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命》 第1章 借命 八月尾正中午的烈日很热烈、很刺眼，这时暑假已经接近尾声，街里蝉鸣声不断，时奕跟外婆道别后出了门。 正中午街里几乎看不到人，时奕顶着列热往镇上走，路过长有一颗银杏树的街上，听说那颗银杏树已经活上百年了，见证了村子里好几辈人的成长，听说它许愿还很灵。那颗银杏树在这个夏天郁郁葱葱、枝叶繁茂，叶片完全呈深绿色，形状像一把把小扇子，雌树上还会长出许多嫩绿色的小圆球，它的树荫下有一片阴凉地，一群老太太扇着大蒲扇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这个夏天太炎热。 时奕走进时那边的老太太也注意到他了，笑呵呵地朝着他说。 “小奕又帮你外婆跑腿啊。” 村子里的老人总是对小孩儿很热情，他们都是儿女很少回来探望的一群。 时珈“嗯”了声，又有些腼腆地冲她们一笑算是回应。 到街上时耳边瞬间热闹，耳边不停串着嘈杂的叫卖声，镇里就是这样，中午时村里人少的可怜，镇上人却很嘈杂，这里很多都是老人出来摆摊卖水果蔬菜的，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手工编织竹艺品的摊位。时奕去小摊前称了袋苹果，他外婆想吃苹果了，他特地出来买的。 这里很多都是老人没有手机或不会用支付软件，时珈每次来街上买东西都带的现金。街上有个人让时奕觉得奇怪，他大热天穿个外套带个口罩、也不怕中暑。苹果称完后时珈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朝老头递过去，他伸胳膊时有人快速冲过来往他口袋里塞了个东西，他以为那人是偷东西的连忙扭头追去，背影就是那个穿外套的奇怪中年男人。 卖苹果的老头在后面举着三块五毛钱喊：“唉，小伙子还没找钱呢，你跑什么？” 时珈没有回头，他兜里最值钱的就是手机了，如果那个小偷偷了他手机他真的会很崩溃，手机对他家来说已经算很贵了。 人群已经将那‘小偷’淹没了，时奕放慢脚步想掏掏口袋看什么东西被偷了，一摸兜发现手机、现金都没丢时顿时松了口气，东西都没少还多了个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个红色红包，将那红包拆开看了看，有一张纸条。 ——拆开借命成功。 里面还包着五百块钱。 他心底没有一丝恐慌，直直走向寺庙将五百块钱连带着那个红包一同捐进功德箱，就算是给那个借命人积点阴德吧。 寺庙里只有一个和尚盯着他直摇头，时奕看和尚严肃的表情也没敢开口问，直直走出寺庙，独留和尚看着他的背影直摇头。 时奕外婆很信这些东西，但他不信，他回家还是没将这件事告诉外婆，他从出生起就跟外婆相依为命，他不想让外婆担心。 天色渐晚，日落犹如水晶球，将整个小镇笼罩，时奕跟外婆坐在院子里吃饭。 一老一少坐在木椅上，落日的余晖也落在他们身上，极为温馨。 时奕外婆已经六十岁了，岁月将她外貌焕然一新，但看起来仍然亲切，外婆生在重男轻女的年代，她的父母却给她取名为珍珍，陈珍珍，家里很珍惜她，尽管不富裕，还是将外婆养的极好。陈珍珍也将时奕养的很好，他从出生起父亲就进了监狱，母亲生了他没过多久就消失了。 他生的极为漂亮，当时很多人都以为他是女孩，父亲又在那时判刑，所以外婆给他取名时奕，希望他走向光明，不步入父亲的后尘。 “小奕，后天就要开学了，你作业也不需要外婆担心。”陈珍珍声音像平常一样极为温和，手中拿着蒲扇扇了扇，问，“还需要买什么东西吗？” 时奕端着碗看向外婆：“没有了，外婆我来刷碗。” “我们小奕是好孩子，需要用钱就跟外婆说，奥，不要舍不得花。”陈珍珍又叹了口气说，“这么好的孩子上辈子到底是遭了什么孽啊，摊上个这样的爹妈。” 时奕笑了笑说：“外婆，我有您就够了。”他边说边起身将碗筷收好进了厨房。 他对于这两位未曾见过面的父母或许没任何感觉，父亲是杀人未遂进去的，他们家庭确实不好，为什么他一出生母亲就消失了，这么多年她销声匿迹就算不管他，难道就不会担心自己母亲吗？