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九世] 那些年,无尽夏》 第1章 Chapter 1 ·1· 你一直觉得，唐晓翼这家伙的嘴被撒旦吻过，好话从他嘴里出来都得拐个弯，变成气死人的调调。 就比如现在。 你正抱着一摞摇摇欲坠的作业本往办公室走，他突然从旁边冒出来，挑眉来了句：“哟，练杂技呢？需不需要我帮你预约个舞台，就楼下广场那儿，保证观众爆满。” 你气得想用书砸他，但他动作更快，轻巧地抽走了最上面几本最厚的，夹在自己胳膊底下，然后没事人一样继续往前走，只留给你一个懒洋洋的背影。 “还不跟上？待会儿杂技演砸了可别怪我。” 你小跑着跟上，忍不住嘀咕：“唐晓翼，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 他侧过头，嘴角弯起一个好看又狡黠的弧度，“我这不是在夸你潜力无限，都能街头卖艺了么？” 你：“……” 算了，跟这人计较纯属自找气受。 但看着他帮你分担重量的背影，那点气又莫名其妙消了。 ·2· 食堂吃饭。 唐晓翼坐在你邻桌，对你的午餐发表一番高见。 “糖醋排骨配这么甜的果汁，你的味蕾是打算提前退休了？” 说着，唐晓翼把自己餐盘里你没打到的那份清炒时蔬拨了一大半给你。 “均衡一下，省得你齁着。” 你看着碗里多出来的青菜，哭笑不得，“我谢谢您嘞！” “不客气。”唐晓翼勾起嘴角，仿佛真的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善事。 ·3· 唐晓翼在课本上画了只乌龟，还标了个箭头，指向你，写了句“这是她”。 你终于忍无可忍地揪住了他后脑勺那撮嚣张的翘毛。 “你再画一次，”你压低声音咬牙切齿，“我就把你上次物理考了零分的事印成传单发遍全校。” 他举着黑色水笔顿在半空，转过头时那双戏谑的桃花眼微微睁大，然后眯起来：“你发呗，反正大家都知道是我缺勤才导致的。” 沉默了三秒，唐晓翼突然把笔往你手里一塞，“来，画个王八，算扯平。” 你被他冰凉的手指激得一哆嗦。 讲台上，历史老师正好转身写板书。 你撇了他一眼，拿着笔在他课本上画了只奇丑无比的王八，忍不住想笑，把课本推过去，指着空白处小声说：“补上你自己的名字。” 唐晓翼从善如流，在你指的地方画上箭头，标注“唐晓翼”，然后他在两只乌龟中间画了个巨大的爱心。 你盯着那颗歪歪扭扭的爱心，耳朵有点发热。 他凑过来，呼吸扫过你耳廓：“像不像结婚证？” 一只粉笔头精准地砸在他额头上。 “唐晓翼。”老师微笑，“结婚证领到教室来了？要不要广播站给你点首《今天你要嫁给我》？” 全班哄笑。 唐晓翼揉着额头站起来，一脸诚恳：“老师，我们还没到法定年龄。” 历史老师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4· 下课后，走廊阳光很好，唐晓翼跟你并肩走，影子时不时挨在一起又分开。 你盯着地上那两个模糊的影子，心里像揣了只没头没脑的麻雀。 结婚证…结婚证…… 唐晓翼应该只是在开玩笑吧？ 你偷偷瞟他侧脸，他长长的睫毛在鼻梁投下细细的阴影，嘴角还弯着那个好看的弧度。 “再看要收费了。” 他突然逮住你的视线。 你慌得差点同手同脚：“谁看你了！我在看……看楼梯！” 唐晓翼笑出声，手指忽然轻轻勾住你书包带子：“明天还带草莓牛奶吗？” “干嘛？” “贿赂你啊。”他眨眨眼，“免得某人真去广播站揭发我物理零分。” 你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可还没等你想明白，唐晓翼忽然踉跄了一下，几乎是同时，他迅速转身扶住走廊栏杆，背影有一瞬间的僵硬。 “……没事吧？” 你跑过去，他怎么突然平地摔？ 唐晓翼已经站直了，表情轻松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能有什么事？只是突然想到……” “嗯？” “你画的那只乌龟，”他重新笑起来，“丑得挺别致的。” ·5· 圣斯丁的选修课总是很抢手。 你盯着电脑屏幕上“冥想-瑜珈”已报满的提示，郁闷地戳着鼠标。 “啧，这么安静的课也抢？” 唐晓翼的声音从你身后传来，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你头也没回，没好气地说：“要你管，我就喜欢这种岁月静好。” 顺便心里默默吐槽：主要是听说这门课给分高又不累。 唐晓翼轻哼一声，没再说话。 第二天下午，你踩着点冲进瑜伽教室，惊讶地发现垫子几乎都铺满了。 正发愁找不到位置时，突然看到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略显局促地坐在一张深紫色的瑜伽垫上。 是唐晓翼！ 而他旁边，赫然铺着另一张空置的粉色瑜伽垫，上面还放着一瓶没开封的水。 你走过去，瞪大了眼睛：“……唐晓翼？你也来上瑜伽课？” 你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一身反骨的少年和舒缓的瑜伽联系起来。 唐晓翼抬起眼看你，耳根有点微红，语气却依旧拽得二五八万，“怎么？我就不能追求一下身心平衡？” 他指了指旁边的空垫，“快坐下，老师要开始了，就你磨蹭。” 你半信半疑地在他旁边坐下。 课程开始后，事实证明你的怀疑完全正确。 唐晓翼的身体柔韧性……大概和他的嘴硬程度成正比。 老师指导大家做简单的脊柱扭转，他扭得像个生锈的机器人，关节仿佛都在咔咔作响。 做下犬式时，别人的背和腿形成流畅的线条，他的姿势却怎么看都像一只……呃，正在伸懒腰但没伸开的大猫，还有点龇牙咧嘴。（虽然他在极力忍住） 你在一旁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 最要命的环节来了。 老师教一个仰卧抬腿拉伸的动作，需要有人帮忙轻轻按住另一人的大腿膝盖的位置，保持腿部伸。 老师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了看起来最“闲”（其实是动作最僵硬）的唐晓翼身上。 “这位同学，麻烦你帮一下你旁边的女同学，按住这里，”老师比划了一下位置，“轻轻用力，帮她稳定一下。” 唐晓翼整个人瞬间僵住了，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 你躺在地上，看着他，也尴尬得脚趾头抠地。 这不合适吧？说好的男女授受不亲呢？圣斯丁这么开放？ 唐晓翼磨磨蹭蹭地跪坐到你的垫子前端，眼神四处乱飘，就是不敢看你的腿。 他的手悬在空中，犹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轻轻搭在了你大腿靠近膝盖的裤子上，力道轻得仿佛一片羽毛。 “唐晓翼……”你小声说，“老师说要用力……”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才将手掌稍稍压实了一些。 即使隔着长裤，你也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仰躺着，视线正好能看到他微红的脸颊、紧抿的嘴唇和那双难得露出点慌乱的桃花眼。 唐晓翼的呼吸似乎也有些急促。 这个姿势和接触…… 你脸上也烧得厉害，心跳快得不像话。 教室里的空气都变得暧昧又粘稠起来。 “…你腿别抖。” 唐晓翼忽然闷声说，声音有点沙哑。 “我没抖……” 你下意识反驳，然后发现……好像微微发抖的是他的手。 好不容易熬到老师喊停，唐晓翼几乎是触电般缩回了手，立刻转过身去假装整理根本不需要整理的垫子，只留给你一个通红的耳朵尖。 下课铃响，他第一个走出门，速度快得像一阵风。 你慢吞吞地收拾东西，走到门口时，却发现唐晓翼靠在墙边，似乎是在等你。 见你出来，他立刻把脸扭向一边，语气硬邦邦，“这课太无聊了，下次不来了。” “……哦。” 你低头忍住笑，注意到他依然微红的耳垂，心里一阵莫名的温热。 ·6· 学生会改选季到了，乔治作为会长自然成了风云人物。 你看着他在主席台上从容不迫地发言，条理清晰地回答提问，忍不住对同桌小声感叹：“乔治好厉害啊，和初中的时候一样威风。” 话音刚落，就听见后排传来一声清晰的咂嘴声。 你回头，看见唐晓翼正懒洋洋地转着笔，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怎么了？”你小声问他。 唐晓翼掀起眼皮瞥了你一眼，“没什么，就是觉得某些人眼光真差。” 你：“……” 演讲结束后，乔治被一群同学围住请教问题，你也拿着笔记本想去问些事情。 刚站起身，唐晓翼就突然出现在你旁边。 “正好我要去找乔治说点事，一起？”他说得云淡风轻，不容分说地接过你的笔记本，“这东西我帮你拿。” 你愣愣地跟着他往前走，他故意加快了脚步，让你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到了乔治面前，还没等你开口，唐晓翼就抢先一步把手搭在乔治肩上。 “乔治，听说你要重组学生会？”唐晓翼说着，很自然地站到了你和乔治中间，完全挡住了你的视线，“之前那个汤姆说他爸是市长……” 他们讨论得投入，你几次想插话都没成功。 最后唐晓翼像是才想起你的存在，转头把笔记本塞回你手里，“对了，你刚才是不是要问什么？不过乔治现在挺忙的，要不你下次再问？” 你见乔治确实被几个同学围着，只好点点头。 唐晓翼立刻带着你往外走，“正好顺路，一起去小卖部。” 到了小卖部，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你刚才不是要和乔治讨论事情吗？” “说完了啊。”唐晓翼从货架上拿下一瓶你常喝的果汁，顺手抛给你，“倒是你，什么时候对学生会的活儿这么上心了？” 你接过果汁，老实回答：“我觉得乔治很能干，想多学习学习。” 唐晓翼的表情瞬间僵了一下，轻哼一声，“能干？你知道他上次语言考试不及格吗？还是我帮他补的课。” 你强忍着笑意，“可是他会弹钢琴诶，多浪漫。” “弹钢琴？”唐晓翼嗤笑一声，“我还会架子鼓呢。” “真的？”你眼睛一亮，“从来没听你提过。” 他立刻别过脸去，“没什么好提的……再说了，要学东西找我啊，我哪点不如他了？” “你...你不一样。” “哪不一样？”他挑眉。 你支吾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你比较...烦人。” 唐晓翼愣了一下，随后笑出声，“算你有眼光，走吧，请你吃冰淇淋。” 你看着他转身去冰柜的背影，总觉得刚才那一瞬间他的眼神有点复杂。 ·7· 海龟岛的夏天来得特别早，才五月初，海风就裹着湿热的气息穿过校园，钻进教室。 你坐在靠窗的位置，数学老师在讲台上讲解三角函数，声音忽远忽近。 目光飘向窗外，一个格外引人注目的身影在操场边缘懒散地走着。 是唐晓翼。 这么热的天还穿斗篷？ 你觉得他有病。 最近他总是不按时上课，老师也拿他没办法。谁让他聪明得让人咬牙切齿，如果不是总缺勤，你们班的学习委员铁定是他。 此刻，唐晓翼正漫不经心地朝教学楼方向走去。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的棕色发梢，仿佛给他镀上一层金边。 不得不说，这家伙长得真的很帅。 你迅速低下头，假装认真记笔记，心跳却漏了一拍。 “看什么呢？”同桌小声问你。 你摇摇头，笔尖在纸上划出一条不自然的曲线。 回想起来，你第一次见到唐晓翼，是在圣斯丁的初中部。 那个转校的秋天，你总觉得自己的同桌唐晓翼是个传说。 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并且风评相当诡异。 你旁边的座位永远空着，桌面上干净得连一道划痕都没有。 可周围同学提起那个名字时的表情，让你觉得这大概是个不该多问的大人物。 甚至有同学脸上会浮现出一种“敬畏”和“你自求多福”的复杂表情。 “唐晓翼啊……上次他把隔壁班那个嚣张的家伙堵在楼梯口，用各种高级词汇说了十分钟不带重样的讽刺话！最后对方是哭着去找班主任的！” “听说他生病很久了，但每次考试还是前三！你说气不气人？” “你小心点，他嘴巴特别毒！剧毒无比！” 你咬着笔帽，盯着旁边空荡荡的椅子，心里有点发毛。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三头六臂？还是眼露凶光？ 直到那天下午，你终于在小卖部抢到了最后一根烤肠，油光锃亮，香气扑鼻。你猫着腰溜回教室，刚幸福地咬下第一口，教室后门就被人轻轻推开了。 你吓得一哆嗦，抬头，瞬间愣在原地。 一个男生朝你走了过来，午后的阳光从他身后漫过去，勾勒出一层浅浅的白光。 他没穿校服，剪裁利落的中式外套随意敞着，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扎眼。 最要命的是那双眼睛，好看的桃花眼，还是琥珀色，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像盛着阳光的玻璃糖。 他径直走向你，然后，拉开你旁边的椅子。 你脑子里嗡地一声，之前所有关于可怕同桌的想象噼里啪啦碎得一干二净。 这哪里可怕？ 这明明帅得有点过分。 他坐下后，目光落在你脸上，又垂眼看了看你手里的东西。 你心脏莫名其妙跳得快了些，捏着烤肠的手有点无措。 正想着要不要说句“你好”，他却先开了口，清朗的声音带着点儿明显的嫌弃：“这玩意致癌。” “？咳！咳咳咳！”你一口烤肠猛地呛进气管，咳得惊天动地，小脸涨得通红。 他似乎没料到你这么大反应，愣了一秒，随即挑起眉毛，脸上那点嫌弃更加明显了：“喂，至于吗？我就陈述个事实。” 你咳得肺管子疼，好不容易顺过气，扭过头悲愤地瞪他，“你、你突然说这个干嘛？” “事实啊，”他耸耸肩，表情无辜又理直气壮，“这种淀粉肠添加剂超标，一级致癌物。” 他还故意压低声音，“听说吃一根，少活十分钟哦。” 你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帅脸，此刻只觉得无比欠揍，“……要你管，我乐意！” “哦，”他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靠回椅背，慢悠悠地说，“行，那您慢用，当我没说。” 这谁还吃得下去？你气鼓鼓地把剩下的烤肠包起来，扔进了后面的垃圾桶。 然而罪魁祸首却像没事人一样，从包里摸出几本封面花里胡哨的漫画书，悠哉悠哉地翻起来。 看了几页，他像是才想起旁边还有个气鼓鼓的活人，侧过脸，嘴角弯起一个玩味的弧度，“喂，你就是那个新来的？” “……嗯。” 你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我叫唐晓翼，”他转过来正对你，手肘撑在桌上，掌心托着下巴，那双桃花眼含着笑，故意拖长了调子，“暂——时——是你的同桌。” 你拉长了脸，“我知道你叫唐晓翼。”大家早就给我打过预防针了，说你不是好人。这话你死死憋住。 唐晓翼挑眉，似乎有点意外，随后看着你气成河豚的样子，直接笑出了声：“哈哈……看来我名气不小嘛？是不是听了不少关于我的英雄事迹？” 他那笑容有点痞帅，又有点得意，奇异地冲散了刚才的尴尬和火药味。 你忽然觉得……这人好像也没那么可怕，除了特别、特别欠揍。 上课铃响了，拯救了不知该如何回嘴的你。 你赶紧手忙脚乱地拿出课本。 整节课你都有点心神不宁。旁边多了个存在感极强的家伙，他听课姿势懒散，一会儿转笔，一会儿在课本角落画些奇奇怪怪的小人。 你悄悄偷看了一眼，是四个小人，穿着奇装异服，还手拉着手…… 但当老师提问时，唐晓翼头都不抬就能答对。 下课铃一响，他合上书就站起身准备走人。 “那个。”你鬼使神差地叫住他，“你……明天来上课吗？”问完你就后悔了，这什么鬼问题啊！ 唐晓翼回头看你，微微挑眉，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玩味的光，“怎么？一根烤肠的交情，就让你开始牵挂我了？” 你翻了个白眼，立刻反驳，“谁要牵挂你，我是怕你天天不来，小组作业都没法完成，拖累我。” “这样啊，”唐晓翼拖长了声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冲你眨了下眼，“那行吧，我明天尽量来。” 说完，他挥挥手，外套甩在肩上，潇潇洒洒地走了。 你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心里却莫名有点期待明天。 第二天，他居然真的来了。 不仅来了，还在你坐下时，随手把一盒草莓牛奶“啪”地放在你桌上。 “喏，补充点优质蛋白，”他一脸严肃，“比那致癌物强。” 你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立刻瞪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你吸吸鼻子，拆开牛奶喝了一口，甜丝丝的，“就是觉得……你这个人，好像还挺……” “挺什么？”他挑眉追问。 你把“挺好玩的”咽回去，改口道：“挺能装模作样的！” “啧，”他扭过头去看窗外，“不识好人心，狗咬吕洞宾。” 阳光正好落在他侧脸上，睫毛投下细密的阴影。你咬着吸管，心想，这个同桌，虽然嘴巴坏得要命，但好像……真的挺有意思的。 往后的日子，唐晓翼不再是“传说中的人”，他来的次数明显多了，你们的关系也渐渐熟络起来。 数学课上，你对着难题抓耳挠腮，他会冷不丁扔过来一张纸条，上面画着潦草的解题思路，旁边还写了一句：“猪啊？脑子这么笨” 你在下面回：“甭管我”，再把纸条扔回去。 他看完，居然低低地笑出声，又在下面添一句：“笨点也挺可爱。” 你瞬间面红耳赤，结果一整节课都没听进去。 料理课，你做了曲奇饼干，唐晓翼一边毫不客气地拿走好几块，一边点评：“糖放多了，黄油品质一般，烤的有点过。” 你伸手去抢：“嫌不好吃你有种别吃！” 他手一抬让你扑个空，笑眯眯地把饼干塞进嘴里：“我这是客观评价，促进你的厨艺进步。” 你：“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去烤啊。” 结果他真烤了一盘色香味俱全的曲奇饼出来，厨师长都夸赞了他，你输的五体投地。 当然，最多的日常还是在课间斗嘴。 你带了一本封面很少女的漫画，他忽然伸长脖子看过来，然后念出羞耻的台词：“欧尼酱，不要啦~……怎么看这种骨科？你好变态啊……” 你满脸通红扑过去捂他的嘴，两人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就这样，在吵吵闹闹、互怼互损的日子里，你很快发现，唐晓翼毒舌的背后有一种别扭的体贴。 这个桀骜又单纯的少年，记得你不爱喝纯牛奶，下次就带了酸奶。 你值日擦不到高处的玻璃，他一边嫌弃你矮，一边顺手帮你擦干净。 你考试前紧张，他会用最气人的方式给你打气：“放心考，反正你再差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进步空间巨大。” 你：“……” 你也逐渐摸清了他的脾气，偶尔也能把他怼得哑口无言。 你：“唐晓翼，你漫画书藏反了。” 唐晓翼：“…要你管。” 你：“哦，那我告诉老师你看《如何成为万人迷》？” 唐晓翼：“你敢！” 你：“还有这本《那小子真帅》！” 唐晓翼：“……姑奶奶你赢了。” 时间就在这样琐碎又欢快中飞快流逝，这个最初让你感到不安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有点欠揍但又无比重要的存在。 你开始习惯身边有唐晓翼，习惯他琥珀色眼睛里闪烁的狡黠光芒，甚至习惯了他的毒舌和那些拐弯抹角的关心。 夏日的微风把唐晓翼的斗篷吹起，棕色头发微微飞扬。他头顶的树叶摇摆，一阵沙沙响声。 他朝你露出洁白的牙齿，最纯净的笑容，你的瞳孔深深倒映着少年的身影，散发着微微的光芒。 这一切都被时间的刻刀清晰地刻在石碑上，任由风雪自由来去，从未被风化磨灭。 ·8· 漫长的夏，再一次到来。 高一开学典礼上，偌大的礼堂人头攒动，空气微涩。你正被校长冗长的讲话催得昏昏欲睡。 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走上台。 唐晓翼。 你们一个假期没见了，他好像又长高了些，依旧是那副我行我素的样子。在一众穿着制服的新生代表里，那身做工考究的黄绿长袍显得格格不入。 唐晓翼拿起话筒，没按稿子念，开口就是一句：“各位老师，同学，早上好。在开始那些千篇一律的鼓励和展望之前，我想先谈谈我们学校几个不太合理的地方。” 台下瞬间安静了一秒，随即响起一片交头接耳的嗡嗡声。 你身边的同学都瞪大了眼睛。 只见唐晓翼条理清晰、语速不快、每个字都带着分量地指出了学校食堂的奇葩菜谱、图书馆的开放时间、以及某些过于旧派的规定。 老师们在台下坐立不安，校领导的脸色从红转到青。 你却有点想笑。 这家伙胆子怎么还是那么大？ 最后，唐晓翼放下话筒，在一片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潇洒地走下台，根本没理会主席台上那几位脸色发绿的领导。 人群传来一阵骚动，他却径直往前走。 你看着他越走越近，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最后，他若无其事地在你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周围的目光齐刷刷地扫过来。 你目不斜视，盯着前方还在努力圆场的主持人，手肘却悄悄撞了一下旁边的人，“喂，你一开学就搞这么大动静？” 旁边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带着点懒洋洋的调子，“怎么，吓到了？” “才没。”你撇撇嘴，终于侧过头看他。 一个假期不见，他的侧脸轮廓好像更清晰了点。 “就是觉得……你果然一点没变。” “变什么？”他也转过头来看你，琥珀色的眼睛笑盈盈的，“倒是你，好像……” 你下意识屏住呼吸。 “好像脑子还是没什么进步迹象。” 你：“……” 你：“你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 唐晓翼笑得肩膀微颤，凑近一点，忽然压低声音：“想我没？” 你的耳根猛地一热，把他推开一点，“谁想你了！我这半个月不知道过得多开心。” “哦，”他拖长声音，坐直回去，语气听起来有点遗憾，“那我岂不是白惦记了？还以为某人没了我，会不习惯呢。” 你心里微微一动，嘴上却硬，“少自恋了！” 台上换了下一位发言者，声音透过麦克风有点失真。 你和唐晓翼并排坐着，一时都没说话。 夏日的热风从礼堂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带来外面青草的气息。 过了一会儿，你轻声问：“哎，你高中……怎么还留在这儿读了？” 之前你听说他被什么很牛的协会选中，可以直接保送什么的。 唐晓翼瞥了你一眼，手指随意在座椅扶手上敲了敲，“这个嘛……”他目光扫过你的脸，又迅速移开，轻描淡写地说道：“当然是因为某些人那么笨，没我看着，估计高中一年都撑不过去。” 你的心跳彻底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别自恋了啊，我可不需要你……” “真的？”唐晓翼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在你心里，我至少比那根致癌的烤肠重要点吧？” 你忍不住笑出声，又赶紧憋住，抬起胳膊肘给了他一下，“闭嘴吧你！那件事你要记一辈子是不是！” 他挨了一下，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也撞回你一下，“那当然，黑历史永流传。” 你们在座位底下悄悄互怼，胳膊撞来撞去，像过去初中两年里无数次课间打闹那样。 周围是新学期的喧嚣和无数的陌生面孔，但此刻因为身边这个熟悉的人，你所有的不安和忐忑都悄悄沉淀了下去。 嘴上嫌弃着，你心里却因为他的出现和留下，松了一口气，甚至有点夸张的高兴。 回教室的路上，你偷偷瞄他。 他正看着前方，阳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 “这道题，有人愿意上来解吗？” 数学老师的声音将你拉回现实。 教室里一片寂静，没人举手。 你盯着黑板上那道复杂的三角函数题，手指微微一动。 “那就……” 老师的目光扫过教室，落在你身上。 你吓得一紧，完蛋了，刚才不该走神。 “我来。”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唐晓翼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儿，倚着门框，嘴角带着惯有的那抹笑。 不等老师回答，他已经走上讲台，拿起粉笔，三下五除二，题目解完了，方法比老师教的还要简洁明了。 他放下粉笔，目光扫过全班，最后在你脸上停留了一瞬。 你迅速低头，耳根发热。 “方法不错，但下次记得准时上课。” 数学老师扶额无奈地说。 唐晓翼耸耸肩，走下讲台。 经过你的座位时，一颗包装精致的糖果轻轻落在你的笔记本上。 你惊讶地抬头，他只留给你一个背影，走向自己的座位。 ·9· 体育课测八百米。 跑完最后一圈，你感觉肺都要炸了，眼前发黑，直接瘫坐在跑道边上喘粗气。 一瓶拧开盖子的矿泉水递到你面前，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往上看，是唐晓翼。 他显然早就在终点等着了。 “啧，这速度，乌龟都比你快。” 他嘴上毫不留情，却在你伸手接水时，顺势用另一只手探了探你滚烫的额头，“心跳快得跟打鼓一样，平时缺乏锻炼。” 你此刻脑瓜子嗡嗡的，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震了一下，却喘得说不出话。 他在你面前蹲下，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糖，剥开糖纸，直接递到你嘴边。 “补充点糖分，别死在这儿。” 你愣愣地张嘴含住糖，酸甜的味道在嘴里化开。 他看着你，眼神里那点惯常的戏谑褪去，剩下的是一抹担心。 “我没事，”你终于能回嘴，“唉，不公平啊，凭什么你不用跑？” 他站起来，恢复那副欠揍的样子：“因为……” “因为什么？” 他挑眉：“小爷我是国际生，当然不用跑啦。” 说完，他笑着揉了揉你的头发（把你头发揉得乱糟糟），才插着兜晃晃悠悠地走开。 什么鬼…… 乔治也是国际生，还有班里许多国际生，他们都跑了啊。 你撇撇嘴，觉得唐晓翼有点奇怪。 ·10· 抱着教材书，你在书架间穿梭，想找一个能安心复习的角落。 转角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你脚步一顿。 唐晓翼居然也在图书馆。 他独自坐在靠窗的长桌旁，微微低着头，手指间夹着一支笔，神情是少见的专注。 这家伙居然会安静看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蹑手蹑脚地凑过去，想看看是什么奇书能镇住这个混世魔王。 放轻脚步，你悄悄绕到他身后，屏住呼吸，探头看去，只见书左上角赫然写着—— 《黄帝内经》？ 再仔细看具体内容，那些密密麻麻的繁体字和古老药方名称让你眼花缭乱，但其中几行字却异常清晰地跳进眼帘： “……脊髓侧索硬化……处方……龟板……熟地……黄芪……” 什么鬼？唐晓翼在看中医古籍？ 还专门看这种……？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你，让你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脚跟却不小心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 唐晓翼的背影猛地一僵，几乎是“啪”地一声合上了书页，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他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那副平常的样子，带着点戏谑的懒散表情。 “大姐，你是想吓死我么？” 你的心跳还没平复，指着他藏起书的方向，“大哥…你刚才在看……《黄帝内经》？你看那个干嘛？” 唐晓翼的眼神极快地闪过一丝复杂，伸手抚着自己的后颈，做出一个夸张的苦恼表情， “唉，别提了，还不是我家那位老祖，非说我这段时间脸色差嘴又毒，肯定是肝火旺盛阴阳失调，逼着我研究这些老古董，非要我抄几个方子回去给她过目。” 他叹了口气，“你说我奶奶是不是闲得慌？我明明就是天生丽质难自弃，肝火旺那也是被某些反应迟钝的人给气的。” 他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刚才你的强烈异样感，在他理直气壮的抱怨下，渐渐消散。 你想反驳他骂谁反应迟钝呢？可当看到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心里的疑云又起来了。 “……你最近脸色怎么这么差？生病了？” “脸色差？”唐晓翼挑眉，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那还不是被某个笨蛋给气的，气血不通。” “你！” 你瞬间忘了刚才的担忧，骂骂咧咧地一顿输出。 唐晓翼站起身，动作似乎比平时慢了一点，但还是顺手把你那摞书接了过去，放在桌上。 “好了，我逗你的，别生气。倒是你，抱这么重的东西，是打算练出肱二头肌后揍我吗？” “……”你被怼的无言以对，心想也是，这家伙身体看上去没什么毛病，可能自己是真的想多了。 唐晓翼抱着那摞书，包括那本《黄帝内经》，冲你懒洋洋地挥挥手，“走了，还得去给老祖宗交差。” 你看着他走向借阅处的背影，忽然注意到他迈步时，手指似乎无意识地按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外侧，脚步也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唐晓翼。” 你忍不住又叫了他一声。 唐晓翼停下，半侧过身，夕阳给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边，“又怎么了？舍不得我？” 话到嘴边，看着他那双略显倦意也依旧戏谑的琥珀色眼睛，你忽然问不出口了，只是嘟囔了一句：“……你嘴太毒，可以开班收费了。” 唐晓翼愣了一下，随后笑开，“好啊，不过对你，我一直是高价收费，赊账记账，利滚利，你这辈子都别想还清。”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你站在原地，心里那点不安被他插科打诨地搅乱了，却又没有完全消失。 像一粒沙子，细微地硌在某个角落。 ·11· 篮球赛的哨声尖锐地响起，阳光明晃晃地照下来，一群男生在绿皮操场上奔跑追逐。 场边围观的女生们手里都握着矿泉水或运动饮料，忘我而纵情地放声呐喊。 你叹了口气，用手肘碰了碰身边那个悠闲得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家伙。 “唐晓翼，你真的不去？咱们班个子最小的汤米都上场了。” 你指着场上那个跑得满脸通红的同班男生。 唐晓翼连眼皮都懒得抬，专注地看着手里的冒险小说，“不去，流一身臭汗，傻乎乎的。” “可是高一年级所有的男生都参加了，而且……赛后女生可以给男生送水哦。” 你晃了晃自己手里那瓶特意带来的矿泉水。 他终于从书页上抬起眼，瞥了你一眼，“所以呢？你这水是给我准备的？” 你心跳漏了一拍，假装看向别处，“…你上场就是给你的。” 毕竟这是所有校园恋爱小说中都必不可少的浪漫情节，你也忍不住旖旎幻想自己能给喜欢的男生送水。 然而，你喜欢的男生有点不按套路出牌。 “不上。”唐晓翼说得斩钉截铁，重新埋首书里，“我对篮球没兴趣。” 你皱起眉，终于觉得有点奇怪。 唐晓翼运动神经应该很好才对，你看他平时和你打闹从来没输过，这种出风头的事他居然不参与？ 不对劲，很不对劲。 “你该不会是……不会打篮球吧？” 你歪头试探着问。 唐晓翼翻书的手顿了一下，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你：“激将法？太老套了，省省哈。” 你鼓了鼓嘴，看着手里孤零零的水，“那好吧……这水不能浪费了，我待会儿去送给…乔治吧，他打得挺辛苦的。” 话音刚落，你感觉周身气压骤然低了几分。 唐晓翼“啪”地一声合上书，转过头直直盯着你，脸上那点散漫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敢。” “啊？”你轻笑一声，被他突然的变脸弄得一愣，“为什么不敢？一瓶水而已……” “不准送。”唐晓翼语气生硬得像石头，“给谁都不行。” 你有点好笑地看着他，“大哥，你又不打篮球，还不准我给别人？你也太不讲理了吧。” 他盯着你看了几秒，忽然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慢条斯理地开口：“行啊，你送呗，你送出去试试看。以后数学作业、地理卷子，所有的答案……”他凑近你，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带着冷飕飕的威胁，“你别想再从我这儿看到一个标点符号。” 你倒抽一口凉气。 这招太狠了！简直是掐住了你的命脉！ “你……你太过分了！” “谢谢夸奖。”唐晓翼嘴角一扬，满意地靠回椅背，重新拿起书，但目光却不是落在纸上，而是像一张无形的网压在你身上。 那边篮球赛还在热火朝天地进行，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而你，却像被钉在了唐晓翼身边。 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你稍微动一下，他的目光就扫过来。 你只是站起来活动一下坐麻的腿，他立刻问：“去哪？” “去洗手间！” 你没好气地回答。 结果你往前走了一段，一回头，发现唐晓翼居然不近不远地跟了上来。 你停下脚步，像看变态一样看他，“…大哥，我上厕所你也要跟？” 唐晓翼双手插在兜里，一脸的不屑，“谁跟你了？