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弯初恋后火葬场了》 第1章 少年 陆峤年刚上初三，打完球回教室的路上看见了个没穿本校校服的男生。 个子不高，头发微卷，还有两个发旋，陆峤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双眼睛就钉在他身上，两条腿也不听使唤凑上前。 他年纪小，从国外回宁泽不过两年，身边也没有那么多狐朋狗友，关于喜欢啊，爱啊什么的概念，都模棱两可的。 班上也有几对情侣，但那种情侣多是凑热闹起哄来的，谈不到一个月就分手的那种。 鬼使神差地，他就被自己的腿送到林湫面前了，手也不受控制地抬起来，轻拍了拍正在看学校地图的林湫。 “诶，转校生啊，走哪儿去？我带路。” 他算不上什么善男，乐于助人、古道热肠这类词向来跟他不沾边，但这次话一出口他就觉着不对劲儿了。 陆峤年穿着深蓝校服，衬衫一共三颗扣子，全都散开，锁骨露出来大半，校服外套被脱下来随意搭在肩上，林湫则穿了件洗得发白的不知道什么学校的浅蓝校服。 看到林湫正脸时，陆峤年就想：这男的长这么好看干嘛？ 但他没说出来。 “要去教务处报导，方便的话给我指个方向就行，谢谢。” 他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比较冷淡，但陆峤年听着就觉得心里发痒，竟莫名地生出些欢喜劲儿，比他刚刚扔出的那个个顶漂亮的三分球还得劲儿。 “反正现在午休，我送你去。”陆峤年心里发痒。 思量一番，林湫点点头：“好”。 “认识一下，我叫陆峤年。” “林湫，双木林，水秋湫。” 两人就这么认识了，一个小时后，林湫进了陆峤年的班级，还做了他的同桌。 本来是个好开头，陆峤年天生自来熟，按常理来说两人应该能混成好哥们。 但林湫这人实在不爱说话，一天不超过二十句话，十句分给老师，三句分给食堂阿姨，剩下七句都是“没空”“抱歉”“谢谢”“可以”“嗯”…… 平时难得笑一下，跟个面瘫似的，不少女生看他长得帅，往他课桌里塞情书啊巧克力啊手写信啊什么的，都被他当众交到讲台上。 那些女生脸色吓得煞白，赶紧拿下来，再也不敢送他什么，去搭话吧，林湫只顾着刷题，人家再热情也没用，比教室里的空调还冷。 甚至有一次，被他狠心拒绝的班花发动全部关系孤立他，让班上人不要和他玩，也不要和他讲话。 后来陆峤年问他这事，林湫却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还说这两个月很清净，他感觉很好。 得，人家压根就不知道，于是班花哭了一节课。 一学期过去了，还是独来独往一个人。 倒也不对，陆峤年总时不时来骚扰他，一天要是说话超过二十句，那都是陆峤年的功劳。 偶尔发怒，便会触发新台词：“你无不无聊”“你烦不烦”…… “有点无聊，你会打球吗？瞧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多出去运动运动，只知道做题早晚成个书呆子。”尽管知道对方不耐烦，陆峤年就是不生气，还想往他边上凑。 回应他的是唰唰的写字声，林湫在写数学练习册。 下一秒，练习册被陆峤年拿走了，上面一页留下一道长长的黑墨，横亘在最中间，他瞥了一眼，忍不住蹙眉，题目都看不懂。 “哎哟不好意思，我把我的给你吧，我的还是新的，连名字都没写。”陆峤年厚脸皮，把椅子反过来坐上去，盯着林湫，“但是你得去看我打球。” “我不喜欢篮球。” 林湫婉拒了，又拿出语文阅读题，陆峤年一把夺走。 英语卷子，一把夺走。 课外书，一把夺走。 …… 最后林湫终于不耐烦了，抬首皱眉盯着他。 抱着一大堆练习册和卷子的陆峤年反而笑得没脸没皮：“怎么，要去告状啊？” 林湫才不会，他不是那种人，只是弯腰从陆峤年的课桌下面翻出一张数学卷子又开始做题。 陆峤年：“……” “这样，你不是喜欢看书吗？我家多得是，今天下午你来看我打球，你要看什么，我都带过来送你，或者你可以到我家随便挑。” 林湫停笔抬头，冷淡的眸子里多了点期盼，他每次去市图书馆都要走好久，而且借还也不方便，这是笔划算的买卖，于是他应了声“好”。 总归是达成目的了，陆峤年笑出两排白牙，把收缴来的练习题全还给他，然后林湫又开始唰唰写字。 怎么会有人这么喜欢写作业呢？陆峤年不明白，但是他觉得，林湫只是爱好独特而已，这叫有个性。 第二天下午，陆峤年穿着八号球服和队友在球场上肩搭着肩往前走，林湫果然出现在看台上，只是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 走进一看，哟，单词本儿。 比赛开始前，陆峤年把他单词本拿走了，并警告他：“看完比赛给我写一千字观后感，否则你的书没戏了。” 林湫想回去重新拿本书来看，但比赛已经开始了，刚离开看台的屁股又坐回去。 宁泽一中队对英明附中队。 陆峤年从小就喜欢篮球，个子又高腿又长，目前称得上是灌篮高手，作为前锋，为队伍拿下第一个三分球，然后第二个、第三个…… 喝彩声阵阵，女生的尖叫声塞满了林湫的耳朵。 很吵，但也不错。 前半场过去，宁泽一中领先十多分。 中场休息时，边上不少女生给陆峤年递水、递毛巾，喝水的空当，他昂头一望，林湫还规规矩矩坐在那儿，挪都没挪一下。 本来还有几个女生围着他，但他话也不说一句，把人家女生都给冻跑了。 打完后半场，陆峤年直接跨上看台坐到林湫身边，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林湫就往边上挪了挪，吐出一个字：“脏。” “有洁癖啊？” 平时陆峤年就注意到了，林湫很爱干净，但没有洁癖，只是普通的爱干净而已。 林湫摇摇头，起身要走。 “诶记得给我写观后感。”