时奕有些不解，索性不再继续想这些。 时奕洗好碗出了厨房，夏天的白天极长，他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半了，天色还是昏沉着不肯入夜，显得天色蓝紫交织，安静又深邃。外婆应该已经睡下了，他也回了房间，房间里有扇窗户，床紧挨着窗户下的墙，旁边就是个小书桌，另一边有个衣柜，他的房间狭小、拥挤，却收拾的极为干净。 他坐到书桌前打开台灯继续预习高二的知识。 房间照着窗户并不隔音，天色彻底黑了，窗外的竹蛉声参杂着其他虫类的鸣叫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手机弹出条消息，是宋声阳发来的，宋声阳家就住他家隔壁，他们是自小一起长的发小。 宋声阳：吃饭没？ 时间已经九点出头了，时奕有些无语地回了句：几点了？ 宋声阳：你不会自己看吗？ 宋声阳：九点十分。 时奕：你也知道啊。 宋声阳：我在你家门口。 时奕：你有病啊，这么晚来我家门口。 他打完这句话起身去院子里开了门。 “你干嘛呢？” 宋声阳没吭声拉起他就跑。 时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宋声阳拉个趔趄。 “唉唉唉，干嘛呢？” 宋声阳拉着他到村里的那颗银杏树下，声音低低，极力控制住那略微哽咽的声音。“你觉得喜欢男生正常吗？”他应该觉得有些突兀，补充了句，“我是帮我朋友问的，不是我。” 此时村里很寂静，只剩阵阵微风吹动树叶的哗啦声，因此他的哽咽时奕听的格外清晰。 时奕沉默了，他人生中从没见过同性恋，只在手机上刷到过，但他对‘同性恋’的态度都是尊重，是男是女不重要，每个人都有爱人的权利。宋声阳高中就转学去了市里，时奕并不了解宋声阳在高中怎么样了，宋声阳没有提过，他也没有多问，宋声阳问出这句话，他多半是喜欢上了男生。 沉默良久。 “你……” 时奕刚说出来个‘你’就被宋声阳打断：“我朋友！” “奥，你朋友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 “我，我朋友他可能不喜欢男的，也不喜欢女的，只喜欢一个男的。” 宋声阳的话有些绕，让时奕在心里读了一遍。 宋声阳喜，哦，不，宋声阳的朋友喜欢上了一个人，他是男的，时奕觉得绕来绕去不就是喜欢男生嘛，干嘛说这么奇怪。 “我没喜欢过人，但我觉得喜欢男的应该挺正常吧。”时奕说，“只要能抵挡流言蜚语……”他有些欲言难止，宋声阳家里挺封建的，他如果真的喜欢男生…… 时奕话刚讲完，宋声阳就立即大喊：“能！能抵挡住。” 时奕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你朋友你这么激动干嘛。” 宋声阳急忙解释道：“没，没有，我说我朋友能抵挡住。” 时奕也没有揭穿，问：“你叫我出来就为了帮你朋友打听喜欢男的正常吗？” “嗯……”宋声阳有些犹豫地说，“其实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你说。” “其实……其实那个朋友就是我，我喜欢上我班上的一个男同学了。” “嗯，猜到了。” 宋声阳一愣，立即问：“你怎么猜到的，我不是说是我朋友吗？” 时奕：“……” 如果真是他朋友就好了，时奕并不想看到自己发小走上这条路，但他又不能阻止发小追爱。宋声阳家里人又封建，如果想走下去，很难。 “这条路很难走，你确定吗？” “我确定，但他不知道我喜欢他”宋声阳说到这头低了下去，语气也跟着低落下去，“也不知道我喜欢男的……” 时奕无话可说，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们认识多久了。” “我们高一认识的。”宋声阳扣着手指说，“他人特别好。”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陷入了沉默，时奕还在等他继续介绍，等了一分钟还没见宋声阳有继续开口的意向，“没了？” “啊？”宋声阳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奥！