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健身女遇见家暴男》 第1章 第 1 章 城中村一处狭小的出租屋，屋内阴暗潮湿，一厕一卫的空间里站着一个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女人。 磨损到褪色的木门敞开着，从卧室一眼就能看清厕所内部布局，里面锈迹斑驳的马桶清清楚楚地告知着那个愣神的女人。 这已经不再是原来世界了。 她原来安装的纳米银离子杀菌智能马桶早已不见踪迹，此时只能直面这个陌生的房间。 女人魁梧的体型将简陋的厕所占据大半空间，她眼前有些污迹的镜子映出此刻的模样，身上依旧穿着穿越前的老头背心和球裤。 球裤上的图案是她定制的可爱小龙。 毕竟她姓龙，名江，生肖属龙。 因此她很喜欢龙，并且一直坚信自己是天命龙子。 很快她的注意力再次被镜中自己强壮的身材吸引了，开始对着镜子各种比划姿势，欣赏完自己完美的肱二头肱三头肌后，才开始摸索起了空荡荡的房间。 这个房间并采光不好，屋内只有一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一把折叠桌和两把塑料椅，家具看着很破旧，像二手市场上淘来的。 折叠桌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和一台手机，龙江思考了一下没有动，她怕穿越到一个危险的世界，万一随便动了就惨遭非命就不好了。 而床下放着一个旧鞋盒，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药品，盒盖贴满胶布。 床头墙面上贴着张手绘的换药时间表，字迹歪歪扭扭，标注着每日早晚换纱布、每周三涂祛疤膏等等，那些字旁打过很多勾，房主人日复一日的坚持着上药恢复身体。 随后龙江在床底翻到了一个信封，信封上写着大大的几个“致龙江”，她这才准备拿起读。 然而还没读几个字，不隔音的出租屋门外就响起一道暴躁的男声，还伴随着强烈的敲门声，像是要破门而入，揍屋主人一顿的恶魔。 “老婆，我错了行吧，都半年没回家了！孩子们都想你了！你再跑能跑到哪去！我还不是能找到你？你实在气不过我让你打回来吧？开门跟我回家去了！别再闹小脾气了！” 龙江连忙收起那封信，没吭声，仔细地对着猫眼观察着门外的男人。 长相看着眉清目秀，单眼皮，眼皮压得有些重，现在正满脸不耐地对着门拳打脚踢，看上去戾气横生。 龙江按捺不动，这个是她在这个世界的丈夫？ 为了避免引起更多纷争，什么都还没了解清楚的龙江连忙掐着嗓子回复了一句： “老公，你等等。” 说完她立刻打开信封大致看了一眼，这才知道到她居然是平行世界的自己召唤而来的。 其目的是什么？龙江用自己的指纹解锁原身的手机后，看见了相册里的自拍照，或者说自拍照并不严谨，应该说是伤势情况图片。 那张龙江十分熟悉的脸上密布大大小小的红色伤痕，眼睛被淤青覆盖，肿得只能睁开一条缝隙。 而再往后翻，是许许多多的聊天截图，有诸多律师咨询费用与一名备注为何楚杭的人威胁的信息。 龙江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她在原来世界本是一名优秀的退役拳击教练，年轻时是在拳台上披荆斩棘的世界冠军，退役后以优秀教练的身份教过无数人保护他人。 在她的世界，这份保护更多是针对社会上的恶劣自然灾害，而绝非是现在这种情况，需要她用武力来保护一个在婚姻中遭受家暴的女性。 这人还是她自己的同位体。 退出相册，龙江随便上网看了看，确认好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威胁生命的超自然情况后，她关上手机，看向门外。 而此时，门外的何楚杭已经丧失了耐心，刚准备继续一脚踹在门上时，房门瞬间被打开了。 何楚杭来不及收力直接被惯性带着趴到在地。 牙齿上传来剧烈的疼痛，他用手一抹发现粘了一手的鲜血，手掌心接住了掉下来的牙齿。 龙江蔑视着脚底的弱小的男人，她身高有一米八几，而这个男人才堪堪一米七几。 平行世界的原身高而瘦，体检报告上才显示五十多千克，这样的体型会被何楚杭欺负到自杀。 被召唤过来的异世界龙江体重有一百五十多斤，体脂率长期维持在20%左右，自然是不会惯着这个“丈夫”。 欺负她的同位体，就是欺负她本人，信里有说过回到原来世界的方法，但是龙江准备完成遗愿后再考虑回去的事。 