陆峤年眉飞色舞。 第二天，陆峤年就把答应林湫的书带了过来，从来没有好脸色的林秋突然笑了，不是平时不失礼貌的微笑，而是一个十分温暖真诚的笑容。 真好看。 这三个字出现在陆峤年的脑海里，把他吓了一大跳，他怎么又夸一个男孩子好看？ 晚自习，林湫拿出个作业本开始给他写观后感。 五排“风很轻”，五排“天很蓝”，五排“云很淡”…… 反正他说写观后感，这就是他的观后感，凑足一千字就够了。 这种机械性的动作不用费脑子，写起来算是给脑子放假了，但写着写着就容易放空，手底下的笔不受手部肌肉控制，反而会随着大脑里的想法动作。 等到回过神来，纸上多了几个不该出现的字。 陆峤年很女…… 那个女字又瘦又瘪，准确的来说是一个女字旁，右边是什么呢？他脑子里忘了。 林湫后悔莫及，但这行字正巧在这一页的倒数第二排，要是撕了就又要重写好多，于是他赶紧拿修正带把这几个字涂了，上面重新写上“云很淡”。 晚自习前，林湫把写好的“观后感”放到陆峤年桌子上，他算好了字数，加上标点符号不多不少正好一千字。 等陆峤年拿到这份自己工整的观后感时，笑容直接僵硬在唇角上：“让你看我打球，不是让你看天看云看树，该看的是我！” “我运球的动作不流畅吗？灌三分球的时候不帅气吗？”陆峤年把那张纸拍在桌面上，冲林湫手舞足蹈，谁知林湫连头都懒得抬。 “嗯。” 陆峤年气了半天，当天晚上就想给林湫发信息怒斥他的投机取巧，结果反应过来还没有人家的号码，只好把自己整个头闷在被子里。 第二天问他要号码，林湫埋在题海里头也没抬：“我没有号码。” “怎么会没有号码呢？你爸不给你办电话卡吗？”陆峤年把刚拿出来的手机塞了回去，他偷偷带的，班上人偷带手机的不少，几乎人手一个。 “我没有手机。” 林湫也没有不耐烦，手摩挲着练习册的一角，把一端书角折起来，然后用指腹碾过去，他没有说的是，他没有爸爸。 怎么会没有手机呢？陆峤年想不通，但他没问出来，直接转移话题。 “三角函数……这是高中内容吧，我高中部的朋友最近在学这个，你没事学高中数学干什么？” 宁泽一中分初中部和高中部，一中的初中生一般以后也会在这里读高中。 “闲着没事看看。”林湫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有问“你爸不给你买手机”之类的问题。 “谁闲着没事做数学题啊？” 啧，你就装吧，觉得领先别人很有优越感？陆峤年心想。 林湫忽然抬起头，眸子睁得大大的：“知识改变命运。” 噗呲—— “中二少年啊你。” 林湫没理他，继续画三角函数图。 初三这年，两人相处得还算愉悦，林湫变得稍微活泼了点。 因为陆峤年总会拉着他参加一些活动，有陆峤年在，再冷的场子都能热起来，不怕林湫周身三米自带的冷气。 甚至可能是沾了点林湫的光，陆峤年的成绩总体提升了一百分！尤其是语文这门，原先他勉强能及格，现在一考就是一百二左右，林湫最好的也是语文这门，没下过一百三，也没得过第二。 为表感谢，陆峤年决定请林湫吃饭。 但结果如他所料，林湫一口回绝。 “哎呀又不是只请你一个人，这不我朋友过生日，他叫方叙白，就高中部那个，他喜欢热闹，班上跟我玩的好的我都请了，不差你一个。” 方师兄？ “那……好。” 林湫点头了，他没参加过聚会，因为没钱，再加上他自带冷场特技，也就没人邀请他了。 新人第一本，全文存稿一共15w字，稳定更新，文笔有些稚嫩大家多多谅解，谢谢和你们相遇～ ??(ˊω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少年 第2章 少年 方叙白“生日”那天，陆峤年把班上一半人都请来，包下一整层宴会厅。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是方叙白的生日，只有方叙白不知道。 “不是，我生日一个月前早过了，你弄这么大排场干嘛？”方叙白被陆峤年拉到大厅外，一脸狐疑。 “你明年不是要出国吗？我提前给你过了。” “上赶着投胎的不少，把人提前变老一岁的可就只有你了。”方叙白连白眼都懒得翻，最终在“有钱人烧得慌”的按钮下按下确定键。 “待会儿别露馅啊。” 警告完毕，陆峤年果断抛弃自家兄弟，转而去找规规矩矩坐在角落里的林湫。 “你怎么还穿校服啊？” 在学校穿就算了，平时他是看不见林湫的，也就没看到过他穿其他衣服的样子，好不容易逮着，必须做些什么。 “来来来，我正好准备了两套衣服，有套倒是挺衬你的，我给你换上试试。” 说着他拉起林湫的胳膊就往外走，外面有换衣间。 “不用了，校服挺好的。”林湫想拒绝，但周围人多，他不敢太大声，而且，陆峤年力气挺大，他挣脱不开。 “我说用就用，你试试嘛，反正又不吃亏。” 陆峤年把人拉到试衣间，里面果真挂着一套熨烫好的靛蓝色小西服，搭配白衬衫，领口挂着一条丝质藏青色领带。 “不行不行。”林湫摆手就要走，这身看起来就很贵，不是他能穿的。 “哎呀，来都来了。” 陆峤年才不让他走，直接把门关上就开始动手动脚，把他原来的校服扒了，背过身去让他先自己穿。 “我爸买的这颜色根本不适合我，我老讨厌蓝色了，天天穿校服就这颜色，看得我眼睛都吐了。” 但是林湫穿蓝色很好看，他就像浮在天上的云一样。 “反正我不喜欢，给你算了，要不就要扔了，也不知道扔哪里，麻烦得很。” 但是专程从店里带过来给林湫穿就不麻烦，最好直接扔林湫身上，让他看看不穿校服的林湫长什么样子。 “你看看，我都说这么多话了，你一句话都不说，你说句话来听听嘛，人就得多说说话，闷闷的像根木头似的不利于身心健康。” 其实不说也行，哪怕他站那儿不动也是好看的。 “嗯，麻烦你了。” 林湫真的说话了！但是只有一句，但是是新台词！ 陆峤年转身，林湫已经穿好了，如他所料，蓝色很适合他，这套衣服也很合身，看来陆峤年估算的尺码没错，只是林湫不会打领带，那条丝质领带覆盖小半个掌心，温顺地垂下来，一长一短挂在半空中。 “啊我来帮你。” 陆桥年觉得心跳得厉害，三两步上前接过领带，绕过他脖颈压在领口下方开始缓慢动作。 两人贴得很近，陆峤年只要眼睛稍微往上一瞥，就能清晰看到林湫上下滚动的喉结，白嫩的薄薄的皮肤下方是什么？ 是血肉？脏器？ 是林湫。 平时他常打领带，本来很熟练的动作，今天却花了好久，他感觉自己额间已经在冒汗了，怎么还没好？ “好了。”系好领带，陆峤年顺便给他解了最上方的一颗扣子，理了理领口，“这样更帅，照照镜子。”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林湫很适合这身衣服，他脸长得很清秀，蓬松的卷毛不需打理，显得清爽随性，白皙的皮肤配上靛蓝外套，少年感和正式感糅杂在一起，干净利落又帅气。 可能是打篮球的缘故，陆峤年比林湫高半个头，穿一身黑色西装，黑白条纹领带打得极其漂亮，他高一些，也壮一些，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整个人朝气蓬勃，脸部线条很流畅，少年的俊朗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等一下，我拍个照片。” 一听到要拍照片，林湫的脸瞬间冷了几分，微微上扬的唇角就僵在那儿。 “诶你笑自然点，来跟着我念，茄子~” 陆峤年拿起手机的空当，林湫悄悄做了个“茄子”的口型，两人的大头照就这么留在了陆峤年手机里。 林湫笑得生涩，但不妨碍这张照片的完美。 啧，绝配。 我在想什么？这词腻歪死了。 陆峤年心里有个举棒槌的小人砰砰砰直敲脑袋。 “走吧，出去吃饭去。” 陆峤年又把林湫拉了出去，结果刚开门就撞到了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人不小心把酒撒我身上了，我来换衣服，刚到门口。” 那人戴着个黑框眼镜，手里拿着手机和衣服，显然被突然开门的动静吓到了，脸色有些难看，应该是方叙白的朋友吧，反正陆峤年不认识。 “哦，我们用完了。”陆峤年冷漠道。 林湫没说话，跟着陆峤年走了。 名义上虽然是方叙白的生日宴，实际上陆峤年和林湫一直在一起，就连吃饭也是两人一个包厢。 “不是方师兄的生日吗，我们两个单独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合适？” 林湫主动开口了！他竟然主动跟我说话了！ 陆峤年刚夹的一块牛肉立马从筷子缝隙里掉了下来。 “哦，没事儿，我们吃我们的，你不是不喜欢热闹吗？方叙白朋友多，肯定很忙，我们就不打扰他了。” “不合适吧。” “合适。”我们在一起挺合适的。 林湫不说话了，扒拉着碗里的米饭，面前的一大桌子菜都是陆峤年点的。 这家会所他常来，点的都是招牌菜，脆皮乳鸽、文思豆腐、清蒸黄花鱼、墨鱼汁葱烧雪花牛肉、鸡汤煨白菜…… 瓷白小盅里，小块嫩豆腐被切成菊花的形状放在高汤里，上面点缀一颗红彤彤的枸杞充作花蕊，文思豆腐一人一盅。 一顿饭慢慢吃着，林球就吃了一小勺豆腐，一块牛肉和半只清蒸鱼。 喜欢吃鱼啊…… 陆峤年默默记下，那条黄花鱼上面一层的肉都被拣得差不多了，林湫就开始把筷子转向他的那份豆腐，有一下没一下戳着那菊花形状的豆腐，直到把它碎尸万段。 陆峤年赶紧用筷子给他把鱼翻了个面，并且自己也夹了一块，于是林湫又开始动筷子，直到吃个七分饱才放下筷子。 擦完嘴，林湫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木头盒子，递给陆峤年。 陆峤年还以为他要送自己礼物，立马放下筷子擦完嘴乖乖坐在椅子上等待属于自己的惊喜降临。 “我送给方师兄的生日礼物，他现在忙，你帮我送给他吧，顺便帮我说句生日快乐。” “你怎么对方叙白这么好？” 陆峤年随口问道，伸手把那木盒子拿在手心里把玩。 “他……人好。” “我人就不好吗？” 林湫歪着脑袋看他，黑黝黝的瞳仁写满不解，参加别人的生日宴要送礼物不是常识吗？ 陆峤年忽然想到今天是方叙白的生日，抿抿唇，尴尬笑了一声，把那木盒子塞进口袋里一口应下：“得令，放心吧。” “那我可以走了吗？” “走走走，我送你。” “衣服我洗完还你。” “哎呀都说不用了，反正我不喜欢，懒得扔，你要是也不喜欢就帮我扔了，我们是同桌嘛。”他不会的，陆峤年知道。 林湫点点头，走出包厢门时外面正热闹。 方叙白是高二的师兄，也是学生部部长，开学典礼上作为学生代表上台讲话，颁奖典礼主持人也是他，还有数学竞赛队伍的领队也是他。 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识，虽然不常联系，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碰到一起，且一旦在一起便配合得十分默契。 有点像语文书上说的……君子之交。 林湫在准备跨级考试，需要的资料几乎都是方叙白弄来给他的。 他给他钱，他不要，还会给他一个十分礼貌的微笑：“不用了，我这里多得是，做不完，你要是哪里有不会的问我就行，我们是朋友嘛。” 嗯，是朋友。 如陆峤年所言，方叙白确实比较忙，那些被邀请来的朋友一个接一个向他碰杯，那么多人，他都应付得游刃有余。 十七岁的方叙白穿了件简单的深灰色长款薄风衣，水晶灯光洒在他身上，笼上一层薄薄的亮光。 他就这么盯了一小会儿，方叙白敏锐地察觉到有一点目光就在不远处，可等他的视线移到那一点时，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林湫已经走进洗手间换回校服，默默从电梯离开了。 