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骨生花》 第1章 骨上花,魔中客 昆仑墟的雪,是会记事儿的。 万年寒峰刺破云霭,岁岁年年的雪絮落在玄冰崖上,积了三尺厚,却冻不住崖底裂谷里翻涌的戾气。传说上古仙魔大战,昆仑祖师爷以仙剑劈开此谷,镇万千魔气于其下,裂谷边缘便成了历代弟子的禁地,唯有无名碑孤零零立着,碑上无字,却像刻着无数被风雪掩埋的警告。 今夜的雪下得格外密,鹅毛似的雪片卷着寒风,打在谢临渊素色道袍上,簌簌落了满身。他刚结束晚课,怀里那卷《剑经》被体温焐得温热,指尖却依旧冰凉——自记事起,手脚便很少有暖热的时候,仿佛那与生俱来的“花魂剑骨”,要将他一身血气都淬成冰。 “谢师兄,师父让你去前殿一趟。”身后传来师弟怯生生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距离感。 谢临渊回身时,雪落在他眼睫上,映得那双眸子愈发清浅,像盛着一汪融了雪的泉。“有劳师弟转告师父,临渊稍作整理便去。”他语气温和,指尖却不自觉摩挲着袖口内侧——那里藏着半块玉佩,是记事时就戴在身上的,玉质温润,边角已被摩挲得圆润。 那师弟却不敢多看他,飞快低下头:“师父说……让你现在就去,带着你的剑。”话音未落,便转身匆匆离去,仿佛多待一刻,就会沾染上什么晦气。 谢临渊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的,整个昆仑墟,除了早已闭关的师尊,怕是没人愿与他多亲近。皆因他这剑骨——五岁那年,他第一次引气入体,周身骨骼竟泛起冰晶般的微光,尾椎处凝出半朵指甲盖大小的冰花,薄如蝶翼,寒如玄冰。当时长老们脸色大变,翻遍古籍三日,才从残卷里找到“花魂剑骨”四字,注解却只有一句:“骨生异花,吸灵噬气,主不祥。” 从此,“不祥”二字便成了他的影子。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居所,那是玄冰崖最偏僻的一间石室,石桌上常年放着一盆冻不死的韧草,是他唯一的伴。解下背上的长剑“寒川”,剑鞘上的薄冰遇他指尖,竟化作细水珠滚落。他抬手抚过剑身,内力悄然运转,这是每日必做的功课——不是为了精进,而是为了压制。 果然,随着内力流转,他腕骨处渐渐浮现出淡淡的冰纹,顺着骨骼脉络向上蔓延,最终在肩窝处凝出一朵盛放的冰花,花瓣层层叠叠,剔透得能映出窗外的雪,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这是三年前突破筑基时新绽的花,也是如今昆仑上下避之不及的“证据”。 “又在看它们?” 一个低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石室门口响起,带着雪粒被碾碎的质感。 谢临渊心头一凛,寒川剑瞬间出鞘,剑尖直指门口。月光恰好从雪隙中漏下一缕,照亮了来人的轮廓——玄色衣袍,墨发未束,半边脸隐在阴影里,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夜露的黑曜石,正饶有兴致地盯着他肩窝处的冰花。 是个陌生人。 昆仑墟结界森严,外人绝难闯入,更何况是他这偏僻石室。谢临渊握紧剑柄,声音因警惕而微微发紧:“阁下是谁?擅闯昆仑,不怕犯了门规?” 那人却笑了,笑声里裹着点说不清的邪气,他往前踏了一步,雪水在他脚下无声无息地消融,连带着周遭的寒气都仿佛被吸走了几分。“门规?”他挑眉,目光落在谢临渊握着剑的手上,“我倒是想看看,昆仑的门规,管不管得住……你这朵花。” 话音刚落,他突然抬手,指尖带着一道暗沉的气流,直取谢临渊肩窝! 谢临渊瞳孔骤缩,那气流里的毁灭气息让他本能地感到危险,正欲挥剑格挡,却见对方指尖在触及冰花的前一瞬骤然停住。 时间仿佛凝固了。 那人的指尖离冰花不过寸许,那道能吞噬万物灵力的暗沉气流,竟在冰花的寒气前寸步难行,反而像遇到了克星,丝丝缕缕地消散在空气中。而谢临渊肩窝的冰花,却在此时轻轻一颤,花瓣边缘竟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像是……被什么东西惊扰了。 “有意思。”那人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冰花的寒意,这感觉陌生又奇异,让他体内翻涌的魔功都安分了几分,“万年不遇的剑骨,果然没让我白跑一趟。” 谢临渊尚未从震惊中回神,寒川剑依旧指着他:“你到底是谁?” 那人却没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太过复杂,有探究,有玩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惊艳。“记住了,”他后退一步,身影渐渐融入门外的风雪,“我叫萧夜痕。” 话音消散时,人已无踪。 石室里只剩下谢临渊一人,肩窝的冰花缓缓隐去,只留下淡淡的凉意。他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握着剑的手微微发颤——刚才那人身上的气息,分明是……魔气。 可那魔气,为何伤不了他? 更让他心惊的是,方才冰花那一丝异样的红晕,竟让他冰冷的剑骨里,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意。 窗外的雪还在下,玄冰崖的风呜咽着穿过石缝,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古老的秘密。谢临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曾有冰花悄然绽放,又在无人知晓的时刻,遇见了一个名叫萧夜痕的魔。 昆仑的雪记着这一夜,记着那朵冰花的颤动,也记着那个闯入者眼底,一闪而过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明了的牵绊。 第2章 玄冰崖上客,寻常少年衣 萧夜痕走后的第三日,昆仑墟的雪总算歇了。 晨曦像揉碎的金箔,铺满玄冰崖的积雪,谢临渊立于崖边练剑。寒川剑划破晨雾时,带起的气流卷着残雪旋成白弧,剑势行云流水,剑意却比往日沉敛——那晚之后,指尖灵力流转时,总会不受控地想起那道突兀的魔气,想起萧夜痕指尖悬在冰花前的瞬间,更想起剑骨里那缕稍纵即逝的暖意。 “寒川归鞘需凝气于腕,你这收尾泄了三分力。” 苍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谢临渊收剑转身,见是执法长老玄阳子,忙拱手行礼:“临渊知错。” 玄阳子须发如霜,目光却利如鹰隼,扫过他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三日前前殿议事,你为何迟到?” 谢临渊垂眸:“弟子在石室练剑,听闻传唤已尽力赶去,是弟子疏忽。”他没提萧夜痕——昆仑对魔族的憎恶刻入骨髓,若说与魔修有过接触,哪怕是对方单方面闯入,也只会坐实“不祥”的罪名。 玄阳子冷哼一声,视线落向他手腕:“听说你剑骨又有异动?” 谢临渊一怔,才想起那晚冰花显形时,许是被巡逻弟子窥见了。他刚要解释,却听玄阳子续道:“昨日宗门卜算,言昆仑近期恐有魔气侵扰,源头直指西北——那正是玄冰崖的方向。” 话里的暗示昭然若揭。谢临渊攥紧寒川剑柄,指节泛白:“长老明鉴,弟子从未与魔族有染。” “是否有染,非你一言可定。”玄阳子拂袖,语气冷硬如冰,“你这花魂剑骨本就异于常人,若真引来了魔族,便是昆仑大罪。从今日起,罚你禁足玄冰崖,无令不得外出。” 不等谢临渊辩驳,玄阳子已转身离去,袍角扫过雪地,留下一串深痕如刻。 崖边只剩谢临渊一人,晨风吹起衣袂,寒意刺骨。禁足么?其实与往日也无甚不同,不过是将那些若有似无的排斥,变成了明晃晃的禁锢。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因常年握剑生着薄茧,指尖却依旧冰寒。 这时,石屋方向传来轻响。谢临渊警惕望去,见一个灰布短打的少年蹲在屋前石阶上,正用抹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什么。 少年闻声回头,露出张清秀的脸,眉眼弯弯带着怯意:“是……谢师兄吗?我是新来的杂役阿夜。管事说这石屋许久没人打理,让我来清扫。” 谢临渊皱眉。昆仑杂役都有固定去处,玄冰崖偏僻,从未有杂役来过。他刚要盘问,却见少年眼睛一亮,目光落在他腰间——那里挂着半块温润的玉佩。 “师兄这玉佩真好看。”阿夜凑近些,语气带着真诚的好奇,“我家乡也有类似的玉,只是没这么透亮。” 谢临渊指尖拂过玉佩,那是他唯一的念想。对着少年坦荡的目光,竟生不出多少戒备:“不必清扫了,这里我自己打理便可。” “那怎么行?”阿夜执拗地蹲下身,抹布擦过之处,冰层应声消融,露出青灰色岩石,“管事说要擦得能照见人影呢。” 谢临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少年手指接触冰面时,竟没有常人的瑟缩,反而带着奇异的暖意,连周遭寒气都淡了几分。 “你不怕冷?” 阿夜回头,嘿嘿一笑:“从小在山里长大,皮糙肉厚,这点冷算什么。”他说着从怀里摸出油纸包递过来,“师兄尝尝?今早从伙房讨的烤饼,还热着呢。” 油纸包递到面前时,麦香混着少年身上干净的皂角味漫过来。谢临渊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自入昆仑,除了师尊,从未有人这般自然地与他分享食物。 烤饼温热,咬在嘴里带着朴实的甜,暖意滑入胃里,竟让空了许久的腹中泛起久违的安稳。 “好吃吗?”阿夜睁着眼睛看他,像只等待夸奖的小兽。 谢临渊点头,嘴角难得带了浅淡笑意:“多谢。” 接下来几日,阿夜每日都会来玄冰崖。有时送柴禾,有时带新采的草药——他说懂些粗浅医术,见谢临渊指尖常年冰凉,便采了驱寒药草,放在石屋窗台晾晒。 谢临渊起初还有戒备,渐渐便习惯了这少年的存在。阿夜话不算多,却总能在他练剑歇息时递上热茶;会在他对着冰花发呆时,安静坐在一旁用树枝画奇奇怪怪的符号;会在他被同门冷言嘲讽时,突然跳出来,用不洪亮的声音反驳:“谢师兄人很好,你们不许乱说!” 那日几个外门弟子路过,见谢临渊独自练剑,便讥讽他是昆仑“冰煞”,迟早引来大祸。阿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涨红了脸与他们争执,被推搡在地时额角疤痕都泛红了,却仍梗着脖子瞪人。 谢临渊扶起他,指尖触到他手肘的擦伤,心里竟涌起从未有过的怒意。他看向那几个外门弟子,目光虽淡,却带着剑骨里的凛冽:“滚。” 那几人被他眼神震慑,悻悻离去。 阿夜揉着胳膊,反倒安慰他:“师兄别气,他们就是嫉妒你剑练得好。” 谢临渊看着他额角的疤痕,忽然伸手轻轻碰了下:“还疼吗?” 阿夜愣了愣,脸颊倏地红了,慌忙摇头:“不、不疼了。” 傍晚运功时,剑骨上的冰花又悄然绽放。这一次,谢临渊没有压制,任由冰晶般的花瓣在月光下舒展。阿夜坐在石屋门口托着下巴看他,眼神专注,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带着近乎虔诚的欣赏。 “师兄,”阿夜忽然开口,声音很轻,“这花真好看,像雪山上的冰莲,却比冰莲更有灵气。” 谢临渊动作一顿,转头看他。月光落在阿夜脸上,那道疤痕在月色下显得柔和,他眼睛亮晶晶的,映着冰花的微光,也映着自己的影子。 “他们都说它不祥。”谢临渊轻声道,语气里有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怅然。 “才不是。”阿夜立刻反驳,语气笃定,“能开出这么好看的花,一定是很珍贵的东西。就像深山里的灵芝,要很多年才能长成,旁人不识,才会觉得奇怪。” 谢临渊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下。活了十七年,听过无数“不祥”的论断,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的剑骨是“珍贵的东西”。 他望着阿夜清澈的眼睛,忽然觉得,这几日的禁足,似乎也没那么难熬。 而石屋门口的阴影里,阿夜垂下的眼睑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掌心——那里还残留着那日触碰冰花的寒意,以及一种更隐秘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悸动。 他是萧夜痕,是魔界少主,是来探寻“无法吞噬”的秘密的。可当化作阿夜,看着谢临渊在月光下抚过冰花,听着他轻声问“何为不祥”,感受着他难得展露的温和笑意时,心底那点探究,早已悄悄变了质。 远处裂谷方向传来极淡的魔气波动,是追杀他的人又近了。萧夜痕眸色微沉,转瞬又掩去,抬头时仍是那个带着怯意却执拗的阿夜。 “师兄,天凉了,进屋吧。”他站起身拍了拍雪,“我给你烧了热水。” 谢临渊点头收功,冰花缓缓隐去。他跟着阿夜走进石屋,看少年熟练地往炉子里添柴,火光跳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轻轻晃动。 他不知道,这个叫阿夜的少年,正用一种连自己都未曾预料的方式,悄悄闯进他被“不祥”笼罩的世界。 就像昆仑万年不化的雪,终于等来了一缕愿意停留的风。 第3章 冰花初染血,魔气暗踪生 入夏的昆仑墟,积雪渐融,玄冰崖的石缝里钻出几簇嫩草,沾着晨露,倒添了几分生气。 谢临渊禁足已满半月,玄阳子却再未传过话。他也乐得清静,每日除了练剑,便是与阿夜在崖边消磨时光。阿夜不知从哪里寻来些种子,竟在石屋窗台下种出了一小片三色堇,紫的、黄的、白的,开得细碎热闹,与周遭的清冷格格不入。 “这花叫‘念想’,”阿夜蹲在花丛前,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我家乡的老人说,种下它,就能留住想留的人。” 谢临渊正在擦拭寒川剑,闻言抬眸:“你想留住谁?” 阿夜的动作顿了顿,耳尖微红,含糊道:“就……就是随便种种。”他转过身,恰好撞见谢临渊眼底的笑意,慌忙别开脸,“师兄,今日天气好,不如我们去崖下的溪涧看看?听说那里融雪后,能捡到好看的石头。” 谢临渊本想说“禁足不得外出”,但看着少年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点了点头:“不可走远。” 溪涧离玄冰崖不过半里路,融雪汇成的水流清澈见底,水底铺着圆润的鹅卵石,阳光透过水面照下来,石上的纹路看得一清二楚。阿夜脱了鞋,赤着脚在浅滩里淌水,时不时弯腰捡起一块石头,举到阳光下端详:“师兄你看这个,像不像你剑骨上的冰花?” 那是块半透明的白石英,被水流磨得光滑,确实有几分冰花的剔透。谢临渊接过来,指尖触到石头上的潮气,忽然想起那晚萧夜痕指尖的寒意,心头微动。 “阿夜,”他轻声问,“你见过魔气吗?” 阿夜的背影僵了一下,随即转过身,脸上带着茫然:“魔气?是……是传说中很可怕的东西吗?我只在话本里见过,说魔气能吃人呢。”他说得活灵活现,眼睛瞪得溜圆,倒像是真的在害怕。 谢临渊看着他坦荡的神情,暗自叹了口气。或许是自己太多心了,阿夜不过是个寻常杂役,怎会知晓这些。他将那块石英石放进阿夜手心:“收好罢,确实像。” 阿夜立刻笑起来,小心翼翼地把石头揣进怀里,仿佛得了什么宝贝。 