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气后和前CP复婚了》 第1章 躺平的第一百零一天 湛未是被楼上邻居的装修声吵醒的，自打前段时间自己家地址暴露引来了一堆私生粉之后，就被经纪人安排进了这个小区。 他尝试反抗过，但是经纪人说这是为了更好的卖卖惨，增加一下粉丝的黏性，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就答应了下来。 现在想来完全不该答应，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次被吵醒了，自打他搬进来，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说好了虽然是个旧小区，但还算个私密性不错的小区呢？ 被吵醒了之后也全然没有睡意了，于是干脆拉开窗帘瘫在床上玩手机，继续用自己的小号刷微博吃瓜。前段时间还被人扒出来过他的小号，幸亏里面没发过什么东西，不然他得被坑死。从那天之后就重新设置了一个账号，用了一堆乱码当账号名，并且开了一建防护，从此开启了轻松吃瓜的好时光。 但是此刻却不是轻松的了，他刷到了一张内娱男明星没进组的时间表，里面自己名字后面赫然是三个月。 已经三个月了吗？ 从上一部电视剧播完之后，经纪人一直在帮忙投简历，跟人交流，但是一直没有下一部剧托底。 表格里面当然有很多男艺人比自己没进组的时间长，但是这是自己入行以来空窗期最长的一次，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过不拍戏超过一个月的时间。 他自诩娱乐圈劳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恨不能三百天扎在剧组，演过警察、医生、总裁、古偶仙尊……戏路之广堪称“剧抛脸”，可惜抛的是观众的记忆点。可这“劳模”的名头，在“体寒”的诅咒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终于，连这“资源咖”的虚名也摇摇欲坠…… 入圈第一部作品就是大制作电视剧的男二号，明明没什么名气，但是大爆剧女明星给他作配不在少数。按照播完一个剧多一个对家来算，他的对家可能是娱乐圈的所有人吧。 凭实力孤立娱乐圈所有人。 当然可能也和他的性格有些关系。 虽然他生来是一副极具欺骗性的乖巧面孔，蓬松的像蒲公英一样的头发，温润的琥珀色眼眸，笑起来时唇角自然上翘，右眼角下有一颗深褐色的泪痣，不细看的时候反而看不太出来。 然而，看似温柔乖巧，实际上和别人交往的时候总像是在不经意间画出一道无形的线，没有什么真的走进过他的内心。。 不过也确实是资源咖啦，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地。 但是其实这么多戏拍下来，人们对他的演技没有什么认可，曾在某瓣论坛上获得“内娱最会发呆的男明星”，可能是单眼皮的原因，他总是看上去没有很多精神，瞳孔颜色又浅，所以拍戏的时候总是看上去在走神在发呆，很多次对面演员正在进行激情戏，自己看上去就没什么情绪起伏。当然这个解释是他自己的解释，遇到的老师都说，他总是处于旁观者的角度，但是作为演员，只有亲临其境才能够演活角色。 他不理解，所以这八年来依旧没有演活任何一个角色。 翻了一下日历，发现自己已经躺平一百零一天了，一百零一天里面自己每天都无所事事，没有一个新的代言，不过在这之前自己代言也不多。去参加一些晚会，从前可以做第二排现在只能跟一些刚入行的新人坐在一起，总归是心理不平衡的。 楼上的装修声还在持续的响着，他举报过，但是被物业通知了楼上是在可以装修的时间进行装修，他们也管不到。 也是，也就自己一天到晚无所事事。 他觉得自己快完蛋了。 可能真的已经完蛋了吧。 放下手机仰天看去，发现不是蓝天白云只是天花板，甚至房子是经纪人临时找的所以天花板上面都有星星点点的水渍干掉之后的痕迹。 真的很完蛋。 楼上装修声越来越吵越来越刺耳，湛未昏沉地躺着，几乎与噪音融为一体，直到某个间隙，一直被掩盖的手机铃声破壁而出，尖锐地刺穿了麻木的听觉。 他没什么力气的拿起手机一看，是经纪人打来的电话，而且貌似自己已经没接对面好几个电话了。 好吧，事情变得更完蛋了。 他紧张的点开接听键，开外放，试图用装修声来压制一下经纪人的骂声，但是出乎意料的，楼上的装修声几乎同时停止了，一看手机，刚好十二点整。 经纪人也出乎意料的没有因为自己不接电话发脾气，而是那种很开心的在那里说，“张伟咱可以上综艺啦。之前那个哥帮忙联系了金葵TV那边，最近正在筹备一个慢综艺，刚好有两个人档期排不开，这就让咱捡了漏……” 经纪人依旧在喋喋不休，湛未没有继续仔细听，他想要拒绝的，他不想要参加综艺，但是又发现自己如果拒绝了确实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选择逃避。 “……但是金葵那边希望咱找个人一块上节目，因为没档期那俩人安排的剧本是炒CP来着，他们一走这一块KPI就不够了，想让咱们推荐一个和咱么一起上，你觉得你上个剧的那个女主角怎么样？刚好可以炒一下cp蹭蹭她的热度。” “你觉得她能答应吗？” “怎么不能，反正这种东西对她也没坏处。” “我刚看热搜，她下一部剧定档了，你觉得她是跟她现CP把我挤走的概率大，还是和我一块炒冷饭的概率大？”湛未其实没有多生气，必定这个经纪人也不容易，自己前段时间跟前经纪人闹得这么不愉快，能有经纪人愿意跟自己就不错了，虽然他确实没什么经验，也确实没什么资源，脾气也不好吧。 “那你这边有合适的吗？之前你那些搭档过的艺人我这边也没有联系方式。” “我等找找试试吧。” 经纪人的电话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把他什么所谓的演员不接综艺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信条通通成为笑话。湛未（张伟）把手机扔回皱巴巴的床单上，那点被装修声吵醒的烦躁和刷到“失业时长表”的郁卒，发酵成一种粘稠的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闷得他喘不过气。哪怕楼上现在没有装修，他耳边依旧隐隐约约感受到那电钻声，连带脑子也成了一团浆糊。 他低骂一声，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趿拉着拖鞋，几乎是撞开了通往小阳台的玻璃门。 “炒CP”三个字像根针，扎破了他最后一点“演员”的矜持泡沫，绕了一大圈，还是得靠这个。 阳台窄得可怜，堆着几个没拆的搬家纸箱，落满了楼上装修飘下来的、带着水泥味的灰。 他从烟盒里面磕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打火机“咔哒”好几下才点着。烟草的辛辣气息猛地灌入肺腑，呛得他咳了两声，但那股熟悉的、带着点自毁意味的麻痹感也随之蔓延开。他眯起那双被诟病“总是发呆”的单眼皮，望向楼下同样灰扑扑的绿化带，试图放空。 “师傅，这面墙……对，打掉一半……不是全打……”一个带着点不耐烦、又极力想表达清楚的男声，从楼上透了过来。 湛未夹着烟的手指猛地一僵。 这声音…… 太熟悉了。熟悉到即使隔了几年，即使模模糊糊听不真切，他也能清晰的认出来是谁。 周景明。 这个声音的主人，曾经跟他共享他八年演艺圈生涯唯一的“辉煌”。 随着五年前《有罪推论》的播出，他跟周景明的cp不可谓不火，当时几乎天天上热搜，各种平台上面都是自己跟对方的cp，哪怕自己想要克制这些，也依旧抵挡不住这波热度，干脆随着热度水涨船高随波逐流，那段时间是他觉得自己最像明星的时间。一起拍杂志、直播，为了炒cp故意一起穿私服去迪士尼，被拍之后假装慌忙逃路，发一些暧昧不明但实际上两边都商量好的微博……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只是升的越高摔得也越狠。 “楼上那个从早到晚制造噪音的家伙，竟然是周景明？” 湛未的心咚咚咚地响着，几乎可以用耳朵听到。他下意识地抬头，只能看到楼上同样斑驳的阳台底部和几缕飘荡的灰尘。他猛地吸了一大口烟，辛辣的气体直冲脑门，呛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却奇迹般地压下了那阵心悸。 他扶着粗糙的栏杆，指尖冰凉。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放当年《有罪推论》播出时，的盛况，CP粉显微镜下抠糖，双方团队为了提纯，默契又丑陋地引导粉丝互撕，把曾经炒的好像成真的cp撕的粉碎，最后，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尘埃落定，一双断腿结束了这场闹剧。 经纪人刚才电话里的话，鬼使神差地重新组合、放大，清晰地回荡起来。 “……金葵TV那边筹备一个慢综艺……” “……需要两个人一起上，炒CP……” “……你这边有合适的吗？之前你那些搭档过的艺人……” 一个极其荒诞、却又带着致命诱惑力的念头，像藤蔓一样，猛地从他心底那片绝望的沼泽里钻了出来，瞬间缠绕住他所有的神经末梢。 “炒CP…搭档…合适的…艺人…” 他猛地掐灭了手里还剩大半截的烟，猩红的火星在指腹留下一点灼痛，他却浑然不觉。目光死死盯着楼上阳台底部飘落的灰尘，仿佛能穿透那层薄薄的水泥板，看到那个坐在轮椅的周景明。 一个体寒到资源降级，急需“猛火”来解冻自救的糊咖。 一个断送打星生涯，沦落镶边，同样需要热度来置换“坐着演戏”机会的前顶流武替。 一对曾经撕破脸、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前卖腐搭档。 他想不到还有谁比周景明更加合适，闭上眼他似乎已经能看到官宣的时候论坛的盛况了 “糊作非为！体寒咖和轮椅战神为翻红上演医学奇迹复婚！” “糊咖的尽头是炒冷饭，冷饭的尽头是前夫哥！” 他迅速拨通了经纪人的电话，经纪人还有点懵，但显然也不是第一次感受到湛未的反复无常了，“怎么了？” “你联系周景明经纪人吧。”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 第2章 如果感到快乐你就跺跺脚 打完电话，他把烟掐灭，随手扔到阳台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瘫软在床上。手机被扔回床单的褶皱里，屏幕暗下去。 他是有些后悔的，但更多的是一种自我厌弃。比起后悔联系周景明，他更后悔当初为什么跟前经纪人闹掰。 反正都是干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至少前经纪人脾气还好点，资源也多多了，至少自己不用躲在这个破出租屋里面，白天连睡个整觉都不行。 他把自己埋进带着灰尘和淡淡烟味的被子里，试图用睡眠逃避这麻木的现实。然而，楼上那该死的装修声，在短暂的午休沉默后，又准时准点地、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这次是沉闷的敲击声，像是在钉什么东西。 连想要逃避的时候，都只能选择清醒。 湛未从没想过会在周景明经纪人回复之前见到周景明本人。虽然是上下楼，但周景明除了偶尔来监工，基本不会过来；他自己整天不出门。要不是偶然听到周景明的声音，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在这破出租屋的日子里，竟然会和周景明做了邻居。 “咚咚咚……咚咚咚……” 房门是在联系周景明之后的某天响起的。他以为对方会很快回消息，但实际一直没下文。经纪人也催过让他找别人，可他实在想不出第二选择。 平时这扇门，偶尔会有不看备注的外卖员敲两下，其他时候都是沉默的。此刻却在锲而不舍地喋喋不休。 湛未烦躁地用枕头捂住耳朵。他断定门外不会是什么好人：经纪人有钥匙；外卖员敲几下没人就会放门口，更何况他根本没点；门外要么是莫名其妙来社交的邻居，要么是私生粉——哪个都不是他愿意开门应付的。 敲门声执着地响着，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坚定。 “谁啊！”他低吼一声，猛地掀开被子，午后的阳光从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里刺进来，正好打在他眼睛上，晃得他一阵晕眩，烦躁感更盛。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带着宿醉般的低气压，趿拉着拖鞋，杀气腾腾地冲向门口，“催命呢？！报丧……”拉开门，后半截咒骂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噎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门口站着一个人。 周景明。 他头发上沾着细微的灰尘，几缕汗湿的碎发贴在额角，穿着一件深色运动外套——湛未认得，那是他们以前一起上节目时周景明穿过的，袖口处甚至有一小块熟悉的磨损痕迹。看上去似乎比之前瘦了一些，虽然依旧能看得出来是帅气的，但是妆发没有之前那么的精致，不过他又想起来自己的装扮，行吧，半斤八两。 他手里提着一个看上去没那么精致的礼盒，包装纸在拎动时发出轻微的窸窣声。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得近乎疏离，平静得让人无法相信他们之间曾有过那么歇斯底里的时刻。 不过，当那双眼睛触及湛未那副“老子要杀人”的尊容时，极快地掠过一丝意料之外，那眼神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飞快地垂落，随即又抬起，随即又归于平静。 “早，湛老师。”周景明的声音响起，比前几天在阳台听到的更沉稳些，此刻异常清晰，“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楼上刚搬来的住户，周景明。”他示意了一下手里的礼盒，“这两天装修动静比较大，给邻居们添麻烦了。一点小心意，算是赔礼道歉。”他说完，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湛未身后光线昏暗、略显杂乱的玄关。 湛未像个被拔了电源的劣质机器人，僵在门口，维持着开门的姿势，大脑一片空白。 前几天联系周景明时，他万万没想到这位“前CP”会这么心平气和地拎着礼物，亲自“站着”出现在他家门口，用一种比物业还标准的“邻里和谐”姿态给他道歉。 “所以你该对我道歉的就只有这一件事吗？” 话一出口，湛未就意识到不对了——太像阴阳怪气，太像过度在意，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耳根开始发烫。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周景明对他的反应似乎并不意外，他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乱糟糟的头发、皱巴巴的睡衣，以及眼底那浓重的青黑。那目光平静却锐利，像能穿透他凌乱的表象，直抵内里的狼狈，让湛未觉得自己无所遁形。他顿了顿，仿佛在组织语言，然后才再次开口，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却直接戳破了那层虚假的邻里寒暄：“确实，抱歉之前不该吼你，就该听你唱完歌之后……跺跺脚。” 这句话瞬间把湛未拽回了他们上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消毒水味刺鼻的病房，惨白的灯光，还有周景明那条打着厚厚石膏、被吊在半空、显得格外刺眼的腿……当时周景明拍摄《茧》时，正值他们一起拍的《有罪推论》播出期。 《有罪推论》虽是刑侦剧，他饰演男一号陈年，周景明饰演男二号沈廷文。两人在剧里不算CP（陈年甚至有官配），却挡不住观众磕真人CP的热情。于是他俩的RPS（真人CP）猝不及防地爆了，双方公司都始料未及。 哪怕不喜欢卖腐，他也不得不配合公司和剧方宣传。所以当周景明摔伤腿时，湛未被安排去“探病”——最好能复刻剧中沈廷文残废、陈年在床边唱歌鼓励的名场面。 他去了，唱了歌，然后就被周景明吼了一顿。两人就此老死不相往来。 时至今日，湛未依旧觉得周景明过分，说的话恶毒至极。 “不就资源好了点，过来羞辱我干嘛？” “演得跟木头似的，炒CP倒是在行！有镜头的地方正常得要命，镜头之外这么刻薄？” “滚！你的礼物我受不起！祝你以后炒CP都越努力越失望……” 以及最过分的话…… 他居然说怪不得所有人都不在意他，怪不得所有人都会选择抛弃他…… 明明之前关系算不上亲密但还算和谐，他还以为他俩算朋友呢！ 想到这儿就来气，他用眼狠狠地剜了一下周景明，侧身让开门口示意对方进来。 但奇怪的是，周景明像是没看懂他的暗示，或者说，是刻意无视了。把礼盒放在门口，动作干脆利落，转身就要走。 “喂，”湛未叫住他，“我都‘原谅’你了，你不进来？”随即收获了一个看傻子似的眼神。不过他自认是个“随和”的人，不跟周景明这种小人计较。“咱俩总得商量一下上综艺的事吧？” 听到“综艺”二字，周景明的脚步顿住了。他没有立刻转身，背对着湛未停顿了大概一两秒，然后才缓缓转过来，目光直直地投向湛未，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他此刻的狼狈，带着审视，也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湛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以为周景明见到自己会充满愧疚，或者满怀恨意，至少不该是现在这样——平静的，安静的，无动于衷地注视着自己。仿佛在此之前，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没有闹掰，更谈不上重归于好。自己在周景明这里，就像在任何人那里一样，什么都不算，连恨都没有。 他那点破釜沉舟的勇气，在周景明如此平静、“公事公办”的目光下，瞬间泄得干干净净。 “我同意了。”周景明突然吐出这四个字，砸得湛未耳朵嗡嗡响。 “……”湛未一时语塞。同意了？就这么简单？没有讽刺？没有提条件？没有翻旧账？这跟他预想的剧本完全不一样！这种平静反而让他更难受，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屈得要死。 “为什么？你居然还会同意跟我一起参加综艺？” “你觉得在家抠脚半年多，简历投了上千份石沉大海的情况下，一个送上门的邀约我会不答应吗？”周景明望着他，忽然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湛未，我没那么风光霁月，我得吃饭。” 这话说完，两人都哽住了。久别重逢没有电视剧里的激动，更多的是无话可说。特别是他俩这种闹得极其难看的，除了聊工作，似乎真没什么可说的。沉默在狭窄的楼道里蔓延。 不过沉默没持续多久。周景明突然轻轻活动了一下右腿，似乎是站久了有些麻。湛未清楚，这条腿就是当时受伤最重的那条。 “对不起。”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对方的伤腿看有些冒犯，湛未立刻道歉。 “没事，”周景明语气平淡，他甚至还扯了下嘴角，但那弧度怎么看都算不上是笑，“不过湛老师下次看望瘸腿的病患，就别唱‘如果感到快乐你就跺跺脚’了。” 对于那天的记忆，周景明和湛未是不一样的。湛未来看他时，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剧播到一半时的主要角色集体直播）其实才过去二十多天。那二十多天里，除了工作需要的营业互动（比如“我发带锁微博，你下条记得带钥匙”），两人私下没有任何交流，包括他受伤后，微信里也没有一句关心的话。 本来也不算熟。电视剧是一年多前拍的，还压了几个月，关系早就淡了。在他心里，湛未就是个普通同事。 所以当湛未在他受伤时出现（虽然穿得花枝招展明显是为了营业吸引路人），周景明心里多少还有点感动。 直到这孙子对着他打着石膏的断腿，字正腔圆地唱出“如果感到快乐你就跺跺脚……”——那一瞬间，生吞活剥了他的念头都有了。 所以今天再见面，湛未居然让他为这事道歉？属实是没想到。 第3章 当我们开始“串供” 再见到周景明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他们两人之间的联系全靠经纪人，都在有意避着对方。 这期间，通过节目组和经纪人，他们大概知道了节目的具体流程。 节目的名字叫做《我们的小森林》。 按照接到的台本，核心理念是“在远离喧嚣的森林湖畔，12-15位不同背景的嘉宾组成一个临时的‘森林社区’，共同居住、生活、劳作、创造，在自然中寻找内心的平静，在协作中建立真挚的连接，共建属于他们的‘小森林’家园。节目聚焦真实的社交关系、个人成长、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以及社区文化的自发形成。” 说实话，这有些套话，但总结下来就是一个普通的、让一群人聚在一起的慢综艺。之前金葵这边有过几个不错的慢综艺，但因为里面有核心常驻艺人翻车，导致收益急剧降低。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策划了这部新综艺。 具体有哪些嘉宾，在节目播出前并不能百分百确定地告知每位艺人。像他们这边比较确定的，除了彼此，还有两位老一辈的演员：拍历史正剧较多的马建国老师和喜剧届比较权威的王彩凤老师；以及相对年轻、最近在娱乐圈比较活跃的演员林湛，还有新出道的爱豆宋乐仪。除了艺人，还有脱口秀演员、专业厨师、画家、作家等。 节目组给的说法是想要打造差异化人设，但说白了，就是想给每个人不同的台本，让不同的人聚到一起，这样比较容易制造冲突和看点。 节目组计划先让嘉宾们在城市里见面聚餐，然后通过聚餐时的小游戏或互动来分配住所。每个住所被称为一个“家”，他们将以家为单位完成任务。节目组已经明确表示，会想办法把他俩安排到同一间屋子里。 刚刚收到节目组所谓的“办法”：分屋子的方式是通过一些默契度、生活习惯的问答来进行分组。节目组会有意将问答结果相似的人分到一个屋子。另外还有知识性问答环节，得分高的人可以优先选择室友。 知识性问答？ 他俩对此就不抱希望了。湛未高中没毕业就进了娱乐圈，虽然混了个大学文凭，但基本是点个卯的状态；周景明是体育生出身，文化知识也非强项。 所以，这次开拍前的见面，就有点像是“串供”——通过从节目组“偷”来的题目，提前对好答案，互相背熟。 见面的地点，是在湛未那间积着灰、泛着烟味与淡淡霉味的出租屋客厅。周景明和他经纪人张乐出现在门口时，里面四人面面相觑，气氛显得格外尴尬。 张乐率先探进头，脸上挂着极具感染力的笑容，声音爽朗依旧，或许也带着点刻意打破僵局的意味。“哈喽湛老师！李姐辛苦啦！真没想到湛老师和我们小明居然是上下楼，这就进来！” 他熟稔地侧身挤进来，仿佛踏入的不是一个跟他们之前闹得水火不容的艺人的出租屋，那些隔阂从未存在过。 他身后跟着周景明，穿着简单的灰色连帽卫衣和休闲裤，身形挺拔，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堆着杂物、落满灰尘的纸箱，扫过那张勉强清理出来却依旧显得油腻的旧茶几，最后落在湛未身上，微微颔首：“湛老师。”语气平淡无波。 湛未的经纪人李姐，一个看起来总在为什么事焦虑的年轻女人，声音局促：“张哥，周老师，快请进快请进！地方小，随便坐。张伟，倒水啊。” 湛未没跟她计较，去厨房拿了几个杯子，倒了白开水放在桌子上。 “那我们现在开始吧。”李姐和张乐已经麻利地从包里掏出厚厚几沓打印纸。“来来来，时间宝贵，”张乐把纸摊在茶几上，动作利落，“节目组给的题库，喏，重点是这叠‘默契和生活习惯问卷’。一人一份，先按自己真实想法填上，咱们好对一对，统一口径！后面这些百科知识，也得啃，不过那是硬功夫，先解决能‘商量’的！” 湛未和周景明各自接过问卷和笔。客厅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窸窣声和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气氛沉闷得令人窒息。 写着写着，湛未忽然间反应过来，似乎自打这扇门打开之后，他和周景明各自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这种刻意的沉默倒也十分好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终于把题目写完了。题目本身不难，都是关于个人倾向而非专业知识。 第一个问题询问MBTI，湛未写的是INFP，周景明写的是ISTJ。很神奇，除了第一个字母，他们几乎完全相反。 后面的问题也足以证明两人默契度低得惊人。最喜欢和最讨厌的食物几乎反着来，旅行是喜欢计划周全还是随心所欲也截然不同。 对完答案，两人只有一个感受：他俩居然在性格如此南辕北辙的情况下，还能相处到闹掰时才分开，也算是个奇迹了。 接下来的“统一口径”过程，在张乐的努力活跃和李文田的焦躁不安中艰难推进，冲突点集中在那些看似无害却暴露巨大差异的生活偏好上。 题目：“你更倾向于早睡早起还是晚睡晚起？” 湛未：“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周景明：“早睡早起” 对完答案，两人不约而同朝对方翻了个白眼。张乐见状，没好气地捶了周景明胳膊一下，提议：“生活差异这么大到时候肯定不行，咱都改得居中一点吧。到时候就模糊点说‘视具体工作情况而定，如果太累会适当晚起’，别说得太具体，容易崩。” “但是到时候得一块生活三个月，这么写上节目不会被拆穿吗？”李姐担忧地问。 “没事，”张乐摆摆手，经验老道地说，“到时候正好营销一波‘为爱妥协’，为了能住到一间屋子里才故意这么写的，多有话题度！” 题目：“遇到意见不合，你倾向于直接争论还是暂时回避？” 湛未：“必须掰扯清楚！” 周景明：“视情况冷静分析，非原则问题可能选择暂时搁置。” 周景明收获了湛未的阴阳怪气：“周老师可真是冷静分析的典范啊，之前噼里啪啦朝我发火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人总归是有情绪的。”周景明语气平淡。 “那你就把情绪发泄到我身上？你知道我当时多难过吗？我以为咱俩至少还算是半个朋友的！” “半个朋友？”周景明抬眼看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半个朋友你就可以那时候阴阳怪气我了？” …… …… …… “行吧，那就写‘必须掰扯清楚’吧。”张乐适时打断了他俩持续性的争吵，“你俩掰扯这么久，也够说明小明你问卷时‘冷静分析’那项填得不够诚实了。” 题目：“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更喜欢有规划的进行，还是不做计划，按照直觉？（备注，这道题比较重要）” 湛未：“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周景明：“那还是得提前计划一下，不提前计划怎么能保证任务的完成？” “既然节目组备注了这道题比较重要，那这道题估计就是占分屋权重比较高的了，”李姐看完后说，“虽然两位老师写得不一样，但这道题必须统一。” 张乐点头赞同。 问题瞬间僵住了，谁妥协都很难。 “你改吧，”湛未率先开口，“到时候要是咱都按有规划的来，分到一屋子全是有规划的人，这种环境我真住不下去，得难受死。” “你怎么不说一屋子人都没规划？我在那种环境也得难受！”周景明反驳，“而且到时候都睡到日上三竿，活儿不都堆到我这里了？” “我们是没规划又不是懒！”湛未辩解。 周景明目光扫过湛未乱七八糟的屋子，淡淡地说：“实在没看出你这句话有什么说服力。” …… …… 顺理成章地，两人又吵了起来，这次谁也不让谁，尤其在关乎分屋走向的关键问题上，更是寸步不让。 “那个，”张乐再次打圆场，提醒道，“咱到时候是分到三间屋子。”言下之意，并非只有两个极端选项。 三间屋子——一间可能倾向规划，一间倾向随性，另一间则居中。 周景明沉吟片刻，率先妥协：“行吧。那到时候就写‘视情况而定，有时会做详细计划，有时更倾向于灵活应变’。这样总行了吧？”他看向湛未。 湛未还想反驳，手腕突然被周景明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愣了一下，到嘴边的话莫名咽了回去，竟真的没再出声。 …… 对完这些东西天都差不多黑了。他们各自留了一份修改后的答案和知识问答卷子，随后便各自离开了。 暮色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钻进来。张乐利落地收拾着散落的纸张，嘴里说着“辛苦辛苦”，“节目上见真章”，“保持联系哈！”。他拍拍周景明的背，带着老朋友的熟稔，“小明，累坏了吧？走，哥请你吃碗热乎的去！” 随着门关闭的声音，李姐也跟着他们离开了。屋内瞬间陷入更深的寂静，只剩下灰尘在昏黄的光束里无声地舞动。 湛未瘫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愈发不想动弹。突然间，他觉得现在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他有些心慌。 他坐起身，盯着眼前一片狼藉的茶几：散乱的打印纸上画满了圈圈叉叉和鬼画符，揉成一团的草稿纸，以及几个喝空的、被捏扁的一次性纸杯。空气里混杂着纸张的油墨味、淡淡的汗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干净却冷冽的气息——那是属于周景明身上的味道。 第4章 我们的小森林EP01 节目开始录制的时间是在七月八号，第一次嘉宾汇合的地点在海市的一个酒店，由节目组给他们提供住处，并先暂时给他们收走手机，当然，通过节目组安排，湛未还是知道住在自己隔壁的就是周景明的。 “你好，湛老师，我是这次的跟拍PD，你可以叫我小张，现在由我来同您这边一同拍摄节目先导片。” “好的，小张老师请进。” 酒店房门是在晚上七点左右被敲响的，进来的是一个看上去清瘦，带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后面跟着一个摄影师，摄影师看不清模样，看经纪人也跟在后面，湛未就知道估计是临时安排的一些拍摄并且应该可以后期沟通，方便后期对不理想的片段进行剪辑，于是就让他们进来了。 “湛老师现在我们就要进行拍摄了，这次节目我们将会与另外十三个嘉宾在青荫共同生活三个月的时间，这期间要求我们嘉宾不能携带手机等电子设备，等到了青荫将会有专门的通讯设备发放到你们手上，所以在节目开始之前麻烦湛老师让我们录一个开箱检查，并且顺便来拍一下开箱视频，分享一下湛老师的生活好物。” “好的，稍等我去拿一下我的行李箱。”湛未倒是不奇怪这些事情，之前节目也会因为突然间的调整所以拍一些计划之外的事情，所以在录综艺的时候从来不会带一些不该带的东西。 “那我们现在开始吧。”说这话的时候湛未盘腿坐在地板上，面前是已经摊开的行李箱。 “那我们从左往右开始吧，左边这边，是我带的几双鞋子还有衣服，我还专门带了几个外套，因为听说虽然咱到时候已经是夏天了，但是青荫其实并不算热，到了晚上甚至可能会比较冷，我个人的话还是比较怕冷的。”现在打开的是行李箱的左侧，里面看上去整整齐齐的打包好了几双鞋子，几件衣服也有专门的袋子一个个包装好，看上去甚至已经搭配好了。 “右边的话就是一些比较细碎的东西了，像是这个是我日常会用的护肤品，化妆品的话因为我不是很喜欢带很多东西，所以跟朋友说好了，到时候我用他化妆品，他用我护肤品。” “哦？朋友？湛老师在我们节目组邀请的嘉宾里面还有关系很好的朋友吗？”张PD立马抓住了话头，镜头稳稳地对准了低头收拾的湛未。 湛未依旧低着头收拾着东西，等张PD问完，就开始说之前就准备好的台词，“对的，这次参加节目刚好我有个朋友也参加，之前拍戏的时候合作过的周景明，这次这些行李他还帮我收拾的呢，我自己可收拾不出来这么整齐的行李箱。” 这话是真的，节目开始之前双方的经纪人曾多次到湛未出租屋里面展开大讨论，最后还是周景明提供了几条可行性方案。 “一，到时候上节目肯定会每个人携带生活用品，反正到时候住一个屋子也方便，我们可以专门带一些东西到时候交换使用，这样子既可以每个人少带一点东西，又可以给他们磕点。” “二、比如我容易过敏，到时候一换水土估计很容易发作，到时候我专门不带过敏药，湛老师，你到时候带着，我一过敏你就开始照顾我，说早有准备，然后把过敏药拿出来。” “三、之前咱俩炒CP的时候不还专门买了一堆同款吗？还有一些小挂件什么的。到时候咱俩选那么一两样小东西带着，故意营造出来一幅我们一直待在身边的样子。” …… 关于如何在节目里面炒CP炒冷饭，看上去周景明真的是特别的擅长，这种事情都用不到经纪人和相方插手，他一个人就能策划出一套完整的CP营业方案。 于是出发之前周景明专门过来和他一起收拾的行李箱，特意打造了每一个不经意的小细节。 “你看这边的话还有准备的一些零食，到时候一起分享着吃，我们还一起选了一些礼物到时候送给大家。”湛未有条不紊的从里面拿出来每一样东西展示完放回去。 PD自然会心追问：“哦？看来湛老师很有心啊，能透露下为什么选这些吗？” 湛未笑答：“秘密，到时候就知道了。” 张PD：“好的，湛老师，我们这边还有一些问题需要问一下。” 湛未：“请问。” 张PD：“明天就要见到大家了，感觉怎么样？” “其实是蛮紧张的，毕竟好多人我都不认识，我也第一次有这种集体生活的体验，所以在开始之前蛮紧张，好在还是有认识的老师一起，希望到时候能一起更好地融入节目。” 张PD：“相信湛老师到时候会收获很多不同的感受呢。到时候您更偏向于早睡早起还是晚睡晚起呢？” 湛未：“这个得根据情况来定，我可听说你们节目组到时候可能安排我们做一些农活，可能到时候累到了就不自觉的晚起了吧。” …… 问题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这次在各自酒店里面进行的都是一些关于每个人个人性格特质的一些问题，并没有超出当时所给定的题库，他流畅地背出那些精心打磨过的答案，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必定这是他专门背了好几个晚上的成果呢。 周景明那边也一切顺利。 PD走了之后，湛未跑到阳台那边，望向周景明房间的窗子，他俩住的很近，所以通过窗户可以看到彼此。 看着周景明那边灯光依旧是亮着的，里面隐隐约约能看到不只是一个人，他有些害怕，有些紧张，虽然知道周景明比他要靠谱多了，但是他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一直望着对方阳台的位置，眼睛都有点酸了，忘记了时间，都不知道站了多久。 直到周景明房间里面那堆人影活动，然后都消失在房间里面，他才惊觉自己居然在阳台这边远程看了这么久。 他在期盼，在期盼周景明能在结束之后来到阳台，向自己一样，他希望现在见到这个熟悉的身影，哪怕之前并不算愉快。 只是等了好久，都不见他出来。在他觉得周景明应该不会出来的时候，对面的窗帘“唰”地被拉开，对上了他的视线。 周景明的眼神一如平常，是冷静且温和的，看上去一点也不歇斯底里，他偏头看湛未，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比了个OK，确认周景明这边也一切顺利之后，湛未紧绷的情绪才稍微放松了一点，同样比了个OK之后，就拉上窗帘回到房间了。 重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节目组订的酒店自然不会像是自己经纪人租的出租屋那么破，是环境很好的酒店，节目组没有厚此薄彼，无论是糊咖还是流量明星，亦或者是权威的演员，在这里待遇都是一样的。其实这种情况倒也很少见，他在娱乐圈呆了这么多年，见惯了捧高踩低，此刻面对这难得的“一视同仁”，他心底竟掠过一丝荒谬的“受宠若惊”。 但即使是现在，他真的已经开始录制节目了，他也并不确定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对的。 他依旧不确定是不是该来参加综艺，是不是该来炒CP，就像是他当年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要来娱乐圈当演员一样，每一步路他都没有提前准备好。