它，所以并不怎么会养狗。 这只小比熊标准的大眼睛、蓬松白毛、看着又挺乖的，要是放在当代世界估计也是许多爱狗人士的宠儿。 当然，必要的是忽略掉它后面的三条小短尾。 或许是她看得过于专注了，那小比熊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抬眸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刹那间，明晞似乎从一条狗眼睛里看见了类似委屈的泪星，原本还乖乖垂着脑袋被屠户提着尾巴炫耀的白团子，开始猛烈的挣扎起来，那屠户没反应过来，被它生生从手里挣脱了，直奔她而来，在明晞还未反应过来时一下跳进了她的怀里。 明晞：“？” 这是怎么回事？这小狗是看她刚来赖上她了？！ 围观的群众也都一脸猝不及防，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直到那屠户气势汹汹的走到明晞身边：“喂！小姑娘，这畜生是老子抓到的，快给老子！” 这声中气十足、带着不小的怒气的声音唤醒了围观的众人，一时间明晞成为了众矢之的，人们议论的主角。 “很抱歉这位大叔，但是这条狗自己跑过来的。”明晞抱着三尾比熊，嘴角带着微笑尽量保持着基本的礼貌。 “老子不管！它现在不在老子手上！”说着莽汉似的屠户二话不说上手准备抢过她怀里的小比熊。 小比熊从跳进她怀里开始就在她怀里瑟瑟发抖，它的意料之内的毛发柔顺，身上并无异味，甚至带着隐约的、说不出来的香，此时它两只布满白色卷毛的小爪子正死死抱着她的脖子，因为屠户的凶悍而发出细小“呜呜”的声，三条白尾无力的垂着……明显的害怕反应。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小比熊跟了这屠户，以后保不准过什么阴暗日子了。 那一刻，明晞觉得心被什么轻轻扎了一下，不疼，却够她回味瞬思。 有人说，瞬间的触动，是心灵对缘分的即时翻译。它无需逻辑的验证，直抵灵魂深处。 她紧了紧怀里瑟瑟发抖的小狗，倾身躲过了屠户抢夺的手，抱着它后退几步，面上依旧挂笑，只是声音微沉：“大叔，您开个价，这三尾小狗我买了。” 此话一出，满场皆静，随后又是一阵热议。 有听说过她的说她赚了钱就挥霍的，有说她被狗妖迷了神的，当然，也有说她心善的…… 这些言论她都左耳进右耳出，她现在只知道辛酸——好不容易存了点小钱，估计马上就“一键删除”了。 明晞低头看了眼怀里把小脑袋埋在她胸前的某犬，不由得叹了口气。 真是一时脑热啊，性情中人啊明晞…… 第10章 命定之路 她的话成功让屠户愣住了，估计也是没想到她会出钱买这个“怪东西”。 他带着抱胸站在原地打量着眼前“豪横”的女子：“你当真要买？多少价钱都乐意？”他当然希望她是真的想买了，好不容易捉了这么个怪狗，但被这么多人看到了，不能直接拿到黑市去买了，只能交给斩妖队的，或者留在家里碍眼，倒不如如了这女人的愿。 “当然不能狮子大开口，您给个合适的价位，以后我常支持您生意的！” 最后一句话当然是说的漂亮话，她大概率不会有需要用到屠夫的时候了。 “那这样吧！”对方沉思一会儿，伸出他那又黑又大的手比了个“五”在她面前晃了晃：“五两银子，如何？” 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明晞仍旧笑容不变，只是眸色淡了又淡，垂眼看着眼前因为心虚而眼神飘忽的汉子。 他也知道心虚呢…… 她在醉喜楼这种日渐火爆、流量通天的地方当了这么久的“高级打工仔”，目前也只存了十两左右，他一下就想要她一半家产。 怀里的三尾狗似乎也通点人性，不知是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神色变化还是什么，生怕明晞反悔了，连忙又发出可怜的“呜呜”声，一个劲儿的往她怀里拱着。 它不安的样子还是戳到她了，明晞叹了口气，安抚性的揉了揉它的卷毛脑袋。 “行，我买了。” …… 明“大款”在掏出荷包里的五两银子买下小比熊后，抱着它就匆匆赶往醉喜楼了。 此时的醉喜楼早已坐满了人，里里外外忙上忙下，戏台子已经演起了戏，正演到男女主角大难当前生死相依的“绝壁之恋”的剧情，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戏台子，生怕错过一幕。 楼上忙倒茶水的椿荀一眼就瞟到了底下抱着个“雪白毛团”的明晞，瞬间露出灿烂的笑容：“早啊明晞，怎么现在才来，你要是再晚点来，还带狗来，小心被牧掌事训话！”她走下楼到她面前，一脸好奇的瞧了瞧她怀里的小比熊，直到看见它的三条小短尾。 椿荀：“！！！” “这、这是啥物种？！怎么三条尾巴？！”椿荀瞪大双眼，清亮的的眸子闪着微光。 “三尾比熊？应该是吧，刚刚在路上买的。” 她并不知道“比熊”是个什么玩意儿，但见当事人一副平常语气说出来，椿荀有些讶然：“买它干嘛？还不如买点正常的动物养着呢！” “看着还挺可爱的，就买了。” 两人说得正欢，刚从楼上账房出来的牧掌事就看到她了，不过也没骂她，找她谈了谈新台本的排演事项。 “你这狗……是怎么回事？”谈了半天，牧掌事着实对她怀里一直乖乖被抱着的三尾小比熊好奇了，忍不住问她。 “嗯……在街上碰到了就买了，它挺乖的，应该不咬人……”明晞低头看了眼正乖乖待在怀里的小狗，着实没想到它能这么乖，不闹也不好动，让她心里莫名软了软。 她带着它在醉喜楼待了一整天，晚上回客栈的房间后，才有空余时间好好关注它。 小比熊被她放到床榻上，坐在软被上面，此时正歪着脑袋、吐着舌头，眼神纯净的看着她。 