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神女光环只想跑路》 第1章 这不是她的身体 风和，日丽。 宜休息。 明怀澄原本是这么想的。 如果不是接下来这段话钻进她耳朵，她会一直享受自己高考完的假期，享受自己的18岁。 “什么？结界松动了？” “是，郡侯大人，那只鸟妖正在冲破封印，护山军正在阻止。” “就算全城的兵将都去了又有什么用啊，当年是神女，才让那只鸟妖心甘情愿进了封印，如今仪式已成，神女临世在即，这只鸟妖此时闹事，分明存心不想神女临世！” “这，我们该怎么办？” “速传音给军部，就说我的命令，让他们速去封印，拖住他，为神女临世争取时间，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可功亏一篑！” 明怀澄隐约有意识后，听到的就是这么几句话。 她闭着眼，脑子有些发懵，手已经开始摸索附近。 “手机呢？”明怀澄想，“这个声音听起来不近，我不会不小心把手机外放了吧？可别啊，千万别让人知道我午休的时候在听这么离谱的短剧。” 想着，手却怎么也抬不动，也没有感觉。 明怀澄：不行，这就让你看看，谁才是这身体的主人！ 明怀澄：抬不动，要不还是缓会儿吧，麻了，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郡侯正背对圣坛，发号施令，忽然听见几声惊呼。 他只道是那只鸟妖冲破封印前来捣乱，连忙发动灵力探查，护城结界并无异常，抬眼望去，也不见妖力波动。凝神望去，只见百姓面上并无惧色，反而神情激动。 郡侯到底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儿，其中关窍倏忽便通，转身匆匆一瞥，神女金身手臂果然微动，绝不是自己眼花。见此，他只觉一股血朝脑袋上涌，也顾不得什么体不体面，当即甩袖抬手，躬身大喊：“凤栖郡郡侯，明安，恭迎神女！” 明安这么一喊，算是给百姓们提了个醒，大家纷纷压下激动的心情，纷纷拜倒：“恭迎神女！” 明怀澄听着，声音激动，感情饱满，台词上是用心了，暗自决定，等会儿看看是哪部剧，回头给他们点赞，多发点帖，权当自己自来水了。 正想着，只听一声尖锐鸣叫，霎时刚刚激动的声音都没了。 面前似乎有一人离自己很近。 “妈妈来了？”明怀澄只当是妈妈在纠结要不要叫醒自己，索性主动睁眼，顺便吓妈妈一跳，谁知一睁眼，竟然是一张精致男人脸。 他狠狠盯着明怀澄，见她睁眼后，顿了一下，眸色似有放缓，盯着她的眼睛，可马上神色更加凌厉，右手抬起，冲着她脖颈而来。 明怀澄被他吓了一跳，尖叫哽在喉头，也顾不上什么手麻不麻了，下意识抬手，身体微侧后仰，试图拉开一点距离。 突脸啊！突脸啊！陌生人突脸啊！ 一瞬间头皮发麻，根本顾不上仔细看他到底是谁。 尤其是，他身后还有几条尾翼，配上这张脸，实在是很诡异。 谁知，就这么一下，那人竟然直接飞了出去。 全场寂静。 明怀澄懵：这怎么了这是？ 郡侯懵：怎么了这是？ 众百姓懵：怎么了这是？ 明郡侯只微愣一瞬，立刻高喊：“神女临世，惩处妖魔！” 旁边几个小厮，日常就眼明手快的，眼下也立刻跟着喊：“神女临世，惩处妖魔！” 一人喊，几人喊，最后竟是演变成了万民高呼： “神女临世，惩处妖魔！” 明怀澄转动眼珠，看过眼前的陌生人群，耳边原本遥远的字眼也变得真切，唇舌轻启，吐出几个字。 生疏，生涩，生硬。 “神女……临世？” 不知圣坛是什么工艺，明明她的声音不大，但似乎这人潮万声，还抵不过她一人的音量。 明怀澄微微低头，刚刚飞出去那人正侧卧在地，一手握拳，擦过嘴角，撑着地那边已不是手，赫然是只青色翅膀。 竟然真的不是人！ 甲兵们已手持长枪，将他围住，枪尖对准，银色于他不过分毫。 那鸟人似乎并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只死死盯着明怀澄。 明安向前几步，走到他面前，正好挡住了明怀澄的视线，她看不见那人，只听到郡侯说：“凤翎，百年前明心神女拼尽最后一丝灵力也要将你封印，你不在封印中静思己过，为何要来搅扰神女临世？” “神女临世？”凤翎冷笑，“明安，你修仙修傻了？她根本不是明心！” 明安声音平稳：“百姓见证，神女临世的第一件事，便是降服了逃出封印的你。” 凤翎嘲讽：“他们不知道，你修道了，你还不知道吗？她不过是个假人，明心已经不在了。” 明安依旧平静：“上天眷顾，明心神女的转世，代替她，重新回到了凤栖郡。” 说罢，明安不再与他纠缠，挥了挥手，扔出一根绳子，绳子扭转，自动捆住了凤翎。 明怀澄看不懂那个手势，是要放了他还是要杀了他，按理来说和她都没什么关系，但是不知道那里来的冲动，她突然开口道：“且慢。” 明安身形一顿，回身望着她。 “……我累了，想休息。”明怀澄喊完就后悔，憋了一会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胡乱扯了个理由。 明安一怔，低下头，看不清神色，过了一会儿，说：“来人，带神女和……”手一指凤翎，“他，去郡侯府歇息。” 明怀澄被人扶起，有几个侍女一看就是专门挑选的，服装打扮如出一辙，伴她左右，在她右边的人还试图弯腰扶她。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躲开，跟着她们离开祭坛。 百姓尚未起身。 明怀澄纠结半天，还是无法坦然迈开一步，说：“你们不要拜我，快起来。” 无人动。 明安早已走在最前，闻言回身看她一眼，开口：“神女发话，听从便是。” 大家这才陆续起身。 明怀澄望着明安，若有所思。 看来这个郡侯话语权挺大的，百姓也服他。 又看了看他身后被捆住的凤翎。 嗯……可能灵力也挺高。 郡侯府离祭坛不远，很快他们就到了府中，明安示意其他人下去，厅堂内只剩他们三人。 