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马甲只对你可见》 第1章 开学典礼的速写与偏见 九月的阳光,透过礼堂巨大的玻璃窗,在空气中切割出明晃晃的光柱,灰尘在其中翩跹起舞。 沈墨白坐在第一排,身姿挺拔如松,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衬衫扣到最上一颗,与周遭窃窃私语、兴奋张望的新生格格不入。他微微垂眸,视线落在膝盖上摊开的《法的形而上学原理》英文原版扉页,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书页边缘,仿佛周遭的喧嚣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下面,有请新生代表,法学系沈墨白同学上台发言!” 低沉悦耳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清冷。沈墨白合上书,起身,步伐沉稳地走向讲台。他的身影清瘦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气度,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他的声音如同他本人,清晰、冷静,逻辑严密得像一篇优秀的论文,每一个字都落在最精准的位置上。 而在礼堂最后排,靠近出口的角落里,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江晏几乎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座椅里,一条长腿随意伸着,另一条腿曲起,支撑着一个速写本。他头上扣着卫衣的连帽,帽檐下露出几缕不听话的浅褐色碎发。与周围或认真听讲或玩手机的人不同,他正专注地盯着讲台上那个身影,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支炭笔,在纸面上飞快地滑动,发出沙沙的轻响。 阳光偏爱他,将他所在的那一小片角落照得格外明亮,勾勒出他流畅的下颌线和专注时微抿的唇线。那是一张极为惹眼的脸,一双桃花眼即便在阴影下也显得多情,只是此刻,那眼神里带着的不是深情,而是一种近乎挑剔的欣赏,像是在打量一件结构精密的艺术品。 速写本上,沈墨白清冷的侧影、微蹙的眉头、严谨抿起的唇线,已被迅速捕捉,寥寥几笔,神韵俱在。尤其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沈墨白自己都没意识到,在他思考措辞的瞬间,会流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近乎孤独的专注。 江晏笔尖微顿,在那双眼睛上加深了几笔。 真有意思。他想。一个活得像精密仪器的人。 沈墨白的发言还在继续,是关于“规则”、“秩序”与“理性光辉”的标准范文,无可指摘,但也无趣得紧。江晏的笔锋陡然一转,在严谨的学霸肖像旁边,画上了一只被规则框住、试图振翅却不得的小鸟,小鸟的眼神委屈又倔强。 他低头,几乎要轻笑出声。 终于,漫长的发言结束。礼堂里响起礼节性的掌声。沈墨白微微鞠躬,转身下台,每一步都像用尺子量过。 江晏也恰好在此刻起身,他随手将速写本塞进背包,动作散漫地朝着出口方向挪动。人群开始涌动,像潮水般向门口汇集。 命运的齿轮在此刻精准咬合。 两人在通往侧门的通道狭路相逢。江晏似乎被后面的人挤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手中拧开的矿泉水瓶脱手而出—— “哗啦!” 冰凉的水液,夹杂着几抹未能完全融化的、色彩斑斓的颜料,精准地泼溅在沈墨白一丝不苟的白衬衫上。 胸前,瞬间晕开一片狼狈的水渍,和几道刺眼的色彩痕迹。 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墨白脚步顿住,低头,看着自己瞬间被毁掉的衬衫,眉头紧紧蹙起,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好几度。他抬起头,目光如冰锥般射向罪魁祸首。 江晏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挂起恰到好处的歉意,那双桃花眼却没什么悔意,反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探究。“哎呀,真对不起啊,同学,后面人太挤了,没拿稳。”他语气慵懒,听起来毫无诚意。 沈墨白的目光从他写满“无辜”的脸,滑到他卫衣袖口沾染的、早已干涸的各色颜料印记,最后落回自己胸前那片狼藉。 “没关系。”沈墨白的声音比刚才在台上更冷,几乎能掉下冰碴子。他无意与这种看起来就散漫随性的人多做纠缠,只想立刻离开,处理掉这身碍眼的污渍。 他侧身,试图从江晏身边绕过。 然而,江晏却像是没察觉到他的低气压,反而上前半步,目光落在他被水浸湿后更显透明的衬衫前襟,以及若隐若现的锁线上,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带着点玩味的弧度。 “同学,”江晏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身材不错。” “……” 沈墨白猛地停下脚步,倏然转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狠狠刮过江晏那张过分好看也过分碍眼的脸。他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所有修养化作冰冷的两个字: “让开。” 