他长的还特别好看。” “就这两点就把你迷的神魂颠倒吗？” “你了解他的为人吗？” 两句问题将宋声阳问的有些懵，接下来就是恋爱脑迷惑发言，“你别质疑，他人很好，我想向他告白。” 时奕：“？” 最终两人不欢而散。 回家后的时奕很生气，他并不是因为宋声阳反驳他的话生气，而是怕宋声阳喜欢的男生不是什么好人，又因为性取向在学校被人欺负。 他在网上搜了发小是同性恋怎么办。 但搜索出来地全是网络热梗，这让他有些烦躁，消息弹窗在这时弹出来条消息。 宋声阳：对不起，我今天说话没过脑子。 时奕在对话框打出你们才认识一年左右，你了解他人品什么的吗，打了又删。 最终发出了条，——你自己掂量吧。 后就将手机扔在一旁继续预习高二。 宋声阳回了句‘嗯’后便没有多说。 暑假结束的第一天，尘封已久的教室已经两个月没清理，桌椅上落下了一层薄灰，时奕到教室后准备先将桌椅擦擦。他走到座位旁发现已经被擦的锃亮，张朴亮跑过来，说：“感动吗？我擦的。” “行，感动。”时奕坐下说，“谢谢。” “过两天开学考完就要调座了。”张朴亮扑过来抱着时奕说，“我舍不得你啊，好同桌。” 时奕有些哭笑不得地将他推开，“没事，你好好考，争取考好点能跟我坐一块。” “不行啊，我感觉过了个暑假我又变傻了。”张朴亮顿时痛哭流涕。 班主任在这时从前门走进教室，先将教材放桌上后就拍了拍手让学生安静，学生顿时安静朝她看去，她还是很高一时差不多，脸上的妆容不变，仍然是带着棕框眼镜，抹着大红色口红。不同的是她身后跟了个少年，少年身高腿长，长相白净，骨相优越，眉骨十分深邃，穿着白色校服短袖也极为好看。 一时让班里许多女孩兴奋许多。 时奕也抬头看去，他只觉得讲台上的少年眼睛看起来温柔，但时奕总觉得他眼下的温柔下藏着些说不出的感觉。 第2章 转学生 “安静。”班主任威严地声音袭来，班里瞬间安静下来，她便开始介绍起来，“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 班主任招呼新同学过来自我介绍。 “我叫沈家暮，刚转学过来，请多多关照。” 沈家暮介绍过后班主任就将他安排到仅剩的空位那，并告诉他“后天开学考试，到时候会调座位，你先将就在最后一排坐几天。” 沈家暮淡淡地“嗯”了声，径直坐到最后一排。 他们班上午开了班会。 班主任先是要收暑假作业，这让班里哀嚎声不断，紧接着又听广播领了新学期课本和教辅，简单地强调开学注意事项，作息、班规调整等等。他们班高二换了新的地理和生物老师，班主任也简单地给他们做了介绍。 中午吃饭铃响，班里很多同学已经冲向食堂，只剩些女同学扭扭捏捏地想上去认识沈家暮。 “沈家暮你好，我叫陈衿染，我是班里的班长，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陈衿染长的很漂亮，一头并肩短发显得很乖。 沈家暮抬头：“你好陈衿染，多多关照。” 他一抬头，陈衿染看着他禁欲的长相，不禁有些脸红，愣神了片刻，开口询问：“你是从哪转学过来的？为什么转我们这啊？” “从市级中学转学过来的。”沈家暮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爷爷让我转学过来。” 时奕和张朴亮一同去了食堂，今天高中三个年级都开学了，食堂人特别多。 两人打过饭后就在人群中找了张空桌子坐下，两人坐下刚吃几口，张朴亮就看到人群中显眼的少年。他拍了拍时奕肩膀：“唉，你看那是不是我们班新新转来那个。” 时奕也抬头望去，食堂里差不多已经没有空桌，沈家暮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像是也在找位置坐。“是。”时奕想了想说，“我记得他好像叫沈家暮” 张朴亮听后，连忙朝沈家暮招了招手，冲着沈家暮那边大喊着：“沈家暮！沈家暮！” 沈家暮循声看来，连带着周围很多同学也循声看来，整的时奕这个社恐人有些不好意思。 见沈家暮看过来，张朴亮也连忙叫：“这！” 沈家暮在时奕对面坐下。 张朴亮告诉沈家暮：“我们食堂人特别多，所以吃饭要跑快点。” 