呃，两人半？ 凤翎的手臂还是巨大的青色翅膀，路上骂了一路，此时也口舌不停。 “明安小子，你有本事捆爷一辈子，不然你睡觉都给爷睁着一只眼睛……” 叽叽喳喳的，明怀澄想起了好友家养着的那只鹦鹉。 “鸟是不是都这么吵？”明怀澄虚心发问。 凤翎一噎，明安望他一眼，笑出了声：“其他不知道，这只格外吵。” 一番吵闹后，凤翎蹲在了房顶，明安和明怀澄留在厅堂内。 明怀澄抬头看看，有些担忧：“不怕他跑吗？” 明安笑笑：“你在这，他不会跑的。” “我吗？”明怀澄指着自己，“可我不认识他……不仅如此，我甚至不知道这里是哪儿。” 明安老神在在：“是你从前生活的地方。” “不可能！”明怀澄激动，“我从来没来过这儿！” “不是你这一世，是你做神女的那一世。”明安拿起茶盅，抿了一口，“你是明心神女的转世。” 明怀澄怎么也无法相信，穿越大礼包能砸到自己头上，甚至眼前的人说她是什么，神女转世？ 这是什么玛丽苏小说吗？ 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一时想法太多，她想吐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安看了看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看来你的转世生活过得不错。” “是啊，平凡但和平。”明怀澄愣愣说。 明安放下茶盅：“不论如何，你是作为神女来到这里的。” 明怀澄陡然回神：“不是，别不论啊，为啥不论，我不是神女，我是个刚高考完的学生，我叫明怀澄。” 明安说：“明心神女当年殉道而亡，在消逝前为凤栖郡设下牢不可破的结界，以青鸾为阵眼，护凤栖郡百年平安。” 明怀澄有些抓狂：“不是，你听人说话啊！” 忽然一声嗤笑响起：“明安，我早说了，她才不是明心，你修道修疯了。” 凤翎一下跳进院中，几大步向他们走来，伸手钳住明怀澄的手腕，一把将她拎了起来：“明安，你看看，除了这张脸，她还有哪儿像明心？” 明怀澄冷脸，试图甩开，没甩动。 “鸟是真的没有礼貌，我告诉你，我叫明怀澄，跟你们口中的明心神女，完全不一样！”明怀澄不知道为什么甩不开，但是和之前感受到杀意时不一样，现在她知道对方并不想杀她。 明安微微偏头，不看他们：“仪式成功，她就是明心神女的转世，只是她忘了。” “一百年了，你还没想通吗？明心死了，她死在一百年前了！”凤翎吼他，“你如果还有一点修道人的慈悲，你就放过明心，让她安息，不行吗？” 明安终于看向他：“不行。” “凤翎，你在封印里呆了一百年，你不知道外面。” “世上已经没有神女了。” “我只能这么做。” 凤翎一愣，手一松，明怀澄终于脱离桎梏，连忙查看自己的手腕。 没有伤。 忽而她一愣，目光上移，张开手，先看了看手背，又翻过来，盯着自己的手掌。 灵活、修长、白嫩。 但不熟悉。 明怀澄突然全身发冷，意识到一件事。 这不是她的身体。 新人三无开文，愿一切顺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这不是她的身体 第2章 被星星眼淹没了 明怀澄很快理清了自己的处境。 这应该算是个玄幻世界，有神女，有妖魔，自己则是作为神女被召唤来的。 只是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原本的神女不见了，而她穿越到了这里。 大概是明安的道术不够精进，否则怎么其他修道人都追求出世，而他修了道，得了长生，反而跑来做凤栖郡的郡侯。 现在看来，他这个郡侯做得还是很称职。 明安眉头皱起，闭目捋须，愁容满面，就差把心事写在脸上了。 明怀澄看看他，又看看凤翎，气氛安静得诡异，纠结半晌，开口问：“明安郡侯，怎么了？” 明安唰的一下睁眼，似乎就等着这句话：“凤翎冲破了封印，凤栖郡的结界松动，只怕很快就要迎来妖魔了。” 凤翎靠在椅子上，右脚往左腿上一搭，脚尖晃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明怀澄问：“那是要再把他抓进封印吗？” 凤翎一顿，忽而坐正，身子朝前倾，龇牙：“你可以试试，看看是你先抓住我，还是我先吃了你。” 明怀澄无辜回望。 她现在大概看出这只鸟，人不坏，对凤栖郡也没什么杀心，但是对她的情绪很复杂，开始就想杀了她，现在也对她没个好脸色。 大概是当初被明心神女骗进的封印，一百年后才重获自由，对明心神女不满，迁怒到了她的头上。 明安摇摇头：“凤翎冲破了封印，即便让他再回去，也需要修补结界。” 明怀澄听完，对正瞪着她的凤翎说：“恭喜你，你自由了。” 凤翎：…… 明安继续说：“现在只有明心神女保护我们了。” 明怀澄听完，出于礼貌点点头，点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顿住，迟疑道：“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吧？” 没有人回答。 成年人的世界，不回答就等于默认。 明怀澄心下不妙，连忙摆手：“我不行的，我老家没有妖魔鬼怪，我遵纪守法活这么大，我不会对付妖魔的。” 解释一通，明安还是不吭声，她更慌了。 明怀澄连忙向凤翎求救：“那个，凤翎，你不是说我不是明心神女吗？那你肯定知道，我没办法对付妖魔的。” 凤翎看着她，摸了摸下巴：“要是你就此丧命，明安也就死心了，明心此后也能安息，这般也不错。” 不错什么不错！ 明怀澄大惊，脑袋一紧，背后陡然一身冷汗。 这两人是无法指望了，我命休矣！ 明安终于开口，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估计你也累了，这就让人带你去休息，其他的就先别想了。” 软禁！ 明怀澄脑中只出现这两个字。 