这一次,江晏从善如流地侧身,让出了通道。 沈墨白不再看他一眼,挺直背脊,带着一身冰冷的水汽和怒意,快步离开了这个让他呼吸不畅的地方。 江晏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连背影都写着“莫挨老子”的清瘦身影消失在门口光线里,这才慢悠悠地抬起手,指尖正夹着那页刚从速写本上撕下的、画着被框住小鸟的速写。 画像旁,还有一行龙飞凤舞的小字: 「开学典礼捡到一只漂亮又古板的小雀儿,好像……不小心弄湿了他的羽毛。」 他低头,看着画纸上沈墨白清冷的眉眼,想起他刚才羞恼交加却强作镇定的眼神,终于忍不住,从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愉悦的轻笑。 “一本正经的小古板……”他低声自语,尾音缱绻,“有意思。” 窗外,阳光正好,蝉鸣未歇。 一场始于“意外”的交锋,悄然拉开了序幕。他们都不知道,这一次碰撞,将会如何搅动彼此原本波澜不惊的世界。 第2章 强制结对计划 沈墨白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脱下那件被玷污的白衬衫,扔进水盆,倒上大量的洗衣液,仿佛要洗去的不是颜料和水渍,而是一种被冒犯的感觉。 那个叫江晏的家伙,那双漫不经心的桃花眼,那毫无诚意的道歉,还有那句轻佻的“身材不错”……所有细节都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让一向冷静自持的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他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更讨厌那个轻易就能搅乱他情绪的人。 与此同时,艺术系宿舍楼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江晏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将背包随意甩在椅子上,动作利落地从里面拿出速写本。他小心地取下别在纸页上的那张速写,端详着画中沈墨白那清冷又隐忍的神情,指尖在“小雀儿”三个字上轻轻点了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真像。被规则框住,想飞又不敢,或者说不屑于飞的样子。 他将画纸小心地收进一个专用的文件夹,里面已经有不少人物速写,但这一张,显然被他归为了“特别关注”类。 第二天,全校大会。 沈墨白坐在班级队伍的最前方,脊背挺直,专注地听着教导主任在台上宣读新学年的各项安排。当听到“优秀学生帮扶计划”时,他眼神微动,这是A大的传统项目,旨在促进学风建设,他作为年级第一,被安排任务在所难免。 他甚至在心里快速筛选了几个可能的需要帮助的对象,都是些勤奋但方法可能欠妥的同学。 直到教导主任念出那份经过“精心”配对的名单。 “下面宣读结对名单。法学系,沈墨白同学。” 沈墨白微微颔首,准备接受任务。 “帮扶对象是——艺术系,江晏同学。” “……”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 沈墨白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短暂的、几乎是空白的凝滞。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昨晚没休息好而出现了幻听。 江晏?那个……颜料混蛋? 与此同时,在会场最后方艺术系的区域,正低头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划动、修改着一幅复杂线稿的江晏,动作也猛地一顿。 他抬起头,浅褐色的发丝随着动作微微晃动,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错愕。他掏了掏耳朵,看向旁边同样一脸懵逼的室友:“我刚才……是不是听见我的名字,和某个‘好学生’绑定了?” 室友同情地看着他:“节哀,晏哥。是沈墨白,那个据说超级难搞的学神。” 江晏脸上的错愕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荒谬和极度感兴趣的神色。他越过重重人群,试图寻找那个清瘦挺拔的身影,目光里充满了探究。 “沈墨白……”他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忽然笑了起来,“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大会一结束,沈墨白几乎是第一时间找到了负责此事的王导员。王导员是个三十岁上下、戴着黑框眼镜的严肃青年。 “王导员,关于帮扶结对名单,我能否申请调整?”沈墨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和冷静,“我认为,我与江晏同学在专业领域、学习习惯乃至个人性格上,都存在较大差异,可能并非最合适的帮扶组合。” 王导员推了推眼镜,一板一眼地回答:“沈同学,这个名单是经过系统综合评估的。江晏同学文化课成绩,尤其是理论课成绩确实有待提高,而你的综合能力最为突出。学校希望你能带动他,这也是‘帮扶’的意义所在。克服差异,共同进步嘛。” “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学校的决定。”