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求死不得后》 第1章 求死x书生x幼狐 传说。 【曜纪·长光五年】 天界有巨木,名曰【世母】。 其根贯九幽,其枝达八荒,传闻万物皆由其化生,乃天地之始母。 时有【光阴神子】,司掌时序流转,镇守乾坤。 神威所至,四海承平,八荒宁靖。 凡尘有谒:敬奉神子,可祈长生。 “都说了是传说,谁信啊!” “就是就是。” “来接着喝!” 酒楼里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宾客们谈笑风生,气氛热烈。 在没人留意的角落里,坐着位好生俊俏的男子。只见他眉头紧皱,手下意识摆弄着脖子上挂的银铃。如此热闹的氛围只让他觉得烦躁,可他不得不停下休歇。 “就差一步了。” - 月色撒满大地,却惟独没有照进庙里。冷冷清清,连妖兽都不愿在此驻足。庙外长满了树,落叶堆积,杂草丛生,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 如此清冷的地方,里头竟然躺着团黑得看不出是什么生物,好似人型。 再凑近点瞧,嘿,就是个人。 庙里静无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奇怪的气味,估摸着是木板的霉味。 秋长明在庙中央醒来。 身下是长年积攒的尘埃。这座建筑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除了那尊被岁月侵蚀得面目模糊的神像。 神力正自行修复着那被阴火灼烧的躯壳。焦黑的皮肤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新生的肌肤,苍白不见血色。 他躺在那里,银色的眼瞳望着布满蛛网的穹顶,空茫茫的。 方才熄灭的,是第九道九幽阴火。 九火齐烧时,神魂被极致痛苦撕扯的感觉,足以让任何存在发狂。皮肉焦煳,筋骨成炭,又在神力作用下强行复原,周而复始。 他甚至已经习惯了八火焚身——只因为比起九火齐至,那痛楚竟也算得上温和。 当最后的一道火熄灭时,他眼瞳里显现出的是如此不甘。 此刻刑罚已止,新生肌肤光洁如初,可那蚀骨钻心的痛楚余韵未散。比这更难熬的,是紧随刑罚之后,那将他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的虚无。 天道不容他。 这刑罚,这每隔百年便将他随机抛掷一处的放逐,皆是明证。 又一个百年,过去了。 秋长明缓慢坐起身,咳了两声。动作间,身上附着的焦壳也随之落下。原本的神袍早已在无数次自毁尝试中化为飞灰,如今的白衣是用基础的法力幻化出的。 用来清理身体的法力还是有的,他心生一计,霎时身体就白净了。 稍作休息后,秋长明这才留意了周围的环境。 此地是秋长明存今的神庙,曾受过万民朝拜,如今却矗立在荒林之中。穹顶早已坍塌了大半,连树都长了进来,真是可笑。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他低头呢喃,声音清冽,在这死寂的神庙中起了回音。 纪元更替,旧神本该本该功德圆满,重入轮回,以此流传百代。可不知为何秋长明并没有就此转世,而是中了诅咒,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有被世人遗忘方才消散。 被遗忘对于依赖信仰存在的古神而言,本身就是最残酷的消亡方式。 他知道自己的力量正在流逝,身形日渐稀薄。想当然也是快被世人遗忘了吧,终有一日将会彻底化为虚无,在这世上从未存在过。 他本可以安然接受这注定的命运,在沉睡中走向终点。 然而他并没有。 他心里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执念,让他无法去选择沉眠。他必须保持清醒,在潜意识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还不能就这样离开。 他不明白这执念从何而来。关于耀纪的一切,他的记忆是一片空白,连如何失去的都无从追溯。 或许,是那时的自己许下了什么承诺吧。毕竟他曾是言出必随的神明,答应了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然而,天道连自我了断的权利都剥夺了。 曾经,秋长明也有尝试求死,结果无一例外。 无论秋长明用何种方法求死,最终的结果都仅有一个。 