明安拍了拍手，很快，祭坛上出现过的四名侍女再次出现，沉默着带她去了房间。 明怀澄思考了一下自己一对四成功逃跑的可能性，最后选择老老实实跟着去到她的房间。 不过事情没有她想象得那么严峻，虽然明安不许她逃跑的意味很明显，但倒也没有禁止她哪儿也不能去。 至少有侍女陪同的情况下，她还是可以自由活动的。 或者明安也知道，对于她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外来者，就算让她跑，她也没地方可去。 明怀澄在屋内呆了两日。 侍女们除了一日三餐，并未在其他时间见到神女。 几人正在院内讲小话，猜测神女一个人在屋内会不会施展什么奇妙法术，要不要敲门询问的时候，明怀澄大门一开，神采奕奕：“我要出去转转。” 侍女们一愣，当即要跟着，明怀澄叉腰歪头，伸手一点：“不要那么多人，就你一个。” 被点到的侍女一愣：“诺。” “你叫什么？” “奴婢采薇。” 明怀澄手一挥：“别自称奴婢，听着不顺耳，奴来奴去的，妖魔欺负咱，人和人还要彼此欺负吗？” 采薇又是一愣：“诺。” 二人离开，剩下几人窃窃私语。 采薇带着明怀澄到了街上，只有她一人面对神女，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也不知道该带着神女去哪里。 神女此时选择出门，应该是为了视察妖魔情况吧？ 正想着，听见明怀澄叫她：“采薇。” 采薇忙应道：“神女大人。” “你是凤栖郡人吗？” 采薇摇头：“不是的，我是从其他地方逃过来的。” 明怀澄听着“逃”字，思考一下，问：“是逃荒？还是……” “逃难。”相比明怀澄的小心翼翼，采薇显得释然，“我家在另一个国家，那里的神女保护我们国家，后来妖魔越来越多，似乎被什么人指挥着，神女说要去找妖魔的老巢，结果再也没回来。” 明怀澄憋了许久：“那，那位神女是凶多吉少了？所以你家妖魔横行？” “不是的，神女还活着。”采薇说，“神女留下的结界还在，像明心神女那么强大的神女很少，神女如果不在了，她留下的法术也会消失。” 明怀澄听完，垂眸一瞬，问：“会不会明心神女的结界，也是靠凤翎维持的？” 采薇想了想：“也有可能，毕竟凤凰做阵眼也只有明心神女做到了。”说完，她笑了笑，“所以我才能逃来凤栖郡，郡侯大人还选中我侍奉神女。” 那只死鸟，居然还是凤凰？ 青色翅膀，是青鸾？ 明怀澄不吭声，似乎被其他小玩意儿吸引了目光。 采薇见状，自觉不说话了，只是低头默默跟着。 “神女是普通人吗？”明怀澄突然问。 “啊？哦……是的，神女原本是普通人，先去巫山才能成为神女，之后去昆仑才能升仙，不过神女们大多都不会去昆仑，而是留下保护自己的家乡。”采薇回答。 “那你们为什么不去找新的神女，反而要复活明心神女呢？” 采薇踌躇，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明怀澄鼓励她：“没事，你直说就是，这儿只有咱们两个人。” 采薇想了想这几日明怀澄的作派，似乎不是个多事儿的，今日的表现来看也很平易近人，也就拣着自己知道的说了：“去找妖魔老巢的不止一个神女，但是她们……” 明怀澄紧接着问：“都和你说的神女一样，杳无音信了？” 采薇点点头。 明怀澄思忖，原来之前明安所说的，世上已经没有神女了，是这个意思。 采薇带着明怀澄，越走越远，渐渐走到了市集中心，街上人头攒动，街旁牌楼林立，大门敞开，有几家富庶的，楼面宽大，只开一扇大门，其余木门紧闭，前头有不少商贩摆摊，偶尔楼里伙计或是掌柜出来，也与商贩交谈几句，很是熟稔。 哪怕是在现代，这般景象也能称作热闹了。 “照你说的，明心神女确实厉害。”明怀澄感叹，“起码凤栖郡看着，不像有妖魔的样子。” 采薇笑道：“何止是明心神女厉害，郡侯大人也很有本事。原本修道人是不入俗世的，谁知道郡侯大人道术有成，去抢了郡侯的位子，这才有了凤栖郡这般。” 明怀澄疑问：“抢来的郡侯？他把原先的郡侯杀了？” 采薇摇头：“不知道，只知道凤栖郡的郡侯原不是大人，是大人抢来的。” 明怀澄不说话。 街上的商贩在喧闹里浸久了，早练就了耳力，这时听到她们二人的对话，纵然没见到神女真切的面貌，也猜到这是郡侯迎来的神女大人了，忙将手在身上擦了又擦，从自家铺面上选了个小玩意儿，冲到她二人面前。 明怀澄见眼前突然一人，吓了一跳。 商贩见她如此，知道自己唐突，微微低头，左手在后脑挠了挠，右手仍递出去。 明怀澄低头，只见那是个木镯，光滑油润，镯身淡淡反光，一看就是好木头。 商贩有些腼腆：“神女大人，这是我磨的桃木镯，老桃木的芯子，不值什么钱，您收下吧，就当是我们的心意了。” 旁边的商贩笑他：“胜福，你倒乖觉，早早给神女大人送礼，怕是胆小，提前求着神女大人保佑。” 胜福脸一红，回头喝道：“你不胆小，也没见你杀妖魔。” 连忙转头，冲明怀澄解释：“神女大人，别听虎子瞎说，我就是想送您个礼物，要不是您留下的结界，我们也不能过这么久的太平日子。” 明怀澄有心解释，自己并不是明心神女，但看他这般真诚，话到嘴边又不好意思开口，点点头，拿过木镯，套在了自己的左手上。 虎子早注意这边，见明怀澄收下，嚷嚷起来：“神女大人，胜福小心思可多了，他就是想让你保护他，还送了个不值钱的木镯，您来我这挑，我这的东西随您拿。” 之前胜福扭捏，虎子嗓门又大，早已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这下听到虎子称呼街中女子“神女大人”，瞬间打通关节，纷纷送上自己的东西。 “神女大人，虎子心不诚，您看我的，我这可都是上等银饰。” “神女大人，您缺不缺兵器？我这手艺，半个凤栖郡都排队找我。” “去去去，你个磨菜刀的手艺就别拿出来现眼了。” “磨菜刀咋啦？磨菜刀也是正经手艺！” 明怀澄顿时被人海淹没，有几个脑子活泛的，眼看挤不到明怀澄跟前，转而就将东西往采薇手里塞。 