两人回到石屋时,却见玄冰崖的路口站着两个外门弟子,神色慌张。见谢临渊回来,其中一人忙上前:“谢师兄,不好了!昨晚负责看守裂谷的弟子……失踪了!” 谢临渊心头一沉。裂谷是昆仑禁地,常年有弟子轮值看守,以防魔气外泄。“失踪了?” “是,”另一人接口道,“今早换班的弟子发现,轮值的石屋空无一人,地上只有一滩血迹,还有……还有这个。”他递过来一块破碎的衣料,上面沾着暗色的污渍,边缘竟隐隐泛着黑气。 那黑气触目惊心,正是魔气无疑。 谢临渊指尖捏紧了衣料,寒意从心底升起。是追杀萧夜痕的人?还是……裂谷里的魔气出了变故? “长老们已经去了裂谷,让我们来通知师兄,”先前的弟子低声道,“玄阳长老说……让你待在石屋,不许靠近裂谷半步。”话里的提防,几乎不加掩饰。 谢临渊点头:“我知道了。” 两名弟子匆匆离去后,阿夜才从他身后走出来,脸色有些苍白:“师兄,那些人……是被魔气害了吗?” “还不确定。”谢临渊将那块衣料收好,“你也别乱跑,待在石屋里。” 阿夜却拉住了他的衣袖,指尖微微发颤:“师兄,我害怕。”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额角的疤痕在慌乱中显得格外显眼,“我听说魔气会吃人,他们会不会……会不会找到这里来?” 看着少年恐惧的模样,谢临渊的心软了下来。他拍了拍阿夜的手背:“别怕,昆仑结界尚在,他们闯不进来。我会守着你。” 那一夜,谢临渊没敢睡。他坐在石屋门口,寒川剑横在膝上,神识外放,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阿夜缩在屋内的榻上,看似睡熟了,睫毛却时不时颤动。 夜深时,远处裂谷方向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爆响,紧接着,一股浓郁的魔气冲天而起,连玄冰崖都能感受到那股毁灭性的气息。谢临渊猛地站起身,握紧了剑柄——那魔气比萧夜痕身上的更甚,带着狂暴的杀意。 就在此时,石屋的门被轻轻推开,阿夜走了出来,脸上没了往日的怯意,眼神幽深如夜。“他们还是找来了。”他轻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 谢临渊愣住了:“你……” “师兄,”阿夜抬眸看他,月光照亮他眼底的魔纹,正一点点浮现,“抱歉,一直瞒着你。” 话音未落,数道黑影已冲破夜色,落在玄冰崖上,魔气翻涌,几乎凝成实质。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少主,你躲到昆仑这种地方,以为就能逃过死劫吗?” 少主? 谢临渊猛地看向阿夜,那个日日为他送柴烧火、陪他看冰花的少年,那个说“这花很珍贵”的少年,竟然……真的是萧夜痕? 萧夜痕没有解释,他转身挡在谢临渊身前,周身魔气骤然爆发,与那些黑衣人对峙:“我的事,与他无关,滚开。” “无关?”为首的黑衣人嗤笑,目光扫过谢临渊,“这便是你不愿跟我们回去的原因?为了一个昆仑的小道士?也好,今日便将他一同杀了,让你彻底断了念想!” 说罢,他挥手祭出一柄魔刃,带着破空之声,直取谢临渊眉心! 谢临渊瞳孔骤缩,正欲挥剑格挡,却见萧夜痕身影一晃,已挡在他面前,徒手抓住了那柄魔刃。魔气与魔刃碰撞,发出刺耳的嘶鸣,萧夜痕的手臂上瞬间渗出鲜血,滴落在雪地上,像绽开了一朵朵妖异的花。 “我说了,不准碰他。”萧夜痕的声音冷得像冰,眼底杀意毕现。 他周身的魔气暴涨,竟硬生生将那黑衣人的魔刃震碎。黑衣人惊骇后退:“你……你竟为了他动用本源魔气?你疯了!” 萧夜痕没有理会,他转头看向谢临渊,眼神复杂:“师兄,快跑。” 谢临渊站在原地,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他看着萧夜痕手臂上的鲜血,看着那些魔气在他身上翻涌,看着这个曾对他笑、对他说“别怕”的少年,此刻正为了护他,与同类厮杀。 那些黑衣人见萧夜痕护着谢临渊,愈发认定了两人的关系,攻势更猛。其中一人绕到谢临渊身后,魔掌直拍他的后心——那魔掌带着吞噬灵力的气息,与萧夜痕的魔功如出一辙。 谢临渊察觉到时,已来不及转身。他闭上眼,以为必死无疑,却忽感肩窝处一阵灼热,剑骨上的冰花竟不受控制地绽放开来! 冰晶般的花瓣层层展开,寒气凛冽,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那魔掌拍在屏障上,瞬间被冻结,发出咔嚓的碎裂声。黑衣人惨叫一声,手臂已被冰花的寒气冻伤,魔气溃散。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萧夜痕。 谢临渊自己也懵了。他的冰花,竟能抵御魔气? 萧夜痕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他抓住机会,魔气凝聚成刃,瞬间斩杀了那名受伤的黑衣人。“师兄,用你的剑骨!”他大喊,“你的冰花,能克他们!” 谢临渊没有犹豫。他握紧寒川剑,内力运转到极致,肩窝处的冰花愈发璀璨,寒气顺着剑身蔓延,竟让这柄仙剑染上了一层冰晶。他一剑挥出,剑意与冰花的寒气交织,形成一道冰蓝色的剑气,所过之处,魔气尽数消融,黑衣人惨叫连连。 一人一魔,一冰一黑,竟在此刻形成了诡异的默契。 激战中,谢临渊的手臂被一道魔气划伤,鲜血渗出,滴落在剑骨上。奇异的是,那鲜血竟被冰花吸收,花瓣上瞬间染上了一丝艳红,寒气更甚。 萧夜痕见状,瞳孔骤缩。他知道,谢临渊的剑骨虽能克魔,却也会被魔气所伤。再这样下去,谢临渊会撑不住。 “走!”萧夜痕一把抓住谢临渊的手腕,转身向着崖边跑去,“我带你离开这里!” 谢临渊被他拉着,踉跄着跟上。风声在耳边呼啸,他看着萧夜痕的背影,看着他手臂上未干的血迹,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腕——那里,他的血与萧夜痕的魔气,似乎在悄然融合。 身后的黑衣人紧追不舍,魔气如影随形。萧夜痕纵身一跃,带着谢临渊跳下了玄冰崖。 坠落的瞬间,谢临渊只觉得耳边风声大作,而萧夜痕的手,却握得很紧。他低头,看见萧夜痕眼底映着自己的影子,还有那朵染了血的冰花,在月光下,美得惊心动魄。 昆仑的雪早已化了,可谢临渊觉得,自己心里的那片冰原,却在这一刻,被染上了永不褪色的红。 第4章 坠崖逢生路,剑胆映魔心 下坠的风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得脸颊生疼。谢临渊闭着眼,只觉腰间被一股力道紧紧箍着,那是萧夜痕的手臂。魔气在两人周身萦绕,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缓冲着坠落的冲力,却也让他剑骨上的冰花泛起阵阵刺痛。 “抓紧了!”萧夜痕的声音贴着他的耳畔传来,带着急促的喘息,还有一丝刻意压低的紧张。 谢临渊下意识地攥住了他胸前的衣襟,指尖触到粗糙的布料下,是温热的皮肉,与他印象中魔气该有的阴寒截然不同。 “轰——” 两人重重落在一片厚厚的腐叶层上,激起漫天碎屑。萧夜痕闷哼一声,显然是用后背当了肉垫,将谢临渊护得严实。 谢临渊挣扎着爬起来,借着透过林隙漏下的月光,看见萧夜痕嘴角溢出的血迹。“你怎么样?”他伸手想去扶,指尖却在半空中顿住——那双手上还残留着魔气,而自己的衣袖,已被方才划伤手臂渗出的血染红。 萧夜痕却不在意地抹了把嘴,撑着地面坐起身,笑道:“死不了。倒是你,剑骨没伤到吧?”他的目光落在谢临渊肩窝处,那里的冰花虽已隐去,却能看到淡淡的红痕,是方才染血时留下的印记。 谢临渊别开脸,避开他的视线:“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扮作杂役接近我?” 萧夜痕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他仰头望着崖顶,那里已听不到追兵的动静,只有风穿过树林的呜咽声。“我是魔界少主,萧夜痕。”他说得坦然,“接近你,起初是因为你的剑骨——我的魔功能吞噬天下灵力,唯独对你的花魂剑骨束手无策,反而会被它的寒气压制。” 这与谢临渊的猜测不差,可他心底那点因“欺骗”而生的涩意,却并未因此消散。“所以,那些日子的陪伴,都是假的?” “不全是。”萧夜痕转头看他,眼底的魔纹已淡去,只剩一片真诚,“我没骗你,你剑骨上的花很好看,也很珍贵。我也没骗你,看到你被人欺负,我确实想帮你。” 谢临渊沉默了。他想起阿夜蹲在雪地里画符号的模样,想起他为自己辩驳时涨红的脸,想起他说“我会守着你”时的认真……那些细节太过鲜活,不像是演出来的。 “裂谷的魔气,还有失踪的弟子,是你的人做的?”他又问,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不是。”萧夜痕断然否认,“是魔界的反叛势力,他们想夺我的少主之位,一路追杀我到昆仑。至于裂谷的魔气……恐怕是他们为了逼我现身,强行冲击封印所致。”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下去,“那些弟子……或许已遭不测。” 谢临渊的心沉了沉。昆仑与魔界世代为敌,若真有弟子因萧夜痕而死,他与自己之间,便隔着一道血海深仇。 “你走吧。”他站起身,握紧寒川剑,“昆仑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我也不会跟你走。” 萧夜痕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忽然低笑一声:“你以为现在还走得掉?”他抬手指了指周围,“这里是昆仑禁地外围的迷踪林,没有我的指引,你不出三日就会被困死在这里。更何况……”他的目光扫过谢临渊受伤的手臂,“你的伤口沾了魔气,寻常丹药压制不住,不出半日,便会开始溃烂。” 谢临渊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果然见伤口周围的皮肤已泛起淡淡的青黑,一股麻痒感正顺着经脉蔓延。他脸色微变——萧夜痕说得没错,这魔气与寻常妖邪不同,带着侵蚀灵力的霸道。 “只有我能解。”萧夜痕摊开手,掌心腾起一缕精纯的魔气,却并不伤人,反而带着一丝奇异的安抚之力,“我的本源魔气,能中和它们。” 谢临渊看着那缕魔气,又看了看萧夜痕,只觉得这人比迷踪林的雾气还要难懂。他是魔,是昆仑的仇敌,却救了自己,还能解这魔气之毒。 “为何要帮我?”他忍不住问。 萧夜痕的目光落在他肩窝的红痕上,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或许是因为……你的剑骨,是这世上唯一不会被我吞噬的东西。或许是因为……那晚见你对着冰花发呆,觉得你和我一样,都是没人懂的异类。” 最后那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中了谢临渊的心。 没人懂的异类。 他从小听到大的“不祥”,与萧夜痕身为魔少主却被同族追杀的孤寂,竟在此刻奇异地共鸣。 “先处理伤口。”谢临渊终是松了口,却依旧别着脸,不肯看他。 萧夜痕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挪到谢临渊身边,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手臂。伤口周围的青黑已蔓延开,触目惊心。他深吸一口气,将掌心的本源魔气缓缓渡过去。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缕精纯的魔气接触到伤口的刹那,青黑色竟像退潮般褪去,伤口处传来一阵清凉的痒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的暖意,顺着经脉游走,竟让谢临渊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而萧夜痕的脸色,却在一点点变得苍白。本源魔气损耗,对他而言代价极大。 “你……”谢临渊察觉到他的异样,刚想开口,却见萧夜痕抬手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别动。 “快好了。”萧夜痕的声音有些虚弱,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待伤口彻底恢复成正常的血色,萧夜痕才收回手,喘了口气,笑道:“好了,这下不用担心溃烂了。” 谢临渊看着他苍白的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粒丹药递过去:“这是昆仑的凝神丹,或许能帮你恢复些力气。” 萧夜痕挑眉,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吞了下去,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润的灵力流遍全身,确实舒服了不少。“多谢。”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接下来怎么办?”谢临渊打破沉默。他既不能回昆仑——玄阳子定会将裂谷之事算在他头上,又不能独自离开迷踪林。 “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萧夜痕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落叶,“我知道这林子里有个山洞,隐蔽得很,那些反叛者一时半会儿找不到。” 谢临渊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迷踪林里雾气很重,能见度极低,脚下布满了缠绕的藤蔓和腐叶。萧夜痕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总能避开那些隐藏的陷阱和毒物,还时不时回头拉谢临渊一把,防止他绊倒。 有一次,谢临渊不慎踩空,萧夜痕眼疾手快地拽住他,两人踉跄着撞在一起,谢临渊的额头正好抵在萧夜痕的下巴上。 温热的呼吸交缠,带着彼此身上的气息——谢临渊的清冷草木香,萧夜痕的淡淡墨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魔气。 谢临渊猛地推开他,脸颊发烫,心跳得像擂鼓。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萧夜痕掌心的温度。 萧夜痕也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别开脸:“小心点。” 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萧夜痕终于在一处岩壁前停下,他伸手推开一块不起眼的巨石,后面果然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到了。” 山洞不算大,却很干燥,角落里堆着一些枯枝,像是有人来过。萧夜痕点燃枯枝,火光瞬间照亮了洞内,也照亮了彼此的脸。 “这里是我之前偶然发现的,还算安全。”萧夜痕往火堆里添了些柴,“我们先在这里避几日,等风头过了再说。” 谢临渊点点头,找了个离火堆稍远的角落坐下,开始运功调息。他能感觉到,经过刚才的魔气中和,剑骨似乎变得更加活跃,运转起内力来也顺畅了许多。 