明晞打量了一会儿，随后温声细语：“小狗狗，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三尾比熊肯定不是一般普通比熊，如果不是变异，总应该有点特殊技能的。 本来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它还真点点头，朝她小声“汪”了一声。 她松了口气道：“那你愿意被我养吗？前提是不能随意伤人哦。” 小比熊眼睛睁得大大的，深棕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明晞清丽的脸，小小一只缩在被子上，虽然看起来它完全不像是能伤人的样子，但还是得提前给它说好，防范于未然。 一人一狗在床前对视着，画面有种诡异的温馨感。小比熊在她的注视下缓缓站起来，又向前走了几步，突然跳入她的怀里，明晞急忙抱紧它，让她有些猝不及防，小比熊伸出小爪子勾住她的脖子，在她怀里蹭了蹭，小心翼翼的，充满依赖性与亲昵。 明晞知道，它答应了。 …… 后来几天，为了补足买小比熊花费的银两，明晞又陷入了苦战，在这些天里，她不仅仅是只有赚钱这一个目的，也为了收集“情报”。 有点脑子都能看出来这个世界和她原处的现代不同。但是似乎这里的人自己也不能完全弄明白这个世界上的一些事情，比如，明晞询问有关刚来时遇到的“月亮”的事，为什么糖枫森林的“月亮”“太阳”只能被困在那儿，而芜城的月亮太阳就很正常。她问了许多人，他们要么对此做出惊异反应，表示第一次听说；要么直言去过，但没有深入过。 她不明白是不是只有芜城的人是这样的，也许是他们消息比较闭塞？但还是有一些有用的信息的。 这里是一个“物种多元化”的世界，非常规的那种。这里有神话小说里所写的妖魔鬼怪，也有难以言说甚至知晓的“特殊物种”“特殊事件”，以及流传或广或否的“民间流言”。总之，难以言明，或者说，无法言明。 明晞问了椿荀有关她如今所在的这个国度的事。这个国家叫结月国，只是一个中等的半岛国家，国王与王后共同掌管这个国度。首都，也就是王宫所在地是结月城，里芜城大约有四五十公里。 四五十多公里的话…… 晨光微熹，碧云蓝天，窗外叫卖不断。明晞打开窗户，深吸一口气，细细琢磨着这些天的“情报”。 掂了掂手中的麻布钱袋，这么多些天钱也赚的大差不差了，把“任务”要带上了，或许，后日就能启程出发去结月城了。 当天明晞就去醉喜楼找了许璐，和她说了自己要离开芜城，启程结月城的事，和她辞职，椿荀他们道了别。尽管他们均表现得极为不舍，但还是含泪挥手作别了。 今夜的星辰格外闪烁。夜被墨色晕染，星子在青黑的帷幕上倏忽急逝。无月的夜缀满繁星，它们在这苍穹之上闪烁千年之久，俯瞰整个世界的缤纷与雾霭。 立于星空之下，明晞只觉得自己渺小，无论在哪个世界，人总是比不过时间与命运。常言命运掌握于自己而非上苍，但回归本源，命运最终是好是坏、自己掌握的如何，实则也是命定，能做的只有把这“命定”向“好”转向。 好比她来到这里，好比她到芜城谋生，好比她将要去结月城寻找什么鎏金碧云凤头簪……这都是命定之路么…… 命运待她薄啊！ 明晞忍不住叹息，揉了把怀里的小比熊，小比熊撒娇似的一个劲儿的往她怀里拱，她心里一阵柔软。 她和小比熊也是命定，无论如今还是以后。 第11章 小千金 第二日一早，明晞就收拾好包袱，和客栈掌柜告了别，便准备踏上旅途。 她提前叫好了马车，马车是欧式风格的，车身漆黑，饰以繁复的金色卷草纹。弧顶优雅，两侧悬着玻璃汽灯。滚着红边的轮毂辚辚作响，由两匹栗色骏马牵引，透出古典的奢华。 还挺好看的。 明晞抱着小比熊坐上了马车，车夫询问了声就启程了。 四五十里的路程并不是特别遥远，是马车里的明晞看看风景、撸撸狗、再打个盹儿就差不多到了。 身为王都的结月城果然是不一样的，结月国虽不是什么大国，但也算有国威在的，城里都是半欧半中的建筑风格，楼宇也较芜城高耸华丽，街道宽阔，人声鼎沸，却治安优良，果然是天子脚下的城啊。 结了车费下了马车，明晞提着裙摆压着遮阳帽四处张望了几下，不由得感慨着。 怀里的小比熊突然躁动了，在她的怀里发着“呜呜”声不停地扭动着，她轻轻拍了拍它安抚着。 “怎么啦小千金，换环境不熟悉了吗？” 小千金是她给小比熊取的名字，一来符合它爱撒娇的个性和体格，二来符合她自己想赚大钱的美好愿望。 哄的间隙又看了眼怀表，原来是到了饭点了，估计是饿了。 没办法，就算是新环境也要先满足胃。 她随便找了家酒楼，点了几盘菜和小千金敞开胃口吃了起来，果然，它立马不闹了。 酒楼吵吵嚷嚷，客人开怀畅饮，主家忙上忙下，她不由得想到了被她“调教”得有条不紊的醉喜楼，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是，国王还要招纳女官？！王宫不是已经有不少女官了吗？” 明晞饮酒饮得尽兴，突然从后方那桌客人那传来一阵不小的声音，后面的两个汉子毫无顾忌的谈论着最近的“热点时事”。 “招纳女官”四个字成功抓住了她的注意，她不动声色的停下酒杯。 另一位汉子叹了口气：“最近国中宫中事儿多，需要的人手不少啊……” “能有什么事儿？不过国王的心思也不是我等能揣测的，赶明儿叫我家二姑娘去试他一试！” “那你可要让你姑娘好好准备了，后日就要入宫报名评选了。” “什么？！后日？这么快啊！唉，那我姑娘估计没机会了……” “……” 后面二人就开始聊一些家长里短了，明晞也没有继续听下去了，眉眼不动的端起酒杯抿了口酒水。 天降古巨“机”啊，这种能以正当理由入宫的机会真的不多了。 “女官”什么的，最后就算不一定能选上，但选拔期间也能入宫的话，那确实去试试。 …… 用完饭，明晞带着小千金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回到客栈房间，明晞肉疼的掂了掂钱袋，这首都的物价是都不便宜啊，要间房就去了她不少米…… 为了准备后日的女官选拔，明晞准备出去买件像样点的衣服，再给小比熊买点狗狗零食，最后回来休息——没错，她压根没打算为了竞选内容做准备，一是她也不知道具体内容，且时间确实来不及了，二是她要的只是一个入宫机会，并非真的想竞选女官，还是把为国分忧的事交给真正有上进心的人吧，当然，她也确实没有这个实力。 明晞没有带小千金上街，自己孤身去采购。结月城午后的街道虽然没有早上人多了，但也叫卖欢快，人来人往。 她的计划很明确，她不是真的要去当女官，而是趁机接触到凤头簪。所以……得先买点“小道具”。女人娴静漂亮的眉头一挑，瞧着边上的一处药店便走了进去。 随后，她买了点宠物零食后，又随便进了家看起来还挺高档的服装铺子给自己挑衣服，好在她底子上乘，裹块布也气质十足，挑衣服并不难。月牙白的素袍长度及脚踝，束腰带泛着银色的冷光，显出其出尘不染、沉静温文之气。 自从来到这儿，她很少这样打扮自己了，因此还觉得新鲜，提着装衣服的布袋子都轻快了不少。 然而这种轻快一直维持到回到刚找到客栈前。 客栈的房间里空空如也，已然没有小千金的“狗影”了。 “小千金？” 房间里，明晞在各个角落寻找着，床上、桌底、柜子里……都没有。 “小千金！跑哪去了？！” 她有些担心的蹙起眉头，淡粉色的樱唇不可避免的抿起。小千金如此明显的妖身，一看就是个小妖精，要是被斩妖队发现了…… 外面已然日近黄昏，天边的红韵宛如泼墨画一般倾洒而下，街边偶尔叫卖的街贩让这个世界又增添了几丝生活气。 明晞平静心情，走到床边坐下，准备思考小千金可能的去向。 恍然间，她似乎看见房梁上跳下一坨白团，白团直奔她身上…… 那坨“白团”在落在她身上前，在一束虚化的微光下，似是化为了一个人形的少女，明晞被光束闪到眼睛，抬手遮住双眼。直到感受到身上的重量，明晞缓缓睁开双眼，入眼的少女流光溢彩的兴奋的双眸，少女从房梁上跳下来，压在她的身上，她自己则躺在床上。 偶回杏眼星频落，欲数贝齿珠暗迷。 看着少女的眉眼，明晞脑子里蹦出这句话来。 她像初春的嫩枝，纤细易折，深灰色的眸中却漾着晨露般的光。笑时唇角生涡，藕粉色的裙摆柔柔曼曼，拂过臂膀，惊起一阵蝶语花香。 “我在这里呀！”少女粉唇翘起，贝齿隐隐：“惊不惊喜，被吓傻啦？” 娇柔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让明晞回过神来，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你是小千金？” 身上的少女水眸莹莹，里面倒映着她的面容，她并没有说话，但这熟悉的眼神让明晞确定了，她就是小千金。 所以，这是化形了么。 她还挺容易接受的，毕竟来了这个世界以后，她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 “你……在房梁上做什么？” “给主人惊喜呀！”小千金眉眼弯弯，眼睛里装着星辰大海。 惊喜么……是挺惊讶的了。 “主人”这个称呼给明晞干懵了，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她确实是该喊她主人，但如今她已经化成人形了，以一个漂亮少女的模样喊她“主人”……明晞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别叫我主人……” 第12章 选拔 明晞发誓，她绝对没有任何别的意思，这个建议也只是她作为一个新时代好青年，面对一位漂亮少女，觉着不大合适罢了。可小千金现在这么泪眼朦胧的可怜样，让她觉得自己仿佛说了什么对不起她的话一般。 就在她又准备开口坚定自我的时候，小千金先她一步睁着一双浅灰色的水眸轻声道：“姐姐，明晞姐姐……可以么……” 盯着她水盈盈的双眸，明晞着实说不出来拒绝的话，况且“姐姐”这个称呼确实更合适更方便。 “好，小千金，你……可以再变回小比熊的状态吗？” “当然！”话毕，明晞只觉得眼前一晃，身上精致鲜活的少女就变成了她熟悉的小比熊。 明晞面色复杂的揉着小千金顺滑的柔毛，能随意变换就行，就怕她自己控制不住。 “后日我要去宫里应聘女官了，你愿意跟着我吗？” 小狗狗努力的晃着她蓬松的三条尾巴，吐着粉嫩的小舌头，浅灰色的湿瞳中全是渴望与急切，她怕明晞把她扔在这儿不管她了。 见她这副样子，明晞浅笑一声，安抚性的揉了揉她的下巴：“放心，我只是问问你，不会随便丢下你的。” 有了这句担保，小千金这才安心下来，在她怀里依赖性的拱了拱，发出满足的“呜呜”声。 这两天明晞天天和小千金待在客栈里，倒也不无聊，女官招纳的当日一晃便到了。 她换上那件月牙白素袍，看着床边姿态优雅的吃着肉包的小千金。少女轻拈白胖包子，朱唇微启小心吹气。眼睫垂落似蝶栖，腮帮一鼓一鼓地动着，指尖不经意沾了点油光，倒映着眉眼间的盈盈笑意。 明晞垂眸打量了一下她的着装，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套藕粉色及膝纱裙，青布鞋上绣着细碎梨花，步履间漾起初夏微风，栗色卷发如海藻垂落肩头，发梢蜷着俏皮的弧度，在阳光的照射下印出金黄色的光晕。 她不由得被小千金晃了眼：“小千金，你就以人形和我一起去吧，记住，时刻紧随我！” 怎么说是有她的考量的，她总不能带条狗入宫吧！更别说还是三条尾巴的比熊犬妖。 小千金点头如捣鼓，只要能跟着明晞，她自是无所谓形态问题。 