好好一条街，这么一闹，硬是连条狗都挤不过去了。 很快这边的乱象就吸引了士兵的注意，来了一队人，连哄带吓，好不容易才把人群安全疏散，没惹出什么祸来。 明怀澄摸着自己手上多出来的穗子，颇有些无语。 她看见了，有个士兵的刀柄上空空的，和其他人不一样！ 士兵们怕又出乱子，护送明怀澄二人回府。 进门时，凤翎正坐在堂内吃花生米，见她们被士兵送回来，头发衣服全乱了，活像赶集回来。 “逃跑被抓了？”凤翎嗤笑。 明怀澄苦着脸：“不是，被星星眼淹没了。” 凤翎：？ 什么眼？ 猩猩成精了？ 第3章 逃跑 明安一回府就看到了一大堆东西。 采薇一五一十将明怀澄出门的事情说给他，明安点了点头，也没明说是支持还是反对，只是把明怀澄屋外的防卫又撤了一点，四名侍女也只有采薇长留在她身边。 天助我也。明怀澄想。 开玩笑，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第一妖魔横行，第二郡侯可能有杀人前科，她是吃拧了才在这里呆着。 明怀澄坐在桌边，一手支在桌上撑着脸，另一只手虚握拳，只伸出一根食指，在桌上敲啊敲。 她歪着头，看了看采薇。 采薇刚进门不久，双手提着食盒，搁在桌上，从里往外一盘接一盘摆着菜。 明怀澄瞟了一眼桌上已摆了六个盘子：“还没完？” “还有两个。”采薇边说边摆，拿出了最后两盘。 桌上满满登登，明怀澄只觉得眼疼：“我不想吃。” 采薇看了一眼桌上的菜：“神女大人多少还是吃一些。” 明怀澄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我说不想吃。” “神女大人，这是郡侯特意吩咐给您的，连郡侯自己都没有吃得这么好。”采薇继续劝说。 明怀澄眉头一皱，轻哼了一声：“那是，他指望着把我供起来，好保护凤栖郡呢，可不得对我好些。” 采薇听了这话，舌根发酸，咽了好几口唾沫：“郡侯是好人。” “反正我不想吃，要不然你吃了吧。”明怀澄起身，似乎要去榻上歇息。 “神女大人，即便是员外家，现在的光景也不过吃两三个菜……” “你烦不烦！”明怀澄扭头喝道，“我说了我不吃，如果你心疼，那你吃就好了，絮絮叨叨这么久干什么！” 采薇在明怀澄身边也有段时间，头一次被呵斥，还是因为吃饭的问题，不觉心下委屈，这下不仅是舌根发酸，眼眶也酸得厉害。 “神女大人是不是以为粮食来得容易？在我家乡，别说是八个菜，一户一家一顿饭能有一个菜，已经不容易，还得想着明天的日子怎么过……” 忽而采薇感到面上一凉，温热的茶水顺着下巴流进自己的衣服，外层、里层皆已濡湿，很快茶水凉了下来，胸前的湿意冰到心窝窝。 她抬头，明怀澄手里正拿着一个空茶盅，眼睛瞪大，嘴唇抿起，十分不安似的。 明怀澄赶快放下茶盅，上前查看她的衣服：“采薇……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就是心烦……” 采薇低着头，看着自己新做不久的衣服，捏着衣角，踌躇半晌，缓缓道：“奴婢僭越，请神女大人恕罪。” 明怀澄听她这么说，声音不觉提高，语速更快：“之前不是说了吗？不要自称奴婢了，我刚刚是无心之失，你再自称奴婢，就是把我的心放在火上烤。” 采薇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低着头。 “前段时间给我这里送的衣服，我还有好几件没穿，你快换上，把湿衣服脱掉，我帮你洗干净。”明怀澄几步走到采薇身后，伸手轻轻搭着她的肩膀就要往里走。 采薇回过神，左右扭着身子：“神女……神女大人，这不合规矩……” 明怀澄手上加了些力气：“别说什么不合规矩，我弄脏你的衣服，赔你一件，再把你的脏衣服洗干净，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否则跟欺负人有什么两样？” 天经地义吗？采薇想。 可是有的富人家，打骂奴婢也是常有的。 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略一走神，采薇就已被推到里间衣橱边，明怀澄把衣橱门全部打开：“采薇你看，你喜欢哪件，就挑哪件赔给你。” 明怀澄态度强硬，采薇也就顺着她的意思挑了一件，正想把身上的换下来，又被明怀澄拦住：“往常都是你服侍我，今天我有错在先，我来服侍你。” 采薇连连摇头，奈何就跟让她挑衣服一样，她既拗不过明怀澄让她挑衣服，现在也拗不过明怀澄让她坐在梳妆台前。 明怀澄生平第一次服侍人，折腾了好半天，才帮采薇穿好衣服梳好头发，直接累得瘫倒在床上：“我手真笨，只能做到这样了。” 采薇照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神女大人已经很聪明了，当时我学梳这个发式，硬是学了大半天才勉强像个样子。” “那就先这样吧，我累了，饭菜食盒你都别拿走，等我吃完饭，我把吃过的和没吃过的分开装，这样不浪费。”明怀澄躺在床上哼哼，“八个菜也太浪费了，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吃得完。” 原来是神女大人觉得铺张才发脾气。采薇自认窥到真相，连连点头，笑着退出去。 神女大人有时候真像个小孩子。 明怀澄听见木门合上的声音，瞬间睁眼，仔细听了一会儿，确认采薇已经离开，一骨碌从床上爬起，伸手拿起采薇的衣服看了又看。 茶水干了，茶渍留在衣服上，布料颜色明显深了一些。 “要是用白水就好了……” “站住，什么人！”侍卫长枪一拦，正好挡住院门。 侍女拎着食盒，低着头，声音怯懦：“神女大人吃过饭，我去送食盒。” 侍卫上下打量她一眼，眼尖看到衣服上的茶渍：“这是怎么了？” “我伺候得不好，神女大人生气了……”侍女越说声音越小。 侍卫沉默，将长枪拿开，让人过去。 侍女快速福身，行了个常礼，快步离开。侍卫从她身后望去，看到她抬起手，似乎用袖子擦眼睛。 