王导员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沈同学,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你要起到模范带头作用。” 沈墨白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他看着王导员那张公事公办的脸,知道此事已无转圜余地。 他抿紧了唇,转身离开办公室,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 就在他走下行政楼台阶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哟,这不是沈大学神吗?” 沈墨白脚步一顿,侧头看去。 江晏正斜倚在廊柱上,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双桃花眼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光芒。 “怎么?”江晏挑眉,语气带着点欠揍的慵懒,“这么快就去找老师想把我甩了?我就这么入不了您的眼?” 沈墨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声音冷淡:“我只是认为,我们的组合效率可能不会太高。” “效率?”江晏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低笑出声,“学习又不是搞生产,要那么高效率干嘛?沈同学,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 他站直身体,几步走到沈墨白面前,微微俯身,凑近了些,带着一股淡淡的松节油和颜料清冽的气息。 “再说了,”他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挑衅,“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我们……不合适?” 距离太近了,近到沈墨白能清晰地看到他纤长的睫毛,和那双眼睛里毫不掩饰的、近乎顽劣的兴趣。 沈墨白猛地后退半步,拉开距离,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冰锥。 “江同学,请保持适当的社交距离。”他冷声道,“关于帮扶计划,我会制定详细的时间表和进度规划。希望你至少能做到准时出席。” 说完,他不再给江晏任何说话的机会,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僵硬,透着十足的抗拒。 江晏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没有再去追,只是站在原地,抬手摸了摸下巴,眼底的兴趣愈发浓厚。 “制定详细规划?”他低声自语,笑意从眼底蔓延至唇角,“果然是个小古板。” 不过,好像……越来越有趣了。 他已经开始期待,这位一丝不苟的沈大学神,被他这块“朽木”气得跳脚,却又不得不遵守规定、继续辅导他的样子了。 那一定,非常精彩。 第3章 第一次“帮扶”自习 傍晚六点五十分,图书馆三楼东南角的独立研习室内,灯光冷白。 沈墨白已经端坐在桌前,面前摊开一本《法学导论》和一份手写的、条目清晰的《帮扶学习初步规划(草案)》。他指尖夹着一支黑色签字笔,笔尖在纸面上轻轻点着,发出规律的轻响,像他此刻的心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 七点整,研习室的门被准时推开。 江晏顶着一头微湿的、看起来刚被随手抓过的浅褐色头发,身上换了一件干净的黑色涂鸦卫衣,单肩挎着背包,嘴里还叼着半片吐司,施施然走了进来。 “嗨,没迟到吧?”他含糊地打着招呼,极其自然地拉开沈墨白对面的椅子坐下,背包随手往旁边空位一扔。 沈墨白的目光从他头发上未干的水珠,滑到他嘴角沾着的面包屑,最后落在他空空如也的双手上。 “你的书和笔记?”沈墨白的声音比室内的空调冷气还冻人几分。 江晏三两下咽下吐司,拍了拍手,一脸理所当然:“艺术生的灵魂在于创造,不在于死记硬背。要那玩意儿干嘛?” “……”沈墨白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保持专业素养。他将那份《初步规划》推到江晏面前,“这是我初步拟定的计划。每周一、三、五晚七点到九点,在此自习。前期以夯实你的文化课基础为主,重点补习《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和《大学英语》……” 他条分缕析地陈述着,严谨得像在法庭上宣读诉状。 江晏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的手指百无聊赖地在桌面上敲击着不成调的节奏,目光却饶有兴致地落在沈墨白一张一合的唇上,以及他说话时微微滚动的喉结。 真严格。连喉结滚动的幅度都透着克制。 “……你有什么意见或建议吗?”沈墨白陈述完毕,抬起眼,正对上江晏那毫不掩饰的、带着探究与玩味的目光。 江晏像是刚回过神来,桃花眼一弯,笑了:“建议啊?有。沈老师,两个小时太长了,人的有效专注时间有限,不如我们学五十分钟,休息十分钟?” 沈墨白皱眉:“图书馆是学习的地方,不是……” “劳逸结合嘛。”江晏打断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点蛊惑,“而且,休息时间我可以给你画张速写,免费的哦,沈大学神独家限定版。” “不需要。”