总是在濒临彻底湮灭的最后一刻,神力会强行介入,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然后开始漫长痛苦的修复。 他站起身摇晃地走到那尊布裂痕的神像前。 神像的面容早已模糊不清,唯有轮廓还能依稀看出昔日的庄严。 他伸出手,指尖拂去灰尘,露出神像基座上刻着的名字——【光明神子·明渊】。 秋长明的真名如今除了他自己,恐怕再无一人记得,记得的也只有明渊这二字了吧。 看着神像的样子,秋长明觉得自己真是可悲,但还是想用法力把神像修补好。 “嗡……”一声低颤,金芒尚未成形便猝然溃散,反噬的力道刺入神魂。秋长明闷哼一声,踉跄半步,以手撑住冰冷的石台。 猛地,秋长明感受到自己呼吸不得,脸瞬间憋得通红,双手胡乱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不曾眼前一白,只见地板突然出现在眼前,扬起一圈粉尘。 好难受。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这次不同以往,比任何一次都强烈。 是快被遗忘了吗? 真正接近死亡的滋味真不好啊。 或许就解脱了... 刹那间,一阵极其轻微的响动,从神庙破损的门口传来。 这里荒芜了太久,连飞鸟走兽都极少踏足。到底是谁? 尽管有很多疑问,但他已经无力管辖,谁来都无所谓了。对于他而言,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那人脚步声很轻,带着虚浮的无力感,越靠越近。 一个人影踉跄地闯了进来,呼吸是上气不接下气。 那是一个穿着青色布衣的书生,看上去年纪的很。他背着一个书箱,浑身被夜露打湿,正扶着门框喘气。 书生拖着步子走进,并没有寻找避风之处,也没停下观望,而是径直朝着神像下的秋长明疾步走来。 凡人眼中是看不到神明的,书生应当是看不到秋长明,只是看见了神像而已。 书生在距离秋长明还有五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隐晦掠过秋长明,最终落在了那尊神像上。 随即他解下书箱,不顾地上的污秽,朝着神像双膝跪了下去。俯身,深深一拜。 “愿神明大人...安康。” 书生的声音轻得发抖,略带沙哑,却异常清晰地传入秋长明耳中。 没有祈求富贵,没有祷告平安,只是一句最简单的安康。 就在书生额头触碰到冰冷地面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猛然击中秋长明! 他感觉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牢牢系住固定在了原地,他感受到自己那不断流失的神力,竟停止了消散。 随及,一股温暖纯净的气息,钻进秋长明体内。这股气息与他相似,却又带着陌生的味道。 吸收了这奇怪的气息后,身体神奇般不疼了,身上旧伤也隐隐约约有愈合的迹象。 秋长明瞳孔骤然收缩,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依旧保持着跪拜姿势的书生。 眼前这个凡人...这...怎么可能? 书生站了起来,看向神像,闭上双眼,双手和十,唇齿微动。 秋长明并没听清他讲了什么。 书生的眼睛里充满复杂的情绪,是他看不懂的悲伤。 书生没有再过多停留,甚至没有去拿起那个书箱,只是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神庙,消失在门外的月光里。 来得突兀,去也干脆。 秋长明疑惑不已,他穿越这深夜的荒林,闯入这破败的神庙,就只是为了献上这一拜,说出那一句话吗? 神庙内重新恢复了死寂,月光依旧清冷。 秋长明还是没想明白书生的行为。他撇过头,看着地上那枚,书生方才留下的野果。 真的还有神明没见过的东西,这世间真大变了。 他过去捡起这枚紫色的野果仔细端详,发现与他认识的“快果”外形有些相似,颜色却是不同。闻起来也没有气味。 “唔----” 秋长明倏然抬眼,放下手中的野果,目光投向殿门之外。 只见在门槛内的阴影里,一只妖兽正趴在那细细颤抖着。 他本该无视。万物生灭,自有其轨,他自身尚且困于囹圄,何来余力顾念其他?可脚步却像有了意识自行跨向门边。 那是一只幼狐,通体漆黑,唯有耳尖带着一缕若隐若现的暗金。体型不过巴掌大,蜷缩在乱石之中,皮毛被血色浸染大半,气息微弱。 它小小的身体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痕,最重的一处在后腿,几乎撕裂。 