侍奉神女也不是个轻松活儿。侍卫想着，站得更直了。 姑娘家都脸皮薄，一看她就是刚刚受了委屈，而他怜香惜玉，没有细问，保住了姑娘的面子，不然人要是当面哭出来，他可没法子了。 真棒！ 侍卫心情大好，抬头看向远空，日光耀眼，不觉抬头遮住眼眉上方。 手放下，明怀澄只觉心都快跳得吐出来。 她拐了个弯，看着四下无人，贴着廊边放下食盒。 刚刚还是有些紧张，额上都出了汗，还不等拐弯，忍不住就擦了擦。 还好没被发现。 明怀澄一鼓作气，溜出郡侯府。 至少目前没人想到，神女已经偷梁换柱，跑出了郡侯府。 自从到了这里，这么多天来，明怀澄还是第一次一个人行动。 这段时间她已经偷偷打听了很多，接下来的行动路线也有大概决断。 先去巫山，再去昆仑。 既然巫山能让普通人成为神女，那应该是有真神仙，就算巫山不能，还有能升仙的昆仑。 她要热水，要空调，要软软的床和温暖的房。 要爸爸妈妈。 要好朋友。 才不要沦落在这么个鬼地方！ 明怀澄给自己打了打气，大致辨认方向后，朝城门走去。 凤栖郡到底是个繁荣地界，明怀澄险些找不到地方，正巧到了报时的点，她循着鼓声，到了谯楼下。 出城的人不少，已排起长队，等待核验身份。 明怀澄离得远，不知道出门还要查身份，等她在队伍中，看到前方的人从身上摸出个牌牌，给守门的士兵看过，旁边还有人记下后，那人才出门。 明怀澄心道不好，忙和后面几人换了位置。 打听了一堆，忘了打听身份证了。 眼看队伍又往前动，明怀澄连忙又跟后面的人换了位置。 铮铮—— 突然，谯楼上青铜大钟连续敲击，士兵即刻关城门，刚出城门的人也被叫了回来。 明怀澄心中本就有鬼，这下更是心突突跳，想要逃跑，又怔在原地，双腿发麻，一步也走不动。 旁边上了年纪的大娘捞了她一把，往谯楼下躲：“闺女，吓傻了？快躲起来啊。” 明怀澄愣愣跟着她：“大娘，你认识我？” 大娘看了她一眼，心道：多可惜，年纪轻轻的小闺女，竟然是个傻的。 “不认识，那也得跑啊，妖魔来了。”大娘一手拉着她，一手指了指谯楼，“看，示警了。” 原来钟声是妖魔来袭，不是来抓她的。 明怀澄刚松一口气，又立刻提起来。 妖魔来袭，那她顶着神女的名头，是不是得出面保护？ 明怀澄左右看看，没人认出她，于是可耻地选择鸵鸟战术，跟着人家跑。 就算神女应该保护百姓，但她是个冒牌的呀，一个冒牌神女，怎么能打败货真价实的妖怪呢？ 这个世界既然如此混乱，就应该各干各的事儿。当官儿的当好官儿，当神的当好神，她这种普通人，就当个普普通通小老百姓，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谯楼上箭矢齐发，欲攻击妖魔。 妖魔虽有四爪，却肋下生有双翼，妖头似鹰似鸦，鸟喙状如弯钩。妖魔见下方箭矢，翅膀轻轻一扇，轻巧躲过，又冲击谯楼，一挥翅膀，几个弓箭手被一下掀翻，从谯楼上掉了下来。 妖魔叽叽几声，似乎很得意，冲着掉下楼的人就是一爪，甲胄瞬间破烂，武器掉落一地。 妖魔还想故技重施，又离地面近了些，城门下的士兵纷纷举起长枪，行动有序，也有几枪戳中妖魔。 妖魔吃痛，长啸一声，忍痛飞离，也不顾长枪依然挂在腿上，远离一些后，又俯冲而下，一副捕食模样。 只是它并未攻击穿着甲胄的士兵，竟然是冲着街上房屋而去。 几爪下去，街上铺面便被破坏，原本街上摆着的摊更是破破烂烂，只剩破布烂条、残木断支。 明怀澄认出几家，是那天在街上给她送过东西的。 虎子的货物滚了一地，人已经不知去了哪里。 磨刀匠丢出几把菜刀，划伤妖魔，妖魔冲着他俯冲而去。 胜福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推了他一把，堪堪躲过妖魔的爪子。妖魔恼怒，转而冲着胜福飞去。 胜福连忙转身逃命。 明怀澄看着身旁掉落的弓箭，心脏的震动越来越大，似乎连着手。 她清晰感受到，心脏的跳动，从心口，一直蔓延到左手指根，带着脉搏，一跳一跳。 救人？还是等待？ 此处这么乱，不管是明安还是凤翎，他们总会收到消息赶来的。 犹豫间，妖魔已经追上胜福，冲着后背就是一爪。 胜福惨叫一声，登时向前扑倒，不动了。 不知是死是活。 明怀澄脑袋嗡一声，当下就感觉不到膝盖的存在，人忍不住就往地上跪，下意识用手撑地，掌根一痛，她低头看。 是桃木镯。 明怀澄一愣，深吸几大口气，脑袋有些发晕，但又很清醒，心脏依旧突突跳个不停。 紧接着，明怀澄伸出右手捞过弓和箭筒，左手撑地，支撑自己站起来，然后就往街中跑。 身后，带她躲避的大娘在叫她。 明怀澄顾不上理。 既然在祭坛上她可以打飞凤翎，那她现在也有可能打败妖魔。 妖魔正欲大快朵颐，只感觉背后有声音破空而来。 妖魔转头，一支箭落在它尾巴前。抬眼看，一个人站在远处，正在发抖。 这些家伙真烦，就不能让它好好吃顿饭吗？ 妖魔呼啸一声，往前走了几步。 这么弱的人，它一爪子就可以踩死。 鸟喙张了张：“你为什么不去死？” 明怀澄听到妖魔说话，一愣：“什么？” 妖魔理所应当：“我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你如果聪明，就应该自尽，为什么还不去死？” 明怀澄血气直往脑袋上涌，冷笑：“我猜你没听过一句话。” 妖魔歪了歪鸟头：“什么？” “建国后不许成精！” 箭—— 破空而来。 第4章 手！手断了！ 明怀澄的箭软绵无力，妖魔并没有当回事。 哪怕它已经离得足够近。 它爪子一抬，轻轻一拨，箭头锋利，划破它的皮肉。 “也不过如此。”妖魔叽叽几声，“你如果自尽，还能少受些罪。” 明怀澄颤抖拿出另一支箭，搭在弓上。 妖魔嘲笑：“没用的，我如果想治伤，随时可以。” 说完，妖魔翅膀一张，头一昂，发出一声尖利的鸟叫，身上的伤口霎时恢复。 除了爪子上的。 瘴气源源不断从爪上伤口溢出，妖魔见状暴怒，声若虎啸：“你是神女！” 明怀澄没回答它，颤抖瞄准：“下一箭，就是你的头。” 松手，箭出，明怀澄左臂内侧被弓弦弹了一下，发麻。 