一堵单面玻璃围墙，结结实实地横亘在人群与他之间，围墙里面的人看不见他，他能看到围墙里面的场景，却怎么也进不去。 门被锁住了，他没有钥匙，也没有人递给他钥匙。 林湫走后，陆峤年没跟出去，确认人走后才偷偷摸摸把那个木盒子拿出来。 四四方方的盒子，浅棕色木纹，边角被磨得圆润，是什么东西呢？他还没收到过林湫的礼物呢，早知道就说是他的生日了。 陆峤年心理斗争一番，还是把那盒子打开了，里面赫然躺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木质印章。 和大拇指一般长短，是用胡杨木雕刻而成的两节竹节，表面被打磨得光滑，隐隐透着玉似的光泽，边缘不似机器切割的冷硬，自然的弧度带着些人情味。 木纹走向顺着雕刻轨迹一路向上，印章顶面刻着“方叙白”三个字，末尾还有两片交错的竹叶，尾端挂着青色流苏。 想起前两天林湫校服上沾着的木屑，还有右手大鱼际的一道划痕，陆峤年恍然大悟。 不知道你还有这手艺啊。 陆峤年皮笑肉不笑，看到“方叙白”三个字时莫名的不舒服。 “峤年，林湫呢？他一向不喜欢这种场面，你怎么把他带来的，不会欺负人家了吧？” 方叙白推开门，就看见陆峤年独自坐在椅子上，手上不知拿着什么往兜里塞。 “你跟他这么熟啊？”陆峤年挑眉道。 “不熟，就是见过几次，他人挺好的。” “哦，走了。” 方叙白：“？”我来你就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少年 第3章 少年 司机把他送到家后，陆峤年立马回房飞身上床。 腰间被硌得生疼，他急忙弹起来，把那个印章拿出来细细把玩，玩着玩着生出些心虚感来。 怎么说方叙白也是他在宁泽的好兄弟，林湫也是他的……好同桌。 怎么能擅自占有好同桌送给好兄弟的礼物呢？他可不是这样的人。 一番心理斗争之后，陆峤年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块银色爱彼，好像是去年生日不知道哪个亲戚送的，然后找了个袋子装进去，开门喊保姆：“徐阿姨，帮我把这东西送到方叙白家。” 以物换物，扯平了。 陆峤年又躺回床上，打开手机给方叙白发消息。 【陆峤年：图片，生日礼物】 【方叙白：？】 二十分钟后，陆家司机交给方叙白一个墨绿色袋子，里面的东西竟真的和手机里那张图片一模一样。 【方叙白：你抽疯了？】 【陆峤年：爱要不要。】 【方叙白：……】 陆峤年很满意，放下手机，翻箱倒柜找出一个玻璃罩子把那木盒子放进去，又觉得那印章那么好看，应该拿出来，只好又拿一个玻璃罩，里面垫了绒布，把印章单独罩进去才满意。 以后得好好敲打敲打林湫，等下次他过生日，林湫会不会也送礼物？ 想到这儿，陆峤年喜滋滋咧开嘴，打开手机欣赏自己和林湫的合照，忽然想到什么，又打开门大喊：“徐阿姨，明天我要吃清蒸鱼，一整条那种，不要放葱。” 今天吃饭时林湫就把撒在鱼肉上面的葱丝给扒拉到一边了。 啧，难伺候。 陆峤年感叹了句，又叮嘱一句：“米饭要两份。” 宁泽一中的学生大半非富即贵，这大半学生是不吃食堂的，家里有专人送饭，陆峤年就是其中之一，他家保姆每天换着花样给他做饭，但老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 林湫每天都吃食堂，好在吃食堂的人不多，排队也用不了多久，下课铃一响，就收拾收拾书桌打算去食堂填饱肚子，刚起身就被陆峤年给叫住了。 “别去食堂，陪我一起吃。” “不用了。” “什么不用了，我有事请你帮忙。” 林湫想走，但是没走，回到座位上疑道：“什么？” “帮我吃饭。” 一双筷子被塞到林湫手上，紧接着陆峤年又把饭菜拿出来，清蒸多宝鱼、糖醋小排、口蘑冬瓜汤…… “我最近成绩进步挺快的，我家阿姨听说有个学霸同桌常常帮我补习，就说我不能白剽人家的时间啊，所以给你做了饭让我和你一起吃，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你看都是双份的，你要是不吃我就得倒掉了。” 这个理由是陆峤年昨天盯天花板到凌晨才想出来的，堪称完美。 林湫持怀疑态度：“真的？” “当然。”陆峤年撒谎也是信手拈来，见他有所松动忙麻利地把米饭推到他面前，“你前段时间不是还帮我分析数学卷子吗？我可不是知恩不报的白眼狼。” “不用了。”林湫冷淡道，起身要走，一摸口袋才发现不对劲儿。 又退回来翻找一通，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饭卡不见了！ 不吃午饭？不行，他低血糖。 找别人借？不行，他不喜欢请别人帮忙。 陆峤年见他不走，又把筷子塞给他，态度十分诚恳：“我家阿姨的心意，你不能糟蹋了啊。” 没法，林湫坐下来开始动筷子，陆峤年也开始吃饭，有人陪吃饭的感觉还真不错，本来就不饿的他还是吃了大半碗饭。 接下来的几天，陆峤年连哄带骗地让他陪自己吃饭，林湫成了实验室的小白鼠，慢慢的，陆峤年也就摸清楚了他的喜好。 绿叶菜都挺喜欢的，除了芹菜，因为味道冲，最喜鱼肉，不喜牛羊肉，猪肉鸡肉尚可，喜清淡，忌辛辣，不吃葱姜蒜，但可以接受菜里有姜蒜味儿。 还行，一般般挑食。 每收集一条，陆峤年心里的快意就涨一分。 一周过后，他才觉着些不对劲儿，他为什么要收集林湫的喜好啊？ 但想着想着，他就把自己给说服了，这不是同桌之间应该做的吗？ 更何况，林湫是好同桌，帮他提升了一百多分呢。 这周五，陆峤年又在林湫的身上发现一点木屑，本来想开口问的，但他又想起那个被他私藏起来的刻着“方叙白”三个字的印章，话堵在喉咙里出不来，转而变成一个哈欠，然后胳膊在桌面交叉，脑袋放胳膊上假装睡觉。 要是林湫问起来怎么办？要是林湫告诉方叙白了怎么办？