感受到注视后,它似乎想爬进来,挣扎不久后连抬头的力气都没了,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地哀鸣。 那双偶尔因痛苦睁开的眼瞳,竟然是纯粹的金色,此刻正涣散地望着秋长明。 秋长明不知为何想将他抱起。 就在秋长明即将触及幼狐的瞬间,幼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艰难地将它的脑袋朝着秋长明所在的方向轻微地蹭动了一下。 秋长明指尖骤然僵住。 他俯下身,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只昏迷的幼狐从地面上捧了起来。 幼狐在他的掌心里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冰冷的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而本能地眷恋。 秋长明这才发现幼狐脖子上有一个小小的银铃,这银铃可不像是凡间能获得的,它究竟是什么来历? 新人新书,会努力提升文笔的![橙心] 呜呜,没有好好学习导致表达特别差,写一篇要一整天。不过先定个十万字小目标,无论好坏先坚持。[好运莲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求死x书生x幼狐 第2章 照顾x阿影x蚀妖 秋长明刚想把银铃翻面查看,还没碰上,体内的神力就又暴乱了,他也只能就此罢休。 回到神庙的一角,秋长明将幼狐放在以法力临时采摘的干草上。 他指尖蕴起凝聚的法力,迟疑片刻,终是落在了那些狰狞的伤口上。金光过处,皮肉开始愈合。秋长明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些伤口不太对,为何如此难愈合。按理说该早好了,难道我法力更弱了? 秋长明对此产生了怀疑。 还是等它醒来再问吧,看起来不像普通的幼狐。 幼狐在昏迷中发出细弱的呜咽。它的毛发上沾满了血污和尘土。秋长明沉默地看着,取出清水一点点浸湿衣角,耐心擦拭着它皮毛上的污浊。 动作生疏,却很专注。 “为了来到这里,你倒是拼命。”秋长明看着昏迷的幼狐,摇摇头,继续为它处理伤口。 处理完伤口,他盘膝坐在幼狐一旁,尝试入定,神识却难以如往常一样沉静。 夜深,幼狐发起了高烧。在干草上不安地扭动,喉咙里溢出痛苦的呻吟。它试图用受伤的腿蹬踹空气,伤口险些再次崩裂。 秋长明被这动静惊醒,不过他本就未曾真正沉入定境。 他伸出手,指尖在触及那皮毛的瞬间又收回。 他犹豫了一下,终是将手掌轻轻覆在幼狐不停颤抖的脊背上,用法力安抚。 幼狐在这股温和力量的抚慰下,逐渐平息下来。 看着幼狐熟睡的样子,秋长明没有移开手。 - 翌日,幼狐从温暖中醒来。它猛地睁开眼,眼瞳里充满了惊惧与警惕,下意识想要弹起,却牵动了全身伤口,痛得他呜咽一声,又软软地跌了回去。 随后,它看到了他。 那人就坐在不远处的石台上,闭目盘膝,霜白的衣袍衬得他面容清俊如画。 幼狐一眨不眨地盯着秋长明。 秋长明早已感知到它的苏醒,却并未立刻睁眼。他在等。 幼狐观察了许久,见秋长明毫无动静,腹中突然传来的强烈饥饿感。它动动鼻子,嗅到空气中残留的法力,是桂花味的。 好香啊! 它尝试着轻轻地呜了一声。 秋长明睫毛颤动,睁开了眼。那双眸子落在幼狐身上。 他抬手,指尖不知何时多了一片嫩绿的叶子,叶子上凝结着几滴晶莹的露珠。这是他清晨时分顺手从庙外摘的。 他将叶片轻轻推到幼狐面前。 幼狐伸出小舌,飞快地舔了一口露珠。 清甜的滋味在口中化开,它没忍住又多舔了几口,直到将露珠饮尽才抬起眼再次望向秋长明。 秋长明默默地看着它完成这一切。施舍一点露水,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事。 他看着还未尽兴的幼狐问道:“你为何而来?” 幼狐歪歪头,一会才缓缓开口:“不知道。” 果然会说话! 秋长明又问道:“伤是怎么弄的?” 幼狐眨眨眼:“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你。” 我?秋长明没好气地笑着问道:“我是谁?” “你是,”幼狐是思考了好久,最后还是摇摇头,“不知道。” 真是一问三不知。 看着幼狐清澈的眼神,秋长明觉得也不像是在撒谎。 罢了。 “你有名字吗?”秋长明看着又陷入思考的幼狐,“就叫你...阿影吧。” 秋长明随口起了个名字。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阿影开始探索这里,但活动范围始终以秋长明为中心。 它总会不由自主地望向石台上那道寂然的身影。 