那么……现在就只有名字问题了，她叫她小千金无伤大雅，但总不能跟宫里的贵人们介绍她叫“小千金”吧。见明晞望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似的，小千金立马猜到了她担心的点，水眸莹莹，娇弱轻声道：“酥瓷，我的名字。” 明晞一愣，随后小千金执起她的手，柔荑细软，在她的掌心一笔笔勾画出自己的名讳。 酥瓷。 倒是挺好听的。 “行，酥瓷，该出发了。” …… 二人搭了马车，一路平稳的到达了王宫。 到达长阶前，所有人都下车步行踏上阶梯。 王宫建在半山腰，朱红宫墙围着雪白大理石殿堂，屋顶是中式歇山顶铺着金琉璃瓦，围墙间是西式城塔。宫门前立着百级青石阶，夕阳斜照时，玻璃花窗将彩光投在九龙壁的云纹上，门口立着两排拿着长刀、身着玄色长袍的守卫。 好一幅中西合璧宫廷画。 明晞心中暗自感慨着。 身旁的酥瓷似是有些不安，几乎是每登上一阶抱着她胳膊的手便紧一分。 感觉到她的不安与谨慎，明晞抬起另一只手安抚性的揉了揉她栗色的卷发，小千金立马惯性的仰起脑袋在她掌心拱了拱，眼尾微红泛着晶莹的水光：“姐姐，我们会一直待在这里嘛？” 周围很多同她们一起上来的年轻女子，还真是不少人，门口的守卫长身玉立，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处在人群中的小千金略显无措般的依赖着她。 “不会，我们不会被选上的，小千金乖乖的待一会儿，很快就能离开了。” 她的话起到了安抚的作用，酥瓷看起来平静了下来。门口的侍卫登记了她们的名字就放她们进去了，一路通畅，入门后由一名仪态端正的老侍女领着，和其他竞选者一同前往主殿。 明晞提前打听过此次选拔的赛事，第一项是写实策，第二项是考理论知识点，第三项，便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了——国王亲自面试。 她们两个别的不说，那是绝对撑不到第三轮的，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所以她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去王宫打听打听了。 引路的老侍女在主殿门口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对一众人，面色祥和眉眼如初：“各位姑娘们，接下来，你们要面见莱瑞娜掌事，将由她来带领你们进行第一项考核。” 莱瑞娜掌事。 明晞在心里默默念着她的名字。这个人她当然是打听过的，还挺出名，主要是王后身边的唯一红人，朝中官威最大的女官，名气之大，想不知道都难。 女人在老侍女缓慢的声音中缓缓走出大殿，妆容精致的脸上不苟言笑，仪态端正，很有掌事的风范。 “第一项，策论。”莱瑞娜扫视一圈底下的参选者们，面色不变，表情依旧，随后向殿里招了招手，不一会儿一群人手里拿着笔墨纸砚，搬着好些桌子椅子放在她们面前。 “主题为‘合众国擒妖法论’的探究，一个小时的时间，过时不候。”说着莱瑞娜从胸前的荷包里掏出怀表，定好了时间。 话毕，参选者们齐齐落座，展纸沾墨，敛眉创造起来。 这可真是考到点上了，她们中间还混着一只呢。 混在人群中的某只妖此刻正低眉垂首，似乎很认真的在思考。作为一只妖，明晞本来也没对她抱有什么期待，可昨晚给她稍稍测验了一下，明晞才发现是她肤浅了，酥瓷懂的很多，写得一手好字也能画得一手好画，这也就算了，可她似乎吟诗作词和琴棋书画也不在话下。她搞不懂，一只妖学这么多干什么，又是在哪个旮旯学的，这就衬托得她这个主人很没用了。 好在明晞有够聪明，在当代也经历过高考的摧残，又有酥瓷前两日临时对她的谆谆教导，她成功卡线过了。 第13章 放风的少女 第一关淘汰了一些人，不过余下的还是很多的。 第二关定在明天午后，现下竞选者们都被安排去了住所，明晞和酥瓷被分到了一处较偏僻安静的地方，这让她极其满意，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小千金默默移到了她的身边，重新抱起了她的胳膊，用清浅的水眸询问她下一步她要干嘛。 明晞垂眸看了她一会儿，如果说今天考的写文章，她勉强还能靠着相同的文字和学生时代的知识储备量蒙混过关，那么明天的理论知识对于她这个外来者就不太友好了。小千金肯定能过，她就不一定了。 随后抬手轻轻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发顶，温和开口：“下一关我可不一定能过了，所以今晚我就要行动了，你在房间好好待着帮我放风，好吗？” 小千金自然是点头答应，看起来乖巧的不得了，明晞没忍住又抬手揉了把她的小脑袋。 ...... 夜幕降临得很快，待到星斗漫天的时候，明晞整理好长袍出了门。 经过白天的观察，明晞已经大致摸明白了王宫的一些地方。听人说鎏金碧云凤头簪在王后那里，那么她现在的主要目标就是王后宫殿，但这地方可不是她想进就能进的。 于是许久没有出场派上用途的光球就要利用起来了。 【光球，在吗？】 明晞站在王后殿旁，垂眸在心里呼唤着他。 好在他还是在线的，一呼即应：【在，什么事？】 脑中低沉的男声响起时，她瞬间松了口气：【有没有什么可以让我直接混进去的办法？任务成败在此一举了。】 男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没有，一切自行完成。】 【啊……是这样么……可这样的话，任务就难办了……你又不帮人打工，没人监督，稍稍给点帮助只会让你更加有魅力。】 