沈墨白冷硬地拒绝,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他强行将话题拉回正轨,“既然你没有实质性意见,那就从今晚开始。先做一套《马原》的基础测试题,我需要评估你的真实水平。” 他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打印好的试卷,递过去。 江晏接过试卷,扫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选择题和论述题,夸张地叹了口气:“沈老师,你好无情。” 话虽如此,他还是慢悠悠地从背包里摸出一支……2B铅笔,还是用美工刀随意削过的那种,笔头参差不齐。 接下来的四十分钟,沈墨白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度秒如年”。 他面前摊开着《法的形而上学原理》,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对面的家伙做题极其不专心,一会儿转笔,一会儿在草稿纸上画些奇奇怪怪的小人,一会儿又盯着窗外的夜色发呆。那支破铅笔在纸上划拉的声音,窸窸窣窣,像小虫子一样钻入他的耳朵,挑战着他引以为傲的定力。 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江晏做题的方式。 选择题,他几乎是瞥一眼就随便勾个答案;论述题,他更是大笔一挥,写的答案天马行空,甚至在其中一题的空白处,画了一个打着领带、表情严肃的小老头,旁边标注——“马克思他二舅?” 沈墨白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就在他即将忍无可忍,准备出言纠正时,研习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墨白?江同学?你们果然在这里呀!”林薇探进头来,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手里还端着两杯奶茶,“我来给你们送点温暖,学习辛苦啦!” 她是学生会干事,知道帮扶计划的具体安排地点。 “哇!学姐你就是天使!”江晏立刻丢下铅笔,热情地迎了过去,接过一杯奶茶,插上吸管就满足地喝了一大口。 沈墨白看着那杯被林薇放在他面前的、插着可爱卡通头像吸管的奶茶,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谢谢,但我……” “哎呀,墨白,偶尔喝一次没关系的啦!”林薇打断他,又看向江晏,眨了眨眼,“江同学,我们墨白就是认真了点,他人其实超好的,你多担待呀。” 江晏咬着吸管,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当然,沈老师‘教’得特别好。” 林薇又说了几句打圆场的话,便识趣地离开了。 研习室内再次剩下两人。有了这个小插曲,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丁点,但更多的是某种难以言喻的微妙。 江晏咬着吸管,目光落在沈墨白面前那本厚厚的英文原版书上,忽然开口:“《法的形而上学原理》?康德的原著啊,沈老师果然厉害。” 沈墨白翻书的指尖一顿,有些意外地抬眼看他。一个连《马原》基础题都胡乱作答的艺术生,竟然能认出康德的法学著作? 江晏像是看穿了他的疑惑,耸耸肩,语气随意:“哦,我爸书房里有这本,封面挺丑的,所以我记得。” 这个解释……倒也合理。沈墨白压下心底那一丝异样,重新低下头。 然而,江晏的视线却越过他的肩膀,落在了他放在手边、忘记合上的一个皮质笔记本上。 那笔记本摊开的那一页,并非课堂笔记,而是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物关系图、情节碎片和一些带着血腥味的词语片段,逻辑缜密,风格……异常熟悉。 江晏的瞳孔几不可查地缩了一下。 那个笔迹,那个叙事结构……怎么那么像他追更了许久、却极其低调神秘的悬疑作家「墨问」的手稿风格?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继续嘬着奶茶,心底却掀起了波澜。 看来,这位沈大学神身上,藏着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要有趣得多。 “沈老师,”江晏忽然放下奶茶,拿起那张被他画得乱七八糟的试卷,语气带着点无辜的苦恼,“这题‘如何理解实践的唯物主义观点’,我真的不会,你能给我讲讲吗?” 他指着那道他画了“马克思二舅”的题,眼神却意味深长地瞟向那个笔记本。 沈墨白看着他指的地方,额角的青筋终于忍不住,微微跳动了一下。 他放下手中的书,拿起一支红笔,感觉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将会是他人生中前所未有的挑战。 第4章 食堂风波 第一次“帮扶”自习,最终在一种近乎凝滞的、混合着奶茶甜腻和学术严肃的诡异气氛中结束。沈墨白几乎是踩着点,在九点整立刻合上了书本站起身,仿佛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明天同一时间,希望你能带上必要的教材和一颗……专注的心。”他丢下这句话,拿起自己纤尘不染的笔记本和那杯一口未动的奶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研习室。 江晏看着他几乎是逃离的背影,慢悠悠地将那张画满了涂鸦和“马克思二舅”的试卷折成一架纸飞机,对着门口的方向,轻轻哈了口气。 纸飞机歪歪扭扭地飞出去,撞在门框上,坠落了。 “啧,手感不行。”