操场这么大，我随便走走不行？” “……”你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 从洗手间出来，你发现他果然还等在附近一棵树下，看见你出来后，他装作在看风景。 你忍不住笑了，其实心里有点高兴。 但你走过去，还是故意板着脸：“唐晓翼，你很烦人诶。” 光线透过树叶缝隙落在他身上，他转过头看你，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些，却还是哼了一声，“烦就烦，总比某个笨蛋随便给人送水强。” 与此同时，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人群开始喧闹着散场。 你看他依旧盯着你的样子，心里一暖，忍不住笑了，把手里那瓶一直没送出去的水递到他面前。 “喏……反正也送不出去了，便宜你好了。” 唐晓翼垂下眼睛，瞥了一眼你递过来的水瓶。 非但没接，他还突然往后仰了仰，脸上露出了一副欠扁的嫌弃。 “不要。”他干脆利落地拒绝。 “为什么？”你举着水的手僵在半空。 唐晓翼抬了抬下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刚才可是握着它，浩浩荡荡地去了一趟洗手间。谁知道它一路上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我才不喝。” 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唐晓翼！我只是拿着它走过去又走回来！它一直在我手里！瓶盖都没拧开过！” “那也不要。”唐晓翼傲气扭头，眼神瞟向远处正走下场的乔治，“我看乔治现在挺渴的，你跑快点，没准还能献上殷勤，快！去给他送过去！” 你感觉一股热气直冲头顶，气的你白眼翻得都快看见后脑勺了。 “唐晓翼……你简直……”你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恨不得把水瓶直接摁在他那张笑得特别邪恶的脸上。 唐晓翼推搡着你，像在推一个陷进泥坑里的轮胎，一边使劲还一边在你耳边煽风点火：“哎呀，别磨蹭了，快去快去！再不去乔治可真要喝别人的水了。” 你被他推得东倒西歪，手里的水瓶都快捏变形了，“唐晓翼！我警告你，你再推我，这水最后就浇在你头上！” “哟，威胁我？”唐晓翼非但没停，反而变本加厉，“那你可得瞄准点，我头发今天刚洗的。” 就这么连拉带拽、歪歪扭扭，你们俩以一种“连体婴”般的诡异姿势，蹭到了正用毛巾擦汗的乔治面前。 乔治看着突然冒出的你俩，撇了眼唐晓翼那条像焊在你肩上的胳膊，再看看一脸尬笑的你，他冰山般的面瘫脸上冷不丁写满了问号。 你机械地伸出手，把那个被攥得有点变形的矿泉水递过去，“乔治，你辛苦了，喝点水吧。” 乔治没有立刻接。 他的目光在你的脸和唐晓翼那副虚伪的笑容上来回扫射，沉吟了足足三秒，非常谨慎开口：“你们俩……没在水里下毒吧？” “绝对没有！”你的脑袋都快摇出了残影了，“我们哪敢对学生会会长图谋不轨！” 你旁边的唐晓翼也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白得晃眼的牙，那笑容灿烂得几乎能闪瞎狗眼，搭在你肩上的手还故意用力按了按，“对啊！乔治会长，我俩可老实了！” 乔治看着你们欲盖弥彰的保证，眼神里的警惕更深了。 他正要开口说什么，旁边恰好有几个女生红着脸跑过来，手里也都拿着各种饮料。 “会长，喝我的水吧！” “会长，辛苦了！这是我给你的水！” 乔治保持着礼貌又疏离的态度，对她们微微点头：“谢谢，不用了。” 与此同时，你感觉肩上一沉，唐晓翼下巴蹭着你头顶的发丝，“看吧，我说什么来着？乔治不缺你这瓶水，咱们别在这儿碍眼了，快走快走。” 你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唐晓翼像推土机一样准备推走了。 乔治的目光定格在那瓶被你攥得有点蔫了的矿泉水上，沉默了一瞬，他忽然朝你伸出手，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给我吧。” “啊？”你顿时停住脚，愣了一下。 “水。”乔治言简意赅。 你几乎是受宠若惊地赶紧把水递过去，脸上瞬间扬起藏不住的笑意，眼睛都亮了几分。 就在你递出水瓶的刹那，唐晓翼嘴里发出了清晰的一声咬碎了什么的声音。 乔治无视唐晓翼瞬间黑掉的脸色，也没理会旁边那几个女生惊讶又有点挫败的表情，从容地拧开你给的那瓶水的盖子，仰头喝了好几口。 喉结滚动了几下后，他盖上盖子，再次看向你，语气比刚才温和了许多，“谢谢，水很正常。” 你刚想矜持地说一句“不客气”，肩膀就被一股大力猛地一带，唐晓翼像拖麻袋一样把你快速从乔治面前薅走了。 “水送到了，走了走了！”他语气轻快，根本不给你任何跟乔治多说一句话的机会。 一边把你往回捞，他一边还故意提高了音量，确保身后的乔治能听见：“下次想给人送水记得挑个近点的，我这老胳膊老腿，陪你折腾这一趟可真够累的。” 第2章 Chapter 2 ·12· 窗外楼下的小情侣又在黏黏糊糊。 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才最先发现你们班楼下这个角落特别隐蔽，现在好，成圣斯丁所有小情侣的爱巢了。 你忍不住探出脖子往底下欣赏了一会儿。 果然，两个穿校服的凑得极近，脸已经贴到一起了，嗯，正在唇枪舌剑。 你赶紧缩回来，莫名觉得耳朵有点发热。 “看够没？”唐晓翼撑着下巴看你，嘴角弯起一丝弧度，“题没做出来，八卦倒是看得起劲。” 你悻悻地收回目光，戳着本子上那道函数题，“人家是恋与高中，我们是炼狱高中……” 唐晓翼轻笑一声，伸手抽过你的草稿纸，笔在上面敲了两下，“步骤不是写旁边了么，直接套公式啊。” 他唰唰写下一行演算，“代入，转换，不就出来了？” 你盯着那行天书似的数字，眉头皱得老高，“为什么这里要转换？” “因为……”唐晓翼顿了一下，像是思考怎么解释更简单，最后干脆放弃了，直接伸手过来握住你拿笔的手，“笔给我，带你写一遍。” 他的手心很暖，松松环着你的手，在纸面上移动。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特别清晰，你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洗衣粉味道，清爽又干净。 写完后，唐晓翼侧过脸来看你，“懂了没？” 你的呼吸停了好几秒，压根没注意他写了什么，胡乱点头，“差、差不多……” 唐晓翼挑眉，“那你说说，下一步是什么？” 你卡住了，眼神飘忽地往窗外瞟，“……呃。” 他顺着你的视线往楼下扫了一眼，又转回来凑近你，声音有点沙哑，“怎么？你也想恋与高中一下？” 你的心跳猛地加速，脸轰地一下热透，手忙脚乱地想抽回手，却被他轻轻捏住。 “我、我才没有！”你慌得舌头打结。 唐晓翼盯着你看了两秒，然后松开手靠回椅背，垂下眼帘不再说话。 楼下那对小情侣还没分开，反而越靠越近。 你为了缓解尴尬，没话找话，“你猜……他们能亲多久？” 唐晓翼斜睨了你一眼，忽然笑起来，“怎么，你还要给他们计时？” “就、就随便猜猜嘛！”你耳根又热了。 他装模作样地摸摸下巴，“我猜……最多一分钟。” “不可能，”你下意识反驳，“起码三分钟。” 话一出口你就后悔了。唐晓翼缓缓转过头，眯着眼睛看你，嘴角似笑非笑地勾着，“懂得不少啊你？这么有经验？” 你顿时慌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小声说道：“才没有，我…我初中就一直跟你混了，哪有空和别人谈恋爱？” 说完你就愣了，他也明显顿了一下。 四周安静下来，只有楼下隐约的黏腻声和风吹过树叶的飒飒响。 唐晓翼没说话，只是低下头，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往上扬。轻轻咳嗽了一声，他抬手遮了遮脸，但你还是捕捉到他的眼角弯了起来。 “哦。”他最后只应了一个字，声音里压着很淡的笑，有点莫名的得意，“那看来是我耽误你了？” 你脸红得快要烧起来，可嘴比脑子快，顺着他的话就往下接，“那可不！就你天天抓着我管东管西，要是没有你，没准儿我早就……” 话没说完，唐晓翼脸上那点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嘴角拉平，眼神淡淡地扫过来，“原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你心里咯噔一下，立马怂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唐晓翼像是没听见，慢条斯理地开始收拾桌上摊开的练习册和卷子，一本一本摞得整整齐齐，连你那只滚到他手边的笔都被盖上了笔帽。 他站起身，把那一摞书往你面前轻轻一推，脸上没什么表情，“从今天起就不耽误你了，你的补习取消。” 你彻底傻眼，看着他那副干脆利落准备走人的样子，急得一把抓住他斗篷，“喂！唐晓翼！我开玩笑的！” 他停下动作，垂眼瞥了瞥你拽着他的手，又抬眼看你，眉梢微微挑起，“哦？可我觉得你说得挺有道理，总不能真耽误你谈恋爱吧？” “我谈什么恋爱啊！”你简直欲哭无泪，“我刚才就是嘴快胡说八道……离了你谁给我讲题啊？” 他嘴角微微弯了一下，但立刻又压了下去，冷淡地说：“楼下不是挺多现成的老师？你去挑一个顺眼的呗。” “唐晓翼！”你脸上又热又急，“我错了…我只听得懂你教的！” 终于唐晓翼没忍住，爽朗地笑出来，抬手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你额头，“现在知道急了？刚才不是挺能说？” 他重新坐回来，把那摞书又拉回自己面前，“下次再乱说话，可就真不管你了。” ·13· 上午的课唐晓翼没来。 你百无聊赖地翻开小说，刚看到精彩片段，一片阴影就笼罩了下来。 “看得挺入迷？” 班主任陈彬的声音让你浑身一僵。 你手忙脚乱地想藏，陈彬手指敲了敲你的桌子，面无表情地说：“把书交出来。” 你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小说《路易九世》被他夹在腋下带走，瞬间感觉自己的魂也跟着去了一半。 整个下午你都蔫蔫的，直到教室门被推开。 唐晓翼慢悠悠地晃了进来，额前的碎发有些湿，像是刚洗过脸，几缕不听话地搭在眉骨上，衬得那双戏谑的琥珀色眼睛格外亮。 他径直走到你旁边的空位，把单肩包随意往桌肚里一塞，长腿一伸坐下了。 侧过头，唐晓翼盯着你看了几秒，“怎么了这是？蔫儿了吧唧的，漏气了？” 你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趴在桌上，“托你的福，你上午没来，没人给我打掩护，我看小说被抓了。” “哦。”他拖长了调子，半点同情心都没有，反而还有点兴致勃勃，“哪本？该不会又是那本……叫什么来着？” “路易九世。”你更郁闷了，“已经被陈彬收走了。” 唐晓翼剑眉轻挑，手肘撑在桌上，“陈彬收的？行啊你，在他课上搞小动作，他没让你写三千字检讨都算慈悲为怀了，还想着书呢？趁早死心吧。” “可是那本书不一样……”你欲哭无泪，“我真的很喜欢。” 唐晓翼不屑地轻笑一声，“要我说，这书名听着就怪里怪气的，人家出名的是路易十四，太阳王，懂吗？你这冒出来个九世，该不会是什么地摊文学吧？瞧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良的内容啊？” “不许你说它不好！”你立刻抬起头瞪他，“总比你上次看什么《重生之我是邪恶组织**oss》强！” 唐晓翼淡淡瞥了你一眼，语调散漫地怼道：“我那叫研究反派心理！总比某些人抱着本童话书傻笑强。” 嘴上损着，但他看你真的垮着脸，声音又不知不觉放轻了点，“行了，别摆这副臭脸了，大不了再买一本。” “买不到啊，”你叹了口气，“这是我妈小时候给我的，很旧的老书了，我问过好多书店，根本没人听说过。” “这么邪门？”唐晓翼眼里闪过一丝好奇，“说不定是别的地区出版的，这边没有，网上找找？” “我不要新的，”你固执地摇头，“我就要我那一本，它跟了我好久，我们有很深的感情。” 唐晓翼一下子笑趴在桌上，肩膀抖个不停，好半天才抬起头，“不是吧？你跟一本书产生感情了？还羁绊上了？你中二病还还没毕业啊。” 你懒得跟他争辩，猛地站起来，“爸的！不管了！我现在就去找陈彬要回来！” “喂！”唐晓翼反应极快，一把拉住你的胳膊。 力道不大，却让你没法挣脱。 “你现在去是自投罗网，想让他再给你一顿思想教育？”他松开手，也跟着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免得你这脑子，我怕你书没要回来，又把自己搭进去。” 办公室走廊静悄悄的。 你亦步亦趋地跟在唐晓翼身后，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走得不紧不慢，好像只是去悠闲地散个步。 快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 你差点撞到他胸口。 唐晓翼低下头，凑近你，压低了声音，眯起眼睛坏笑道：“待会儿别说话，看我眼色行事。” “嗯！”你立马点点头。 他转过身，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陈彬的声音。 唐晓翼推开门，脸上瞬间挂起一种诚恳甚至带点乖巧的表情，变脸之快让你叹为观止。 “陈老师，”他声音十分清朗悦耳，“有点事想麻烦您。” 陈彬正坐在办公桌后批改作业，闻声抬起头，看到是你俩，尤其是唐晓翼，眼神里立刻多了几分警惕，“什么事？” 当他目光扫过你，你下意识地缩到了唐晓翼身后半步。 唐晓翼笑得人畜无害，语气礼貌得挑不出一点毛病，“老师，是这样，上午您收走的那本课外书，是她家里很重要的一本旧书，是长辈留下的纪念品，对她意义挺重大的。她知道自己上课看课外书不对，已经深刻认识到错误了，后悔得不行。” 说着，他侧头瞥了你一眼，你赶紧配合地低下头，做出悔恨交加痛苦不堪的样子。 “她保证以后绝对不在课堂上看，也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唐晓翼继续说着，表情真挚无比，“就是那本书……您看，能不能先还给她？她保证这周放假前绝对不再碰它。” 陈彬推了推眼镜，看看唐晓翼，又看看你，神情凝重，“纪念品？上课看纪念品？唐晓翼，你这套说辞编得倒是挺厉害。书我是不会现在还的，学期末再来拿，让你们长点记性。” 你心里一急，忍不住从唐晓翼身后探出半个脑袋，“老师，那本书真的很旧了，我……” 唐晓翼悄悄把手背到身后，不动声色地拉了一下你的袖子，你立马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他面上笑容不变，甚至更灿烂了点，“陈老师，其实那本书吧，不仅是个纪念品，里面还夹着她外婆的老照片，就那一张，特别珍贵，她主要是怕这个丢了，要不您把书拿出来，我们把照片先取走？书您继续保管，怎么样？” 他这谎话张口就来，眼睛都没眨一下。 陈彬皱起眉，似乎有点被说动了。沉吟了一下，他弯腰打开旁边的抽屉翻找起来。 你紧张地盯着他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陈彬直起身，脸上带着点疑惑，“奇怪，我记得就放这抽屉里了……怎么没了？” “没了？”你失声叫出来，“老师，怎么会没了？” 陈彬又在抽屉里翻找了一遍，甚至看了看旁边的几个文件夹，“上午明明就放在这里，难道被其他老师拿走了？” 他看向你们，“这样吧，我问问其他老师，找到了再告诉你们。” 你整个人都呆住了，心里空落落的。 唐晓翼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语气还是维持着礼貌，“好的，麻烦老师了，找到了请您务必告诉我们一声。” 他伸手轻轻拉了一下你的胳膊，“那老师我们先回去了。” 走出办公室，你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难过地说不出话。 唐晓翼站在你面前，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眉头微微拧着，“还真不见了？” 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一本名字这么怪的老书……值得陈老师特意收起来，然后又莫名其妙不见了？” 你没心思分析他的话，嘟囔着：“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唐晓翼低笑一声，“等着呗，陈彬既然说了会找，总会有个交代。” ·14· 男寝半夜塌了三张床。 这爆发性的新闻，第二天一早像炸开的爆米花，溅得到处都是。 你挤在食堂叽叽喳喳的人群里，竖着耳朵，八卦地想要听清每一处离谱的细节。 “三张床！全塌了！” “听说动静大得像是恐龙在跳舞！” “呃，他们是在上面开挖掘机了吗？” 你正咬着面包傻乐，突然有人从后面轻轻戳了戳你的肩膀。 一回头，只见唐晓翼顶着没太梳服帖的头发，呆毛比平时更多更凌乱，眼下的黑眼圈都能两瓶打酱油了。 “这么开心啊？”他声音慵懒，还顺口打了个哈欠，“昨晚男寝床塌了，猜猜是哪三个倒霉蛋？” 你眼睛瞬间亮了，“谁啊谁啊？难道是你？！” 唐晓翼沉默了片刻，然后非常郑重地点了点头，表情沉痛。 “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一点形象都不顾了，拍着桌子笑得东倒西歪，眼泪都快飞出来。 “你们……你们半夜不睡觉在寝室蹦迪吗！唐晓翼！你要笑死我啊！” 唐晓翼默默望着笑到抽风的你，轻咳了一声，“严格来说，我们是在进行一项关于床铺承重的物理实验，显然，实验非常成功。” 受不了他这么一本正经，你笑得更疯了。 回到班里没多久，曼宁校长背着手，眉头皱得能夹住一张纸，从你们班门口经过。 他目光锐利直扫向唐晓翼，招了招手。 唐晓翼叹口气，用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溜达过去。 你心痒得不行，蹑手蹑脚也跟了过去，假装在看走廊墙上的画，实则拼命偷听校长室门缝漏出来的声音。 曼宁校长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无力的困惑，“……所以，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唐晓翼的回答模模糊糊传来，大概又在胡扯他的物理实验。 一阵沉默。 你几乎能想象出老校长扶着额头，深深无语叹气的样子。 然后你听到曼宁校长提高了声音，像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男寝这边确实一间空房都没有了，但是女宿舍楼还有空房间，床修好之前，你们三个，暂时去那边凑合几天。” 你猛地捂住嘴，兄弟？这也行？！ 圣斯丁咋这么开放？ 有没有搞错…… 门开了，唐晓翼走出来，脸上表情十分精彩，甚至还有一丝期待（其实是你臆想的）。 他一眼就看见僵在墙边、眼睛瞪得圆圆的你。 他朝你走过来，步子慢悠悠的，脸上挂着好看的坏笑，停在你面前，稍微弯下腰凑近了些。 “喂，”他声音压低，蛊惑又动听，“听见了么？我们要成邻居了。” 你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帅脸，有点儿呼吸不过来，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女寝晚上都会锁门的！” 你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个。 唐晓翼眨眨眼，笑得更加灿烂了。 “没关系啊，”他拖长了调子，嘴角漾起弧度，“校长说了，让我们……注意分寸。” ·15· 晚上锁门后严禁串门。 晚上锁门后严禁串门。 晚上锁门后严禁串门。 …… 生活老师板着脸，对着唐晓翼和另外两个男生跟念咒似的强调了好几遍。 整层楼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宿管阿姨一脸警惕地瞪着他们，仿佛只要他们敢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直接立马斩首见上帝。 当他们从长廊上走过去时，从四面八方传来了低低的窃笑声，还有无数双门缝里偷看的眼睛。 好巧不巧，他们要住的房间就在你们寝室隔壁。 你正竖着耳朵偷听，寝室的门就被轻轻叩响了。 开门一看，是唐晓翼。 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刚安顿好，发现多了盒饼干，估计是之前住这儿的女生落下的。我们吃不太合适，给你们吧。” 你接过盒子，道了谢。 他却没有立刻走的意思，视线轻飘飘地扫过你们寝室的布置，最后落回你脸上。 “环境不错嘛，”他评价道，“比我们那边……整洁多了。” 你脸上一热，总觉得这一幕很奇妙，就像是唐晓翼突然出现在自己家一样。 还没想好怎么回话，宿管阿姨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从楼道尽头传来，“那边那个男同学！站女生门口干什么呢！回自己屋去！” 唐晓翼立刻冲你飞快地眨了下眼，用口型说了句“明天见”，就溜回隔壁了。 ·16·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你还沉浸在昨晚那个稀里糊涂的梦里，眼睛半睁不睁，凭着肌肉记忆摸到洗手台前。 你嘴里叼着牙刷，机械地上下刷着，满嘴薄荷味的泡沫让你稍微清醒了一点，但脑子还是像一团浆糊。 就在你对着镜子，眼神放空，思考自己睡翘的一撮头发时，旁边的空位突然多出一个人影。 你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镜子。 然后整个人僵住了。 唐晓翼站在你旁边，离得很近。 他眼睛眯着，好像还没完全从睡眠里挣脱出来，头发比你的翘得还离谱，有一撮还叛逆地竖着。 手里拿着牙刷和水杯，他动作和你一样带着清晨特有的迟缓，低头往牙刷上挤牙膏。 你的大脑卡壳了。 完全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这家伙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如此自然地出现在你旁边的洗手台。 你身上穿着吊带睡衣，嘴里叼着牙刷，满嘴泡沫，就这么直愣愣地从镜子里盯着他。 也许是你的目光太过于震惊和直接，唐晓翼感觉到了。 他慢半拍地抬起头，睡眼惺忪地也看向镜子，正好对上你的眼睛。 他也明显愣了一下。 迷糊的眼神里透出一丝困惑，好像也没完全搞懂状况，扭头看了看实实在在站在旁边的你。 你们两个就这么大眼瞪大眼，嘴里都叼着牙刷，满嘴白色的泡沫。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 你突然松了口气，原来如此，你还在做梦，甚至梦见和唐晓翼发展到了“同居”的关系……嗯，看来你真的是太喜欢这家伙了…… 为了快点从春.梦中醒来，你利落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在安静的清晨格外响亮。 你下手没留情，脸上火辣辣的疼瞬间炸开，睡意被这结结实实的一下彻底扇飞，疼得你当场“嗷”一嗓子就叫了出来，牙刷都差点从手里飞出去。 旁边的唐晓翼彻底看呆了。 他嘴巴微张，叼着的牙刷摇摇欲坠，眼睛瞪得比刚才还大还圆。 他大概这辈子都没见过对自己下手这么狠的人。 你捂着脸，疼得眼泪汪汪，原地小小地蹦跳了两下，嘴里呜哩哇啦地含糊道：“疼疼疼……” 唐晓翼终于回过神，赶紧拿下牙刷，一边咳一边爆发出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对自己也太狠了吧？！” 他笑得几乎喘不上气，脸都笑红了。 你又疼又窘，捂着脸颊，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你没好气地瞪着他，“还不都怪你！突然冒出来……吓死我了……我以我做春……我没睡醒出现幻觉了！” “我的错我的错。”唐晓翼努力止住笑，但嘴角还是疯狂上扬，“但你这方式…也太硬核了。” 他望着你明显开始发红的脸颊，“疼不疼啊？” “废话！”你嘟囔着，拿起水杯赶紧漱口，冰凉的水稍微缓解了脸上的灼热感。 吐掉泡沫，你从镜子里哀怨地瞥了他一眼。 他也漱了口，擦掉嘴角的水渍，转过身正面看着你，“清醒了吧？现在咱们可是邻居哦。” 圣斯丁宿舍的布局很特别，每两个相邻的寝室共享一个小的公共区域。 这里并排摆着洗手台，配着大镜子，方便两间宿舍的学生洗漱梳妆。 当然，每个寝室内部都有自带独立的浴室和厕所，保证了**。 所以，你和你的室友们与隔壁新搬来的唐晓翼他们，自然而然就成了这个洗手台的共享用户。 你放下水杯，悻悻地揉了揉还在发热的脸颊。 唐晓翼笑嘻嘻地，忽然凑近了一点，仔细看了看你的脸蛋，“嗯，好像是有个巴掌印，要不要我去给你找点冰敷一下？” 他靠得太近，带着清爽的牙膏气息，眼神里是真诚的关心。 你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快了几拍，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不用了不用了！”你连忙摆手，“一会儿就消了。” 再说，真让他去弄冰，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动静被宿管阿姨抓包。 “真不用？”他挑眉。 “真不用！”你拿起梳子假装要梳头，“你洗漱好了赶紧回去吧。” 话音刚落，你的室友阿梅就揉着眼睛从门里探出身，嘟囔着：“刚才什么鬼动静……咦？” 她视线落到你脸上，猛地顿住，“你的脸怎么了？！” 与此同时，隔壁的门也开了。 唐晓翼的室友詹姆士打着哈欠挠着肚子晃悠出来，显然也是准备来洗漱。 他半眯着的眼睛扫过你，又扫过你脸上依稀可辨的巴掌印，最后目光定格在一脸无辜的唐晓翼身上。 詹姆士的哈欠打了一半卡在喉咙里，眼睛倏地瞪圆了，手指颤抖地指向你的脸，又猛地指向唐晓翼，“唐、唐晓翼！你你你……你一大清早对人家女生做了什么？！” 他这一嗓子，直接把你寝室里另一个室友凯拉和隔壁剩下那位贝克全嚎出来了。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你泛红的脸颊上，空气瞬间凝固。 阿梅立刻护犊子似的把你往后一拉，对着唐晓翼怒目而视，“好啊你！长得人模人样的，居然动手打女生？！” 詹姆士一脸震惊地看着唐晓翼，表情仿佛在说“bro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贝克痛心疾首：“唐！你再怎么样也不能打人啊！快道歉！” 唐晓翼哭笑不得，笑而不语。 你急得连连摆手，脸涨得通红，“不是不是！你们误会了！不是他打的！” “那你脸怎么回事？”阿梅心疼地摸摸你的脸颊，“这明明就是个手印！” 你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支支吾吾：“是…是我自己……我自己打的……” 全场寂静。 几人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迷惑。 阿梅摸你脸的手顿住了，眼神里写满了“孩子你有病吗”…… 唐晓翼故意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开口：“听到了吧？我可比窦娥还冤。这个笨蛋是为了验证是不是在做梦，对自己下了狠手。” 他特意加重了“笨蛋”和“狠手”两个字，忍着笑揶揄地看你。 你自己说出来已经够羞耻了，再被他这么一重复，简直想挖个洞钻进去。 四人愣了几秒，突然同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 詹姆士笑得直拍大腿。 凯拉笑得弯下腰，捶着墙。 你被他们笑得无地自容，又羞又恼，尤其是罪魁祸首唐晓翼，忍不住抬脚虚踢了他一下，“都怪你，谁让你突然出现吓唬人！” 唐晓翼没躲，反而笑得更开心了，“是是是，我的错，下次我出现敲锣打鼓通知你，行了吧？” 阿梅看着你们俩的互动，忽然不笑了，眼神在你和唐晓翼之间转了几个来回，嘴角慢慢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你，“哦～原来是这样～难怪你怀疑自己在做梦啊～” 你被她这话说得心跳猛地加速，脸更红了，咬牙切齿地低声警告她，“求你住嘴……” 詹姆士和贝克也止住了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交换了一个眼神。 “哦～难怪唐晓翼你今天起这么早！平时不睡到太阳晒屁股绝不起来的家伙，居然抢在我前面用洗手台……” 贝克话没说完，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唐晓翼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其实也没什么杀气，就是轻飘飘地扫过去一眼。 然而贝克立马识相地闭了嘴，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和詹姆士一起到洗漱台前低头猛搓毛巾。 ·17· 圣斯丁学园祭的喧闹声，隔着宿舍玻璃震得你耳朵发麻。 你缩在懒人沙发里，抱着零食桶誓死捍卫这个完美的宅女之日，直到门被毫不客气地敲响。 你没动。 外面的人直接拧了门把手。 唐晓翼那颗脑袋探进来，眉毛挑得老高，“窝这儿长蘑菇呢？学园祭都快过半了！” 你往沙发深处缩了缩，也不管他看到你们寝室有多乱了（你衣服乱堆在床上，垃圾桶也没换新的），“蘑菇好啊……再说，外面人好多，好吵。” “就是人多才好玩。”唐晓翼趁宿管阿姨不在，几步走进来，抽走你怀里的零食桶，顺手抓住你的后衣领就往外面拽，“走了走了，高年级那帮人今年搞得还挺像样，不去亏死。” “唐晓翼！我拖鞋！” …… 你几乎是被唐晓翼半拖半拽地弄出了宿舍楼。 来到广场，喧哗和热浪扑面而来。 像个迷你游乐园。 彩旗和横幅拉得到处都是，各个摊位前都挤满了人。 空气里混着烤肠、章鱼小丸子和甜腻奶油的味道，远处还有打气球的砰砰声，架子上挂满了各种毛绒玩具奖品。 唐晓翼捏着你的后衣领穿梭在人群里。 “我怕一松手你就溜回宿舍长蘑菇，”他头也不回地说，“我得看紧点。” 你被他拉着，跌跌撞撞地跟着，怎么抗议都无效。 很快，唐晓翼在一个围着不少人的摊位前停下。 横幅上写着“脑筋急转弯，有种你就来！” 摊主是个黑头发男生，亚洲面孔，一看你们过来，眼睛一亮，“老乡？来试试？” “可以。”唐晓翼终于松开你，然后故意杵在你身后一点点的位置，你依旧无处可逃。 摊主自我介绍他叫李山，见到同胞格外热情，虽然你觉得他那笑容里带着点要刁难人的意味。 李山清了清嗓子，抛出第一个问题，“听好了！一个人在车祸中失去了他的左半身，但是他没事了，为什么？” 你：“……为什么？” 唐晓翼嗤笑一声，替你秒答，“因为he is all right now.” “噗！哈哈哈！”你猛地爆笑出来，差点没站稳歪倒在唐晓翼身上。 李山眼睛瞪大了，显然没料到这哥们儿接梗这么快，“可以啊兄弟！再来一个！如果破冰行动失败了，猜一个食物。” 唐晓翼：“冰美式（冰没事）。” “哇！”李山夸张地后退半步，看唐晓翼的眼神闪过敬佩，“牛逼！继续，为什么没有人替路易十六喊冤？” 唐晓翼：“因为冤有头。” 你笑得不行，周围也有人跟着笑起来。 李山眼珠子转了转，有点不怀好意地盯着唐晓翼，“为什么唐太宗不允许别人侮辱唐朝？” 唐晓翼：“……” 呃，你严重怀疑李山是故意的。 结果唐晓翼眼都没眨，“因为乳糖（辱唐）不耐受。” 李山彻底惊了，一副遇到劲敌的表情，搓了搓手，眼神在你和唐晓翼之间扫了个来回，突然露出一个有点微妙的笑容，“最后一题，压轴的啊！小明是个男孩，他的父亲去世了，母亲终身未再婚，但因此小明变成了女孩，请问是为什么？” 问题一出，唐晓翼脸上的笑瞬间卡壳，表情变得有点古怪，眼神往你这边飘忽了一下，耳朵似乎有点泛红。 他抬手碰了碰鼻子，看向李山，“兄弟你这问题当着女生面问，是不是有点……” “哦！！”你突然恍然大悟，完全没过脑子，超级大声地喊道：“因为他没继爸！！！” 声音洪亮，字正腔圆。 唐晓翼：“……” ·18· 李山憋着笑，把那个棕色的毛绒熊拿了过来，眼神在你和唐晓翼之间来回瞟，意味深长，“奖品归你们了……厉害，真厉害。” 你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说了什么虎狼之词，恨不得当场消失。 唐晓翼倒是很快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接过熊，顺手塞进你怀里，然后拉着你的胳膊把你带离了那个令人社死的摊位。 学园祭的喧闹依旧，嘈杂声包裹着你们，但你只觉得脸颊温度居高不下，走路都同手同脚。 怀里棕熊的毛色，和唐晓翼的头发有点像……你的脸沉在里面，没勇气看他。 唐晓翼瞥了你一眼，看你恨不得用熊把自己闷死的样子，轻笑出声，“行啊，没看出来，懂得还挺多？” 你把熊抱得更紧了，闷声道：“……那、那不是脑筋急转弯嘛！” “哦——”唐晓翼拖长了音，“所以是理论知识丰富？” 你猛地抬头瞪他，撞进他带笑的眉目里，距离有点近，你能闻到他身上清爽泠冽的味道，甚至还能看清他睫毛的弧度。 你赶紧又低下头，“……你不要说了！” “好好好，不说了。”唐晓翼直起身，抬手轻轻拍了拍熊脑袋（也相当于拍了拍你的头），“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个谐音梗么？说明你反应快，思路开阔。” 你从熊后面偷偷瞄他。 他一脸坦然。 “再说了，”唐晓翼继续往前走，你下意识地跟着，他侧过头来看你，五彩的光斑在他发梢跳跃，“在我这儿，你什么样都不奇怪，不都挺可爱的？” “可爱你个头……”你小声嘀咕，嘴角却忍不住有点想往上翘。 唐晓翼哼笑一声，非常自然地从你怀里把熊拎过去，自己抱着。 “抱一路了，不累啊？我帮你拿会儿。”他目视前方，“走吧，带你去吃章鱼小丸子，弥补一下你受惊的小心灵。” 