至少回去前，她怎么也要好好收拾一顿何楚杭的，最好把原身受到的欺负全数偿还才堪堪合格。 “死女人！做什么吃的？没看见我摔倒了吗，还不来扶我！” 何楚杭吃了个亏，气急败坏地吼道，却发现此刻他的大嗓门已经对那个女人毫无作用了。 他自己踉跄地站了起来，正准备像半年前一样，挥起拳头朝妻子脑门上砸去时，却突然发现有些不知如何下手了。 此时龙江用她那身魁梧的腱子肉挡住了出租屋里唯一的光线，将矮小的何楚杭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何楚杭感觉到了一股心慌，努力忽略掉那点异样，不再看妻子的板寸发型，张口说道： “躲了半年，就养出这身肥膘？孩子们天天哭着想妈妈，你却在这里自甘堕落！你看看你，男不男女不女，哪个当妈的像你这样？” 何楚杭越说越有底气，一副怒气冲冲的样，说着说着就要拿起折叠桌上的电脑朝龙江砸去。 龙江冷哼一声，迅速抓住了何楚杭的手腕，感受到他的挣扎，龙江拿直接充电器给何楚杭捆得结结实实的。 “你要做什么反了天是不是？” “你说我要做什么？” 龙江眯着眼睛打量这个男人，弱小，暴躁，冲动，毫无底线，不懂反思，只会一味地将所有责任推卸到可怜的妻子身上。 听见轻飘飘的一句话何楚杭再也不能忽视心里的恐慌，那点恐惧无限放大，他看着眼前高大威猛的妻子，曾经妻子的身高是他嘲讽的对象，是他羞辱的利器，只要他一提到身高这个词，妻子就会不断佝偻着背，仿佛不断低头再低头，低到地底上去，低到尘埃里去，身高就能矮上几分，不再受他的嫌弃。 可是此时此刻，身高却成了他的噩梦，那身材健壮得仿佛被男人夺舍一般，何楚杭不愿相信这是他妻子！ “给我放开！你这是在犯法！你限制了我的人身自由！我要报警！把手机给我！” 何楚杭恶狠狠地看着龙江，双脚不停踢向对方。 龙江轻轻一使力便将何楚杭锁住，“我只是想让你听话一点，你在说什么？老公？你以前不是这样对我的吗？” 她点开手机里的录像证据，视频里的何楚杭拿绳索把原身关在屋里狠狠地抽打，美名其曰只是希望妻子听话，家庭和睦。 “滚！你根本不是龙江！你把龙江那个死女人放哪去了？” 龙江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指着他的鼻子：“老公，你喊我什么？” 她势必要替原身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丈夫。 突然的一巴掌直接把何楚杭打懵了，脸上火辣辣地印着五指印，边缘处几乎渗血。 “你敢打我？死女人你他妈居然敢打我？” “不是你让我打你一顿出气的吗？” 何楚杭不敢置信地看着龙江，而“死女人”一出口，他便再次得到一个巴掌。 龙江没跟他多废话，直到何楚杭的脸几乎肿成了一个包子，处处是细微的伤口，正渗着血。 “不喊了，我不喊了！你是龙江！别打了！” 没吃过苦的何楚杭终于败下阵来，龙江放下手机，又一巴掌扇去，“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对.....对不起！老婆，你是龙江，我不该误会你的！快放开我吧，求求你了老婆大人！” 龙江这才可惜地放开了他，她还没打尽兴呢。不过今天刚穿越过来，暂时放他一马，等明天继续收拾。 叫来搬家公司收拾好原身并不多的行李，回到原身的家。 两人走在小区里，龙江搂着包子脸的何楚杭。 何楚杭不愿意被搂着，刚想挣扎，龙江就死死地扣住了他，在他耳边温柔地说道：“老公，你不是说夫妻在外要和睦吗，你抓紧我呀。” 何楚杭没感受到一点和睦，只能感受到脖子上的力度越箍越紧，几乎没了呼吸空间，他只是不想被熟人认出来，却在此刻体会到生命的威胁，为了呼吸顺畅不得不安分下来。 而他的顾虑显然是多余的，现在二人的身材和面部都发生了巨大变化，何楚杭在小区里的熟人都仿佛不认识他一样，直接从他身边走过了，他心里却觉得又庆幸又带一点失落，他希望能有个人来救救他，让龙江不要再这样锁着他了！ 龙江自然是慢悠悠地走进家门口。 而这个所谓的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腐与烟蒂混合的气味。客厅里，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是原身的儿子何星耀，正瘫在沙发上玩手机，眼皮都没抬一下。 “爸回来了？