父母离开时他没准备好，懵懵懂懂踏入娱乐圈时他没准备好，开始拍戏时他没准备好，直到现在，面对这档综艺和炒这盘‘冷饭’，他依然没准备好。 前经纪人临走时，曾皱着眉，近乎质问地盯着他：“张伟，你到底想要什么？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对啊，究竟有什么不满意的。 公司对他足够好，耐得住性子捧他，哪怕他一直不温不火，公司也把他放在第一梯队；虽然自己父母离开了自己，但是从指缝间漏下的零星资源，就够自己在娱乐圈当个小资源咖；别人苦苦求来的资源机遇，他触手可得，所以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所以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不知道。 他想过。 想过如何让自己快乐起来，想过如何让自己积极向上，想过如何去努力，如何去过上大家向往的生活。 可是他一直这么漫无目的地努力，浑浑噩噩地快乐，等到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只感觉自己整个人被一层厚厚的茧束缚着，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勒得他几乎窒息。 或许。 或许真的是他想要的太多了吗？ 他感到有水珠划过脸颊。 然后就这么不知不觉的，意识在无尽的纠结与自我诘问中逐渐模糊，最终，沉重的疲惫感拖拽着他坠入了无梦的昏睡。 第二天的录制是在酒店的餐厅，空气里面弥漫着咖啡和面包的香气，节目组准备了丰盛的早餐，还有错落有致的座位，供给他们随意落座。 湛未来的时候并不算早，已经有四五个嘉宾落座了，其中包括着周景明。 他想着自己反正也是要和周景明炒cp，于是就径直坐到了周景明旁边，谁料到他刚坐下，周景明就起身走开了。 把他震惊的眼睛睁大，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也亏的旁边林湛打圆场，“呀，湛老师你也来了，你看你名字里面有湛，我也有一个，到时候他们叫湛老师都不知道是叫咱俩的谁了。” 湛未抛回一个感恩的表情，然后立马开始附和，“那到时候节目开始，咱俩可是需要一场‘湛老师’称号战了。” “哈哈，您可真幽默。” 正要继续不尴不尬的聊着的时候，周景明将一杯黑咖啡，稳稳地放在他手边。 “消肿。”周景明的声音不高，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没多看他一眼，仿佛只是递了张纸巾般寻常。说完便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湛未这才反应过来，可能是昨天晚上哭过的原因，眼睛是一些肿的。 湛未怔了一下，指尖触到冰凉的杯壁。他端起那杯深褐色的液体，浓烈的苦香钻入鼻腔。他想要说声谢谢，偏头朝向周景明的方向，却发现不知是不是这杯咖啡的原因，周景明今天看上去格外的顺眼，不知不觉居然看呆了。 “怎么了？”周景明问。 “没什么。”他掩饰性地低头，就着那杯冰凉的咖啡猛地喝了一大口。强烈的苦涩瞬间在舌尖炸开，霸道地驱散了最后一丝混沌。 明明咖啡是苦的，他却分明感受到一丝暖意。 第5章 小明一共可以多喝五瓶饮料 下面开始了节目的正式录制，坐在湛未左手边的，是“决战湛老师之巅”的林湛，坐在他右手边的，是本次“复婚”对象，周景明。作为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很多年的资深艺人，湛未觉得自己还是深谙卖腐之道的，这种时候他当然懂啦。 卖腐第一条，制造双标感。 于是他向周景明悄悄的靠近了一点，尽量让自己跟他挨得近一点。 周景明好像没注意靠近的是他一样，似乎专注于拿面包，不经意地挪动了下位置。 湛未不死心，又来了一次。 周景明好像成心跟他作对一样，又干了点小动作然后又远了一点。 他气不过，在桌子下边重重的掐了一下周景明的腿，周景明被掐的身体瞬间停滞，看向始作俑者，结果又被狠狠地瞪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真的毫无营业自觉。 于是面无表情地拿起一块饼干，放在湛未面前的碟子里，然后在桌子下面尝试掐回来，结果被躲开了。 因为有镜头，也没办法继续下去，就此作罢。 不过他俩这一番你来我往之后，就导致了很尴尬的场面，导致他和周景明几乎挨在一起，而与林湛之间仿佛隔了个东非大裂谷。 林湛似乎毫不在意，反而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身边这对“营业CP”的互动。 只是他俩沉浸在CP营业之中，完全把这个事情抛之脑后了。 早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嘉宾也几乎都到了，几个人坐成一排，开始做自我介绍。 当然因为是综艺节目嘛，很多大家也已经提前认识了，自我介绍相对也没有那么的正式，每人简单介绍姓名，几句寒暄后，便在掌声中结束。 讲真，湛未实在记不住所有嘉宾的名字。他努力想记住每一张脸和名字，但信息像流水般，顺滑的经过他的大脑。 已经可以预想到到时候的尴尬了。 但是偏头一看周景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于是小声问，“你都记住了吗？这么自信。” “当然，谁跟你似的。” “真的吗？那你说最左边那个是谁？” “那是安然，这个女生你前段时间还搭档过你不记得吗？” “嗯？什么时候？”湛未对这个女生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且其实对方是长的很有自己特色那一种，五官特别大气舒展，不像是自己见过会记不住的长相。 “骗你的。” 湛未觉得特别无语。 “各位嘉宾，在出发之前我们将会进行一些问答，选出我们三个‘大家庭’的‘家长’，‘家长’将有权选择一位‘家庭成员’，其他‘家庭成员’根据昨天晚上的测试来分房，大家准备好了吗？”说话的是昨天晚上见过的张PD。 “下面由我来宣布第一关问答规则，问答采用抢答的方式进行，答错后下一位嘉宾可以继续作答，直到有人答对为止，答对一题积一分，本关共计十题，最终得分最高的将成为第一位‘家长’。” “请听第一题。” “‘名落孙山’中的孙山最后考上了没有？抢答开始。” “考上了。”是周景明和王彩凤几乎同时发出的声音，后面还跟着其他嘉宾慢一拍的回答。 林湛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他还沉浸在自己忘记带眼镜，看不清PD口型所以没听清题目当中，结果就听到了自己同伴居然不跟自己一样是“学渣”了的悲惨状况。 最后节目组调取了视频，发现最后是周景明张嘴早了那么一小点时间，于是第一分被周景明拿到了。 “还是年轻人最快哈。”王彩凤老师显然也没有很失落，反而是很开心很爽朗的样子。 “没有没有，侥幸侥幸。”周景明嘴上都是谦虚的样子，实际上他悄悄拍了拍林湛的手背，在桌子下面比了个OK。 …… 第一轮游戏到了最后一题的时候，得分情况大概是这个样子的： 王彩凤四分，周景明三分，安然和马建国各一分。 如果周景明能在最后一题抢答成功，那还有一次加赛，和王彩凤老师争夺第一位“家长”机会。 气氛变得“白热化”起来。 当然，这个“白热化”是湛未自己的感觉，周景明和王彩凤老师那边氛围依然轻松融洽，王老师甚至还打趣说要是自己当“家长”了，一定要把小周要过来，这孩子太讨喜了。 莫名的，湛未感觉有点不自在，这不自在来的有些莫名其妙，但他又觉得似乎自己很早就已经开始不自在了。 从第一轮游戏开始，自己似乎就没说过话，他原本以为周景明会跟自己一样，毕竟他总是那么的冷静沉稳，实在不像是这么容易和一群人打成一片的样子。在他的印象里面，周景明也确实不是喜欢和别人打成一片的人，他总是疏离的，礼貌的，有距离感的对待几乎每一个人，就像是自己那样。 但是现在他发现似乎自己好像错了，有问题的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只是他错误的把别人归集成了自己的同类。 他没说话，显然也不在状态，只在大家说话嬉闹时，适时地露出程式化的笑容。 “下面就是本次抢答的最后一题，在最后一题我们将会加大难度，大家请听第十题。”PD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明去饮料店买饮料，每三个空瓶子可以兑换一瓶饮料，小明一共买了十瓶饮料，最多可以多喝到几瓶饮料？” 题目其实有些绕，所以再PD问完之后，场上少有的出现了短暂的几十秒静默，每个人都在写写画画。 湛未其实是没听清PD说了什么的，今天拿的隐形眼镜有点磨眼睛，所以最后就摘了下来，但是搭配的造型并不适合戴眼镜，所以最后就什么都没戴出来了，结果就呈现出来现在这种状况了。 突然他感受到腿被右边的人拍了几下，他低头看去，发现周景明的手指在桌面上看似无意识地敲击了五下，于是他下意识的说了出来“五？” “恭喜湛老师回答正确，第一关问答最终得分为王彩凤四分，周景明三分，安然、湛未和马建国各一分，恭喜王彩凤老师成为第一个‘家长’。” 湛未是有点蒙的，他确实没想到还有这一回事，如果周景明获胜，这一关可能最后的“家长”就是周景明了，到时候周景明可以直接邀请自己成为“家庭成员”，他实在是想不通究竟是为什么。 他只能跟着大家茫然地鼓掌，困惑地望向周景明。 周景明却对着他笑笑，然后说“恭喜湛老师。” 周围的人也纷纷过来祝贺他还有王彩凤老师，仿佛他答对题目的喜悦与王彩凤当选‘家长’同等重要。 …… 后面两关最后得出来的“家长”分别是马建国老师和沈墨川。 沈墨川这个名字对湛未来说很陌生，据说是一个散文作家，写的文章还上过小学教材，不过上教材的时候湛未已经小学毕业了，没有机会学到他的文章。 但是最后的三个“家长”人选让湛未心里七上八下的，王彩凤选择了周景明，马建国选了林湛，沈墨川最后选择了一个厨师，叫陈禾苏。 他跟周景明能不能分到一个组得看节目组安排了，虽然他们之前和节目组商量过，安排他和周景明炒cp，节目组应该知道要跟到一组，但是他确实有些害怕，害怕节目组发现自己没什么综艺感，然后不分这种戏份给他，怕他跟周景明昨晚的作答未能达到预期，或者说他们猜错了节目组分房子的逻辑。 有些慌张不安，他也不知道该跟谁讲，也不知道周景明知不知道自己的心情。 还没有完全收拾好心情，他们就已经坐上了节目组准备的飞机，前往青荫。 到了机场之后就要跟经纪人完全分开了，分开之前湛未的经纪人突然间变得温情起来，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到时候不要太累到自己，炒CP顺其自然就好，实在不行就当来度假放松了。 他这个时候才突然间反应过来，好像自打李文田接手自己，这是他俩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 湛未属实是没有见过这种样子的她，没等安慰几声，就已经要准备登机了。 飞行期间没有摄像机跟随，大家都经历了早起录节目，到了中午到飞机上的时候都特别安静，各自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湛未却全然没有了睡意，透过窗户看向窗外，层层叠叠的云彩，天空是那么蓝那么蓝，没有边际一样，如果自己置身其中一定会很开心，很放松吧。 飞机引擎的轰鸣声是此刻唯一的背景音。机舱内一片静谧，大多数嘉宾都陷入沉睡，轻微的鼾声或平稳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湛未偏过头，目光掠过身边沉睡的林湛，最终落在过道另一侧的周景明身上。 周景明似乎也睡着了，头微微侧向舷窗方向，清晨录制时那副游刃有余的“营业”面具此刻消失无踪，只余下沉静的轮廓。他闭着眼，呼吸均匀，眉头却在不经意间微微蹙着，仿佛在睡梦中也被什么困扰着。一缕额发垂落，遮住了部分眉眼，竟显出一种平日里罕见的脆弱感。 他忽然间特别好奇，周景明是怎么发现自己不在状态的，他是怎么发现自己融入不了大家的，或者说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今早上他往周景明那边移动，周景明躲开的时候，他就发现周景明其实并没有什么营业的自觉，干的事情无论是那杯咖啡还是“让题”，似乎更多的是出于本能。 究竟是本能，还是愧疚。 湛未有点想不清。 他收回视线，重新望向舷窗外。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问一下，他想。 第6章 原来你早就知道 抵达青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一行人再坐大巴车，摇摇晃晃的抵达落脚点，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四野悄然，唯有车灯划破浓重的夜色。 这边天是透亮透亮的，月亮明晃晃的挂在天上，把周围照得影影绰绰的，星星也多，密密麻麻的撒在天上，像是小时候才能看到的夜空。 月光从树杈里漏下来，在地上投下一大片一大片晃动的影子，深的浅的，风一吹，那些影子就跟着晃动。四下里静悄悄的，下车后的大家要么打着哈欠，要么揉着肩膀，带着的眼罩还没有完全摘下来，都因为长时间乘坐交通工具，一身疲惫。不过虽然大家没有什么说话的性质，在看到眼前的镜像的时候，都睁着眼有些贪婪的观看着四周的场景，或许他们也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了。 “欢迎来到小森林。”打破平静的是张PD的声音，“这里位于青荫市南安区，我们将会在这里度过为期三个月的共同生活，大家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大家的声音是那种像小学生上课拖长音的感觉，莫名有种喜感。 “考虑到舟车劳顿，这次公布分房之前我们安排大厨为大家准备了一顿豪华大餐，请大家移步中心广场开始今日晚餐。” 所谓的中心广场并不是那种建设良好，设备齐全的，相反，构成中心广场的其实除了一个原木搭成的舞台，以及一些设置好的座位，并没有其他什么特别的东西。照明设备是几个很像片场打光灯的简陋的灯具，可能是为了营造氛围，节目组还点了篝火，但是燃烧的并没有很好，除了弄出来一些烟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当然，现在节目组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一个大桌子，上面是节目组准备的饭菜，看上去都是一些比较有当地特色的菜品，看上去让人胃口大开。 经过一天的相处，大家也都比较熟了，各自跟交往起来比较合得来的人一起坐下开始吃东西。 湛未自然也靠着周景明坐了下去。 落座之后早上那种莫名的不适感突然间又有些涌了上来，特别是摆在自己面前的饭菜刚好是一道羊肉，自己平时几乎不吃羊肉，他并不是很喜欢羊肉的膻味。 但是刚刚落座的时候只顾得跟着周景明，生怕周景明身边的位置被人抢走了。 可能是因为在飞机上面作为比较近的缘故，他发现周景明和一个叫林沅的女生聊得很开心，当然也跟他们有共同爱好有关系，他悄悄跟在旁边，已经听他们聊了三四部自己一点没听说过的动漫了，是不是还冒出来几句日语来。 林沅是这次节目组邀请的一位画家，比较擅长一些色彩丰富的插画，在网络上小有名气。 他实在是害怕周景明聊嗨了把自己给忘记了。 这十几号人里面，自己除了认识周景明，剩下的只有两三个在拍戏的时候合作过，还是那种只有一场对手戏，只加了个微信就再也没有然后了的半生不熟的关系。 这一切就导致自己选座位的时候有一些慌不择路，一点没发现自己面前的才自己不喜欢，而且餐桌太大太长了，还不是旋转桌，好多自己喜欢的菜都离自己好远，他没有什么勇气去伸长胳膊夹菜。 于是他坐在那里吃着米饭，在心里作演练，自己如果到旁边去夹菜需要怎么跟别人交流，会不会节目播出的时候有人说他净想着吃去了，会不会人家也被他这么弄得不自在，会不会他夹菜的时候不小心把袖子弄到菜里面去…… 他有点后悔来参加节目了。 他内心戏还没有结束，内心仍有两个小人在争论，一个说“不就夹个菜嘛，谁会在意这种事。”另一个小人说“但是万一呢？” 突然面前多了一个盘子，上面是好几种样式的菜，有他一直想吃的锅包肉，有甜甜的雪衣豆沙，看上去清清爽爽的山野菜……几乎是餐桌上面除了他不吃的那几样，每一样都夹了一点。 寄过来盘子的是周景明。 他忽然有点想哭，他形容不太出来这种感觉，他分不太清这种感觉究竟是不是感动，他只觉得心头涌现出来一股酸涩，那股劲涌到眼眶，几乎化作泪水。 “谢谢。”如果夹在身上的麦克风质量好一些，兴许能够拍清他声音里面有些许哽咽。 “待会有什么想吃的和我说行了，我可比你身手敏捷多了。” 周景明用余光扫过身边似乎有些过于沉默的人，其实能够感受出来今天湛未状态似乎有点不太对。 之前他们有合作过，虽然湛未实际上演技并不是很好，但是出奇的认真，经常能够看到他在看剧本，每次剧本上都涂涂画画写满了标记，有的时候自己对戏的时候忘记台词，湛未甚至能够一字不差的把他的台词说出来。他曾经问过为什么这么认真，当时湛未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他说自己在害怕，害怕自己连可以做的都做不好，所以就尽力做到所有能做的事情。 所以周景明对湛未的印象一直都是，虽然业务能力很一般，但是专业精神很强。 当早上看到湛未顶着浮肿的眼睛走进餐厅的时候，他就在想，湛未究竟怎么了。 到游戏环节一开始他觉得，可能是因为本身湛未的性格就比较内向，所以这种抢答性的题目基本上都不敢抢答，所以这一段话少很正常。 直到游戏进行到后半程，他才越发发觉，这根本不是内向，他又开始游离在人群之外了。 跟周景明不同，周景明选择不与大部分人深交只是他觉得没有那么多深交的必要，他可以有很多普通的可以交流的朋友，但是对于他而言知心朋友一个两个就够了，所以他是主动的自主的自愿的选择作为旁观者。 但是湛未不一样，他能感受到湛未他很矛盾，一方面他有些不想参与到人群中，和人□□流时间久了就格外的颓废，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有些希望自己没有那种“被孤立感”，哪怕这个感觉并不是来自他人的刻意孤立，而是他没有去接近人群。 “小周刚夹了那么多菜原来是给小湛啊，你俩关系可真好。”