你低着头，看着他和你的影子挨在一起，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唐晓翼偶尔侧头看你，眼神带笑，格外明朗。 “那个……”你小声开口。 “嗯？” “……小丸子我要多放木鱼花。” “行啊，”唐晓翼笑得很开心，“管够。” ·19· 傍晚，你在自己寝室的阳台上晒衣服，隔壁阳台的门也开了。 唐晓翼端着一杯水走出来，靠在栏杆上。 他看见你，很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晒衣服？”他问。 你点点头，踮着脚想把一件衬衫挂到高处的晾衣杆上，有点够不着。 你正努力踮脚，唐晓翼非常自然地把水杯往栏杆上一放，长臂一伸，轻松地从你手里拿过那件衬衫，帮你挂到了最高的那根杆子上。 “谢……谢谢。”你有点愣神。 “举手之劳。”他收回手，重新拿起水杯，冲你笑了笑。 宿舍光线落在他的棕色头发上，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你们隔着阳台之间不算宽的距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从吐槽红发党说到最近班主任陈彬的怪脾气。 直到你室友在屋里喊你，你才反应过来该进去了。 你朝唐晓翼挥挥手，转身回屋，关阳台门时，还能瞥见他依然靠在栏杆上，心情很好的样子。 ·20· “早。” 唐晓翼含糊不清地打招呼，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你含着牙刷，发出呜呜两声算是回应。 连续两天，你们都准点地出现在洗手台，像是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并排站着，对着镜子刷牙。 动作变得同步起来，左刷刷，右刷刷，偶尔透过镜子看对方一眼，看到对方和自己一样满嘴泡沫的傻样，忍不住相视一笑。 气氛变得微妙又格外亲近。 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薄荷牙膏的清冽，还有唐晓翼身上那种刚起床时干净的温暖气息。 你的胳膊偶尔会不小心碰到他，一阵说不上来的温热。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詹姆士模糊的喊声：“唐晓翼！你刷个牙掉坑里了？快点，我们都等着！” 唐晓翼朝着自己寝室的方向翻了个白眼，加快了下刷牙的速度，含混地抱怨，“催命似的。” ·21· 你走进宿舍公用的小厨房，拉开冰箱门，里面几瓶歪七扭八的碳酸饮料让你愣了一下。 更奇怪的是旁边几袋深色液体。 你拎起一袋对着灯光打量，浓稠的墨色在塑封袋里微微晃动，既不像果汁也不像超市的凉茶。 中药…？ 你想起以前痛经，为了调理身体，你有喝过这种代煎好的中药液。 但眼前这颜色也太深了吧，简直像毒液了。 你翻找中药包装上的标签，想看看是什么成分，身后突然传来拖鞋的趿拉声。 “你拿着詹姆士的减肥药干嘛？”唐晓翼伸手抽走你手里的药袋扔回冰箱，砰地关上柜门。 你狐疑地瞅着他，“可詹姆士昨天还啃了两只炸鸡…” “所以没效果啊。”唐晓翼忽然凑近，一阵清冽的薄荷牙膏的气息，“倒是你，晚上偷喝牛奶？” “我喝牛奶咋了。”你的脸有点热，想打开冰箱再看看那几袋黑得不正常的“中药”，唐晓翼的手突然从你耳侧伸过来，轻轻压住了冰箱门。 “怎么，还不死心？”唐晓翼声音里带着笑意，身子往前倾了倾，把你困在他和冰箱之间。 你闻到他身上清爽好闻的味道，还有刚洗完澡那种干净温热的气息。 耳朵有点发热，但你还是坚持道：“我就是觉得奇怪……” “德州老中医开的方子，据说猛得很。”唐晓翼垂下眼睛看你，嘴角弯着，“脸越喝越绿，哪有北京同仁堂给力，是吧？” 你被他逗得笑出来，点点头，“确实，美国这边的中医有时候是不太靠谱，那你劝詹姆士还是别喝了，真要减肥不如多多锻炼身体。” “说得对。”唐晓翼笑眯眯地应着，却依然没有让开的意思，“所以别研究那黑乎乎的东西了。” 你感觉到他的呼吸轻轻扫过了额头，脸更热了。 你小声说：“我就拿个牛奶。” 唐晓翼这才稍稍后退一点让你转身。 拉开冰箱，你注意到他的视线还若有若无地往那些药袋上瞟。 从冰箱架上拿好牛奶，你就关上了门。 ·22· 抱着一筐衣服，你走进洗衣房，唐晓翼正皱着眉研究洗衣机上的按钮。 他看见你，立刻像看到救星一样招手。 “来得正好，这玩意儿怎么用？它老是对我咆哮。”唐晓翼指着那台发出异常声响的洗衣机，“怎么和我们男生宿舍楼的不一样啊？” 你走过去帮他调了一下模式，机器立刻安静了。 唐晓翼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高手。” 你有点小得意，刚要转身去忙自己的，他很自然地把他的洗衣篮往旁边挪了挪，给你腾出位置。 狭小的空间里，你们胳膊时不时碰到一起，唐晓翼身上带着木质香和洗衣液混合的清冽味道飘过来，让你有点不自在，手下的动作都慢了几分。 他好像完全没察觉，还在那儿絮絮叨叨吐槽圣斯丁的电器年纪太大，应该退休了。 直到洗衣机发出“嘀”的一声提示音，他才停下话，弯腰去拿洗好的衣服。 他拿出一件深色T恤，抖开，然后愣了一下。 你瞥了一眼，也愣住了。 那T恤上沾满了絮絮叨叨的纸屑，显然是忘记掏出口袋里的纸巾了。 场面惨不忍睹。 你看着唐晓翼瞬间僵住的表情，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唐晓翼拎着那件“雪花”T恤，表情从震惊到无奈，最后自己也笑了，摇着头看你，“喂，别光笑啊，这怎么办？” 你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边擦眼角一边说：“还能怎么办？唐大少爷，重洗一遍呗！” 唐晓翼叹了口气，认命地把那件惨烈的T恤扔回洗衣机，嘴里嘟囔着：“这绝对是我黑历史之一……” 然后他转头看你，眼睛澄澈，“不过，看你笑得这么开心，值了。” 这话太突然。 你的笑声戛然而止，脸腾地一下就热了。 洗衣房里弥漫着湿热的水汽和洗衣液的清香，一切都变得模糊虚幻起来。 唐晓翼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直白，移开视线，假装专注地去研究洗衣机按钮。 就在这时，宿管阿姨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唐晓翼！是不是你又把洗衣机弄响了？！” 你们两个同时一僵，然后对视一眼，像干了坏事怕被抓住的小孩，一起压低身子缩在洗衣机后面。 ·23· “同居”三天正式结束。 床已经修好了，唐晓翼他们今天就搬回去。 寝室门敞开着，你探头探脑地左右张望，宿管阿姨和老师好像都不在。 犹豫了几秒，你假装淡定地走了进去。 唐晓翼正背对着你往行李箱里塞东西，听到脚步声回过头，见到是你，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扬起那副熟悉慵懒的笑，“随便坐吧，等我收拾完这堆破烂，一起下去。” 你环顾了一下房间，詹姆士和贝克的床铺早就空空如也。 “他们俩溜得真快。” 你拉过书桌旁的椅子坐下，看着唐晓翼身边那个塞得鼓鼓囊囊、还在不断膨胀的行李箱，忍不住吐槽：“不是只暂住了三天吗？詹姆士和贝克都轻装出行，你怎么跟搬家一样，东西这么多？” 唐晓翼哼了一声，手下没停，语气还有点小骄傲，“这你就不懂了吧？那两位过得那叫一个粗糙，能跟我这种追求精致生活的人比吗？” 他拎起一件叠得……勉强算是个方块的衬衫，试图把它塞进已经快合不上的箱子里。 你被他那一本正经吹嘘自己的样子逗得哈哈直笑，“精致？是指把东西全部揉成一团塞进去的精致吗？” “这叫空间利用最大化！”唐晓翼嘴硬地反驳，耳朵有点红，嘴角却也弯了起来。 你一边笑，一边目光扫过他堆在旁边椅子上的一摞书，几本摊开的书页间，露出了一个看起来像是相册边角的东西。 唐晓翼还在跟他的行李箱拉链较劲。 你挪了过去，那本子看起来有点陈旧，和你平时见过他的任何笔记本或课本都不太一样。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冒了出来，同时，你强烈的第六感告诉你，唐晓翼大概不想让别人看到这个。 瞥了他一眼，你见他注意力全在拉链上，便悄悄伸出手，指尖勾住那本子的边缘，轻轻把它从书底下抽了出来。 拿到手里你才发现，这像是一本手工做的类似手账本的东西。 封面是简单的硬纸板，上面粘着一片别致的羽毛，没有多余的装饰。 你小心地翻开第一页。 里面是用五彩蜡笔画的一些图案，线条稚嫩，像小孩子的儿童画。 一朵朵歪歪扭扭的向日葵。 几棵简笔画的小蝴蝶。 还有一个用红色蜡笔认真涂满的太阳。 旁边用不同颜色的蜡笔写着几行字，工工整整地列了四条—— 我要做自由小鸟 我要看遍全世界 我要在最美的花海里睡觉 我想成为一名老师 最下面，是四个并排写在一起的名字：于飞飞、伊戈尔、希燕、唐晓翼。 你指尖轻轻拂过“唐晓翼”这三个字稚嫩的字迹，心里漫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颤意。 继续往后翻，几张贴上去的旧照片映入眼帘。 是四个孩子的合照，看上去都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 中间的男孩，眉眼飞扬，带着一股从小就有的机灵和傲气，你一眼就能认出是唐晓翼。 他搂着另外三个孩子的肩膀，大家都笑得特别开心，眼睛亮晶晶的，这种亲密无间的氛围几乎要溢出照片。 于飞飞、希燕、伊戈尔……就是前面写下名字的那几个吧？是唐晓翼非常要好的朋友吗？ 身体里有根不知来处的神经锐利的发出疼痛的信号。 仿佛在遥远的夜色中，突然腾起了千万只飞鸟，在你看不见的黑暗中有力地扇动着翅膀。 不知为什么，你没有勇气再翻下去。 你初二才认识唐晓翼，印象里他总是独来独往，嘴巴又毒，朋友好像很多，但又感觉没人真正走近他。 你甚至一直暗自窃喜又无比坚定地认为，你才是唐晓翼最好的朋友。 可你从未听他提起过这三个名字。 从未听说过他有过这样形影不离的伙伴。 他一定很珍视这本东西，甚至把它藏在随身行李的书本夹层里。 你好像无意间窥探到了一个对你紧闭的秘密世界，有点狼狈，有点窘迫，还有一点无力。 你曾自视清高认为自己是最懂唐晓翼的人，可到头来，好像又什么都不了解。 “你看什么呢？”唐晓翼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吓了一跳，猛地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解决了拉链，正盯着你手里的本子，那眼神是你从未见过的…… 下一秒，唐晓翼几乎是立刻伸手，动作快到仓促，一把将本子抽了回去，然后紧紧攥在手里，指节都有些发白。 整个房间的空气好像都瞬间凝住了。 你看着他紧绷的脸，心里像是被细小的针猛地刺了无数下，止不住地发涩。 张了张嘴，你想说点什么，比如“这画挺可爱的”、“你小时候朋友挺多的嘛”，但话到嘴边，看到他紧抿的嘴唇和明显不想多谈的神情，又咽了回去。 这个本子对他一定非常重要，但他显然不愿意和你分享这份重要。 你低下头，手指抠着椅子边，努力把心里那些冒头的委屈和失落压下去。 你有点内疚，觉得自己不该那么随意地翻他的东西。 你们也没熟到那种地步，不是吗？ 再抬起头时，你脸上已经挤出一个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的开朗笑容，“对不起啊，我不该乱翻你的东西……你收拾好啦？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唐晓翼似乎没料到你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攥着本子的手微微松了些力道，眼底晃过某种复杂又沉重的波澜。 “嗯，”他低声应道，声音比平时温和了许多，“马上就好。” 他把本子轻轻地放进行李箱最内侧的一个夹层里，然后拉上了拉链。 站起身，他拎起行李箱，走到你面前，空着的那只手忽然抬起，轻轻拍了一下你的脑袋，力度很轻很轻，“走了，傻笑什么？下去请你喝草莓奶昔。” “真的？你说的啊！”你立刻跳起来，笑的特别开心，跟在他身边往外走，“我要最大杯的！” “行行行，最大杯，”唐晓翼嘴上嫌弃着，语气却格外温柔，“吃那么多糖，小心牙疼。” “要你管！”你笑嘻嘻地横了他一眼。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落在你们身上，暖洋洋的。 ·24· 每个人都有过去，都有不想说或者觉得没必要说的部分。 唐晓翼有好朋友，这很正常。 甚至，说实在的，这根本不影响你们现在的关系。 你们还是可以插科打诨、互相调侃，他还是会带着那种有点欠揍又让你忍不住笑出来的表情凑过来找你。 朋友之间如果非要排个名次，比个高下，那太幼稚了，人跟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的，今天亲密无间，明天可能就渐行渐远，谁能保证未来呢？ 就连结婚那么多年的夫妻都可能出轨、分开，更何况是你们这个年纪的友谊。 你突然有点觉得自己刚才那点郁闷挺可笑的。你凭什么就觉得自己应该是唐晓翼最重要、最特别的那个呢？ 这种想法本身就有点傲慢。 你换了一边脸继续贴着桌子，凉意稍微让你清醒了点。 突然想起从前，爸爸在你上初中时就消失了，再也没回来，妈妈很忙，忙到有时候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你是外婆带大的，可她遵循重男轻女那套思想，心里更惦记的是你舅舅，不是你。 这些事说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这种家庭多的是，比你惨的人多了去了。 但那些缺失，确实让你比同龄人更早地学会了怎么自己消化情绪，怎么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 突然间，你又想起了小姨。 她对你真好，温柔又漂亮，小时候总带你去公园荡秋千，耐心地在后面推你，陪你一玩就是好久。 你到现在都对那种温柔又好看的人抱有天然的好感，大概就是因为她。 她也是第一个把你当成平等对象倾诉的大人。 说她一直怀不上孩子，丈夫爱上了别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她向你说着那些足以压垮一个人精神的糟心事，语气平缓得却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就这样，你从小练出了“无论听到什么都能尽量保持镇定”的本事。 虽然后来你才知道，其实她也出轨了，对象还是你爸。 这事实有点太超出承受范围，但奇怪的是，你好像也没有特别崩溃。 大概是因为小姨曾经早就用那种淡淡的语气告诉过你——“只要人还活着，天塌下来了都不是事。” 那天，雨好大，雨丝冰冷刺骨。 视线一片灰暗的模糊，小小的你在雨里奔跑，追着小姨远去的背影。 “小姨！别走啊！” 你在小姨身后呼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小姨在雨雾中回头看了你一眼。 永远都忘不了，她最后看你的眼神。 是不舍，浓烈到窒息。 你的泪水从指缝间淌下，融入雨水。 突然觉得自己好蠢，为什么总留不住对你好的人，为什么他们嘴上说着爱你，最后又一声不响地离开。 后来，爸爸成了别人的爸爸，小姨也不再是记忆里那个纯粹温柔的小姨。 妈妈好像爱你，却给不了多少陪伴。 可你还活着，心脏有力地跳动，小姨的那句话震耳欲聋—— “只要人还活着，天塌下来了都不是事。” 这句话你记到现在，不知不觉成为了你一直以来的人生信条。 能吃能喝能跑能跳，正因为你没有被命运打倒，才能遇到像唐晓翼这么有趣的人。 他说话总是那么有意思，毒舌底下藏着不易察觉的关心，好像没什么能真正难倒他。 他像一道亮晃晃的光，照进你有点过于安静和早熟的世界里，带来了好多意想不到的热闹和快乐。 你发自肺腑地感谢上天，让你遇见这个少年。 想起来，唐晓翼至少还跟你提过他奶奶，提过他妹妹唐欣，说过一些他家里的事。 而你呢？ 你从来都是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家事捂得严严实实，一点都没让他知道。 不是不信任他，就是不想。不想让他知道那些算不上光彩，甚至有点灰暗的过去。 你们都有秘密，各自坚守着，谁也没比谁坦白。 这么一想，反而觉得扯平了，心里的小疙瘩也差不多被抚平。 其实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还活着。 ·25· 下课铃响过好一阵了，教室里的人几乎走光，只剩下你还在座位上。 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你趴在那儿，脸贴着冰凉的课桌面，脑子胡思乱想到现在。 唐晓翼还没回来。 你正思考着下次如何偷听他和詹姆士的秘密事务，教室门被推开，带进一阵走廊上的凉风。 你抬起头，看见唐晓翼溜达进来。 工装外套随意敞着，眉梢透出几分不羁，头发似乎被风吹得有点乱。 他一眼就看到还没走的你，眉头挑了起来。 “哟，趴这儿孵蛋呢？”他几步就走到了你课桌旁，手指不客气地在你桌面上敲了敲，“都放学了还不走，等我啊？” 你直起身，把心里翻腾了一节课的情绪全都压下去，像没事人一样回他，“少臭美了，我发呆不行？” “行，怎么不行。”唐晓翼笑嘻嘻地，更凑近了些，直勾勾盯着你的眼睛，“就是这发呆的表情……怎么看着苦大仇深呢？谁惹你了？” “没谁。”你低下头，开始收拾书包，“能惹我的不就只有你吗？” “那我可太荣幸了。”他依旧嬉皮笑脸，之前你看他本子的事似乎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他顺手把你桌上滚远的一支笔捡起来扔回你笔袋里，还把你桌上空瓶的草莓奶昔扔进垃圾桶，“走，小爷我今天心情好，再请你吃冰淇淋怎么样？” “哟，这么开心，是不是给你们寝室换成豪华大床了？”你拉上书包拉链，站起身。 那些秘密、过去的胡思乱想，在唐晓翼出现的那一刻，忽然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他哈哈笑了两声，“圣斯丁抠门的要死，还是原来的床，而且摇摇晃晃的，我真怕睡到半夜突然塌了。” “挺好，哦对了，冰淇淋我要吃巧克力味的。”你也跟着他一起哈哈笑。 “要求还挺多，”唐晓翼嘴上嫌弃着，却已经侧过身帮你挪开了旁边歪斜的椅子，“快点的，巧克力味抢得最凶。” 你跟上他的脚步，一起走出空荡荡的教室。 ·26· 圣斯丁的校车一路呼啸着开到了市里最大的游乐园。 一下车，大家就像脱缰的野马，瞬间四散奔逃，冲向各个热门项目。 你和朋友们手挽着手，把所有刺激项目都玩了一遍，不亦乐乎。 直到晃到旋转木马，你的目光扫过旁边树荫下的一群人，是乔治他们学生会的那几个。 而唐晓翼正随意地靠在一旁栏杆上，他似乎早就看到你了，视线一直若有若无地落在你这边。 当你终于注意到他，他立刻眉梢微挑。 你还没来得及反应，唐晓翼已经直起身，和乔治他们随口说了句什么，便径直朝你走来。 阿梅和凯拉默契地交换了眼神，笑嘻嘻地松开你的胳膊，往旁边退开一小步。 唐晓翼走到你面前，先是不动声色地将你上下打量了一番，仿佛在检查你有没有在刚才的疯玩里缺胳膊少腿。 然后，他慢悠悠地开口，语气有点不屑，“旋转木马？你是小屁孩吗。” 你脸一热，下意识想反驳，他却没给你机会。 他非常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拉住了你的胳膊，“走了，带你去个更适合你的地方。” 他的手心温热，你心跳没出息地开始加速，甚至忘了问要去哪儿。 朋友们投来的姨母笑目光，以及学生会那边几个男生了然于心的揶揄起哄。 唐晓翼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牵着你（虽然是胳膊），坦然地离开旋转木马。 你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却又忍不住弯起嘴角。 走出一段距离，唐晓翼才松开你，“刚才玩什么了？笑得隔老远就听见了。” “就……随便玩了几个。”你小声回答，偷偷瞟他完美的侧脸线条。 唐晓翼目视前方，嘴角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就这儿吧，体验一下，给你练练胆子。” 你抬头一看，眼前正是鬼屋入口，“啊？干嘛去鬼屋啊？” 唐晓翼侧过头看你，阳光下，那双总是坏笑的桃花眼格外清澈，“这就害怕了？我觉得你有必要进行一下抗惊吓训练，免得下次数学成绩出来你又被吓哭。” “谁被吓哭了？” 你歪嘴抗议，但唐晓翼已经不由分说地带着你检票入场。 一踏进鬼屋，阴冷的风和超低的空调温度就先给了你个下马威。 光线幽暗，你下意识地往唐晓翼身边靠了靠。 他倒是没什么反应，步履从容，甚至还有闲心点评两句，“音效太假了，这蜘蛛网是棉花做的吧？道具组能不能走点心……” 正当你在他的吐槽中稍微放松警惕时，旁边一个棺材盖猛地炸开，一个面色青紫的“鬼”伴着刺耳的尖啸扑了出来。 你吓得浑身一抖，惊叫了好大一声。 几乎在同一时刻，你的手忽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掌紧紧包裹住。 你愣住了，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唐晓翼？”你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唐晓翼立刻松开你的手，声音有点发飘，“……我是怕你吓傻了还得我扛出去……麻烦。” 黑暗里，你依稀能看到他脸上不自然的红晕。 你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故意靠近他，小声说：“原来鼎鼎大名的唐晓翼怕鬼啊？” 唐晓翼冷哼一声，斜眼看你，“谁怕了？” 你：“那你刚才手抖什么？” 唐晓翼：“……” 你抿了抿唇，忍住笑意，脸上有点发烫，主动朝他伸出手，“好吧好吧，是我怕……要不……牵着？给我点安全感？” 本以为唐晓翼会嘴硬地嘲笑你两句，比如“胆子这么小还敢出来混”之类的。 然而，在你话音落下的瞬间，唐晓翼立刻重新握住了你的手，手指轻微地动了一下，然后更加收紧了。 “真拿你没办法。”唐晓翼偏过头，眼睛没有看你，“勉强借你牵一会儿，跟紧了，别走丢给我添麻烦。” 他拉着你继续往前走，交握的手微微颤抖，灼人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来，熨帖着你的皮肤，好像一直烫到了心里。 ——许多年后，你才明白他当初的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终于握住了你的手。 第3章 Chapter 3 ·27· 你端着餐盘坐下，刚准备对那块看起来格外□□的烤面包下手，就听见前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这面包是哪个年代出土的文物？”唐晓翼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嫌弃。 旁边詹姆士发出“咯嘣”一声，“我的牙……我的牙建议我放弃早餐。” 你憋着笑，继续偷听他们吐槽。 唐晓翼居然拿着面包在餐桌上敲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咚咚”声。 然后他转向隔壁桌的乔治，“红发党的各位，学校食堂给面包看片了？这么硬？” 乔治：“……” 红发党全员：“……” 你：“……” 你被呛到了，狠狠咳嗽了一声。 一瞬间，唐晓翼整个人的后背都僵硬了。 他缓缓转过身，表情像是刚发现自己把作业喂给了狗。 “你......你什么时候坐在这的？”他声音都变调了。 你眼神不自然地瞟向别处，“……从你说要给面包看片开始？” 唐晓翼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 最后憋出一句：“其实我可以解释……” ·28· 解释个屁。 你没理唐晓翼，起身就往教学楼走。 他立马跟了上来，在你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欲言又止。 詹姆士从后面追上来，拍了拍唐晓翼的肩膀，“祝你好运啊哥们儿……我和你们不是一个班，先撤了。”说完就溜得没影。 乔治也从旁边经过，冷眼瞥了一下唐晓翼，那眼神分明写着“活该”。 然后乔治再经过你，叹了口气，“唐晓翼真的……唉。” 说完他罕见地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在这位冰山脸上简直堪称奇迹。 唐晓翼瞪了乔治一眼，“你少说两句会死啊？” 乔治面无表情地走了，留下唐晓翼更加焦躁地跟在你身后。 “其实我可以解释的，”他一边上楼梯一边说，“刚才在食堂我就是随口一说……” 见他难得窘迫的样子，你忍住笑，继续假装不理他，径直走进教室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唐晓翼跟着坐下，扭头面对你，难得的支支吾吾起来。 “就是男生之间有时候会开那种玩笑……但你明白的，我不是那种人……好吧可能偶尔是，但其实我没怎么看过……” 唐晓翼越说越乱，最后自暴自弃地扶额，“总之我不是变态！” “噗——” 你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声大笑出来，“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唐晓翼你笑死我啦！” 唐晓翼被你笑得莫名其妙，“你没事吧？疯了？” 你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趴在桌子上肩膀直抖，“看片儿怎么了？我也看啊，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唐晓翼愣住了，眼睛瞪得超级大，好像第一次认识你似的。 “人都有**嘛，更何况我们正值青春期……”你脑子一热，大言不惭道。 “等等，”唐晓翼终于反应过来，表情从震惊转为佩服，“……原来你才是…？” 你突然愣住，脸一下子红了，“没有没有，其实我也没怎么看……那些都是无意间弹出来的广告，我也很无奈……” 但唐晓翼根本没给你解释的机会，“怪不得你手机老是中毒，原来如此。” “都说了是意外！”你感觉自己一直以来精心打造的好孩子人设全毁了。 唐晓翼笑得眼睛弯弯，终于不再囧了，恢复了往常的戏虐，他靠近你耳边，轻声说：“那下次有好的资源，分享给我？” 你顿时脸红得像番茄，抓起课本打了他一下，“去你大爷的！想得美！” ·29· 你后悔极了，感觉自己的形象全毁了。 现在你和唐晓翼坐在一块儿，你都不敢和他对视。 交作业时，你绕远路从另一边走。 下课就假装趴在桌上睡觉，或者拉着阿梅在走廊上聊八卦。 曾经再多插科打诨、互损互怼，可其实都是有分寸和底线的，从来没越界过。 现在倒好，被你脑热的几句话全搞砸了。 下午数学课，老师出了一道难题。 你咬着笔杆发愁，忽然感觉到唐晓翼在桌子下面轻轻碰了碰你的鞋尖。 你没理他，他又碰了一下，还递过来一张折叠的纸条。 你犹豫着打开，上面画着一个小人对着数学题抓耳挠腮的简笔画，旁边写着：Do you need help? 你忍不住抿嘴笑了笑，但还是没理他。 过了一会儿，唐晓翼又推过来一张纸条，这次画着两个小人一起解题的场景，旁边写着：Work together? 这时，数学老师正好点名让你回答问题。 你慌张地站起来，唐晓翼把写好了解题步骤的笔记本往你这边推了推。 你连忙照着念完，老师满意地点点头让你坐下。 下课铃一响，你正要溜走，唐晓翼轻轻拉住你的衣角，“喂，刚才可是我救了你。” 你低着头小声说：“谢谢……” 他弯腰凑到你面前，歪着头看你，“就一句谢谢啊？太没诚意了吧。” 你终于忍不住笑了，“那你想怎样？” 他从书包里掏出两盒草莓牛奶，递给你一盒，“陪我喝完这个就行。” 你们靠在走廊的窗边喝牛奶。 阳光暖暖地照进来。 唐晓翼侧着头，嘴角弯着，“我发现你每次一紧张，手就会攥成拳头。” 你赶紧松开手，瞪了他一眼。 与此同时，隔壁班的几个男生恰好经过，看到你们突然起哄道：“哟，唐嫂好！又在喝唐哥送的牛奶啊？” 你顿时脸红到耳根，唐晓翼却只是淡淡瞥了他们一眼，轻轻碰了碰你的肩，“没事，别理他们。” 等那群人走远了，唐晓翼转头看你，眼神难得的认真，“说真的，别躲着我了，我又没觉得有什么。” 你捏着牛奶盒子，心里的别扭感终于慢慢地消散了一点。但一想到自己早上说的那些话，还是觉得耳根发烫。 “其实我就是觉得，”你小声回他，“聊那些不太合适。” 唐晓翼一脸轻松地说：“这有什么，说明你没把我当外人。” 然后他声音低了些，“我早上也挺不好意思的…还怕你觉得我这人不行呢。” 你惊讶地抬头，刚好对上他有点闪躲的目光。 “但你当时那么坦诚，”他说，“反而让我觉得…嗯，你挺温柔的。” 你忍不住笑了，“哪有人用温柔形容这种事？” 他也笑起来，“你看，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变，我还是我，你还是你。”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侧脸上，眉眼清晰，笑容干净。 你终于点了点头，“嗯……” 唐晓翼伸手，很轻地揉了一下你的头发，“傻不傻，为这点事躲我一天。” ·30· 班主任把志愿表发下来的时候，你正咬着笔杆发呆。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玻璃，晒得人后背暖烘烘的。 未来想去的大学…… 眉头打结，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填。 也不知道圣斯丁怎么想的，才高一开学没多久就着急这个？ 你偷偷侧过脸看唐晓翼。 这家伙居然在转笔，志愿表一片空白。 “喂，”你用手肘碰他，“你准备填哪儿？” 笔在他指间溜了个圈，“没想好。” “怎么可能没想好？”你瞪大眼睛，“之前初中的时候，你不是说对斯坦福挺感兴趣吗？还有麻省理工、剑桥……” 你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却看见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算了吧，”唐晓翼把笔一搁，慵懒地往后靠，“万一课上到一半，教授突然掏出一把枪把我扫射了怎么办？” 你嘴角狠狠一抽，但还是不依不饶地凑过去，“所以你到底想去哪儿？” 唐晓翼脸上的笑忽然顿了一下，垂下眼睛，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神色，“哪儿都行，反正……都差不多。” 都差不多？你觉得不太对劲。 这太不像他了，平时连食堂打饭插个队都要跟你争个你死我活的人，突然对未来这么无所谓？ “你……”你迟疑了一下，“你该不会……压根不打算读大学，就等着回家继承家业吧？” 你想起他显赫到在班里排前三的家世。 唐晓翼闻言，抬眼看你，散漫的笑意又回来了点，“哦，那个啊，自家那些私人医院和房子，我早就接手一部分了，打理起来也就那样吧，佛系管管呗，懒得操心。” ……凡尔赛！太凡尔赛了！ 你顿时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悲愤，但眼珠子转了转，你豁然开朗。 说时迟那时快，你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声音甜得能挤出蜜：“唐总！唐老板～那……您以后集团公司还需不需要人啊？您看我怎么样？端茶送水捏肩捶背，我都能学！” 你使劲眨巴着眼睛，发射“求收留”光波。 唐晓翼闻言，盯着你顿了几秒，然后似笑非笑地打量你，“哦？那你懂护理学吗？会扎针吗？看得懂医学影像图吗？” 你一脸迷茫，“啊？不会啊……” 唐晓翼耸耸肩，摊手，“那就爱莫能助了，我家产业嘛，除了医院，剩下的不是摆弄些老掉牙的古董，就是当包租公收租子。说白了，我就是个高级点的收租的，实在没别的岗位能提供给你这种啥也不会的小笨蛋。” 包…包租公？！ 你想象了一下唐晓翼穿着大爷衫，趿拉着拖鞋，拎着一大串钥匙叮叮当当去收租的画面，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啊啊啊！人比人气死人！”你痛心疾首地趴倒在桌上，把脸埋进胳膊里，“为什么我家祖上没人在上世纪多买点地皮和房子呢！后悔啊！现在努力囤房还来得及吗唐老板？你看我有没有当包租婆的潜质？” “得了你，”唐晓翼哈哈一笑，“就你这脾气，去收租？别租客没吓到，先把自己气出个好歹，还是老老实实读书吧你。” 你瞪他。 阳光落在他的发梢上，镀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偏长的头发遮了一点他锋利的眉眼，余下透出一股漫不经心。 桃花眼勾人魂魄，五官精致又立体。 这家伙真是帅到没边，你顿时脾气又没了。 你哼哼唧唧，“小气鬼，带带我都不行……” “不行，”唐晓翼斩钉截铁，嘴角却弯着，“我这人，原则性很强。” “原则就是欺负我是吧？” “嗯哼，答对了。” 你的表情瞬间垮掉，捂住胸口，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原来我们之间深厚的友谊终究是错付了，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你这见钱眼开的毛病必须改改，”唐晓翼淡淡撇着你，“谈钱伤感情，懂？” 你捂着额头，坚决摇头，“不懂！我就是喜欢钱啊！钱多好！” 唐晓翼简直要给你气笑了，他上下打量你，“看你这一身衣服哪天重样过？脾气还这么倔，使唤我跟使唤小弟似的，一看就是家里惯出来的大小姐。你缺钱？骗鬼呢。” 你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话题越跑越偏，赶紧摆手，“哎呀不是这个意思，扯远了扯远了！” 把那张快被揉皱的志愿表摊平，你手指点着上面“意向院校”那几个大字， “回归正题！唐晓翼同学，请正面回答我，你到底想去哪所大学？” 唐晓翼盯着你看了几秒，嘴角漾起戏虐的弧度，朝你凑近一点，压低声音，气息拂过你的耳廓，“怎么？