箭扎进妖魔腿上，瘴气愈发浓郁，从新的伤口汩汩而出。 伤口不致命，但神女的灵力对妖魔就是天生的克制，不仅是伤口难以痊愈，妖魔的力量也会化为瘴气流失。 它怒吼一声，抬爪向明怀澄猛扑过去，速度很快，明怀澄来不及躲避，下意识抬起左手挡住攻击。 “挡不住的。”明怀澄心下绝望。 铛—— 妖魔不知受到什么伤害，整只向后飞去，侧身倒地，尘土飞扬，身子又狠狠磨出一段距离。站了两下，勉强起身，翅膀因摩擦，隐约能看见血肉。 伤口比刚刚士兵围攻更加狼狈，妖魔有些疯狂，再度冲上来，明怀澄来不及射箭，只能拿着弓当棍挥甩，有几棍打中了，有些没中，可妖魔似乎也没伤到她。 明怀澄只当是神女的力量护体，稍稍放心，分神找其他武器，只靠弓无法打败这只妖魔。 妖魔放弃狂攻，一步步靠近，明怀澄不明，一步步向后退，希望能保住安全距离，显然，妖魔的步子比她大得多，她又是后退，难免被地上狼藉绊住脚，人一仰，向后倒下。 妖魔趁机拉近距离，却不急着扑杀，反而伸出一爪，朝她头上而来。 明怀澄连忙举起左臂挡住，可妖魔指甲勾入胳膊，向下一划，衣料破开，白净胳膊上出现裂纹。 “原来如此。”妖魔鸟头凑近看她胳膊，几乎呼吸都要喷到明怀澄脸上，“想杀你，就伤不了你，不想着杀你，你那怪异结界就没用了。” 妖魔抬爪，似乎打算再划一下：“没有血，你也不是人嘛？” 明怀澄左手抬不起来，虽然没有血，但疼痛是实实在在的。 妖魔发现猎物弱点，心情大好，见她脸色苍白，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可声音小得听不见。 妖魔又凑近一些：“有遗言吗？” “去死吧你！” 明怀澄右手抓住一物，对准妖魔脖子一挥，那物卡进妖魔脖颈，疼得它嗷嗷乱叫，不停甩着头，瘴气弥漫，几乎将明怀澄包裹进去。 “嗷——” 一声啸叫，妖魔彻底化为瘴气，原地消散。 “当啷。” 杀死妖魔的东西落地，是一把砍骨刀。 先前百姓打妖魔时掉在街上的。 明怀澄离得近，吸入了妖魔的瘴气，此时只觉得呼吸间扯着肺疼，身子抖啊抖，又需要深呼吸来压制，右手紧紧按住胸口，以求减轻些疼痛。 忽然，她感到一丝温暖包裹全身，肺部的疼痛逐渐减轻。不光肺部，似乎胳膊也不疼了。 “真难看啊。”凤翎的声音从头上传来，明怀澄循声望去，看在他站在左旁完好的屋顶上，脸上是熟悉的神情。 凤翎往下一跳，正好跳在明怀澄左边，伸手抓过她左臂一捞：“打个妖魔，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咯嘣—— 手，手断了！ 明怀澄看着胳膊在凤翎手中，自己还坐在地上，躲着的人们也都出来，有的嚎哭，有的救人。 心头一松，她大声怒吼： “你怎么不等我死了再来！” 说罢，明怀澄只觉眼前发黑，身子一软，向后倒去。 明怀澄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还是郡侯府里的木床。 “我还活着啊……”明怀澄盯着床上的雕花，喃喃。 怎么没死呢？ 说不定，死了就能回家了。 采薇听见声响，立刻扑来：“神女大人，你醒了。” “别喊我神女大人了，”明怀澄身上累得很，猛喘两口气，“我是明怀澄，直接叫我名字吧。” “明姑娘。”采薇脆生生喊了一句。 城里闹妖魔，是明姑娘不顾自身安危杀了妖魔，别说现在只是一个称呼，就算是现在明姑娘要重打金身，她也愿意把自己的首饰钱财都送出来。 明怀澄听着这称呼，还是有些不习惯，但总比一直“大人、大人”来得强。 她微微扯了扯嘴角：“我饿了。” 采薇伸手，想要把明怀澄从床上托起来，明怀澄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自己来。” 不对。 只有右手伸出来了。 左手呢？ 为什么左手没有感觉？ 明怀澄一把掀开被子，衣服已经换了一身，白色的里衣，左臂衣袖扁扁贴在铺上。 “我手确实断了？”明怀澄想到晕倒前最后一个画面，“妖魔把我的手打坏了？” 采薇连忙解释：“没有没有，姑娘的金身没有大碍，已经送去给工匠修补，等之后就能接上了。” 明怀澄听着听着，脑袋里缓缓出现一个问号。 什么叫金身没有大碍？ 为什么手断了要找工匠？ 后面接上了又是什么？ “你是依托明心神女的金身复活的。”明安推门进来，正接上她们的话，也不知听了多久，怀里还抱着条金光灿灿的手臂，“本事还没学，怎么敢冲出去直面妖魔的。” 明安几步走近，采薇将明怀澄的袖子捞起来扶住，露出剩余的手臂，大约有一寸是金色的，更往上还是肤色。 明安将手臂贴合断处，左右转了转，确认位置没有问题，右手比作剑指，指尖冒出几点荧光，顺着切口转了一圈。金色手臂与身体连接，慢慢恢复成肤色。 “好了，这段时间你先养伤，下次再莽撞，金身碎了可就没法修补了。”明安起身，背过手，采薇帮明怀澄把袖子又捋下来。 明怀澄动了动胳膊，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就像是根本没受过伤一样。 “我现在还是人吗？”明怀澄有些愣神。 “日常行动与常人无异。”明安答。 会痛、会哭、会笑、会发抖。 心脏的跳动也有感觉。 但不会流血，身体还能修补。 原来她现在，连个人都不算了。 明安转身，坐到桌边：“街上已经清理，伤员已经送到医馆救治，有几个人重伤，没办法，但好在大部分人都活下来了。” 想到当时的情景，明怀澄还是有些不太舒服，她没吭声，只是点点头。 “为什么冲出去？”明安犹豫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她当时穿着侍女的衣服，又在谯楼下，大概是想混出城，并不愿意留下当神女。 明怀澄看他一眼，又低头看被子：“我以为我有金手指来着，毕竟睁眼第一下就是把凤翎打飞，我还想着我是觉醒了什么刀枪不入的金钟罩呢。” 