他耸耸肩,脸上却没什么遗憾,反而带着一种发现了新玩具般的兴致盎然。 第二天中午,学生食堂人声鼎沸。 沈墨白习惯性地坐在靠窗的角落,面前摆着一份标准的一荤一素套餐,米饭颗粒分明,菜品摆放整齐。他吃饭时也依旧背脊挺直,细嚼慢咽,仿佛在进行某种严谨的仪式。 “哟,这不是我们沈大学神吗?一个人吃饭多寂寞啊。” 一个带着明显挑衅意味的声音响起。沈墨白抬头,看见赵强带着两个跟班,端着餐盘,大喇喇地站在他桌旁。赵强家境优渥,父亲是校董, himself 也在追求秦雪未果后,将对沈墨白这种“只会读书的穷酸”的不屑摆在了明面上。 沈墨白眉头微蹙,不欲理会,低下头继续用餐。 赵强却以为他怕了,得寸进尺地将自己的餐盘“哐当”一声放在沈墨白对面的位置上,油渍几乎要溅到沈墨白干净的袖口。他餐盘里堆满了价格不菲的小炒,与沈墨白的简朴形成鲜明对比。 “我说沈墨白,听说你最近接了份‘好差事’?教那个艺术系的江晏?”赵强嗤笑一声,音量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桌的人听见,“要我说,你就是太老实。那种靠脸吃饭、整天不学无术的绣花枕头,能教出什么来?别到时候拉低了你的平均分,丢了我们优等生的脸面。” 他身后的跟班发出几声附和的笑。 沈墨白握着筷子的手指紧了紧,指节微微泛白。他放下筷子,抬起眼,目光清冷如冰:“赵同学,首先,帮扶计划是学校的安排,无关个人好恶。其次,评价他人请基于事实,而非臆测。最后,”他顿了顿,声音更冷,“你打扰到我用餐了。” 他的冷静和有条不紊的反驳,反而更激起了赵强的恼火。赵强脸一沉,正要发作—— “哎呀,这里这么热闹?”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插了进来。江晏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桌旁,手里端着的餐盘里只有一份孤零零的蔬菜沙拉和一瓶酸奶。他仿佛没看见赵强难看的脸色,极其自然地将餐盘放在沈墨白旁边的空位上,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长腿在桌下几乎要碰到沈墨白的腿。 “赵同学,背后说人坏话可不太礼貌哦。”江晏拿起酸奶瓶,用吸管戳开,吸了一口,桃花眼笑眯眯地看向赵强,那眼神却没什么温度,“况且,你说谁……是绣花枕头?” 赵强被当面戳破,脸上有些挂不住,冷哼一声:“我说错了吗?你们艺术生不就是……” “艺术生怎么了?”江晏打断他,语气依旧慵懒,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至少我们艺术生,不会像某些人一样,吃饭吧唧嘴,还把油溅到别人身上。”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赵强餐盘边缘溢出的菜汤和沈墨白袖口附近干净的桌面。 周围已经有细小的笑声传来。 赵强脸色涨红,猛地站起来,指着江晏:“你他妈再说一遍?!” 他动作太大,胳膊猛地一挥,恰好撞在身后一个正准备坐下吃饭的瘦弱男生身上。那男生手里的汤碗瞬间脱手,满满一碗紫菜蛋花汤,眼看着就要朝着沈墨白的方向泼洒过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沈墨白甚至来不及反应。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坐在他外侧的江晏似乎只是随意地、漫不经心地伸了一下腿。 “砰!” 一声闷响。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只看到赵强脚下仿佛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重心不稳,朝着旁边猛地踉跄了好几步,恰好撞开了那个差点泼出汤的男生,自己也差点摔倒在地,狼狈地扶住了旁边的餐桌才站稳。 而那碗汤,大部分洒在了地上,只有零星几点溅到了江晏的裤脚。 食堂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里。 江晏仿佛没事人一样,低头看了看自己裤脚上的油渍,嫌弃地“啧”了一声,然后抬头,对着惊魂未定、脸色铁青的赵强,露出一个极其无辜的笑容: “赵同学,公共场合,注意脚下,也要注意……管好你的手脚。” 赵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江晏“你”了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周围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注视下,他最终狠狠地瞪了江晏和自始至终面无表情的沈墨白一眼,带着跟班,灰头土脸地快步离开了食堂。 风波平息。 江晏转过头,看向身旁的沈墨白,眨了眨眼:“沈老师,我这也算是……见义勇为,保护‘师长’了吧?能不能申请加点平时分?” 沈墨白没有看他,他的目光,正落在江晏那看似随意伸出的、刚刚精准地“绊”了赵强一下的腿上,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致的震惊和探究。 那一下,太快,太准,太巧妙。绝不是普通人慌乱中能做到的。那更像是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对身体控制达到极高境界的本能反应。 这个江晏……他到底是谁? 沈墨白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所有情绪,重新拿起筷子,声音听不出波澜:“吃饭。” 