问这么清楚……是想跟我填同一所大学啊？” 你的脸颊有点发烫，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是啊，难道你不想吗？” 话一出口，空气凝滞了一瞬。 唐晓翼沉默，只是静静地看着你。 半晌，他移开视线，重新看向窗外明晃晃的阳光。 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想啊。” 太轻了，轻得像一声叹息，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你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31· “研学游去中东地区？” 你盯着班长发的通知单，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可以去中国东部哪里呀？” 旁边传来一声毫不客气的嗤笑。 唐晓翼凑过来，下巴几乎要搁到你肩膀上，“哪个地理老师这么倒霉教过你？出来认领一下，我给他捐点速效救心丸。” 你猛地扭头，差点撞上他的侧脸，“……中东，不就是中国东部吗？山东北京什么的……” 唐晓翼用一种看珍稀动物的眼神看着你，“是是是，沙特阿拉伯的煎饼果子特别正宗，伊拉克的炸酱面也是一绝。” 你这才反应过来，脸有点发热，但还是嘴硬：“……那又怎么样！说明我爱国，心里只装得下中国地图！” 唐晓翼笑得更厉害了，肩膀都在抖。 你懒得理他，气鼓鼓地转回去继续看研学游通知单，又被惊得倒抽一口气。 “多少？！十二天，一个人十四万？！” 你捏着那张纸，感觉它很烫手，“这是去研学还是去星际旅行啊？曼宁校长走两步口袋里的金条掉出来了吧？” 唐晓翼语气平淡：“哦，那你可能低估我们敬爱的校长了，据我所知，他掉的金条远不止这个数。” 虽然圣斯丁学生的家境普遍都不错，但也不是大怨种。甚至有时候，越有钱人的人反而越抠搜。 同学们一阵一阵的交头接耳，你和唐晓翼也对着那离谱的价格吐槽了半天。 最后你得出结论：这地方又危险又贵，谁去谁傻。 “坚决不去！我要在宿舍躺到天荒地老，到时候班里都没几个人了，老师上课肯定很水，简直完美。”你拍拍手，决定启动宅女计划。 “哦？”唐晓翼拖长了声音，“真不去？想想看，这可是…和我一起旅行的机会。” 他微微俯身，冲你眨了下眼，“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懂吗？” 你被他那副理所当然的臭屁样子逗笑了，“Excuse me？你谁啊？著名旅行家唐晓翼先生？请问您的游记出版了吗？签名能打折吗？” 唐晓翼一点也不恼，反而抱起手臂，脸上挂着那种“你还太年轻”的神秘微笑。 你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却又忍不住想笑。 班长站在讲台上开始统计人数，“中东线，有确定要去的吗？举个手我登记一下。” 教室里一片寂静，大家都被价格和地点劝退了。 你看着讲台，脑子里闪过唐晓翼得意洋洋的脸，鬼使神差地，把手举了起来。 “哟？”班长很惊讶。 就在你举手后的下一秒，唐晓翼的手也举了起来。 ·31· 班主任陈彬兴高采烈地在黑板上写下“埃及”两个字的时候，你差点把刚喝进去的水喷出来。 “等等，老师！”你鼓起勇气大声说，“埃及现在还在打仗呢，新闻上说那边骗子多得很，而且肯定会吃一嘴沙子。” 唐晓翼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接话，“就是，热得要命，去那儿简直自讨苦吃。” 陈彬推了推眼镜，笑呵呵地说：“但是金字塔是世界八大奇迹之一啊！这么好的机会，不去多可惜。” 你眼睛一转，“那我们去迪拜呗！迪拜也有世界八大奇迹，棕榈岛！” 唐晓翼立马接茬，“对啊，迪拜安全性高，而且气候宜人。” 你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他嘴角轻轻一扬。 可怜的陈彬还在坚持，“埃及有悠久的历史文化遗产……” 呃，说实话，你不在乎什么文化历史，你就是想去迪拜住一晚帆船酒店，再去豪华商场疯狂购物，好好装一波大的。 你偷偷捅了捅唐晓翼的胳膊。 唐晓翼立刻心领神会，“老师，迪拜也是文化与现代的结合，而且最重要的是，不会让我们晒成沙漠人干。” 陈彬沉默，最后还是决定投票表决。 结果埃及以一票之差胜出。 你整个人瘫在桌子上，“不想去了......” 唐晓翼轻轻戳了戳你的胳膊，“哎，我记得你不是特别喜欢什么……《法老的宠妃》？难道不想去实地考察一下？” 你愣愣地看着唐晓翼，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这个。 以前你确实喜欢这本小说，甚至一度幻想自己也能穿越时空，回到过去。 你抬起头，“可那也只是小说，而且法老早就没了，我去哪儿找男主角？” “哟，还惦记男主角呢？”唐晓翼挑了下眉，“不过说真的，埃及也没那么差，金字塔、尼罗河、神庙……挺有意思的。” 你撇撇嘴没说话。 “再说了，”他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你，“有我这个大活人陪你去，不比惦记那些几千年前的人强？” 你忍不住瞥了他一眼，正好对上他灿烂的笑脸。 “怎么样？”唐晓翼歪着头看你，“跟我一起去，亏不了你。” ·32· 傍晚，你盘腿坐在被子上，手里攥着手机，心里七上八下的。 到底该怎么开这个口呢？ “妈，我们学校组织去埃及研学……” 不行，太直接了。 “妈，我这次考试成绩还不错……” 也太假了，上次考试还有一门差点拿了F。 你叹了口气，把脸埋进枕头里。 都怪唐晓翼！要不是他凑过来，眼睛亮晶晶地说“跟我一起去，亏不了你”，你怎么会脑子一热就答应去？ 色令智昏。 等你冷静下来，十二天，十四万，你怎么跟你妈要这笔钱？ 想到你妈，你心情更复杂了。 上次通话是什么时候？两个月前？而且又是没说几句她就挂了，这么多年都是如此，你们之间最长一次的通话可能都没超过五分钟。 其实你有点羡慕唐晓翼。 初中毕业那半个月的假期，他好像把欧洲逛了个遍。那时候他也问过你要不要一起，你看着那个价格，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其实你家不是拿不出这个钱。 只是你不好意思开口向妈妈要，总觉得她赚钱那么忙碌，你却拿来玩乐，心里过意不去。 “唉……”你又叹了口气。 室友阿梅从对面床上探出头。 “怎么了？从回来就唉声叹气的。”阿梅问。 “研学游的事，”你闷闷地说，“十四万呢，不知道怎么跟我妈说。” 凯拉敷着面膜，坐到你床边，“直接说呗，你妈妈肯定会支持的，圣斯丁一年学费都好几十万呢，她肯定拿得出来。” 你苦笑了一下，她们不会懂的。 想起小时候，你想要一个漂亮的铅笔盒，上面是日本动漫人鱼的旋律，那会儿班里的女生几乎人手一个。 你在商店柜台前站了很久，妈妈走过来问：“喜欢这个？” 你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我就…看看。” 妈妈果然就没买。 她最讨厌你犹犹豫豫的样子了，她说这点一点都不像她。 突然，你灵光一现。 对啊，妈妈是那种雷厉风行的强人，最看不惯你唯唯诺诺的样子了。 深吸一口气，你终于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那头传来妈妈语速很快的声音：“怎么了？有什么事？” 你心里一紧，但还是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软软的，“妈妈…我好想你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你怎么了？在学校吗？” “我在宿舍呢……就是想你了。”你努力装出可怜兮兮的语调。 “哦，早点休息，好好学习听到了吗？” 眼看她又要挂电话，你赶紧接上，“知道了，那个……” “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我这还要忙。” 你急忙喊道：“妈！先别挂！那个……我看之前堂妹小学毕业去南极旅游，玩得挺开心的。” 妈妈顿了一下，“嗯，怎么了？你也想去？” 你声音越来越小，“嗯......” “你现在正是读书的时候，去什么南极？” “不是南极，是埃及......” “埃及？”妈妈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你去什么埃及？最近考试都拿A了吗？” 完了完了，去不成了。你仿佛看到明天唐晓翼把你挂在圣斯丁最高教堂尖顶上的画面了。 你脑子飞快旋转，誓死也要想个法子。 “…堂妹小学毕业都去旅行了，我都还没去过呢，就当作是我初中的毕业旅行，可以吗妈妈？我真的很想去埃及。” 才怪，其实你只是想和唐晓翼一起旅行…… 电话那头沉默了，久到你以为信号断了。 “多少钱？”妈妈突然问。 你犹豫了几秒，小声说：“……十四万。” 又是沉默。 过了一会儿，妈妈开口道：“知道了，你去吧，就当是初中毕业旅行。” 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谢谢妈妈！！” “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好的妈妈！拜拜！” 电话挂断后，你还在床上蹦跶，开心得差点撞到天花板。 阿梅和凯拉这才敢出声，两人脸上都是十分震惊的表情。 “刚才那是你妈妈？”阿梅睁大眼睛，“感觉好严肃啊……” 凯拉点点头，“她平时都这么跟你说话吗？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母女的对话。” 你耸耸肩，“还好啦，我妈就是说话比较直接。” “可是......”凯拉犹豫了一下，“听起来好像不怎么关心你......你真的是她亲生的吗？” 你笑了，“当然是亲生的啊，她这不是答应给我钱了吗？我妈就是那种性格，不会说太多温柔的话。” 凯拉抱着枕头蹭过来，“嗯……你妈妈听起来好忙啊，通话都不到三分钟。” 你淡淡地说：“习惯啦，她平时打电话都是“有事吗？没事挂了”。” 两个室友同时倒抽一口冷气。 阿梅抓住你的手腕，“这不对吧？我妈每天要打三通电话问我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有没有遇到帅哥……” “我妈也是！”凯拉猛点头，“连我们宿舍楼下那只猫生了几个崽都要八卦半天！” 你被她们夸张的表情逗乐了，“可能我这边中国家长大部分都这样？反正我从小到大都这样。” 阿梅突然一脸笑，“说真的，我觉得唐晓翼对你都比你妈好，他昨天不是还给你带了小风扇吗？就因为你说了一句早上热死了。” 你差点呛到，“那是因为他顺路！而且那家伙嘴毒死了，送风扇的时候还说“省得你热晕了没人帮我写小组作业”。” “可唐晓翼还老揉你头发，”阿梅掰着手指头数，“帮你拎书包，下雨天给你送伞，总是陪你回宿舍……我们平时都不怎么和你一起走，就是因为你身边总是有唐晓翼。” 你脸有点发热，但还是强装镇定地摆手，“可能是因为我们认识的比较久了吧，初中同桌了将近两年呢，而且他揉头发纯粹是手欠！” “得了吧，”阿梅翻了个白眼，“他怎么不来揉我的头发？上次我不小心碰到他手肘，他立马跳开三米远说“男女授受不亲”！” “我知道了！”凯拉突然一拍手：“唐晓翼……才是你妈妈！” 宿舍安静了两秒。 然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你一阵狂笑滚进了枕头里。 阿梅捶着床板大喊：“恭喜唐晓翼无痛当妈！” 凯拉还在添油加醋，“你看！他会管你吃饭、管你穿衣、管你写作业……哦！他还给你钱花！上次他不是帮你付了漫画书店的欠款吗？“ 你擦着笑出来的眼泪，“那是因为他赌我抽不到限定版海报！结果我真抽到了他赖账……等等，”你突然僵住，“他怎么知道我在漫画书店欠了钱？” 你们三人面面相觑。 阿梅慢慢眯起眼睛，“哦～他、跟、踪、你！” 你抓起枕头砸过去，“得了吧！他是怕我穷到偷他钱包！” 你们闹成一团，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屏幕上，唐晓翼发来一条消息：「明天交钱，你和家人说了吗？」 你连忙停下枕头大战，回复道：「放心，已经说好啦！」 对方秒回：「那就好，我真怕你又突然变卦了」 接着又跳出一条：「对了，明天会下雨，记得带伞，再淋雨病倒了可没人替你求情」 阿梅偷看屏幕，吹了声口哨，“看！妈妈又开始操心啦！” 你红着脸把手机扣在胸口，“谁要他操心！” ·33· 飞机在纽克市机场降落，透过舷窗，连绵的高大建筑映入眼帘。 圣斯丁研学游的团队要从纽克市的肯尼迪机场统一出发，所以你提前一天就先从亚特兰大飞到了纽克市。 名义上是方便集合，实际上……是因为某个人约了你。 下了飞机，你跟着指示牌来到传送带边上等行李，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是唐晓翼的消息：「到了没？别告诉我你睡过头连航班都误了。」 你忍不住笑了，手指飞快地打字回复：「刚落地，我马上出来。」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取到了行李。 你怀着有点忐忑不安的心走出接机口，结果一眼就看到了唐晓翼。 他就站在不远处的柱子旁边，没玩手机也没东张西望，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出口的方向。 今天他穿了件休闲的中式盘扣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整个人看起来气质不凡、十分清爽。耳朵上依旧挂着银环耳钉，说不出的慵懒和痞帅。 唐晓翼看见你，嘴角轻轻一扬，迈步走了过来。 “发什么呆？”他走到你面前，非常自然地伸手接过你的行李箱，“路上顺利么？” 你点点头，还有点没回过神来，“挺顺利的……你真来接我啊？” 唐晓翼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你，“不然呢？我像是那种随口说说的人？” 没等你回答，他又轻轻拍了拍你的行李箱，“就带这么点？看来是做好采购的准备了。” “嗯，我喜欢轻装上阵。” 你空着手跟在唐晓翼旁边，看着他轻松地拉着你的箱子往前走，心里忍不住冒出了小小的旖旎。 这还是你第一次去唐晓翼的家，哦不，准确说是去他的唐人街古董店。 以前你只在和他聊天中听闻过，从来没去过。主要是一直没正当理由……你总不能无缘无故来找他吧，显得太刻意了…… 如今这个机会从天而降，你别提多开心了。 进入停车场，唐晓翼带你走到一辆高级的黑色轿车前，司机看见他来了，立马下来帮忙放行李。 钻进凉爽的车内，你发现有好多可爱的复古摆件，居然是十二生肖，你好奇地东摸摸西看看。 “别摸了，”唐晓翼在你旁边坐下，“摸坏了把你押这儿洗车。” 你立刻缩回手，瞪他，“小气鬼！” 他笑着瞥你一眼，没再逗你。 车窗外，华丽的高楼大厦逐渐向后退去。 你趴在车窗上，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这和你家亚特兰大那边的唐人街完全不同，那边主要是中国超市和餐馆，比较精简。 这里规模大得惊人，街道两旁全是古色古香的中式建筑，飞翘的屋檐下挂着成串的红灯笼，各式各样的招牌用醒目的中文写着酒楼、茶肆、古董行、绸缎庄……甚至还有一家戏院。 行人熙熙攘攘，穿着打扮各异，既有传统旗袍唐装，也有现代休闲服饰。 一辆辆马车在青石板路中央徐徐而过，仿佛回到了古老遥远的盛唐时代，热闹得让你眼花缭乱。 “哇……”你忍不住发出惊叹，“这也太繁华了，像上海城隍庙一样。我们那边的唐人街跟这里一比，简直像个临时搭起来的小菜市场……” 唐晓翼轻笑一声，“上海城隍庙？还行吧，就是没这里大。” 他看你整个人都快贴到玻璃上了，又补了一句，“这就看傻了？待会儿到了店里，你可别把眼珠子瞪出来。” 车子最终在一间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店铺前停下。 黑底金字的匾额，写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旁边的小牌子上标着“商铺42号”。 店面宽敞，玻璃窗擦得透亮，能看见里面陈列着各种瓷器、书画和你看不懂的古老物件。 唐晓翼推开门，门上挂着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一股好闻的木质和沉香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店里灯光柔和，洒在那些静默的古物上，显得十分神秘而厚重。 你顿时有点拘谨，小心翼翼地迈步，生怕碰坏了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 “放松点。” 唐晓翼把你的行李箱放到角落，回头看你，唇角?着一抹坏笑，“你同手同脚的样子很像店里新来的镇店之宝，唐代陶俑，动作都跟你一样僵硬。” “你才陶俑！” 被他这么一打岔，你的紧张感顿时消了大半。 你忍不住好奇地凑近一个玻璃柜，里面躺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这个好漂亮……” “清代的和田玉平安扣，”唐晓翼站到你身边，随口解释，“寓意平平安安，圆圆满满。” “哦……”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指向博古架上一个颜色绚烂的大瓶子，“这个呢？花纹好花哨。” “乾隆时期的粉彩百花不落地瓶，”唐晓翼斜眼瞅你，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俗称“土皇帝审美”，花里胡哨的。” 你噗嗤笑出声，“你怎么这样说自家古董！” “实话实说而已，”他耸耸肩，指向旁边一个素雅的白玉小碗，“那个就好得多，宋代极简风。” 你点点头，又挪到一幅水墨画前，画上是几杆疏竹。 “唐伯虎早期的竹子，”唐晓翼轻挑剑眉，“练笔之作，被我爷爷当宝贝收来了，你要喜欢，那边有复印版，五十块一张，给你打个折？” 你气得想捶他，“谁要复印版！……这个青铜器呢？看起来好古老，是用来喝酒的吗？” 你指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青铜器。 “那是爵，确实是饮酒器，”唐晓翼跟在你身后，慢悠悠地说，“不过建议你别用，重金属超标，喝了容易傻。” 然后他意味深长地看你一眼，“当然，对你来说可能没啥区别。” “唐晓翼！”你炸毛，抬腿就朝他踢去。 他大笑着灵活地闪到红木茶桌后面，“哎，小心点！这桌子可是清代的，踢坏了我可要找你赔。” “赔就赔！”你绕着桌子追他，“你先给我站住！” “抓得到就任你处置～” 他一边笑一边躲，脚步轻快地和你周旋。 店里的摆设比较多，空间不算特别宽敞，你们两个绕着茶桌转圈，衣角带起的风轻轻拂过那些古老的瓷器。 追了两圈，你有点喘不上气，扶着桌子停下脚步，喉咙干得发痒。 唐晓翼也停下来，隔着桌子望你，嘴角还挂着笑，“跑不动了？就这点能耐？” 你瞪他，却说不出话，只能摆摆手示意暂停。 他轻笑一声，走到一旁的小茶几上，拿起一个很现代的保温杯，拧开递给你，“温的，喝吧。” 你愣了一下，接过来喝了一口，居然是甜甜的菊花茶。 水温恰到好处，里面还飘着几颗枸杞。 “你还准备了这个？”你有些惊讶。 “店里本来就要招待客人，”唐晓翼语气随意，眼神瞥向别处，“顺手泡的。” 你捧着保温杯，心里那点甜到发腻的感觉又咕噜咕噜地冒了上来。 店里很安静，只有你们两个人。 窗外隐约传来街市的喧闹。 你小口喝着茶，唐晓翼就在旁边看着你，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放下杯子后，一时间你们都没有说话。 你试图找点话题，指着柜子里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陶罐，“这个应该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了吧？看起来像是腌咸菜的。” 唐晓翼看了一眼，表情变得有点古怪，“……那是新石器时代的彩陶罐，用来装部落首领的骨灰的。” 你：“！？” 你嘴巴都快掉到肚子上了。 唐晓翼终于忍不住，狂笑着靠在玻璃柜上肩膀直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骗你的！那就是个清代民间的粥罐！看你那傻样！” ·34· 夕阳金黄柔和，透过雕花窗棂在古董店里投下温暖的光斑。 “走吧，”唐晓翼朝门口偏了偏头，“带你去街上逛逛，这个点正好，比窝在店里看老古董有意思。” 你跟着他走出店门，夕阳下的唐人街仿佛洒了一层薄薄的金粉。 阳光斜照，那些飞翘的屋檐和红灯笼显得更加鲜艳，炊烟和食物的香气也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一派悠闲的热闹景象。 你瞬间就被这气氛感染了，兴奋地东张西望。 “哇！那个糖画看起来好厉害！” 你指着一个小摊，老师傅正用糖浆在石板上飞快地画出栩栩如生的蝴蝶。 唐晓翼跟着你凑过去看，双手插在口袋里，微微扬眉，“这也觉得稀奇啊？”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他也没催你走。 等你看完，他又慢悠悠地说：“你想要？给你画只猪？” “你才是猪！”你哼了一声，又被旁边飘来的炸串香味吸引过去。 唐晓翼跟在你身后，看着你在各种店前好奇地探头探脑，时不时毒舌两句：“慢点看，眼珠子掉出来我可不会帮你捡。”、“哎，收敛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你全当他在放屁，完全沉浸在热闹的氛围里。 直到路过一个卖传统首饰的店铺，你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一支复古发簪特别显眼，簪头雕成了一朵小小的紫绣球花，在夕阳下透着温润的光泽。 你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里其实有点喜欢，但又觉得没必要买。 “喜欢这个？”唐晓翼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站到了你旁边，也正看着那支簪子。 “就…看看。”你小声说。 摊主是个笑眯眯的婆婆，立刻说：“小姑娘好眼光，这是绣球花钗，无尽夏，寓意是团聚、圆满、永恒，能带来好运，让你男朋友给你买一支呀？” 你的脸唰一下就红了，连忙摆手，“他不是……” “多少钱？”唐晓翼直接开口问道。 婆婆报了个价。 唐晓翼也没还价，直接拿出钱包付了钱。 你愣愣地看着他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直到他把那个装着发簪的小锦盒塞到你手里。 “喏，送你了，免得你到了埃及，看着那些法老的金冠眼馋，给我丢人。” 你握着小盒子，心跳得很快，眼眶微微发热，“……谢谢。” “傻站着干嘛？”他低笑一声，“戴戴看啊，让我看看这“好运”长什么样。” 你小心翼翼地取出簪子，笨拙地往头发里插，却总是不得要领，歪歪扭扭的。 你有点着急，生怕被他笑话。 “笨死了。”唐晓翼果然开口了，但语气却很温柔。 他绕到你身后，抬手轻轻拨开你胡乱折腾的手，“我来。” 你僵着身体不敢动，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的手指偶尔碰到你的耳朵和脖颈，带来一点点微凉的触感。 动作谈不上多熟练，但很轻柔，小心地把你的头发挽起一点，再将簪子稳稳地插进去。 “好了。”唐晓翼退开一步，走到你面前打量了一下，嘴角弯起了有点臭屁的弧度，“嗯，还不错，总算没那么像逃难来的了。” 你摸了摸头上的簪子，绣球花瓣的轮廓清晰可见。 心里甜得仿佛吃了一整罐蜂蜜，但你嘴上还是怼了回去，“你才逃难的呢！” “走吧，”唐晓翼笑着转身，往洒满夕阳的街道前方走去，“带你去吃点好的，这附近有家火锅，汤底是一绝。” 你赶紧跟上他，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头上的玉兰发簪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35· 火锅店离得不远，门面不大却坐满了人。 热腾腾的蒸汽和麻辣鲜香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一闻就忍不住胃口大开。 唐晓翼似乎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老板笑着领你们到了一张靠窗的小桌。 拿过菜单，他没怎么犹豫就快速勾选起来。 “鸳鸯锅，一边麻辣一边原汤，肥牛卷、虾滑、毛肚、黄喉、鸭血、炸豆皮、金针菇、娃娃菜……” 他念得飞快，你听着那长长的列表，眼睛越睁越大。 “等等等等！”你赶紧按住菜单，“就我们两个人，点这么多会浪费的！” 唐晓翼挑眉看你，慢悠悠地说：“也不知道是谁，在学校吃完食堂还能再去吃一顿西餐厅，跟饿了三辈子一样。放心，今天我请客，不会把你押这儿洗盘子。” 你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小声说道：“那……那也不能这么铺张啊……” 锅底和菜很快就上来了，红白汤底翻滚着，香气扑鼻。 唐晓翼拿起公筷，先把一大片肥牛卷下到麻辣锅里，烫熟了后很自然地夹到你碗里。 “尝尝，这家的牛肉是特色。” 你低头吃了一口，肉质鲜嫩，裹着香辣的汤汁，好吃得让你眯起眼睛，“唔！真的好好吃！” 他嘴角扬了扬，又给你下虾滑，“好吃就多吃点，看你那点出息。” 一边吃一边闲聊，你们从学校的奇葩老师聊到埃及的行程，又吐槽起曼宁校长的超级金库还有红发党晾在阳台的统一内裤。 唐晓翼嘴上依旧不饶人，各种毒舌调侃，但手上就没停过，时不时就给你添菜，把你面前的小碗堆得跟小山似的。 “够了够了，”你看着碗里越来越多的食物，哭笑不得，“唐晓翼，你真当我是什么？山海经里的饕餮吗？” “饕餮？”唐晓翼正夹着一片毛肚在锅里七上八下，闻言瞥你一眼，轻哼道：“饕餮好歹是上古巨兽，威风凛凛，你呢？顶多算是个偷吃供品还噎着的小精怪。” “你！”你气得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他一脚。 他笑着躲开，然后把烫得恰到好处的毛肚放进你碗里，“快吃，堵上你的嘴，省得净说些拉低我们这桌平均智商的话。” 不知不觉，你吃得肚子都圆滚滚的了，靠在椅背上满足地叹气，感觉腰带都紧了一圈，“真的不行了，饕餮也得歇业整顿了，一口都塞不下了……” 唐晓翼扫视了一下战场，桌上确实还剩不少菜。 他沉吟了一下，忽然抬手，“老板，再加一份莴苣片。” 你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还加？！唐晓翼！我的胃已经发出强烈抗议了！再吃就要原地爆炸了！” “莴苣能一样吗？”他一脸正经地盯着你，“火锅涮到最后，莴苣是点睛之笔，清口解腻，而且都是水分，占不了多少地方，你就当给这顿盛宴收个尾，漱漱口。” 你疯狂摆手，表情痛苦，“漱不动了！真的！再漱就要出人命了！” “没事，”唐晓翼语气笃定，眼神里有一种迷之自信，“我相信你的实力，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吗？” 他往前倾了倾身体，压低了点声音，故作神秘地说：“而且，你知道莴苣在江湖上还有个诨名吗？” 你警惕地看着他，“……什么名？”总觉得他没好话。 “叫千金菜。”唐晓翼摆出一副讲古老传说的姿态，“传说啊，在古代有个国家的皇后，久久不能生育。国王很忧愁，后来有一天，皇后梦见一位老神仙，老神仙对她说：城南有种野菜，形似碧玉，清甜爽脆，食之可得偿所愿。皇后醒来立刻派人去找，果然找到一种翠绿鲜嫩的蔬菜，吃下去之后没多久，就生了一位漂亮的小公主。因为这菜价值千金，所以就叫千金菜。” 你听得一愣一愣的，“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他坐直回去，一脸的迷之骄傲，“所以你看，多吃点，沾沾福气。” 你被他这套说辞逗得哭笑不得，明明知道他很可能是现编的，但看他那么一本正经地忽悠你，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行行行，你赢了，点吧点吧！不过我真的只能吃一两片！” 莴苣很快就上来了，碧绿碧绿的，看着确实清爽。 他给你烫了几片，你也勉强吃了下去，确实清甜。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你们两个的战斗力显然都高估了自己。 最后，看着桌上剩下的一大堆生菜生肉，包括那盘只动了几片的莴苣，你们面面相觑。 你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哀怨地看着他，“唐晓翼……这就是你说的不会浪费？” 唐晓翼也难得地露出一丝尴尬，“呃……失误失误，主要是今天这家菜量比我想象的实在。” 他招手叫来服务员，“麻烦，打包。” 服务员看着满桌几乎没怎么动的菜，表情有点微妙。 最后，唐晓翼拎着两袋根本没法直接吃的生菜和生肉卷走出火锅店。 晚风一吹，你看着他手里沉甸甸的“战利品”，忍不住大笑起来，“现在怎么办？去酒店煮菜汤吗？” 唐晓翼叹了口气，语气却带着笑，“先拎回店里塞冰箱吧，明天出发前，看哪个路人有缘，送给他。” 第4章 Chapter 4 ·36· 你和唐晓翼慢悠悠地走到古董店，一个穿着快递制服的人站在门口。 “是唐先生吗？” 快递员看到你们走近，尤其是看到唐晓翼，立刻迎了上来，指了指脚边一个不大不小的纸箱， “有您家的包裹，需要签收一下。” 唐晓翼两手都拎着沉甸甸的塑料袋，垂眸朝纸箱瞥了一眼，收件人写着“唐雪”。 他朝你歪了歪头，“我手占着，你帮我签一下，签我奶奶的名字，唐雪。” “哦，好。”你接过快递员递来的签字板，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下了“唐雪”两个字。 递回签字板后，你弯腰，准备把那个纸箱抱起来。 手指碰到纸箱外壳，你有点顿住了。 借着街边的路灯光线，粗糙的纸板表面能看到一些深色的、不规则飞溅开的污渍，颜色暗红，像干涸的血迹。 凑近了点，还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像金属锈蚀般的淡淡腥气。 你心里有点发毛，但还是把箱子抱了起来。 不算太重，但那股味道让你心里直打鼓。 “唐晓翼……”你小声叫他，把箱子侧过来让他看那些污渍，“这上面……好像有血？还有股怪味道。” 唐晓翼闻言，剑眉微蹙了下。 凑近过来，他低头仔细查看那些污渍，又弯腰闻了一下。 那副总是玩世不恭的神情收敛了些，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嗯，是有点不对劲。”他嗓音低沉比平时低沉，但很快又吊起眉梢，“不过收件人写的是我奶奶，她老人家经常收到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可能是哪个老朋友寄来的“土特产”，包装粗糙了点。” “先进去吧，外面风大，这东西先放一边，等我奶奶回来处理。” 唐晓翼直起身，拎着大包小包率先推门进去。 你抱着箱子跟在他身后走进店里，门上的铜铃叮当作响。 浓郁的檀木沉香扑面而来，一下子驱散了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你把包裹小心地放在了桌上。 唐晓翼则把火锅食材从塑料袋和打包盒里拿出来，放进柜台下面的冰箱里。 刚直起身，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里间的门帘就被掀开了。 你下意识地转头，吓了一跳。 一位穿着素雅中式褂子、白花花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奶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 她走路轻得像飘过来的一样。 你愣在那儿，还没反应过来这是谁，唐晓翼已经开口了：“奶奶，你怎么来店里了？” 你这才恍然大悟，连忙礼貌地鞠躬问好：“唐奶奶好！” 等你直起身，才发现唐奶奶的目光一直牢牢锁在你脸上。 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睛睁得很大，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她向前走了两步，嘴唇微微颤抖，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那盯着你的很眼神复杂，有惊讶，有激动，甚至还有一丝…恍惚？ 你被她的反应弄得有点懵，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唐晓翼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奶奶会是这种反应。 “奶奶，你别误会，她是我同学，我们学校研学游，她提前一天过来，我就带她来店里看看……” 然而唐奶奶像是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缓缓快步走到你面前，目光一瞬不瞬地打量着你，从头发丝到脚尖，眼神专注得让你有点不好意思，却又奇异地感到没有被冒犯。 半晌，唐奶奶的眼眶微微泛红，突然拉起你的手，轻轻拍着，声音有些颤抖：“好…真好…真是太好了……” 你完全懵了，求助地看向唐晓翼。 唐晓翼站在一旁，耸耸肩，也没搞懂现在是什么情况。 唐奶奶缓了很久，才慢慢平复了过于激动的心绪，但她拉着你的手一直没放开。 你很乖巧地任由她拉着。 虽然初次见面，唐奶奶的反应有点奇怪，但你能感受到她散发出的是一种纯粹的善意。 终于，唐奶奶像是彻底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目光从你脸上移开，转向一旁呆若木鸡的唐晓翼。 “晓翼！”唐奶奶板起脸，“你怎么这么没规矩！” 唐晓翼一脸无辜，“啊？我怎么了？” “还怎么了？”唐奶奶瞪他一眼，“让客人帮你拿东西？还让人家姑娘抱这么个脏箱子？这些又是什么？”她指着桌上的打包盒，“让她陪你拎剩菜？！” 唐晓翼一脸茫然，“不是啊，奶奶，这是我们一起吃火锅……” “还敢顶嘴？”唐奶奶打断他，“你就这么招待客人的吗？” “……？”唐晓翼彻底懵在原地。 你看他难得吃瘪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唐奶奶数落完孙子，转过头看你，立马又变回温柔至极的模样，拍拍你的手背，“好孩子，快坐下歇歇。” 她拉你到红木椅坐下，转身就去拿茶几上的紫砂小壶，“来，尝尝奶奶泡的茶。” 你吓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让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给你倒茶，这简直折寿！ “奶奶奶奶…我自己来！您坐您坐！”你手忙脚乱地要去抢茶壶。 唐奶奶却灵活地一躲，故意板起脸，“怎么？嫌弃奶奶倒的茶？” “不是不是！绝对没有！”你双手乱摇，只能乖乖坐好，双手捧过她递过来的小巧玲珑的茶杯，“谢谢奶奶……” “哎，这就对了嘛。”唐奶奶立刻眉开眼笑，挨着你坐下，把你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遍，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她亲切地拉着你的手，“好孩子，告诉奶奶，叫什么名字呀？今年多大了？生日是哪天呀？喜欢吃什么呀？平时有什么爱好呀？家里几口人呀？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呀？……” 你被问得晕头转向，但心里那点小算盘噼啪作响。 这可是打入唐晓翼内部的绝佳机会。 于是，你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脸上堆起乖巧甜美的笑容，每个问题都认真回答，声音又软又糯，哄得唐奶奶脸上的皱纹都笑得深了几分。 唐晓翼看着你俩这旁若无人的自来熟架势，唇角抽搐了一下。 他忍不住插嘴：“奶奶，你查户口呢？人家第一次来……” 唐奶□□也不回，慈祥笑脸，“别理他，咱们聊咱们的。” 唐晓翼：“……” ·37· 聊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茶都续了四杯。 唐奶奶终于心满意足地拍了拍你的手，“好孩子，今晚就别去住外面的酒店了，不安全，就住我们家里吧。” 什么？ 你严重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居然就这么水灵灵地能进唐晓翼的家了？ 幸福来得有点太突然。 但你表面上还是矜持了一下，“啊？这太麻烦您了吧……” “不麻烦不麻烦！”唐奶奶站起身，兴致勃勃地拉着你，“走，奶奶带你去个好地方看看。” 你连忙放下茶杯跟上。 唐晓翼也直起身，轻轻皱起眉毛，“奶奶，你要带她去哪儿？” 唐奶奶没回答，只是牵着你的手，走到客厅一面巨大的书架前。 也不知道她按了哪里，书架悄无声息地滑向一边，露出后面一条向下的灯火通明的阶梯。 你惊讶地睁大了眼。 唐晓翼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奶奶，你怎么带她去那儿？你要干什么……” 唐奶奶横了他一眼，声音洪亮：“怎么？我带我的孙媳妇熟悉熟悉家里产业，不行？” “孙……孙媳妇？！” 你和身后的唐晓翼同时失声叫了出来，声音都变了调！ 你猛地扭头看向唐晓翼，他也正一脸震惊地望着你。 大脑当场死机，CPU烧得滚烫。 所以，原来唐奶奶的热情是这么个意思？！ 难怪！天哪！这误会可太大了！ 但是……但是…… 你其实心里还挺高兴的…？ 唐晓翼看起来像是被雷劈了，耳根微微发红，眼神飘忽，怎么都不敢看你。 他快步上前拉住奶奶的胳膊，压低声音：“奶奶！你……你在说什么啊？人家就是我一个普通朋友，别瞎说了！” 唐奶奶毫不客气地用手肘给了他一下，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清亮回响：“我清醒得很！你奶奶我还没老糊涂！她啊……她就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你给我好好把握住了，听见没？” 空气瞬间安静了。 唐奶奶这句“命中注定”砸下来，你和唐晓翼怔愣在原地，都没有立刻大声反驳。 一股微妙的悸动气息，弥漫在鼻尖上。 你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唐晓翼，恰好他也正看过来，视线相撞的瞬间仿佛触电一样，他飞快地扭开头。 脸颊发热得厉害，你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肯定红了。 用余光偷看唐晓翼，好像……好像他的脸也有点红？ 唐奶奶的视线在你们脸上来回扫荡，眼中浮现意味深长的笑，拉着你继续往阶梯下走，“来来，好孩子，奶奶带你开开眼。” 唐晓翼轻叹了口气，眉梢微挑，也只能跟了上来。 阶梯尽头豁然开朗，你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 仿佛像是猛地一下穿越了时空，掉进了某个盛唐时期的不夜城。 头顶是高高的穹顶，上面绘着繁复华丽的彩绘。一根根粗壮的红漆木柱支撑着这片广阔的空间，柱子上雕刻着盘旋的龙和祥云。 放眼望去，全都是古色古香的木质楼阁，飞檐翘角，挂着成串的大红灯笼，灯笼发出的暖黄光芒。 店铺一家挨着一家，旗幡招展，卖什么的都有。 人们穿着打扮也各不相同，有穿着现代休闲装的，也有穿着改良汉服或旗袍的，甚至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个穿着长衫马褂、摇着折扇的人溜达过去。 整个空间亮如白昼，根本不像是在地下。 你用力眨了眨眼，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嘶，疼，不是做梦…… 唐晓翼跟在你身边，看你这副看傻了眼的模样，忍不住勾起唇角。 你发出惊叹：“这是什么地点？” 唐晓翼稍稍弯腰，嗓音低沉含笑：“唐人街的地下城，算是…我们家的一块小产业吧。看着热闹，但其实挺乱的，鱼龙混杂，你千万别一个人瞎跑啊。” 说完，他觉得好像管太多了，不太自然地又补充了一句：“……毕竟不太安全。 唐奶奶却毫不在意，像是回到了自己的主场，精神头更足了。 她亲切地挽着你的胳膊，像称职的导游一样，指着两旁的店铺如数家珍： “看那边，那家‘博古斋’是专门倒腾老物件的，掌柜的眼力毒得很……拐角那家‘百草堂’，祖传的手艺，一些稀奇古怪的方子他们那儿都能找到……还有那边那个卖香料的铺子，你别看门脸小，好东西可不少……以后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啊，都得你多费心打理了。” 你听得一愣一愣的，像个突然被塞了巨额财产的小乞丐，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奶奶，我……我不行的……”你小声嗫嚅着，心里直打鼓，这地方也太大太奇怪了！ “怎么不行？”唐奶奶板起脸，“我们唐家世代都是女人当家！男人嘛……”她拖长了调子，嫌弃地瞥了自家孙子一眼，“都是一群废物，还得靠咱们女人！” 唐晓翼：“……” 唐奶奶拉着你，一路和不少摊主掌柜熟稔地打着招呼。 那些人看到唐奶奶都格外恭敬，嘴里喊着“唐老夫人”，同时又用一种好奇又善意的目光打量着你这个生面孔，看得你不知所措，只能努力挤出一点自然的笑容。 穿过热闹的主街，唐奶奶带你来到一扇雕刻着繁复缠枝莲纹路的厚重木门前。 这扇门看起来比之前的店铺还要气派和隐秘。 推开门的瞬间，你再次屏住了呼吸。 这里居然是一个偌大的中式复古风的房间。 里面整齐地陈列着无数套衣服。 从华丽的汉服到优雅的旗袍，从西域风情的胡服到近代的洋装，几乎涵盖了你能想象到的所有历史时期的服饰。 简直就像一个小型的服饰博物馆。 你眼睛都看直了，忍不住走上前，仔细观察着那些精美的绣纹和面料，“这是唐初的齐胸襦裙……这是北宋的褙子……哇，这件马面裙的织金工艺，太漂亮了……” 你完全沉浸其中，把过去学到的各种服装类知识全都倒了出来，如数家珍。 唐奶奶站在你身后，安静地听着，眼神里翻滚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愫。 欣慰、怀念，甚至…还有一丝泪光？ 你偶然回头看到，愣了一下，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唐晓翼也凑到你身边，轻挑剑眉，“可以啊你，懂得还挺多？这房间我以前想溜进来玩都被奶奶揍出去了，她说这里的东西碰不得，宝贝得很。” 你心里那点小得意简直要溢出来了，没想到唐奶奶居然真的这么认可你，连这么宝贝的地方都让你进来了。 深吸一口气，唐奶奶又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领着你们走到房间最中央。 这里有一个单独的展示台，用深色的绒布罩着。 唐奶奶拍了拍手，绒布像舞台幕布一样缓缓向两边拉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你愣住了。 那是一件衣服，但……完全超出了你的认知范畴。 它不属于你刚才看到的任何人类时代的服饰，甚至不像属于这个世界。 颜色难以形容，花纹结构奇妙而陌生，面料在灯光下流淌着一种微弱又迷人的光泽。 它安静地陈列在那里，自带一种强大神圣的气场，让人莫名地感到一种敬畏，仿佛多看几眼都是亵渎。 “奶奶，这是什么？”唐晓翼先回过神来，有点困惑和警惕，“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唐奶奶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你，目光深邃，“你认识这个吗？” 你茫然地摇头，“不认识，从来没见过。” 奶奶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摸摸看。” 你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啊？不了不了，这看起来太贵重了，碰坏了怎么办？” 而且那衣服散发的气场让你有点不敢伸手。 “一件衣服而已，发明出来不就是被人穿的吗？”唐奶奶的语气平静，向你眨眨眼以示鼓励，“你摸摸看，没关系。” 你犹豫了。 旁边的唐晓翼眉头紧锁，上前一步，“奶奶，这不太好吧？这东西看起来怪怪的……” 唐奶奶却依旧没理会他，目光沉静地凝视着你。 在她坚持注视下，你的好奇心终于还是战胜了胆怯。 反正唐奶奶都这么说了，应该没问题吧？ 你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快速地轻轻在面料上碰了一下。 …… 什么都没发生。 想象中的电闪雷鸣、天地变色、穿越时空统统没有。 指尖传来的触感异常柔软顺滑，比最顶级的丝绸还要细腻温凉，非常舒服，和它看上去那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场完全不同。 你松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失落，“呃……手感挺好的。” 唐奶奶看着你，眼里的情绪变得更加复杂难辨。 沉默了片刻，她走到展示台旁边，打开一个暗格，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手镯。 那手镯的造型极其别致，是一条双头蛇缠绕成的环，蛇身镶嵌着无数颗璀璨夺目的红宝石，工艺精湛繁复，透着一种古老而高贵的气息。 “这是玄赤红翡手镯，你戴上。”唐奶奶把手镯递给你，语气不容拒绝。 你和唐晓翼再次面面相觑，都觉得这发展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奶奶，这又是在干嘛呀？”唐晓翼神色微滞，“这镯子我以前也从没见过，谁知道戴上会怎么样？您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让你戴你就戴，哪来那么多废话？”唐奶奶看都不看他，目光依旧锁定着你，“这是我们唐家未来继承人才能戴的手镯，一代传一代，现在该给她了。” “继承人手镯？”唐晓翼愣了片刻，一脸怀疑，“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唐家史册上压根没这记载啊，奶奶，您是不是又从哪里淘换来什么奇怪的古董，想拿她做实验？” 唐奶奶终于舍得瞥他一眼，眼神里的无语都快溢出来了，“真正的唐家史册传女不传男，你看到的那本不过是给男孩子看的简化版，糊弄你们的，真正的完整版本，早就传给你妹妹唐欣了！” 唐晓翼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表情像是生吞了只苍蝇，“…还能这样？” 但即便如此，他眸中依旧透出明显的担忧，“反正，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能乱戴，万一有什么副作用呢？” 说着，他飞快地瞟了你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 唐奶奶看他这样子，忽然就不生气了，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么快就知道护着了？看来我这傻孙子，是真的挺在乎你啊……” “谁在乎她了？”唐晓翼桀骜冷然地偏头，耳垂泛红，“我是怕她出了什么事，最后麻烦的还是我。” “行了行了。”唐奶奶摆手，被他的固执磨得没脾气。 沉吟了会儿，她目光再次落到你身上，眼神变得有些悠远和复杂，“这镯子嘛，其实也不值什么钱……大概能买下好几个美国吧。” 你：？ 说时迟那时快，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伸出手，“谢谢奶奶！我戴！” 那速度，那气势，把旁边的唐晓翼直接看怔了。 唐奶奶乐呵一笑，动作利索地把那沉甸甸的双头蛇手镯套在了你的手腕上。 除了冰凉的触感和实实在在的重量之外，确实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唐晓翼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些。 唐晓翼眉心微松，拽懒的眸睨向你，“你这见钱眼开的毛病，真是一点没变。” ·38· 回到地上古朴典雅的古董店。 暖黄的灯光下，你还在回味刚才发生的一切。 唐晓翼歪着头打量着你手腕上过分华丽醒目的镯子，嘴角勾起坏笑，“啧，某人这摇身一变，看来以后真得叫你“小富婆”了？” 哎呀呀，你心里早乐开了花，美得冒泡，差点就要双手叉腰得意地仰天大笑三声。 但碍于唐奶奶就在旁边，你努力压下疯狂上扬的嘴角，故意眨巴着大眼睛，摆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唐奶奶见状，立刻板起脸，严肃地看向自己的孙子，“晓翼！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的！以后对人家姑娘说话要尊重一点，听见没有？” 唐晓翼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你，“奶奶？有没有搞错？我跟她……我年龄还比她大呢，怎么我还得尊重她？凭什么啊？” “就凭她以后是唐家的主人，是你未来的媳妇儿！”唐奶奶说得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让你尊重一点怎么了？委屈你了？” 黄色的灯光下，唐晓翼的脸迅速地红起来，张了张嘴，想反驳，但在奶奶异常严肃的目光注视下，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不驯地扭开了头。 “好了好了，”唐奶奶拍拍你的手背，语气格外家常，“时间也不早了，你给你订的酒店打个电话，把房间退了吧，今晚就安心住家里。” 你还没来得及回话，旁边唐晓翼已经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来打，当时是我帮你订的，他们有记录。” 他手指在屏幕上划拉着，很快就找到了号码拨了出去，三言两语就沟通好了退房事宜，效率高得惊人。 唐奶奶看着孙子这利索劲儿，脸上终于露出了点欣慰，“哼，总算办了件像样的事。不过晓翼啊，你当初怎么想的？怎么能让人家姑娘自己去住酒店呢？多不安全！一开始就该直接邀请到家里来住嘛！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你被唐奶奶这毫不掩饰的偏爱弄得实在有点不好意思，手腕上价值连城的镯子沉甸甸的，你脸皮真的厚不下去了，赶紧摆手，“奶奶，真的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住酒店挺好的，而且已经订好了，退房可能还要手续费……今晚已经打扰您这么久了，还收了您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实在不好意思再……” “哎哟，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唐奶奶直接打断你的话，语气斩钉截铁，“酒店哪有家里舒服？再说了，你一个女孩子家独自住外面，奶奶我不放心！这事就这么定了，不许再说走了！” 说着，她转头就指挥唐晓翼，“晓翼，别愣着了，快去把……呃，把这孩子的行李箱拿过来，现在就送到后面宅子去！” 唐晓翼看看奶奶不容置疑的脸色，又看看你一脸局促的样子，最终扯起唇角，认命般地点点头，“行行行，我去拿，您老最大，您说了算。” 虽然嘴上抱怨，但他动作却一点没耽搁，转身就朝里屋走去，帮你拉出了行李箱。 你心里又是感激又是过意不去，还有一丝窃喜。 唐奶奶亲热地挽住你的胳膊，带着你往后宅的方向走，嘴里絮絮叨叨：“走，奶奶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保证比那冷冰冰的酒店房间舒服一百倍……” ·39· 穿过几道回廊，你才真正意识到唐家到底有多气派。 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古董店后宅，简直像一座小型的故宫。 雕梁画栋、金丝楠木、玉石地板，空气里弥漫着昂贵淡雅的沉香气息。 走廊两侧墙上挂的字画，你虽然看不懂落款，但那股历经岁月的沉淀感和“我很贵”气质扑面而来。 唐晓翼一副早已习以为常的慵懒姿态，拉着你的行李箱跟在一旁，偶尔瞥你一眼，看你那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呆样，嘴角忍不住往上翘，故意开口逗你：“收起你的下巴，快掉地上了，这地板清朝的，砸坏了你得赔。” 你赶紧闭上嘴，无语地瞪了他一眼。 最终，唐奶奶在一扇雕刻着龙凤呈祥图案的巨大红木门前停下。 轻轻推开，里面的景象让你彻底失去了语言能力。 这房间大得离谱，都能跑马了。 装修极尽奢华，顶上是精巧的宫灯，洒下柔和的光。 最夸张的是那张床，简直就是……龙床。 层层纱幔垂下，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床柱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瑞兽。 睡在上面，你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能登基了。 “哇……” 除了这个字，你实在想不出别的词。 唐晓翼也愣了一下，“奶奶，这…不是主卧吗？怎么带她来这儿？” 主卧？！ 唐奶奶居然让你睡主卧？！ 你吓得连连摆手，“奶奶，我睡客房就好了！这太隆重了，我……” “哎哟，什么主卧客卧的，都是睡觉的地方！”唐奶奶不容分说地拉着你走进房间，“你今晚就睡这儿，这间房采光好，通风，布局也是最讲究的，适合你住。” 然后，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非常自然地对唐晓翼说：“哦对了，晓翼啊，你今晚也睡这儿，陪着点人家姑娘，初来乍到的，万一晚上害怕做噩梦呢？” 你：“？？？？？” 唐晓翼：“？？？？？” 整个空气都凝固了。 你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一愣一愣地看向唐奶奶，又看看同样石化在原地的唐晓翼。 “奶奶！您胡说八道什么呢！”，唐晓翼的脸一下子全红了，连脖子都透出粉色，“这怎么行？！我…我去睡客房！或者我回我自己那边睡！” “这怎么了？”唐奶奶一脸理所当然，“这床这么大，还不够你们俩睡？人家姑娘第一次在家里住，人生地不熟的，你作为主人，不该照顾着点？万一晚上想喝个水什么的，你也能搭把手。” 你听得目瞪口呆，这理由…也太硬核了！ 唐晓翼低头偷看你一眼，喉结滚动了一下，脸上惯有的玩世不恭彻底碎裂，语气又急又羞：“奶奶！这都什么年代了！男女有别！而且这……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唐奶奶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在我们那会儿，十五六岁生娃娃的都有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心里有数，晓翼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说着，她还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你的手，“你放心。” 你：“……” 你完全说不出话了，感觉脸上的温度疯狂飙升，估计都能煎鸡蛋了。 唐晓翼扶额，简直要给他奶奶跪了，“奶奶！这不是分寸不分寸的问题！这……” “同住一屋说说话怎么了？又不是让你们做什么！”唐奶奶一锤定音，根本不给反驳的机会，“这屋一直空着，干净得很，我定期让人打扫的。行了，别磨蹭了，早点洗洗睡，我住旁边那栋楼，不吵你们。” 说完，她利落地转身就走，还顺手用力地带上了门！ 你：“……” 唐晓翼：“……” 脚步声逐渐远去。 缓了好一会儿，唐晓翼才抬手揉了揉眉心，有点头疼又有点无奈。 他瞥了一眼那张夸张的拔步床，眼神有点飘忽，耳根的红晕还没完全褪去。 “咳……那什么，”他声音还有点发紧，“你别听我奶奶瞎安排，她年纪大了，有时候想法有点…特别。” 你低着头，盯着地毯，感觉脸颊烫得吓人，只能胡乱地点头。 “你睡这里，我睡隔壁客房。明早奶奶要是问起来，我们就说……就说是一起睡的，反正她也不会真来查岗。”唐晓翼垂眸看你，声音有些沙哑，“…你觉得呢？” 你心里莫名地空了一下，但还是赶紧用力点头，“好、好的！这样好！就这么办！” 虽然……好像……有一丢丢可惜。 呸！你在想什么！ 你立刻把这点危险念头掐灭。 “嗯。晚上要是害怕，或者有什么事就大声喊我，我就在隔壁，肯定听得见。” “嗯…谢谢你啊。”你犹豫了一下，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小声问道，“不过，你奶奶为什么对我…这么特别？我感觉她好像挺喜欢我，但我们确实是第一次见……” 你描述不出那种微妙的感觉，唐奶奶的热情让你受宠若惊，却也隐隐感到一丝不真实。 唐晓翼耸了耸肩，“我也不清楚，不过，她喜欢你倒是真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她对人这么热情，没想到你这个笨蛋还挺讨喜。” “你才笨蛋！”你小声怼回去，心里却因为他的话有点开心。 “行了，不早了，你赶紧休息吧。”唐晓翼打开房间的大门，“明天还得早起赶飞机，别顶个熊猫眼出去给我丢人。” “知道啦！”你冲他做了个鬼脸。 “晚安了，笨蛋。” 唐晓翼轻笑了声，转身带上了房门。 周围安静了下来，你长长地吁了口气。 环顾这间大得离谱、奢华得过分的主卧，你还是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洗漱完后，你穿着行李箱里带来的睡衣，小心翼翼地爬上了那张“龙床”。 床垫柔软得不可思议，把你整个人都快包裹进去了。 你关了大灯，只开了床头一盏小小的壁灯，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房间太大，光线又暗，那些昂贵的家具和摆设在阴影里显露出模糊而深沉的轮廓，乍一看确实有点吓人，仿佛藏着什么东西。 空气里只有你自己的呼吸声，寂静得令人莫名心慌。 你缩进被子里，手指轻轻抚摸着手腕上冰凉的双蛇手镯。 宝石的触感光滑，蛇身纹路清晰。 明天就要去埃及了，还得赶早上的飞机，你强迫自己别想太多，闭上眼睛，努力数羊入眠。 不知道是不是这床太舒服，还是你真的累了，数着数着，意识竟然真的慢慢模糊起来…… 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你沉沉睡了过去。 ·40· 你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 这味道有点熟悉，很像唐晓翼身上那种神秘古老的东方气息，却更浓郁、幽深。 你睁开眼睛，看见了一棵参天巨树。 树冠遮天蔽日，树的根系深扎地下，每一根都连接着不同的世界。 你抬起头，凉风吹过，巨大的树冠轻轻摇晃，那些细碎的光斑流动起来，像一条闪闪发光的河流。 站在树下，你清晰地感受到脚下大地深处，巨树庞大无比的根系在蔓延、生长、呼吸。 这一刻，你仿佛与树共享着同一个生命。 你虔诚地跪了下去。 深深低头，心里弥漫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对生命的渴望。 你不断索取，咽下树冠里流淌的汁液，感受它的力量在血管里奔腾不息。 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古老神圣，音节沉重。 像是从大地深处发出的巨人悲鸣，又像是来自苍穹之上神的警告。 突然间，你看见了一个少年。 他披着一件做工精美的黑色斗篷，遮住了大半张脸，几缕金色的发丝从兜帽的阴影中滑出来。 他朝着你走来，脚步不稳，身体在微微地颤抖。 一直走到你面前，他突然伸出双臂紧紧搂住了你。 力气大得惊人，像是要把你彻底揉碎，融入他的骨血之中。 宽大的兜帽滑落了下去，露出了他的脸。 你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淡蓝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颜色很浅，像结了冰的湖水，里面翻涌着剧烈的情愫。 少年面容精致苍白，没有丝毫血色。 他俯身，冰凉的唇压在了你的唇上。 不是温柔的亲吻，而是一种近乎掠夺的吮吸。 他贪婪地汲取着你的涎液，你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视线开始模糊。 刹那间，那个古老、神圣、蕴满了无尽悲鸣的警告声，再次从天而降。 震耳欲聋。 仿佛要撕裂你的灵魂。 ·41· 你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咚咚直跳。 窗外天光已经大亮了，鸟叫声清脆。 缓了好一会儿，你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唐宅奢华又舒适的中式大床上。 想起今天要赶飞机，你赶紧起了床，冲进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努力把昨晚那个诡异的梦甩出脑海。 快速收拾好行李，你拉着行李箱走出房间。 来到正厅，唐晓翼已经坐在红木圆桌边了。 桌上摆着丰盛的早点，晶莹剔透的虾饺、热气腾腾的豆豉蒸凤爪、金黄诱人的煎萝卜糕，还有一碟翠绿的清炒菜心。 唐晓翼夹起一个虾饺，看到你出来，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早啊，小富婆起床了？” 唐奶奶也坐在一旁，手里端着杯茶，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但一看到你来了，立马露出了笑容，朝你招手，“好孩子，快来坐下吃饭，就等你了。” 一位佣人阿姨从厨房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鱼片粥放到你面前，你赶紧道了谢坐下。 刚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粥吹气，唐奶奶就凑近了你，眼睛发亮，八卦兮兮地问：“告诉奶奶，昨晚睡得怎么样？是和晓翼一起睡的吗？” 你差点把嘴里的粥喷出去。 唐晓翼放下筷子，一脸无奈，“奶奶，你能不能别一大早就问这些？” 唐奶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看看你，又看看唐晓翼，语气沉痛：“我从旁边楼窗户都看见了，早上你们是从不同的房门出来的！怎么这么不听话，这么不乖啊！” 难怪她刚才脸色不好，原来是发现你们“分房睡”了。 唐晓翼无语地摇头，叹了口气，“奶奶，你是不是有点……那什么，老年痴呆？这得治啊，正常人谁会第一次来家里就睡一屋啊。” “说谁老年痴呆呢？”唐奶奶当机立断，抄起手边的筷子就敲了一下唐晓翼的头，虽然不重，但气势十足，“我看你是皮痒了！这么好的姑娘放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抓紧，还敢咒我？你这小子就是不开窍！榆木疙瘩！白长这么一张脸了！一点你爷爷当年的风范都没学到！想当年你爷爷他……” “停停停！”唐晓翼赶紧打断她，耳朵都有点红，“陈年旧事就别提了！” 你目瞪口呆地看着唐奶奶麻溜的毒舌和利落的身手，瞬间明白了唐晓翼那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到底是随了谁。 这绝对是家族遗传！ 唐晓翼给你使了个眼色，用口型无声地说：“快吃。” 你立马心领神会，埋头猛喝粥。 然后他转头对奶奶道：“奶奶，我们还得赶飞机，再聊下去真要误点了。” 唐奶奶看着你俩“消极”的样子，更悲伤了，唉声叹气：“唉，我们唐家是不是要绝后了……晓翼啊，你可得争点气……” 唐晓翼微微拧眉，“不是还有唐欣吗？” “可她终究不是唐家亲生的血脉啊。”唐奶奶叹了口气，“当年也是没办法，唐家规矩是传女不传男，你爸妈又……我才收养了她。” 你有点惊讶，原来唐欣不是亲生的。 忽然想起了外婆，她总是把最好的都留给儿子孙子，你总是被冷落，那种自卑感缠绕了你很久，一直让你以为生而为女你很抱歉…… 没想到唐家居然是完全反着来的，还延续到了现在，简直是个奇迹，你心里不禁生出一丝羡慕。 唐奶奶慈爱地摸了摸你的头，“好孩子，等晓翼痊愈了，你们就结婚吧。” “痊愈？”你愣住了，连后半句的结婚都顾不上了，有些震惊，“什么痊愈？” 旁边的唐晓翼脸色微微一变，立刻出声道：“奶奶，你又说胡话了！” 唐奶奶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他，“嗯？你没告诉她吗？你那个……” 唐晓翼没做声，侧脸有些紧绷。 你更糊涂了，“告诉我什么？” 唐奶奶见状，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她瞪了唐晓翼一眼，没再说什么。 你看着他们之间诡异的沉默，心里那种不好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到底…怎么了？” 你小心翼翼地询问，可他们都没有回应。 半晌，唐奶奶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重新笑了起来，“哎呀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奶奶的意思是，等你们都成年了，就把婚事办了！” 唐晓翼低着头，罕见地没有反驳，额前几缕碎发垂了下来，遮住了浓密的眉毛。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你见他若无其事地埋头吃饭，最终还是没有再多问。 吃完早饭，唐奶奶送你们到古董店门口，司机把你们的行李搬上了车。 你和唐晓翼坐进车里，隔着车窗向唐奶奶挥手告别。 车子缓缓驶出唐人街。 一开始，气氛有点安静和微妙的尴尬。 你低头玩着手腕上那个沉甸甸的镯子，唐晓翼则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还是他先转过头看你，脸上又挂上了熟悉又欠揍的坏笑，“哎，小富婆，手腕酸不酸啊？要不要我帮你托着点？这玩意儿好像挺沉的。” 你立马把手藏到身后，冲他皱鼻子，“才不要，酸我也乐意，这可是能买下好几个美国的宝贝！” “瞧你那点出息，”唐晓翼唇角上扬轻笑一声，“回头我就去跟奶奶告状，说你就图我们家的钱。” “你去啊你去啊。”你现在可不怕他了，有唐奶奶撑腰，“你看奶奶是信你还是信我？奶奶可是说了，让你尊重我一点。” 他立马被噎了一下，变得有点悻悻然，“…仗势欺人。” “就欺你怎么了？”你得意地扬起下巴。 唐晓翼也笑了起来，瞬间恢复了平日里的懒拽痞坏，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你斗嘴。 “对了，到了埃及，跟紧我，别走丢了。就你这智商，被人卖了可能还帮人数钱呢。” “你才智商低！我方向感好得很。” “是吗？