沈家暮笑了笑，温和地说：“知道了。” 时奕对陌生人有些社恐，所以并没有开口，只是害羞地吃饭。 三人吃过饭后一同回到教室，班里此时还没那么多人，很多人要么在厕所里，要么在外面散步。他们学校有挺多早恋的，也有许多小情侣在学校食堂后面的小树林里偷摸约会。 张朴亮到班里头一粘桌就睡着了，昨晚估计没少熬夜。 时奕打开课本继续预习。 晚上沈家暮被分到了跟时奕同一个宿舍，时奕想借此认识一下新室友，他不会社交，也怕找不到几会以后尴尬，便跟着张朴亮一同帮沈家暮一起收拾了床铺。他们学校宿舍一般都是六人一间，但他们宿舍是最后一间，因此现在加上沈家暮一共只有四人。 连孟阳也在此时回了宿舍，他常年打篮球，因此皮肤晒的有些黑，估计是刚和小女友约会回来，此刻他脸上还挂着未消散的红晕。 他见新同学被分到了同一个寝室，便对他做了自我介绍。 十点宿舍熄灯后四人也都躺下了，但有两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时奕盯着上铺，张朴亮犹如一条蛆一样翻来覆去，整的时奕有些睡不着。 他敲了敲上铺床板：“张朴亮你不睡干嘛呢。” 张朴亮从上铺探了个头出来，说：“我睡不着。” 连孟阳从对面上铺坐起看过来，说：“我也是。” “你带手机没？” “肯定带了啊。” “那……”张朴亮提议，“打会儿游戏？” “行啊。” 时奕扭头看了看身后的脑袋，很安静，时奕以为沈家暮已经睡着了，他也要睡了，不然怕明天起不来，便开口提醒道：“你们要打游戏小声点，你们不睡我们还要睡呢。” “好好好。”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时奕觉得没睡多久，就被很大的一声“砰”吵醒，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咳嗽，睁开眼一看，连孟阳的床侧翻了，溅起的灰尘才让他咳嗽。 沈家暮也被吵醒了，张朴亮连忙下床开口询问连孟阳有没有事，得到没事的答案后连忙大笑。 沈家暮跟时奕看样子都有些发懵，张朴亮给他们讲了连孟阳是怎么将床搞翻的。 “连孟阳，哈哈，连孟阳英雄死了，说他菜他还要来抢我手机，他没下床就伸手来拿，我想逗逗他，伸手把手机递过去，他一伸手我就缩了回来，结果他一弹跳准备抢过来，床应该是固定墙的螺丝松了，就连带着侧翻了，手机也没抢到，不过幸好人没事。” 这巨大的声引来了宿管，他在门口重重地拍门，还问里面发生什么了。 他们连忙将手机藏好，离宿舍门最近的沈家暮去开了门。 一开门，宿管见眼前的场景就不禁头疼，也有些疑惑：“大半夜的你们宿舍不睡觉干嘛呢？”又指了指床说，“这床是怎么回事。” 连孟阳脑子飞快运作。突然声音放大“奥”了声，整个寝室的人齐齐都看向他，他说：“我做梦梦到我跑三千米呢，一蹬腿床就侧翻了，肯定是你们学校的问题，没固定好。” 巨大的声响也吵醒了其他宿舍的人谈着脑袋过来围观，只不过都被宿管大爷一声令下退回去了。 这晚整个宿舍被弄的鸡飞狗跳，他们四个也都没睡好，最后连孟阳跑到张朴亮床上睡着结束。 第二天早读他们一到座位除了沈家暮外，其余三个全都粘桌就睡着了。 早读铃响，时奕悠悠转醒，张朴亮还在继续睡，时奕叫了叫他，但他要继续睡，时奕只好一人去食堂。早上的食堂人不算多，很多学生都在早餐间隙补觉不打算吃饭，时奕打过饭后一眼就看到沈家暮了，沈家暮也是一个人。 他走过去，问：“我可以坐这吗？” 沈家暮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点了点头。 这次时奕坐在沈家暮旁边，他单独面对沈家暮还是有些害羞。他面对不熟的人一直都挺内向，他也不太会社交，身边的朋友要么是一起很小那时候就认识，具体怎么认识的他也忘了，要么是很外向的，但面对沈家暮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些后悔坐在这。 他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性格的，但听别人说这好像叫‘慢热’。 