朦胧中,他感觉到萧夜痕一直在看他,那目光专注,带着探究,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 “你在看什么?”谢临渊睁开眼。 萧夜痕回过神,笑了笑:“在看你的剑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与魔气共存,甚至能压制魔气的剑骨。”他顿了顿,又道,“或许,古籍里说的‘不祥’,根本就是错的。” 谢临渊的心又是一动。他望着跳动的火光,轻声道:“从我有记忆起,所有人都怕我。他们说我会带来灾祸,说我的剑骨会吸走昆仑的灵气。” “那是他们蠢。”萧夜痕毫不犹豫地说,“能吸灵气,说明你天赋异禀。至于灾祸……”他看向洞外,“真正的灾祸,是那些打着正义旗号,却容不下不同的人的伪君子。” 谢临渊抬眸看他,火光映在萧夜痕的眼底,跳跃着,像有星辰在燃烧。这个魔族少主,似乎与他从小听到的“凶残嗜血”的魔头形象,完全不同。 “你为什么会被追杀?”谢临渊问。 萧夜痕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因为我的魔功。寻常魔功靠吞噬生灵精血修炼,而我的魔功,却能吞噬灵力——包括魔气。他们怕我,怕我会威胁到他们的地位,所以从一开始,就想除掉我。” 原来,他也是个“异类”。 谢临渊忽然觉得,自己与萧夜痕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墙的两边,都是不被世人理解的孤寂。而此刻,这道墙,似乎正在悄然瓦解。 夜深了,火堆渐渐弱了下去。谢临渊靠在岩壁上,有些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到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衣披在了自己身上,带着淡淡的墨香。 他没有睁眼,只是悄悄攥紧了衣角。 洞外的风还在吹,迷踪林的雾气浓得化不开。而洞内,一人一魔,一醒一眠,在跳动的火光中,共享着这片刻的安宁。 谢临渊不知道,这场始于剑骨的相遇,这场被迫同行的逃亡,将会把他们带向何方。他只知道,当萧夜痕的外衣盖住他的肩头时,那点暖意,竟比昆仑的炉火还要让人安心。 而守在火堆旁的萧夜痕,看着谢临渊沉睡的侧脸,看着他眉宇间渐渐舒展的愁绪,眼底的魔纹悄然隐去,只剩下一片柔软。 或许,他一开始接近谢临渊,是为了剑骨的秘密。 但现在,他只想护着这个清冷的剑修,护着他骨上的冰花,护着他眼底那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哪怕,他是昆仑的人,而自己是魔。 第5章 林深闻旧语,玉碎意难平 迷踪林的雾连缠了三日,山洞里的枯枝渐渐少了。萧夜痕每日清晨都会出去觅食,回来时总能带些野果和清理干净的兽肉,用削尖的木枝串着,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香气能飘出洞外。 谢临渊起初还有些拘谨,见萧夜痕熟稔地翻动肉串,将烤得最嫩的部分递过来,眼神坦荡得像山间的溪流,便也渐渐放下了芥蒂。他剑术精湛,却不擅这些野外生计,只能在萧夜痕外出时,负责守在洞内,清理火堆,或是打坐调息。 这日午后,雾稍散了些,阳光透过洞口的藤蔓,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萧夜痕不知从哪里寻来些草药,正坐在火堆旁捣鼓,谢临渊则靠在岩壁上,摩挲着腰间那半块玉佩。 玉佩的边角已被摸得光滑,玉质温润,只是不知为何,近日总觉得它有些发烫,像是在感应着什么。 “这玉佩对你很重要?”萧夜痕的声音从火堆旁传来,他抬眸看了一眼,手里还拿着捣药的石杵。 谢临渊指尖一顿,点了点头:“是我记事起就带在身上的,或许是……父母留下的唯一念想。”他对自己的身世知之甚少,只知道是师尊在昆仑山下捡到他,带回宗门抚养。 萧夜痕“哦”了一声,低下头继续捣药,语气却轻了些:“我也有件类似的东西。”他从怀里摸出一块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繁复的魔纹,边缘处有个小小的缺口,“这是我母亲留下的,说能在危急关头护我一命。” 谢临渊看着那块令牌,与自己的玉佩截然不同,却同样承载着念想。他忽然想起一事:“那日在玄冰崖,你说我的剑骨能克那些反叛者,为何?” 萧夜痕将捣好的草药敷在手臂的旧伤上,闻言动作微顿:“魔界的反叛势力修炼的是‘蚀灵魔功’,靠吞噬生灵灵力壮大,与我的功法同源,却更阴毒。而你的花魂剑骨,天生蕴含至纯至寒的灵气,正是这种魔功的克星。”他抬眸看向谢临渊,“就像……冰能克火。” 谢临渊若有所思:“那你的魔功……” “我的功法虽也能吞噬灵力,却需以自身魔气为引,可控。”萧夜痕笑了笑,带着点自嘲,“可他们不这么认为,只当我是与他们一样的怪物。” 谢临渊沉默了。怪物?他又何尝没被这样看待过。 “对了,”萧夜痕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块石头,正是那日在溪涧捡的那块白石英,“这个还你。” 谢临渊接过来,那石头被萧夜痕揣了几日,带着些体温,阳光下依旧剔透如冰花。他指尖摩挲着石头的纹路,忽然道:“你说,我们会不会……本就不该是敌人?” 萧夜痕猛地抬头看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难以掩饰的光亮:“你想说什么?” 谢临渊却避开了他的目光,将石头放在一旁:“没什么。只是觉得,仙魔之别,或许并非如宗门所说那般绝对。” 萧夜痕望着他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笑了笑:“你能这么想,很好。” 傍晚时分,萧夜痕外出觅食未归,谢临渊有些不安。他走到洞口,神识外放,却被迷踪林的浓雾阻挡,只能隐约察觉到远处有灵力波动,似乎还夹杂着魔气。 是反叛者追来了? 谢临渊握紧寒川剑,正欲出去寻找,却见萧夜痕踉跄着跑了回来,身上沾了不少血迹,脸色苍白如纸。 “你受伤了?”谢临渊连忙上前扶住他。 “不是我的血。”萧夜痕喘着气,将怀里的猎物扔在地上,“是那些反叛者,他们找到迷踪林了,就在西边,离这里不远。” 谢临渊心头一沉:“我们怎么办?” “走。”萧夜痕咬牙站起身,“往东边走,那里有座废弃的祭坛,或许能暂时避开他们。” 两人不敢耽搁,收拾了简单的东西,立刻动身。萧夜痕显然伤势不轻,脚步有些虚浮,谢临渊便扶着他,借着月光在林间穿行。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萧夜痕忽然停住脚步,脸色凝重:“他们追上来了。”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熟悉的魔气波动。谢临渊回头,只见数道黑影已穿过雾气,堵住了他们的去路,为首的正是那日在玄冰崖见过的黑衣人。 “少主,这次看你往哪跑!”黑衣人冷笑,目光扫过谢临渊,“还有这个昆仑道士,正好一并解决!” 萧夜痕将谢临渊护在身后,魔气再次爆发,却明显比上次虚弱了许多:“有我在,别想动他。” “就凭你?”黑衣人嗤笑,“你的本源魔气在上次已损耗大半,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 说罢,他挥手祭出数道魔刃,直取萧夜痕要害! 萧夜痕勉强抵挡,却因力竭,被一道魔刃擦过胸口,鲜血瞬间染红了玄色衣袍。 “萧夜痕!”谢临渊惊呼,挥剑上前,肩窝处的冰花骤然绽放,寒气凛冽,逼退了靠近的黑衣人。 “师兄,你先走!”萧夜痕推了他一把,声音嘶哑,“去祭坛,那里的结界或许能护你……” “我不走!”谢临渊握紧寒川剑,与他背靠背站在一起,“要走一起走!” 冰花的寒气与魔气交织,形成一道奇异的屏障。黑衣人见状,愈发恼怒:“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便让你们同归于尽!” 他双手结印,浓郁的魔气凝聚成一只巨大的魔爪,带着吞噬一切的气势,向两人抓来! 谢临渊与萧夜痕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谢临渊将内力运转到极致,冰花绽放得愈发璀璨,寒川剑发出嗡鸣;萧夜痕则燃烧起最后的魔气,与谢临渊的剑意相融。 就在魔爪即将落下的刹那,谢临渊腰间的玉佩忽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与萧夜痕怀里的黑色令牌遥相呼应! 光芒中,玉佩与令牌同时飞出,在空中碰撞、碎裂,化作无数光点,融入谢临渊与萧夜痕的体内! 谢临渊只觉一股暖流涌入剑骨,冰花的寒气瞬间暴涨,竟带着一丝神圣的气息;而萧夜痕体内的魔气也变得温顺起来,与那股暖流交织,形成一股更强大的力量。 “这……这是什么?!”黑衣人惊骇欲绝,那股力量竟让他的魔爪寸寸碎裂! 不等他反应,谢临渊与萧夜痕已同时出手,冰蓝剑气与墨色魔气交织,形成一道双色光柱,瞬间将黑衣人及手下的魔影吞噬! 魔气溃散,黑影消失,林间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玉佩与令牌碎裂后的光点,在空气中缓缓消散。 谢临渊与萧夜痕都愣住了,他们看着彼此,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腰间和怀中——那两块承载着念想的信物,竟以这样的方式,永远留在了他们体内。 “这到底是……”谢临渊喃喃道,指尖还残留着玉佩碎裂时的温热。 萧夜痕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若遇骨生冰花者,令牌自会相认……那是能与你共生之人。” 他看向谢临渊,看着他肩窝处冰花上沾染的、属于自己的魔气,看着他眼底映出的、与自己相同的震惊与茫然,忽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这场相遇,从来都不是偶然。 原来,他无法吞噬的剑骨,他甘愿守护的人,从一开始,就与他的命数紧紧相连。 迷踪林的雾又浓了起来,掩盖了碎裂的玉屑与血迹。谢临渊看着萧夜痕,萧夜痕也看着他,两人都没有说话,却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玉佩与令牌碎裂的那一刻,彻底改变了。 或许是仙魔殊途的界限,或许是彼此心中的壁垒。 又或许,是那份连自己都未曾明了的心意,终于在这一刻,破土而出,如同玄冰崖上,历经万年风雪,终将绽放的冰花。 第6章 祭坛残碑语,宿命初显形 玉佩与令牌碎裂的光芒尚未散尽,谢临渊只觉剑骨处暖意流转,与冰花的寒气交织成奇异的韵律,连神识都清明了数倍。他看向萧夜痕,对方胸口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墨色魔气与方才融入体内的暖光缠缠绵绵,竟少了几分戾气,多了种温润的韧性。 “走。”萧夜痕拉起他的手,指尖相触时,两人体内的气流同时震颤了一下,像是找到了同源的溪流。这一次,谢临渊没有挣开。 穿过浓雾弥漫的林子,前方果然出现一座残破的祭坛。青灰色的石柱歪斜地立着,柱身刻满了模糊的符文,中央的石碑裂了道深缝,却依旧透着股苍凉的威严。 “这里是上古仙魔大战后留下的祭坛,”萧夜痕扶着一根石柱喘息,“传说底下镇压着连通两界的裂隙,寻常魔物不敢靠近。” 谢临渊走到石碑前,指尖拂过那些磨损的符文,忽然觉得心口微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与碑文共鸣。他凝神细看,碑上最清晰的是一行残缺的古字:“花魂生,魔骨应,碎玉合,两界平……” “两界平?”谢临渊喃喃自语,“这是什么意思?” 萧夜痕凑过来,目光落在“花魂”“魔骨”四字上,瞳孔微缩:“我母亲留下的手记里提过,上古时有预言,说当昆仑的花魂剑骨与魔界的噬灵魔骨相遇,若能以信物相认,便可平息仙魔纷争……”他顿了顿,看向谢临渊,“那时我只当是妄言,没想到……” 没想到他们便是这预言中的人。 谢临渊想起方才玉佩与令牌共振碎裂的景象,想起体内那股交融的暖光与寒气,忽然明白了什么。“所以,我的花魂剑骨与你的噬灵魔骨,并非相克,而是……相生?” “或许。”萧夜痕抬手,掌心腾起一缕魔气,那魔气飘到谢临渊腕间,竟与他剑骨透出的冰寒气息缠绕着跳起了旋舞,“你看,它们在亲近彼此。” 谢临渊看着那奇妙的景象,心底的震撼难以言喻。宗门世代教导“魔乃万恶之源”,可眼前的一切,却在颠覆他认知的根基。 夜幕降临时,两人在祭坛角落生了堆火。萧夜痕靠着石柱闭目养神,胸口的伤已无大碍,只是本源魔气损耗过多,脸色仍有些苍白。谢临渊坐在火堆旁,看着跳跃的火苗,想起玄冰崖的雪,想起石屋里的韧草,想起阿夜蹲在花丛前说“这花很珍贵”的模样。 “你在想什么?”萧夜痕忽然睁开眼。 “在想昆仑。”谢临渊轻声道,“长老们若知道我与你在一起,怕是会视我为叛徒。” “那你怕吗?” 谢临渊转头看他,月光透过祭坛的裂缝落在萧夜痕脸上,映得他眼底的墨色格外深邃。“以前怕被人说‘不祥’,怕被宗门抛弃。”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骨,“可遇见你之后,好像没那么怕了。” 萧夜痕的眼尾微微扬起,像有星光落在那里:“为何?” “因为有人说,我的花很珍贵。”谢临渊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萧夜痕耳中,“也因为……我发现所谓的‘正邪’,或许没那么绝对。” 比如眼前这个被称作“魔头”的人,会为了护他而燃烧魔气,会在他冷时递过外衣,会在玉碎的瞬间,眼里闪过与他一样的怔忡与不舍。 萧夜痕忽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祭坛里荡开,带着点释然,又带着点隐秘的欢喜。他挪到谢临渊身边,火堆的暖光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谢临渊,你知道吗?遇见你之前,我以为自己这辈子,只能在追杀与逃亡里耗到死。” 他从未信过什么预言,也不信会有谁能接纳他这噬灵的魔骨。可谢临渊的出现,像一道冰棱刺破了他终年笼罩的阴霾——这个清冷的剑修,会为他的伤皱眉,会在生死关头说“要走一起走”,会对着他这魔气缠身的人,认真地讨论“正邪”。 “现在呢?”谢临渊问。 “现在觉得,”萧夜痕侧过头,目光落在他肩窝处若隐若现的冰花纹路上,“或许可以信一次预言。” 话音刚落,祭坛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两人瞬间警惕起来,萧夜痕的魔气与谢临渊的剑意同时蓄势待发。 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拐杖走了进来,破布袍上沾满了尘土,脸上布满皱纹,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能看透人心。 “总算等来了。”老人浑浊的眼睛扫过两人,最终落在石碑上,“花魂剑骨,噬灵魔骨,果然应了古训。” 谢临渊握紧剑柄:“前辈是谁?” “我?”老人笑了笑,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守碑人罢了,守了这祭坛三百年,就等你们来。”