做饭的人终于回家了？饿死了，快去做饭。”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理所当然的索求。 何楚杭刚想张口，脖颈上的力道便是一紧，把他到嘴边的话噎了回去。他憋屈地看了一眼身旁如山般的龙江，闷声道：“今天……今天点外卖吧。”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何星耀这才诧异地抬起头，目光在龙江身上扫过，愣了一下，随即撇撇嘴，“这谁啊？爸你新找的？我妈呢？” “我就是你妈。”龙江松开何楚杭，走到儿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就是被何楚杭宠出来的儿子？对母亲半年未归的冷漠，这种儿子不要也罢。 何星耀被她的气势慑住，嘟囔了一句“神经病”，抓起手机回了自己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这时，次卧的门悄悄开了一条缝。一个清瘦的女孩探出头，怯生生地看向龙江。 “是......妈妈吗？妈妈回来了？” 龙江的心瞬间软了下来。这就是原身在日记里深深愧疚的女儿，何彤。 她努力挤出一个自以为最温柔的笑容，朝女孩招招手。 女孩犹豫着，慢慢走了出来。 龙江蹲下身，视线与她齐平，轻声问：“饿不饿？妈妈带你出去吃好吃的，然后……我们去把名字改了，跟妈妈姓，好不好？” 女孩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她妈妈半年没见变化好大！ 第2章 第 2 章 女儿名叫何彤，在那封信里，原身知道女儿被嘲笑，被父亲打压，被弟弟欺负，却无能为力。 龙江思索着信里的内容，想到了何彤这个名字一直被女儿同龄人取笑，还经常被何楚杭拿到外人面前开玩笑，夸因为自己把女儿教育的大度有礼貌，女儿才不介意这种名字，还说女儿体谅他这个父亲，舍不得改掉父亲给自己取的名字。 真的是想想就生气，如果有机会龙江决定把何楚杭改成何兰猪。 她看向女儿：“叫‘龙婋’好不好？‘婋’字的意思是女子俊慧，像老虎一样有力量、有怒吼的勇气。” 听见母亲的提议，女孩连忙用力点了点头，小声又急切地应道：“好！” 她一直求着父母改名却从来没有成功过，如今母亲轻飘飘地答应她，她生怕失去这个机会。 “你疯了？” “老子的种你说改就改？” 何楚杭不敢置信地惊愕，随后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暴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跳到了女儿跟前，刚才的畏惧被他认为的挑衅而产生的暴怒覆盖。 他指着何彤的鼻子，唾沫横飞： “老子的女儿，何彤你给我过来！你不是想读书吗？这次期末考成那副鬼样子，还有脸提要求？跟你妈一样，都是没用的赔钱货！老子供你吃供你穿，你就考这点分来回报我？” 何彤吓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地就往后退，脑袋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这种责骂，她听了十几年，早已习惯性地缩进自我的保护壳里。 龙江缓缓站起身，将女儿护在身后，冷眼看着何楚杭发问： “哦？她考了多少？” “语文91，数学95，英语98。”何彤小声嗫嚅。刚初二结束，三科满分还不是150，但其实哪怕是150的满分，这成绩也算不上差劲，至少考个高中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龙江挑眉，女儿成绩可比她好多了，她一直是体育生，文化成绩稍微有点薄弱。 这样优秀的女儿凭什么被何楚杭说的一文不值？ 她摸了摸女儿的脑袋，重新看向何楚杭： “这叫鬼样子？在你眼里，是不是非要门门一百，才配当你的女儿，才配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不被嘲笑的名字？” 何楚杭被问得一噎，脸涨得通红，强词夺理道：“那、那又怎么样！她是姐姐，就应该让着弟弟！星耀这次考得还不如她呢，我说什么了？男孩皮实，将来是有大出息的！她一个丫头片子读那么好有什么用，早晚是别人家的人！” 龙江笑了，是气笑的。