开口的是王彩凤老师，听到这话湛未是有些尴尬的，他迫切的期待周景明能够迅速地回一句打圆场的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周景明好像没听见一样，在那里专心致志的吃着菜，哪怕自己疯狂在桌子下面踢周景明的腿，他也没有一丝一毫要说话的征兆。 “嗯，我俩之前还合作过来着。”他怕王老师尴尬，于是不过脑子的紧急补了一句，说完之后他有点惴惴不安，怕这句话成为整个餐桌的最后一句话。 “这样啊，之前拍的戏吗？”王老师听起来还蛮感兴趣。 “我知道我知道，《有罪推论》对吗？我之前可喜欢看了，等待会我可得要一下周老师湛老师的签名。”接话的人是林沅。 接下来餐桌上面的人对他俩拍的电视剧展开了讨论，讨论着讨论着话题逐渐偏移到了其他事情上，见到自己幸好没有引起冷场，他的心也放到肚子里去了。 一直没说话的周景明反而凑了上来，低声说“你看，这不是能说话吗？” 湛未并没有想到周景明能感受到自己不在状态，一整天他都有尽量维持住最基本的社交，虽然效果不佳，但是自己平时社交水平也不高，在一群陌生人眼里面感受不到他的异常，虽然周景明和自己也算认识，之前还是跟自己交朋友的有力人选，但是必定断交了将近五年时间，上节目之前联系也不算很多。 他忍不住用余光偷瞄身边的人。 周景明已经恢复了他惯常的平静姿态，正慢条斯理地挑着盘子里的青菜，看不出来任何其他情绪和动机。 留给湛未想东想西的时间并不多，节目组给除了三位“家长”，以及家长选定的“家庭成员”以外的八名嘉宾各自分配了一个信封，信封里面装着他们将要前往的房子，以及他们将要共同组成三个月为期的短期家庭的成员。 “各自的‘家长’以及他们的小助手都已经在各自的房间里面等待大家的到来了，大家准备好了吗？”张PD的声音是很振奋很有激情的，他不禁默默在心里感叹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有精力的人，但是其实他依旧没有准备好。 其他嘉宾已经开始找地方偷偷摸摸的打开信封，去看自己是哪个“家庭”的“新成员”，湛未有点不敢，他看向嘉宾开始走向不同的方向，然后同个方向的嘉宾凑到一块，开始开开心心的聊天，似乎已经在进到房子之前就已经是一起生活很久的家庭成员。 只有他，像被钉在了原地。 他害怕信封里面是陌生的名字，害怕面对未知的一切。 他甚至荒谬地觉得，最好的结果不过是像计划的那样和周景明一起。 至少好过又回到自己一个人。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涌上甚至可以称之为厌弃的情绪。 什么时候，连和周景明捆绑都成了一种可以接受的“安全区”了？ 夜风吹过，带着森林深处的凉意，终于，他还是闭上眼，一鼓作气撕开了信封。 里面是一张小小的卡片。 上面是王彩凤老师写的“小湛同学，接下来的日子多多指教。” 以及周景明的“到时候咱们做舍友。” 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偷偷摸摸写的。 原来周景明早就知道他们被分到同一个“家”里面了。 第7章 毕竟来都来了嘛 节目组将这次嘉宾们一起生活的地方，有些诗意的称之为“森林小镇”。 青荫本身就以森林闻名，这片区域更是紧邻着一片有着悠久历史的亚寒带森林，有着数不清的参天树木，里面不乏一些世界上罕见的古老树种。 早在大巴车颠簸行进的时候，导演组就向他们展示了一张“森林小镇”的手绘地图，根据布局大概可以分为三个部分。 整个小镇的入口核心便是中心广场了，它就像树根一样分岔，然后蜿蜒曲折的伸向森林，连接着每一个地方。 中央广场有三条不同的路，分别连接着三个小屋，这些小屋也就是他们最终将要落脚的地方，每一个小屋采取了不同的设计。 三个小屋之后的更深处，有着阡陌交通连接着大片在手绘地图上空白的区域，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面，需要他们辛勤劳作、努力创作，赋予这些地方色彩。 湛未的目的地，位于中央广场北方的那条路的尽头，他动身有些迟了，所以已经距离其他嘉宾比较远了，身影在林影和夜色当中，渐渐的模糊不清，索性不去费力追赶。 他放慢脚步，有些刻意地让自己沉浸在这一段一个人的宁静。虽然说是七月份，跟海市的潮热截然不同，暑气在这里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个时候之前准备好的外套倒也真的起了作用。 四周极其的安静，静的能够听到自己轻微的呼吸声以及鞋底和地面擦的声音，偶尔有走在路上不小心提到石子，石子顺着力度滚动的声音。月光透过浓密的树枝，在敬业的给他照明。 他随着这条路走着，走着走着，一种莫名的平静感涌上心头，慢慢的包裹住他。 他走得很慢很慢，前面渐渐完全看不清其他人的身影，只剩下他还有望不到头的层层叠叠的树木，忽然间他想通了，与其一直纠结自己来到这里的动机是否纯粹，与其纠结自己是否完美无瑕，倒不如享受在这边的一切，他确实应该放过自己了。 毕竟来都来了嘛。 就这样慢慢的走着，也不知道是他走得太慢还是路真的这么的长，他感觉自己走了好久好久都没有走到尽头，忽然间他似乎看到有一星光亮朝自己缓缓地靠近，突然似乎像是注意到自己了一样，接近的速度加快，朝自己飞速靠近。 光渐渐逼近，来人的轮廓也渐渐的清晰起来，是周景明。 他察觉到周景明越靠近自己速度反而越快，然后有些气喘吁吁地停到了他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特别想笑，他努力的将自己的笑容隐没在夜色当中，但周景明偏偏不像他一样是个近视，目光精准的捕捉到了他嘴角的弧度，毫不客气的指了出来。 “嘲笑自己蠢到连一条直路都能走迷路了吗？”说出来的话也是不中听的。 “我没迷路。”他试图辩解。 但是周景明没有继续和他呛嘴，只是不由分说的把手电筒塞到了他手里，另一只手极其自然的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转身就要走。湛未有些愣住，赶紧跟上。 周景明一边拖着，一边开始絮絮叨叨：“跟咱一个屋子的，除了王彩凤老师和我你提前知道以外，还有安然和林沅。小屋一共有三间卧室，两间双人间，剩下的一个是单人间，我已经跟他们说过咱俩住一间了，不过他们非得说要问问你的意见，我说了咱俩都商量好了他们都不信。”听语气周景明还有点委屈呢。 “屋子的话一共是两层，一楼只有一个双人间，二楼有两间我是，每个卧室的陈设都蛮有意思的，到了之后你可以好好参观一下。” “不过则咱俩百分百分到一间里面，小屋里面一共住五个人，三个女生两个男生，咱俩不住一间的话难道还能让他们三个女生挤到一间房吗？” “可能他们觉得我不在就分房间不太礼貌吧。”湛未小声跟周景明辩解。 “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你看这不就到了吗？” 随着周景明的声音，湛未终于看清了小屋的全貌——是一个双层小屋，节目组有刻意营造出来木质结构建筑的那种质朴温馨感觉，他能看到房门上面能看到清晰地木纹。整个房子层外面看起来并没有特别华丽，但是让人觉得安全，温暖。灯光从宽大的窗户里肆意地流淌出来，暖暖的光晕驱散了门前的黑暗，映照在地上，没有月光那般被浓密的树枝遮住了大半的光影，大方的将整个房子照的暖洋洋的。 屋里面弥漫着咖啡的暖香和一种新木料的淡淡气息，隐隐约约有着说笑的声音， 屋里面的人正围着桌子坐着，沙发椅歪歪扭扭地放着靠垫，茶几上散落着几杯冒着热气的饮料和一些开封的零食袋，坐的姿势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的。 最先发现他们回来的人是王老师，“小周小湛你们回来啦。”声音熟悉热络的好像彼此之前并不是第一次见面的关系。 “嗯，他走路有点慢，所以刚到。” “那就好，我还以为节目组临时把我们的小湛小朋友安排到别的屋了呢，那我就损失大了。”王老师还在跟他们开着玩笑。 湛未有点不太自在，他有点后悔刚刚自己走路那么慢了，于是开始小声道歉。 “这点事道歉干嘛呀。”王老师走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其他嘉宾也都过来，开始领着湛未参观小屋。 在湛未来之前，他们已经看过一圈了，于是热络的开始介绍，“你看这边还有一个休闲区，我带了好多小玩具，等明天白天我放在这，咱到时候一起玩。”安然担任起来了这次的导游。 …… 慢慢的，随着参观完一整间屋子，湛未也没那么束缚了，后面渐渐能够和另外三个嘉宾开几句不轻不重的玩笑来了。 分房间的最终决定，也在他们转完这一圈之后定下来了。 其实就像是周景明说的那样，分房间的选择并没有很多，而且周景明和湛未肯定会分到同一间双人间里面，另外的三个嘉宾，经过商量，由王彩凤老师自己独享单人间，安然和林沅到同一个房间。考虑到男女差异，最后周湛二人住在一楼，女嘉宾住在二楼。 大家都是第一天来到这里，并且也都是做一整天的交通工具，每一个人都累的浑身乏力，之后就很快的把行李箱拿到了自己房间，稍微收拾洗漱一下就准备睡觉了。 周景明和湛未也不例外。 睡觉之前，湛未用衣服遮住了房间的摄像头，关上灯，躺到了床上。 其实一整天下了，绝对是很累很累的，但可能有点认床，也可能是一天下来，精神压力有点大，总之是现在并不能立刻马上入睡。 “周景明。”他刚躺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声叫同一个房间里的人，“周景明？” 回应他的是那人愈发有规律的呼吸声。 于是就着这呼吸声，他慢慢地也安静下来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这一觉大家都睡了蛮久的，小屋里面最早起床的是王彩凤老师，醒来之后，她先是喝了杯温水，在屋子里面稍微溜达了一圈之后，发现大家还是没有任何要起来的迹象，于是就先一个人出去溜达了。 等她回来差不多十点左右，屋子里面依旧是静悄悄的，除了周景明正在厨房里面做早餐，没有一个人起床。 见到周景明在准备早餐，王老师也走了过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事老师您休息就好了，刚刚我收拾厨房，发现节目组居然准备了蛮多吃的。我准备做一些煎蛋，还有些煎面包片，等待会做说之后叫他们起床吃。”周景明说话的时候也没耽误手上的活，“感觉他们昨天也累着了。” “那你现在在这做着，我去叫他们起床。” 于是王老师提供小屋的叫醒服务，第一个享受这种服务的是住在一楼，距离王老师目前位置最近的湛未。 湛未昨天确实是累的不轻，一方面在飞机上本来就没有睡觉，另一方面一整天基本上全程都在拍摄当中，没有什么时间可以休息，甚至中午的时候也只是啃了两口面包，应付了应付。昨天晚上睡的又比较晚，再加上本身他也并不是起床早的人，所以就导致了睡到现在。 还在睡觉当中，忽然间就隐隐约约听到有敲门的声音。 跟之前在家里楼上那种强势的装修声不一样，这个敲门的声音是轻柔的和缓的，似乎是害怕把屋里面的人吵醒，但是实际上又是在提供叫醒服务。 他看临床周景明不在，还以为是他，于是也没有稍微整理一下，直接大咧咧的把门打开，头发还呈现着鸡窝头的状态，睡眼惺忪的，直到他发现面前的人并不是周景明，而是王彩凤老师。 “咚。”在他大脑反应过来一切之前，他手快已经把门关上了。 这个时候他大脑才像是刚刚睡醒一样，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行为是有多么的不礼貌。 于是就只能打开门，垂着头想要道歉。 “没事，看你刚刚也是没睡醒的样子，现在睡醒了吧？”王老师并没有在意他刚刚的举动，“小周刚刚做了早餐，快收拾收拾来吃饭吧。” “好的，麻烦王老师了。” “别叫王老师了，节目组不是说咱算一个大家庭吗？你会叫你爸爸妈妈叫老师吗？”当然，说出这话之后，王老师并没有打算让湛未立刻马上更改称号，只是稍微提醒了一下。“你现在收拾收拾吧，我去叫另外两个小妹妹。” 于是湛未返回房间开始整理自己的鸡窝头…… 第8章 克洛格□□·芬迪贝琉斯 现在是下午三点半，湛未目前在天文台。 跟他一起的还有周景明和林湛。 要问为什么他们出现在这里，事情要追溯到五个小时之前。 当湛未收拾好去餐桌边坐下的时候，另外，两个小姑娘还没有收拾完，只有他、周景明和王彩凤老师在慢悠悠吃着早饭，王老师还在夸周景明用辣椒酱煎鸡蛋的做法蛮别出心裁的。 此时，时间大概到了十点十分。 突然间，屋子里面的广播响了起来。 说到这里湛未想要吐槽一句，他实在是没想到节目组居然还会在屋子里面放广播，设备藏在天花板的装饰里面，昨天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这个东西。 它先是毫无预兆的响起了一声开机声，像是没有提前调试好一样。 “各位居民，大家好，我是‘森林小镇’的镇长克洛格□□·芬迪贝琉斯，欢迎大家来到森林小镇，请大家在十点半到达会议室，开启第一次居民大会。” “重复一遍。” “请大家十点半到达会议室，开启第一次居民大会。” 广播就这样突然间响起来，毫无预兆的开始自顾自己的广播，也得亏广播一看就是新安装的，广播效果不错，不跟学校的广播那样只能听到杂音，至少信息都传达清楚了。 广播自顾自得播放之后，又自顾自得停了下来。 广播响起了之后，小屋里面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林沅和安然就停在了从二楼往下走的位置，周景明还一直维持着把面包往嘴里面塞的动作。 广播结束之后，就像是游戏卡顿一样，他们还维持了三四秒当时的动作，然后才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其实听个广播不用停下正在进行的事情一样。 于是周景明继续往嘴里面塞面包，两个小姑娘也从楼上跑了下来，坐到了留好早餐的位置上，开始加速吃东西。 “不用急不用急。”王老师向她俩递过去了牛奶，“别噎着，还有一段时间呢。” 接下来我们将时间转换到上午十点三十分。 森林小镇的会议室里面，大家坐在长桌两侧，可以看得出来时间确实太仓促了，林湛他们小屋已经算是比较整齐的到达会议室的了，最狼狈的是沈墨川为家长的“家庭”，应该是听到广播之后才起的，随手拿一件衣服就出门的样子，明显很狼狈。 陈禾甚至两只袜子穿的都不是成双的。 十点半，大家准时出现在会议室。 经过一整天的相处，大家已经肉眼可见的相对之前要熟悉很多，落座的时候不约而同的一个小屋的人坐在了一起。 窸窸窣窣的说着小话。 没有前一天早餐的时候，大家打完招呼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由两个长辈引导着社交这种尴尬的场景了。 十点三十五分。 会议室的内门突然开启。 他们也没想到，节目组会在会议室做一个暗门，就在长桌最头上，就在主位后面。 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很奇怪的人偶服的人，人偶头部做成了有这狗啃刘海以及披肩发的大眼睛小姑娘的样子，很像是小野盲盒里面那种，衣服是穿着一个大大的格子衬衫，可能是定做的时候出了问题，有几颗扣子被撑开了，穿的是一个牛仔蓝的裙子，背着一个大大的兔子玩偶，跟《蜡笔小新》里面妮妮的兔子玩偶非常相似。 那人进来之后，突然间会议室的广播响起了音乐，是节目组自制的音乐。 其实说是音乐还是往好的形容的，更应该像是搞怪BGM，用得是DJ版《一闪一闪亮晶晶》，那种电音开的非常大的女生，用《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旋律唱着不知所云的奇怪歌词。 人偶随着音乐开始跳舞，看出来是想要跳芭蕾的感觉，但是没两下之后摔倒了，站起来，继续跳…… 随着终于转完一整圈没摔倒之后，那人做了一个看似蛮炫酷实际上一点用处没有的ending pose，音乐随之停止。 “各位居民大家好，我是森林小镇的镇长克洛格□□·芬迪贝琉斯，由我来向大家分配这三个月以来的任务，请记住我的名字——克洛格□□·芬迪贝琉斯，需要我的时候，请大声呼喊我的名字，随时随地，准时到达。”人偶服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是带着很强的电音的，跟音乐里面很像，湛未觉得还没有广播里面那个声音听起来舒服，这声音听不清究竟在说什么。 “克罗洛丽亚芬贝斯斯……” “克罗里多分……” …… 湛未听到大家在那里很认真的复述镇长的名字，虽然里面没有一个复述对的吧。 “你记住了吗？”湛未低声问周景明，可能他觉得小动作并不明显吧，但实际上这个小动作就像是在上课的时候吃零食玩手机一样明显，湛未就被“抓典型了”…… “这位低着头，穿着蓝色T恤的居民，请问你是湛未对吗？我记住你的名字，你记住我的了吗？”那人走路是没声音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湛未身后，湛未被吓得脑袋一片空白，觉得对方真的是拍恐怖片的好手。 他望着人偶服，尴尬的笑笑。 “没有关系，”不知道为什么，电音开这么大，湛未依旧能听到这句话有点委屈的感觉，“克洛格□□·芬迪贝琉斯也不想自己的名字这么难念，克洛格□□·芬迪贝琉斯也希望自己和大家一样能够被人记住名字，克洛格□□·芬迪贝琉斯相信只要多多的跟大家说自己的名字，大家总有一天会记住的……呜呜……” 其实一圈人并没有听清人偶在说什么，毕竟一句话里面大部分都是这人的名字，有效信息是一句话都听不到的。 而且这人开着很大的电音，更是震得人脑壳疼。 “虽然大家没有记住我的名字，但是克洛格□□·芬迪贝琉斯是一个坚强的镇长，坚强的镇长就应该领导居民共同建设我们小镇，把森林小镇做大做强。”突然他变得振奋起来，猛地挺直那有些滑稽的人偶服，兔子玩偶在背后夸张的晃动了一下，险些被他晃下去。 “肃静！肃静！各位森林小镇的居民们！”电音嗡嗡作响，伴随着一点刺耳回音，所有嘉宾都捂上耳朵。“克洛格□□·芬迪贝琉斯镇长要发布重要指令了！让我们来共同建设森林小镇。” “听好了，居民们，我们只有三个月！在这宝贵的三个月之后，森林小镇能否成为焕然一新的森林小镇，就看在座的各位了。” “所以现在，请所有人，立刻开始建设小镇的第一步，分组！不是按小屋，也不是按年龄，更不是按谁袜子穿对了！” 湛未看到说到镇长这里的时候，陈禾尴尬的缩了一下脚。 “请打破界限，自由组合，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发挥自己的特长，共同建造森林小镇。” “克洛格□□·芬迪贝琉斯将在森林的尽头，等待大家的完美答卷！