明晞轻轻皱起黛眉，漂亮的脸蛋上摆着一副为难和劝说的表情，这让光球不由得无奈的叹了口气：【两分钟后，宫殿后门侍者换岗，暂时无人看守，殿内也无其他人，王后在歇息。】 【行。】 明晞在心里送了他一个“好人好报”后就朝后门去了，也没纠结他是怎么知道两分钟后的事情的，他肯定有他的“非人”办法。 果不其然，后门的侍者去敲换岗钟了，她趁机溜了进去。 …… 与此同时的酥瓷，坐在房间内，目光纯净无害的看着窗外，此刻夜色正浓，一阵阵夜风顺着窗沿飘进屋内。 姐姐让她放风。 她心里默想着，倏然间，眸色晦暗，精致的眉眼中再无一丝无害乖顺，深灰色的眸中山雨欲来，带着嘲讽的笑意。 那么，任何老鼠都不能出来。 等下一阵风吹来，微凉的夜风拂起窗边的布帘，布帘落下，带走一片空寂，也带走了少女的身影，房间里空无一人。 …… 竞选者的住所外，一个鬼鬼祟祟的窈窕少女看着刚刚明晞离开的方向，唇角轻轻勾起。 她没猜错的话，那边是王后的宫殿。 一个今日刚入宫选拔的野民，擅自打破“外者夜不能出”的宫规，毫无顾忌的出门，还是去的王后宫殿，这要是说出去了，别说是下一场选拔了，能完完整整的出宫都成问题。 她嘴角弧度越来越大，眼神却逐渐残忍。她也是竞选者之一，叫斐濛，没办法，都是为自己而活，对手能少一个是一个。 思及此，她又迈开脚步向前走，准备跟上去捕捉证据。 然而，就在她准备向前走的时候，眼前突然猛地一晃，整个人一下跌坐在了一旁的草地上，等再次定睛时，眼前却多出了一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少女。 少女漂亮而又纯净无瑕的脸庞令人忍不住愣神，只是此刻的她不再是无害乖巧的模样，原本深灰透亮的眼睛里充满嘲讽和阴翳，仿若她在少女眼中已然是个死物，唯一还能和她的气质相符的，只有她还温暖上扬的唇角。 斐濛认得这个少女，和她一样，也是竞选者之一。 从入宫开始，她就一直跟在明晞身边，应该是她的妹妹，她太乖巧了，长得又过分漂亮精致，很难让人不注意，她永远无害乖巧的待在明晞身边，明晞说什么都点头，对她总是笑容甜甜，斐濛记得她好像叫酥瓷。 只不过，此刻的酥瓷让她感受到了威压，她明明笑容依旧纯净甜美，但眼神完全不一样了——总之，她感受到了危险的靠近。 “你要去哪儿呀？”酥瓷垂眸睨着地上的人，声音娇软，却不知为何比白日更显阴沉些：“姐姐让我放风。” “所以啊，这种时候，不是什么老鼠都能从阴沟里出来的……” 这句话说得空灵极了，让地上的斐濛不由得打起颤来：“你、你你你……放、放什么风？！” 只可惜，酥瓷没有再理会她了，眼神闪过一瞬间的冷色，随即斐濛直觉脖颈一紧，呼吸滞缓，整个人从地上被直接托起，双脚离地失重。 身体里的氧气逐渐稀薄，脖颈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就在她感觉脖颈要直接被掐断的时候，她看见少女灰色的眸中倒映着垂死的自己。 她就快死了。 恍惚间，斐濛似乎看见她眸中一瞬间的凝滞，随后感觉脖颈上的力道一松，身体重重落回地面。 酥瓷没杀她。 少女隐匿在夜色中的神色依旧阴翳，笑容终于落下。 斐濛只记得，在最后意识逐渐回笼间，听见她用柔软单纯的语气说着让她心惊胆战的话： “不要做什么蠢事哦，不然下场就不仅仅是一死了之这么简单了呢。” …… 这里发生的一切明晞一概不知，此刻的她已然混进了宫殿，躲在偏殿的一角等待着下一步行动的时机。 鎏金碧云凤头簪，作为任务对象，她早就打听得七七八八了，这是国王为王后专门寻来的宝物，亦是数年前异族王女的贴身配饰，传说王女十分宝贝，贴身常带，还被未知的强大异族人长期灌注妖灵魔力，至其簪子一直保有未知的强大力量…… 国王给她寻来后，王后异常喜爱宝贵，鲜少佩戴，反而是置于主殿旁的副殿内专注保护。 所以，明晞的目标是副殿，而副殿的保护措施可不比主殿简单，要进去可谓是困难重重了。 第14章 消失 根据她在一些侍从那里得到的零星消息，为了不让歹人有可乘之机，侍从在换岗的时候从不会让其他人知道，且为多人轮流值岗，经过明晞远远的观察，一轮人数就有十人以上。 能混进去的方法，只有在侍从换岗的时候了，不过尽管是换岗，她们也不会走开，只能不经意地偷偷进去。难度可见一斑。 不过……也并非没有办法。 她的目光集中到了正迎面走来巡逻这块儿的一个侍从，扯出口袋里在来之前的街上药店里买好的药，眼神逐渐幽深。 在那位侍从经过她躲藏的角落时，明晞在帕子上撒下迷药，二话不说便快速捂住她的口鼻，那侍从还未反应过来，便神志不清的晕过去了。 明晞把她拉到藏匿的角落，干脆利落的换下她的宫装，随后为了保险起见，又拿出一个药片给她喂下——安眠药的功效，她专门问过药童，少剂量不会有副作用，这点剂量，够她睡一晚上的了。 准备好一切，她便专挑阴暗处不慌不忙的从偏门走了进去。 殿内看守人员明显少了，她也更好行动了。 摸索了一会儿宫殿，她便找到了簪子所置的地方。 在殿中的观音和雅典娜的金铜像中间，放着斑驳的琉璃容器，里面的凤头簪栩栩如生，金凤昂首展翅，翩然欲飞，羽翼化作碧色云纹，仿佛正从云端俯冲而下，凤喙垂落的珍珠流苏，更添几丝灵动之气。 它的簪身隐隐泛着无法形容、难以解释的光晕，难以捉摸，却捉人眼球。 簪子好看，明晞现在的思绪却并不在这儿，在看到这个琉璃容器的瞬间，明晞深觉不妙，鸡皮疙瘩渐起。 不对，这不合逻辑。 为什么这个琉璃容器被打开着，簪子却怎么还在？！ 有人要害她。 这是她的第一想法。可随后又想到为何簪子不拿走，不怕她看出来了放弃计划么？ 【是你么？光球，是你想办法弄开的吗？】 明晞再次垂眸在心里默问他。 【不是。】他在她意识中回答。 不是？