哪怕是在她原来那个世界也没有很少有人说过哥哥就应该让着妹妹这种话，如今突然听到这种反向言论真的把她逗笑了。 “所以，儿子考差了是皮实，女儿考好了是没用。何楚杭，你这心偏到胳肢窝去了吧？” 说完一巴掌扇了过去， “我看你早上还没吃够教训！” 随后不顾何楚杭被打得瘫倒在地，龙江转身蹲下，双手扶住何彤瘦弱的肩膀，迫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眼睛。 “彤彤，你听着。”龙江的声音无比清晰，一字一句，砸在安静的客厅里，也砸在何彤的心上。 “你考得很好，非常棒。妈妈为你骄傲。读书是为了你自己明事理、看世界，不是为了讨好任何人。” “你的价值，不需要靠分数来证明，更不需要由这个……”她顿了顿，扫了一眼何楚杭，“……由这个不懂得欣赏你的人来定义。” 何彤怔怔地看着母亲，看着她眼中从未有过的坚定和力量。那双总是盛满惶恐和自卑的眼睛里，一点点渗出水光，然后是难以置信的微光。 “名字，是我们送给世界的第一张名片。它应该代表祝福和力量，而不是承载嘲笑和忽视。”龙江的语气放缓，声音温柔，“‘龙婋’这个名字，配得上你的努力和聪慧。妈妈问你，你自己想不想要？” 多可爱的女儿啊，龙江原来一直想要个女儿，奈何身体在数年高强度的拳击训练和比赛中受损，她丧失了生育功能。 不过在刚才了解世界时她发现，这个世界似乎还没有研究出人造子宫，就连取卵技术都还没能做到保护女性身体，怪不得何楚杭能说出一句“早晚是别人家的人”这种话。 何彤看着母亲，又怯怯地瞟了一眼趴在地上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上前的父亲，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回答： “想！妈妈，我想叫龙婋！” “好！”龙江站起身，牵起女儿的手，“那我们现在就去。” 她从家里翻出户口本和身份证，拉着龙婋走向门口，经过何楚杭身边时，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 “何楚杭，你听好了。从今天起，打压、贬低、否定女儿这一套，在我这里行不通了。她是我的女儿，她的人生，由她自己来决定。你，要么学会闭嘴，要么，我就帮你闭上。” 改名流程很顺利。 工作人员只是多看了几眼龙江那与身份证照片相去甚远的外形，以及她身边那个虽然怯生生但眼神亮得惊人的女孩，便在确认材料齐全后，快速办理了手续。 “五个工作日后，新的户口页会邮寄到家。”工作人员的声音公事公办。 走出派出所，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龙婋亦步亦趋地跟在龙江身边，小手悄悄拽住了她的球裤边缘。 “妈……妈妈，”面对形象发生巨大变化的龙江，龙婋叫这个称呼还有些生涩，但她叫得无比认真，“我们……直接回家吗？” 龙江低头，看着女儿清澈的眼睛。她知道女儿在怕什么。怕那个刚刚被下了面子此刻可能正憋着一肚子邪火的男人。 “不回。”龙江言简意赅，牵着女儿拐进了街角一家窗明几净的轻食餐厅，“先吃饭。庆祝我们龙婋有了新名字。” 她带着女儿走进去，利索地点了一份烤鸡胸蛋白蔬菜沙拉，外加一份水煮虾仁，又给女儿点了一个用料扎实的照烧鸡腿堡和一杯鲜牛奶。 “妈妈，你吃得好少……”龙婋看着龙江面前那盘色彩丰富但看似“清淡”的食物，小声说。 “这不是少，是身体需要的优质燃料。”龙江用叉子叉起一块沾满油醋汁的鸡胸肉，“高蛋白，适量碳水，多纤维蔬菜。想拥有力量，吃得对和练得狠一样重要。”她说着，把虾仁盘往女儿那边推了推，“尝尝这个，优质蛋白，对你长身体和……嗯，变强壮有好处。” 龙婋学着妈妈的样子，小口咬了一口汉堡，又叉起一颗虾仁。照烧酱的甜香和虾仁的鲜甜在口中融合，感受一种踏实而温暖的满足感。她偷偷抬眼看向对面的母亲。 或许妈妈已经不再怕爸爸了吧，她想到了刚才把她保护在身后的龙江，妈妈跟以前并没有变化，只是现在拥有了真正保护她的实力。 回家的路上，龙婋跟在龙江一旁，开始大胆地上手握住龙江的胳膊。 龙江在健身经历丰富，当然熟悉这种好奇的眼神，手一伸鼓起肌肉，“想摸就摸吧。” 龙婋轻轻地捏了捏，瞪大了眼睛，“妈妈你变化好大呀。” “嗯，半年里发生了很多事。” 龙江不准备瞒着龙婋，不过可以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再告诉对方。 