江晏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尖,和那故作镇定的样子,嘴角的弧度加深,心情愉悦地吃起了他的草。 看来,这块“朽木”,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而沈墨白平静的心湖,被投下的这颗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缓缓扩散开去。 第5章 课堂上的闪光点 食堂风波像一阵突如其来的潮水,退去后,在沈墨白心底留下了一片湿漉漉的痕迹。那个看似散漫不羁的江晏,身手竟如此利落精准?这绝不是一个普通艺术生该有的反应。他将这份疑虑压入心底,如同处理任何存疑的证据,需要更多观察。 下午是艺术系的公共选修课——《中西艺术鉴赏》,恰好沈墨白为了拓宽知识面也选了这门课。他走进阶梯教室,习惯性地走向前排,却在坐下的瞬间,瞥见后排角落里那个戴着卫衣帽子、正低头在速写本上涂抹的熟悉身影。 江晏也选了这门课?沈墨白收回目光,面色如常地摊开笔记本。 讲课的是一位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老教授。他放出一幅十七世纪的荷兰风俗画,画面细腻,描绘着市井生活的琐碎场景。 “同学们,谁能谈谈对这幅画的理解?比如,它的光影处理,或者社会背景?”老教授温和地提问。 教室里一片寂静,大多数学生只是低头,或茫然地看着幻灯片。这类需要深度分析的题目,在公共课上向来应者寥寥。 沈墨白微微蹙眉,他从社会结构与市民阶层崛起的角度可以阐述一二,但这并非他所长。就在他组织语言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后排响了起来,带着没睡醒似的鼻音,却清晰地传遍了教室。 “教授,这幅画的光源在左上方,但您看这个陶罐的阴影,”江晏不知何时抬起了头,也没站起来,就那么靠在椅背上,用手指虚点了点投影,“折射角度有点问题,画家可能为了构图美观,人为调整了物理规律。而且……” 他顿了顿,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继续道:“画面右下角那个在玩陀螺的小孩,衣领上有个模糊的家徽印记,如果我沒记错,这应该是当时一个濒临破产的小贵族家族标志。画家把他画进去,可能不是随意为之,更像是一种隐晦的讽刺或者受托的记录。” 他侃侃而谈,从构图缺陷到细节隐喻,观点刁钻却有理有据,完全超出了普通鉴赏的范畴,更像是一个专业研究者在进行画面分析。 老教授先是惊讶,随即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这位同学观察得非常细致!角度也很独特!你叫什么名字?” “江晏。”他答得随意,然后又低下头,仿佛刚才那段惊艳的发言只是随口一提。 教室里响起了细碎的议论声。不少艺术系的同学都诧异地看向江晏,这个平时看起来对理论课毫无兴趣的“学渣”,竟然有这么深厚的功底? 沈墨白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他看着投影上那个被江晏指出的、自己完全忽略掉的细节家徽,心底那份异样感再次浮现。这绝不仅仅是“父亲书房里碰巧见过”能解释的。 接下来的法学专业课《刑法学总论》。 这一次,江晏百无聊赖地坐在了教室最后一排,明显是来蹭课(或者补觉)的。讲课的老师以案例艰深、提问犀利著称。 在分析一个关于“不作为故意杀人罪”的复杂案例时,连几个优秀生都回答得磕磕绊绊。老师目光扫视全场,最后落在了唯一一个非本专业、却坐得笔直(在睡觉与清醒边缘)的江晏身上。 “后排那位同学,看你听得很认真,你来分析一下,本案中被告的作为义务来源是什么?” 顿时,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江晏身上,带着看好戏的意味。一个艺术生,能听懂吗? 江晏似乎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慢吞吞地站起来。他看了一眼幻灯片上复杂的案例摘要,沉默了几秒,就在大家以为他要出丑时,他开口了,声音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逻辑却清晰得可怕: “根据《刑法》理论,作为义务来源主要有四类:法律明文规定、职务或业务要求、法律行为引起、以及先行为引起。本案中,被告与受害者是驴友关系,共同进入未开发区域,这种结伴探险行为构成了具有相互救助依赖的‘危险共同体’,属于‘先行为’引起的作为义务。当他发现受害者遇险时,就负有基于该先行为而产生的、刑法意义上的救助义务。他的逃离,是不履行该义务,并结合主观故意,构成不作为的故意杀人。” 他一口气说完,条理清晰,法言法语运用准确,甚至补充了一句:“当然,具体量刑还要考虑他是否有救助能力、危险是否迫在眉睫等客观因素。”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法学老师推了推眼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赞赏:“非常好!分析得很到位!同学,你是哪个专业的?有没有兴趣转来我们法学院?” 江晏笑了笑,重新坐下,恢复了那副懒散模样:“谢谢老师,我是艺术系的,就是来感受一下气氛。” 下课铃响,人群散去。 沈墨白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在门口被林薇追上。 “墨白!你看到了吗?刚才江晏!”林薇激动地小声说,“他在我们艺术鉴赏课上大放异彩,没想到在你们法学课上也这么厉害!