明安听了个大概：“金身只是比普通肉身坚固一些，你就凭着一知半解冲出去了？” 这也太鲁莽了。 “不光是吧。”明怀澄偏头看他，“不是说我神女转世嘛，弓箭又在我手边，那我总比他们能多做一点。” “一个大娘怕我伤着拉着我跑，磨刀匠把刀丢出去，差点被妖魔追上，胜福扑出来救人……”明怀澄低头一笑，“再不闻不问，我会良心不安的。” 明安听完，良久无言，最后只留下让采薇好好照顾神女的口头吩咐，就离开了。 采薇上前，想搀扶明怀澄起身。 “谁把我带回来的？”明怀澄问。 “凤公子带姑娘回来的，姑娘金身破损，把他吓坏了，郡侯大人不在府中，他把姑娘交给我立刻出去找大人了。”采薇答。 明怀澄点点头，自觉应该感谢他一下：“他人呢？” 采薇摇摇头：“不知道，许久没见过了，可能在修补护城结界。” 刚刚扶明怀澄坐到桌边，采薇赶紧倒了杯茶：“茶正好温着，姑娘快喝点。” 明怀澄看她忙，活像把自己当个金娃娃，笑说：“我没事儿了，不用忙。” 采薇刚挑好茶叶渣，将茶递给明怀澄：“姑娘能掐会算，我恨不能给姑娘供起来。” “怎么这么说？”明怀澄有些懵。 “姑娘一向好好吃饭，偏偏就那天，愁得饭都吃不下，还担心我的安危，不让我陪姑娘一起，反而自己离开郡侯府去打妖魔。”采薇眼睛亮晶晶的，“姑娘心善，没有比姑娘更好的神女了。” 明怀澄有些心虚：“你见过很多神女？” “都是远远见过，只服侍过姑娘一个。” “那你就说我最好？” “姑娘心善，心里想着我们，更何况姑娘还没去过巫山，就能想着我们，姑娘就是天生的神女。” 明怀澄干咳一声：“你就没想过我是逃跑？” “不可能的。”采薇自信回答，“姑娘既没路引，也没照身帖，根本出不去城门的。哪有人逃跑这么笨的？” 明怀澄沉默。 怎么感觉好像被骂了？ 第5章 似是故人 好消息，名为保护实则看守的侍卫全部被撤了。 坏消息，这段日子除了采薇，明怀澄没看到一个活人。 明怀澄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她屈伸手臂，灵活自如：“还得是玄幻世界，伤筋动骨一百天，这要是放在我那，我大概只能装义肢了。” 采薇笑说：“姑娘恢复得快，这是好事儿。” 明怀澄点点头：“确实是好事儿，托金身的福，力气也比以前大了很多。” 门外有人叫采薇，采薇出去，不一会儿回来，手上拿着新的弓和箭筒：“箭靶都布置好了，姑娘要不要再歇息一段时间？” “既然都布置好了，那就从现在开始吧。”明怀澄抬起手，左右扭扭，做了几□□转，“休息够久了，也该活动活动了。” 明安好不容易忙完，回到府中，抬眼看见几个完好无损的靶子。 还有为了练箭术，特意换了一身青色圆领袍的明怀澄，袖口用皮革扎着，头发被发带高高束起，左手握弓，右手从身后箭筒中取箭，少年气十足。 她真的很像个小将。 如果不是一地乱箭的话。 明怀澄站在另一头，兴致勃勃举着弓箭瞄准：“采薇，你看着，我好像找到了感觉，下一箭一定能射中！” 采薇苦着脸：“姑娘，要不换一个兵器练习吧，一个时辰了，一支箭还没射中呢。” “没事儿没事儿，不行就把靶子再挪近一些。” 一箭射出，扎在靶子边缘。 “采薇你看，我就说我找到感觉了吧？” 明安憋了憋，没憋住：“你们在干什么？” 采薇见到明安，连忙行礼：“见过郡侯大人。” 明安示意她起身，弯腰捡了支箭，上前冲明怀澄说：“你在练习箭术？” 明怀澄点点头：“是啊，总不能等之后再遇到妖魔还射不中，我可不想手再断一次。” 明安看看一地狼藉，沉默片刻，努力想了个温和的说辞：“一定要用弓箭吗？要不要换一个？” 明怀澄摇摇头，理直气壮：“别的不行。” “为什么？” “别的武器要近战，弓箭至少距离可以远一些。”明怀澄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离得太近我害怕，用弓箭万一不行还能跑。” “……你胆子这么小？” “我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明怀澄强词夺理。 明安白她一眼，拿过弓，刚刚捡起的箭往上一搭，好像也没怎么瞄，一松手，箭矢带着光芒，正中靶心。 明怀澄瞪大了眼：“怎么做到的？为什么箭会发光？带着灵力？灵力是可以自由控制的是吗？” 明安瞟她一眼：“想知道？” 明怀澄用力点头，发束甩动。 “去把箭都捡回来。” 明怀澄立刻转身，屁颠屁颠把箭一支支收拢抱回来，递给明安。 很快她就后悔了。 明安手握箭杆，箭尾啪一下打中明怀澄胯部：“让胯！” 接着一杆打到她背上：“前倾！” 明怀澄哭丧个脸：“这个姿势好丑。” “射中目标最重要，丑什么丑。”明安厉声，又一杆敲中弓身，“斜一点，不然就弹到自己了。” “我把箭捡回来是让你当教鞭的吗？”明怀澄虽不忿，但老老实实调整着姿势。 明安不以为意，还是用箭杆依次调整她的错误：“你也可以不学，下次遇到妖魔，接着用砍骨刀。” 好强劲的威胁。 明怀澄心里彻底老实，嘴上还有着抱怨：“现在光是调整姿势，我什么时候能射箭啊？” “基础不牢还想打妖魔？到时救不了人，反而把自己搭进去。”明安说完，略一怔愣，再不多言语，偶尔开口，也不过是“放下”“搭弓”这些词语。 明怀澄感觉到他情绪不对：“明安师傅，你怎么了？” 明安回神：“瞎叫什么呢？” “你教我射箭，不就是师傅了嘛。”明怀澄假装乐呵呵，“难不成是想起来以前学箭的时光了？” 明安不吭声。 明怀澄等回答，没等到，一懵：“不是吧？真让我猜对了？师傅以前学箭也是这么被教训过来的？” 明安皱眉：“我哪有教训你。” 其他不辩解，所以真是这么学出来的。 明怀澄似乎找到乐子：“所以你以前学箭是谁教的呀？有机会我可得认识认识，要论下来，这得算我师祖。” 是谁教的啊…… 明安看着明怀澄弯起的眼睛。 像吗？ 不像。 她不会这般笑得放肆，即便是自己箭术有成，她也高兴，笑容依然淡雅。 那时自己也会累，也会询问什么时候才能把箭射出去，她是怎么说的？ “基础不牢还想打妖魔？