并且收拾完何楚杭后，她是一定会跟何楚杭打官司离婚，要走女儿抚养权的。 “妈妈，你这样很帅！” 龙江得到女儿夸赞心里自然是很有成就感，她第一眼看见女儿就感到一种亲切，并不是简简单单想帮原身完成遗愿，现在她想把女儿好好培养成才，就像她曾经训练的那些队员一样。 龙江又带着女儿去附近的体育用品店，买了一双合脚的运动鞋和几套方便活动的运动服。龙婋看着镜子里穿着崭新衣服，不再是捡弟弟旧衣服穿的自己，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 母女俩拎着购物袋，踩着夕阳的余晖回到家。 刚用钥匙拧开门，一股低气压便扑面而来。 何楚杭果然没去上班，阴沉着脸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何星耀则在自己房间里把游戏音效开得震天响，以此表达不满。 听到开门声，何楚杭猛地抬起头，视线先是落在龙江身上，带着愤恨和一丝的畏惧，随即又钉在龙婋手里崭新的鞋盒和衣服袋子上。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阴阳怪气地开口：“哟，拿着老子的钱出去充大款了？又是下馆子又是买新衣服，真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了？” 龙婋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把手里的东西藏到身后。 龙江却像是没听见，把购物袋随手放在玄关，对女儿柔声道：“婋婋，先把东西拿回你房间。然后试试新鞋合不合脚。” 龙婋看了妈妈一眼，接收到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心里瞬间安定了不少，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己的小隔间。 “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何楚杭见自己被无视，火气“噌”地窜了上来，猛地站起身，“龙江！你别给脸不要脸！真以为有把子力气就了不起了？这家里谁赚钱谁才是天！” 龙江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目光在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他紧握的拳头上， “所以呢？”她问，“你赚的钱，给女儿买过一双像样的鞋吗？给她买过一件不是捡别人剩下的新衣服吗？” “凭什么她有新衣服穿不给我买？”听见动静的何星耀捧着手机就冲了出来，看见玄关处的购物袋，伸手就想抢。 龙江甚至没多看儿子一眼，只是手腕一翻，就像拎小鸡崽似的，用两根手指捏住了何星耀的后衣领，让他挥动的手臂瞬间僵在半空。 “凭什么？”龙江这才把目光从何楚杭身上，慢悠悠地转向满脸不服的儿子，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就凭这是我赚的钱，我想给谁买，就给谁买。这道理，你爸最懂，不是吗？ 何楚杭被问得一噎，随即更加暴怒：“老子养她这么大还不够？一个丫头片子……” “闭嘴。”龙江的声音不高，打断了何楚杭即将出口的污言秽语，“何楚杭，我早上说的话，你是不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往前踏了一步。 仅仅一步，何楚杭却像是被无形的气势推了一把，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抵住了沙发靠背。早上被扼住咽喉被巴掌扇脸的记忆瞬间回笼，脸颊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你……你想干什么？”他的色厉内荏暴露无遗。 “不干什么，不想挨打就闭嘴。”龙江停在原地，她今天收拾还想跟女儿多处一会感情，收拾何楚杭等明天再继续。 何楚杭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胸腔剧烈起伏，却终究没敢再吐出半个字。 