他根本不是学渣吧?!” 沈墨白脚步未停,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脑海里却回荡着江晏在法学课上那精准冷静的分析。 “或许吧。”他淡淡地说。 隐藏得再好,狐狸尾巴也总会露出来。 而这个江晏,似乎……并不介意在他面前,一点点展露那些与他“学渣”人设截然不同的锋芒。 这究竟是无意流露,还是……有意为之? 沈墨白觉得,他很有必要,重新评估一下他这个“帮扶对象”的危险等级了。 第6章 图书馆的暗流 傍晚,图书馆三楼东南角,那间独立的研习室仿佛成了一个无形的战场。 这一次,江晏倒是“装备”齐全了些——他带来了一个厚重的帆布画袋,鼓鼓囊囊的,被他随手丢在墙角,与沈墨白摆放整齐的书籍形成了鲜明对比。他自己则依旧是那副松散的模样,仿佛骨头里没一根是直的,斜靠在椅背上。 沈墨白将一份崭新的《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重点梳理提纲推到江晏面前,纸张边缘锋利得能割伤手指。“这是基础框架,你先看一遍,有不理解的地方圈出来。”他的语气是公事公办的平稳,听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江晏接过,指尖在那工整得如同印刷体的字迹上划过,眉毛挑了挑:“沈老师,手写版?这么隆重。” “加深记忆。”沈墨白言简意赅,自己则摊开了那本康德原著,目光沉静地投入进去,仿佛对面坐着的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尊需要被“处理”的任务雕像。 室内一时只剩下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纸面的细微声响。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带,空气中的尘埃缓慢浮动。 江晏并没有看那份提纲,他的目光,如同有了自主意识般,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沈墨白放在手边的那个皮质笔记本。自从上次惊鸿一瞥后,那个本子就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 这一次,笔记本是合上的。深棕色的皮质封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经常使用留下的温润光泽。 沈墨白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翻书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但没有抬头,只是伸出左手,状似无意地将笔记本往自己这边又挪了近一寸,一个充满防卫意味的小动作。 江晏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果然有秘密。 他不再盯着笔记本,转而拿起那份提纲,百无聊赖地翻看着。看了不到五分钟,他忽然放下纸张,身体前倾,手臂越过桌面中线,指尖点在其中一条概念上。 “沈老师,‘实践的唯物主义’这里,我还是不太懂。”他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沈墨白,那双桃花眼里没了平时的戏谑,反而显得格外“真诚”,“你能不能再给我讲讲?比如,它和某些……虚构作品里,依靠逻辑推演来构建犯罪动机的行为,有什么本质区别?” “犯罪动机”四个字,他咬得略微清晰了一些。 沈墨白握着钢笔的指尖骤然收紧,指节泛出用力的白色。他终于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冰锥,射向江晏,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任何试探的蛛丝马迹。 江晏的表情无辜极了,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勤学好问的“差生”。 空气仿佛凝固了。研习室内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半晌,沈墨白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冷,几乎能冻伤人:“哲学基础概念,与虚构的犯罪推理,没有可比性。请把你的注意力集中在提纲本身。” 他拒绝了回答,并且用一种近乎强硬的态度,划清了界限。 江晏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他并没有继续追问,反而从善如流地靠回椅背,拖长了语调:“哦——好吧。” 他不再看提纲,也不再试图和沈墨白说话,而是从那个巨大的画袋里抽出一个速写本和一支炭笔,自顾自地画了起来。这一次,他没有画沈墨白,而是快速勾勒着窗外建筑物的剪影,线条流畅而富有力量。 沈墨白看着他专注画画的侧脸,那收敛了玩笑神色后,下颌线显得清晰而认真。不得不承认,江晏在画画时,身上有种截然不同的、近乎虔诚的气场。 这种认知让沈墨白心里更加烦躁。这个人像一团迷雾,时而轻浮,时而敏锐,时而展现出让专业人士都惊叹的功底。他到底想干什么? 是因为发现了自己笔记本的秘密,所以借此来要挟或试探?还是仅仅……巧合? 沈墨白发现自己无法像分析案例一样,冷静地分析江晏的行为。这个认知让他感到失控,也让他对江晏的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两人再没有任何交流。