明晞的手刚碰到它准备拿起，不知为何心中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大，她最后还是放下了簪子。 得赶快走，簪子暂时不能要了。 刚准备转身离去，簪子的变化却先她一步。 不过是晃眼的瞬间，鎏金碧云凤头簪渡着魔力的光芒越来越大，越来越耀眼，恍惚间，光芒消散，余留空空的琉璃容器，簪子已然不见踪影了。 她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二话不说便沉住气转身往外走，先不管什么簪子了，要紧的是先逃离这个地方。 太诡异了。 是有人想盗取这簪子，凑巧和她一块儿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或者有人刻意为之想陷害她……她不记得什么时候树敌了计划暴露了…… 明晞反应得很快，可还是晚了一步。 看着眼前团团包围住她的男女侍从，她眉目逐渐暗沉。 “你是何人？凤头簪去哪儿了？！”其中一位女侍从厉声朝她喊着，眼中的厉色怎么都收不住。 【怎么越来越棘手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晞没有回答那女侍从，只是在心里问着光球：【别装死，吱个声啊！】 那侍从见她不说话，皱着眉上前，一把挑起她的下巴：“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最近也没挑新侍从啊。” “我是来王宫竞选女官的，叫明晞。”她诚实的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就是她不说，事后也绝对查得出来，还不如自报家门，老实一点。 “你为何穿着侍女的服饰？还有，簪子哪去了！”女侍从厉声厉色，官威十足的又扯上她的衣服，想直接扯下她身上那件不属于她的衣服。 只是还没来得及扯，就被明晞一把把手拍开了，那侍从只觉得手上一疼，也没想到她会直接拍开，正想愤怒的怒吼，却对上女人逐渐冰冷的脸： “我要见王后，亲口为自己辩解，洗白嫌疑。” …… 天色渐渐泛起亮色，天边几束刺眼的光线照到王后宫殿的墙壁上，映出主殿中面色沉重的人们。 “所以……本宫的簪子是被你这个偷窃者盗了？” 主殿之上，女人雍容华贵，坐姿优雅贵气。她身着黛青色长袍，东方提花绸缎上暗纹流动，西式A字裙摆用以薄纱层叠铺展。腰间一条银色金属腰链，勾勒的曲线恰到好处，古典立领与无袖设计的碰撞，更显得女人的优雅与古典气息，她的漂亮是客观的，气质十足的。 这便是结月国的女主人——王后溪玉缇。 “王后殿下，很抱歉因为听闻鎏金碧云凤头簪的名号，想一睹为快，便不请自来的闯入您的宫殿，还惊扰了您。”明晞垂眸敛眉，被人按着跪在地上，姿态狼狈，却脊背挺立依旧：“不过凤头簪并非我所盗。” 溪玉缇睨着眼看着地上的女人抬眼，神色充满认真的说道：“我亲眼看见簪子消失了。” 亲眼看见…… 消失了…… 在场的下人们听了，都满脸不屑，眼中带着明显的嘲讽。 只有高坐上座的王后神色不变，动作轻缓的理了下衣袍：“嗯，所以呢？我的簪子去了哪里，又怎样找到呢？” 她不关心别的，她所在意的只有簪子本身，或者说，她关注结果。 可现在结果是簪子不知所踪。 “你偷偷摸摸、心怀不轨的进了我的宫殿，你是最后一个接触到它的人，现在簪子没了，而你，是最大嫌疑人……”溪玉缇红唇轻启，维持着表面的优雅贵气：“簪子不在你的身上，我派人去搜查你的住所也是一无所获，我不知道你耍了什么手段，但如果你有所隐瞒，我的手段不比你少！” 这些话听得明晞眉头一皱，正欲给自己辩解，却被殿门口等监者高声打断： “吾王驾到——” 话音刚落，刚刚还面色嘲讽看戏的宫人们统一的屈膝下跪，声音整齐尊敬：“结月的太阳，吾王安好——” 随即，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映入明晞眼帘。 中年的男人身着提明黄色长袍，立领斜襟缀以银丝刺绣，腰间束了条皮质宽腰带。袍摆开衩处露出挺括西裤，右手戴着极简金表。胡子被刮的干干净净，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后，一双沉静眼眸既含书卷气，又透出锐利锋芒。 看上去不像中年男人，反倒挺年轻的。 此时，这位刚进来的“年轻的中年国王”正沉沉的看着她。 第15章 最终判决 仅仅是一个簪子的丢失，把国王都炸出来了。 事情越来越棘手了——不，或许并不会更棘手…… “各位，请起吧，不必多礼。”醇厚的声音在大殿落下，众人免礼，目送着国王走向前方王后旁边的主座。 “陛下，您怎么来了，很抱歉您给我的心意被歹人盗走了……”溪玉缇正身，本就写满优雅庄重面容此刻带着一层薄薄的歉意。 国王朝她摆摆手，刚刚还带着冷色的眉眼也融化了：“不必抱歉，该抱歉的是盗了你的簪子的小人！”话毕，全场的目光又集中到了明晞身上。 “……陛下，这簪子并非是我所盗。”明晞乖顺垂首：“我看着它消失，就在那一瞬间的时候，所以，我也未曾知晓它去了哪里。” 她想看看这个国王的态度，看看她是否和王后一样，只在意结果，直截了当给她定罪。 此刻大殿里一片沉静，静到她此刻只能听见自己因为紧张而产生的耳鸣声。 国王一言不发的盯着被扣在地上的女人，在场的人无人敢发出一点声音，都在等待着他的指令，包括王后在内。 “听说，你还有一位妹妹，好像叫……酥瓷？你们都是外国人，她和你一起来的吧？” 