就在这时，大门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哎哟喂，这都几点了？不是说龙江回来了吗？家里冷锅冷灶的，像什么样子！楚杭啊，不是妈说你，你就是太惯着你媳妇了！这女人不收拾怎么能听话？” 一个穿着花花绿绿衬衫的老太太拎着个布包走了进来，正是龙江的婆婆，何楚杭的亲妈胥青。 “奶奶救救我！” 第3章 第 3 章 婆婆胥青一进门，视线就跟探照灯似的扫过客厅，自动忽略了存在感极强的龙江，先是心疼地看向脸色难看的孙子和儿子：“楚杭星耀？你们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奶奶！”何星耀终于找到了靠山，立刻扑过去告状，“妈不给我买新衣服！还打我！” 胥青一听，眉毛立刻竖了起来： “龙江！你一回来就搅得家里鸡犬不宁！还敢打我孙子？谁给你的胆子！” 龙江把拎着的儿子随手放下，一巴掌扇了过去后，语气平淡地说：“现在才是我打的。有意见？” “你！”胥青被她这态度噎得一口气没上来，拍着大腿就嚎，“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我好好的一个家，就被你这个丧门星给毁了！楚杭，你就看着她这么欺负你妈跟你儿子？” 何楚杭脸上青红交错，想说话，但对上龙江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喉咙就像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胥青见儿子不顶用，气得更狠，指着龙江的鼻子骂：“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男不男女不女，一身横肉，哪还有点当妈的样子！赶紧给我孙子道歉！然后滚去做饭！” 这婆婆毕竟不是原身的枕边人，自然不像何楚杭一样认为此刻的龙江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了。 龙江没理她的叫嚣，走到玄关拿起自己那个装着简历的文件袋，这才回头看向胥青。 “说完了？”她问。 胥青被她这态度弄得一愣。 “说完就听着。”龙江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第一，你孙子欠管教，我是在教他规矩。第二，我这个样子，挺好，用不着你评价。第三——” 她顿了顿，目光在胥青和何楚杭之间扫过。 “——做饭？谁爱吃谁做。从今天起，我不伺候了。” 胥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你不做饭谁做？难道要我这个婆婆做吗？” “那之前那半年谁做的？你可以让你儿子做。他不是天天把谁赚钱谁是天挂在嘴边吗？让他也体会体会，既要赚钱又要当保姆是什么滋味。” 何楚杭脸色猛地一变。 龙江不再看他们，把龙婋叫了出来之后，径直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儿！”胥青在她身后尖声质问。 龙江拉开门，夕阳的金辉洒了她一身。她回头，最后看了这混乱的一家人一眼。 “找工作。”她说。 门在身后关上，将所有的咒骂和混乱彻底隔绝。 龙江站在楼道里，深吸一口气。文件袋里装着她在原来世界的拳击训练资料，多亏了穿越时手机和随身物品都跟着来了。 下一步，该去会会这个世界的拳击行业了。 龙江牵着女儿龙婋，凭着记忆和手机地图，找到了城中村边缘一家挂着“锐力健身”招牌的二楼门面。楼体有些旧，但招牌崭新，规模看起来比她预想的要大一些。 刚踏上楼梯，就听见上面传来一阵不算友好的哄笑和嘈杂的音乐声。 “妈，”龙婋下意识地攥紧了她的手，“这里……好多男的。” 楼梯口和入口处，三三两两站着几个穿着背心、露出或精壮或虚胖肌肉的男人，正叼着烟闲聊，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走上来的龙江和龙婋，带着审视和一种令人不适的玩味。 “男人多怎么了？”龙江捏了捏女儿的手，声音平稳，“健身房又不是男厕所，只有男生能来。” 她目不斜视，带着女儿径直走向前台。