算了算了，装傻充愣得了。 中考还有不到一个月时，一年见不着几次的陆峤年的爸爸陆斯延从国外回来了。 那叫一个措手不及，他哼着小曲儿从车上下来时，就见着他爸穿着件银灰大衣杵在门口。 锃亮的黑皮鞋呈八字形，两只手虽然垂在两边，但右手已经蜷起来形成一个不小的拳头，面色稍带些阴沉，来者不善呐。 身后提着公文包的是他的助理王叔，见陆峤年走近，瞥了一眼不敢抬头，还有那些穿着黑衣黑裤的保镖，整得跟个□□似的，陆家做的可都是正经生意。 难道是发现有块表不见了所以生气？不至于啊，就一块表而已，上次我把他从欧洲带回来的古董花瓶打碎了也没见他皱眉啊。 陆峤年越想越不对劲儿，还是像往常一样冲上前去笑嘻嘻叫“爸”。 他爸疼他，他可是独生子，就算真什么错了他还能对独生子做什么？ “把他关进房间，这些天跟学校请假，中考完直接出国。” 冰冷的声音在这个夏日陡然降临，周围空气温度骤降，陆峤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傻楞在原地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直到两个保镖把他双手擒住，硬拖着他进门时才反应过来挣扎。 “放开我！关我干嘛？！” “爸！我最近可没惹事儿，你就算在别人那儿受了气也撒我身上啊，我马上要中考了，我最近成绩挺稳定的，比之前好多了。” 眼瞧着没用，陆峤年一脚踩在保镖脚上想逃，打了这么多年篮球，逃跑技巧还是有的，但没跑两步就被抓回来。 “少爷，别伤着自己。”保镖好意提醒，下一秒就把他关进房间。 “喂，开门！” “陆斯延！你限制我的人身自由，犯法的！” 无人理他。 陆峤年不停拍门，没用，怎么也打不开，撞也撞不开，反而震得背疼。 没办法，还好手机在身上，他赶紧给方叙白发消息。 【陆峤年：我爸抽风了，一回来就把我关家里不给出去！】 【陆峤年：还说等中考完就送我出国读书，出什么国啊，那边的猪食谁爱吃谁吃。】 【陆峤年：有这么对儿子的老子吗？】 …… 发泄一番，陆峤年脑子里开始浮现林湫的脸，他这会儿应该又在刷题，画那个什么高中的函数图，他才发现和林湫在一起的话，读书也不是那么讨厌的事儿，甚至最近看他平时最讨厌的数学都顺眼了。 十多分钟后，方叙白回消息了。 是一张照片。 那照片正是方叙白“生日”那天，在换衣间里，陆峤年给林湫打领带。 穿靛蓝色西装的人背对着镜头，看不到脸，陆峤年微微屈膝，歪头耐心支配手里的丝质领带，露出半张脸来。 但从拍照的这个视角看过去，倒像是两人在……亲吻。 啧，拍得我挺帅的啊。 陆峤年满意一笑，但很快反应过来，有人敢偷拍他和林湫！ 【陆峤年：谁拍的？我本人明显比照片帅，垃圾技术。】 【方叙白：……这是重点吗？】 【方叙白：你是同吗？】 【陆峤年：同什么同？】 【方叙白：……你被出柜了。】 【陆峤年：出柜是什么？】 对方没回消息，陆峤年索性自己去搜索引擎搜，看完几个回答后面色发青，扪心自问：我难道是同吗？ 【方叙白：是误会对吧？这误会可难解释了，你最好按兵不动，乖乖听你爸的话，国外也没什么不好的，我不是也要出国了嘛，到时候可以一起。】 一起什么？一起啃生牛肉和草料吗？ 他不想，不想离开宁泽一中。 “陆斯延！我不是同，你们搞错了！”陆峤年狂吼一声，攥紧拳头猛然砸向房门，结果把指关节都给砸破了也没能砸开门。 吼这一嗓子还正好被本来要进来看他的陆斯延听到。 此地无银三百两。 陆斯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转身离开前不忘吩咐保镖：“看好他，别死了就行。” “是！” 陆峤年吼了一下午，没得到一点回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他和林湫可是中华好同桌！哪个没眼力见儿的敢造他的谣？ 出不去，总可以发泄吧，陆峤年开始疯狂砸东西，陆斯延从国外拍卖得来的油画，今年新买的游戏机，砸了，花了两个月才拼好的限量版乐高，砸了…… 他恨不得把墙也给砸了，当然他砸不动，在砸完窗户后还发现窗户下边也有两个保镖等着他。 直到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罩，他才冷静下来，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捏在手心里，上头的竹叶栩栩如生，明明是木头，陆峤年却觉得它隐隐能生出些温度。 他做的这一切，让陆斯延更加确定自家儿子对那个姓林的小子情根深种。 但照片的角度限制较大，只能认出陆峤年的脸，要不是提供照片的人指认了林湫，他还得费一番功夫让人去一一排查。 给了一百万封口费，那人果真没有把事情捅出去，目前为止知道的人不多，家丑不可外扬，他陆家的接班人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男人呢？ 这是病，得治，只要远离病原体，就可以了。 第4章 少年 陆峤年请假了，林湫没有了同桌，又恢复到刚转学来的状态，非必要不说话，一天到晚埋在题海里，吃饭也始终一个人。 像个漂亮的蘑菇，人人赞叹他美丽的外表，但没人敢上前触碰。 不对劲儿的是，一向对他和颜悦色的班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告诉他：“林湫，不要早恋，你们这个年纪的小伙子血气方刚的容易冲动，但学校有学校的规矩，你是校长特别要求重点关注的的学生，尤其要注意，不要早恋。” 林湫乖巧点头，班主任叹了口气，把他放了回去。 他初一初二是在老家的小县城读的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每科都是断层第一，可谓是出类拔萃、鹤立鸡群。 