偶尔,秋长明因为神力反噬时,它会立刻停止所有动作,耳朵警觉地竖起。 秋长明并未在意。 直到有一次,剧烈的反噬袭来,他喉头一甜,强行将涌上的腥血压下,周身气息都紊乱了一瞬。 就在这时,他感到脚边传来毛茸茸的触感。 低头看去,阿影不知何时竟拖着伤腿挪到了他身边,正用脑袋小心地蹭了蹭他的脚踝。一下,又一下。 秋长明僵住了。 千年光阴,他承受过信徒最狂热的崇拜,面对过敌人最恶毒的诅咒,感受过天道最无情的碾压,从未被一个小生命,以这般方式试图靠近,试图安抚。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夜色再次降临。 庙内比白日更显幽深寂静。阿影因为伤势,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秋长明依旧坐在石台上,梳理着体内紊乱的神力,效果甚微。 片刻,痛苦的呜咽声传来。阿影在睡梦中剧烈地颤抖起来,四肢乱蹬。 秋长明睁开眼,看着那在噩梦中无助挣扎的小身影。 他看了片刻,终是无声地叹口气。 衣袖拂过,他再次将阿影捞起置于膝上。手掌覆上它依旧有些发热的额头,温和的法力缓缓注入。 阿影在他掌心下逐渐安静下来。 它无意识地在他膝上寻了个更舒适的位置,将自己团成一团,尾尖盖在鼻子上,沉沉睡去,这一次,再无梦魇侵扰。 秋长明没有动。膝上传来了重量,那温暖的躯体依偎着他。 守护?他连自己都守护不了,何谈守护他人? 他伸出手指,拂过阿影耳尖柔软的绒毛。 接下来的几日,阿影的伤势在秋长明断续的法力滋养下恢复得很快。 它会亦步亦趋地跟在秋长明脚边;会在秋长明打坐时,安静地趴伏在不远处,用那双澄澈的金瞳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会在长明偶尔投来目光时,欢快地摇动尾巴。 秋长明依旧沉默寡言,大多数时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与体内崩坏的神力对抗。 但他不再完全无视阿影的存在。 他会固定为它采集带灵气的露水,有时会任由它蹭着自己的衣角入睡,甚至在一次阿影试图啃咬一块尖锐的碎石磨牙时,他屈指弹出一道微光,将石子击成齑粉,换来阿影茫然又无辜的注视。 - 今日阿影伤势已无大碍,终于可以随着秋长明一起外出。 庙外有一条小溪。秋长明俯身,捧水净面。他瞥见倒影里的阿影,学着他的样子凑到水边,小心地舔舐着清水。喝得太急,还被呛得咳了两声。 秋长明收回目光。 阿影一抬头,发现小溪对面有一棵果树。过不去,只得眼巴巴地望着秋长明:“想要。” 说实话,秋长明有一丝动容。他一直都很喜欢可爱的小玩意儿,只是他注重形象,对外演多就自然形成习惯。 他对阿影道:“自己想办法。” 阿影果真开始想办法过去,只是都没能成功。 秋长明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便把到处乱逛的阿影抱起来,阿影顺手就跳上秋长明的肩膀。这还没完,完事后还大声一句:“站得高,望得远!”眼里笑眯眯。 真是小孩活泼的性子。 秋长明想提醒一嘴小心,思来想去也没能开口,只是走得更稳了。 过了对岸,阿影迫不及待地跳下,爬上树头,咬下一颗果子示意秋长明接住。 看着阿影满脸兴奋,秋长明不想当扫兴的神。伸出手把阿影投下来的果子接住了。 “这里!” “这里也有!” “哇,这更大!” 等阿影跳下来时,秋长明已经抱了一堆的果子,地上还有几个,他后悔没有把上次书生遗漏的书箱带出来了。 阿影心虚地遮住眼睛又放下,缓缓道:“等我以后长大了再补偿你。” 说罢,阿影叼起地上遗漏的果子,借助周围的枝干重新跳回秋长明的肩上,口齿不清道:“回家吧。” 秋长明已经把它当成小孩了,他当然不会和小孩过意不去。想着,便走了回去。 当然,作为神明,哪怕是过时的,也照样能以法力飞行。所以过溪就这么过去的。 回到神庙,第一时间把果子都放进了之前的书箱里。阿影终于没忍住,一口下去,酸酸甜甜的真好吃。 秋长明看着阿影一脸满足,也是从书箱中拿起一颗,尝了下,嗯...还是没味道。他都快要忘记味道的感觉了。 “怎么样?”阿影用它的小短手指着秋长明手中的果子:“好吃吧!” “还行。”秋长明三两下把剩下的吃完。 阿影这才继续吃它的果子大餐。这就对了嘛,我还以为他什么都不吃呢,这不得饿死。 在阿影吃果子的间隙,秋长明似乎被“家”这个词受了启发。看着庙内破烂的样子,这哪里像个家,秋长明决定从现在开始改造它。 开始先要干什么呢?先清理顶上涌进来的树枝吧。秋长明这几日的修炼,法力已经有所恢复。默念咒语,树枝分解成粉末,又重新组成木板,把顶上的空缺补平了。 