那股久经沙场的运动员气场，让她并不惧怕这些目光，所过之处，闲聊声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前台坐着一个正在刷手机的女孩，看见龙江，愣了一下，尤其是看到她身后怯生生却穿着崭新运动服的龙婋。 “你好，我找蒋露晨蒋老板，约了面试教练。”龙江开门见山。 “啊？哦，蒋老板在里面办公室，我带你……”女孩话没说完，旁边一个刚练完，用毛巾擦着脖子的男人就凑了过来。 “面试教练？”他上下打量着龙江，目光在她线条分明的手臂和肩膀上停留片刻，咧开嘴，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调侃，“姐们，练得不错啊，自己练着玩挺好，当教练……教啥？教怎么摆拍发朋友圈？” 周围几个男人发出低低的窃笑。 “你能不能闭嘴！这个月结束你的合约也要到期了，真不知道有什么底气在这嘲讽别人！老板只是不想要男的来入职在你眼中就被说成职业歧视，我说你能不能早点滚蛋！” 前台怒视着那个人，龙江没看他，只是对前台女孩说：“麻烦带路。” 那男人见被无视，有些挂不住，提高了音量：“哎，跟你说话呢！这健身房可不是女人过家家的地方，真出了教学事故，你负得起责吗？” 龙江这才缓缓转过头，看向他，眼神平静无波：“你教什么？” “我？我教自由力量区！硬拉深蹲卧推，都是真家伙！”男人挺起胸膛，展示着自己还算可观的胸肌。 “嗯。”龙江点点头，“硬拉多少？” “一百二做组！”男人语气带着自豪。 “哦。”龙江应了一声，收回目光，仿佛只是听到一个无关紧要的数字，“我带女儿去找蒋老板，麻烦让让。” 空有力气没有拳法的话，并不足以为惧。 男人脸色瞬间难看，还想说什么，龙江已经带着女儿跟着前台女孩往里面走了。 “蒋老板就在里面。”女孩指着一间玻璃隔出的办公室。 龙江道了谢，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一个留着利落短发女人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正是蒋露晨。 听到动静，蒋露晨抬起头。当她看到龙江时，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艳和同行之间的欣赏。龙江那身经过千锤百炼的肌肉，和那份沉静从容的气场，是做不了假的。 “龙江教练？”蒋露晨站起身，伸出手，笑容爽朗，“你好，我是蒋露晨。电话里就觉得你声音特别，没想到本人更特别。” “你好，蒋老板。”龙江与她握手，感受到对方掌心的薄茧和力量，心下稍安，这是个懂行的。 “这是你女儿？真可爱。”蒋露晨看向龙婋。 龙婋小声说了句“蒋阿姨好”，就往妈妈身后缩了缩。 “孩子有点怕生。”龙江解释了一句，将文件袋递过去，“这是我的资料，一些训练记录，你可以看看。” 蒋露晨接过，正要打开，办公室的门又被猛地推开了。 “蒋老板！你什么意思？真要让个娘们来当教练？还是拳击教练？” 一个嗓门洪亮，穿着紧身弹力背心，肌肉块头颇大，但线条略显浮夸的男人闯了进来，脸上满是不忿。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男会员和刚才楼梯口那个被无视的男人。 蒋露晨脸色一沉：“张猛，注意你的言辞！我招聘什么样的教练是我的自由！” “自由？”张猛，显然是这里的资深教练之一，嗤笑一声，指着龙江，“拳击不是瑜伽普拉提，那是要真打的！她？细皮嫩肉的，经得起我一拳吗？别到时候被学员打哭了，丢的是我们整个锐力健身的脸！” 他身后的男人们发出附和的笑声。 龙江默默打量着他，这人肌肉维度尚可，但分离度差，体脂不低，一看就是靠饮食和少量训练堆起来的，缺乏功能性。下盘，脚步虚浮，核心恐怕也强不到哪里去。就这水平，也敢瞧不起人？ 蒋露晨气得胸口起伏：“张猛！你被投诉教学态度恶劣、骚扰女学员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现在立刻给我出去！” “骚扰？那是她们自己往我身上蹭！”张猛梗着脖子，随即把矛头再次对准龙江，“蒋老板，你不是一向标榜专业吗？行啊，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让她跟我打一场！她能在我手下撑过一分钟，不，三十秒！我张猛以后见她绕道走！她要是撑不住，就乖乖滚蛋，怎么样？” 他挑衅地看着龙江，捏了捏拳头，骨节发出咔吧的声响。 