被下乡的宁泽一中的校长注意到，向他抛出橄榄枝，包揽了他的学杂费和生活费，这才转学来到宁泽一中。 他虽然早熟，但这时也还以为只要自己安心读书、考上重点大学，就可以为自己谋取一个光明的未来。 只是……现在发生了转机。 班上人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怪，原先可能是欣赏、佩服，现在眼里掺杂了些鄙夷，眉梢总是向上挑的。 甚至有些男生会莫名盯着他，嘴角呈现一个扭曲的弧度，左边低，右边高，那是在表达不屑。 女生则好一些，但她们总会离林湫远远的，就连发卷子都一定要递给男生让男生给他。 最终男生可能会把试卷捏成纸团丢到他桌上，或是在地上猛踩几脚再一脚踢到他桌子底下。 林湫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转变会这么大，他也不会主动去询问，直到某天在卫生间，他听到几个还算耳熟的男声。 “一班那个林湫，是个恶心的同。” “真的？我看他长得挺好看的啊，怎么是这种恶心玩意儿？” “当然是真的，有人看见了，证据确凿，咱俩离他远点，别被病原体传染了。” “长得好看才奇怪好吧，男的长那么好看干嘛？” …… 林湫待在隔间里一直没出声，直到外面的声音渐渐远去。 他早熟，不管是在哪方面都早熟，但他对男的没兴趣，准确的说，在生活问题解决之前，他不会考虑这种感情上的事。 他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只是在下一次去找方叙白还书时，一向坦坦荡荡的方叙白偷摸把他带进卫生隔间，确认隔墙无耳后才给他看了那张照片。 “你和陆峤年被出柜了，你怎么想的？”方叙白的嗓音很清晰。 “清者自清。”林湫的嗓音很坚定。 “林湫，那些人想给你泼脏水，他们才不管你清不清白，你没见识过他们的手段，要是这事儿传开了，你会很……” 很什么？危险吗？ “方师兄，谢谢你。” 卫生隔间并不小，但两人贴得有些近。 方叙白到底大两岁，比林湫高出大半颗头，从他的视角往下看，能看到一头松软的微微卷起的黑发，两个并列的小发旋呈现一个倒立的心形。 “我……”眼见林湫要走，方叙白忙出口，“我下学期就不在一中了，我们家都要搬到M国去，你要是在这里待得不舒服，我可以让你跟我一起出国……” “不用了。” 他不喜欢欠人情。 林湫的衣角渐渐消失在门口，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方叙白杵在原地兀自一笑，五指插进蓬松但打理得很好的头发里按了按脑袋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凭什么让林湫跟他走？他只是个认识不过半年的师兄啊。 而且，他得罪的人姓陆，陆家人的手段他见识过，哪怕他姓方，也不好直接跟人对着干，否则他爸估计也会把他关家里反省好了再放出来。 日头东升西落，厚棉被似的云层贪婪啃噬着最后一点暮光，挂在教师白墙中心的电子钟幽幽地盯着做完最后一道数学大题收拾书包准备离开教室的林湫。 宁泽一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后教室还能开放两个小时，学生可以自己选择去留。 多数学生当然不想待在学校，留下来的大多是像林湫这样家里没背景得好好念书的人。 出了教室到走廊上时，他才发现今晚天色极差，星子一颗都没有，连月亮都被浓密的黑云淹没，透不出一丝光亮。 他安静往前走着，身后细细簌簌的声音也没瞒过他的耳朵。 那几只老鼠就这么跟着他，不远不近的距离。 等到要出教学楼的时候才终于按捺不住加快脚步，其中一只领头大老鼠则快速冲上前伸手将他拦下。 不认识，有点眼熟，校服上面的名牌被扯下来了，但从款式能看出来是高中部的人。 “喂，林湫是吧？听说你很装啊，既然跟哥哥是一类人，不如我们试试？” 这男的笑得很猥琐，还忍不住伸舌头舔了舔唇角，眼里迸发渴望的光芒，盯着林湫咽了口唾沫。 “长得真带劲！” 林湫下意识后退，刚退一步就反应过来后面也有人，转头一瞥，两只披着校服的老鼠。 这三只老鼠目光灼灼，像是把他当成大米了。 “好啊。”林湫淡淡开口，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一声可把那三只老鼠高兴坏了。 “你果然很会装啊，长了这么一张清纯的漂亮脸蛋，私底下不知道会过多少男人了吧？” 最前面的那个男子说着就要伸手扒他的衣服，林湫抬手挡下来，佯装镇静道：“要一个一个来，找个没人的地方，里面那间教室吧，今天摄像头坏了。” 男子左右环视一圈，还是答应了林湫的要求，毕竟这种事还是要人家配合才爽。 林湫带他进了教室，另外两个人就守在门外。 “你先脱。”林湫说。 男子有些迟疑，但看着林湫的脸又荡起一阵春色，麻溜开始动作，把自己剥得干干净净，又要上前来想剥林湫的衣裳。 “地上脏，找三张桌子拼在一起。”林湫又发话了，这时窗外半颗月亮逃脱云层的禁锢，皎洁月华洒了他半张脸。 男子本有些恼，但仔细想想，林湫说得对，他也不想跟这个难得的妙人在地上滚，美人沾上灰就糟蹋了。 他用自己的校服把桌面擦了擦，刚搬起一张桌子时教室里突然亮了灯，他赤条条地暴露在光明中。 没等他反应过来，林湫手撑窗台，一个翻身就从开了半扇的窗户逃出了教室。 措手不及。 林湫一刻不停往前跑，身后传来几句问候全家的脏话。 不知跑了多久，已经到了宿舍楼下，确认后面没人追来才敢大口喘着粗气，额间已渗出一层薄汗。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到高中部找到方叙白。 “方师兄，帮我个忙。” 林湫向来独来独往，从不轻易请人帮忙，一旦开口，那肯定是自己解决不了的难题，方叙白倒很乐意林湫来找他帮忙。 “我想进学校监控室。” 方叙白是学生部部长，跟监控室的老师熟识，胡诌了个理由支开老师，打开电脑让林湫操作，看到昨晚监控里的人时目瞪口呆，这不是高三十四班的校霸徐宇吗。 “方师兄，你带手机了对吧？”林湫问。 方叙白点点头，把兜里的手机交给林湫，自己站在一旁看他熟练地导出视频，还用了一旁的打印机打出几张照片。 虽然是黑白的，但是能看到脸，熟悉的人看一眼便可以分辨出是谁。 “林湫，你没事吧？” 看完那视频，方叙白脸色不太好，试探性问道，虽然现在林湫看起来好好的，但要是昨晚徐宇真成功了，他不敢想。 林湫摇摇头，应了声没事。 “徐家在宁泽还是有些势力的，你要是需要我帮忙我可以找我爸……” “不用了。”林湫一贯喜欢拒绝，如果要牵扯到家长，他宁愿没来找过他，“谢谢方师兄，有证据就够了。” 早习惯被拒绝，方叙白笑了笑，又把手机递给他：“陆峤年想跟你说说话。” 半个月没听到陆峤年的名字，林湫身子一顿，先把电脑上的痕迹删除，确认看不出异常后才和方叙白一前一后出去。 卫生隔间里，林湫用方叙白的手机给陆峤年拨了电话。 “喂，你好，我是林湫。” 林湫说话太过正式，以至于对面的陆峤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时高兴得从床上弹起来。 “林湫，我是陆峤年，你还好吗？我爸那个老登犯傻要送我出国，还把我关在家里出不去，憋死我了，我还想和你们一起拍毕业照呢，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其实是想和林湫再见一面，但这话说出来太肉麻了，他怕林湫误会，毕竟两人现在还在“被出柜”中。 隔了好久，得有十多秒吧，林湫才开口：“好好复习，下次见面，我把书换你。” 上次找他借的那本《论犯罪与刑罚》还没来得及还呢。 “嗐，一本书而已，送你了，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复习，我还在用你教我的方法背单词呢，记得可牢了，还有数学，我昨天做了张模拟题，考了一百三哦。” “嗯。” “你也好好复习，别到时候成绩出来被我超了，到时候我求求我爸让他放我出去，再怎么样毕业典礼我得来吧。” “好。” “林湫，我们都半个月没见了，你多说几个字呗，别老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要上课了，挂了。” 没声了，陆峤年捧着手机懊悔。 第5章 少年 我应该买部手机。把手机还给方叙白后，林湫想。 宁泽一中的奖学金很丰厚，上学期的奖学金买一部手机绰绰有余，而且他一直攒钱从没乱花过，就算买一部手机也没关系，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要是再有像徐宇那样的人，他可以及时保存好证据。 手机周末去买，现在，他得去解决一些老鼠。 如他所料，徐宇在上午的课间就忍不住来找他，身后还跟着昨晚那两个小跟班，显然是来算账的，只是这个账到底是谁还谁，就不一定了。 林湫把打印出来的照片折好放进兜里，跟着徐宇来到走廊一角，大课间，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学生稍微多了点，没多少人会注意到的角落即将展开一场对决。 “姓林的，你敢耍老子。”徐宇恶狠狠道，说出了玛丽苏电视剧里男混混一贯的台词，“老子不找你算干净账我跟你姓。” 下一秒，林湫把兜里的照片拿出来展开。 霎那间，徐宇的气焰被一桶冰水浇灭了，这下轮到他后悔怎么没找个隐秘的地方。 他选在走廊就是算准了林湫这种装货最好面子，他就是要在同学面前羞辱他，最好让他泪流满面、跪地求饶，发誓一辈子效忠徐老大。 那张照片被徐宇一把抢走撕了个粉碎。 “你不是说监控坏了吗？” “前几天坏的，昨天修好了。” 林湫不慌不忙，没有一点撒谎的样子。 “我还印了很多，你可以慢慢撕，但是有些我送给我朋友了，还有完整视频，我朋友手上也有，你要是敢的话，令尊的邮箱就会收到原视频。” 林湫平时不爱说话，但关键时刻该说还得说。 “你……” 徐宇面红耳赤，挥起拳头就要砸向林湫，只是拳头还没落下，林湫又拿出一张照片，这张照片的角度更全更清晰。 他平时虽然混蛋，但从不会闹到爸妈哪去，更何况这档子事也着实太丢脸，只有他自己清楚昨晚林湫翻窗跑后他在教室里的窘样，他被一个小白脸娃娃给耍了！ “你想要什么？钱？说个数，我把视频和照片买回来。”这句话近乎咬牙切齿。 “我不要钱，只要你和你的小弟别出现在我面前，只要能做到这点，我保证，照片和视频不会流出去。”林湫信誓旦旦。 上课铃会提前两分钟提醒，徐宇只有两分钟考虑时间了。 “好。”他咬牙道。 得到答复，林湫秉持着契约精神把兜里其他照片都还给了徐宇，随后头也不回地回了教室埋头题海。 徐宇这堂课是体育课，去不去都无所谓，有人给他打掩护，再说，他平时逃的课多了去了，不差这一节。 还有两分钟，他随手抓了个要进教室的同学，问：“你们班林湫怎么样？” 那人本来还好，一听到林湫的名字立马甩脸色：“提那个病原体干嘛？” 没等徐宇询问，那人甩开他的手进了教室。 老师也来了，他只好先离开，“病原体”三个字牢牢扎根在他的心里，等咂摸过来时，由里到外都发寒，立马啐了一口唾沫才觉得好受些。 “还好没碰那个装货，老子差点折他手里。” 并且立马把这个发现发到同圈群里。 【徐宇：大家注意了，那个叫林湫的身上染病了，都别碰他。】 这条消息炸出一堆人。 【L：真的假的？