请记住我的名字——克洛格□□·芬迪贝琉斯，需要我的时候，请大声呼喊我的名字，随时随地，准时到达。” 随着最后一声话音落下，BGM再次响起，他们这才听清原来歌词反复唱的是“克洛格□□·芬迪贝琉斯”。 长相有些奇怪的人偶，摆着炫酷的姿势，自行旋转着，消失在暗门之内。 因为人偶的行为过于的诡异，过于的让人觉得震撼，哪怕是嘉宾里面经常参加综艺的，也很少被这种电音折磨，所以从人偶出现，到人偶离开，嘉宾们除了一开始好奇的复述人偶的名字，其他时间都是陷入诡异的沉默当中。 当人偶离开了之后，大家的耳朵这才从折磨中解脱。 电音真的很刺耳，特别是这种故弄玄虚的低质量的电音。 见大家迟迟没有动作，没有到节目组那种人偶镇长退场之后，大家凑到一块开始分组商量要去做什么的这种状态，于是节目组紧急派出张pd主持。 “各位嘉宾，就像克洛格利亚……哦不对，克洛利多……”张PD也没记住人偶镇长的名字，“就像我们镇长说的那样，接下来需要大家自行分组，我们节目组有提供一些场地，像是这边的厨房，那边的农田，那边的手工作坊，还有天文台等各种地方，需要大家根据自身特长以及目前所有的环境进行自行分组。分组之后做一些产出，目前并不需要向外出售，而是需要增加森林小镇的一些特色。后续还将会通过投票等方式选出森林小镇，一些特色产品将对外进行出售，这些产品都会是你们在接下来设计创造的，最终收益将用于小镇的建设。请大家先来进行分组。” 张PD说完了之后，大家才开始陆陆续续的分组。 比如像是安然林沅，她们几个人正商量着做一些木雕之类的，准备去手工作坊看一下，目前有什么现成的道具。 其他小组湛未没有特别注意，当然注意了，也没有很多别的用处，因为他跟其他人也没有很熟悉。 他比较吃惊的是林湛主动来找了周景明，邀请周景明一起去天文台，湛未紧忙跟了过来。 “怎么湛老师也跟我们一组吗？”说这话的人是林湛。 “他本来就跟我一组好吧。”周景明帮他反驳道。 林湛看上去似乎和周景明很熟的样子，一只胳膊搭在周景明肩膀上，被推开也不恼，继续锲而不舍的搭上去然后推开。 “你想去天文台吗？”周景明看着湛未，“如果不想去的话，咱可以看看其他的。” “不用了，就天文台吧。” 于是下午三点半，三个人到达了天文台，大眼瞪小眼。 第9章 三明治里没有西红柿 森林小镇的天文台是当地设施最完善的地方之一，里面甚至安装了一台对业余爱好者来说堪称顶配的望远镜。 当然这个跟来到这里的三个人没什么很大的关系。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天大的好主意，非拉我们入伙不可？”周景明一到地方，就见林湛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光顾着卖关子不开口，看得他直来气。 “那当然，”林湛说到这里，兴奋劲儿简直要溢出来，“也不看看我是谁！” 他几步跨到天文望远镜旁，模仿起之前镇长的架势，摆好pose，仿佛下一秒就要来一段同样莫名其妙但慷慨激昂的演讲。 周景明瞥见湛未，可能是因为有林湛这个相对比较陌生的人在场，湛未明显的局促不安起来，甚至这个时候看上去不知道自己是该坐下还是继续站着。周景明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然后拉林湛坐到了自己身边。 “请欣赏傻子的表演。”周景明侧头对湛未说。 这话不可避免的被林湛听到了，他白了周景明一眼，然后开始自己的演讲，“小明，你还记得咱之前做的那个布偶戏吗？今天一看到那个克罗巴拉巴拉什么的镇长的时候，我就想起来了这个，咱可以到时候也弄个这个。” “你说的是《小猪呼噜呼噜》？” “对，就是《小猪呼噜呼噜》！”湛未用力点头。 周景明敏锐地察觉到湛未因插不上话而越发窘迫，便转向他解释道：“我跟大林从小一块儿长大，大学毕业刚那会儿还合租过。刚工作那阵子都比较清闲，当然主要也是因为接不到活，空余时间多。我俩就常去附近的福利院给孩子们表演。当时还专门做了一些简单的布偶，就是那种手偶，把手伸进去，用手指控制嘴巴开合的那种” 说到这里，周景明随手打开打开手机相册，似乎想要找到自己之前拍的照片，结果打开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机已经上交节目组，现在手里面的是节目组提供的在森林小镇使用的专用手机。 “等回去之后再给你看照片。总之就是我们当时排了布偶戏，还写了个剧本叫《小猪呼噜呼噜》，倒也不是很专业那种，毕竟都是给福利院的孩子们看的，就是儿童剧本那种，内容很即兴，就算是有剧本大部分时间也是自由发挥的，但是福利院的孩子们倒还蛮喜欢的。” 湛未感觉很神奇，他从来没有听周景明讲过这些，也没在各种新闻报道里面刷到过关于这个的有关信息，明明是很好的营销点才对。 “但是我之前没有弄过这个，可以吗？”湛未有点害怕自己会把事情搞砸，几个人里面只有自己走之前一点都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甚至自己都不是科班出身的，当年进娱乐圈是各方面压力，以及再加上那个自己那点年少轻狂，他并不认为自己会有足够的专业能力去支撑这些。 “那有啥，我俩好几年都没弄了，之前也就哄哄小朋友的水平而已。”林湛继续开始慷慨激昂，“我想到这个是因为，你看哈，到时候他们有做手工的，有写歌的，有画画的，如果咱也弄类似的东西，一方面泯然众人矣了不是吗，另一方面咱还和他们竞争了。但是咱如果做这个布偶戏，需要的人不是很多，只要写好剧本准备好布偶，随时可以开演，到时候节目组如果需要售卖每个小组的特色商品，咱们也可以让节目组卖布偶。一举两得嘛。” 林湛说的慷慨激昂的，仿佛已经预见了几天之后自己准备好节目，大家蜂拥而来夸赞他的聪明才智的样子了。 周景明举起手：“我有问题。咱仨没有人写过正经剧本，能写出什么来？再说卖布偶，你该不会真想自己做吧？”他斜睨着林湛，“就你？缝个扣子都能把手指扎成筛子，我可不信你能做出能卖钱的布偶。” “诶，也是哈。”林湛似乎是刚刚想到这一趴，“那怎么办？再拉几个人吗？” “那个，其实我会……”湛未在做手工方面那可是有着很多造诣的，不仅是这种布艺，像是钩织陶土等等各种东西，都还是做得不错的，虽然他也已经好几年不碰着这些东西了，但是做个简单的布偶还是不成问题的。 “对呀，你会做这个。”周景明突然想起来这茬，兴奋的随手拍了一拍湛未的大腿，“之前你不还送我一个挂件，当时你还说这是你自己做的来着，我还不信。” “那布偶就得麻烦咱们湛老师了……”林湛也是个不客气的，立马顺杆爬起来。“咱还需要写剧本是吧？……” 那个挂件是几年前拍摄《有罪推论》的时候送给周景明的，当时其实送这个礼物的时候心思并不纯，因为他预测剧很快就会播出，当时的周景明刚入行没多久，有点傻不隆冬的，别人送东西就特别有礼貌地接着，然后立马开始用，也不管对方是暗戳戳找他打广告还是干嘛。 当时湛未的经纪人还专门让湛未送周景明自己制作的挂件，按照周景明的性格，可能他打开包装之后过不了五分钟，这个挂件就会出现在他的包上，到时候自己再随便找个时间发点日常vlog，随便在某一帧里面同款布料，简直不要太美妙。 所以当时周景明特别感动的跟自己道谢，然后表示自己肯定会好好珍惜的时候，湛未真的是有些痛苦的，他并不想利用周景明去达成自己的目的，但是实际上自己就是利用了。 “对不起。”想到这里湛未突然低声在周景明耳边说，还专门用手挡了一下身上的麦克风。 “对不起什么？”周景明的思绪还沉浸在布偶戏的筹备当中，丝毫没有理解湛未在讲什么东西。 “当时其实……”湛未有点说不出口，他开始谴责自己为什么当时自己要利用周景明，为什么经纪人让自己干什么自己就干什么，一点自己的思想都没有，“当时那个挂坠是经纪人让我送你的，是为了炒CP来着。” “啊，你说这个啊。”周景明是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我当时就知道呀，我又不是傻子，而且当时我不也主动炒CP了吗？热度对咱俩都有用，我没那么矫情，既要炒CP，又要对方完全不牵扯利益的跟我交流，这不自相矛盾吗？” 周景明的声音有点大，湛未悄悄地掐了他几下，他才渐渐地把声音放小，“没有关系得啦，咱俩现在不也在炒CP吗，照这么说我还应该为这几天的事情跟你道歉呢。” 听到周景明是真的毫不在意的样子，湛未那点愧疚感也消失了，虽然总感觉周景明刚刚那话有哪里不对劲，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 林湛像是默认了是他们这一个组的小组长一样，开始做起了计划，“咱们现在肯定是现需要写一个剧本大纲，然后一个人强化剧本，僧下的人准备需要的道具。像是剧本大纲的话，因为需要跟森林小镇有关系，等待会咱一块去图书馆看看节目组有没有关于森林小镇的一些信息，然后一起构思大纲。像是道具，布偶就得麻烦湛老师了，我就负责准备布景，剧本就得麻烦咱们可爱的小明同学啦。” 林湛笑得一脸谄媚，特别夸张，有点要把自己脸上的肉挤出来的感觉。 “所以咱为什么非得来天文台？”周景明没去回应关于分工的话，但是林湛知道，按照周景明的脾气，其实不答应就是已经答应了的意思，于是继续嬉皮笑脸：“当然是因为这里人少宽敞啦，大家都挤在会议室讨论的话多不方便呀。” 所以就多走了将近二十分钟路来这里吗？湛未不禁在内心吐槽，但是看周景明和林湛都已经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去图书馆了的样子，就没有说出声，乖巧的跟在周景明身后。 “诶，你俩就这么一天二十四小时粘着走吗？”林湛悄悄的问周景明。 “你懂什么，这叫生活化炒CP，这种节目谁知道节目组会把哪一部分剪进去，那就多提供点素材，总能有他们用得上的。”周景明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大，连载一旁的林湛都没有很清楚的听到，看得出来是真的害怕节目组收录了这句话借题发挥了。 “真敬业啊。”林湛感慨道。 “那可不，我俩能跟你一样吗？” 等到了图书馆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 因为是节目组临时搭建的图书馆，只提供给嘉宾使用，所以其实里面的气氛并没有大学图书馆那种，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的水平，里面书并不多，无外乎是一些森林知识，树木物种大全，青荫发展史等等，还有节目组专门制作的“森林小镇”发展史。 在森林小镇发展史里面清晰地记载了森林小镇这个概念的形成，以及最后落地，写了很多关于节目组希望在森林小镇实现的事情。 其实比起来是一本发展史，更多的其实是节目组对于未来的期盼以及对于节目的无限期待。 几个人凑到一起看完“发展史”之后，各自找了位置坐下，开始尝试在本子上构思自己想的故事。 湛未是真的不精通这方面的知识，在本子上面写写画画，但是依旧没有任何一个成型的观点，只知道希望和森林湖泊有些关系，但是却不知道该有什么样子的关系。 他正想的出神，突然面前出现了一份三明治以及一盒牛奶。 “先吃点东西吧，早上也没好好吃。”周景明正坐在对面，不急不慢的拆着牛奶的包装，“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我刚联系了一下王妈妈，她说现在嘉宾的饭菜都是需要自己做的，但是现在三个小屋嘉宾都在忙，没一个顾得上做饭，咱就没地方蹭饭了。我就把早上额外准备的三明治拿出来了，快点吃点东西垫垫吧，等回去给你下面条吃。” “我的呢我的呢？”林湛凑了过来，周景明就把自己那份三明治掰成两半，其中一半塞给了林湛，“我是按照我们屋子人头做的，没有多余的。” 湛未看着面前两个人在哪里啃食着一小块三明治，感觉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但是自己却又形容不出来这是为什么。 于是他低下头，打开三明治的包装，慢慢的吃了起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三明治里面放了火腿、鸡蛋、生菜还有一些酱料，并不是什么豪华的三明治，但是湛未却觉得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三明治。 可能是因为自己现在饿极了。 也可能是他发现，自己的三明治里面没有自己不喜欢的西红柿，但是周景明那份有吧。 第10章 怎么样，阿未？ 经过一晚上的资料查阅和整个上午的构思，他们最终敲定了一个简单的故事大纲。 故事发生在森林小镇。小松鼠布布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一颗巨大的流星从天而降，坠落在森林深处。他听说，如果能找到流星碎片并向它许愿，就能获得友谊的力量。 于是，梦醒后天还没亮，布布就背上小书包，带上简单的行囊，朝着森林深处出发了。 旅途中，他先是遇到了正在为搭房子发愁的小猪稀里呼噜，随后又在湖边发现了受伤的小猫头鹰啾啾。 稀里呼噜搭建房子总是不成功，布布见状，便主动帮忙收集树枝，还去向镇上的居民请教搭建方法。最终，两人合力将房子建了起来。 房子搭建成功后，布布立马告别了稀里呼噜，继续向森林深处进发。在湖边，他发现了受伤的小猫头鹰啾啾。啾啾伤势很重，布布立刻拿出书包里所有的食物，腾空书包，小心地将啾啾放进书包，然后慢慢地拖着书包，把啾啾送到了森林小镇的诊所。 安顿好啾啾后，布布再次踏上旅程。他走了很久很久，找遍了梦中的流星坠落的地方，却只看到满地普通的石头，根本没有传说中能带来友谊力量的神奇陨石。 布布伤心极了，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森林小镇的家。正当她独自难过时，稀里呼噜和康复的啾啾带着礼物来看望她，想和他一起玩耍。这一刻，布布恍然大悟：原来那珍贵的友谊力量，在她寻找陨石的旅途中，早已悄然获得了。 这个故事的主要脉络是湛未构思的，获得了周景明和林湛的一致赞扬。 “故事会不会有点太幼稚了？”湛未依旧觉得自己写的不是很好。 “怎么会？你看看我跟他写的故事，你就会发现你自己写的有多好了。”周景明寄过来了他跟林湛各自写的故事，一个写的天马行空，人们都变成了有超能力的人，然后开始用超能力拯救世界，另一个写的更是一塌糊涂，这个甚至都没有一个完整的剧情，只是写了几个小小的片段，什么大家围着篝火跳舞，然后就没有别的情节支撑了。 相比之下，湛未的故事大纲是最具可行性、也最有可能最终呈现出来的。 于是他们最终拍板采用这个故事，并决定添加一些小动物角色，比如小鸟、小老虎等，在结尾安排一个大合唱，觉得这样会更完美。 方案定了，下一步是准备材料。他们去找节目组索要制作布偶戏所需的布料、棉花等，却被告知：这些材料需要通过完成任务赚取积分来兑换。 这一点，节目组此前并未提及。 恰在此时，安然小组也带着精心设计的图纸来找节目组，请求提供制作木雕所需的工具和木材，同样被告知了积分兑换的规则。 节目组将各类材料都明码标价。无论是他们小组需要的布料、棉花，还是安然小组所需的木板、颜料，每一样都需要不同额度的积分兑换。 节目组宣布，所有任务将于下午两点在会议室统一发布，届时需要各组合作完成。 眼下，大家能做的只有等待下午两点的任务发布。 距离任务发布还有整整两个小时，他们决定先各自行动。毕竟分组以来，几人几乎形影不离。 林湛甚至前一晚差点赖在周景明和湛未的屋里过夜，最后被两人合力“请”了出去。 林湛表示昨晚没休息好，便回自己的小屋补觉，说等到时间了在会议室碰头。 周景明和湛未同样没休息好。昨晚送走林湛后，两人又一起查资料、讨论到半夜。虽然最终的构思成果有限，但确实忙活了很久很久。 于是，他们也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王老师和组里另外两位年轻女嘉宾正坐在客厅讨论木雕计划。显然她们也刚得知材料需要积分兑换，脸上都带着些忧色。 湛未知道她们昨晚也筹备了很久，设计非常用心，木雕图样都特别精美，没想到同样卡在了材料这一关。 “王老师，你们也先休息一下吧，待会儿到时间我们一起去会议室。”湛未看她们一脸倦容，提议道。 几个人都点点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周景明比湛未早一步躺到床上，但或许是紧张感未消，又或许是突然从忙碌中停下来，他反而没什么睡意。 两人干躺了十几分钟，睡意全无，索性关掉麦克风，聊起天来。 “对了，你没发现我们现在对彼此都没有的昵称称呼对方吗？”周景明忽然侧过身来问。 “这个……还需要昵称吗？”其实湛未是知道如果有个昵称，对于他们而言是比较好的一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反而不是很想因为这种原因设置他们两个的第一个昵称。 “当然需要了。”周景明突然来了精神，盘腿坐起，一副要大聊特聊的架势，“总不能我一直叫你‘湛老师’，你一直叫我‘周老师’吧？这样显得多生分，观众一看就觉得咱俩是临时搭伙的！” “确实哦，那我们应该怎么称呼对方？”湛未点点头，还是同意了周景明的提议。 “想个昵称呗，就比如我跟林湛就互相叫乳名，他叫我小明我叫他大林，这样看上去就好像比较熟一样。” 湛未没有继续说话，但是看上去好像是陷入思考当中，周景明也没打扰他，也开始自己琢磨。 “但是你没觉得叫的太亲近，有些肉麻吗？”湛未还是忍不住问，在此之前，他其实很少跟别人互相称呼昵称这种，从小到大，大部分的人类，要么叫他张伟，要么叫他湛未，另外一些人就是张老师，湛老师的混着叫，就算是拍电视剧跟女演员之类的炒CP，大部分时候跟对方互相称呼的也是角色名字，而不是他们本身的名字。 对于这种专门起一个称呼来叫的经历，几乎是没有的。 他一直觉得叫这种称呼是有些尴尬的，特别是对于他这种甚至小时候都没有人教他乳名这种人而言，兼职尴尬个没边。 “有吗？我妈妈还叫我宝宝呢。”显然周景明是不理解这个的，“那你如果尴尬的话，叫我名字也行，比如说叫我周景明或者景明，这个应该还好吧？” “嗯，确实还好。” “那你叫个试试。”说到这里，周景明有些不依不饶了，“等着，待会我们去会议室的时候，你就要叫我名字。现在开始练练呗，省的待会儿叫不出来，尴尬。” 他给的理由其实是充分极了的，但是湛未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些叫不出口，“景……景明。”犹豫再三，做了很多心理准备，虽然也不晓得在准备什么，最后还是叫了出来。 “我名字没有生僻字吧。”周景明持续“刁难”。 “景明。”