丑是丑了点,但胜在实用。 阿影吃完不少果子,看着秋长明忙碌的身影,也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帮倒忙了。 秋长明刚清理好地板,准备进行下一步,结果地面出现一长串黑爪印。作案源头还在到处乱搞跑,秋长明只得在后面跟着擦屁股。 秋长明采摘干草回来不久还未清理,阿影就一头扎了进去,干草里的灰尘刺激到鼻子,连打几个喷嚏,动静那个大,把干草吹得到处是。 总之,历经千辛万苦,神庙内终于焕然一新。到时候种点植物岂不美哉。 但这种平静的生活一瞬即逝。 这日黄昏,夕阳的余晖将天际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 秋长明正于殿中调息。忽然,他眉头微蹙,睁开眼睛。 远处,传来一阵暴戾的妖气波动,正朝着神庙的方向迅速逼近。并非冲他而来,那妖气层次低微,甚至无法感知到神庙内的神力残留。 他神识微扫,便看清了景象。 几只形如豺狗,周身缠绕着污浊黑气的低阶蚀妖,正涎水横流地追赶着一只惊慌失措的灵雀。 那灵雀慌不择路,直直地朝着神庙废墟飞来。 麻烦。 秋长明眼中闪过一丝厌烦。他无意插手外界纷争,更不欲暴露自身存在。只需敛息静观,这些不速之客自会离去。 然而,他忽略了膝上的阿影。 阿影同样感知到了那充满恶意的妖气。 它瞬间浑身毛发倒竖,金瞳缩成一条细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的咆哮,身体紧绷,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他甚至试图从秋长明膝上跳下冲向殿外。 “安静些。”秋长明伸手按住了躁动不安的小家伙。 阿影在他掌心下真的不再试图冲出去,只是依旧死死盯着殿外方向,龇着细小的乳牙。 就在这时,那几只蚀妖已然追着灵雀冲到了神庙外围的断垣处。 腥臭的妖风扑面而来,它们显然也察觉到了神庙内的生灵气息。为首那只体型稍大的蚀妖,浑浊的眼珠立刻转向大殿内部,涎水滴落,发出贪婪的嘶吼。 它们放弃了那只几乎到嘴的灵雀,转而朝着大殿入口逼近。 秋长明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本不欲理会,但它们竟敢将主意打到他庇护之物身上。 就在他打算处理掉蚀妖之时,庙外那几只正欲扑入内的蚀妖,忽然大叫。 生物本能的恐惧瞬间压过了贪婪,它们发出惊恐至极的哀鸣,夹着尾巴,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亡命般逃窜而去,眨眼便消失在暮色深处。 第3章 生机x耳饰x妖狐 神庙周围重新恢复了寂静,只留下淡淡的妖秽气息。 秋长明收回目光。他低头,看向怀中的阿影。 只见阿影一动不动,平日里的金瞳不知何时变成了鲜红的血色。 “阿影?”秋长明叫了一声。 听到秋长明的呼唤声,阿影逐渐恢复神志,重新紧张地望向庙外。 发现方才的蚀妖已经消失不见,松了口气。它将自己更深地埋进秋长明的怀里,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胸口。 秋长明感受着怀中传来的温暖。他想问,但阿影看样子是真的失忆了,便不好再说什么。 是夜,阿影睡得格外沉酣,紧紧依偎着秋长明。秋长明却难以入定,他望着庙外沉沉的夜幕,神识悄然扩散开去。 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收回神识,目光落在膝上安睡的阿影身上。 这短暂的宁静,恐怕维持不了多久。 - 翌日清晨,阿影早早起来。秋长明看着它在石柱间穿梭,用鼻子嗅着那些古老石头的气息,偶尔会因一只藏匿的小虫而兴奋地扑腾几下。 生机。这个词突兀地闯入秋长明的脑海中。 这么多年都是他一人。现在,多了这么个小家伙。 它会动,会呼吸,会因伤痛呜咽,也会因一点小小的发现而雀跃。 它用爪垫踏过冰冷的石阶,用鼻息嗅着气味,用那双眼眸打量着这里。 它玩累了,又跑回秋长明脚边,亲昵地蹭了蹭,然后仰起头,用前爪轻轻扒拉他的衣摆。 “我饿了。” “果子这么快吃完了?”秋长明问。 “还有一个没见过的,”阿影从书箱里翻出那个野果,叼到秋长明面前放下:“不敢吃。” 秋长明掏出一片灵叶给阿影,自己则是捡起这个野果,重新研究起来。我怎么会忘了呢? 阿影迫不及待地啃咬起灵叶,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秋长明就坐在那里,他忽然想起似乎也曾如此饲养过一些灵兽,当他想细想的时候却什么也想不起了。 