他指了指石碑上的裂缝,“这碑里藏着当年仙魔大战的真相,也藏着你们命数的根由。” 萧夜痕皱眉:“什么真相?” “当年并非魔族主动挑起战争,”老人缓缓道,“是昆仑的一位长老觊觎魔界的本源之力,假意议和,却趁机偷袭,才引发了那场浩劫。而花魂剑骨与噬灵魔骨,本是上古大神为调和两界灵气所造,却被后人曲解为‘不祥’与‘凶煞’。” 谢临渊心头剧震:“你说什么?宗门典籍里明明记载……” “典籍是人写的,自然会向着自己。”老人咳嗽了两声,“你们的信物,那半块玉佩与黑石令牌,本是开启碑中秘辛的钥匙,只有当你们心意相通时,才能共振碎裂,唤醒其中的力量。” 他抬手敲了敲石碑,裂缝中忽然透出柔和的光芒,映出一幅幅流动的画面——有身着昆仑道袍的人屠戮魔族老弱,有魔气缭绕的身影护住人类孩童,最后定格在一男一女的背影上,男子剑骨生花,女子魔纹隐现,两人并肩站在祭坛前,像是在守护着什么。 “那是你们的先祖。”老人的声音带着叹息,“当年他们想阻止战争,却被两界视为叛徒,最终战死在这里。他们留下预言,说总有一天,会有继承花魂与魔骨的人,完成他们未竟的事。” 画面消散,祭坛重归寂静。谢临渊与萧夜痕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原来他们的相遇,他们的羁绊,早已写在三百年前的宿命里。 “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老人问。 谢临渊看向萧夜痕,对方眼底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坚定:“我要回去告诉昆仑真相。” “我跟你一起。”萧夜痕立刻道,“魔界的反叛势力若知道真相,定会想方设法阻止我们,有我在,能护你周全。” 老人点了点头:“前路难走得很。昆仑不会信你,魔界的叛徒也不会放过你们。”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递给谢临渊,“这里面是碑中凝结的灵气,或许能帮你们应对难关。” 谢临渊接过布包,入手温热。他对着老人深深一揖:“多谢前辈告知真相。” 老人摆了摆手,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去吧,路在自己脚下。记住,两界的和平,从不在典籍里,而在……愿意相信彼此的人心里。” 话音落时,老人已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火堆渐渐燃尽,天边泛起鱼肚白。谢临渊打开布包,里面是两颗晶莹的珠子,一颗泛着冰蓝,一颗透着墨黑,正是花魂与魔骨的气息。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萧夜痕问。 “天亮就走。”谢临渊将珠子分给萧夜痕一颗,“去昆仑。” 他知道前路必定布满荆棘,玄阳子的猜忌,同门的敌意,魔界的追杀,还有那沉重的宿命……可当他看向身边的人,看着萧夜痕眼底映出的朝阳,忽然觉得,只要两人并肩,便没什么坎过不去。 祭坛的风穿过裂缝,像是在为他们送行。谢临渊的剑骨轻轻颤动,冰花似要破土而出;萧夜痕的魔气温顺地萦绕在指尖,与那冰寒气息交相辉映。 他们的故事,始于玄冰崖的雪夜,续于迷踪林的逃亡,如今,即将在昆仑的云海与魔界的暗影中,写下新的篇章。 而那碎裂的玉佩与令牌,早已化作血脉里的羁绊,提醒着他们—— 花魂应魔骨,本就该共生。 第7章 云海生波澜,旧识辨新颜 离开祭坛的第三日,两人终于穿出迷踪林,远远望见昆仑墟的轮廓。云海缭绕在半山腰,玄冰崖的尖顶刺破云层,像一柄冰封的剑,透着熟悉的清冷。 谢临渊站在山脚下,望着那片云雾,忽然有些迟疑。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宗门,如何将守碑人所说的真相说出口,更不知道……他们会如何看待与他同行的萧夜痕。 “怕了?”萧夜痕看出他的犹豫,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腕,那里的冰花纹路似乎感应到他的情绪,微微发烫。 “不是怕。”谢临渊摇头,“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萧夜痕笑了笑,指尖的魔气轻轻蹭过他的皮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只需告诉他们真相,信不信是他们的事。若有人敢动你……”他眼底闪过一丝厉色,“我便让他们尝尝,噬灵魔骨的厉害。” 谢临渊看着他护犊子般的模样,心头微暖,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了些。“别冲动,”他叮嘱道,“我们是来澄清真相的,不是来开战的。” “知道了,听你的。”萧夜痕难得乖顺,惹得谢临渊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两人刚走到昆仑结界外,便被巡逻的弟子拦住。看清萧夜痕的模样时,弟子们脸色骤变,纷纷祭出长剑:“魔头!是你!” “我不是……”谢临渊刚想解释,却被为首的弟子厉声打断:“谢师兄!你怎么会与魔头为伍?难道你忘了裂谷的弟子是怎么死的?你忘了宗门的教诲吗?” “裂谷之事并非他所为,是魔界的反叛势力……” “一派胡言!”弟子根本不听,“玄阳长老说了,就是这魔头引魔气入昆仑,你定是被他蛊惑了!” 说着,数柄长剑已同时刺向萧夜痕! 萧夜痕眼神一沉,正欲动手,却被谢临渊拦住。“住手!”谢临渊挡在他身前,寒川剑出鞘,剑身上凝结的冰花寒气让弟子们的攻势顿了顿,“他是我带来的,有什么事,我担着!” “谢师兄!你……”弟子们又惊又怒,却碍于谢临渊的身份,不敢贸然上前。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临渊,你果然回来了。” 玄阳子带着几位长老从云雾中走出,脸色铁青地看着谢临渊,目光在他与萧夜痕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萧夜痕身上,满是憎恶:“还敢将魔头带回昆仑,你可知罪?” “弟子无罪。”谢临渊拱手行礼,语气却不卑不亢,“裂谷之事另有隐情,萧夜痕并非元凶,反而一直在帮弟子抵御反叛势力。弟子此次回来,是想向宗门禀明一件关乎仙魔两界的大事。” “关乎仙魔两界?”玄阳子冷笑,“我看是关乎你的叛逆之心!你被这魔头迷惑,连是非都分不清了!”他看向萧夜痕,“拿下这魔头,谢临渊暂且关押,听候发落!” “谁敢动他?”萧夜痕周身魔气骤然爆发,挡在谢临渊身前,“谢临渊说的是实话,你们若敢动他,我便拆了这昆仑墟!” “放肆!”一位长老怒喝,祭出法宝便向萧夜痕攻去,“区区魔崽子,也敢在昆仑撒野!” 魔气与灵力碰撞,激起漫天烟尘。谢临渊夹在中间,又急又气:“住手!都住手!” 可没人听他的。昆仑长老们认定萧夜痕是元凶,招招狠辣;萧夜痕为了自保,也为了护着谢临渊,魔气渐露凶性。眼看场面就要失控,一声清越的钟鸣忽然从昆仑深处传来,震得所有人都停了手。 “师尊?”谢临渊又惊又喜。那是他师尊闭关之地的警钟,除非有大事,否则绝不会敲响。 只见一位身着月白道袍的老者缓步走来,鹤发童颜,眼神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正是昆仑墟辈分最高的清玄真人,谢临渊的师尊。 “师尊!”谢临渊连忙上前行礼。 玄阳子等人也纷纷躬身:“参见清玄真人。” 清玄真人摆了摆手,目光落在谢临渊与萧夜痕身上,最后停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方才混乱中,谢临渊下意识地抓住了萧夜痕的手腕。 “临渊,随我来。”清玄真人没有看萧夜痕,只是对谢临渊说了一句,便转身向深处走去。 谢临渊犹豫了一下,对萧夜痕低声道:“等我。” 萧夜痕点头:“我等你。” 玄阳子想阻拦,却被清玄真人一个眼神制止了。 清玄真人的居所设在昆仑之巅的望月峰,终年被云海环绕。两人走进洞府,清玄真人示意谢临渊坐下,才缓缓开口:“你与那魔族少主的事,我已知晓。” 谢临渊一怔:“师尊闭关,怎会……” “我虽闭关,却也能感应到玄冰崖的异动,感应到你剑骨的变化。”清玄真人看着他,“花魂剑骨与噬灵魔骨,本是同源,这点,宗门的古籍里其实有记载,只是被后人刻意抹去了。” 谢临渊心头剧震:“师尊早就知道?” “嗯。”清玄真人叹了口气,“当年我捡到你时,便知道你身负花魂剑骨。本想等你成长起来,再告诉你真相,没想到……预言应验得这么快。”他看向谢临渊,“守碑人说的没错,仙魔大战的真相,确实被篡改了。昆仑与魔界,本不该是死敌。” 谢临渊眼眶有些发热。原来,一直有人懂他,信他。“那裂谷的弟子……” “是被魔界的反叛者所杀,他们想嫁祸给萧夜痕,挑起昆仑与魔界的矛盾,趁机夺取魔界大权。”清玄真人道,“我已派人查探清楚。” “那宗门……” “玄阳他们被旧识所困,一时难以接受也正常。”清玄真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但真相终究是真相。你与萧夜痕,既是预言所指,便该担起这份责任。” 谢临渊站起身,郑重地行了一礼:“弟子明白。” “去吧,”清玄真人笑道,“把你的小友带上来吧。望月峰的云海,也该让他看看。” 谢临渊走出洞府时,阳光正好穿透云层,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他快步回到山下,只见萧夜痕正被玄阳子等人围着,虽未动手,气氛却依旧紧张。 “萧夜痕。”谢临渊喊了一声。 萧夜痕立刻转头看来,看到他安然无恙,眼底的戒备才散去。 “师尊请你上去。”谢临渊走到他身边,自然地牵起他的手。 玄阳子等人脸色大变:“清玄真人怎会……” 谢临渊没有解释,只是拉着萧夜痕,一步步走向望月峰。身后的质疑与愤怒渐渐被云海隔绝,只剩下两人相握的手,传递着安稳的力量。 登上望月峰时,夕阳正染红半边天,云海翻涌,像金色的浪潮。萧夜痕站在崖边,望着眼前的景象,久久没有说话。 “很美吧?”谢临渊走到他身边。 “嗯。”萧夜痕点头,“比魔界的魔域花海,多了几分清净。”他转头看谢临渊,夕阳的光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的轮廓,“你师尊……信我们?” “信。”谢临渊笑了,“他说,真相终究是真相。” 萧夜痕看着他的笑,忽然伸手,轻轻拂去他发间沾染的云絮。指尖的魔气与谢临渊剑骨的寒气相遇,没有冲突,只有温柔的交融。 “谢临渊,”他轻声道,“不管以后有多少人反对,我都陪着你。” 谢临渊心头一暖,正想说些什么,却见远处的云海中,忽然传来阵阵魔气波动,比之前的反叛者更甚。 萧夜痕脸色微变:“是魔界的老东西们来了。他们大概是感应到我的气息,亲自来‘清理门户’了。” 谢临渊握紧他的手,肩窝处的冰花悄然绽放,在夕阳下泛着璀璨的光:“没关系,我们一起面对。” 云海翻腾,魔气渐浓,昆仑的钟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着一种蓄势待发的激昂。 谢临渊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但他不再害怕。 因为他身边,有了想守护的人。 因为他终于明白,所谓宿命,不是被安排好的轨迹,而是当花魂遇见魔骨,当他遇见萧夜痕,愿意为彼此,为那缥缈的和平,踏出的每一步。 夕阳落下,月光升起,照亮两人并肩的身影。望月峰的风穿过他们之间,带着云海的湿润,也带着一丝属于未来的,无限可能的气息。 第8章 魔影覆昆仑,剑花护故渊 魔界的气息如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浸染了昆仑的云海。黑压压的魔影从云层中浮现,为首的是位身着紫袍的老者,面容枯槁,眼窝深陷,周身魔气凝如实质——正是魔界的大长老,当年极力主张除掉萧夜痕的元凶之一。 “孽障,果然在此!”大长老的声音嘶哑如破锣,目光扫过萧夜痕,最终落在他身边的谢临渊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昆仑的小道士,竟敢窝藏我魔界叛徒,今日便让你昆仑陪葬!” 话音未落,数道魔鞭已如毒蛇般窜出,直取谢临渊面门! “小心!”萧夜痕将谢临渊护在身后,魔气化作盾牌,挡住了魔鞭的攻势。魔鞭抽在盾牌上,发出刺耳的裂帛声,震得他手臂发麻。 “你的本源魔气尚未恢复,不是他们的对手。”谢临渊握住他的手腕,肩窝处的冰花骤然绽放,寒气顺着两人相握的手蔓延,汇入萧夜痕的魔气中。刹那间,墨色盾牌上凝结出一层冰晶,竟将魔鞭冻住了寸许。 大长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花魂剑骨竟能与魔骨相融?有趣,今日便将你们一同擒回,抽骨取髓,看看这其中的秘密!” “痴心妄想!”清玄真人的声音从望月峰顶传来,他踏空而立,周身灵力流转,如一轮明月,“昆仑岂容尔等撒野!” 玄阳子与其他长老也纷纷祭出法宝,昆仑弟子列阵而出,剑修的清辉与魔道的阴霾在云海中碰撞,掀起漫天风浪。 “保护谢师兄!”有曾受过谢临渊恩惠的弟子喊道,挺剑冲向魔影。 “他与魔头为伍,不配做昆仑弟子!”也有弟子迟疑,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 战场瞬间分成数处。清玄真人与大长老隔空对峙,灵力与魔气碰撞的气浪让云海翻腾不休;玄阳子带领长老们抵挡魔众的攻势,虽占据地利,却因对方魔气凶悍而渐渐吃力;而谢临渊与萧夜痕,则成了众矢之的——魔界视他们为异类,部分昆仑弟子也对他们心存芥蒂。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谢临渊一边挥剑斩断袭来的魔刃,一边对萧夜痕道,“大长老的目标是你,我引开他,你去对付那些魔众!” “不行!”萧夜痕立刻否决,魔气凝聚成刃,劈开一道攻向谢临渊后心的魔掌,“他的魔功克制寻常灵力,你去了就是送死!” 说话间,大长老已摆脱清玄真人的牵制,身影一晃便出现在两人面前,枯瘦的手掌带着吞噬一切的气息,直取萧夜痕心口:“先除了你这孽障!” 萧夜痕仓促间只能凝聚魔气抵挡,却被对方深厚的魔气震得连连后退,嘴角再次溢出血迹。谢临渊见状,剑骨冰花暴涨,寒川剑发出清越的鸣响,一道冰蓝色的剑气如流星般划过,逼得大长老不得不回掌自保。 “花魂剑骨的寒气,果然有点意思。”大长老擦过脸颊被剑气冻伤的地方,眼中杀意更浓,“可惜,终究是昆仑的道统,难成大器!”他双手结印,浓郁的魔气化作一只巨大的魔爪,遮天蔽日,竟将两人同时笼罩其中! 魔爪落下的瞬间,谢临渊忽然将寒川剑塞到萧夜痕手中,自己则张开双臂,剑骨上的冰花疯狂绽放,冰晶般的花瓣层层叠叠,瞬间形成一个巨大的冰茧,将两人与魔爪隔绝开来。 “谢临渊!你干什么!”萧夜痕在冰茧内惊呼。他能感觉到,谢临渊正在燃烧自己的灵力,以花魂剑骨的本源为代价,撑起这道屏障。 “你的魔功可以吞噬灵力,”谢临渊的声音透过冰茧传来,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但你吞噬不了我的剑骨寒气……用我的剑,结合你的魔气,或许能伤到他!” 冰茧外,魔爪正疯狂撞击着屏障,冰晶寸寸碎裂,发出刺耳的声响。