这句话炸在了明晞耳边，她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直直盯着上座的二人：“是，这件事和她无关，她不知道。” “是么……”男人轻轻皱起眉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似是在思考着什么，随后大手一挥：“来人，把酥瓷带过来！” …… 不一会儿，大殿里跪着的人从明晞一个变成了她们姐妹两个。 酥瓷暮色般亮灰色的小狗眼此刻写满无辜与无害，也不管来自周围人探究的目光，只是水润润的盯着明晞看，似是在询问发生了什么。 现在可不是她们能交流的时候，明晞只能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陛下，”安抚好小千金，明晞才转头看着国王：“只要鎏金碧云凤头簪一日未找到，您就一定会治我的罪吧？” 国王坐在上座，撑着脑袋，慵懒的垂眸瞧她，没回答。 明晞只能继续讲下去：“那如果我找到它呢？我帮您找回来后，这便是证明了我的清白吧！” 说完后，大殿里立马响起窃窃私语，看他们的表情她都不用听就知道都是不看好。当然，说实话她自己也没有什么底气，不过是为了保命罢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是外国人吧，要是跑了怎么办呢。”上座的男人这话说得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还有，你的罪可不止现在还没定夺的‘盗窃罪’，你现在已知的罪行，是心思不纯地偷溜进我的王后的宫殿！” “陛下，我们确实是外国人，我也确实对凤头簪有着一窥究竟的心思……”她大方的承认，眼底一片坦荡：“但正好是我去了，才成为了唯一一位目睹凤头簪消失全过程的人……” 这倒是说得巧了，也说到点上了。 她现在是唯一一个全程目睹了簪子消失的人，她是唯一有可能知道簪子去向的人，尽管这个“唯一一位”可能是嫌疑人。 现在就看这个簪子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如何了…… 果不其然，国王眼底确实出现了一丝犹豫，好半晌才道：“……可以，给你两年时间，允许你踏遍各地，但要是找不到或者逃跑了，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你找出来杀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会同意，都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上座的男人。 溪玉缇向来优雅从容的面色此时也微微有了变化，她扭头轻轻握住他的手，担忧道：“真的要同意吗？保不齐她给跑了，她开始闯入我宫里的嫌疑人啊！” “王后，她是唯一见证人。” 国王也没办法，只为了簪子只能同意。 这下明晞倒是有些好奇这簪子是个什么来头了，居然能让一国之君为了它让她这个心怀不轨的最大嫌疑人去找，这么多不确定性他都能暂且忽略不计，放手一搏，只为了能找着它。这让她不得不重新定位鎏金碧云凤头簪的价值。 “是，陛下，明晞一定全力以赴，找到簪子自证清白，也给而我一个交代！”虽然她也不确定该怎么找，还能不能找到，但总归是先画个饼担个保。 国王这次没看她了，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正盯着小千金看，顿时，一股不好的预感缓缓升起。 果不其然，他沉思一瞬，冷不丁开口：“为了不让你逃了，把你妹妹留在王宫吧。” 她就知道他打的什么心思了，她看了眼一旁的小千金，正欲开口，却被她打断：“国王陛下，我只跟着明晞姐姐。” 少女话语清脆清甜，却带着一股坚定。这下换国王不说话了。 是错觉吧？他刚刚……竟然在这个看起来乖巧漂亮好拿捏的小姑娘眼里，看到了一丝一闪而过阴冷的寒光？！仅仅是一瞬，却让他手心有些冒汗了——直觉告诉他，这个少女没那么简单，她也许有能力和自信让他、甚至在场的不包括明晞在内的所有人身首异处。 他还没反应过来回复酥瓷，就见明晞一把抓起她的手，眼神亦是微微泛冷，坚定决绝：“我和我妹妹酥瓷，我在哪儿，她便在哪儿！” …… 这场围绕着“鎏金碧云凤头簪”的闹剧最终有了定板。 确定了“嫌疑人”明晞去寻找凤头簪，同时，小千金最终也没有被要求留下来，国王还是很“贴心”的让她们姐妹俩一道离开。 “好心”的国王又礼貌的问她需不需要随行的人，他愿意为她派出一些侍卫奴仆随行。 明晞拒绝了，她不希望旅途太多人，况且她压根不知从何开始找起，人太多很麻烦。 她的拒绝似乎在国王的意料之中，但他还是给她强行安排了一位随从，是个女随从，叫文枳弋。她一身黑色紧身衣袍，抱着黑灰色的龙纹佩剑，高马尾高身段，一脸冷漠像，看起来像个无情的机器人。 国王给她的理由是，文枳弋会武功，会拳法刀法，她们两个弱女子一定能有用的上她的地方的。 明晞只能微笑着点头承恩。 她明白国王的用意，无非是不信任她，想为她找个监者罢了，她再推脱反倒显得她别有用心了。 第16章 相知相融 现在，这个本来就略显逼仄的候选房里，又多了一位“冰美人”。 尽管文枳弋性格清冷话少，和她们相处了整整一天了也没见说几句话，但酥瓷就是很不开心。 明晞只以为是她怕生，不喜欢和陌生人相处，只得给她说好话安抚她。好在小千金一直很懂事很乖巧好哄，几句话就哄好了。 国王给她们的启程时间在明天一早，然而她现在连第一步去哪都不知道，这一两天明晞每日都在脑中呼唤着光球，可他就是不知道死到哪去了，一直没有回应。 好在出发前一天晚上，她第n次呼唤光球的时候，他终于出现了。 【你去哪儿了？为什么联系不上你？】 【有事。】 