他心一横，叫出来的顺畅多了。 “好的，那后面你一直这么叫我哈，叫多了就不尴尬啦。”周景明看上去很满意，继续盘腿坐着开始思考自己该叫湛未叫什么。 “之前我记得我是叫你角色名字来着。”周景明说的之前是他们拍摄《有罪推论》期间，“现在叫角色名字肯定不是很好了，那我按照你名字来，带‘湛’字的话容易跟林湛弄混了，那叫你阿未怎么样啊？” “阿未吗？”这是别人第一次称呼他这个，湛未其实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心里是别别扭扭的，倒也不是尴尬，只是有些说不上来的心里压了一块的感觉。 “怎么样，阿未？”周景明像是最后拍板做好决定了一样，自顾自的开始叫了起来，“从现在开始咱俩私底下也这么叫哈，甚至叫不顺嘴暴露了。” 湛未还想说些什么，房间门突然被敲响了，是节目组的一个跟拍PD，刚刚PD发现周景明和湛未的麦没了声音，来看一下他俩这边有什么问题没有。 “抱歉抱歉，刚刚准备睡觉就把麦摘了。”湛未尴尬的道歉，“以后摘之前给你们发个消息。” “没事的湛老师，只是害怕你们出什么问题，没什么事就好。” 湛未送走了PD之后，回来要把麦戴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带不好，周景明就从床上爬起来，给他带了上去。 “谢谢。” “不用谢。” 距离任务更新还有一个小时，他俩在这一个小时里面聊了很多东西，扯东扯西的。 从喜欢吃什么东西聊到关于做饭的心得，再聊到拍电视剧的一些经历，期间偶尔从床上起来，关上麦说几句自己见过的八卦，两个人啧啧称奇。 虽然没有聊什么很深入的话题，但是湛未觉得特别特别的舒服。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人聊天这么久了，更准确的说，他几乎没有这样心平气和的跟别人聊过天，他不太清楚是不是其他人聊天，也是像他们这个样子的，他只觉得跟周景明聊天的时候是放松的，不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能是因为周景明见过自己狼狈的一面，戳过自己心里最难受最脆弱的部分，所以在面对他的时候，自己不用害怕，展现出狼狈的不堪的一面，毕竟最难看的一面已经展示过了。 已经中午一点四十分了，两个人都从床上爬起来，稍微补了一下妆，收拾了一下发型跟衣服，开始往会议室走去了。 路上也遇到了一些其他嘉宾，几个人就凑在一起聊天，聊聊午饭，聊一些乱七八糟，没有什么意义的事情，然后一起往着共同的方向走去。 会议室的门开着，里面已经有些喧闹声，有一些其他组的人已经到了。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正在摆放道具，具体有什么任务还没有颁布，正在PD手里面一个小小的信封里面装着。 第11章 他原谅了他的心不在焉 任务一 使用节目组提供的录音笔，在森林的指定区域，清晰录制到节目组指定要求的三类自然声音，要求每种声音单独成段，清晰可辨。 节目组音频示例：不知名的鸟鸣、溪水流淌声、风吹过松林的沙沙声 任务积分：30分（每种音频各十分） 任务二 节目组在森林中隐藏了三个小型发声器，播放夜莺鸣叫片段，每个发声器每次播放10秒夜莺鸣叫片段，间隔三分钟，总计会播放十次。小组需找到并录制下这3段特定的“夜莺”叫声。要求找到发声器位置并录制其播放的完整声音片段。 任务积分：50分(找到1个得15分，2个得35分，3个得50分) 任务三 收集五种指定树种的健康、成熟种子各一颗。节目组将提供树种名称和种子照片供参考。要求种子完整健康，按树种分类提交。 任务积分：50分(每种10分) 任务四 此任务仅在傍晚6点至9点进行。小组将在天文台工作人员指导下完成以下任务。 1.在工作人员指导下学习辨认十个指定星座，并需在无指导情况下自行辨认出其中至少三种。 2.使用望远镜成功观测到指定的三个星座并拍照记录。 3.任务结束后在节目组提供的星图中找出当天学到的星座，至少正确标注五处。 任务积分：70分（第一项任务二十分，第二项任务二十分，第三项任务四十分） 任务五 前往森林中一个指定地点。小组需有一名成员用节目组提供的画板和颜料，创作一幅能体现该地点特色的画作。其余成员则需根据这幅画作的内容和特征，在森林中寻找并到达画作所描绘的那个特定地点。 任务积分：60分 以上即为节目组提供的任务。 时间一到节目组又派出了克洛格□□·芬迪贝琉斯镇长进行解说，镇长毛茸茸的手举着任务卡，把任务卡高高的举到鼻孔的位置，用老人看手机的姿势慢慢的念着任务卡上的字，最后因为进程太慢，被迫将任务卡磁吸到白板上。 本次一共有五个任务，节目组说明后续将不定时开放一些任务，以及森林小镇不同位置也被存放了一些惊喜盒子，惊喜盒子里面有对应的隐藏任务，完成隐藏任务将获得积分用于后续兑换所需物品。 在此之前他们分成的小组其实刚刚好是五个，因为一些小组里面有人有特长，所以大家自发地将对应的任务交给了他们。 比如林沅小组获得了任务五，由林沅进行绘画，安然和王彩凤来进行寻找指定地点。 同样因为特长来进行区分的还有宋乐仪小组，最后他们获得了任务二。 其他成员也都展现了特别友好的一面，在分任务上互相谦让，最后湛未小组需要进行的任务是任务三，寻找树种的种子。 会议室的喧闹随着各组领到任务离开渐渐平息。镇长完成了他的“使命”，就慢悠悠的离开了。只剩下节目组工作人员在收拾场地。 湛未、周景明和林湛三人凑在一起，仔细研究着任务三的说明卡。节目组单独准备了卡册，印着五个树种的清晰照片和名称：橡树（橡子）、松树（松果）、枫树（翅果）、银杏（白果），榉树（三角形带棱的小坚果）。 因为本次任务需要在设定的五个小时之内完成，节目组提前缩小了每个任务的活动范围，防止嘉宾走到森林未开发的地方，于是给每一组提供了地图。 地图上显示的区域是在山上的一处，穿过中心广场，途径湖泊，随着阶梯上山，就可以到达指定的场地了。 带路的是方向感最好的林湛，他拿着地图走在最前面，时不时的看下天辨认一下方向，另外两个人慢悠悠的跟在他后面，在这期间三个人没有一个说话似乎都沉浸在这片刻的安宁当中。 走了也不知道是多久，湛未突然发现周景明到了队伍后面去了，于是回头去找，却发现周景明蹲在路边，静静的看着一个长的有些奇怪的蘑菇，那蘑菇就窝在树荫，刚好太阳晒不到的地方，长的很小很小，但是特别像是漫画书里面的蘑菇。 周景明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湛未倒从来没有见过周景明这么安静的看着一个地方，平静的近乎温柔。 “怎么了？”他走上前去问。 “没什么。”周景明朝他笑笑，不知道为什么湛未总觉得周景明笑得有些奇怪，没多想，继续往前走追赶带队的“湛老师”的步伐了。 周景明依旧在后面慢慢悠悠的，不急不慢的走着，每次湛未怕他走太慢落在后面回头看他的时候，都看到他在不知道看着什么东西发呆。 湛未觉得周景明有些心不在焉，明明是一起的任务，却这个样子，他有些生气。 下午四点，终于到了节目组指定的地方，此时距离任务结束还有不到四个小时，于是大家开始分头寻找。 这里的树木很多，杂草却没有很多，走起来没有那么困难，没有什么东西遮挡，所以只要弯下腰好好寻找，总能找到需要的东西。 “大林，照片拿给我看看。”周景明突然喊道，手里面举着一个松果，他们几个人比对了一下，发现跟照片上的一模一样，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贪吃的小松鼠吃掉了松子，这里只有松果没有松子，于是大家开始就近寻找了起来。 最后是湛未找到了有松子的松果，装到了准备好的布袋子里面。 周景明不知道从哪变戏法一样的变出来一副手套，把其中一只给了湛未，“捡东西的时候带着，防止手划伤。” 另一只给了林湛。 湛未有些原谅周景明刚刚的心不在焉了。 接下来大家断断续续的找到很多植物的种子，有节目组指定的，也有一些意料之外的惊喜。 突然林湛咋咋呼呼的声音打破了平静，“你们看着什么东西？” 他蹲在一丛茂密的蕨类植物旁，指着几株形态奇特的植物，眼睛瞪得溜圆。 那植物有着深紫色的、布满细密绒毛的粗壮茎秆，顶端顶着几朵拳头大小、结构异常复杂的黄绿色“花”，有点像家里养的“滴水观音”，但又没有那么像，确实透着几分诡异。 周景明和湛未闻声立刻凑了过去。 湛未谨慎地蹲下身，掏出植物图册仔细对照，没找到匹配项。 “会不会是珍稀植物？”周景明有点不敢碰，就蹲在旁边，用手撑着地，看上去手用力蛮大，很害怕自己摔倒误伤植物的样子。 林湛小心翼翼地扒开周围的蕨叶，嘴里还念念有词，“你们说，它会不会突然张嘴咬人？电影里都这么演！” 几个人围成一圈，对着这株植物如临大敌又充满好奇地研究着，画面颇有些滑稽。 最后他们求助了节目组的跟拍PD，这次跟他们来的是刘PD，作为节目组的“植物专家”，刘PD对于各种植物了如指掌，此刻有些憋不住笑。 “这个是魔芋，还没长成，就正常吃的那种。不过也别乱碰，会有些刺激。” 大家显然是没有预料到这个答案的，但是感觉特别神奇，生活中随处可见的东西，其实自己居然一直没有了解过他原本长什么样子。 这次乌龙事件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三人（特别是湛未）变得格外注重每一处植物，试图通过观察这些植物来感受他们跟自己生活的关联。 也不知道吃了多少野果，看了多少植物，拍了多少照片，不知不觉任务还剩一个小时了，但是他们还有榉树的种子没有发现，并且迟迟没有找到。 图片上的种子小小的，节目组刻意将树木的样子模糊处理，只剩下小小的三角的种子的样子，他们找到过好多类似的种子，但是却没有一样真的完全一样。 天渐渐的黑了起来，找种子更加艰难起来。 湛未认真的进行任务，把什么都抛之脑后，他们打着手电筒找啊找啊，忽然间他发现自己只能看到自己和林湛的手电筒，周景明的手电筒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了。 “周景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喊，几乎是没有做什么思考的，他就开始找了起来。 林湛发现了他这边的状况，这才发现周景明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们回忆了一下，发现周景明其实早在十几分钟之前就跟他们没什么交流了，只是大家醉心于找种子都没有发现。 “周景明！”两个人一起喊。 忽然间他们听到微弱一点点的声音，以及手电筒从地上捡起来发出的光亮，“我在这呢，摔了一跤，没死，你们接着找吧。” 是周景明的声音，声音感觉有写吃痛。 林湛没有做什么别的思考，就顺从周景明的话继续去仔细辨认植物了，湛未也转头找了一小会，但是越找心里越惴惴不安，于是转头走向周周景明所在地。 越走近，哪怕没有看清，他越是害怕。 似乎已经预感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果然，他看到周景明整个人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瘫坐在草地上，背靠着一棵粗壮的树干。左腿勉强屈起，脚掌用力蹬着地面，右腿毫无生气地平伸着，膝盖处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微微扭曲。 感受到湛未来到自己身边，周景明倒也没多意外，却只是平静的笑笑，好像这是一件很不重要的事情一样，哪怕现在他疼得直冒冷汗。 “不是说让你们接着找吗？” 第12章 偏偏周景明还在硬撑着 湛未特别内疚。 周景明故作平静的样子，像一根刺扎进湛未的心头。 他忽然间明白了周景明为什么一整个下午走路都那么的慢，为什么自己回头看的他的时候他总在转移视线，为什么他路上那么的沉默。 手电筒的光亮特别的微弱，他只能依稀看到周景明脸上几乎是疼得毫无血色，细细密密的冷汗慢慢的从额头上渗了出来，在手电筒光的反射中显得更加清晰。他身上是脏脏的，衣服裤子上面沾满了泥土和草屑，看上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撑不住，于是乎的一下倒在地上，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甚至手上都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点点擦伤。 湛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状态，他只觉得自己是冷的，特别冷，好像忽然之间穿着短袖进入到了冬天一样。他的心上面好像是被压了什么东西，牵引着他喘不动气，连累着胃开始莫名的抽痛，肚子也开始隐隐作痛。 “没事，我待会下山吃个止疼片就好了。” 偏偏周景明还在硬撑着。 偏偏他还在硬撑着。 偏偏还在硬撑着。 湛未感觉自己气不打一处出来，偏偏还不能发脾气，“闭嘴！”话说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的要严厉沙哑的多，他顾不上周景明的逞强，几步就跨到了周景明的身边，单膝背对着周景明，单膝跪了下去。 “我背你下山。” “不了，你们继续找吧，我缓一会就好了。” 林湛也终于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看到这幅情形瞬间手忙脚乱，想要帮忙却又不知道如何下手，最后在湛未的指示下把周景明扶稳，让湛未能够背起来。 湛未背着周景明，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着，林湛也紧紧地跟在一边，一只手拖着周景明试图帮助湛未减轻重量，另一只手打着手电筒，天色太黑了，两个人只能就这这点光亮一点点的挪下山。 跟拍PD早跑去紧急联系节目组了。 按照节目组的安排，他们这一组只有林湛有自己的专属跟拍PD，周景明和湛未共用一个。因为到了最后环节，三个人开始分开行动，或许是因为周景明今天看上去确实有一些“划水”，所以当他们分开之后就没有人继续跟着周景明了，甚至摄像都跑去拍点空镜，这才导致周景明摔倒那么就没人发现。 出了如此重大的失误，节目组难辞其咎，此刻他们也顾不上追究谁的责任，只能紧急联系医疗团队，竭尽所能补救。 山路崎岖，医疗车无法直接到达本次拍摄地，节目组立马派人带着担架往山上赶。然而，就当救援团队即将出发的时候，他们远远地看到了湛未一点一点的，几乎是拖行自己的腿的状态，极其艰难的往下山下挪，将周景明从山上背下来。旁边的林湛也在尽力提着周景明的身子，给林湛减轻负担。 周景明被迅速地抬上了救援车，湛未也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林湛想要一起去，却被工作人员拦下，“林老师，周老师有湛老师跟着就可以了。一下子离开太多嘉宾，节目组这边不好解释，容易引发外界一些不必要的猜想，请您尽量。” 林湛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救援车驶离，他忽然间觉得心寒，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节目组想到的居然还只是节目组自己的利益，想的还是如何掩饰节目组的失误。 可能是节目组的刻意授意，救护车并没有传出任何声音，甚至连红蓝色的光芒都没有闪烁过，他们就那样悄无声息的随着救护车离开了森林小镇。 森林小镇所在的位置并不是特别繁华，距离最近的医院也得有三十分钟左右的车程。 周景明蜷缩在狭窄的担架床上，救护车的每一次颠簸都像重锤一样砸在周景明的伤腿上。 他紧闭着眼，牙关紧咬，冷汗浸透额前的碎发，黏在苍白的皮肤上，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看上去又狼狈又脆弱。 湛未徒劳地用手背去擦他额头的冷汗，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凉一片，那温度让他心底发寒。 就在他抬头试图寻找医护人员帮助时，视线猛地凝固了。 他望过去，发现在他前方一个不容易察觉的角落，在被医护人员遮挡着的角落，有一个黑漆漆的镜头。 那个镜头就那样，看着他们好像要将他们一切能量都吸进镜头里面。 他突然间觉得特别害怕，特别恐惧。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他指着镜头，声音是有些颤抖的。 “湛老师，麻烦坚持一下，我们就录一点点视频，周老师的粉丝也一定很担心周老师的情况……”虽然节目组跟车的编导话里面都是担心甚至语气也可以用的，担心的惶恐的语气来说话，好像他真的带有无限的歉意一样。 但是湛未能感受到，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种冷漠的感觉，好像他们就真的只是节目组的一个工具。就好像他们面前活生生的疼的浑身发抖，脸色青白，一句话都说不顺畅的周景明，并不是一个人，而是第二天早上的热搜，论坛里面的一个帖子。 哪怕之前他对节目组印象还算不错，此刻却发现哪怕表面功夫做的再好，真的涉及利益的时候，所有的节目组都是一个样子的。 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冲垮了湛未本就紧绷的神经。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直起上半身，像一堵墙般严严实实地挡在了镜头和周景明之间。 “拍什么拍？！滚出去！把摄像头给我关掉！”他怒吼着，把周景明护在镜头后面，“没看到他疼成什么样了吗？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着，他的身体也因为愤怒而颤抖着，他忽然间回到了和前经纪人闹掰的那一天。 他想起来在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整件事情发生在跟前经纪人闹掰之前短短的一个月以内，当时也是个夏天。 两年前。同样刺眼的灯光，同样令人窒息的氛围。 那时候不是在救护车上，而是在公司冷冰冰的会议室里。 彼时，他和前经纪人已经多次交涉，并且获得了并不算愉快的结果。 其实他跟前经纪人闹掰的那件事情放在娱乐圈里面，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多么的分，多么值得跟给自己资源的跟自己那么多年的经纪人闹掰的一件事情。 