谢临渊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角的血迹染红了胸前的衣襟,可他眼中却没有丝毫退缩,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 萧夜痕握着寒川剑,剑柄上还残留着谢临渊的温度。他看着冰茧外不断蔓延的裂痕,看着谢临渊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心底某个角落忽然被狠狠刺痛。 他一直以为自己接近谢临渊是为了秘密,守护他是因为预言,可此刻看着这个甘愿燃烧自己护他周全的人,才明白那份早已滋生的情感,早已超越了好奇与责任。 “傻子……”萧夜痕低声骂了一句,眼眶却有些发热。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仅存的魔气尽数灌入寒川剑中。 奇异的一幕再次发生——冰蓝色的剑气与墨色的魔气在剑身上交织,形成一道双色流转的光刃,剑身上的冰花仿佛活了过来,花瓣舒展,发出清越的嗡鸣。 “给我破!”萧夜痕低吼一声,挥剑斩出! 双色光刃穿透冰茧,与那只魔爪狠狠撞在一起!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无声的湮灭——魔爪在光刃下迅速消融,大长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右臂竟被光刃齐肩斩断,魔气溃散,身形踉跄后退。 冰茧失去支撑,轰然碎裂,谢临渊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倒了下去。萧夜痕眼疾手快地接住他,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谢临渊!谢临渊!”他急切地呼喊,声音都在发颤。 谢临渊缓缓睁开眼,看着他,虚弱地笑了笑:“没……没事了?” “没事了,我在。”萧夜痕的声音哽咽,小心翼翼地将他护在怀里,抬头看向大长老,眼底的杀意浓烈如实质,“现在,该算算我们的账了。” 失去一臂的大长老气息紊乱,看着萧夜痕手中的双色光刃,眼中充满了恐惧:“不可能……魔骨与花魂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清玄真人的声音传来,他已解决掉身边的魔众,走到萧夜痕身边,“你们逆天而行,终将自食恶果。” 玄阳子与其他长老也围了上来,看着萧夜痕怀中的谢临渊,看着那柄双色流转的长剑,脸上神色复杂。玄阳子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挥剑斩向残余的魔众:“清理门户!” 失去首领的魔众群龙无首,又被昆仑弟子与萧夜痕的双色剑气压制,很快便溃不成军,或被斩杀,或仓皇逃窜。 云海渐渐平息,夕阳的余晖再次洒落,染红了昆仑的峰顶。 萧夜痕抱着谢临渊,快步走向望月峰的洞府。清玄真人早已备好疗伤的丹药与温泉,看着谢临渊苍白的脸,叹息道:“这孩子,总是这么执拗。” 萧夜痕将谢临渊放入温泉中,看着他剑骨上黯淡的冰花,心中一阵刺痛。他拿起一旁的疗伤丹药,小心翼翼地喂到谢临渊嘴边:“吃了药,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谢临渊顺从地吞下丹药,靠在温泉边,意识渐渐模糊。临睡前,他感觉到萧夜痕的指尖轻轻拂过他肩窝的冰花,动作温柔得不像个魔头。 “萧夜痕……”他迷迷糊糊地开口。 “我在。” “别……走……” “不走,”萧夜痕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碰了一下,声音低沉而坚定,“我守着你。” 温泉的水汽氤氲,模糊了两人的身影。洞外,玄阳子站在崖边,看着云海中渐渐散去的魔气,又看了看洞府的方向,最终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或许,有些事,真的该变一变了。 而洞府内,萧夜痕守在温泉边,看着谢临渊沉睡的容颜,指尖描摹着他眉骨的轮廓。他知道,这场战争只是开始,魔界的余孽,昆仑的偏见,还有那尚未完全揭开的宿命……前路依旧漫长。 但他不怕了。 因为他找到了想要守护的人。 因为他知道,当花魂剑骨与噬灵魔骨真正同心,这世间,便再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温泉的水静静流淌,映着洞顶漏下的月光,也映着两人交握的手,温暖而坚定。 第9章 冰花重绽日,两界初和时 谢临渊醒来时,窗外的云海正泛着金边。 肩窝处的剑骨传来久违的暖意,他抬手抚过,能感觉到冰晶花在皮下轻轻颤动,比往日更多了几分灵润。洞府内静悄悄的,只有炭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醒了?” 萧夜痕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走进来,墨色衣袍上沾了些草木的清香。“清玄真人说这药能补你损耗的灵力,快趁热喝了。” 谢临渊坐起身,接过药碗。药汤微苦,却带着一股温和的灵力,顺着喉咙滑下,熨帖着干涸的经脉。“外面怎么样了?” “魔界的残党被清得差不多了,”萧夜痕在他身边坐下,指尖不自觉地碰了碰他的手腕,“玄阳长老……虽然还是没给我好脸色,但也没再提‘叛徒’两个字。” 谢临渊笑了笑,能让固执的玄阳子松口,已是难得。他放下药碗,忽然想起什么:“你的手臂……” 萧夜痕抬了抬右臂,那里曾被魔刃划伤,如今已平滑如初,连疤痕都没留下。“早好了,”他晃了晃胳膊,语气带着点得意,“毕竟是噬灵魔骨,恢复力还是不错的。” 谢临渊看着他眼底的笑意,忽然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肘——那里曾在玄冰崖为护他而擦伤。指尖相触时,两人周身同时泛起微光,花魂的冰蓝与魔骨的墨黑缠绕着升起,在空气中凝成一朵半冰半墨的奇花,转瞬又消散无踪。 “这是……”谢临渊怔住。 “大概是我们的气息更合了。”萧夜痕眼底的光比炭火还要亮,“清玄真人说,这是‘共生’的征兆。” 共生。 谢临渊咀嚼着这两个字,心口像是被温水浸过,软软的。他想起守碑人的话,想起先祖并肩的背影,忽然觉得,那些沉甸甸的宿命,似乎也没那么难扛了。 几日后,谢临渊的剑骨彻底恢复,甚至比从前更胜一筹。当他在望月峰练剑时,冰晶花竟能离体三寸,在剑穗周围凝成一片冰蓝的光幕,剑气所至,云海都为之翻涌,却不带半分戾气,反而透着温润的生机。 萧夜痕就坐在崖边看他,指尖转着那枚从迷踪林捡来的白石英。阳光落在谢临渊身上,将他素色的道袍染成金辉,冰花的光芒与他眼底的笑意交相辉映,美得让人心头发紧。 “在想什么?”谢临渊收剑走来,额角沁着薄汗。 萧夜痕伸手,用袖口替他擦了擦汗,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在想,该带你去看看魔界的魔域花海了。”他认真道,“那里的花是黑色的,会随着魔气流转,比昆仑的冰花热闹得多。” 谢临渊的耳尖微微发烫,却没有避开他的触碰:“魔界……会欢迎我吗?” “有我在,谁敢不欢迎。”萧夜痕挑眉,语气带着属于少主的霸道,却又很快软下来,“其实……魔界也有很多像我母亲一样,不想打仗的人。他们只是被老顽固们逼着,不得不站在对立面。” 谢临渊点头。他想起守碑人展示的画面,想起那些被掩盖的真相,忽然道:“等昆仑这边安稳了,我们去魔界看看吧。” 萧夜痕猛地抬头,眼中的惊喜几乎要溢出来:“你说真的?” “嗯。”谢临渊看着他,眼底的光比冰花更亮,“既然是宿命,总要去看看另一边的世界。或许……我们能做些什么。” 萧夜痕没有说话,只是伸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这一次,谢临渊没有丝毫犹豫,回握住他。两人体内的气息再次共鸣,冰蓝与墨黑交织着,在云海中画出一道温柔的弧线。 消息传到昆仑弟子耳中时,起初确实有不少反对的声音。但清玄真人将仙魔大战的真相公之于众,又展示了谢临渊与萧夜痕合力凝结的奇花,质疑声渐渐小了下去。 玄阳子最终还是找到了谢临渊,脸色依旧严肃,语气却缓和了许多:“此去魔界凶险,万事小心。记住,你是昆仑的弟子,莫要堕了门楣。”他顿了顿,从袖中摸出一枚玉佩,正是谢临渊那半块的另一半,“这是当年捡到你时一同发现的,或许……能帮上忙。” 谢临渊接过玉佩,两半玉佩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温润的光芒流淌而出。他对着玄阳子深深一揖:“弟子明白。” 出发那日,望月峰的云海格外清澈。清玄真人亲自送行,不少弟子也来了,有人送上疗伤的丹药,有人递过防身的符箓,还有人红着眼眶道:“谢师兄,早点回来。” 谢临渊一一谢过,转身看向萧夜痕。对方已换了一身更显挺拔的玄色锦袍,墨发用玉冠束起,眉眼间少了几分桀骜,多了几分沉稳。 “走吧。”萧夜痕向他伸出手。 谢临渊握住他的手,两人并肩踏空而起,向着云海深处飞去。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两道身影拉得很长,冰花的清辉与魔气的暗影交织着,在云海上投下一路温柔的光。 他们不知道前路会遇到多少阻碍,不知道两界的和平需要多少代人的努力。但当谢临渊的指尖触到萧夜痕掌心的温度,当两人的气息在风中相融相生,便觉得心中有了底气。 就像昆仑的冰花终会在寒崖绽放,魔界的墨藤也能在暗影中抽芽。 宿命或许早已写下开端,但故事的结局,终究要由他们自己来写。 云海尽头,隐约可见魔界的暗影与昆仑的清辉正在缓缓靠近,像两滴即将相融的墨与水。而那对并肩飞行的身影,正带着一朵半冰半墨的花,向着那片交融的光影,坚定地飞去。 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10章 魔域花如墨,故人语似春 穿过两界之间的混沌地带,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 昆仑的云海清透如洗,而魔界的天空却泛着淡淡的紫,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远处的山峦轮廓被魔气晕染得柔和,全然没有想象中的阴森可怖。 “这里是魔域的边缘,”萧夜痕指着前方一片连绵的花海,“再过半日,就能到魔宫了。” 谢临渊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花海竟是纯黑色的,花瓣层层叠叠,边缘泛着墨色的光晕,随着风轻轻摇曳,像是无数只振翅的蝶。“这就是你说的魔域花海?” “嗯,”萧夜痕眼中带着笑意,“它们叫‘墨魂’,能感应魔气的波动。你看,它们在朝我们这边靠。” 果然,靠近两人的墨魂花正微微倾斜,花瓣轻颤,像是在欢迎。谢临渊伸手碰了碰最近的一朵,指尖刚触到花瓣,那墨色的花瓣竟泛起一丝冰蓝的光,与他剑骨的气息相呼应。 “它们很喜欢你。”萧夜痕道。 谢临渊收回手,看着那丝冰蓝光晕渐渐隐去,心里忽然松了些。或许,魔界并非如传说中那般排斥昆仑的气息。 两人沿着花海边缘前行,萧夜痕一路为他讲解魔界的风物——会发光的藤蔓是夜间的路标,长着獠牙的兔子其实性情温顺,就连那些看似凶险的沼泽,底下都藏着能疗伤的灵泉。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知道这么多?”谢临渊笑着问。 “以前总想着逃,哪有心思看这些。”萧夜痕语气轻了些,“这次回来,才觉得……原来魔界也有这么多好地方。” 正说着,前方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声,几道黑影从花丛中窜出,挡在他们面前。是几个身着魔族战甲的士兵,看到萧夜痕时,眼中先是闪过惊讶,随即化作戒备。 “少……少主?”为首的士兵有些迟疑,目光扫过谢临渊,带着明显的敌意,“您怎么会带一个昆仑道士回来?” “他是我的朋友,”萧夜痕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也是来帮魔界解决麻烦的。让开。” 士兵们面面相觑,显然有些犹豫。其中一人咬牙道:“大长老虽死,但族中还有不少长老反对您……您带他回去,怕是会引起动乱!” “动乱又如何?”萧夜痕周身魔气微显,“我是魔界少主,轮不到你们来教我做事。” 眼看气氛就要僵持,谢临渊忽然开口:“我知道你们不信任我。但我与萧夜痕合力,能化解两界的戾气,这点,你们或许可以试试。” 说罢,他运转内力,肩窝处的冰花悄然绽放,一缕冰蓝气息飘向旁边的墨魂花;萧夜痕会意,放出一丝魔气与之相融。刹那间,那朵墨魂花竟同时泛起冰蓝与墨黑的光芒,花瓣舒展得愈发绚烂,连周围的花也跟着摇曳起来,仿佛在呼应。 士兵们看得目瞪口呆,脸上的敌意渐渐褪去。他们虽未见过这种景象,却能感觉到那两种气息并非相克,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和谐。 “这……这是……”为首的士兵喃喃道。 “这就是花魂与魔骨的共生之力。”萧夜痕道,“也是能让魔界摆脱战乱的希望。现在,还要拦我们吗?” 士兵们对视一眼,最终纷纷让开道路,对着萧夜痕行了一礼:“恭迎少主回府。” 穿过花海,魔宫的轮廓渐渐清晰。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宫殿,黑玉为瓦,黑曜石为柱,虽不如昆仑的仙气缭绕,却透着一股雄浑的气势。 刚到宫门前,便见一位身着灰袍的老妪迎了出来,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唯独一双眼睛温和如水。看到萧夜痕,老妪的眼眶瞬间红了:“少主,您可算回来了!” “张婆婆。”萧夜痕的语气难得软了下来,“让您担心了。” 张婆婆是看着萧夜痕长大的,当年萧夜痕母亲去世后,一直是她在暗中照拂。她抹了抹眼泪,目光落在谢临渊身上,眼中没有丝毫敌意,反而带着慈爱:“这位就是花魂剑骨的持有者吧?老身常听夫人提起,说您是少主的贵人。” 谢临渊有些惊讶:“您知道我?” “夫人临终前留了封信,说若有朝一日,少主遇到剑骨生花之人,定要好好相待。”张婆婆笑着说,“快请进吧,宫里虽不比昆仑雅致,却也备了些清茶。” 走进魔宫,谢临渊才发现里面并非想象中那般阴森。殿内的梁柱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窗台上摆放着魔界特有的发光植物,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墨魂花香,竟让人觉得十分安心。 张婆婆引他们到偏殿坐下,奉上清茶。茶水呈淡紫色,入口微甘,带着一股奇特的暖意。“少主这些年在外受苦了,”张婆婆看着萧夜痕,满眼心疼,“那些老东西逼着您修炼禁术,还处处追杀您……” “都过去了。”萧夜痕握住茶杯,“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魔界,查清当年母亲去世的真相。” 谢临渊想起那半块玉佩,从怀中取出,与萧夜痕母亲留下的黑石令牌碎片放在一起。奇妙的是,两者接触的瞬间,竟再次泛起光芒,映出几行模糊的字迹——“魔宫深处,藏有本源,花魂引之,魔骨承之。” “本源?”萧夜痕皱眉,“难道母亲留下了什么东西?” 张婆婆忽然道:“老身想起一事,夫人去世前,曾在密室里待了三日,出来后便将一块玉佩交给了昆仑的清玄真人,说要等合适的时机,交给花魂剑骨的持有者。” 