到时救不了人，反而像之前一样把自己搭进去。” 对了，就是这句话。 明怀澄等了许久，本以为明安不会回答了，正准备找个别的话题休息一下，就听见明安说：“明心教我的。” 明怀澄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的箭术，”明安重复一遍，“是明心神女教我的。” 白月光啊。 明怀澄自诩说错了话，也安静下来。 明安倒是没介意：“那时候她刚救了我，我说，我要跟她一样，除魔卫道，她就这是么说我的。从那之后，她把她会的武器都教给我，我也努力练，不出五年，我就学会了，她在前方打妖魔，我躲起来放冷箭。” 明怀澄听着感觉不太对：“……放冷箭？你们降妖除魔的，不应该光明磊落，不耍手段的吗？” 明安神色复杂，看她：“面对妖魔，能打赢就是好事，能省力，为什么要选笨蛋的方式？” 被内涵成“笨蛋”的明怀澄：…… “所以你也是跟着明心神女修道的？”明怀澄连忙换个话题，不想继续顶着“笨蛋”的名头。 忽而，明安神色黯然：“不是，明心是天生的神女，她离开后……我十九岁那年，去蜀山修的道，还好有前九年的练习，十年后道法小有所成。” “嘶，听起来明安师傅你已经岁数不小了哦。”明怀澄八卦道。 明安听了，不觉站得板正些：“如今，明某已一百又卅岁矣。” “哇！”明怀澄惊讶，“原来你刚刚说的那些，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啦？修道真的能延年益寿？师傅你完全看不出年纪嘞。” 一百年了吗？ 云聚云散，花落花开，凤栖郡风景如旧，凤翎……还是那么幼稚。 原来草青了又黄，已有百次。 明安望着明怀澄的面孔，似乎又见到那白裙背影、衣袂飘飘。 原来，那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明安眼神一转，视线从人转到地面，又转到箭靶：“射箭吧。” “不用练姿势了？”明怀澄有些激动。 “姿势是死的，人是活的，重要的是射中目标。”明安指着箭靶，“瞄准，不要用眼睛去瞄，用你的爽灵去瞄。” “好！”明怀澄豪气十足，紧接着又问，“爽灵是什么？” 明安：“……要不你还是换一个吧。” “明安师傅，你是不是嫌我笨了？” “……” “你为什么不说话？” “……没有嫌你笨，就是觉得射箭可能不适合你。” “哇，你这话好伤人。” 虽然明安嫌弃明怀澄不够聪明，但在明怀澄的坚持下，还是指导着她的箭术，也教给她如何使用自身的灵力用在战斗中。 熟练度自然是比不上明心神女，不过要是对上妖魔，也算有了一战之力。 “师傅你看，这一箭正中靶心！”明怀澄兴奋叫着。 明安斜睨一眼靶子：“不过三十步的距离，要是还射不中，那才叫丢人。” “可我五天前只能射中二十步的。”明怀澄不太在意，“今天多一步，明天多一步，迟早有一天，我就是百步穿杨的神射手了。” “这般心态倒是值得夸奖，挺适合修道的。”明安点点头，双手背到身后，仔细看着靶子，“距离不远，不过灵力仍附在箭上，看来还是灵力的运用比箭术要熟悉一些。” 明怀澄闻言，不觉下巴昂起：“那是，毕竟灵力都在心里，精神集中就可以了。” 明安不由得调侃：“找到爽灵了？” 明怀澄想起前段时间自己问出的话，浅浅翻了个白眼：“那明明是你的错，不说清楚爽灵是掌管人的智慧和思想，我当时根本不知道，就算想找爽灵都不知道从哪儿找好吗？” “这是常识。” “纠正，这是你们的常识。”明怀澄伸出食指摇了摇，“不是我的。” 明安头一次想了解明怀澄的过去，问：“你好像很排斥这里。” “那必然的好吗？”明怀澄认真说，“谁从一个没有妖魔的世界被强行拉到这边，会不排斥啊？我没有寻死已经是我精神强大了。” “寻死干什么？” “我不是作为活死人复活的吗？”明怀澄累了，坐了下来，咕嘟咕嘟灌着水，“死了，我的灵魂就自由，可以回家了。” 明怀澄想起家，眉眼弯弯：“师傅，我给你说，我寒窗苦读十二年，马上就可以去享受我的大学生活了，我成绩还可以，高考超常发挥，好几科是我们学校的单科状元。” 明安本放松的态度忽然严肃：“不可以。” “我知道。”明怀澄没喝够，又倒一杯，“承担神女责任嘛，等我找到下一个神女，就可以这么干了。” “不是。”明安语气更加严肃，“不要寻死，死了也回不去的。” 水还在口中，听了这话后又急着说话，不出意外，明怀澄被水呛了，采薇连忙上来帮她拍背顺气。 明怀澄冲着采薇摆摆手，边咳边问：“回不去是什么意思？” 明安难得愧疚起来：“还魂阵法是单向的，召唤来之后，不能再送回去，相当于重生，是避开地府的法子。” 明怀澄脑袋嗡嗡作响，水也不喝了，顺手将杯子往地上一摔，四分五裂。 “明安！”明怀澄跳起来，“来战！” 称呼明安是“师傅”还是“师父”，我略略纠结了一下，选了“师傅”，毕竟“师父”意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情感色彩比较浓重，不太适合明怀澄和明安的状态。 在古代，“师傅”可作为教师的通称，泛指教育他人者。如《谷梁传·昭公十九年》载：“羁贯成童，不就师傅，父之罪也。”《史记·太史公自序》亦言：“孔氏述文，弟子兴业，咸为师傅，崇仁厉义。” “师傅”亦为古代辅政或教导太子之官的合称，包括太师、太傅、太保（三公）及少师、少傅、少保（三孤），统称“师保”或“保傅”。《史记·儒林列传》记：“自孔子卒后，七十子之徒散游诸侯，大者为师傅卿相，小者友教士大夫。”《汉书·疏广传》载：“父子并为师傅，朝廷以为荣。” “师傅”也广泛用于对掌握专门技艺的工匠的尊称，如木匠、铁匠、裁缝等。此用法延续至今，成为社会通用敬语，不限年龄、性别或职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似是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