只有湛未知道，其实这件事情更多的像是导火索，他忍受这种事情太久太久了，只是这次做的真的过分了。 当时剧组有一个群众演员得了绝症，因为家庭条件并不是很好，所以一直没有医治。但是在剧组的时候就被大家发现了，他状态特别特别不对，哪怕是陌生人都能够一眼看的出来他憔悴的病态了。 这种情况下，剧组里面好心人出钱带她去了医院检查，结果被告知是恶性肿瘤晚期。 当时剧组里面发起了一次捐款，给这位群众演员用于医治，作为男主演的湛未自然也是捐了很大的一部分钱。 当时还有营销号报道了这件事情，说他们剧组团结一致，凝聚力强，说是难得一见的好，剧组良心剧组。 这话说的，其实倒也没错。 如果事情只发展到现在，湛未并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问题就出在捐款之后，大概一个月左右，那位群众演员最后还是去世了。 虽然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去世，但是湛未还是很难过的，当时剧组也没有拍完戏，大家就一起去悼念了那位演员。 湛未跟着一起。 只是他没想到，当他晚上回到酒店，因为有些伤心，所以说并不能及时入眠。他打开手机刷微博，结果发现热搜上有自己的名字。 热搜的名字叫做“湛未生图”。 跟剧组一起去悼念群众演员的热搜挨得并不是很远。 他原本以为这条热搜里面只是站姐拍的一些上班图，但是还是随手点进去了。 结果映入眼帘的是自己参加那位群众演员的葬礼，去悼念那位群众演员的时候的照片。 明明那个时候大家还专门嘱咐过，不要拍照，不要带相机，哪怕是营销号获得的信息，也不过是群众演员的葬礼上，大家从大巴车上下来的照片并没有具体的在里面发生了什么的视频照片。 但是在这条热搜里面有着很多很多关于那场葬礼的照片视频，里面有几张照片是离自己比较近的距离拍摄的。 看到这条热搜的时候，他整个人就突然间愣在那里，他大概知道是谁做的这件事情，但是他不敢相信对方居然会在这种时候依旧做这种事情。 他没有想到对方的底线会那么的低。 于是他们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在接下来的那段时间里面，他们一直在吵架，一直在关于这件事情，是否可以用来炒作来争论。 他尝试说服对方，他可以接受炒作，但是他不可以接受这种没有底线的炒作，但是对方都以为他好为理由拒绝了，驳回了。 他跟前经纪人吵了好久好久，我到所有的耐心都已经磨平，他们共同努力的那六年的情感都在这次吵架中消失殆尽。 最后只剩下两个人坐在公司的会议室里面，一拍而散。 救护车猛地一个急转弯，将湛未从冰冷的回忆中狠狠甩回现实。周景明因剧烈的颠簸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身体痛苦地蜷缩。 湛未伸出手，紧紧的握住周景明的手。 愤怒，恐惧，这样的心理在他内心不断的翻涌翻涌，他紧紧地握住面前人的手，好像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忽然间，他听到很轻很轻的声音，是周景明在说，“别怕。” 他忽然间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半跪在周景明的担架床前，把脸紧贴到他们交握的手那里。 他不明白，明明最难受的是对方，为什么他在安慰自己？ 但他却想，至少这一次，他不想周景明变成隔天热搜上的一个名字，节目组炒作的一个噱头，论坛帖子里面大家的冷嘲热讽。 至少这一次他不想。 第13章 【论坛体】zjwyszd 【标题】有点人脉，听说周景明住院湛未全程跟着，貌似还和节目组吵了一架 【主楼】rt，有点人脉，热搜上不是说周景明腿伤发作住院了吗？我有同学刚好在附近医院实习，看到了湛未一直跟在一边，而且他听医院同事说，湛未在车上还吼过节目组。 瓜保真哈，不提供我同学个人信息。 他俩不是之前闹掰了吗？ 【图片，周景明湛未出现在医院的照片，手机拍摄，比较模糊】 【1L】楼主断网了，前段时间组里面已经聊过了，他俩貌似复婚了。 【2L】话说我刷到过照片，看上去这次腿上蛮严重的，吓人 【3L】真的好吓人，刚看了节目组声明，说什么第一时间带他去医院，这不是应该的吗？ 【4L】祝早日康复 【5L】有人帮忙补补课吗？懒得吃瓜了 【6L】回楼上，简单说就是周景明之前腿受伤了，受伤期间当时CP湛未和他断交，前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俩人又一起参加综艺了，看路透俩人还认识（不排除糊咖翻炒）。前天突然有消息说是周景明腿伤发作了，到现在还在医院呢。 【7L】什么综艺啊？ 【8L】貌似叫什么我们的小森林，糊糊的很安心。 【9L】话说楼主细说说为什么吵架呗，周景明不是腿伤发作吗？管节目组什么事？ 【10L楼主】是在救护车里面吵起来的，我也不知道什么事。 【11L】这个节目组也是够冷漠的，都住了两天院了，今天才发声明假惺惺的说套话。 【12L】只有我一个人磕到了吗？果然我们zjwy是真的。 【13L】我的天哪，希望早点好吧。 …… 【34L楼主】刚我同学有帮我打听了一下，大概是当时周景明疼得快晕过去了，节目组还一直在录像，湛未就恼了，让他们关摄像头，他们就因为这件事吵起来了。 【35L】啊。 【36L】好贱的节目组。 【37L】我刚还刷到节目组好像准备让人把他俩顶下去。 【38L】不能吧，有谁能接这个？ 【39L】真的，我也刷到了，貌似觉得节目一开始他俩就耽误进度，刚好他俩都不火，就准备打包换人。 【40L】他俩不也是顶的别人的资源吗？只能说天道好轮回吧。 【41L】就是，心疼208干嘛。 【42L】小演员没人权啊，怎么说也是在节目里面伤到，我刚还看到周景明粉丝说他们是爬了快一个小时山，又在山上呆了很久周景明才腿上发作的，节目组明知道周景明有腿伤。 【43L】楼里面有人藏不住了，这种事情怪周景明干嘛，不就是自家正主要接这个资源吗。 【44L】哥哥受伤了:好心疼，节目组难辞其咎 别的208w受伤:不要心疼208w 【45L】都住院两天了，我记得周景明之前还坐了一年多的轮椅，跟208不208的关系不大，这种怎么都跟剧组失责有关系吧。 …… 【72L】怎么又吵起来了？难道只有我一个人磕zjwy吗？ 【73L】楼上的我也磕，虽然有点地狱吧，但是这一次真的好好磕，患难见真情了。 【74L】就是，没想到湛未还能因为周景明跟节目组吵架。 【75L】而且你们听说了吗？他俩这几天一直呆在一块，周景明受伤了没录节目可以可以理解，湛未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可不会对我普通同事这样。 【76L】感觉周景明好怕这个剧组换掉他俩，也不提赔偿，剧组也没有任何表示 【77L】祝节目扑个大的吧。 【78L】节目组好恶心…… 【79L】回复【40L】他俩顶的那俩人现在不是在剧组拍戏吗？没档期换人跟在节目组受伤换人是俩概念好吧。 【80L】那是不是之前湛未和周景明其实没断交，当时他俩就是吵了一架而已。 【81L】楼上磕cp魔怔了，他俩当时撕的多厉害，翻炒翻炒就忘了？ 【82L】就是，互联网真的没记忆啊 …… 【107L楼主】你们看湛未发微博了，谴责节目组无道德炒作，要求节目组道歉。 【108L】他好爱。 【109L】他好爱。 【110L】祝99。 …… 【145L】节目组装死这么多天居然道歉了，还发声明否认换人。 【146L】霍，这是被骂透了？ 【147L】别忘了湛未多多少少还算个资源咖，感觉是有人给节目组施压了。 【148L】他好爱。 【149L】楼上给湛未吹什么，他要是有这背景，还能那么久不进组？ 【150L】flop多久了，还真把自己当盘菜啊。 …… 【170L】求锤得锤，我节目组的朋友跟我说，就是有人施压让他们道歉的。 【171L】楼上口说无凭，我还说我是秦始皇呢。 【172L】我是武则天…… 【173L】【图片，聊天记录，节目组工作人员说不知道谁施压要求道歉】 【174L】是谁呢？好难猜啊。 【175L】kswl 【176L】就是这个娇妻味，kswl 【177L】zjwyszd 【178L】zjwyszd …… 【230L楼主】刚我朋友跟我说周景明出院了，但还是拄着拐杖。 【231L】居然才三天，比想象中的快，我还以为得半把月呢。 【232L】可能也是害怕节目组把他们踢了吧。 【233L】他老公不是给节目组施压了吗？ 【234L】楼上站反了。 【235L】逆党换个帖子磕。 【236L】节目组居然也没给补偿吗？ 【237L】楼上还是把这节目组想太好了。 【238L】这节目组也太没担当了…… …… 【257L】我们相聚在这里，是因为zjwyszd 【258L】zjwyszd 【259L】zjwyszd …… 第14章 但自己又害怕的紧 湛未也记不清自己是几点睡的了，只记得昨晚终于到了就近的医院，周景明吃了止疼药，打了封闭之后昏昏睡了过去。 医生说是旧伤复发加上这几天过度劳累，所以疼的格外厉害，并不是特别严重，熬过今晚再住院观察几天就好了。 在药物的作用下，周景明倒是睡得安稳，只是湛未却全然无法入眠。 他清楚的看到节目组的人听到周景明并无大碍的时候都松了一口气，然后安排了一间病房之后就准备留意两个人照看，其他人打道回府。其实湛未也清楚，节目组并不会在他俩身上费多少心，只是没想到他们能等周景明醒来都做不到，就准备连夜回去了，甚至安排的病房也都是最基础的病房，压根没考虑周景明和他身为艺人可能存在的**问题、私生问题等。 “要不明天转院再看看？”湛未提出这个问题并不算强人所难，毕竟这里虽然称作医院，但是因为地方太偏了，所以比地方诊所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并不是很能相信这个医院医生做出来的判断。 “周老师只是腿伤发作，医生说了并不严重。”节目组的人装都不装了，直接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遍拒绝湛未的提议，就好像周景明不是在他们节目里面受伤的一样，“毕竟周老师主要是自身健康问题，可不是我们节目组照顾不周。”甚至还能阴阳怪气几句。 节目组留下了两个人，一个作为生活助理，另一个主要是负责两人的安全问题。 其他的人匆匆地离开了。 湛未来到周景明病房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病房并不算很大，看上去有些简陋，一些角落的墙皮已经剥离墙面，天花板上留下一些水渍干涸之后的痕迹。窗户是很久很久之前湛未上封闭式学习时候那种窗户，不锈钢的材质，大大的窗户，可能是害怕有人打开窗户跳下去，还用钉子顶住，防止打开太多。窗帘是蓝色的，但是被洗过好多次有些泛白，甚至有些地方明显有脏污，透明的、原本是天蓝色、现在却是掺杂着灰蓝调的白。 里面的一切都是冷冷清清的。 包括正在床上躺着的周景明，脸白到近乎透明，可能是还是有些疼的缘故，也可能是这里没有开空调有些热，所以额头慢慢往外渗着冷汗。 湛未上前轻轻擦拭掉，找到病床边的凳子慢慢的坐下，然后趴在周景明床边，手抓着周景明的手。 害怕把对方吵醒，所以不敢用力。 但自己又害怕的紧，所以不敢撒手。 他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在床边趴着，也不去旁边留给他陪护的床上去，只是安安静静的注视着面前的正在安睡的人。 如果说他是否是关心周景明的，他必然会回答是。 但是如果问他是否是全然为了周景明来的，他会犹豫，然后不诚实的沉默。他在逃避在害怕，他觉得自己好像又重新回到了那个轮回，拼命想要得到，然后失去，拼命想要抓住，然后一无所获。 “周景明，你陪我说说话好吗？”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当然面前的人睡得好沉好沉。 只是他也没有奢望能有人真的听自己说话，喃喃自语了一些连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有些矫情的话之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记得睡着的时候，微风透过窗缝吹了进来，外面知了还有一些自己叫不出来名字的昆虫在不停的叫着，月光很亮很亮，但确实那么的冷那么的冷，于是他只能尽力的去抓住唯一温暖的周景明。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周景明居然能算得上是他的安全区。 第二天醒来实在旁边的陪护床上醒来的，天已经大亮，桌子上放着两个保温桶，看上去是节目组送来的饭。 周景明不在床上，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他慌张的去寻，屋子里面都找遍了，一无所获，他想要去找医生调监控的时候，周景明被节目组安排的助理扶着进来，刚好撞见了湛未手足无措的样子。 “阿未，怎么了？” 周景明的声音很轻很轻，和记忆里面那么多力不从心的画面慢慢的重叠，他冲上前握住周景明的手，似乎只有真的握在手里的时候才能确定面前的人是鲜活的，没有离自己而去的。 “我没事，周景明。” 放下心来之后他回到了屋里，节目组有给那俩工作人员单独安排休息的地方，就在隔壁病房，所以助理很快就走了，屋里只剩下周景明和湛未两个人。 “刚小林送来了早饭，看你睡得蛮香的就没叫你起来，放在保温桶里面了。”周景明一边说一边打开保温桶，从里面拿出来几个包子，一点点小榨菜，还有一份粥，摆到了湛未面前的桌子上，好像受伤的人是湛未而不是周景明一样。 “谢谢。”湛未也不客气，坐在桌子前面开始吃了起来，吃了一段时间之后他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忽视周景明一直停留到自己身上的目光，于是还是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所以你为什么要忍着？左右不就是几个积分，至于这么拼命了？” 湛未说话并不客气，能从语气上感受到他是在生气的，哪怕他自己里面自己跟周景明的关系还没到能够发脾气的地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说不上来是关心还是其他的什么。 “也不算忍着吧，”说这话的时候周景明已经自己挪到了床上，一边整理姿势，一边说，“自打受伤了之后，就算是已经可以正常行走了，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腿就会突然疼几下。昨天也是，其实下午开始上山的时候已经有些不舒服了，但是只是和之前一样有些不舒服而已，这种状况在受伤之后三年里面经常发生，就好像是我日常的一部分一样，这种过一两个小时他就自动好了，就算没有好回去吃个止疼药也就行了。这次是最严重的一次。” “其实上山开始找种子的时候已经有些好转了，我也跟PD说过要是待会还是疼就先下山了，但是他忽然间好了很多就没有放在心上。后来咱们分开去找的时候，可能是天太黑了地势又不熟悉，摔了一下就这个样子了。” “可是你明明一开始不舒服的时候就告诉我就好啦。”湛未还是觉得对方的话并不能说服自己。 “阿未，如果我每次不舒服，都跟旁边的人说然后去休息，那我早就饿死了。”周景明说的很认真很认真。 湛未忽然想起来，在受伤之后周景明在轮椅上整整一年的时间，这一年他除了一些存货播的时候参与了一下剧宣，其他时候几乎都是沉寂的状态，后面腿伤好了但也依旧做不了什么高难度的动作。 一年的时间里面，粉丝大部分爬墙的爬墙脱粉的脱粉，资本也转头压宝了其他更年轻更健康的艺人，所以在腿伤好了到现在的这段时间，周景明日子并不好过，只能在一些电视剧配角里面打转，拍一些勉强糊口的角色，靠一些古早角色岁月史书，来给自己争取怜悯，争取喜爱。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傲慢的厉害，为什么之前的自己不理解周景明为什么会和自己一起参加节目，为什么自己会在周景明受伤的情况下脑袋里面只有炒CP，明明那个时候的周景明那么的无助，那么的痛苦，自己却只顾得自己的事情，一点点都没有想过周景明的处境。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无法呼吸。 他被压抑的厉害。 他觉得自己和节目组的那些人，和自己的前经纪人没有什么两样，干的事情都是那么的龌龊，不堪，那么的傲慢，只顾得自己的感受，没有一丝丝顾及其他人，一样的在吃人血馒头。 “对不起。”他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声音开始哽咽，“周景明，对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得到原谅，他奢望得到原谅，可是明明他自己也选择了不原谅。 忽然他感受到有人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顶，“没事的，我早就不在意了。”说话的人是周景明。 湛未猛地抬起头来，透过泪水模糊的视线看向面前的人，虽然面容是模糊的，但是他忽然间感受到面前的人变成了暖色调的。 周景明可真大度，他想。 毕竟见面之后二话不说非要对方道歉的人是自己明明自己知道周景明一点不清楚自己之前的事情，却因为一句话跳脚，迁怒对方，还要求对方道歉。可是周景明就这么原谅了自己，哪怕自己的道歉迟到了这么久这么久，他也依旧只是因为这句话原谅了自己。 “我没因为你那句话生气，当时也是我的问题，我当时刚受伤，太难过太难受了，所以你来的时候迁怒了你，我也该好好跟你道歉。当时我说了太多太多不中听的话，那些不是我的本意，对不起。”周景明望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很认真的说。 “没关系。”湛未点点头接受了周景明的道歉。 忽然间他觉得好开心好开心，虽然现在不应该这样开心，但是这种开心是他人生中少有的情况。 于是他走上前拥抱了周景明，把头紧紧的贴到周景明胸膛，虽然感觉到周景明似乎僵硬了一瞬，但丝毫不影响他好开心好开心。 他也不知道拥抱了很久，他只觉得自己好安心好安心，这种安心好想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在自己伤心之前。 忽然，他听到周景明问，“但是你那个时候为什么那么生气？我一开始还没说什么重话呢。” 第15章 这天的阳光刚刚好 湛未又不说话了，周景明想。 