谢临渊与萧夜痕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看来,他们的先祖早已布下了局,而那所谓的“本源”,或许就是化解仙魔矛盾的关键。 正说着,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一位身着红袍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位长老闯了进来,目光不善地盯着谢临渊:“少主,您擅自带昆仑道士入宫,是想引狼入室吗?” 是魔族的二长老,当年也是反对萧夜痕的主谋之一。 萧夜痕站起身,魔气微凝:“二长老,我已说过,他是来帮忙的。” “帮忙?”二长老嗤笑,“昆仑与魔界世代为敌,他能帮什么?怕不是来刺探军情,好让昆仑一举歼灭我等!” 谢临渊没有动怒,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前辈若不信,可亲自验证。我的剑骨能与魔骨共生,非但不会伤害魔族,反而能净化过于狂暴的魔气,这点,想必殿外的士兵都已见过。” “妖言惑众!”二长老根本不信,挥手便向谢临渊打出一道魔气,“今日我便替少主清理门户,除掉你这奸细!” 魔气袭来,谢临渊却没有躲闪。他运转内力,冰花在指尖绽放,形成一道冰蓝色的屏障。魔气撞在屏障上,没有溃散,反而被渐渐同化,化作一缕温和的气流,融入周围的空气中。 二长老脸色大变:“这……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萧夜痕走到谢临渊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二长老,母亲留下的预言是真的,花魂与魔骨,本就该共生共存。若你执意阻挠,休怪我不顾念同族之情。” 偏殿内一片寂静,其他长老看着那道冰蓝屏障,又看了看萧夜痕坚定的眼神,神色各异。 张婆婆叹了口气:“二长老,夫人的苦心,您难道还不明白吗?魔界已经乱了太久,是时候该安定了。” 二长老看着谢临渊指尖那朵冰花,又看了看萧夜痕眼底的决绝,最终缓缓收回了手,脸色铁青:“好,我暂且信你一次。但若你敢伤害魔界分毫,我定不饶你!” 说罢,他带着几位长老愤然离去。 偏殿内恢复了安静,谢临渊松了口气,指尖的冰花缓缓隐去。萧夜痕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委屈你了。” “不委屈。”谢临渊笑了笑,“比起昆仑的阻力,这里已经好很多了。” 张婆婆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眼中露出欣慰的笑意:“老身就知道,夫人的眼光不会错。”她起身道,“密室的钥匙在老身这里,现在就带你们去看看吧。” 魔宫深处的密室藏在一面石壁后,里面不大,却收拾得很干净。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一个古朴的盒子,盒子上刻着与玉佩、令牌相同的纹路。 谢临渊走上前,将那半块玉佩放在盒子上。玉佩与盒子上的纹路瞬间重合,发出柔和的光芒,盒子应声打开。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卷泛黄的手记,和一块拳头大小的晶石,晶石一半冰蓝,一半墨黑,正缓缓流转着光芒。 “这是……两界本源石?”萧夜痕惊呼,“母亲手记里提过,这是上古大神留下的,能稳定仙魔两界的灵气!” 谢临渊拿起那卷手记,翻开一看,里面果然记载着稳定两界灵气的方法——需要花魂剑骨与噬灵魔骨的持有者,以自身灵力和魔气催动本源石,将其分别安放在昆仑与魔界的祭坛中,形成一个平衡的阵法。 “原来这才是我们该做的事。”谢临渊合上手记,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萧夜痕拿起本源石,入手温润,能清晰地感觉到里面蕴含的庞大能量。“只要将它安放好,两界的灵气就能达到平衡,再也不会有因灵气失衡而引发的战争了。” 张婆婆看着他们,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夫人在天有灵,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密室的门开着,外面的阳光照进来,落在本源石上,折射出冰蓝与墨黑的光,交织在一起,像极了谢临渊与萧夜痕交握的手。 魔域的墨魂花还在宫外摇曳,魔宫的梁柱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谢临渊知道,接下来的路依旧不会平坦,安放本源石的过程中,或许还会遇到阻挠。 但他不再担心。 因为他身边,有萧夜痕。 因为他们的骨血里,早已刻下了共生的印记。 就像这魔域的墨花终会等到属于它的月光,昆仑的冰花也终会找到能与之相融的暗影。 他们的故事,正在这片曾被视为“敌对”的土地上,开出新的篇章。 第11章 本源归其位,花魂伴魔骨 两界本源石在掌中流转着幽光,冰蓝与墨黑的纹路如活物般游走,仿佛在诉说着上古的秘辛。谢临渊与萧夜痕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决心——安放本源石的事,耽搁不得。 “昆仑的祭坛在玄冰崖下,”谢临渊摩挲着石上的冰蓝纹路,“那里与裂谷相通,本就是灵气汇聚之地。” “魔界的祭坛则在魔域花海深处,”萧夜痕补充道,“据说与上古连通两界的裂隙同源。” 张婆婆取来两个特制的玉盒,将本源石小心翼翼地分为两半,冰蓝的一半放入刻着昆仑符文的盒子,墨黑的一半则归入魔界纹样的玉盒。“这盒子能护住本源石的气息,免得途中出岔子。” 出发前夜,魔宫难得平静。萧夜痕带着谢临渊登上魔宫最高的观星台,魔界的夜空比昆仑更低,星辰仿佛伸手可及,泛着淡淡的紫色光晕。 “明日之后,或许就不会再有这么多纷争了。”谢临渊望着星空,轻声道。 “嗯。”萧夜痕从身后轻轻环住他,下巴抵在他肩窝处,那里的冰花似乎感应到他的气息,微微发烫,“到时候,我陪你回昆仑看雪,你陪我来魔域看花海,好不好?” 谢临渊的耳尖泛起微红,却没有挣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夜风带着墨魂花的香气,缠绕着两人的气息,冰蓝与墨黑在星光下交织,像一幅流动的画。 次日清晨,两人兵分两路。谢临渊带着冰蓝本源石返回昆仑,萧夜痕则带着墨黑本源石前往魔域祭坛,约定三日后同时启动阵法。 谢临渊回到昆仑时,清玄真人已在玄冰崖下等候,玄阳子与几位长老也在,神色虽依旧严肃,却少了往日的敌意。“都准备好了。”清玄真人指着崖下的深谷,“裂谷的封印已暂时解开,只等本源石归位。” 谢临渊取出玉盒,冰蓝本源石刚一接触裂谷的灵气,便发出清越的嗡鸣,化作一道流光,没入谷中深处。刹那间,裂谷周围的冰层开始震颤,冰晶顺着岩壁向上蔓延,凝结成一朵巨大的冰花,将整个裂谷笼罩其中,狂暴的戾气瞬间被抚平,只剩下温润的灵气缓缓流淌。 “成了!”有长老忍不住低呼。 谢临渊站在崖边,能清晰地感觉到剑骨与那冰花产生了共鸣,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亘古沉睡中醒来。他抬头望向魔界的方向,心中默默念着萧夜痕的名字——不知他那边,是否顺利。 此时的魔域花海,正经历着一场不大不小的动乱。 二长老虽未明着阻挠,却暗中煽动了一批守旧的魔族,趁着萧夜痕安放本源石时发动突袭。墨黑本源石刚要融入祭坛,便被一道狂暴的魔气击中,光华瞬间黯淡下去。 “少主,你这是在引狼入室!”二长老手持魔刃,眼中满是疯狂,“让昆仑的气息污染魔域,我们都会变成他们的奴隶!” 萧夜痕将本源石护在身后,魔气骤然爆发:“执迷不悟!” 他本就因之前的大战损耗了不少本源魔气,此刻面对众多魔族的围攻,渐渐有些吃力。眼看二长老的魔刃就要再次击中本源石,一道冰蓝色的剑气忽然破空而来,精准地斩向魔刃! “谁?!”二长老惊呼。 谢临渊的身影从花海中走出,寒川剑在手,肩窝处的冰花璀璨如昼。“我说过,我们是来帮忙的。” “谢临渊?你怎么会在这里?”萧夜痕又惊又喜。 “昆仑的事已了,自然要来帮你。”谢临渊走到他身边,冰花的寒气与他的魔气再次相融,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别硬拼,用本源石的力量。” 萧夜痕点头,两人同时将灵力与魔气注入墨黑本源石。这一次,冰蓝与墨黑的气息交织着,让本源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化作一道光柱直冲云霄! 光柱所过之处,那些狂暴的魔气瞬间被净化,二长老发出一声惨叫,魔刃寸寸碎裂,整个人被光柱震飞出去,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其他魔族见状,纷纷放下武器,眼中充满了敬畏。 墨黑本源石缓缓沉入祭坛,魔域花海的墨魂花忽然齐齐绽放,花瓣上泛起冰蓝与墨黑的光晕,随风摇曳,仿佛在欢呼。 两界的本源石终于归位,昆仑的冰花与魔域的墨藤遥相呼应,形成一道横跨两界的灵气屏障,将失衡的灵力渐渐拉回平衡。 当谢临渊与萧夜痕再次站在两界交界处时,能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中的戾气正在消散,昆仑的清辉与魔界的暗影不再相互排斥,而是像水与墨般,渐渐交融。 “结束了。”谢临渊轻声道。 “不,是开始了。”萧夜痕握住他的手,眼底的笑意比星辰更亮,“属于我们的,属于两界的,新的开始。” 数月后,昆仑墟的玄冰崖上,多了一道墨色的身影。萧夜痕披着谢临渊的素色道袍,看着谢临渊在雪中练剑,冰花随剑意绽放,映着漫天飞雪,美得惊心动魄。 “慢点,别冻着。”萧夜痕递过一杯温热的灵酒,里面掺了魔界特有的暖身草药。 谢临渊接过酒杯,指尖碰了碰他的手,两人相视一笑,眼底的温柔足以融化昆仑的万年寒冰。 而魔域花海的深处,谢临渊的身影也成了常客。他穿着萧夜痕送的玄色锦袍,看着萧夜痕用魔气催生墨魂花,黑色的花瓣在他指尖绽放,带着奇异的生机。 “你看,这朵开得像不像你剑骨上的花?”萧夜痕摘下一朵最大的墨魂花,别在谢临渊耳边。 谢临渊笑着拍开他的手,却没有取下那朵花。墨色的花瓣映着他白皙的脸颊,冰蓝的剑骨微光若隐若现,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两界的往来渐渐多了起来,昆仑的弟子会去魔界学习净化魔气的术法,魔族的医者也会来昆仑交流草药知识。曾经的仇敌,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渐渐放下了偏见。 玄阳子偶尔会看着玄冰崖下的冰花,对清玄真人感叹:“当年真是老糊涂了,差点错过了化解纷争的契机。” 清玄真人只是笑:“花魂遇魔骨,本就是天意。强求不得,也挡不住。” 又是一个雪夜,谢临渊与萧夜痕坐在玄冰崖的石屋里,炉火噼啪作响,窗台上的韧草依旧青翠。谢临渊的剑骨上,冰晶花悄然绽放,这一次,花瓣上竟带着淡淡的墨色纹路;而萧夜痕的指尖,魔气流转间,也泛着一丝冰蓝的光晕。 “你说,后人会怎么说我们?”谢临渊靠在萧夜痕肩上,声音带着睡意。 “大概会说,有个昆仑的剑修,和一个魔界的少主,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折腾着让两界和平吧。”萧夜痕低头,在他发间印下一个轻吻,“不过没关系,他们怎么说,都与我们无关了。” 谢临渊笑了,往他怀里缩了缩。炉火映着两人交握的手,冰蓝与墨黑的纹路在腕间缠绕,再也分不清彼此。 昆仑的雪还在下,魔域的花还在开。 而属于谢临渊与萧夜痕的故事,就像那骨上的冰花与指尖的魔气,早已交织共生,成为彼此生命中,最温暖的印记。 他们的宿命,从相遇的那一刻起,便早已注定—— 花魂终伴魔骨老,两界清风共月明。 第12章 岁华长相守,冰墨共流年 昆仑的雪落了又融,魔域的花开了又谢,转眼便是三载。 这日清晨,玄冰崖的石屋前,谢临渊正弯腰侍弄着一丛三色堇。紫色的花瓣上还沾着晨露,是阿夜当年种下的那丛,如今已蔓延到了石阶边,与昆仑的清寒气息相映成趣。 “又在看你的花?”萧夜痕从身后走来,手里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汤羹,汤面上飘着几朵墨色的花瓣,是魔域特有的“安神蕊”。 谢临渊直起身,接过汤羹,指尖触到碗沿的温热,笑了笑:“这花倒是比我耐旱,在昆仑也能长得这样好。” “那是沾了你的灵气。”萧夜痕凑近,鼻尖蹭过他的发梢,带着点耍赖的意味,“就像我,沾了你的剑骨寒气,连魔气都温顺了许多。” 谢临渊无奈地推开他,耳尖却悄悄泛红。这三年来,萧夜痕时常往返于昆仑与魔域之间,有时是带着魔界的医者来交流心得,有时只是单纯地想赖在玄冰崖,说这里的雪比魔域的沙舒服。 而他,也渐渐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道墨色的身影。习惯了练剑时他在一旁添柴,习惯了打坐时他在石桌上画些奇奇怪怪的魔界符文,习惯了寒夜里他用魔气裹着暖炉塞进自己怀里。 “今日清玄师尊召我们去前殿,”谢临渊喝了口汤羹,安神蕊的清苦混着灵力的温润,在舌尖散开,“说是魔界那边送来了新的草药图谱,要一起修订。” “那些老顽固总算肯正经看魔界的东西了。”萧夜痕挑眉,语气里带着点得意。三年前的反对声早已消散,如今昆仑的弟子见了他,虽还有些拘谨,却会恭敬地喊一声“萧少主”。 两人收拾妥当,并肩走向前殿。路过演武场时,几个年轻弟子正在练剑,看到谢临渊,纷纷停下行礼,目光落在他身边的萧夜痕身上,好奇中带着友善。 “谢师兄的剑招又精进了!”有个圆脸的小弟子忍不住喊道,“上次看您与萧少主合力演练的‘冰墨剑法’,真是让弟子大开眼界!” 那是两人闲来无事创的剑法,谢临渊的冰花剑气与萧夜痕的魔气交织,时而如昆仑雪崩,时而如魔域花海,竟成了昆仑与魔界年轻一辈争相效仿的招式。 谢临渊笑着点头,萧夜痕则拍了拍小弟子的肩:“好好练,下次教你几招魔界的基础步法,配合剑招更利落。” 小弟子眼睛一亮,连连应好。 走到前殿外,正遇上玄阳子。这位曾经最反对他们的长老,如今虽依旧板着脸,却会主动颔首:“来了?清玄真人已在里面等了。”他目光扫过两人交握的手,顿了顿,补充道,“魔界的使者带了些‘墨魂花’的种子,说想在昆仑种一片,你二人觉得如何?” 谢临渊与萧夜痕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甚好,”谢临渊道,“玄冰崖的东侧正好有空地,阳光充足,适合栽种。” 玄阳子点了点头,转身进殿时,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笑。 前殿内,清玄真人与几位魔界的使者正围着一张巨大的图谱讨论,见两人进来,纷纷起身。“临渊,夜痕,”清玄真人指着图谱上的一株植物,“你看这‘凝血草’,魔界说能治灵力逆行,昆仑的典籍里却说它有毒,或许是生长环境不同导致药性变异,你们去实地看看?” “好。”谢临渊接过图谱,上面用冰蓝与墨黑的笔迹标注着两种注解,是他与萧夜痕这三年来一点点补全的。 商议完正事,使者们起身告辞,萧夜痕送他们到山门,回来时手里多了个木盒,里面装着几颗圆润的果子,果皮是渐变的冰蓝与墨黑。 “魔域的‘两生果’,熟了。”