办公室内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龙江身上。龙婋紧张地抓住了妈妈的衣角。 蒋露晨眉头紧锁，刚要厉声拒绝，却见龙江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示意她松开。 然后，龙江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迎上张猛：“可以。” “龙教练！”蒋露晨有些着急，张猛人品不行，但块头和力量在健身房确实是数一数二的，打法还脏。 龙江对她微微摇头，示意无妨。她看向张猛，补充道：“不过，一分钟太久了。” 对付这种空有架子破绽百出的对手，龙江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快速结束战斗。她甚至不需要动用全力，只需要找准那个最明显的弱点，他过于自信以至于门户大开的正面防守。 张猛一愣，随即大笑：“哈哈，怕了就直说！” “我的意思是，”龙江语气依旧平淡，“解决你，用不了一分钟。” 这身子看着凶猛，实则很脚步虚浮，底子不好，私底下经常乱来吧？龙江轻笑了一声。 空气瞬间安静。 张猛的笑容僵在脸上，转而变成被羞辱的暴怒：“你他妈找死！” “去拳台？”龙江没理会他的脏话，直接转向蒋露晨。 蒋露晨看着龙江那双冷静的眸子，感受到她的从容自信。她一咬牙：“好！去拳台！我相信你龙教练，但是请你保护好你自己！” 健身房中央的小型拳击台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几乎上午所有来锻炼的会员和教练都聚了过来，男男女女，议论纷纷。 大多数人看着台上身高体重明显占优气势汹汹的张猛，又看看对面只是简单做了几个热身动作表情没什么变化的龙江，都觉得胜负已分。 “这新来的女的也太狂了……” “张猛虽然讨厌，但实力还是有的。” “唉，蒋老板这次可能看走眼了。” 龙婋被蒋露晨护在身边，小脸煞白，紧紧攥着拳头。 台上，张猛戴着拳套，不停地跳跃着，做着夸张的出拳动作，试图在气势上压倒龙江。典型的虚张声势，浪费体力。 龙江则站在原地，调整着呼吸，眼神锁着那不断跳跃的对手。 没有裁判，或者说，蒋露晨就是裁判。她深吸一口气，喊道：“开始！” 话音未落，张猛就像一头蛮牛般冲了过来，一记势大力沉的右摆拳直轰龙江的面门！带起的风声显示出这一拳的力量绝非虚张声势。 台下有人忍不住惊呼。 来了。龙江心里默念。角度太大，意图太明显。 她没有躲闪，甚至没有格挡。对付这种单一鲁莽的攻击，最好的方式就是迎击。 在拳头即将触及脸颊的瞬间，她的头只是微微一侧，摆拳擦着她的鬓角掠过。与此同时，她的身体直接切入张猛的中线空当，左手一记精准、短促、爆发力极强的上勾拳，瞄准了他因前冲和怒吼而完全失去保护的下巴。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张猛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双眼瞬间翻白，庞大的身躯晃了晃，然后如同一滩烂泥般，“噗通”一声直接栽倒在拳台上，溅起些许灰尘。 KO。干净利落。 龙江收回拳头，感受着刚才发力时肌肉的瞬间绷紧与放松。力度控制得刚好，足以让他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但不至于造成严重伤害。毕竟是来面试的，不是来结仇的。 周围都安静了。 从开始到结束，可能……三秒？ 台下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台上唯一站立的身影。 龙江甩了甩手腕，低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张猛，语气带着一丝嫌弃： “发力太散，脚步虚浮，空有架子。”典型的业余爱好者通病，把健身肌肉等同于格斗实力。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台下那些目瞪口呆的男教练和会员，最后落在蒋露晨身上。 “蒋老板，”她问，声音清晰地传遍安静的健身房，“现在，我们能谈谈薪资和课时安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