很快到了周四，今天要进行开学考试，时奕暑假也每天恶补高中知识，他对这次考试还挺有信心的。 考试考到晚上九点才考完，他们一天除吃饭时间外几乎都在动笔，学生们出考场时格外疲惫，还有许多唉声叹气的。 时奕觉得这次考试题目难度不大，但考了一天也很疲惫，回宿舍时只有洗手间里有个人在洗澡，其余人都还没回来，时奕只好坐在床边刷手机。 没过一会儿洗手间门就开了，一阵热气也扑面而来，时奕抬头就见沈家暮在擦头发，他随手将手机扔到床上起身。沈家暮个子很高，时奕拿个毛巾走到他旁边看了眼，只觉得沈家暮全身都在冒着热气，沈家暮比他高半个头左右，他有一米七六，那沈家暮应该有一米八五左右了。时奕这样想着沈家暮突然看了过来，他脸上还带着从头发上留下的水渍，时奕连忙和他错开视线假装很忙去洗澡了。 洗澡时淋浴声掩盖了他的大部分听觉，他只隐约间听到有人回了宿舍，但具体也没听清，他以为是宿舍另外两人回来了，也没多想。 他出来时沈家暮已经躺床上了，宿舍另外两人还是没回来，这让他不禁有些疑惑，是他听错了吗？他看了眼自己床铺，想起他手机不是扔床上了吗？现在突然消失了，难道刚刚来到的是宿管？他来不及多想翻了翻床铺，在枕头底下找到了手机，他很困，找到手机便松了口气，没顾上别的躺下就睡熟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早读，时奕已经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他背着英语书，视线不自觉飘向张朴亮，张朴亮拿个尺子磨一支白色的粉笔，下面还垫着张纸接粉笔沫，随后又加了点水用笔芯搅拌，看着有点恶心。 时奕敲了敲他的课桌，问：“你干嘛呢？” 张朴亮正拿着粉笔沫加水和成的一坨糊状的东西砌在墙上：“学习差以防以后找不到工作，先练习下怎么砌墙，还能给学校做些贡献。” “这么早就开始考虑未来了？”时奕瞬间没有继续背书的兴趣，他对未来的想法只有赚钱让外婆过好日子，他怎么赚钱呢，有些迷茫，他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他妈妈会回来看他吗？之前心中想的是没有妈妈也没关系，其实他内心还是渴望的。 早自习很快下课，时奕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耳边张朴亮叫他的声音，张朴亮朝他眼前摆了摆手：“发什么呆？” 时奕这才回过神来：“没什么。” 下午最后一节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班主任走到班里。 她给学生们讲了周末注意事项后就放学了。 时奕和沈家暮留下来值日，沈家暮在前面擦黑板，时奕在拖地，班里的同学也陆续离开了，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人。 时奕拖地拖的正起劲时前门有人进来，时奕匆匆抬头看了眼，是个女生，他不认识，又埋下头继续拖地。女生走到他面前站立，她手中拿着封粉色信封，红着脸低头递给时奕，时奕错愕地抬头，他之前收到过很多封情书，但每次再收还是会觉得紧张。 他看了一眼信封，上面写了两个字‘祁穗’，他将信封推了回去，低着头说话声音很小，“抱歉，谢谢你的喜欢……但我不适合谈恋爱，你这么漂亮肯定能找到更好的人。” 祁穗眼眶瞬间红了，这让时奕更加紧张，还没来得及安慰祁穗就冲出教室了。 时奕抬头看去，沈家暮好像没有注意到刚刚发生的一幕，时奕也没在意。两人一同收拾完教室，时奕背起书包离开，沈家暮就跟在他身后。 一路无言，时奕面对沈家暮还是很紧张，直到校门口，沈家暮上了辆私家车时奕才松口气。 他独自去到公交站台，这个点已经没有学生等公交了，只有他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公交站台。一旁突然有人说话，“是小奕吧，现在才放学啊？” 第3章 第 3 章 方才旁边没人，这时候突然有人说话让时奕吓一跳，他侧头看去，是宋声阳奶奶。 “李奶奶好。”宋声阳奶奶姓李，时奕一直跟她叫李奶奶。 “唉。”李奶奶应了声，又叹了口气，“声阳这孩子不知怎么滴昨天突然回来闹着不要上学。” 公交车这时候到了，两人一起上了公交车。时奕联想起宋声阳说他要向一个男生告白，估计是…… 这让他不禁往坏处想去。 两人找座位坐下，时奕觉得李奶奶应该还不知道宋声阳喜欢男生的事，他也不能提起，只是说：“这么小年纪怎么能不上学呢。” “我问他是不是在学校遭人欺负了他也不吭声。”李奶奶欲言难止地看着时奕，最终下定决心说，“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他是不是在学校被……” 时奕也明白她的意思，“李奶奶您放心，我回去问问他发生什么了，再劝劝他。” 李奶奶这才有些笑意，“那麻烦你了小奕。” “不麻烦。”时奕小时候周围很多邻居都对他很好，包括李奶奶，他和宋声阳关系更是没得说，就算李奶奶不说，他也会去找宋声阳问清楚，大不了就让宋声阳转到他学校。 时奕到家门口就闻到院子里传出来的饭香，他走进家门没在院子里见到外婆，跑到厨房看到外婆在炒菜。 外婆像是听到他过来了，扭头笑着说：“小奕回来了，饭马上就好。” 今晚天黑的格外早，细雾蒙蒙，天空也看不太清，看不到没有满天星辰，只能看到那一轮雾也遮不住的明月，今晚像是要下雨一般。吃过晚饭后时奕站在宋声阳家门口，给他发消息叫他出门。 宋声阳慢吞吞地出门，他将门轻轻关上，一言不发地跟在时奕身后。 穿过一道短树林后到达一个小广场，今天天色不好，平常热闹的地方今天却一个人都没有。两人坐到铁色长椅上。 时奕率先开口：“表白了？” 宋声阳低着头轻轻应了声。 又是一片寂静。就算宋声阳表白被拒他也不可能会这么沉寂，时奕已经猜到他在学校经历什么了，他不敢往下想，也不想往下想。 宋声阳淡淡开口了，他说：“我单独像他告白了，他没同意，只是告诉了很多人。”他说的好似轻描淡写，“很多人都说我恶心，他们说同性恋恶心，让我去死。”他说完在也抑制不住眼泪，轻声啜泣起来。 时奕不知道怎么安慰，轻轻拍了拍宋声阳的背。就这样等到他渐渐平复下来，说：“你转学吧，跟我一起上学。” 宋声阳抬头看了眼时奕，又低下头，“好。” ——就在这一瞬间，时奕肩膀上滴下来一滴雨珠，瞬间，视线里组织成雨幕。 两位少年都没穿外套，下雨的瞬间起身。少年在雨中肆意狂奔，雨打湿了全身，像是有人在尽情忏悔。 时奕到家后看着宋声阳回了隔壁。全身都被雨打湿，外婆担心地站在屋檐下，看到时奕回来连忙拿着毛巾朝他走去。 外婆将毛巾盖在时奕头发上，时奕接过擦了擦头发。 外婆一脸担心地问：“声阳那孩子怎么样了。” 时奕边擦头发边说，“没事了，他不想在他们学校呆，他同意转去我们学校。” 外婆听后连忙推着时奕让他去洗澡，害怕他感冒了。 时奕就淋淋雨，他才没没那么容易感冒呢。 时奕去浴室洗了澡出来，出来时打了个喷嚏，他吸吸鼻子，没往感冒这一类想去，只觉得这是有人骂他了。用吹风机胡乱吹干头发后，就直接躺床上了。 这一夜睡的很熟。 他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昨晚回来忘拉窗帘了，房间内一片明亮，还能听到几声鸟叫。 他昏沉着起身开了门，外婆站在门口看到他通红的脸蛋。 ‘哦哟’了一声，外婆连忙抬手摸向他的额头，很烫。 时奕极少生病，外婆显得有些慌乱，连忙招呼他躺下。 外婆再进来时手里拿着根体温计。 时奕觉得自己现在身体沉重的像是被压在五指山的猴子一样，身心俱惫地将体温计塞进腋下。 外婆出门后时奕立马就昏沉过去了。 朦胧间看到外婆将体温计拿出来。 又看到外婆端着碗药来，她把昏沉的时奕叫醒，让他必须喝药。 喝过药后又沉沉昏睡过去。 生病中的时奕，没了思考的能力，更没有想起那次‘借命’。 只是做了个梦。 ——梦里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人相伴，只有他自己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旁边的仪器滴滴作响。 怎么可能…… 他是最健康的，他才不会生病，他还要让外婆过好日子呢。 