萧夜痕打开盒子,果香瞬间弥漫开来,“张婆婆说,这果子要两人分食才甜。” 谢临渊拿起一颗,果子入手微凉,却带着一丝暖意,像是融合了昆仑的冰与魔域的热。他掰开果子,里面的果肉竟也是双色交织,晶莹剔透。 两人各执一半,咬下时,清甜的汁液在舌尖炸开,带着两界灵气交融的甘醇。 “确实甜。”谢临渊看着他嘴角沾着的果汁,伸手替他擦去。 萧夜痕顺势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那是因为,和你一起吃。” 前殿的香炉里飘出袅袅青烟,映着两人相握的手,腕间的冰蓝与墨黑纹路隐隐发光,仿佛与三年前那两块碎裂的玉佩、令牌遥相呼应。 傍晚时分,两人回到玄冰崖。夕阳的金辉洒在石屋上,三色堇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与远处裂谷的冰花光晕连成一片。 萧夜痕坐在石阶上,看着谢临渊在石桌上整理草药图谱,夕阳的光落在他侧脸,柔和了他的轮廓,剑骨处的冰花若隐若现,泛着温润的光。 “在想什么?”谢临渊抬头。 “在想,”萧夜痕笑了,眼底的星辰比三年前更亮,“幸好那天闯进了你的石室,幸好没忍住碰了你的冰花。” 谢临渊放下笔,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我也庆幸。庆幸那天没有立刻杀了你,庆幸在迷踪林没有放开你的手。” 风穿过石缝,带来远处冰花的清冽与魔域安神蕊的淡香,交织成独属于他们的气息。萧夜痕伸手,将他拉入怀中,下巴抵着他的发顶,感受着他胸腔里平稳的心跳。 “谢临渊,”他轻声道,“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吧?” “嗯。”谢临渊在他怀里点头,声音闷闷的,却异常坚定,“一直这样。” 一直这样,看昆仑的雪落满玄冰崖,看魔域的花开遍花海。一直这样,在石屋里煮安神蕊的汤,在月下练冰墨剑法,在两界的清风里,守着彼此的骨血与光阴。 夜色渐浓,星辰爬上昆仑的天空。石屋里的烛火亮了起来,映着窗台上的三色堇,也映着相拥的两人。谢临渊的剑骨冰花轻轻颤动,萧夜痕的魔气温柔地萦绕,在烛火下凝成一朵半冰半墨的花,悬在两人之间,久久不散。 这世间的宿命有千万种,而他们的宿命,是骨上花与魔中客的相遇,是冰与墨的共生,是跨越仙魔的羁绊,是岁月里长相守的温暖。 岁华流转,两界安宁。 而玄冰崖的石屋前,总有一人执剑,一人侍花,在昆仑的雪与魔域的风里,把日子过成了诗。 他们的故事,没有惊天动地的结尾,只有细水长流的温柔—— 花魂常伴魔骨侧,冰墨同书岁月长。 第13章 两界春深,共种一株花 清晨的阳光穿过玄冰崖的薄雾,落在石屋前新翻的土地上。谢临渊蹲在田埂边,手里捏着一把小铲子,正小心翼翼地将魔界送来的墨魂花种子埋进土里。萧夜痕坐在旁边的石阶上,手里转着个玉佩——那是用当年碎裂的令牌重熔后雕成的,一半冰白一半墨黑,此刻正映着晨光泛着温润的光。 “埋深点,这花的根须长得野,浅了容易被风拔起来。”萧夜痕忽然开口,视线从玉佩移到谢临渊手上。 谢临渊抬眸看他,眼底漾着笑意:“你怎么知道?上次在魔域见你种的时候,明明把种子撒得跟天女散花似的。” “那是故意的,”萧夜痕挑眉,起身走到他身边,夺过铲子往土里戳了戳,“让它们自己争着长,能活下来的才是最壮的。”他指尖划过土面,留下一道浅痕,“不过给你种的不一样,得精着点护着。” 谢临渊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迷踪林,这人也是这样,一边嘴上说着“死不了”,一边却把最好的伤药往自己伤口上怼。他伸手拍了拍萧夜痕沾了泥土的手背:“别戳太深,会闷死的。” 两人凑在一块儿侍弄那片小小的花圃,晨露打湿了衣摆也没察觉。远处传来昆仑弟子练剑的吆喝声,夹杂着魔界医者和昆仑药师讨论草药的交谈声——这些年两界往来渐多,玄冰崖下甚至开了家“两界药铺”,一半摆着昆仑的灵草,一半放着魔域的奇花,掌柜的是个昆仑弟子,账房却是个长着小尖角的魔族少年。 “对了,”萧夜痕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打开里面是几颗圆润的红色果子,“昨天魔域送来的‘同心果’,说是吃了能让种下的东西长得更旺。”他拿起一颗递到谢临渊嘴边,“尝尝?” 谢临渊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带着点微酸的回味。“好吃。”他含糊道,伸手想再拿一颗,却被萧夜痕握住手腕。 “慢着,”萧夜痕低头,在他唇角舔了舔,卷走那点残留的果汁,声音低沉下来,“书上说,这果子要两个人分着吃才灵验。” 谢临渊耳尖一热,刚要说话,却见远处跑来个小身影,是药铺的魔族少年,手里举着张纸条喊:“谢先生,萧少主,清玄真人让你们去前殿,说是人界那边送了新的医书,想请你们一起批注呢!”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的笑意。萧夜痕随手将剩下的同心果塞给少年:“拿去分给药铺的小家伙们。”然后牵起谢临渊的手往回走,步子轻快得像踩着风。 路过演武场时,几个年轻弟子正在练那套“冰墨剑法”,一招一式里既有昆仑的清冽,又带着魔域的灵动。见他们走过,弟子们纷纷停手行礼,其中一个圆脸的小姑娘捧着剑问:“谢先生,萧少主,你们上次说的‘两界合璧’式,手腕要怎么转才能既出剑气又带魔气啊?” 萧夜痕停下脚步,拿起旁边的木剑演示:“这样——转腕时要让灵力顺着魔气的纹路走,就像……”他忽然看向谢临渊,眼底闪着狡黠的光,“就像我缠着你那样,得顺着劲儿来,不能硬拧。” 谢临渊无奈地敲了敲他的后背,却还是接过木剑,与他对练了几个回合。剑光与魔气交织,在晨光里织出一片流动的光影,引得弟子们连声喝彩。 走到前殿门口时,萧夜痕忽然转身,从袖中摸出个小小的玉牌,上面刻着朵半冰半墨的花。“给你的,”他把玉牌塞进谢临渊手里,“昨天让玉匠新雕的,比那个玉佩小些,方便你练剑时戴。” 谢临渊捏着那温润的玉牌,指尖摩挲着花瓣的纹路,忽然觉得,当年那场惊心动魄的相遇,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偶然。就像这玄冰崖上的花,需要昆仑的雪水滋养,也需要魔域的暖风拂过,才能开得这样鲜活。 他抬头看向萧夜痕,对方正笑着看他,眼里的光比晨光还要亮。谢临渊忽然倾身,在他唇角印下一个轻吻,带着同心果的清甜。 “走了,”他拉着萧夜痕的手往殿内走,声音里带着笑意,“再不去,清玄师尊又要念叨我们偷懒了。” 殿内传来众人的说笑声,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那片新翻的花圃上,泥土里,一颗墨魂花的种子正悄悄顶破种皮,露出一点嫩白的芽尖——一半沾着昆仑的霜,一半裹着魔域的土,在两界交融的风里,怯生生地,却又坚定地,向着光生长。 他们的故事,就像这株刚发芽的花,没有轰轰烈烈的结尾,只有在日复一日的相守里,把两界的风霜,都酿成了滋养彼此的养分。 春深时,花会开。而他们,会一起等着。 第14章 雪落两界,共温一壶茶 昆仑的雪又下了起来,纷纷扬扬的雪花像揉碎的月光,落在玄冰崖的石阶上,也落在魔域使者带来的墨色琉璃瓦上。石屋的窗棂上结着冰花,谢临渊正用指尖在冰花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咒,萧夜痕则蹲在炉边,往炭火里添着魔界的“暖魂木”,火苗“噼啪”作响,映得两人脸颊发红。 “你画的这是什么?”萧夜痕侧头看了眼窗上的图案,忍不住笑,“符咒不像符咒,倒像只歪脖子鸟。” 谢临渊缩回手,指尖沾了层薄霜,他哼了声:“这是‘安魂符’的变式,加了点魔域的纹路,试过了,能让炉火烧得更稳。”说着往炉上的茶壶里丢了把昆仑的“雪顶芽”,又从萧夜痕带来的锦盒里捏了一撮魔域的“墨叶花”,沸水注入,茶香混着淡淡的魔气蒸腾起来,竟有种奇异的清润。 “去年送你的暖手炉呢?”萧夜痕忽然问,伸手握住谢临渊冰凉的指尖,往自己掌心搓了搓,“是不是又随手丢在哪了?” 谢临渊耳尖发烫,从榻下摸出个铜制小炉,炉身上刻着的缠枝纹一半是昆仑的云纹,一半是魔域的暗纹——那是萧夜痕去年找人打的,说是“两界合璧”款。“在呢,”他小声辩解,“只是今天炭火够旺,没拿出来。” 正说着,门外传来踩雪的咯吱声,药铺的魔族少年抱着个坛子跑进来,鼻尖冻得通红:“谢先生,萧少主,这是魔域新酿的‘忘忧酒’,掌柜说加了雪顶芽煮着喝,能驱寒。”他放下坛子,眼睛瞟到炉上的茶壶,眼睛一亮,“呀,你们在煮‘两界茶’!上次喝了这个,我娘说我的小尖角都长得更亮了!” 萧夜痕笑着拍了拍他的头:“拿去给药铺的小家伙们分了,剩下的放着,等会儿我们煮酒喝。”少年欢天喜地跑了,雪沫子蹭了一地。 谢临渊倒了两杯茶,递一杯给萧夜痕:“今年的雪好像比去年大些,山下的弟子说,魔域那边也在下‘墨雪’,是黑色的雪花,落在地上会变成小花。” “嗯,”萧夜痕接过茶杯,指尖碰了碰杯沿,杯壁上立刻凝出层薄冰,冰上竟开出朵小小的墨色花,“我让人拍了画,等雪停了拿给你看。”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个锦囊,“对了,魔域的孩子们画了贺年图,说是给昆仑的朋友送祝福,你看这张——” 锦囊里倒出一叠画纸,上面是魔族孩童画的歪扭图案:有长着翅膀的昆仑仙鹤和长着尖角的魔域小兽一起堆雪人,有穿着道袍的弟子和披着披风的魔族少年在药铺里分糖果,最上面一张,画着两个牵手的人影,一个披着带雪的道袍,一个裹着墨色的披风,背景是一半雪山一半花海,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大家要一直好”。 谢临渊看着那张画,忽然笑出声:“这画的是我们?”画里的两人手里都举着茶杯,杯沿冒着热气。 “不像吗?”萧夜痕凑近,下巴搁在他肩上,“我觉得很像。”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炉上的酒开始冒热气,带着茶香和酒香的暖意弥漫了整个石屋。谢临渊拿起那张画,小心地贴在窗上,冰花映着画里的人影,竟像是活了过来。 “等雪停了,”谢临渊轻声说,“我们去山下的两界集市看看吧,听说今年加了冰雕展,一半雕的昆仑雪景,一半刻的魔域花海。” 萧夜痕往他怀里靠了靠,声音含糊:“好啊,再买串魔域的糖画,上次那个龙形的,你说像蛇,这次让师傅雕个像你的。” “才不像蛇,”谢临渊反驳,却把萧夜痕的手抓得更紧了些,“是你眼神不好。” 炉火渐旺,壶里的酒“咕嘟”作响,雪光透过窗户,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紧紧依偎着,像一幅慢慢晕开的水墨画。两界的风雪在窗外呼啸,石屋里却温暖如春,只有茶香、酒香,和彼此的心跳声,在静静流淌。 或许最好的时光,就是这样吧——你来自昆仑的雪,我带着魔域的风,却能在同一间屋里,共温一壶茶,看同一场雪,把不同的岁月,过成相同的朝夕。 第15章 烟火人间,共守岁 年关将近,石屋外挂起了红灯笼,是昆仑那边送来的朱砂红,衬着未化的残雪,红得格外鲜亮。谢临渊正踩着梯子贴春联,萧夜痕在底下扶着梯子,时不时伸手替他拂去落在肩头的雪沫子。 “左边高点,哎对,再往右挪半寸,对齐那个灯笼边儿。”萧夜痕仰头看着,喉间带着笑,“你说你,写春联的时候把‘福’字写倒了,这会儿贴春联倒讲究起对齐了。” 谢临渊低头瞪他一眼,脚下不稳晃了晃,萧夜痕立刻伸手稳稳托住他的腰:“小心点,摔下来我可不扶你。”嘴上这么说,手却没松开,直到谢临渊站稳了才慢悠悠收回,指尖还沾着对方衣料上的雪粒,凉丝丝的。 贴完春联,两人回到屋里,炉上炖着的魔域暖锅正咕嘟冒泡,里面翻滚着昆仑的冬笋、魔域的菌菇,还有两界集市买的年糕,香气混着窗外的雪意,暖得人心头发软。 “刚才收到消息,”谢临渊盛了一碗汤,递过去,“两界的小家伙们约着来守岁,说要听我们讲当年的故事呢。” 萧夜痕接过碗,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讲什么?讲你当年把暖魂木当柴烧,差点把石屋点了?” “那不是没点着嘛,”谢临渊耳尖发红,“倒是你,当年在魔域集市,把人家糖画摊子的糖稀全买光了,害得小孩子们追着你跑了三条街。” 两人拌着嘴,窗外却传来了热闹的脚步声,是两界的孩子们涌了过来,手里提着灯笼,有昆仑的雪灯,有魔域的墨灯,一进门就嚷嚷:“萧少主!谢先生!我们带了年糕和蜜饯!” 萧夜痕笑着把孩子们往屋里迎,谢临渊去灶上添了些水,准备煮汤圆。炉火噼啪,灯笼晃悠,孩子们的笑声像撒了把糖豆,脆生生的。 萧夜痕忽然撞了撞谢临渊的胳膊,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窗外——雪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着地上的红灯笼,像一串会发光的糖葫芦。 “守岁守岁,”谢临渊低声说,“守的不就是这一刻嘛。” 萧夜痕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手悄悄塞进谢临渊的手里,掌心相贴,暖得像炉子里的火。锅里的汤圆浮了起来,一个个圆滚滚的,像极了此刻圆满的日子。 人间烟火,两界风雪,都在这一盏灯、一炉火、一群人里,化成了最踏实的温暖。 第16章 春来花朝共赴约 石屋门前的积雪化了大半,露出底下青石板的纹路,像被水洗过的墨画。谢临渊正蹲在花圃边,小心翼翼地把去年埋下的花种翻出来——是魔域那边送的“映日花”,说是春天种下去,开花时花瓣会跟着太阳转,像一串小灯笼。 萧夜痕靠在门框上看着,手里转着个魔域的墨玉扳指,阳光照在上面,映得他眼底也泛着光:“昨天两界信使来说,花朝节那天,昆仑的桃花、魔域的紫菀会一起开,让我们去赴那个‘百花宴’。” “百花宴?”谢临渊抬头,指尖沾着点湿土,眼里亮起来,“去年说好的,要比一比谁种的花开得最艳。” “你那映日花能比得过魔域的紫菀?”萧夜痕挑眉,走过去帮他把花种袋子撑开,“别忘了,去年你的‘月光草’被魔族小家伙们当零食啃了半盆。” 谢临渊拍掉手上的土,轻哼一声:“今年我提前在花圃周围种了‘防啃草’,魔域的小家伙们再敢来,保管扎得他们嗷嗷叫。” 正说着,门外传来清脆的铃铛声,是昆仑的小弟子抱着个竹篮跑来,篮子里堆着粉嫩的桃花瓣:“谢先生!萧少主!长老说把这些花瓣腌起来,拌在今年的新茶里,喝着有春天的味道呢!” 萧夜痕接过竹篮,低头闻了闻,花瓣的清香混着晨露的湿气,沁人心脾。他忽然凑近谢临渊,用指尖沾了点花瓣上的水,点在他鼻尖:“那可得抓紧种你的映日花,别等百花宴开了,就你这儿光秃秃的。” 谢临渊笑着拍开他的手,拿起小铲子挖了个坑,把映日花的种子埋进去,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个小宝贝:“放心,到时候定让你的紫菀都自愧不如。” 风拂过石屋,带着远处桃花的香,还有魔域紫菀的淡紫气息,缠缠绕绕,像在应和这场春天的约定。门外的石板路上,去年冬天留下的冰痕早已不见,只余下湿润的泥土,等着种子发芽,等着花期如约而至,等着一场跨越两界的花朝宴,热热闹闹地开起来。 第17章 夏夜晚风携荷来 日头刚偏西,暑气还没褪尽,萧夜痕就扛着个大荷叶从溪边回来,叶梗上还坠着几颗晶莹的水珠。他把荷叶往谢临渊面前一递,声音里带着水汽:“刚摘的,够大吧?能当伞,还能包莲子。” 谢临渊正坐在竹榻上翻医书,闻言抬眼,看着那片比人还高的荷叶,忍不住笑:“你这是把人家荷塘里最大的一片给薅来了?”