他摇摇头,不再想。尝试往野果中注入法力,试试能否查出不对。 当法力注入后,野果当真开始发生变化,外皮开始脱落。里面果肉是白色的,逐渐浓缩,最终化成缩小版的白莲耳饰吸附到秋长明左耳上。 “这?!”秋长明尝试摘下无果,耳饰牢牢贴在上面,还有一小节细流苏。 阿影吃完灵叶后还想找秋长明再要一片,却发现他耳上的新饰品:“咦,真好看。啥时候戴上的呀?” “不是我戴的,”秋长明解释道:“这是刚刚那个野果。” “野果?野果怎么会变成这个?”阿影不解问。 “是的,我也不清楚。”这玩意也并没有取他性命,那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阿影紧张道:“那...那还是快点摘下吧,万一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岂不是...” “无妨。”秋长明打断了阿影说话,随手塞给它一片灵叶:“我没感觉有危险的气息。” 还是谨慎点为好。 秋长明以防万一,还是在神庙内布置结界,留一手准备。 他觉得这里已经比以前的居住地都好要上不少,决定先临时住下,毕竟也没有哪里可去了。 万一有危险,还可从前几日打通的暗门离开。 就这么修修练,养养伤,过了好些清闲的日子。之前清理过的杂草又冒出头。 阿影这几日居然长大一圈,变得有些痴睡。 秋长明是被一阵细碎的抓挠声吵醒的。 他睁开眼,发现阿影不知何时已醒来,正焦躁地用爪子扒拉着身下的干草,一双金瞳死死盯着庙门方向,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 “怎么了?”秋长明修炼过头,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有不对。”阿影还是死死盯着外面,生怕有人突然闯进。 几乎是同时,庙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的铿锵声。 “确定是往这个方向来了?”一个粗犷的男声响起。 “错不了,罗盘指向这里,妖气很重。”另一个声音回应道:"这破庙荒废百年,正是妖物藏身的好去处。” “老大,这里有些奇怪啊,怎么没入口呢?” “是啊,是啊。” “也没动静啊,该不会是早跑了吧?” 外头开始讨论起来。 “都吵什么吵?”有人大喊一声,“祂不可能骗我们!你们的武器是干什么吃的,祂愿意给你们简直是残暴天物!” 大家用这武器合力一击,结界破碎,真的将墙凿了个大洞。 七八个身着玄色劲装的修士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手中握着一面不停转动的青铜罗盘。 “果然在此!”壮汉目光如电,直射秋长明怀中的幼狐,“妖孽,还不快束手就擒!” 长明抬头,目光扫过众人。他没有说话,只是轻抬手,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立在双方之间。 “结界?”壮汉脸色一变,“阁下是何人,为何要庇护这妖物?” 秋长明依旧沉默。 “头儿,跟他废什么话!”一个年轻修士按捺不住,“连人带妖一起拿下!” 说罢,他手中长剑出鞘,一道凌厉的剑芒直劈结界。然而剑芒在触碰到结界的瞬间,就像水滴融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把剑的威力不够。 众修士面面相觑,这才意识到眼前之人的不凡,竟一时间忘记一起上。 壮汉收起轻视之色,抱拳道:“在下镇妖司巡捕赵莽,奉命追捕这只九尾妖狐。此妖穷凶极恶,已在多地犯下血案,还请阁下行个方便。” 他特意加重了“九尾妖狐”四字,目光紧紧盯着长明的反应。 秋长明的手微微一顿。九尾妖狐?他低头看向怀中瑟瑟发抖的小家伙,实在难以将它与穷凶极恶联系起来。 “它做了什么?”长明终于开口询问。 赵莽从怀中取出一卷画像展开:“三个月前,此妖潜入临安城太守府,盗走镇府之宝‘月华琉璃盏'',守卫的十二名修士尽数殒命。半月前,它又出现在金陵,为抢夺‘赤焰朱果'',将一整支商队屠戮殆尽。” 画像上的九尾狐威风凛凛,眼中凶光毕露,与眼前这个小家伙判若两物。 阿影听懂了指控,焦急得呜呜叫,用脑袋不停蹭着秋长明的手。 秋长明沉默片刻,淡淡道:“你们认错人了。” “绝不会错”赵莽斩钉截铁,“九尾妖狐世间罕有,这妖气更是独一无二。阁下若执意相护,就是与整个镇妖司为敌!” 气氛陡然剑拔弩张。修士们纷纷亮出兵器,结成战阵,将秋长明团团围住。