长那么好看，没想到私底下这种货色啊，陆家那位知道吗之前还敢和他走那么近？】 【T：还得是徐少为我们以身犯险，你没中招吧？】 【徐：#……*&@^*##…&***滚！】 接下来的半个月，林湫没再遭受过x骚扰，但流言蜚语是挡不住的， 三夫之言，众口铄金。 他们会说“我听别人说的”，但是谁也不知道那个第一个“别人”是谁，他怎么知道的，证据在哪里。 事实上，他们根本不在乎什么证据、什么真相，只是乐于把别人当成闲时话柄给自己乏味的生活加一味笑料，热衷于把自己高高抬起，把别人碾进泥里。 林湫充耳不闻，没有什么能阻止他刷题，这次中考不仅关乎奖学金，还关乎他能否成功从高一跳级读高二，要是能节省一年的时间，就可以省不少钱，也可以早些上大学实习工作。 他学什么都很快，现在已经差不多把高二的知识都学完了，他要选文科，他要学法！ 考试逼近，大家也没有那么多闲心，喧嚣声渐渐小了，林湫趁最后一个假期去买了一部手机办了张卡，把新号码写在纸上揣进兜里。 毕业典礼那天，陆峤年没来，林湫被默契地挤到角落，而站他旁边的那个男生明显不想挨着他。 林湫很识相地往边上挪了挪，两人中间正好空出来一个位置。 陆家别墅，陆峤年为了能去参加毕业典礼闹绝食已经两天，但陆斯延愣是没松口。 陆峤年饿得前胸贴后背，直到方叙白给他发来一张照片，是他们班的毕业照，陆峤年一眼注意到了林湫身旁的那个空位置。 【陆峤年：多谢了。】 【方叙白：不客气。】 【陆：我家老登前几天非带我去医院检查，还抽血，说什么我被别人害死都不知道，那天我差点就跑出来了。】 方叙白关了手机，决定先不告诉他林湫最近的事。 但他不说，陆峤年也不傻，意识到不对劲儿，立马找了其他哥们问，这一问不得了，他简直想把那些人杀了。 中考第一天，天泛起鱼肚白时，林湫收拾好自己前往考场，才知道学校配了一个单独考场，谁都知道是给陆峤年配的，门口摆了个牌子——隔离考场。 祝你考试顺利。林湫在心里说。 可惜这考试注定不会顺利，陆峤年终于被放出陆家别墅，坐在车上时一左一右两个保镖守着他，唯一能逃跑的机会就是……进学校前。 “喂，把包给我。” 保镖把包递过去，陆峤年一顿翻找，确认什么后立马大发雷霆。 “我准考证呢？！不见了，快给我找找。” 他急得把包里的东西全倒出来，不像是演的，那两个保镖也慌了，立马想回车里找找，结果转头陆峤年跑了，还上了一辆出租车。 那出租车司机一听陆峤年准考证落家里，立马猛踩油门狂奔。 林湫在考场里安静答题时，陆峤年已经撸起袖子站在徐宇家门口，他认识徐宇，但不熟，只是陆徐两家有些合作而已，两家孩子难免见过几次。 门铃一按，徐家保姆认出陆峤年，马上开了门，一脸殷勤：“陆少爷来了，少爷他就在家。” 等保姆反应过来陆峤年应该在考场而不是这里时，已经来不及了。 陆峤年喜欢打篮球，为了练习手部力量和腿部力量定期健身，去年兴致上来还练了散打，一拳就把穿着睡衣的徐宇掀翻在地，然后骑在他身上猛砸拳头。 “姓陆的，你疯了！” 徐宇虽然比他大三岁，但两人差不多高的，他又被毫无防备的第一拳给砸蒙了，几乎是被陆峤年单方面压制。 直到陆家的保镖赶来，把自家少爷拉开。 “**，你敢碰林湫，你算什么玩意儿？！我*你*。” 两个保镖人高马大的，拉住陆峤年的手，还是让他的腿溜了空，踢完最后一脚，陆峤年还是没解气，他恨不得把徐宇的脑袋当篮球拍。 “抱歉，徐少爷。” 保镖匆匆把陆峤年带走了，而徐宇被自家保姆送到医院，鼻青脸肿的就算了，还掉了两颗牙。 第一门缺考，总成绩直跌一百五十分，后面的考不考都无所谓了，陆峤年又被带回家里关起来。 陆斯延正在开会，突然得知自家儿子把合作对象的儿子揍了一顿的消息后立马返回家中，徐家倒不打紧，可陆峤年是为了那个病原体，那就不得了了。 一想到这儿，陆斯延就恨不得把陆峤年打死再重新生个儿子培养新的继承人，但他生不了，只能作罢。 “爸，我真不是同，我和林湫就是普通朋友关系，他偶尔给我补习而已，真没什么！” 陆峤年还在不懈解释，但陆斯延才不敢信。 “你能为了一个普通朋友放弃中考去打人？你是我儿子，我养了你十多年，还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脾性？” 陆斯延让保镖把陆峤年钳制住，他已经气得手机都拿不稳了，立马给校长打电话，表示中考完那个姓林的必须离开宁泽一中。 本来他回国那天就应该把林湫赶出宁泽，但他卖了方家一个面子，说是林湫这孩子成绩出奇的好，至少等人家中考完，把成绩挂在宁泽一中再说，那时候陆峤年已经出国了，林湫就成了过去式。 现在看来他就不该退步，那个林湫成绩再好能怎样？敢耽误他儿子，那就是个病毒！ 小地方来的下等人体内流着肮脏的带着病毒的血液，要把病毒赶回病毒该待的地方去。 虽说缺了一门考试，但剩下的考试陆峤年还是想去的，不就少了一百多分嘛，林湫没教他之前他也就能考这么多分，不亏。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爸怎么都不放他出去了。 “给我好好待着，私人飞机明天中午就可以启程，你给我到国外去，别想着那个姓林的，好好读书，给我娶个儿媳回来传宗接代才是正道。” 陆峤年傻眼了，他还没来得及见林湫最后一面呢，早知道今天跑出去就应该先见林湫一面再去找徐宇报仇才是。 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林湫了，他就感觉自己好像被蛹包裹起来的蚕，四周都是密不透风的丝。 【陆峤年：老登又犯病了，我明天就得走。】 【方叙白：谁让你敢明目张胆动手的？】 【陆：帮我跟林湫说下，祝他考试顺利，还有，我一定会回来的。】 【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