他放下书,接过荷叶抖了抖,水珠溅在青砖地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不然呢?”萧夜痕挨着他坐下,随手从袖袋里摸出个纸包,打开是剥好的莲子,“魔域那边送了新采的‘冰心莲’,说是煮茶能解暑,我让厨房炖上了。” 话音刚落,院墙外传来孩童的嬉闹声,几个半大的孩子举着荷叶跑过,有的荷叶里兜着萤火虫,有的包着刚摘的野果,笑闹着往溪边去了。谢临渊侧耳听着,忽然道:“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你用荷叶包着魔域的辣酱,结果把昆仑来的小道士辣哭了三个。” 萧夜痕挑眉,往他嘴里塞了颗莲子:“那是他们不经辣。再说了,后来我不也用冰心莲给他们解辣了?”他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谢临渊的耳廓,“今晚风好,等月亮上来,去溪边放荷灯吧?去年你写的愿望纸条,还压在石匣里呢。” 谢临渊耳根微热,拍开他的手:“不正经。”嘴上这么说,却起身往厨房走,“我去看看冰心莲煮好了没,加两颗蜜枣,免得太苦。” 萧夜痕看着他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漫开来。院外的蝉鸣渐渐低了,晚风带着荷叶的清香溜进院,掀动了书页的边角,也掀动了竹榻上散落的莲子壳,一切都慢悠悠的,像这夏夜一样,长着呢。 第18章 秋露沾衣话旧年 秋意渐浓,石屋前的老槐树落了满地金黄。谢临渊正蹲在树下捡槐米,打算和着新米酿些酒,萧夜痕就抱着一捆晒干的桂花枝进来了,枝桠上还沾着晶莹的露水。 “魔域的桂花开得比昆仑早半个月,”他把花枝往墙角一靠,抬手拂去肩上的露水,“闻闻?这味儿比你去年用的甜香多了。” 谢临渊直起身,果然闻到一股清冽又醇厚的香气,混着槐米的淡香,让人心里熨帖。“正好,刚才收到清玄真人的信,说下个月两界要办个秋社宴,用这个酿桂花酒正好。”他指尖捏着几粒饱满的槐米,阳光透过槐树叶落在他手背上,暖融融的。 萧夜痕走到他身边,弯腰捡起一片完整的槐叶,用指尖转着玩:“秋社宴?是不是又要比谁带的吃食最好?去年你做的槐米糕拿了头名,今年可得让让我。” “凭本事赢,为什么要让?”谢临渊挑眉,忽然想起什么,从石屋角落拖出个陶缸,“你看这个。”缸里泡着深褐色的液体,凑近了闻,有股熟悉的药香。“去年你说胃寒,我用魔域的暖玉果和昆仑的生姜泡的酒,现在喝正好。” 萧夜痕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揭缸盖,被谢临渊按住:“急什么?等槐米酒酿好一起开封。”他顿了顿,看着满地落叶轻声道,“还记得去年秋天,你为了抢我篮子里的槐米,差点把我推到溪里去吗?” “那是你先笑我捡的桂花枝上有虫子!”萧夜痕不服气地反驳,嘴角却扬着,“后来还不是你把我拉上来,用你的外袍裹着我烤火?”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去年的事,声音被风吹得散在槐树叶间,像撒了把脆生生的栗子。远处传来孩童们唱的童谣,混着秋收的打谷声,秋露在草叶上滚来滚去,偶尔滴落,敲在陶罐上,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谢临渊捡够了槐米,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去把桂花枝上的花撸下来吧,晚上拌点蜂蜜做馅,蒸桂花糕当宵夜。” 萧夜痕应了一声,转身去处理桂花,阳光照在他忙碌的侧脸上,鬓角沾着的一片槐叶轻轻晃动。谢临渊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满缸的酒,忽然觉得,这一年年的春秋冬夏,就像这酒一样,初尝带着点涩,酿着酿着,就成了最温润的滋味。 秋露慢慢被阳光晒干,槐米的香气和桂花的甜香缠在一起,在石屋周围弥漫开来,像一个温柔的拥抱,裹住了两个笑着回忆旧年的人。 第19章 冬雪围炉煮新茶 第一场雪落下来时,石屋的屋檐已经挂起了冰棱,像一串串透明的水晶。谢临渊正坐在窗边糊窗纸,萧夜痕抱着一捆干柴从外面进来,抖了抖身上的雪,带进一股清冽的寒气。 “昆仑的雪就是不一样,”他把柴塞进炉膛,火苗“噼啪”窜起来,映得两人脸颊发红,“簌簌的,不像魔域的雪,总带着点沙粒。” 谢临渊放下浆糊刷子,转头看他:“刚去看了,你种的那几株魔域冬青,居然在雪地里发了新芽。”他指了指窗外——那几株墨色的灌木顶着白雪,枝桠间果然冒出点点嫩红,像雪地里燃着的小火星。 萧夜痕凑到窗边一看,眼睛亮了:“看来这冬青是爱上昆仑的雪了。”他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个锡罐,打开来,里面是墨绿色的茶叶,“这是魔域雪山上采的‘寒叶茶’,说是用雪水烹煮最香,试试?” 谢临渊早已烧好了雪水,银壶在火上咕嘟作响,水汽氤氲。他取了两只白瓷杯,看着萧夜痕小心翼翼地撮茶入杯,动作比平时练剑时认真了十倍。“去年冬天,你用这茶泡了雪水给我治风寒,结果我喝了三天才缓过来。”谢临渊忽然笑道。 “那是你太虚!”萧夜痕梗着脖子反驳,却忍不住笑,“谁让你非要在雪地里练剑到半夜,不冻着才怪。”他提起银壶,雪水注入杯中,茶叶在水里缓缓舒展,释放出清苦又回甘的香气。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石屋裹成了个白团,炉子里的火映着墙上挂着的两界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他们去过的每一个地方,从昆仑的玄冰崖到魔域的忘川谷,密密麻麻,像串起的珠子。 “明年开春,去极北冰原看看?”萧夜痕捧着茶杯,指尖暖融融的,“听说那里的冰莲花,开的时候会映出前尘往事。” 谢临渊点头,目光落在地图上极北的位置,那里还空着一块。“好啊,到时候带上你新炼的暖身丹,省得又像去年在雪谷里,冻得抱着我发抖。” “你才发抖!”萧夜痕嘴上不饶人,却把自己的杯子往谢临渊那边凑了凑,两人的手臂碰在一起,暖意在彼此间流淌。 雪水烹茶的香气漫过窗棂,和着炉火烧柴的味道,在漫天飞雪中织成一张温柔的网。墙上的旧年历翻到了最后一页,新的空白页正等着他们用脚步去填满,就像这杯热茶,初尝微苦,回味却满是甘甜。 第20章 岁末守岁共围炉 年关将近,两界的信使往来愈发频繁,昆仑的红灯笼与魔域的墨色幡旗在风雪里相映成趣。谢临渊和萧夜痕的石屋早已收拾妥当,堂屋正中摆了只铜炉,炭火燃得正旺,映得两人脸上都泛着暖光。 “这是魔域送来的‘岁末果’,”萧夜痕捧着个锦盒打开,里面躺着玛瑙般的红果,“说是吃了能祛邪祟,去年你吃了三个,整年都没感冒。” 谢临渊笑着接过,指尖捏起一颗,果子在火边烤得微微发热,咬下去酸甜爆汁,暖意从舌尖漫到胃里。“还记得去年守岁,你非要跟我比谁守到更晚,结果半夜趴在桌上睡成了猫,口水都沾到了账本上。” “那是你煮的安神茶太烈!”萧夜痕伸手去挠他痒,“再说我醒的时候,某人正对着炉火光发呆,嘴角还挂着笑,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好事。” 两人笑闹着滚到榻上,炭火噼啪声里,混着窗外落雪的簌簌声。谢临渊忽然坐起身,从柜里抱出个木匣,里面是一叠画纸——有萧夜痕在魔域练剑的侧影,有谢临渊在昆仑采药的背影,还有两人在花海中并肩的轮廓,每一张都带着笨拙的笔触,却是一年来的点点滴滴。 “今年画得比去年好点了。”萧夜痕翻着画纸,指尖划过其中一张,上面的自己正举着糖葫芦,雪落在发间,谢临渊在旁边替他拂雪,“这张把我画得像个圆滚滚的团子。” “本来就是嘛。”谢临渊抢过画纸,小心地收进匣子里,“等开春,去趟江南好不好?听说那里的桃花开得能映红半边天,正好画下来当明年的新开始。” 萧夜痕眼睛亮起来,凑到炉边添了块炭:“好啊!还要去吃那里的桂花糕,去年听信使说,甜而不腻,配着新茶正好。” 炭火映着两人的笑脸,墙上的挂钟敲了十一下,远处传来零星的爆竹声,带着岁末的热闹。谢临渊往炉里加了把松针,瞬间腾起的香气里,他轻声道:“其实在哪都一样,只要跟你一起。” 萧夜痕没说话,只是往他身边挤了挤,把下巴搁在他肩上。窗外的雪还在下,屋里的炉火却烧得更旺了,将两个依偎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慢慢晕开的水墨画,温柔了整个寒冬。 第21章 春来共赴新程 冰雪初融时,枝头已冒出嫩红的芽尖,两界的信使带着春风送来消息——昆仑的桃花开了,魔域的溪流解了冻,连空气里都飘着潮湿的暖意。 谢临渊正在整理行囊,将去年画满的画册放进背包,萧夜痕蹲在旁边打包草药,指尖沾着点绿色的汁液。 “江南的桃花应该已经缀满枝了,”萧夜痕忽然抬头,鼻尖蹭到谢临渊的手背,“听说那里的花期短,得赶在落尽前到。” 谢临渊笑着拍掉他鼻尖的草屑:“早就托人打听了,再过三日便是盛花期。对了,把那盒桃花酥带上,去年魔域糕点铺的老师傅特意留的,说配着江南的新茶正好。” 两人并肩走出石屋时,晨光正漫过山头,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昆仑的弟子们在山下挥手相送,魔域的小家伙们举着花环跑来,把编好的桃花枝塞到他们手里。 “路上小心呀!”有人喊着,声音混着溪流解冻的叮咚声,格外清亮。 谢临渊回头挥了挥手,手腕上的红绳与萧夜痕的墨玉串轻轻撞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响。那是年初一起编的平安绳,他的绳上坠着片昆仑的冰玉,萧夜痕的则串着颗魔域的黑曜石,此刻在阳光下交相辉映。 “去年这个时候,你还在为我偷喝了你的桃花酒闹别扭呢。”谢临渊忽然笑道,脚下的石板路带着湿润的潮气。 萧夜痕哼了声,却忍不住弯了嘴角:“谁让你偷喝还不承认,最后醉倒在桃树底下,被弟子们笑了整月。”他顿了顿,指尖勾住谢临渊的衣袖,“不过今年的桃花酒,我们可以共着喝。” 春风拂过,吹起两人的衣袂,带着远处桃花的甜香。前方的路蜿蜒向江南,身后的两界在晨光里渐渐成了模糊的剪影,但他们都知道,无论走到哪里,只要身边有彼此,每一步都是新的旅程。 行囊里的画册还空着大半,正等着被新的风景填满——江南的雨,堤岸的柳,茶馆里的谈笑,画纸上的新颜。而那些关于昆仑风雪、魔域烟火的过往,早已化作腕间的绳结,成了彼此生命里最踏实的重量。 前路漫漫,却满是期待。 第22章 桃花深处遇旧识 江南的雨总是缠绵,细蒙蒙地打在油纸伞上,溅起细碎的水花。谢临渊和萧夜痕踏着青石板路往前走,两旁的桃树已开得如云似霞,花瓣被雨打落,铺了一地粉白,像落了场温柔的雪。 “前面好像有人在唱戏?”萧夜痕侧耳听着,雨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指尖凝成小水珠。 谢临渊抬眼望去,不远处的画舫上果然飘来婉转的唱腔,伴着琵琶声,咿咿呀呀地漫过雨幕。两人走近了才看清,画舫窗边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正凭栏看花,手里捏着支没展开的折扇。 “是林长老?”谢临渊有些惊讶。那位昆仑的老长老去年卸了职,说是要云游江南,没想到在这里遇上。 林长老闻声回头,看到他们时眼睛一亮,笑着招手:“临渊,夜痕,好巧!”他转身让船夫搭了跳板,“快上来避避雨,这江南的雨看着小,淋久了也湿得透。” 画舫里暖烘烘的,炉上温着酒,空气中飘着桃花酿的清香。林长老给两人斟上酒,目光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谢临渊的袖口沾着萧夜痕指尖的草汁,萧夜痕的伞柄还缠着谢临渊编的平安绳。 “看来去年的约定,你们真的做到了。”林长老呷了口酒,眼中带着欣慰,“还记得你们刚认识时,一个说‘魔域的风太烈’,一个嫌‘昆仑的雪太寒’,谁能想到现在会一起走江南呢。” 谢临渊想起初见时的针锋相对,忍不住笑了:“那时总觉得两界相隔太远,现在才懂,心近了,哪里都是路。” 萧夜痕把玩着酒杯,忽然指着窗外:“你看那株桃树,去年我们在魔域说要找开得最盛的桃花,这不就遇上了?” 窗外那株老桃树确实开得最艳,枝桠斜斜探向画舫,花瓣被雨打落,恰好落在谢临渊摊开的画册上,晕出淡淡的粉痕。他提笔将这一幕画下来,萧夜痕的手便搭在他腕上,帮他稳住被风吹得晃动的纸页。 “对了,”林长老忽然从袖中摸出个锦囊,“前几日在普陀山遇见过清玄真人,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们。” 锦囊里是两瓣晒干的桃花,夹着张字条:“两界无界,心同则路同。” 谢临渊将桃花瓣夹进画册,与之前画的昆仑雪、魔域月放在一起。雨还在下,唱腔还在继续,画舫外的桃花落了又开,而他们的故事,正像这江南的春天,温柔地铺展下去。 第23章 月下共酌话当年 夜幕低垂,江南的月色带着水汽,洒在画舫的窗棂上。谢临渊点亮烛灯,将画册摊在桌上,林长老刚走,舱内只剩下他与萧夜痕两人,还有满船的桃花香。 “你看这页,”谢临渊指着画册里那片昆仑雪,“去年你说这里的雪太刺眼,非要用魔域的墨汁涂暗几分。” 萧夜痕凑过去,指尖点在画纸上:“谁让你把雪画得像碎玻璃,扎得人眼睛疼。”他忽然笑了,“不过现在看着,倒比魔域的黑曜石顺眼些。” 烛火摇曳,映得两人交叠的影子在舱壁上轻轻晃动。谢临渊倒了两杯桃花酿,推给萧夜痕一杯:“尝尝这个,江南的酒,比魔域的烈酒会软些。” 萧夜痕抿了一口,酒液带着清甜滑入喉咙,像月光淌过心口。“还记得第一次在魔狱见你,”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笑意,“你穿着昆仑的白道袍,站在血池边,活像误入魔域的仙鹤,我还以为是来送死的。” 谢临渊放下酒杯,眼底漾起温柔:“你当时举着骨鞭,说要剥我的道袍喂魔犬,结果被我用冰符冻住了尾巴,哭了半宿。” “那是眼睛进了沙!”萧夜痕耳根发红,却没反驳,“后来你偷偷给我送伤药,还说‘魔域的药太烈,昆仑的温和些’,谁知道你早就在药里掺了安神草,害得我睡了一天一夜。” 谢临渊低笑出声:“不然你哪肯听我说话?那会儿你见了昆仑弟子就龇牙,活像只没断奶的小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从初遇时的针锋相对,说到后来在两界夹缝中并肩作战,说到谢临渊为救萧夜痕,硬闯魔域禁地被打成重伤;说到萧夜痕背着昏迷的谢临渊,在雪地里走了三天三夜。 “那次你烧得说胡话,”萧夜痕的指尖划过画册里那道浅浅的刀疤印记,“非要扯着我的手说‘别怕,昆仑的雪能止血’,结果把自己的血蹭了我一身。” 谢临渊握住他的手,指尖摩挲着他手背上的旧伤:“你为了给我找药,被魔藤缠得差点成了雕像,回来时浑身是血,还嘴硬说‘这点伤算什么’。” 月光透过窗缝溜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落在画册里那片渐渐晕开的桃花印记上。萧夜痕忽然举杯,与谢临渊的杯子轻轻一碰:“敬……敬我们没打死对方。” 谢临渊笑着与他碰杯:“敬我们,活成了彼此的软肋,也成了彼此的铠甲。” 酒液入喉,带着月光的清冽,桃花的甜,还有一丝只有他们懂的,跨越了两界风霜的暖。画舫外,桃花瓣乘着夜风落在水面,像无数个细碎的过往,随波荡漾,却始终向着同一个方向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