上次谁在学校小树林里转了半小时没出来，最后还是我去找的？” “那是……那是树长得都一样！”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反正跟紧点，沙漠里可没那么多树让你认路。” 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他俊朗桀骜的脸庞，镀上了一层炫目的光晕。 “知道啦。”你小声应着，嘴角忍不住弯起。 ·42· 肯尼迪机场，S区贵宾候机室。 陈彬已经坐在沙发上了。 阿梅和凯拉一看见你，立刻像两只雀跃的小鸟，扑了过来。 “哇！你和唐晓翼一起来的？”阿梅的眼神在你和唐晓翼之间滴溜溜地转，压不住的笑。 凯拉也凑近，悄悄地问：“快老实交代，昨晚……你是不是和唐晓翼在一起？” 你有点脸红，悄悄地瞥向唐晓翼。 他正和詹姆士随意地击掌打招呼，嘴角挂着懒散的笑。 …… 半小时后，陈彬招呼大家去登机。 圣斯丁财大气粗地包了机，机舱里就像个大型的教室，全是熟人。 大家吵吵嚷嚷地换着座位。 你踮着脚，目光扫过一排排座位，心想着找个靠窗的位置。 十二个小时呢，当然要找个舒服的窝。 可看来看去，靠窗的座位几乎都被人占了。 阿梅和凯拉已经找到位置坐下，朝你招手，可她们只剩一个尴尬的中间位，你实在不想夹在中间当馅饼。 正犹豫着，旁边过道座位传来唐晓翼拽懒的声音，“喂，瞎晃悠什么呢？准备站十二个小时表演希腊雕塑啊？” 你一回头，他已经坐在一个靠过道的位置上，下巴朝旁边的空位扬了扬，“这儿，赶紧坐下，挡我光了。” 附近几个同学听见了，立马开始起哄。 詹姆士带头呐喊：“唐嫂！快坐啊！” 贝克眉飞色舞，“唐哥刚才不让别人坐，特意给你留的好位置呢！” 陈彬听到同学们的嬉笑，嘴角翘了一下，但还是板起脸咳了两声，“好了好了，都安静点，系好安全带。别乱开玩笑。” 你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快步走过去。 唐晓翼站起身，给你让出空间进去靠窗坐。 “谢谢啊。”你小声说，弯腰钻进里面。 他重新坐下，斜睨了你一眼，“谢什么？我家你都闯了，奶奶你也见了，现在倒跟我客气上了？” 你耳根彻底红透了，扭头看向窗外，假装对停机坪上忙碌的摆渡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飞机开始滑行，引擎轰鸣。 唐晓翼靠在椅背上，继续他的唐氏关怀，“待会儿要是难受想吐，记得提前说，我可不想照顾一个晕机晕到七荤八素的笨蛋。” “你才笨蛋！我不会晕机的！”你忍不住扭头怼他。 “哦？是吗？”他挑眉，“上次是谁坐个校车去游乐园，晕车晕得小脸煞白，抓着我的袖子死不放手……” “…那是司机开得太晃了。”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唐晓翼勾起唇角，递过来一包撕开的小饼干，“喏，吃点东西垫垫，别待会儿饿得咕咕叫，又说我虐待你。” ·43· 飞机攀升，冲入云层，窗外刹那间是一片湛蓝无垠的天际。 你靠在椅背上，悠哉悠哉吃着饼干。 唐晓翼侧过脸，琥珀眸子有抹难以捉摸的复杂，“你昨晚是不是做什么奇怪的梦了？” 你微微一愣，“…你怎么知道？” 他斜睨着你，“你那叫声堪比杀猪现场，我隔着墙都听得一清二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唐家半夜改行屠宰业了。” 你震惊地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真的，”唐晓翼轻挑眉，“吓得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跑过去一看，结果就看到你在那手舞足蹈，叽里咕噜说梦话，额头冷汗都能接一杯了，跟中邪了一样，我拍了你脸好几下，你都没醒，睡得跟死猪一样沉。” 你震惊了。 信息量过大，脑子有点宕机。 所以……唐晓翼半夜居然进了你的房间？还拍了你的脸？ 那……那个梦里的吻…… 你立刻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扫视他，“…你没趁我睡着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唐晓翼没好气地瞪你一眼，“喂，你这是什么眼神？我看上去有那么饥不择食吗？” 他抱着手臂，往后一靠，“我看你怎么都不醒，就回自己房间了，还顺便带了副耳塞，免得再被你嚎醒。” 你半信半疑地盯着他，回想着梦里那个真实窒息的吻，脸微微发热，“你确定……没做别的？” 唐晓翼盯着你看了两秒，忽然就笑了，剑眉轻扬，“怎么？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春梦吧？” 你吓得差点咬到舌头，“才没有！” “哦？”唐晓翼勾起唇角，一脸坏笑，“那你脸红什么？” 你眼神乱飘，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话。 “行了不逗你了，”唐晓翼突然收敛起了玩笑的神色，“说正经的，你昨晚说的梦话确实有点怪。” 你稍微松了口气，“……怎么怪了？” “我学过不少语言，包括一些古语。”他眼神暗了暗，沉声说，“你发出的每个音节后面都带着明显的颤舌音，中文和英文里根本没这种发音，听上去很像某种古老的阿拉伯语系，我推测很有可能是……古希伯来语。” 你听得一愣一愣的，“古希伯来语？…我怎么会那种东西？我连托福都考了三次才到八十分。” “我也觉得离谱，”唐晓翼瞥你一眼，“简直像听到猪突然开口朗诵莎士比亚。” 你无语地瞥回去，“…那你听懂我在说什么了吗？” “当然没有。”他理直气壮地往后面一靠，“古希伯来语经过几千年演变，发音早就天差地别了，就好像古人说话和我们现在说话，字可能一样，但音完全不同。再说了，你喊得又急又糊，像被人掐着脖子一样，我能辨认出语种已经很牛了好吗？要是真能听懂，我还在圣斯丁读书？早就被研究所请去当专家了。” 你被他逗乐了，噗一下笑出声。 “还笑？”唐晓翼瞪你一眼，“赶紧老实交代吧，你到底做了什么春梦？” 看他一副不问清楚誓不罢休的样子，你想了想，梦的前半段虽然诡异，但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就是梦见一棵超级大的树。”你比划了一下，“特别特别高，感觉都戳破天了，树枝和树根连接着…好像是很多不同的世界？树还一直往下流出一种液体，不像水那么稀，但也不粘稠……反正我跪在树前面，喝了好多……” 唐晓翼听完，沉默了两秒，然后用看智障似的慈爱的眼神看你，“……看来你已经不是智商的问题了，树汁也敢乱喝？不怕中毒吗？还是说你在梦里已经饿到这种地步了？早说你没吃饱啊，我们还打包什么火锅食材？” 你嘴角抽了几下，“大哥…这是重点吗？！” “行行，说重点。”唐晓翼眉头紧了紧，声音稍微沉了点，“你这个梦，还有你嘴里冒出的古希伯来语，听起来确实不像是普通的梦……你以前有做过这种梦吗？” 你感觉背后莫名有点发凉，摇了摇头，“从来没有。” “嗯，这种巨树，在很多神话里都有出现。”唐晓翼思索了片刻，沉吟道，“比如古印度的菩提树，埃及的悬铃木，中国的扶桑，还有北欧神话里的世界树尤加特拉希。” 你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还懂这些？” 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知识储备只限于食堂菜单和什么路易九世的幼稚小说吗？” 你：“……” 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你仔细回想了一下梦中的那棵巨树。 它庞大到令人窒息，根系和枝干延伸出去，连接着许多模糊不清的世界。 那种宏大和震撼，现在想起来都让你发颤。 但是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树，你也没见过什么扶桑、拉稀…… 等等，拉稀？ 这音译过来怎么那么像拉肚子呢…… “然后？”唐晓翼在你眼前打了个响指，把你呆滞的思绪拉回现实，“那些古希伯来语是怎么回事？你记得内容吗？” 你摇头，“梦里不是我说的，是有一个声音，特别响亮，像是巨人发出的声音在我耳边，不过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就是古希伯来语，更像是一种……海豚音？” 唐晓翼眼底微动，“有点意思。再然后呢？不是春梦吗？你不会……梦到什么限制级内容了吧？” “……”你瞬间卡壳了。 这后半段……那个春梦的部分……该怎么说才好…… 你的脸又开始升温，眼神飘忽，支支吾吾：“后…后面就……没什么了……” “没什么？”唐晓翼眯起眼，“没什么能让你发出那种惨叫？没什么能让你刚才怀疑我非礼你？快说，别磨蹭。” 在他紧迫的注视下，你压力巨大。 “我…被一个男生……强吻了……” 你声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似的。 与此同时，唐晓翼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 虽然还是那副拽拽的模样，但语气明显冷了好几度，“哦？强吻？……没想到你还好这口？梦里玩得挺花啊。” 你被他这话噎得够呛，“你少胡说八道！又不是我愿意的。” “你不愿意？”唐晓翼抱臂斜睨着你，“说白了，梦就是潜意识的投射。这男的谁啊？让你连做梦都念念不忘？” 他目光紧紧锁着你，你莫名的心虚起来，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缩了缩脖子，你小声地说：“你…你干嘛这么在意啊？难道…你生气了？” “生气？”唐晓翼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屑地冷嗤一声，“我生什么气？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只是单纯好奇而已。” “哦……”你故意拉长语调，“可是你的表情好像有点凶。” “我生性就不爱笑。”唐晓翼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赶紧的，那男的是谁？总不能是那棵树成精了吧？口味这么独特？” 你沉默，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你和那个男生也只有一面之缘而已。 还是当年你第一次来圣斯丁的时候…… 更何况，这都过去多久的事了？你本来都快忘了那个有肺炎的奇怪男生了…… “我就单纯好奇不行？”唐晓翼还在盯着你，眼神执拗，“到底是谁？你说啊，青梅竹马？发小？邻家哥哥？学长？…前男友？” “说了你也不认识啊。”你摊手。 唐晓翼停顿片刻，眼神倏地沉了下来。 唇角懒散的笑意敛去，琥珀眸子锋利冷厉，他朝你逼近了些，阴影瞬间笼罩下来， “我最后再问一遍，到底是谁。” 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吓了一跳，心跳猛漏了一拍，后背都有点冒汗。 呃，好吧…… 反正，唐晓翼也不认识那个男生。 深吸一口气，你视死如归般吐出了那个名字—— “温莎公爵。” 唐晓翼：“………” 唐晓翼：“你他妈说什么？” 第5章 Chapter 5 ·44· 初秋。 海龟岛残留着夏末的潮热，咸涩海风裹着樟树的气息，吹过圣斯丁学院长长的廊道。 你毫无形象地蹲在校长室门外，一脸生无可恋。 你妈和曼宁校长的谈话已经从课程安排，进行到了宿舍分配。 屋内传来“全寄宿制”、“每十天回家一次”的声音，你忍不住把身子缩得更紧了些。 之前你在亚特兰大读的公立高中的朋友们说得没错，海龟岛这地方简直就是一座孤岛监狱。 虽然这里宏伟的哥特式建筑像中世纪古堡，散发着浓郁的神秘气息，仿佛置身于哈利波特世界。 但要你在这地方待十天才能回家两天，你才不干呢。 你正盘算着要怎么说服妈妈放弃转学，走廊尽头忽然响起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抬头望去，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少年朝你这边走来。 他身形高挑却过分消瘦。 长袍随着步伐拂过地面。 微卷的淡金头发垂落在肩上，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又邪气，那双淡蓝色眼睛如同结冰的湖面，美丽却冷得吓人。 他径直推开校长室的门，无视正在谈话的大人们，直接开口问道： “Wing在不在学校？” 少年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腔调，既虚弱又傲慢。 令你惊讶的是，曼宁校长并没有生气，反而恭敬地站起身，“温莎公爵，真抱歉，Wing和他的队伍已经出海旅行去了，暂时还没有回来。” 你好奇地扒着门缝偷看。 那个被称为温莎公爵的少年皱了皱眉，显得很不满意。 他转身走出校长室，在经过你时，突然他垂眸瞥了一眼蹲在墙角的你，眉头微蹙了一下。 那双蓝色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显的……鄙夷？ 你吓得立刻低下头。 等他走远了你还僵在原地，满脑子都是之前的同学警告你的“圣斯丁全是怪人”。 这下你信了。 …… …… “所以，你就因为被温莎瞪了一眼，才连夜收拾行李说要回亚特兰大？” 唐晓翼轻嗤一声，嗓音带着浓浓的嘲讽，瞬间把你从回忆拽回现实。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有点心虚地扶额，“再说了，当年我哪里见过那种架势？他小小年纪就公爵，我滴妈，我还爱新觉罗的后裔呢！而且，他看起来又贵气又吓人，袍子上的家徽比我妈的戒指还闪……” 唐晓翼听完你的描述，脸上的表情像是生吞了一只活苍蝇，还是绿头的那种。 扯了扯唇角，他再次发出一声刻薄的嗤笑：“所以爱新觉罗的后裔就这点出息？被个欧洲破落户的瞪一眼记了两年，现在还梦到人家强吻你？你这脑子的反射弧是不是太长了点？” 你被他呛得脸红脖子粗，梗着脖子反驳：“谁记着他了！是你非要问的，我就突然想起来了！而且那梦特别真实，他嘴唇冰得跟死人一样，还拼命吸我氧气，害我差点在梦里窒息身亡好吗！” “哦……”唐晓翼拖长了调子，阴阳怪气地挑眉，“细节记得这么清楚？连嘴唇温度都感受到了？看来温莎给你留下的印象相当深刻啊？” 你气得想用安全带勒死他，“唐晓翼你少胡说八道！那只是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唐晓翼眼眸黑沉，“……怪不得当年你死活要转学回亚特兰大，原来是怕见到某位公爵大人芳心大乱啊？” “你！”你无语地瞪他，“我当时是被他吓到了！他那眼神跟看垃圾一样！还有那身打扮，古里古怪的，谁知道是不是什么中世纪穿越来的吸血鬼！” “吸血鬼？”唐晓翼再次毫不客气地冷笑，眉梢微挑，“那你可得小心了，埃及金字塔里木乃伊也不少，说不定你今晚就能梦到被裹成粽子的法老抱着啃！” “啃你个头！”你狠狠瞪他。 他安静了几秒，忽然朝你靠近，泠冽的气息拂过你的耳廓，“说真的，笨蛋。温莎那家伙身体差得风一吹就倒，路都走不稳，还强吻你？他哪来的力气？你梦里是不是还得自己主动凑上去配合一下？” 你顿时面红耳赤，心脏不争气地狂跳，伸手去推他的肩膀，“我配合个鬼啊！你不要再胡说了啊！我很纯洁的好吗！” 唐晓翼看你气得脸颊鼓鼓的样子，非但没收敛，反而突然伸手捏住你一边的脸蛋，眯起眼睛直盯着你，“纯洁？！梦里跟人啃得都快缺氧了还纯洁？你这纯洁的标准还挺别致啊？是想气死我么？” “唔唔唔你放开！” 你含糊不清地抗议，手脚并用地想去推开他，却被他用另一只手轻松地抓住，动弹不得。 “怎么？被我说中了？”唐晓翼没好气地松开捏你脸的手，脸色阴沉拽冷，“需不需要我给你科普一下生理卫生知识？免得你下次做梦进展得太快，跟不上节奏。” “唐晓翼！”你捂着一边脸，“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就……” “就什么就？”唐晓翼斜眼睨着你，“需要我提醒你吗？某人当初在鬼屋吓得往我怀里钻的时候，可是口口声声说“唐晓翼最好了”，结果呢？转头就梦到别人亲密互动去了？” 你被他突如其来的翻旧账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瞪圆了眼睛。 “……那之后我不是留下来读书了吗！” “是啊，留下来祸害我。”唐晓翼没再看你，转头看向别处，“早知道就该让温莎多瞪你几眼，瞪得你哭唧唧跑回家才好。” 前排座椅突然探出詹姆士的脑袋，“唐哥，温莎公爵是不是那个总给你寄奇怪包裹的肺痨鬼？很早之前的圣诞是不是还寄过一箱腌鲱鱼罐头？” 唐晓翼神色微僵了一瞬，你清楚地看见他后槽牙咬紧又松开，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詹姆士，再多嘴我就把罐头塞你枕头底下。” “可是唐……”贝克从座椅缝隙幽幽补充，“……你明明把罐头扔红发党宿舍楼顶了，那酸味腥臭得他们差点肺部感染，乔治会长查了三天监控……” 唐晓翼抄起你怀里的饼干盒砸向前排，“闭嘴！” 詹姆士立马抱着脑袋嗷嗷叫唤，贝克吓得东倒西歪，差点从座位上滑下去。 坐在前排的陈彬再也看不下去了，猛地站起身，眉毛都竖了起来，指着你们这块儿严厉地说道：“唐晓翼！詹姆士！贝克！你们三个再发疯就滚去货舱陪行李箱！” 机舱瞬间安静如鸡。 唐晓翼懒得再搭理他们，抱起手臂往后一靠，眼神不悦地飘向窗外，“……世界可真小，隔着个大西洋都能让你碰上温莎那种神经……你们这缘分还真是不浅啊。” 说完他还意味深长地瞥了你一眼。 你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扑过去推他的肩膀，“唐晓翼你少来！明明是你认识他更久！你们什么关系？快说！” 他任由你推，唇角弯起一个得意的弧度，“求我啊？求我我就考虑告诉你。” “求你？”你气得笑出来，“我现在就求陈彬给我换座位！” 你作势要举手叫老师，突然被他一把拉住手腕拽回来。 唐晓翼沉腰靠近你，低气压笼罩全身，“怎么，一听到温莎就这么大反应？看来我是不是该给你们安排个重逢仪式？” “重逢个鬼，他后来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你往后缩了下，回想起后来发生的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所以你真的早就认识温莎了？你们怎么认识的？” 然而唐晓翼没有正面回应，明显不想接话。 “等等！”你忽然灵光一闪，猛地抓住他的胳膊，“Wing……不就是你的英文名吗？所以当时温莎是来学校找你的？” 唐晓翼稍稍别开视线，“笨死了，现在才反应过来？看来那些梦确实耗光了你本就不多的脑细胞。” 你不依不饶地凑近，差点趴到他肩上，“所以温莎真的是来找你的？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初中同学吗？他干嘛给你寄鲱鱼罐头这么恶心的东西？还有他那个样子……”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去，唐晓翼被你问得眉头越皱越紧。 他突然伸手，掌心直接盖住你整张脸，把你推回你自己的座位，“吵死了，你问题怎么这么多？” 你扒开他的手，不屈不挠地追问：“那你告诉我啊，他当时为什么要找你？你们很熟吗？” 唐晓翼瞥了你一眼，唇角扯起讥讽的弧度，“怎么？这么关心他，看来温莎公爵确实让你难以忘怀啊？” 你立刻反驳：“才没有！我只是单纯好奇！” “好奇？”他挑起一边眉，“那不如你继续说说，你和他是怎么“邂逅”的？除了那一眼，后来还发生过什么？嗯？” 那眼神不善，你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我才不说，免得你又阴阳我。” “哦？我阴阳你？”唐晓翼的桃花眼半眯着，手臂一伸横了过来，不轻不重地压在你肩膀上，“那我只好合理推测，你们俩后来确实发生过什么见不得人的……” “没…没有！你别乱想！” 你有点慌乱，但唐晓翼揽得很紧，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 “心虚了？你紧张什么？”他靠近过来，低沉的气息贴着你耳朵，“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老实交代，你跟温莎后来还发生过什么？别等我亲自‘审’你。” “审什么审！我和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你眼睛飘忽不敢看他。 “嘴硬是吧？”唐晓翼空着的那只手突然抬起，不轻不重地捏住你一边脸颊，“我数三下。三……” “你幼不幼稚！”你拍开他的手。 “二……”他完全不理，手指又重重地捏了下你的脸，痒得你一哆嗦。 “唐晓翼！” “一。”他拖长了调子，身上弥漫起一种危险的气息，揽着你肩膀往他怀里猛得一带，瞬间你和他贴得极近，“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前排的詹姆士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立刻被贝克捂着嘴拽了回去。 你心跳得飞快，整个人被唐晓翼圈住，鼻息间全是他身上清爽泠冽的檀木香气。 “你……你想干嘛？这是在飞机上！” “飞机上怎么了？”唐晓翼轻轻一笑，痞戾地勾唇，“再不老实交代，信不信我现在就大声问你，梦里温莎的技术怎么样？让全年级的人都听见？” “你敢！？”你吓得去捂他的嘴，被他轻易躲开。 “你看我敢不敢？”唐晓翼笑得恶劣，“今天要是不交代清楚，我保证你以后的日子……” “我说！我说行了吧！”你赶紧打断他，彻底败下阵来，脸红得快要冒烟，用力推他，“你先放开我！” 他这才满意地松开环住你的手，但人依旧离你很近。 你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你保证不许笑话我。” 唐晓翼长腿交叠，懒洋洋地往后一靠，“你最好别耍花样，至于笑不笑话你……”他拖长了调子，脸上没什么表情，“看我心情。” …… …… 夕阳把圣斯丁的恢弘建筑染成了橘红色。 你趁妈妈和校长聊得投入，悄悄溜出走廊，打算到外面透口气。 喧嚣隔绝在身后，肃穆的冷风扑面而来。 一片寂静之下，你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一抹黑色的身影晃了晃，直接栽倒在草坪上。 是那个叫温莎的男生。 他蜷缩着身体，脸色白得吓人，额头全是冷汗，手指死死揪着胸口的衣料，呼吸急促像是被什么掐住了脖子。 旁边有一只火红色的小狐狸焦急地围着他打转，用鼻子不停蹭他的脸颊。 这一幕太诡异了，你吓得愣了几秒。 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犹豫了会儿，你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跑了过去。 “喂！你还好吗？” 你蹲下身想扶起温莎，手刚碰到他的肩膀就被突然反手抓住。 他力气大得惊人，手指冰凉。 “药……”他喘着气，声音断断续续，“口袋……” 你手忙脚乱地在他身上翻找，隔着衣料都能摸到底下他薄肌细腰的轮廓。 但你快把他浑身都快摸遍了，居然还没找到药。 耳根都有点发烫。 旁边的小狐狸看不下去了，突然用爪子拍了拍一处内衬暗袋。 你也不管这一幕有多么离谱了，顺着它的方向，终于摸到个很小的玻璃瓶，拧开一看，竟是空的？！ “水……”温莎咳得浑身发颤，声音虚弱还不忘嘲讽，“笨手笨脚……” 你慌忙从双肩包里掏出自己的粉色水杯，“这个我喝过……” “没事……”他喘着气打断你，“……快给我。” 你只好跪坐在草坪上，小心地托起他的头，几缕淡金色发丝蹭过你的下巴，你手忙脚乱地把水杯凑到他嘴边。 他急急地喝了几口，结果呛得直咳嗽，水都洒在了他的领口和你的袖子上。 “你慢点喝…”你忍不住抱怨。 温莎缓过气来，苍白的脸庞因为咳嗽泛起了潮红，他瞪了你一眼，“还不是你笨……” “喂，我可是在帮你！”你气得想把他丢回草上，但看他这副虚弱的样子又忍住了。 虽然才刚喝过水，但他的呼吸依旧急促得吓人，抓着你的手丝毫没放松。 “你好点没有？”你试探着问，想把袖子从他手里抽出来，“我妈还在里面，我得回去了……” 温莎像是没听见你的话，反而更紧地抓住你的袖子。 突然，他开始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仿佛一只搁浅缺氧的鱼，胸膛剧烈起伏，呼吸声嘶哑急促，听得你不禁心都揪起来了。 “喂！你别吓我啊！” 你真的慌了，想挣脱又不敢太用力，“你放开我，我去叫医生好不好？” 结果温莎不仅没放手，反而依偎得你更紧些，环住你的腰，把脸埋在你肩头，发出一阵一阵剧烈的咳嗽。 那声音实在可怕，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你感觉他浑身都在抽搐，吓得连忙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怎么样？到底要不要紧啊？” 你声音都上了哭腔。 这家伙要是在你怀里嘎了可怎么办？ 才第一天到海龟岛就遇到这种破事，看来这地方真不吉利，你绝对不能在这里读书。 温莎咳得说不出话，只是更紧地抓住你，指节微微泛白。 他的脸颊贴在你脖颈上，滚烫的温度传来，你真的快吓傻了。 “你到底什么病啊？”你一边帮他顺气一边语无伦次地说，“哮喘？肺炎？…我不是医生，真的救不了你，你先放开我好吗？” 温莎在你怀里艰难地喘着气，突然再次紧紧地抓住你的手腕，蓝眸暗沉，“别走……” 声音虚弱，却有股不容拒绝的强硬。 “那你到底需要什么？”你无奈地问，放弃挣扎任他抓着，“总不能一直这样咳下去吧？” “等……一会儿……”他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就好……” 你只好维持着这个尴尬的姿势，半抱着他跪坐在那里。重量完全压在你身上，但比你想象中要轻得多，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不知过了多久，咳嗽声终于渐渐平息，虽然呼吸仍然有些急促，却不再那么吓人了。 温莎缓缓抬起头，淡金色头发有些凌乱，几缕汗湿的发丝贴在额前。 潮湿泠冽的呼吸拂过你脸庞，那双淡蓝色眼睛像猫咪一样慵懒地看着你，发散出迷人又危险的气场。 你莫名有点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他好像稍微好了一点，但抓着你的手依旧没松开，反而借力又往你这边靠了靠，把头枕在你肩膀上喘气。 这姿势太过暧昧亲密，你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你好点没？”你小声问。 “嗯……”温莎闷闷地应了一声，呼吸渐渐平稳，但依然赖在你身上不起来。 “…你刚才给我喝了什么？”他忽然轻声问。 你愣了一下，“就是水。” 温莎微微眯起眼睛，“真的只是水？” 你被问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就是自来水，我早上出门灌的。” 见他还是不信，你拿起旁边的粉色水杯，打开盖子递到他面前，“你看，就是普通的水。” 他盯着水杯看了几秒，微蹙起眉，“你是谁？” 你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觉得这人真是莫名其妙，但还是老实回答：“我是马上要转到这里读书的学生。” 温莎微抬眉眼，深邃的蓝眸直勾勾凝视着你，“我的意思是……你、是、谁。” 你心口突的一跳，感觉后背有点发凉。 可是，你还能是谁？ 你就是你啊。 你在心里吐槽，但还是老实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温莎闻言，喉咙里发出几声低沉的笑，长长的睫毛颤动，“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你实在没搞懂他到底想问什么，只觉得这人诡异得很。 想要悄悄把手腕从他手里抽出来，结果刚动一下，就被他攥得更紧了。 “呃……这位同学？”你微微歪头，“你现在好多了吧？能不能先松开我？” 温莎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你，非但没松手，反而把你的手腕捏得更紧了一点。 “急什么？”他淡淡一笑，“万一我又不舒服呢？” 你蹙眉，“可是你这样抓着我也没用啊，我又不是药瓶子。” “但你比药瓶子暖和。”他有点理直气壮，又把你的手往他那边拉了拉。 你看着他俊美苍白的脸，一时竟无言以对。 这人怎么生病了还这么难搞？ 天边的夕阳缓慢下沉，余晖如血。你们交叠的身影被无限拉长，遥远又薄弱。 温莎望向逐渐暗下来的天空，忽然开口：“扶我去校车站。” 那语气理所当然得像在使唤仆人，特别拽。 你简直无语，但看他虚弱的样子，又不好拒绝。 想到以后可能要在这里读书，多个熟人总没坏处。 咬咬牙，你憋着气撑起他大半个身子。 他不再咳嗽，但全身似乎没什么力气，整个人都靠在你身上，手臂揽过你的腰，把你当拐杖。 身躯修长高挑，你比他矮了半个头不止，这样走起来特别慢。 圣斯丁大的离谱，照这个速度，估计走到半夜都到不了校车站。 你在内心疯狂吐槽：这人不是公爵吗？怎么连个随从都不带？你妈都喊了家里的司机跟过来…… “……要不我背你吧？”你硬着头皮提议道，“这样走太慢了。” 温莎垂眸睨你，“就你这身板？” 你顿时无语，懒得再跟他说话，默默扶着他继续慢慢往前走。 残阳把你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路上安静得只剩下脚步声和偶尔的风声。 天空从温暖的橘红色褪成灰蒙蒙的蓝紫色。 周围的温度明显降了下来，变得有些刺骨。 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突然注意到周围开始浮起薄薄的雾气。 不像平常的海雾，而是有些灰蒙蒙的质感，慢悠悠地贴着草地蔓延开来，悄无声息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在雾气的笼罩下，灯光显得朦胧微弱，只能照亮很小一圈范围。 远处，嶙峋建筑群的轮廓渐渐模糊，变得鬼影绰绰。 雾气越来越浓，你甚至能感觉发丝上沾了细小的水珠。 太诡异了。 你心跳得很快，有股不好的预感涌上来。 吃力地扶着温莎，终于挪到了一盏路灯旁，你准备先休息一下。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你在干什么！” 你吓的一哆嗦，差点把温莎扔出去。 只见你妈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一把将你扯开，温莎猝不及防撞在灯柱上，发出一声闷响，小狐狸立刻龇牙，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声。 “他生病了……” 你想要解释，却被妈妈严厉的眼神瞪得把话咽了回去。 “我找你半天，你倒好，在这儿搂着个男生？”妈妈声音强硬，看都没看温莎一眼，“像什么样子！” 你赶紧挣脱妈妈的手，想去扶温莎，却被他轻轻推开了。 “走吧……”他的声音虚弱无力，语气很淡，“你也别管我了……” 你愣了一下，“也”是什么意思？ “听见没有？”妈妈拽着你的胳膊往回拉，“人家自己都说不用了，你还杵在这儿干嘛？” 说完，她警惕地环视了一下周围，注意到了某种变化，眉头紧皱起来，如海般的蓝眸闪过一丝复杂，她拉着你赶忙加快了脚步。 你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看见温莎慢慢蹲了下去，手指又一次揪住了胸前的衣服，身影已经逐渐隐没在灰蒙蒙的雾气中，只剩下那只小狐狸的眼睛还闪着一点微弱的光。 你的脚步顿了一下，可妈妈根本不容你犹豫，直接把你拉走了。 “妈妈，他真的不舒服……”你小声挣扎。 “不舒服关你什么事？你是医生吗？”妈妈的步子迈得很大，金发随风扬起，“之前在校长室，就是他突然闯进来打断谈话！一点礼貌都没有！这种孩子少接触为好！” 你不敢再顶嘴，低头跟着她走，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温莎那副样子真的不像装的，万一真出事了怎么办？ 而且他最后那句话听起来让你很难受……什么叫“也别管他了”？难道之前也有人没管他？ 妈妈见你一直走神，火气又上来了，“我跟你说话听见没有？别整天对谁都散发善意，你这样最容易惹祸上身！” 你闷不吭声。 她越说越气，“再说了，你一个女孩子，随便搂搂抱抱像什么话？” 你忍不住反驳，“我只是扶他一下。” “扶需要搂那么紧？”妈妈瞪了你一眼，“他整个人都趴在你身上了！手还环着你的腰！” 你没再回嘴，默默跟着她走到校门口，上了等候的车。 车内气氛压抑，司机一言不发地驶向市区。 妈妈还在数落你，你望着窗外闪过的霓虹灯，心里一直想着倒在路灯下的那个身影。 “妈，”你突然小声开口，“我能不能…不住校？我不想在圣斯丁读书了。” 妈妈沉默了一下，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但依旧没得商量，“你的学籍材料都已经转过来了，现在说这些太迟了。” 你不再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袖口还沾着之前喂水时溅上的水渍，你忽然想起温莎质疑“你给我喝了什么”时的眼神，他好像真的觉得那不是普通的水。 难道……你的口水有毒？ 这个念头荒唐得让你自己都想笑，可笑着笑着又担心起来。 温莎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警察会不会找上你？ 车窗映出你忧虑的脸，你悄悄叹了口气。 老天，他可一定要活着啊…… …… …… “后来我上网查了他的症状，应该就是肺炎，挺可怕的……”你戳着飞机餐里的西兰花，有点懊悔，“当时要是没丢下他就好了……” 唐晓翼凝视着你，琥珀色眼睛深不见底。 过了很久，他才伸手用力点了点你的脑袋，“后悔了？