湛未只是一味地窝在周景明怀里面，眼泪不住的留，弄得周景明的病号服都湿了。 湿湿的衣服贴到周景明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有些难过。 哪怕他不知道湛未为什么难过。 他只能伸手抱住面前的人，呼噜呼噜毛，尽量让他的情绪平稳下去。 也不知道维持这个动作有多久，他只知道衣服都没有那么的湿，自己胳膊也有些麻了。 他正在思考要不要悄悄的轮换着放松一下胳膊的时候，湛未从他怀里面起来，哭的乱七八糟的，但还是坚持去整理自己乱乱的流海。 周景明感觉有点想笑，去帮忙整理头发，被湛未一巴掌拍走。 “其实当时我也是迁怒了你来着。” 周景明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过了一会才明白，是湛未哭之前自己问他的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他一直也是有些疑惑的，毕竟当时是湛未先“口出狂言”的，一开始自己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后来突然不知道说到哪句了，湛未就突然间也生气了，开始跟他掰扯了起来。于是越吵越厉害，最后造成了这个老死不相往来的结果。 “周景明，我跟你说了你不准跟别人说啊。”可能是刚刚哭过的原因，他的眼睛亮亮的，紧紧的盯着周景明，迫切需要一个答复，好像这个有多重要一样。 “好。”周景明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捋一下哈，从我五岁的时候开始讲吧，我五岁之前家里条件什么都蛮普通的，爸妈开了一家小小的杂货店，卖一些柴米油盐的维持生活。虽然谈不上富裕，比起来现在甚至算得上是有些清苦，但是那段时间对我而言是难得的好时光了。” “我也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天了，毕竟那个时候我还太小了，突然间家里面老是吵架，总是摔碎东西，爸妈都在那里对着对方尖叫咆哮，好像要把一辈子的架都吵完一样，但是实际上确实是吵完了。忽然有一天，他们好像吵得浑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什么爱啊情啊，什么家庭啊责任啊都，都在那段时间消磨殆尽。” “然后我爸爸突然间就消失了，不见了，后来才知道早就离婚了，我爸消失也不过是去和其他人结婚了。跟他结婚的人很有钱有势，于是他也不回来了。” “妈妈也变得跟之前完全不一样，又忽然一天，姥姥姥爷来找我把我带到他们家，然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我的妈妈。后来听说，妈妈跟姥姥姥爷吵了一架，也找了个有权有势的人家结婚。” “等我长的能够理解这些事情的时候，也终于知道爸爸妈妈早就有了各自的家庭，有了各自的孩子，我就是完全多余的那一个了。” “那个时候我想，能跟姥姥姥爷一直住在一起也好，至少有人和我一起，有人能够一直陪伴着我。” “可是事与愿违，他们后来在我上初中之前相继去世了，一个死于疾病，一个思念成疾，后来出了车祸去世了。” “于是我就再次成为多出来的那一个，爸爸妈妈都不想要我去加入他们的家庭，然后他们一合计，把我送到了一个寄宿制封闭学校，让我在那里上初中上高中，他们不需要出面，只需要交点钱就行了。” “说实话那个时候条件没那么差，至少住宿条件之类的还是现在都比较向往的那种上床下桌，里面的学生也都蛮友善的，但是我真的有些融入不到他们当中。于是我就形单影只，一年，两年，一直到毕业。很神奇，从我五岁多到我高中毕业，他们居然真的一次都没有来见过我，都只是往学校打学费，给我往校园卡里面充钱，就没有别的了，哪怕是寒暑假，我也得去学校呆着，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高中毕业的时候，我也算是彻底死心了，我想哪怕我的爸妈真的不爱我，我也不能真的去自甘堕落什么都不做吧。” “这个时候我遇到了我的前经纪人刘树，他说我长的好看，看上去也蛮有故事感，希望我能够跟他一块，让我当明星。确实好看哈，我爸妈也好看，不然他们也不可能离了婚之后都能找到有钱人结婚。那个时候年纪小嘛，觉得当明星可以赚很多很多钱，当然这是次要的，最好的是可以有很多很多人爱我。我之前上网老是刷到一些明星的粉丝应援，感觉他们都在真情实感的爱一个人，那么的努力，我也想被人这么用力的爱着。” “于是我就答应了。” “第一个角色当时算是半为我定制的，里面结合了很多我个人经历，角色性格跟我也很像，所以当时好多人夸我，热度也很高。那段时间我好开心，有了很多很多粉丝，甚至我爸妈也都来联系我，说我有出息了，然后给我一些他们公司的资源。” “再后来，可能因为第一部戏起点太高，也可能是我压根不适合演戏，演的越来越差，哪怕我不断的学习，也依旧没有什么气色，说我木的，说我瞪眼的，说我没感情像AI的越来越多。我的粉丝第二部戏还能说我是上部戏没出戏所以这样，后面渐渐的自己PUA自己都PUA不下去了，都跑了。经纪人想要我炒作，后来跟他因为这个事情闹掰了，家里人也因为我没什么用处，就继续把我当空气了。哪怕后面剧组认识很多人，但是可能是我不擅长和人交流吧，最后也没有什么人可以真的变成朋友。” “周景明，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什么都留不住？” 湛未一开始说的时候，周景明还想要去安慰他，但是他发现自己插不进去嘴。 更重要的是，湛未说的好平静好平静，说话的声音谈不上大，但是清晰明了，好像这些话他憋在心里很久很久，在心里说了好多遍好多遍，只是一直没有人听他说话，所以一直没有说出来。 只是这次终于撑不下去了，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也不哭不闹，像失去灵魂的布娃娃，没有生机，没有生气，就那么愣愣的低着头，眼睛没有什么焦距的望着地面。 沉默着，沉默着。 忽然间，周景明心揪得疼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来。 他忽然想起来，在闹掰的那一天，他气愤的，看着湛未，说，“怪不得所有人都不在意你，怪不得所有人都会选择抛弃你，就你这个样子能有谁喜欢？” 是在这句话之后，湛未才情绪崩溃，才跟他互相吵了起来。 他究竟说了什么？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当时没过脑子说出来这么伤人的话来。 他伸手拉住湛未，不敢用力，只敢虚虚的用手扶着湛未的胳膊，想要说话但是尝试了好久，才终于勉强说出口。 “对不起。”他说。 这天的阳光刚刚好，风也温柔，透过敞开的窗户，温温和和的吹到屋子里面，吹起薄薄的窗帘，天蓝色在空中舞动。 湛未上前再次抱住周景明，他忽然间一点都不后悔来来参加综艺，一点也不。 不管周景明怎么想，反正他不后悔。 再拿到手机已经是这天下午的事情了，其实进医院没多久节目组就把他俩的私人手机交给他俩了，只是当时太忙了，心也太乱了几个人都没有心思去开机。 再后来睡醒了，又哭了很久，聊了很久，周景明安慰了他很久很久，虽然安慰的听起来真挚，实际上说的都没有什么用处，毕竟这些话他也听多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周景明说起来就是会让他舒服很多。 他俩聊了很久很久，那点早饭吃了很久很久，终于到了中午两个人口干舌燥，助理送来午饭并且和医生一起进来检查的时候才打住。 医生再给周景明检查，湛未也不闲着，一直站在旁边仔细的听，生怕漏了任何地方。 万幸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大问题，医生只是嘱咐了少活动，饮食上忌辛辣，保持情绪稳定之类的事情，说晚一点需要再挂个点滴，就离开了。 助理留下午饭之后，也到了隔壁病房躲闲去了。 屋子里面再次只剩下周景明和湛未。 刚刚互相倾诉完，居然有人进来打断，再次回到独处状态其实是有些尴尬的。 周景明半躺在病床上，湛未也慢慢挪到陪护床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因为太过于尴尬，导致湛未忽然间想起来节目组已经把手机给他俩了，赶忙从包里面翻出来，把周景明的用病床旁边插座充上电，自己也连着数据线开机。 等待开机的这段时间，湛未感觉周景明对自己视线有意无意的看向自己，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在期待周景明说些什么。 只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手机正常打开了，有很多很多微信未读消息和未接电话，里面除去一些工作相关的，无聊的骚扰短信，剩下的少有的几条就是在问昨晚周景明和他一起去医院的事情。 这个时候他才惊厥，似乎这件事情已经很多人知道了，连忙点开热搜，发现他少有的上了热搜主榜，点开来里面对于他和周景明的CP，周景明的伤势，对节目组装死的谴责，等等等等，好多人在讨论。 他抬头望向周景明，发现周景明也在看手机，似乎也是在看热搜。 过了一会，周景明问，“介意我打个电话吗？” 第16章 他看到了此生最多的萤火虫 节目组送来的午饭是从医院食堂里面打来的盒饭，一小份米饭，炒的鸡蛋，煮的花菜，做的小炒肉，还有一份豆角土豆。 饭菜算不上好吃也算不上难吃，更像是学校食堂那种大锅饭，不至于难以下咽，但是也确实吃起来更像是生命维持餐。 不过俩人都不算挑。 湛未把盒饭放在小桌板上，坐在陪护床上一边吃着一边愤愤不平的看着周景明，吃一口瞪他一眼，好像周景明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他确实没想到，周景明居然能打电话打这么久。 周景明询问完自己可不可以打电话之后，就开始了，第一个电话是给张乐的，打过去之后简单说了自己一切健康，让张乐发微博安慰一下粉丝之后，就马上挂了。 湛未想凑上前和他说看到的热搜。 然后周景明紧接着打了另一个电话，说话的语气还有说话的内容，应该是打给家里人的。 只是他从来没设想过，居然有人能跟家里人打这么久的电话。 先是一开始打电话对面很快接起来了，应该是周景明妈妈接的电话，然后听到对面好像快哭了一样，周景明一直在安慰，还阻止了好几次对方要来看望自己。 过了一会也不知道是不是电话对面换人了，周景明语气也比前面正经，没有那么温柔了，特别严肃的说了自己没有什么事情，并且表示稍后会把病历给发过去。 紧接着应该又是换了一个人，因为湛未听到周景明喊了一声哥，然后电话对面开始鬼哭狼嚎，哭得十分厉害，比周景明妈妈有过之无不及。 周景明这个时候倒不安慰了，终于打开了自己那份盒饭，一只手打开一次性筷子开始吃，时不时出点声音表示自己在听，等对面哭得没什么力气了，已经距离周景明开始打这个电话超过四十分钟了，其中二十分钟都是周景明哥哥在鬼哭狼嚎。 “阿明，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摔傻了？”周景明哥哥的声音有点哑了，听得出来确实是哭得真情实感了。 “周景深，我旁边还有人。”周景明说话倒是一如既往的平平淡淡冷冷清清。 “我去。”湛未听到对面吧嗒一声挂掉电话，周景明这边终于结束了通话。 “应该是上热搜了所以我爸妈知道了，他们比较容易担心这些事情，所以说的久了些。”周景明打完电话之后向湛未解释，湛未笑笑，表示自己不在意。 但是刚刚想要跟对方聊天的心情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能转过头来，低着头，盯着手机开始扒拉饭吃。 自己微信这边联系自己的除了经纪人李文田以外，自己爸妈少见的发了消息表示关系，其实还蛮激动的，虽然没有那么多希望他们跟自己继续当一家人，但是还是希望对方关心自己。 很矛盾的心理，湛未也这么觉得，理智告诉他不该去期待，但是他内心总有小小的一处，在说，万一呢，万一这次可以呢？ 但是自己回过去消息之后，自己一直都没有收到回信，导致他一直在想究竟是没有看到消息，还是看到消息之后觉得无关紧要所以没有回消息呢？ 心里烦躁，所以就只能干点别的转移注意力，玩手机里面掺杂着很多关于自己和周景明这次的事情，虽说是少有的热度高的时刻，但是自己并不是很喜欢这个热度。想要和周景明说话，但是周景明一直在那里打电话，还跟自己家里人一直打电话，没有停，插不进去话，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他的电话内容有些委屈。 是的，是委屈。 不知道为什么，他控制不住的在委屈，他不想让这种情绪一直围绕自己，但是尝试转移注意力一直没有办法，只能低头不停的吃着并不算好吃的盒饭，好像吃完这份盒饭就能够不那么伤心一样。 但不管怎么样，都控制不住心酸酸的感觉。 “阿未？”周景明似乎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扶着病床倾身凑过来，如果不是腿伤还没有好，需要人扶着下床，他还真的能下床凑过来看湛未现在具体是什么表情。“怎么了？” “没什么，快吃饭吧。”湛未有些逃避这些事情，就低头吃饭，没有继续说话。 下午的时间湛未一直兴致不高，周景明找他聊天，他有在尽力想要回复，但是说不了几句就跟自己没有力气一样，说着说着就终止了话题。 到了最后，周景明看得出来他确实没有说话的兴趣，于是就不搭话了。 周景明跟自己搭话的时候，他觉得烦躁，不想回复，真到了周景明不搭话的时候，他又开始莫名有些生气，说不上来哪里生气但又实在是忍不住。 想发火却没有什么理由发火，于是愤愤不平的睡着了。 睡的很深很深，睡了很久很久。 医生来查房，来给周景明挂点滴，点滴挂完了收走东西，助理来送晚餐，这些事情他一点都没有感受到。 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忽然他感受到自己似乎被谁拍了几下，他有些烦躁用被子蒙头，那人反而更加用力的拍他，他被气醒了。 睁开眼来瞪面前的人，有些睡眼惺忪，所以没什么威慑力。 天已经很黑很黑了，风吹得很凉很凉，通过月亮勉强能看清面前的人是周景明。 “干嘛！”他有些生气，本来今天下午就没有很高兴，睡到一半居然被叫醒了，而且睡得太沉浑身都有些疼，给他心情加上了一堆debuff。 “穿上外套我带你去个地方。” 周景明的腿似乎休养了一天以后好了很多很多，至少能驻着拐杖走了，透过月色看他的眼睛亮亮的，好像很期待很期待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去哪？” 刚睡醒的缘故，湛未脑袋还没有很清楚，于是就随手拿了外套跟着周景明出去，走了一段路之后用手扶着周景明，防止他的拐杖在地上弄出很大的声音。 周景明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他第一次感觉，原来看上去这么瘦的人，居然真的把重力分到他身上的时候，这么重。 他跟周景明两个人有点像做贼一样，悄悄的从医院的消防通道里溜出来，时时刻刻警惕会不会有查房的医生保安发现自己。 不过幸运的是，可能是时间太晚了的原因，他俩畅行无阻，没有遇到任何人。 等到走出医院，周景明神秘兮兮的让他闭眼，他指挥着自己走的时候，他才突然间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 “咱就这么出来了？”湛未感觉特别不可置信，“万一医生发现了怎么办？这不是给人家添麻烦吗？万一被人发现了又得上热搜，特别麻烦。而且你这个腿是不想要了吗？好不容易好点了，这么出来不怕……” 说到一半，被周景明捂上了嘴，“没事了，出都出来了不是吗？闭眼，我给你指路。” 明明是这么冲动的没脑子的事情，但是听到周景明很坚定很坚定的语气说这话之后，莫名的安心了起来，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居然这么依赖周景明了。 他有点自暴自弃的闭上眼睛，任由周景明将力量压倒自己身上，自己拖着周景明的身子，听着周景明，“往前走”，“左转”，“小心点，前面有个井盖”……的指挥声走在青荫的小路上。 眼前是黑漆漆的一片，他没有偷偷睁开眼睛，只是顺着周景明的指引慢慢的往前走着，身上多了周景明这个“拖油瓶”，但是并不觉得沉重，相反比起来刚来青荫那天，自己独自行走，这段路反而更加轻松，更加愉快，连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视觉虽然短暂的失去了掌控，但是听觉确是更加的灵敏，他听到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偶尔有车辆匆匆驶过，没有丝毫留念。远处传来蝉鸣，蝉叫得正欢，声音似乎越来越近，渐渐能听到青蛙蟾蜍之类的叫声。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以及身边的人轻缓的呼吸声。 脚下的路慢慢的从水泥路过渡成土路，空气也越来越湿润，越来越清新，他不知道周景明带自己到了什么地方，脑袋里面忍不住联想到一些不是很好的刑侦片里面会出现的例子，但是周景明提醒他注意脚下石子的时候，又把这些心思通通的放弃。 “所以我们要去哪？”他还是好奇，他俩走了好久好久的路，至少是他觉得走了好久好久，虽然他希望这段路一直走下去，但是他希望自己能够睁开眼看看这一切，看看带自己来这里的人。 “快到了。” 随着青蛙的叫声越来越大，脚下的土地能感受到的湿润，他才大概直到自己跟着周景明到了一处不知名的湖泊，甚至比起来湖泊，更应该称之为一个水沟。 “睁开眼睛吧。”周景明缓缓松开压在他身上的手，湛未只听到周景明坐到地上的声音，他害怕的睁开眼睛，怕周景明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摔了病情恶化。 但是睁开眼，看到的确实另一副景色。 一星星微弱的绿色的光芒在半空中慢慢的漂浮移动着，岸边草木的倒影倒映在水面，在水波荡漾中，散开，又聚合，又碎开。 湖面倒影着他的影子，随着水波慢慢的荡漾着。 他回头去寻周景明，却见周景明正坐在草地上，用手臂撑着身体看他。 四目相对，他从周景明眼睛里面，他看到了此生最多的萤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