半夜时奕悠然转醒，意识还是有些模糊，外婆就坐在他床边，见他醒来立马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那么烫了。 时奕看外婆那担心的神情，勉强地冲她挤出个笑来。 外婆出了房间，没过一会儿又回来了，她将房间里的灯打开，时奕忍不住地晃了晃眼睛，外婆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时奕将面条吃完，外婆这才松了口气，但以防万一还是拿着体温计又给他量了一遍。 十分钟后拿出来，外婆眯着眼睛看体温计，这时候没有借助阳光，外婆年纪大了看不太清，时奕拿过体温计看了看，三十七度。 外婆又去外面端了碗药让时奕喝下才肯回去睡下。 时奕愧疚更胜，想又想起那个‘借命红包’，还是觉得只是巧合罢了。 时奕去隔壁叫了宋声阳，他们一起坐公交去学校。 因为宋声阳要办手续，所以他们来的比较早，镇镇秋风轻柔地抚过他们的外套，这时的校园还很寂静。两人来到教务处，宋声阳进去了，时奕在外面等，耳边传来一声猫叫。他循声看去，教务处旁边有个纸箱，他走过去蹲下，里面有只奶牛猫在喂三只小猫喝奶，应该是被学校收留了。他轻轻抚摸它的头部，又从书包里拿出一盒牛奶给它加上。 时奕很喜欢猫猫狗狗，但奶奶不喜欢，家里就没有养，这次在学校看到，更是爱的不得了。 他看得入迷，身后站了个人也浑然不知。 “——时奕？” 时奕听到扭头看去，穿着黑色校裤的腿映入眼帘，他抬头看去，看起来颇有一番居高临下的意味，但一眼对上那双怎么看都温柔的眼睛就忽地没有了，微微秋风浮动着眼前少年的头发。沈家暮眨了眨眼睛，时奕这才反应过来，问：“你来这么早啊？” 沈家暮“嗯”了声便蹲到他旁边撸了撸奶牛猫。 时奕想到他们教室不在这边，这样想着便问出了口：“我们教室不在这边，你在逛校园吗？”沈家暮看了他一眼，随后视线继续看向奶牛猫，“教务处主任让我来的。” 时奕“奥”了一声没有追问下去。 教务处的门口了，时奕和沈家暮一同回头看去，宋声阳迈步走了出来，先是看了眼时奕，又看了眼沈家暮，眼神像是再问‘他是谁？’。 时奕介绍说：“他跟我一个班，也是转学生，叫沈家暮。” 宋声阳面色还是疑惑，时奕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就扭头给沈家暮介绍了宋声阳。 沈家暮还是淡淡地“嗯”一声。时奕也看出来了，沈家暮性格应该是高冷形，但对上他温柔的眉眼又不这么认为。 宋声阳还是面露疑惑，时奕问：“你怎么了？” 沈家暮走后，宋声阳告诉时奕，“沈家暮之前是我前学校的，还跟我同班，好像是身体原因没怎么去学校。我们这次都以为他还是请假了，我现在才知道转学了。” “啊？”时奕也疑惑起来，身体差？他觉得沈家暮看起来身体也不差啊，精神也很好，开学也没见过他请假，“他看起来很健康啊。” 宋声阳看起来还是有些顾虑，“那应该是暑假病治好了吧。” 两人先去宿舍将东西收拾好，时奕宿舍还有两个空床铺，宋声阳自然而然地跟他一个宿舍。收拾好后又逛了逛校园，回到班里时同学也陆陆续续来到差不多了。 张朴亮苦着脸，一见时奕来了就开始笑，又看了眼他旁边的宋声阳。张朴亮疑惑，他回忆了一下，他在学校没见过宋声阳。 时奕又开口给双方介绍。 宋声阳跟张朴亮性格都大大咧咧的，很快就打成了一片，先前的顾虑也消之云散。 上课铃响，时奕看了一眼班里，班里人除了沈家暮外都到齐了，他也没有在意。 班主任进班后先是介绍了宋声阳，介绍过后就开始把成绩排名投屏到白板上。 班里的同学瞬间一拥而上，时奕准备上前时老师叫住了他，班主任手里还拿着一张假条。 “时奕，有人给你请假了。”班主任将假条递过去，“有人在门口等你。” 时奕有些疑惑地接过假条，但来不及多想便出了教室。这时候的校园里依然冷清，还能听到每个班喜怒地声音。 到校门口，时奕看到一条街的领居叔叔，邻居叔叔朝他招了招手。 时奕还是疑惑，将请假条交给门卫后来到邻居叔叔面前。 叔叔脸上看不出神情，只是让他上车，时奕也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