现在游回去找他还来得及。” 你拍开他的手，“我是说好歹该把他扶到车站！” “用得着你扶？”他冷嗤一声，“你这圣母心泛滥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路边捡个阿猫阿狗就算了，连温莎那种人都敢往怀里塞？” “他当时快咳死了！” “所以你就让他靠你脖子上喘气？”唐晓翼脸色冷如冰霜。 你嘴硬道：“那…那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 “是啊，你什么时候用脑子思考过？”他很轻微地叹了口气。 前排的詹姆士又冒出头，“唐哥，温莎公爵是不是休学好久了？听说他家族把他接去瑞士疗养了？这都快两年了吧，也没什么消息……” 唐晓翼撇了他一眼，“你这么关心他，要不要现在跳伞去找他？” “No！Nononono……”詹姆士头摇得像拨浪鼓。 你赶忙趁机追问：“所以你和温莎到底怎么认识的？他为什么找你啊？” 詹姆士悄悄看了看你，似乎有话想说，但还是被唐晓翼给瞪回去了。 “食不言寝不语，吃饭！” 唐晓翼板起脸，拿起叉子把你餐盘里最后一块牛排叉走。 “啊！那是我最爱的部分！” 你伸手去抢，他却灵活地躲开，毫不客气地塞进自己嘴里。 你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牛排被他抢走，气得伸手去抢他的餐盘，“还我牛排！你自己不是有吗！” 唐晓翼轻松地把餐盘举高，让你够不着，还故意嚼得很享受，“某人不是正沉浸在回忆里茶饭不思么，我帮你解决！” “唐晓翼！” 你站起来想去抢，飞机突然一阵颠簸，你直接跌坐回座位。 他得意地晃了晃叉子，“看，连飞机都帮我。” 你气鼓鼓地瞪着他，忽然灵机一动，趁他不注意迅速把他手边的橙汁拿过来，猛吸一大口。 唐晓翼愣了一下，眯起眼睛，“那杯我喝过了。” 你含着吸管，含糊地反击：“就许你抢我牛排，不许我喝你果汁？” 说完，你又故意吸得很大声。 唐晓翼盯着你看了一会儿，忽然倾身靠近，高大的身影极富侵略性地笼罩而下，眸色灼沉，鼻尖差点碰到你的脸。 你吓得往后缩，果汁都忘了喝。 “这么喜欢间接接吻？”他压低了声音，灼热撩人的呼吸寸寸喷洒在你的耳垂，“早说啊，我可以直接满足你……” 你的脸瞬间爆红，一口橙汁呛在喉咙里，咳得惊天动地。 唐晓翼慢悠悠地坐回去，伸手轻轻拍你的背，唇角勾起一抹痞笑，“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怎么跟某人喂水似的，咳得快死了？” 你脸颊热度攀升，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把橙汁重重放回他面前，“别再提温莎了！还你！全是口水！” 他剑眉轻挑，拿起杯子直接自然地喝了一口，“我不嫌弃你啊……反正某人都能让陌生人直接对嘴喝水了。” “那…那是我没办法……”你心头一颤，脸有点热，“他当时都快喘不过气了。” “哦。”唐晓翼眼神冷了下来，“那你真是好人呢。” 他伸手按下呼叫铃，对空乘指了指你的果汁杯，“麻烦给这位爱心天使小姐再拿一杯，记得要换全新的吸管，她比较讲究。” 空乘微笑点头离开。 你气得在桌子底下踢他一脚，“唐晓翼你什么意思？” 唐晓翼轻松躲开你的攻击，面无表情地道：“意思是，下次你再敢随便多管闲事……我就把你扔进海里喂鲨鱼。” ·45· 舷窗外，云层厚厚的，什么都看不见。 过了会儿，你感觉肩膀一沉。 唐晓翼居然歪着头靠在你肩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你僵着身子不敢动，小声叫他：“…唐晓翼？” 他没反应，呼吸平稳。 你慢慢放松下来，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睫毛长长的，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眉骨锋利，五官帅气逼人。平时总是痞拽上扬的唇线，现在放松地抿着。 其实，他安静下来也挺好看的。 你正有点出神，他突然开口，眼睛还闭着，“好看吗？” 你吓了一跳，连忙推开他的头，“装睡！” 唐晓翼顺势坐直，伸了个懒腰，“借你肩膀靠一下不行？真小气。”他瞥了你一眼，“比某人抱着温莎公爵不撒手强多了。” 又来了…又提温莎…… 你忍无可忍，伸手去掐他的胳膊，“你再提他试试！” 唐晓翼敏捷地抓住你的手腕，干笑了两声，“急了？被我说中了吧？你慌什么呢？该不会……不止一次吧？” 你被他问得一愣，“什么不止一次？” “装傻？”他挑眉，“梦里都亲上了，平时没少想他吧？” 你简直要被他气笑，“唐晓翼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我就梦到过一次！” “一次就记得这么清楚？”他直直盯着你，“连嘴唇温度都记住了？下次是不是该梦到婚礼现场了？” “……”你被他越说越离谱的猜测弄得莫名其妙，“你真够了啊！哪有那么夸张？” “怎么没有？”唐晓翼忽然正色，“说真的，你梦到过我吗？” 对上他认真的眼眸，你一下子被问住了。 仔细回想，确实……最近没怎么梦到过。 看你迟疑的样子，唐晓翼脸色又暗了下来，再度陷入阴沉，“哦，所以只梦到过温莎？” 你赶紧解释：“不是！我只是……可、可梦都是随机的啊。” “随机？”唐晓翼冷冷扯唇，“随机能随到两年没见的人？还随机到接吻？你这随机挺厉害啊。” 你无奈扶额，“真的就这一次……” “一次就这么印象深刻，看来温莎确实令你难忘。” “……” 你看着唐晓翼这明显不爽的样子，心里有点后悔。 早知道他和温莎认识，你打死也不会说梦里的人是温莎。 你决定保持沉默。 结果可好，这家伙逐渐嚣张，一整个毒舌全开模式，句句带刺，且越说越离谱…… 唐晓翼：“你怎么连他‘淡金色头发’、‘淡蓝色眼睛’、‘脸色苍白’这些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我怎么不记得你记性这么好？上次让你背个元素周期表跟要你命似的。” 唐晓翼：“当年你妈把你拉走的时候，你为什么要一步三回头？这么依依不舍？嗯？我记得每次放假，你和我分别的时候也没这么不舍啊？你从来都没回头过。” 唐晓翼：“你后来是不是打听过温莎？你说话啊，干嘛不说话？又心虚了？” 唐晓翼：“诶，你和他这婚礼是在教堂还是古堡？你俩谁求的婚？该不会是你主动吧？” 唐晓翼：“按你的性格，估计是温莎用那种要死不活的调调说‘嫁给我，否则就看着我死’，你就头脑发热答应了。” 唐晓翼：“这婚后生活啊，你就每天推着轮椅，陪他在古堡里晒太阳、咳血。他负责咳，你负责递手帕。他咳，你拍背。他咳，你流泪。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唐晓翼：“数多年后，你在网上发表感言——‘感谢我丈夫温莎，虽然身体不好，但咳了六十年还没咳死，真是医学奇迹’！” 唐晓翼：“哦对了，你们的蜜月去哪儿度的？瑞士疗养院还是阿尔卑斯山吸氧中心？” 你：“………” 他喋喋不休，一句比一句语出惊人。 你毯子下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 估计这辈子仅凭两片薄唇翻飞，就能让向来理智的你血压飙升的男人，除了唐晓翼，再也没有第二个了。 “拜托！”你忍无可忍地瞪他，重拳出击给了他胳膊一下，“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我想的哪样？”唐晓翼居然没躲，硬生生受了，脸色沉沉，“你不是连人家咳得快断气的样子都记得一清二楚，梦里还回味无穷吗？” “那叫印象深刻吗？那叫心理阴影！”你简直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什么，“谁会对一个差点死在自己面前的人无动于衷啊？” “哦，原来是救命之恩，不得了，温莎要以身相许了。”他拖长了调子，慢悠悠地点头。 你气得差点跳起来，“以身相许个屁！我不喜欢他！我喜欢的人明明是唐……” 话到嘴边，你赶紧猛地刹住车，心脏砰砰狂跳。 还好你及时制止，“唐”被压成了“弹”…… 机舱里安静了一瞬。 “嗯？”唐晓翼直勾勾盯着你，“明明是谁？说啊，怎么不说了？” “闭嘴！”你抓起靠枕砸他。 他眼都没眨一下，轻松地接住靠枕，塞到自己腰后，然后伸手按下了座椅旁边的按钮。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声响，你们的座椅靠背缓缓向后放倒。 头等舱的位子很宽敞，放平后就是一张窄窄的床。 “你干嘛？”你吓了一跳。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机舱内灯光昏暗，大部分乘客都在休息。 “睡觉。”唐晓翼言简意赅，自己也跟着躺了下去，“还有两小时才到，你想顶着黑眼圈去见法老？” 话是这么说，但两个并排放倒的座椅之间虽然有扶手隔开，但距离实在还是太近了，近到你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 你浑身不自在，赶紧侧过身，背对着唐晓翼，打算拉开一点心理距离。 结果刚转过身，就听见他不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转过来。” “……干嘛？”你闷闷地问，不敢回头。 “心虚什么？”他轻笑，“怕我看着你，没法偷偷梦你的温莎公爵了？” 又来了…… 你猛地转过身，差点撞到他鼻尖，“唐晓翼你够了！有完没完？” 这一转，直接对上了他近在咫尺的眼睛。 昏暗光线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半眯着，内勾外翘，透出点慵懒和戏谑，还有一种惊心动魄的专注。 你的心跳漏了一拍。 太近了，近得过分了。 你想再次转身逃避这种心慌意乱的对视，唐晓翼却突然伸出手臂揽住了你的肩膀。 你吓得浑身一僵，动都不敢动，“你……你要干嘛？” 他薄唇轻勾，长臂轻而易举地辖住你，“喂，模仿一下。” “模仿什么？”你一头雾水。 “模仿一下你当年是怎么搂着温莎，给他“温暖”的。” 你简直无语凝噎，“……你有病啊唐晓翼！我才不要！” “必须模仿。”他手臂用了点力，让你无法挣脱，“我得看看某人的“爱心援助”到底是个什么标准流程，免得以后需要的时候找不到参考。” “参考个鬼！放开我！” 你挣扎了一下，但他揽得很紧。 “快点，”他顺势把头靠在你脖颈上，宽阔有力的手掌禁锢着你的腰，“是不是当时也是这个姿势？然后他就靠在你脖子上喘气？啧，想不到温莎好这口……” “唐晓翼！”你被他弄得浑身都又热又烫，心脏狂跳。怕动静太大吵到别人，你只好压着声音妥协，“行行行！我模仿！你闭嘴！” 深吸一口气，你破罐子破摔地伸出手，像抱一个大型玩偶一样，有些笨拙地环住唐晓翼的肩膀，稍微把他往自己这边搂了搂。 就像当年你支撑着温莎那样。 这个姿势其实更像一个笨拙的拥抱。 唐晓翼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后背绷紧，刚才还气焰嚣张，此刻眼神却有些躲闪，脸颊和耳根在昏暗光线下透出模糊的红晕。 “……就这样？”他声音有点飘，“你这抱法……是准备给温莎喂奶吗？像个老妈子。” “唐晓翼！”你瞬间炸毛，羞愤交加，一把将他推开，“滚！” 他被你推得往后仰了一下，不仅没生气，反而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又立刻凑了回来。 这次他得寸进尺地把脑袋靠在了你的脖颈旁边，温热的呼吸丝丝缕缕地洒在你的皮肤上，带起一阵战栗的痒意。 你整个人都僵住了，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腔。 “别动，”他的声音带笑，闷闷地传来，“困了，借个枕头。” “你……”你浑身不自在，却又贪恋这份突如其来的亲密。 最终你还是没有推开他，只是小声嘟囔：“……重死了。” 唐晓翼没有回答，似乎真的打算就这样睡去。 安静的机舱里，只剩下你们彼此交织的呼吸和窗外引擎的轰鸣。 ·46· 上午的行程是参观博物馆。 无聊得让人打瞌睡。 你哈欠连天，只想快点熬到下午自由活动。 唐晓翼好像对木乃伊很感兴趣，在一具裹得严严实实的木乃伊前站了很久。 你凑过去，小声问：“你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他摸着下巴，一脸认真，“我在研究……这绷带要是拆了，能不能绕圣斯丁操场两圈。” 你：“……” 果然不能指望这家伙有什么正经感慨。 “你对古埃及艺术就这点见解？”你吐槽。 “不然呢？”唐晓翼指向一排圣甲虫造型的护身符，“你看那个，像不像一堆金龟子跳芭蕾舞？” 你笑得肩膀直抖，“你够了……人家那是圣甲虫，象征太阳和重生！” “哦，”他恍然大悟，“所以是一群向往光明的屎壳郎？” “……” 你彻底放弃跟他进行任何文化层面的交流了。 溜达着，你们来到一面巨大的壁画前。 色彩鲜艳，描绘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巨树，纹理奇异。 树干的中心融合着一位女神的上半身。 她面容模糊却露出一种悲悯的神情，双手伸出，向树下的人赐予食物和水。 整个画面神圣，又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陈彬推推眼镜，开始讲解：“树，在古埃及文化里具有非常重要的象征意义，常常与生命和重生联系在一起。比如哈托尔、伊西斯和努特这几位女神，就经常被描绘成与树木融合的形象。你们看这幅，女神仿佛从树中生长出来，正在为死者提供力量……” 你听着讲解，看着那棵与女神融为一体的树，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那个梦…… 梦里那棵连接天地和不同世界的巨树…… 庞大、古老、神圣。 和此刻壁画上的感觉天差地别，还要更加磅礴震撼千百万倍。 也就是说，你梦到的不是埃及神树？ 你正出神，唐晓翼的声音懒洋洋地飘过来：“怎么了？看棵树也能发呆？该不会是又想到……在树下强吻你的温莎公爵了吧？” 又来了…… 你瞬间回神，用手肘狠狠撞他一下，“唐晓翼！你有完没完？再提他我真不理你了！” 他哼笑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眼神在你脸上溜了一圈，才慢悠悠转开，继续去看壁画上的中文介绍。 陈彬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各种藏品的来历和故事。 听着听着，你忽然觉得有点耳熟。 这描述…… 怎么那么像你《路易九世》里的情节？ 连那些夸张的形容词都差不多。 陈彬该不会是拿你那本小说当备课资料了吧？ 好不容易熬到讲解结束，宣布自由解散吃午饭。 人群开始往外走，你赶紧挤到陈彬身边。 “陈老师！”你叫住他，“我那本路易九世的书……后来找到了吗？这都过去好久了。” 陈彬愣了一下，脸上露出纯粹的困惑，“什么书？” 你简直要吐血，只好把那天他收走你小说的经过又复述了一遍。 “哦！”陈彬恍然大悟，拍了拍脑门，“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哎哟你看我这记性。放心放心，回去我就再好好找找，办公室太乱了……找到了一定第一时间还给你！” 你一阵无语，看来这书是遥遥无期了。 唐晓翼走过来，扯了一下你的袖子，“走了，再磨蹭好吃的都被詹姆士那帮饿死鬼投胎的抢光了。” ·47· 自由活动，大家三五成群去逛哈利利市场。 市场里人声鼎沸，各种香料、铜器、纸莎草画、琳琅满目。 唐晓翼似乎对这里很熟，带着你们穿行在迷宫般的小巷里，避开那些过于热情的商贩。 在一个卖香精的摊位前，店主极力向阿梅和凯拉推销，说着什么“法老王的秘方，保证让你的男朋友离不开你”。 唐晓翼把你往后拉了一步，低声说：“别闻，掺了东西，闻多了头晕。” 你好奇：“你怎么知道？” 他痞笑：“小爷我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 随人流向前走，你们拐过堆满鲜艳纺织品的角落，一个偏僻的小摊出现在眼前。 摊主是位肤色黝黑、皱纹深刻的老人，披着一条色彩斑斓的披肩，脖子上挂满了各种奇特的金属挂饰。 他面前铺着一块暗红色的绒布，上面摆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份的水晶球，还有几叠泛黄的塔罗牌。 典型的吉普赛占卜摊。 唐晓翼眉头轻蹙，伸手把你往后拉了点，低声说：“离远点，这帮罗姆人的“手艺”可是祖传的。” 你还没回话，那吉普赛老人像是听懂了似的，抬起眼，用磕磕巴巴的中文热情招呼：“几位…远方的客人！来看一看…占卜！很灵验！能看到…前世和今生！” 阿梅和凯拉显然被吸引了，好奇地停下脚步。 老人见状更来劲了，努力组织着语言，“我…可以看到…你们的命运……” 唐晓翼抱着胳膊，一副早已看透一切的不耐架势，直接开口打断他，流利地说出了一串音节奇特的语言。 老人明显愣了一下，浑浊的眼睛瞪大了，随后脸上绽开惊喜又尴尬的笑容，立刻用同种语言飞快地回应起来，还不忘偷偷瞄你们几眼。 “唐晓翼？”阿梅惊讶地小声问，“你连吉普赛语都会说？” 你也震惊了，“唐爱妃，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唐晓翼侧过头，冲你勾起嘴角，故意捏着嗓子，矫揉造作地抛了个媚眼，“臣妾这点微末伎俩，让皇上见笑了。” 你被他恶心地抖了一下，“好好说话！” 他立刻收敛了假笑，没好气地横了你一眼，“没情趣。” 然后他转回头，对着吉普赛老人又说了几句，老人听后嘿嘿笑了两声，搓着手，眼神在你们几个之间逡巡，最后伸出五根手指，用生硬的中文说：“一次…五十美元！很便宜！先知的价格！” “五十美刀？”你倒抽一口凉气，“这在国内公园门口算一卦也才二十块人民币！” 唐晓翼闻言，直接对那老人说了句什么，语气轻蔑嘲弄。 那老人立马激动地比划起来，语速飞快，指着自己的水晶球，指指天又指指地，表情夸张。 “他说什么？”你小声问。 唐晓翼翻译得漫不经心，还自带吐槽：“他说他是这片最灵的，靠这个养活了八个孩子和一条瘸腿的狗，还说他的水晶球是法老墓里挖出来的……啧，真能吹，法老墓里要是有这玩意，早被做成木乃伊陪葬了。” 尽管这吹的得极其不靠谱，但阿梅还是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犹豫了一下，居然真的掏出了五十美金，“那我试试！” 老人接过钱，笑得见牙不见眼，让阿梅把手放在水晶球上，他闭着眼，对着水晶球念念有词，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 唐晓翼在一旁懒洋洋地同声传译：“嗯……他说看到了一片广阔的非洲草原……看到了一群……工蚁？哦，他说你前世是其中一只特别强壮的……兵蚁？专门吃那种的？” 阿梅的表情瞬间凝固，“……什么蚁？” 唐晓翼忍着笑，确认道：“食人蚁。他说你上辈子胃口挺好。” 阿梅：“……” 她很想把五十美金抢回来。 凯拉却被勾起了兴趣，也掏出钱，“到我了到我了！看看我前世是什么！” 又是一通操作和念念有词。 这次老人盯着水晶球，表情变得有些困惑，嘀咕了几句。 唐晓翼轻慢地扬眉，“他说……看到了一片蔚蓝的大海……和沙滩……还有一个……呃，鲎？就那种蓝色的、血是蓝色的、活化石一样的玩意儿？” 凯拉懵了：“啊？为什么是鲎？” 唐晓翼摊手，轻嘲一笑：“他说你生命力顽强，从恐龙时代活到现在，值得敬佩。” 凯拉：“……” 接连两个离谱的前世，你有点心生好奇。 看你跃跃欲试，唐晓翼眸色微变，拽了你一下，“笨蛋，这明显坑钱的，你还上当？” 但你已经被勾起了兴致，也掏出了五十美金，“来！我也试试！” 老人接过你的钱，示意你将手放在冰凉的水晶球上。 他枯瘦的手覆盖在你的手背上，闭上眼睛，眉头越皱越紧，嘴里念叨的节奏也越来越快，甚至隐约有几分急促和不安。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甩开你的手。 惊恐地瞪着水晶球，又瞪向你，他嘴里爆出一连串急促的话，一边说一边慌乱地开始收拾摊子，把那块红绒布猛地一裹，抱起水晶球和塔罗牌就想跑，样子活像见了鬼。 你完全愣了，“怎么回事？他说什么？” 唐晓翼皱眉，神情也有一丝错愕，看着那仓皇收拾东西的老人，翻译道：“他说……你没有前世。说你不是人……见了鬼了……” “What？！”你顿时火冒三丈，“骗了我五十美金还说我不是人？！你给我站住！把钱还给我！” 那吉普赛老人像躲瘟疫一样，抱着他的家当，脚步飞快地钻进了旁边拥挤的人流，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你震愣在原地，“这…这算什么！” 唐晓翼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伸手揉了揉你的头发，轻嘲弄道：“行了，跟个老骗子生什么气。吉普赛人就那样，四处流浪，除了偷就是骗，正经名声没多少。他们自称罗姆人，起源地都众说纷纭，有说印度的，也有说就是埃及的。他们的话能信，骆驼都能飞上天了，也就你这小笨蛋跟风花钱。” 你还是很郁闷，“可他说我不是人！” “那他还说阿梅是食人蚁，凯拉是鲎呢，”唐晓翼笑出声，“真要算命早说啊，当时在地下城黑市有一家，据说挺准，虽然老板是个独眼龙，看着不太像好人，但比这老家伙靠谱点。回头带你去算算，看看你命中注定的人是不是……” 他拖长了调子，戏谑地看着你，“那位温莎公爵？” 又来了…… 你无语地瞪他一眼，“唐晓翼，求你别再提他了行不行？我本来对他压根没什么印象，就记得他病得快死了还有只小狐狸。现在好了，托你的福，我对他真是记忆犹新！” 唐晓翼瞬间闭上了嘴，唇角微微下撇，“……行，不说了，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能和人产生羁绊……也是，毕竟你跟一本书都能处出感情，真有你的。” “你说什么？”你斜眼看他。 他抄着口袋往前走去，“走了，去买点喝的，渴死了。” 每周五更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Chapter 5 第6章 Chapter 6 ·48· 往后的日子，你再也不跟风乱花一分钱了，眼睛警惕地扫过每一个热情的摊主，仿佛他们都长着和那个骗走五十美金的吉普赛老人一样的脸。 在一个卖纪念品的摊位前，你停住了，拿起一个雕刻着安卡十字的水晶挂坠。 摊主是个留着大胡子的中年人，百无聊赖地摇着扇子，一抬眼看见你拿着挂坠，眼睛顿时亮了，用浓重口音的英语说道：“小姐，好眼光！这是最后一件了！” 你想起唐晓翼昨晚在旅馆里，一边嫌弃你笨，一边还是教了你几句简单的阿拉伯语和讨价还价的用语。 努力回想他的发音，你用还算标准的阿拉伯语问道：“比卡姆？”（多少钱？） 摊主明显愣了一下，没想到你个一看就是游客的小姑娘会来这手。 眼珠一转，他伸出两根手指，“小姐，你识货。二百埃磅。” 便宜。 折合人民币也才三十多块钱。 但你牢记唐晓翼说的“先对半砍再往下压”的原则，硬着头皮，坚持道：“不，十块。” “十……十块？！”摊主的大胡子都惊得抖了抖，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不行不行！小姐，这个价格，我要亏死了！一百五埃磅，最低价！” “十块。”你咬死这个数字。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 摊主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紧紧攥着那个小挂坠，不肯松手。 “我说，你是来买东西，还是来跟人家表演哑剧的？” 拽懒的声音从你身后响起。 唐晓翼不知什么时候溜达了过来，双手插在裤兜里，几缕棕色头发随风轻扬。 你像看到救星一样，回归母语道：“他要一百五埃磅，我只出十块，他不卖。” 唐晓翼视线落向你，眼神藏笑。 然后他转向摊主，瞬间切换成流利的阿拉伯语，语速快得你根本跟不上。 紧接着，你看到唐晓翼脸上露出一副无奈又夸张的神情，甚至还抬手，状似沉重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对着摊主做了个“你懂的”眼神。 摊主听着听着，表情从惊讶变成同情，最后竟然用一种“我懂了”的眼神看着唐晓翼，又看看你，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挥挥手，用英语对你说：“好了好了，十块，拿走吧，美丽的小姐，愿安拉保佑你，别再哭了。” 你：“……” 谁哭了？ 唐晓翼这家伙到底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付了钱，你从一脸“慈悲”的摊主手里接过小巧的安卡挂坠，冰凉滑腻。 你扭头，瞪向唐晓翼，他像没事人一样欣赏着旁边摊位上的铜盘，嘴角勾着一抹压不住的坏笑。 “你刚才跟他说什么了？”你问。 唐晓翼转过身，笑得恣肆，“没什么，就说你这个傻丫头前几天被人骗了五十美金，哭得稀里哗啦，吵得我一晚上没睡好，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让他行行好，别刺激你了，不然万一你当场哭起来，把他这漂亮的小摊子给淹了可怎么办？” 你目瞪口呆，气得想踩他的脚，“谁哭得稀里哗啦了！？” “哎呀！反正目的达到了不是？”他灵巧地躲开，笑嘻嘻地把挂坠从你手里拿过去，“来，低头。” 你低下头。 唐晓翼绕到你身后，小心地拨开你颈后的头发，微凉的指尖擦过你的皮肤。 调节了一下长度，他把项链的搭扣扣好，安卡水晶坠子贴着你的锁骨，位置刚好。 “还行，挺百搭的。”唐晓翼退后一步打量着你，眼底泛出温柔的笑意。 你对着摊位边上的小镜子照了照，清澈的水晶在埃及炽热的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确实很好看。 目光一转，你看到摊位上还有同款的安卡戒指，指环纤细，样式别致。 “老板，这个戒指怎么卖？”你问。 这次没等摊主报价，唐晓翼已经直接上手拿起戒指端详，同时用阿拉伯语和摊主交流起来。 你紧盯着他，只见他语速不快，语气从容，透着一股松散随性的劲儿。 摊主一开始还试图抬价，但在唐晓翼几句不紧不慢的话之后，竟然笑着摇了摇头，很快便报了一个低得让你咋舌的价格。 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摊主不做生意了吗？ 还没等你掏出钱包，唐晓翼已经抢先一步，利落地把钱塞到了摊主手里，顺手接过了那枚小巧的安卡戒指。 他捏着纤细的银环，淡淡道：“手伸出来。” “啊？”你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啊什么啊，”唐晓翼看着你，“快点，别磨蹭。” 这……这是什么姿势？给你戴戒指？ 你脑子里忍不住闪过某种旖旎的想法，脸颊也跟着热了起来。 见你没动，唐晓翼一把握住你的手腕，然后低下头，专注地看着你的手指，比划了一下，纠结着该戴在哪一根上。 睫毛浓密黑长，神情是少有的专注认真。 最终，唐晓翼捏着戒指，小心地套进了你的中指。 你看着他低眉垂眼的样子，一个恶作剧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顺着他的动作，你猛地竖起了中指，把那枚安卡戒指明晃晃地怼到他眼前，笑得贱兮兮：“干嘛戴这只手指上？什么意思啊唐晓翼，让我鄙视你？” 唐晓翼：“……” 他根本没想到你会来这一出，脸上的笑容凝固，连平时最迅猛的毒舌回击都没有了。 旁边的摊主望着你们这互动，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叽里咕噜地用阿拉伯语飞快地说了一句什么，还冲唐晓翼挤了挤眼。 你完全没听懂，但直觉不是什么正经话。 唐晓翼甩了他一眼，含糊地用阿拉伯语回了一句，语气听着有点无奈，还有点尴尬。 然后他松开你的手，转过身，像是要逃离现场一样，迈开长腿就往人群里走。 “走了，热死了。” 你赶紧跟上，也顾不上思考摊主刚才到底说了啥，小跑着追到他身边，“哎，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这么会砍价？明明看你平时花钱挺大手大脚的。” 唐晓翼脚步没停，速度放缓了些，侧过头看你，薄唇上扬起得意又狡黠的弧度，“真想知道？” 你用力点头，“想！特别想！快传授一下秘籍呗，唐老师！” 他哼笑一声，故意卖关子：“秘籍就是……多看，多听，然后……”他伸手，轻轻弹了一下你的额头，“别像某个小笨蛋一样，人家说什么都信。” “喂！”你连忙捂住额头，“我那叫善良！谁知道那个吉普赛老爷爷那么不靠谱……” “是是是，善良。”唐晓翼故意拖长了声音，藏不住的笑意。 这家伙，真是……讨厌死了。 又，好像……有点可爱。 你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手摩挲着中指上的戒指，大小正合适。 一边欣赏戒指，你一边由衷感叹：“你就教教我呗，刚才怎么说的？是不是又胡编乱造我什么了？” 唐晓翼双手插回兜里，迈开长腿继续往前走，“教你？算了吧，就你这智商，我会砍价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 “呵呵，好大的口气！”你也大步向前进，跟他并肩走着，“说说嘛，到底怎么砍的？让我学学，下次我自己来。” “真没说什么，”唐晓翼耸耸肩，阳光在发梢跳跃，“我就说，‘老板，看在我家这个小祖宗这么喜欢的份上，便宜点？不然闹起来我可扛不住。’他就卖了。” 你的脸微微发热，“谁是你小祖宗！你少胡说八道占我便宜……” “哦？”唐晓翼侧过头，坏笑着看你，“那我下次就说‘我这个倒霉同桌’？你看人家还搭理我不！” 你知道说不过他，只好转移话题：“……那你怎么学的阿拉伯语？还有，你到底会多少种语言啊？” 唐晓翼得意地一扬下巴，“怎么样，厉害吧？是不是特别崇拜我？想学的话，我倒是可以再教你几句。” “可别。”你连忙摆手，想起之前学那几个单词时舌头发麻的恐怖感觉，“太难了，还是英语好。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学这种语言？难道是为了来中东骗……呃，体验生活？” “没什么特别的，”他语气随意，目光扫过集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就是感兴趣，觉得好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学了。” 你有点小怔。闲着？就学了？ 唐晓翼这家伙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 他的记忆力、逻辑力、举一反三的能力，都强得不像话。 就好比那些高材生，其实厉害的不是他们的专业知识，而是他们的学习能力，使他们可以在很短时间跨行业成为精英。 因为记忆力强大，逻辑力强大，新的专业可以立即在脑海建立强大的逻辑关系，又超强记忆，所以学什么都快。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的脑洞和普通人的构想不一样。 “唐晓翼，”你特别真诚地说，“我有时候真羡慕你的脑子。学什么都快，好像什么都难不倒你。” 唐晓翼脚步顿了一下，转过头来看你，桃花眼漾开澄澈的笑容，嘴角弯起一个大大的弧度，“羡慕？那要不要我把头撬开，把脑子挖出来给你当纪念品啊？保证新鲜热乎！” 你顿时毛骨悚然，吓得往后一跳，“啊啊啊！走开！谁要你的脑子！恶不恶心啊你！” 这家伙，永远没法好好说话超过三句！ 唐晓翼看你炸毛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肩膀都在微微抖动。 “哎，对了，”走着走着，他忽然侧头问，“你买这个买得这么起劲，知道这安卡符号是什么意思吗？就这么喜欢？” 你白了他一眼，“废话！谁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唐晓翼露出一个恍然状，“哦，不会又是从路易九世里看来的吧？” 你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他噗嗤一声，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阳光洒在身上，明亮又耀眼，“哈哈哈哈！我还不了解你？” 你又羞又恼，伸手捶他胳膊，“笑什么笑！从小说里学的怎么了？知识不分出处！” 他一边躲一边笑，“我没说不可以啊！你别激动！” 你俩打闹着，又在几家摊位停留。 只要你看上什么，一个眼神，唐晓翼就溜溜达达过去，用那套你至今没搞明白的“砍价秘籍”，三言两语就用低得惊人的价格帮你搞定。 摊主们一开始还绷着脸，没几句就被唐晓翼说动了，然后爽快地成交。 · · ·49· 阳光透过棚户的缝隙，在布满灰尘的空气里，洒下一道道明亮的光柱。 你的后颈突然窜过一丝寒意。 茫然地转头，你看向侧面一个堆满杂物的角落，只有几只陶罐和破麻袋。 “怎么了？” 唐晓翼也停来，逆光站着，棕发边缘被阳光镀成金色，唇角还挂着刚才斗嘴时的拽懒笑意，眼神却锐利地扫过你张望的方向。 你揉揉后颈，那股莫名的寒意已经消失了。 “没事，”你转回头，对他笑了笑，“可能太阳晒得有点眼花，看错了。” 唐晓翼又瞥了那个角落一眼，确认没什么异常后，才收回视线。 你们继续往前走，直到手机响动了两下，唐晓翼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屏幕按亮，“陈彬刚发消息，自由活动结束，让我们去市集南区集合。接下来……”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看向你。 “接下来干嘛？”你歪头。 他轻笑，“骑骆驼，还有沙漠车。” “骑骆驼？”你眼睛唰地亮了，“真的吗？太好了！我还从来没骑过真的骆驼呢！快快快！我们别迟到了！” 唐晓翼也跟着笑了起来，“瞧你这点出息。跟我来，别走丢了。” 他伸手拉住你的挎包带子，不紧不慢的往南区走。 你任由他拉着，穿梭在人流里。 不远处，一双褐色眼睛从缝隙里隐去，如沙漠蝎子钻进沙土，无声无息。 · · ·50· 热浪扑面而来。 学生们排着队，等牵驼人分配骆驼。 