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女声从庙外传来: “都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月白道袍的女子缓步走入庙中。她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面容清丽,气质出尘,腰间悬着一柄古朴长剑。 “苏司正!”赵莽等人连忙行礼,态度恭敬。 女子微微颔首,目光越过结界,落在秋长明身上。当她看清秋长明的面容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在下镇妖司司正,苏雨晴。”她拱手行礼,姿态优雅,“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秋长明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在苏雨晴腰间的一块玉佩上停留了一瞬。那玉佩通体莹白,中间却缺了一角,形状莫名熟悉。 苏雨晴注意到他的目光,轻轻握住玉佩,语气依然从容:“看来阁下对这玉佩很感兴趣。此乃我师门传承之宝,据说与上古神明有关。” 她话锋一转,指向长明怀中的幼狐:“但这妖狐,我必须带走。它犯下的罪行,必须付出代价。” 阿影似乎听懂了这句话,突然从秋长明怀中挣扎喊道:“我没有杀人!" 赵莽厉声喝道:“妖孽,证据确凿,还敢狡辩!”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阿影急得眼圈发红,它转向秋长明,抓住他的衣袖,“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话音未落,苏雨晴突然出手。她腰间长剑出鞘,化作一道流光直刺阿影心口。这一剑快如闪电,角度刁钻,分明是要取它性命! 秋长明眼神一冷,正要出手,却见阿影颈间的铃铛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一道柔和的光幕展开,将剑光尽数挡下。 “这是..."苏雨晴瞳孔猛缩,“护身神光?” 趁着苏雨晴震惊的瞬间,秋长明带着阿影从神庙暗门逃了出去。他自己是没问题的,但阿影貌似不太妙。 秋长明揽着阿影,身形几个起落便没入神庙后的密林。他将速度提得极快,耳边风声呼啸,怀中阿影的喘息却越来越严重。 阿影身体在他怀里剧烈地抖了一下。方才铃铛爆发的光芒抽干了它所有力气。 即便如此,阿影还是努力撑起头,委屈道:“我没有害人...” “我相信你。” “我会查清真相。”长明轻抚它的后背。 秋长明感觉到臂弯里的重量沉了下去,心知不妙。他不再远遁,寻了一处林木最密、气息最杂乱的山坳停下。迅速布下几道隐匿气息的禁制后,将阿影小心放在铺满落叶的地上。 “阿影?”他唤了一声,指尖凝起法力,想探探情况。 可那法力刚触到阿影的身体,一股混乱的力量猛地反弹回来。阿影即使在昏迷中也蜷缩起来,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咕噜声。 他收回手,看着又陷入昏迷的小狐狸。其他事情都不重要,眼下最要紧的是稳住阿影的情况。 他再次伸出手,将手掌轻轻覆在阿影背心。 他在自责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离开,这么贪恋那个所谓的“家”。如果早点离开,阿影是不是就不会再受伤了。 夜色渐深,林间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雾气。在远处的一座山岗上,苏雨晴静静伫立,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她手中的玉佩散发着点点光芒。 “终于找到您了...”她轻声自语,”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在她身后,一道黑影悄然浮现,发出低沉的笑声: “计划很顺利,不是吗?” 苏雨晴没有回头,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玉佩。 “记住你的承诺。” “放心。”黑影轻笑,“各取所需罢了。” 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落,照亮了黑影——那赫然也是一只九尾狐的轮廓,只是眼中的凶光,与阿影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