他看起来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明晞也没有干涉他窥探他的意思，也就没有追问了，但是她还是得搞清楚一些事情。 她把这些天发生的事给他大致说了一下：【所以，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方式？或者说，你能不能直接感知到凤头簪的位置和情况呢？】 【……没有。不能。】 【好吧，意料之中。那你知不知道该怎样找到它呢？有什么方式吗？】 【不知道。】 【……】 她要天崩开局了么？他不是很在意这簪子的么，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了她内心的吐槽，光球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可以通过通视觉来确定它的大致位置，观察它的周围场景。】 【！！！真的？！你怎么不早说。任何人都能通视觉吗？】 【当然不是。你是它消失前最后接触到它的人，你和它的视觉感已经相通了。】 【我该怎么和它通感？】 【闭上眼睛。】光球语气平淡：【闭上眼睛，沉下心来，心里想象着自己和鎏金碧云凤头簪是一体的，你们相知相融。】 明晞照做，独自坐在床上沉心闭眼，幻想到了簪子，用心相融的时候，她只觉得浑身上下有一股奇怪的热流，这种感觉……极其奇妙。 恍惚间，她脑中多了一些不属于她的画面，那些画面零零碎碎，都是一些风景图。 许久，她睁开眼：【光球，你能看到吗？我脑中的画面。】 【不能。只有你可以，你是唯一接触者，我的视野只是一片空白。】 【行吧。】 沉默中，光球磁性低沉的声音又在脑中响起：【你看到了哪些画面？】 他问问题让明晞感到很新奇，平时都是她问他问题，现在还反过来了。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 【一些零碎的风景画面。】明晞轻皱眉头，回想着那些画面，努力把它们拼凑起来：【是一片玫瑰园，很大一片，玫瑰很美。还有一个房子……是一栋小洋房，挺奢华的……建筑风格的话，就和哥特式风格差不多，就这些。】 她目前只看到了这么多信息，给她印象最深的，是那满园成片的红玫瑰，好看到不可思议，艳丽到灼伤人眼，是她活了二十几岁见过的最好看的了。还有那个哥特式风格的建筑，外形几乎全部由彩色玻璃窗构成，像油画一样。 【嗯，你可以试着出发去寻找。】 【该说的都和你说了，你不给点提示？就这些画面，我该去哪儿找？】 【……我不知道。】 他的老实让明晞心梗。如果不是她知道这光球确实是个半吊子，她真的会觉得这厮在戏耍她敷衍她了。 …… 因为光球的“无能”，明晞只能寄希望于她团队里的两位同伙了。虽然有一位是国王派给她们的奸细，但多一个人知道总能发现点线索，也好让他们看看她的“重要性”。 两人在听了明晞的解释后，对于她能感知凤头簪周围的场景倒也都不惊讶，都在思考着明晞描述的那个环境。 哥特式建筑…… 彩色玻璃窗…… 玫瑰园…… 文枳弋微微抬头，掀了掀单薄的眼皮，说了这两天来她最多的一次话：“玫瑰园有很多，无论哪个国家、哪个地方都有。但偏爱哥特式风格建筑的地方，我只知道一个……” “洛川山脉一带。” 一旁的小千金打断她抢答，不由得让明晞微微抬眼看了她几眼，小千金注意到，随即向她展现了一个纯良无比的笑容，带着一丝丝小骄傲，惹得她忍不住温柔的笑着柔柔她的脑袋：“嗯，那我们就去那儿。” 目的地就这么定下来了。 文枳弋冷眼瞧了眼这姐妹俩，在收获到小千金暗中扫来的不善眼神后，没说话，敛着眉眼走了。 今夜一夜无梦。 天空刚泛起亮色，几人就准备启程了。 毕竟是从王宫出来的，尽管人数不多，还有明晞这个重罪嫌疑人，国王还是给她们安排了一辆舒适无比的马车，里面的生活用品配备齐全。 “洛川山脉一带是哪里？远吗？” 作为一个纯正的外来者，明晞化身“好奇宝宝”，在平稳的马车内问道。 从上车开始就闭目养神的文枳弋明显没有要开口为她解说的意思，好在小千金从来不会让她的话落在地上，笑容灿烂的和她介绍着洛川地区。 “洛川地区在较远的东南方向，属于结月国和西海王朝的交界处，这里都是山脉，地形复杂很少有人来的，但因为森林资源丰富，还有很多未知地界和生物，所以还是有很多冒险者和地质探索者到这里来……” “是么……那应该挺远的。” 小千金闻言，笑容依旧灿烂甜美，撒娇似的倒在明晞怀里拱着，不自觉地露出一对儿毛茸茸的、雪白的狗耳朵：“不远的，明晞姐姐和小千金一直待在一起就好啦～” 她突然间暴露出来的耳朵把她吓了一跳，她连忙去看旁边从上车就闭目养神的女人，随后命苦的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了，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们。 这下想掩盖一下都不行了，小千金被看了个正着。 怀里的小千金“小狗病”发作，还在明晞怀里拱着撒娇，完全不在意这边事情的严重性，明晞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平静的看着文枳弋，等着她开口。 文枳弋瞥了两眼，也没说什么，也没有惊讶，又闭目养神去了。 这样的反应是她没想到的，她想了想，尽量示以友好：“枳弋，小千金的事，还请你不要告诉国王和王后陛下，小千金生性纯良无害，从不伤人，我们想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请你替我们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