唐晓翼没和你们一起排队，而是和陈彬站在一起，旁边还有几个穿着灰色工装制服的人。 他们低声交谈，不像是普通游客。 你隐约听到几个词：“协会”、“勘察”、“地下结构”、“初步探测”……还有一堆你听不懂的专业英语词汇。 唐晓翼站在这群成年人中间，神情是罕见的专注和沉稳，偶尔点头简短地说几句，额前棕发被风吹得微动。 那双总是桀骜肆意的眉眼敛去了玩笑，气场竟然丝毫不输给旁边那些看起来经验丰富的大人。 你忽然觉得，这家伙要是能把玩世不恭的调调稍微收一收，其实还挺……靠谱的。 哦不，就算他平时嘴巴那么毒，好像该靠谱的时候也从来没掉过链子。 你想得出神，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坐在高高的骆驼背上，扭着脖子看唐晓翼的姿势有多别扭。 “嘿！唐晓翼帅不帅？”坐在你旁边骆驼上的阿梅忍不住出声调侃。 凯拉也骑在骆驼上笑，眼睛眯成一条缝，“就是，都快成‘望夫石’了！要不要我们帮你喊他一声？” 你瞬间回过神，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你们胡说什么呢！我就是看看他们在干嘛……” 不多时，唐晓翼和他们谈完了，朝你这边走了过来。 那几个工装打扮的人和陈彬，则朝着反方向走去。 唐晓翼走到你的骆驼旁边，仰头看你，“骑一圈要多久？” 你低头看他，“大概一个多小时吧。” “哦——”唐晓翼勾唇一笑，“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暴晒项目，祝你凯旋归来时，拥有今年2012年最流行的古铜色健康肌肤。” “不行，”你赶紧翻开随身的包，“我得打伞。” 虽然现在欧美非常流行晒成小麦色，杂志上都说那是度假和有钱的象征。可你还是秉持着亚洲审美“一白遮三丑”的观念，太阳简直就是对皮肤的酷刑。 遮阳伞唰一声撑开，在明晃晃的沙漠阳光和蔚蓝无云的天空下，有点格格不入。 唐晓翼被你逗乐了，“你见谁骑骆驼还打把伞？造型挺别致啊。认命吧，今天这日光浴你是做定了。” 你举着伞，居高临下地看他，“少说风凉话！有福同享，你也一起来晒晒？保证让你也拥有流行的美黑。” 话音刚落，你的骆驼不耐烦地动了动。 唐晓翼利落地往后一闪，避开骆驼晃动的脑袋，轻嗤，“谢了，您老自己享受吧。我刚好有点事，等你这一小时骑完，我差不多就回来了。” 周围同学们都陆续上了骆驼，长长的驼队就要出发了。 你嘴不自觉地向下撇了撇，“什么事啊？” 唐晓翼见你小失落的模样，声音放柔了点，有一丝哄小孩的味道，“乖乖去骑，等你回来，带你去吃冰淇淋，挑最贵的那家，好好犒劳一下我们这位远征沙漠的大将军，怎么样？” “好！”你挺直腰板，大手豪迈一挥，“等我凯旋而归！” 驼队在向导悠长的吆喝声中，慢悠悠地开始向前走。 一颠一颠的，你得用力抓着鞍子才能坐稳。 你忍不住又回头去看。 唐晓翼还站在原地，双手插在军绿色的工装裤袋里，热风把他额前不听话的棕发吹得乱糟糟的，衬衫衣角也被风鼓动着。 银耳环荡在空气中，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对上你的目光，他唇角扬起弧度，笑得张扬恣意。 抬起手，他又对你挥了挥，示意你朝前看。你这才转回头，不再去看他。 队伍沿着盘旋蜿蜒的沙漠脊线缓缓前行。 叮当响的驼铃和风吹过沙粒的声响传入耳。 唐晓翼望着驼队远去，一直到队伍拐过巨大的沙丘，你的身影被彻底挡住，他才转过身，朝着工装队的方向走去。 · · ·51· 无垠的黄沙蔓延天际，像凝固的金色海浪。 骑骆驼行程过了一大半，最初的兴奋劲已经被漫长的路途磨去了不少。 驼铃声依旧规律地响着，伴着骆驼宽厚的脚掌踩进沙子里发出的沉闷声响，像一首催眠曲。 你有些昏昏欲睡，差点要趴在驼峰上了。 就在这种半梦半醒的恍惚间，你的后颈再次感到一阵发凉。 你赶紧清醒过来，觉得不太对劲，没有立马回头，而是抬起了手，借着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的动作，手遮在眼角边，小心翼翼地向侧后方瞥去。 身后是长长的驼队。 同学们互相拍照，或者兴奋地东张西望。 再远些，是几个零散的陌生游客，骑着骆驼，慢悠悠地走着。 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可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并没有消失。 你心里有点发毛，身子倾向右边，压低声音对并排走着的阿梅和凯拉说：“喂，你们有没有觉得……？” 阿梅正嚼着口香糖，吹出一个小泡泡，啪地一声轻响破了，奇怪地问：“觉得什么？快晒成人干了？” “不是，”你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好像……一直有人在看我们？” 走在另一侧的凯拉收敛了脸上放松的笑容，认真地感受了一下四周，点点头，“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不过可能因为我们这个组合太扎眼了？” 她指了指你们三个。 阿梅顶着一头醒目的脏辫。 凯拉是典型的欧美女孩长相。 而你则是东方面孔。 阿梅也点点头，脏辫随着骆驼的步伐轻轻晃动，“三个不同肤色的女生凑在一起，是挺国际范儿的，被人多看几眼也正常？” · · ·52· 驼队返回起点。 你迫不及待地骆驼上下来，脚踩在坚实的地面上，感觉屁股都有点酸了。 风吹过沙地，扬起细小的金粉。 四处张望，你寻找唐晓翼的身影，但哪里都没有。 陈彬和之前那几个穿工装的人也不见了。 跟着其他的领队老师走到休息区，坐上返回市区的大巴，一直到午餐的餐厅，你都没看到唐晓翼。 午餐是自助，各种玲琅满目的菜，你夹了点薄脆牛肉饼和埃及海鲜饭。 阿梅和凯拉还在疯狂选菜，你先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就在你戳着盘子里的牛肉，心里骂唐晓翼不守信用第一百遍的时候，一个戏谑带笑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哟，我们的大将军这是……出征失利，垂头丧气了？” 你转过头，唐晓翼站在你身后，头发微乱，额角有些细密的汗水。 他身后，陈彬和几个工装打扮的人也走进了餐厅，看起来比唐晓翼更疲惫些，衣服上还有点灰尘，相互交谈着去取餐了。 “你跑哪儿去了？”你眨了下眼，“你说好等我的。” “我这不是来了吗？”唐晓翼拉开你旁边的椅子坐下，拿起你手边没动过的水瓶，拧开喝了一大口，“事情办完就赶紧过来了，连口水都没喝。” “你们刚才到底干嘛去了？”你叉起一块牛肉饼塞进嘴里，“怎么神神秘秘的？” “被陈彬抓过去帮忙了呗，还能干嘛？” “抓你？”你歪头，“你能帮什么忙？不添乱就不错了。” 唐晓翼用手帕擦着汗，拽懒地斜睨你，“喂，你这是什么话？我再怎么说也是个班委，关键时刻顶上去，不是很合理？” 高一年级A班的班委。 班长、学习委员、生活委员、体育委员…… 不对啊，好像没唐晓翼什么事。 他这人自由散漫惯了，平时经常不见人影，哪个老师敢把重要职务交给这么个神出鬼没的家伙？ 唐晓翼看你一脸懵，不悦地皱了皱眉，声线微冷：“科技班委，想起来没？” 哦莫。 你这才恍然大悟。 所谓的科技班委，其实就是管理电脑教室的闲职。 这才刚开学没多久，电脑课又是每两个大周才一节，平时基本没事，最多就是电脑课前后开关一下机房，检查一下设备。 因为这个职位太没存在感，大家基本都忘了它的存在。 当初班主任陈彬考虑到唐晓翼成绩顶尖，不给他安排个职务说不过去，但又实在找不到一个能容忍他动不动就消失几天的工作，最后只好把这个最清闲，不需要按时出勤的“科技班委”头衔安在了他头上。 唐晓翼本人对此也相当满意，毕竟足够自由。 “哦…我想起来了，”你笑起来，故意揶揄他，“就是那个管机房的门锁，号称‘看门老大爷’的伟大职务啊？” 唐晓翼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反而理直气壮地点头，“没错，就是我。这次研学游，班长和学习委员都没来，陈彬手下缺人，可不就得我这个‘第一助手’顶上了？刚才就是帮忙对接这次研学游合作的考古队，跑跑腿，传个话。” 他说的合情合理。 这次研学游，班里几个主要班干部确实因为各种原因都没参加。 以唐晓翼的聪明，临时被陈彬抓去处理些对外联络的事情，倒也说得通。 虽然你觉得“考古队”这个词从唐晓翼嘴里说出来有点怪怪的，但他显然不想多谈，你也就不再追问了。毕竟，深究下去，这家伙说不定又会编出什么更离谱的借口来堵你的嘴。 “你骑骆驼骑得怎么样？”唐晓翼收起手帕，和你对视，“没被那大家伙甩下来吧？” “当然没有。”你白了他一眼，“我骑得可稳了。” “是吗？”唐晓翼眉梢轻扬，“我怎么听说，某位‘大将军’从骆驼上下来的时候，腿软得差点直接给骆驼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你有点愣住。 他怎么知道的？ 你下来时确实腿有点抖，但还是努力站稳了…… “胡说八道。”你扭头，坚决不承认。 唐晓翼低笑了声，拿起水瓶又喝了几口，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 “等你吃完了，带你去买冰淇淋，说话算话。” 你看见餐厅角落里摆着五六种口味随便挖的自助冰淇淋机，忍不住指了指，“那边不是有免费的冰淇淋吗？还要出去买？” 唐晓翼瞥了一眼那个冰淇淋机，“那种机器打出来的玩意儿能叫冰淇淋？糊弄小孩呢。”他朝你眨了下眼，“等会儿我带你去吃的那家，保证比你吃过的都好吃。” 他这么一说，你还真有点期待了。 “好。”你笑嘻嘻地点点头。 餐厅里，光线明亮，你的脸颊和鼻尖比平时红了一点点，是晒伤的痕迹。 唐晓翼盯着你，眉头微蹙了下，“笨蛋，下次记得戴帽子，听见没？这太阳多毒，你以为撑把伞就万能了？” 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确实有点发烫，触感也有些紧绷。 “…知道了。”你低头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的海鲜饭，“你也快去拿吃的吧。” 唐晓翼站起身，椅子腿在地面上摩擦出细微的声响。 “你乖乖坐着，别让其他人把我位置占了。” 你嗤笑，“谁要占你的位置。” 他挑起唇角，没有接话，迈着长腿朝取餐区走去。 阿梅和凯拉怎么还没过来？还有詹姆士和贝克，平时这种时候早就咋咋呼呼地凑过来了。 你眼睛扫过一排排摆放着食物的长桌和熙熙攘攘的同学，很快，在斜对面不远处，看到了那四个熟悉的身影。 阿梅和凯拉正凑在一起看手机，笑得前仰后合，詹姆士和贝克则在埋头苦干，餐盘里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他们居然已经坐下了？ 而且，居然没一个人过来叫你？ 你觉得奇怪，恰好阿梅抬起头，视线和你撞个正着。 你刚想抬手跟她打个招呼，她却飞快地对你挤了挤眼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低下头，继续和凯拉看手机，再也不往你这边看了。 整个餐厅人声鼎沸，大多数桌子都围坐着四五个人，甚至更多。 只有零星几张桌子是两个人对坐的。 比如斜前方那桌，学校里人尽皆知的小情侣，一男一女正头碰头小声说着话。 还有靠窗的那桌，也是两个平时就形影不离的情侣，正吃着同一份甜点。 而你和唐晓翼，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大家和那些明确在一起的小情侣们混为一谈了。 可明明你们根本不是那种关系……至少现在还不是。 没过多久，唐晓翼端着堆得满满的餐盘回来了，在你对面重新坐下。 餐盘里东西很杂，烤得焦香的肉串，金黄色的炸鹰嘴豆泥饼，一些看起来爽口的蔬菜沙拉，还有一大块面包和一碟当地特色酱料的东西。 “看什么？”唐晓翼拿起叉子，注意到你的视线，挑眉看你，“羡慕我胃口好？” “谁羡慕了，”你收回目光，“吃这么多，也不怕撑到。” 他笑笑，没理会你的吐槽，自顾自地开始用餐。 唐晓翼的吃相并不像大多数男生那么粗鲁，甚至有点赏心悦目，动作利落，带着一种天生的从容，矜贵气质浑然天成。 每次在学校食堂，你就很喜欢和他面对面坐着吃饭。 不过有时候，他会坐到你旁边，你还得斜着眼才能欣赏。 “尝尝这个，”唐晓翼嚼着肉，把一碟酱料推向你，“埃及的特色酱，配烤肉或者面包都不错。” 你看了看这碟颜色鲜艳的酱料，有些犹豫。 唐晓翼薄唇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怎么，怕辣？还是怕我下毒？” “……”你被他一激，拿起一小块面包，小心翼翼地蘸了一点酱料，放进嘴里。 有点酸，又有点辣。 在舌尖蔓延开，不难吃，反而很开胃。 “怎么样？”他盯着你的脸。 “……还行。”你客观评价道，又蘸了一点。 · · ·53· 热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有点疼。 “这就看呆了？” 唐晓翼上前一步，身子挡住后方的太阳，递给你一瓶拧开的水。 “喝点，别还没进去就先晒成人干，到时候我可没力气把你拖出来。” 你接过水喝了一口，忍不住小声感叹：“居然真能进来……我还以为就是说说而已。” “不然你以为那十几万花哪儿去了？普通的埃及旅行可没这么贵，看见那边那几个穿制服的吗？”唐晓翼朝正在和领队老师交谈的几个人抬了抬下巴，“没他们点头，咱们连这片沙漠都进不来。” 你顺着他的方向看去，那几个人气质确实不太一样，更严肃，腰间还挂着些你看不懂的仪器。 这趟研学游贵得让人肉疼，倒也不是没道理。 别家学校或旅行社撑死了去博物馆隔着玻璃柜看看展品，圣斯丁却能靠着各种人脉关系，直接把学生塞进正经的科研考察队里，蹭进那些根本不对外开放的地段。 此刻，你们站在一座连地图上都没标出来的古墓入口前，看着领队和研究员们忙前忙后地架设设备。 “所以咱们这算是……有特权了？”你问道。 唐晓翼被你的说法逗乐了，玩味地扫了你一眼，“顶多算蹭特权的小尾巴，乖乖跟着，别乱摸乱碰，别看见个洞就手痒非要戳一下。” 你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他伸手把你往队伍方向轻轻推了一把，“跟紧点，里面黑，丢了我可不找。” 墓道内，空气又干又冷。 一股陈旧的气味，混着沙土扑面而来。 科研队的领头和陈彬走在最前面，两人的说话声在狭窄的通道里轻微回响。 “……所以这个项目的核心，是从特定随葬品里提取一种活性物质。” 领头是个高瘦的中年男人，语速平缓，眼睛里有股藏不住的兴奋。 “我们推测它可能对基因序列有定向编辑的能力，虽然听起来像科幻小说……” 你跟在队伍中间，听得半懂不懂，“编辑基因？听着好吓人，这是要造超人吗？” 旁边的唐晓翼低嗤一声，手电光晃过斑驳的壁画，“造不造超人我不知道，但肯定能造出一堆麻烦，好好的古墓不拿来考古，非拿来搞生物实验，这帮人脑子是不是被沙漠里的太阳晒坏了？” 领头听到了你们的议论，回头笑了笑：“不是改变人类，更偏向于……修复。很多遗传疾病理论上能找到逆转的途径，当然，目前还在非常初期的阶段。” 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却觉得有点发毛。 “不理解很正常，”领头的目光扫过你们这群青春洋溢的学生，“你们是健康的年轻人，很难想象那些从出生起就被宣判‘死刑’的病人和他们的家人过着怎样的生活。我们的研究如果成功，或许能给他们带来一丝希望。” 他语气诚恳，莫名散发出一种理想主义者的光芒。 你怔了一下，原来这项研究背后承载着如此沉重的期望？ 能拯救无数人的生命，听上去确实很厉害。 你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唐晓翼，只见他脸上惯有的散漫笑意不见了，嘴角微微下抿，琥珀色双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沉凝。 唐晓翼没看领头，望着墙壁上一处模糊的刻痕，声音冷静锐利，与他平常玩世不恭的模样截然不同，“听起来很伟大。不过，这种级别的基因项目，尤其是在这种非正式考古区域进行操作，WAA的批准下来了吗？” 领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措手不及的惊讶，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唐晓翼，“这位同学……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项目还在申请流程中？” 唐晓翼这才慢悠悠地把视线从墙壁上移开，落到领头脸上，唇角扯起，“猜的。” 说完，他话锋一转，手指指向通道前方一个拐角，“那边墙壁的颜色好像不太一样，是后来修补过的？看来这墓穴历史上也没少遭罪，盗洞没少打。” 唐晓翼的话题转得又快又自然，领头显然还没从上一个问题里完全回过神，被这么一问，下意识就顺着他的指向看了过去，回答道：“啊……是，那个区域确实有后期加固的痕迹，盗墓活动自古就有……” 等他回答完，才慢慢意识到了什么，意味不明地又看了唐晓翼一眼，却没再继续追问。 你站在唐晓翼身边，有点惊讶，“喂，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批文？” 唐晓翼侧过头，垂眸看你。 昏暗光线下，纤长浓密的睫毛阴影投在眼睑下方，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笨蛋，动动脑子，”他恢复了拽懒的调调，薄唇勾起一抹痞笑，“这种批文要是下来了，他们还会这么偷偷摸摸，带着我们这群‘小尾巴’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早就在正规实验室里大张旗鼓地搞了。” 好像……有点道理？ 你信了他的话，没再多问什么，但另一个疑问又冒了出来，“对了，你刚才说的WAA……是什么东西啊？” 唐晓翼闻言，轻轻挑眉，“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你一脸疑惑，“怎么了，这是什么常识吗？我真不知道。” 唐晓翼耸耸肩，“跟你这个笨蛋解释太多也是对牛弹琴。简单说，就是个管得很宽的权威协会，探秘、考古，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实验，都得通过它批准审核才能正常进行，懂了没？” “哦……”你没再追问什么。 反正这种协会，你不感兴趣，估计这辈子也不会有机会接触到。 队伍继续在幽深的墓道中前行，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 墓道越来越深，两侧的壁画颜色却意外地鲜艳起来，描绘着各种你看不懂的仪式和神灵。 队伍里其他人都在听领头讲解那些深奥的研究，你却有点走神。 目光扫过那些奇特的图案，脑子里莫名闪过《路易九世》里一段描写—— 主角在沙漠神庙里发现一个暗门，作者把机关描述得特别玄乎，说是什么“鹰首神眼底的月光”。 你当时还吐槽这作者瞎编都不打草稿。 可现在……你停下脚步，盯着墙壁上一处巨大的鹰首人身神像。 它的眼睛是用一种深色的矿石嵌成的，在电筒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 而在左眼的下方，壁画颜色有一点点不协调，颜料剥落得比周围更厉害，露出了底下更深色的岩石。 形状，像个被拉长的月亮。 你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碰了碰那块颜色不一样的区域。 “干嘛呢？”唐晓翼的声音立马从身后传来，“乱摸什么，几千年的细菌，想回去拉肚子？” 你没理他，手指下那块岩石的触感……似乎有点松动？ 你下意识用了点力按下去。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 鹰首神像下方的壁画，竟然无声无息地滑开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一股阴冷的浓重尘土气味涌了出来。 “我靠。” 你吓得赶紧后退一步，差点踩到唐晓翼的脚。 前面的人听到声音，全都停了下来，领头和陈彬也转过身。 手电光齐刷刷地照过来，落在这个突然出现的洞口上。 “怎么回事？”领头快步走了过来，惊讶又警惕，“这里怎么会有个暗格？地图上完全没有标注！” 陈彬也凑过来，一脸诧异，“这结构……不像常规的墓室入口啊！” 用电筒往里照了照，领头眉目紧锁，“里面空间好像不大，但很深……这不符合这座墓的建造规制，太奇怪了。” 他转头对助手说：“记录一下位置，让勘察组先……” 你正愣愣地看着那个洞，心里还在为路易九世居然有点靠谱而震惊，衣领突然被人一拽。 唐晓翼压低声音：“你搞出来的？” 你心虚地点点头。 他嘴角勾了一下，“行啊，破坏文物有一手。” 旁边的领队和研究团队没有立马探索这个意外发现，还在忙着测量记录。 队伍又开始慢慢向前移动。 你跟着走了几步，忍不住停下来回头看向那个黑漆漆的洞口。 心里像被猫爪子挠一样。 那股混合着尘土的奇异气味，还有路易九世的描写……怎么会这么巧。 一只手拍了拍你的肩膀。 你吓了一跳，转头就看见唐晓翼也已经脱离了队伍，站在你旁边。 “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他挑了挑眉，眼睛瞟向那个洞口，“……真想进去看看？” “想！” 唐晓翼快速扫了一眼前面渐渐远去的队伍，然后一把抓住你的手腕，“跟紧，别出声，速战速决。” 说完，他拉着你，闪身就钻进了那个黑暗的洞口。 里面比主墓道狭窄得多，空气滞重，尘土味浓得呛鼻子。 唐晓翼把你护在身后，一手举着手电，光束在狭窄的通道里晃动。 你的心跳有点快，莫名的不安感涌了上来。 “唐晓翼…”你紧紧抓着他背后的衣服，“我们这样偷偷跑进来是不是不好？” “现在知道不好了？”他头也没回，声音戏谑，“刚才谁眼睛亮得跟饿狼看见肉似的？放心，真被抓了，我就说你自己贪玩钻进来的，跟我没关系。” 你气得掐他后背，他低笑出声，大手一转，把你两只手腕都紧紧握住。 “别闹，”他声音压得很低，在狭窄的通道轻微回荡，震得你耳廓发麻，“再乱动，我就把你丢在这儿陪这些几千年的老古董过夜。” “……”你瞬间老实了。 通道不长，很快尽头出现了一个稍微开阔点的空间。 手电光扫过去，似乎是一个小小的石室，里面堆着一些东西，不像外面那些规整的陪葬品，有点凌乱。 唐晓翼脚步顿了一下，把你往后拦了拦，“你待这儿别动，我过去看看。” “不要，一起去。”你赶紧反手抓住他的胳膊。 这地方黑黢黢的，你才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唐晓翼回头看了你一眼，昏暗光线下，他高挺的鼻梁和锋锐的唇部线条被勾勒得迷离柔和，神情有点模糊，“……那你跟紧了，别乱碰东西。” 你点头，小心翼翼地跟着他走进石室。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角落里散落着几个破碎的陶罐，还有一些锈蚀得看不出原样的金属器皿。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石室中央的一个低矮石台。 “这是什么？” 你凑近了些，石台上有几个浅底的陶盘，里面残留着一些干涸发黑的痕迹，像凝固的液体，旁边还散落着几片枯黄得一碰就碎的小叶子，和一些颜色暗沉干瘪的浆果似的东西。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植物和某种奇异香料的味道。 唐晓翼用手电仔细照着这些东西，眉头微微蹙起，“不像正经随葬品。” 他用脚尖轻轻拨了拨石台下的尘土，露出下面一小片区域，颜色比周围的泥土更深，还粘着些黑乎乎像是烧焦的残留物，“这儿好像烧过东西。” 你又看向石壁，上面刻画了不少图案，但磨损得很厉害，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些扭曲的线条，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这地方……好怪啊……”你声音有点发颤，“不像放宝贝的，倒像是……” “像是个偷偷搞什么名堂的地方。”唐晓翼接话，声音沉了下去。 手电光仔细扫过那些刻痕，又照回石台上的陶盘。 “这些罐子里的东西，不像祭祀用的酒水。” 他利落地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笔，用笔帽小心地拨动了一下陶盘里干涸的黑色残留物。 一些极细微亮晶晶的颗粒在光线下反了一下光。 “领队说的那种活性物质……”你猜测道，“该不会就是从这种东西里提炼的吧？” 唐晓翼站起身，脸色难得有些严肃，“十有**，这地方藏得这么隐蔽，搞的这些玩意又见不得光的样子……看来那些像天方夜谭的项目，源头还真不怎么光明正大。” 话音刚落，通道那头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还有晃动的手电光。 “不好，”唐晓翼一把拉住你，“肯定是他们发现我们溜了。” 你立刻慌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跑啊。”唐晓翼反应极快，关掉手电，拉着你就往石室更深的阴影里缩去。 几乎是同时，那边的手电光柱扫了进来，伴随着一个男人焦急的声音：“有人吗？里面有人吗？” 你吓得大气不敢出，紧紧抓着唐晓翼的衣角。 唐晓翼倒是镇定如常，手指在你手腕上轻轻按了一下，示意别慌，另一只手极快地从地上抓了把细沙，朝入口方向轻轻一扬。 细沙簌簌落下，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好像是石头松了掉下来的声音？” 外面有人迟疑地说。 “进去看看！”领头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脚步声越来越近。 就在你以为肯定要被抓个正着的时候，唐晓翼拉着你突然猛地往旁边一拐。 里面竟然还有一个更隐蔽的凹陷处，刚好够你们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缩进去。 唐晓翼把你整个人圈在怀里，后背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外面扫视过来的视线。 你脸颊紧贴着他胸前的外套，熟悉的檀木香萦绕在鼻息间。 “这里是个死胡同，”进来探查的研究员用手电扫了一圈，“没看到人。” “奇怪，刚才明明听到有动静……再去那边看看！” 脚步声渐渐远去。 唐晓翼没有立刻松开你，结实有力的手臂扣在你后背，弯腰低头，在你耳边用气声说：“别动，可能还会回来。”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痒痒的。 你身躯紧绷，手抵在他胸膛上。 果然，没过几分钟，脚步声去而复返。 “看来真是听错了，”外面的人叹了口气，“走吧，还得去主墓室，别耽误正事。” 直到他们的声音彻底消失，唐晓翼才稍松开你。 “走了，”他语气轻松，手往下滑牵住你的手腕，“跟紧我，原路返回。” 回去的路，唐晓翼走得异常熟练，甚至能在完全黑暗的情况下准确避开地上的碎石。 有惊无险地溜回主墓道，他拉着你若无其事地混进队伍末尾，正好赶上陈彬在点名。 “你们两个刚才跑哪儿去了？”陈彬皱着眉问。 唐晓翼面不改色，睨着你，“她鞋带散了，蹲下去系，我等着她。” 你赶紧配合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带。 陈彬将信将疑，但也没多问，转身继续带队前进了。 你偷偷松了口气，抬眼看向唐晓翼。 他半张侧脸隐匿在黑暗中，看不出情绪。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队伍在庞大的墓穴里缓慢移动。 领队和研究员们对各种陪葬品、壁画进行着详细的测量和记录，过程其实相当枯燥。 你有点打哈欠，唐晓翼看到后，开始变着法地找乐子。 在研究员讲解棺椁构造时，他突然凑到你耳边低声说：“猜猜看，要是木乃伊现在坐起来，第一句话会说什么？” 你看他一眼，“……说什么？” “它会说：谁把我空调关了？”他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你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立刻收到陈彬警告的眼神。 阿梅和凯拉也对漫长讲解感到无聊，悄悄挤到你身边。 阿梅压低声音：“哎，刚才你和唐晓翼偷偷溜哪儿去了？是不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了？” 你还没回答，唐晓翼就伸手把你往他那边带了带，冷漠地瞥了她们一眼，“怎么，想打小报告？” 凯拉摆手，“不敢不敢！就是好奇嘛……” “好奇害死猫，尤其是你们这种连老鼠都怕的猫。” 凯拉和阿梅被唐晓翼怼得哑口无言，只能悻悻地缩回自己的位置。 不过，阿梅站稳后，还是回头飞快地冲你挤了挤眼睛，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趁唐晓翼不注意，她用口型对你无声地说：“他居然搂你呢！就对你不一样！” 你脸一热，假装没看见，扭过头去。 参观终于结束，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沙漠昼夜温差大，傍晚的风丝丝凉意，吹散了墓穴里的沉闷气息。 大家准备登车返回，科研队的领头突然朝你走了过来。 “同学，能打扰一下吗？”他态度很客气，“今天那个突然出现的暗格……是你发现的吗？” 你心里一紧，刚犹豫着要不要老实承认，唐晓翼却突然侧身半步，不着痕迹地把你挡在了他身后。 “不是她，当时她就是碰巧站在那面墙边，我们都在看壁画，谁知道那石头那么不结实？怎么？那破洞还有什么说法？” 领队愣了一下，怀疑的目光在唐晓翼脸上停留了几秒，但唐晓翼一脸坦荡，根本找不出破绽。 “没有，没什么特别的。”领队摇了摇头，神色缓和下来，“只是例行问问，既然和这位同学没关系，那就没事了。今天辛苦你们了，回去好好休息。” 他又看了你们一眼，目光有点复杂，才转身走向科研队的车辆。 看着领队走远，你松了口气，“为什么说谎？” 唐晓翼侧过头，傍晚的风吹动他额前几缕碎发，“不然怎么说？难道你要兴高采烈地承认‘对对对，is me！快来膜拜我啊’？”他模仿着你平日的语气，夸张又欠扁，“笨蛋，想当英雄也得看场合，你如果真实话实说，下场就是被他们带去单独问话，刨根问底，麻烦死了，还想不想安安稳稳回去了？” 被他这么一说，你才意识到一丢丢事情的严重性。 那几个研究员看起来就很严肃，要是被他们盯上，肯定没完没了。 “……我没想那么多。” “看出来了，”唐晓翼嗤了声，玩味地勾起唇，“脑子简单得跟单细胞生物似的，现在才知道后怕了，以后还敢不敢手贱乱摸了？” 你瘪了瘪嘴，“……尽量忍住。” 看着你这副怂得很快但又不太甘心的样子，唐晓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语调放缓：“走了，这鬼地方，沙子都快灌饱了。” 他伸手攥住你的背包带子，像牵个小动物一样，拉着你往大巴车走去。 返回的车上，大家都很疲惫，不少人靠着车窗打瞌睡。 你和唐晓翼并排坐着，车窗外，沙漠在暮色中有一种辽阔而寂寥的美。 安静了会儿，你终于忍不住把憋了一路的疑问问了出来，“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做探险这种事啊？就是……进那种奇怪的地方之类的？我感觉你好像很熟练……” 你小心地挑选着用词，生怕唐晓翼会避而不谈。 唐晓翼转过头，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怎么，被我帅到了？” 你诚实地点头，“嗯，有点。” 他沉吟几秒，唇角缓缓上扬，“笨蛋，我只是在电视上看多了而已，谁还没个中二期，想着当个冒险家什么的？” 你不太信，“电视上学不来那种反应吧？我也喜欢看，也没你这么熟练啊，而且你好像很熟悉那些结构……” “哦？”唐晓翼凝视你，琥珀眸子在黄昏的映照下格外深邃，“那你呢？为什么偏偏去碰那个地方？为什么知道那里会有机关？” 问题被抛了回来，你一时语塞。 斟酌了会儿，你还是决定说实话：“因为……路易九世那本书，里面有一段描写，和那个鹰首神像的位置很像，我就想着试试看……” “那本被陈彬收走的书？它的内容怎么会和一座从未公开的古墓一样？” 你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很像。” “书里还写了什么？”唐晓翼问道。 “记不太清了，”你低头努力回忆，“就记得一些零碎的描述……好像还有什么关于“神的血统”、“古老契约”之类的话，听起来挺玄乎的，我当时还以为都是作者瞎编的。” 唐晓翼沉默片刻，收敛了点吊儿郎当的姿态，“这书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就是我妈很早以前给我的，具体从哪里买的我也不知道……”你看着他逐渐严肃的神情，后背有点发凉，“怎么了？这书有什么问题吗？” 他垂眸，忽然笑起来，“能有什么问题？估计就是巧合吧，说不定作者正好蒙对了一点。” “也是，”你点点头，“可能真是我想多了。” “嗯。”唐晓翼靠回座椅，闭上眼睛，“累死了，我要睡会儿，到了叫我。” 说完，他真的不再开口了，靠在座椅上打盹儿。 车窗外，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染红了远方的沙丘，车内的光线越来越暗。 唐晓翼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似乎真的睡着了。 你悄悄侧过头看他，睡着后的他没有了平日的桀骜野拽，安静得甚至有点柔软。 微翘的睫毛，挺直的鼻梁，最后你的目光落在他自然抿起的嘴唇上…… 你赶紧转回头，把发烫的脸颊贴近冰凉的车窗玻璃。 沙漠的夜晚，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