一个沉浸在哲学的深奥世界里,一个徜徉在线条与光影的国度中,互不干扰,却又仿佛有无形的丝线在两人之间紧绷着,随时可能断裂,或者……缠绕得更紧。 直到自习时间结束的铃声响起。 沈墨白立刻开始收拾东西,动作快得像是在执行紧急撤离程序。 江晏也慢悠悠地合上速写本,塞回画袋。在沈墨白即将拉开门离开时,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沈老师,其实你绷得太紧了。有时候,跳出规则的框框,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沈墨白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抛下一句:“规则的存在,自有其道理。” 说完,他径直离开,将那团名为“江晏”的迷雾,关在了身后的研习室里。 江晏看着被他带上的门,低头笑了笑,从速写本里抽出新画的那张建筑剪影,在角落阴影处,用极细的笔触,添上了一个模糊的、戴着眼镜的清冷侧影,隐没在楼宇的线条之中。 “规则的道理……”他轻声重复,指尖拂过那个侧影,“就是用来打破的啊,小古板。” 第7章 食堂的试探与维护 午餐时分,食堂依旧喧嚣。沈墨白独自坐在老位置,动作斯文地吃着饭,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研习室里江晏那个关于“犯罪动机”的提问,以及他画图时专注的侧影。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食不知味。 “一个人?” 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在头顶响起。沈墨白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江晏端着餐盘,极其自然地在他对面坐下,餐盘里依旧是那几样——沙拉,酸奶,今天多了个苹果。 沈墨白没应声,只是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沈老师,别这么冷淡嘛。”江晏咬着吸管,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沈墨白放在手边、那个依旧合着的棕色笔记本,“昨天那个问题,我回去想了想,觉得你说的对,哲学和犯罪推理确实不能混为一谈。” 他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点循循善诱的意味:“不过,我最近正好在看一本悬疑小说,作者对犯罪心理的刻画简直绝了,叫《无声的证言》,作者墨问……沈老师听说过吗?” “啪。” 沈墨白手中的筷子轻轻掉在了餐盘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虽然他立刻面无表情地重新拿起,但那瞬间的失态,没有逃过江晏的眼睛。 “……没有。”沈墨白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声音干涩。 “是吗?”江晏拖长了语调,眼底的了然更深,“那太可惜了,我还想跟人讨论一下剧情呢。尤其是凶手利用法律漏洞脱罪那一段,写得太真实了,简直不像虚构的。” 他每说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向沈墨白试图隐藏的秘密。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哟,这不是我们的‘帮扶小组’吗?感情这么好了,吃饭都凑一起?”赵强阴魂不散地再次出现,带着他那两个跟班,语气酸溜溜的,目光在江晏和沈墨白之间来回扫视,带着明显的恶意,“沈墨白,你该不会是看上了这小子这张脸,假公济私吧?” 这次,没等沈墨白开口,江晏先笑了。他放下酸奶瓶,那双桃花眼看向赵强时,瞬间没了温度,只剩下冰冷的嘲讽。 “赵同学,你是不是食堂吃太饱,撑得只会满嘴喷粪了?”他语气依旧懒散,但话语却像刀子一样锋利,“自己脑子里是屎,看别人就都是屎坑?我和沈老师讨论学习,碍着你了?还是说,”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赵强餐盘里堆成小山的肉菜,“你嫉妒沈老师长得比你好看,脑子比你好用,连吃饭都比你优雅?” “你!”赵强被他连珠炮似的嘲讽气得脸色发紫,尤其是最后一句,精准地戳到了他的痛处。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哐当作响,“江晏你他妈找死!” 他身后的一个跟班见状,似乎想表现一下,伸手就想去推江晏的肩膀。 江晏眼神一凛,坐在原地没动,只是握着酸奶瓶的手微微紧了紧。 然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更快地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那个跟班的手腕。动作快、准、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是沈墨白。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面色冷峻,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直直地盯着那个跟班,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凛然的气场:“你想干什么?” 那跟班被他看得心里一怵,手腕上传来的力道也让他动弹不得,一时僵在那里。 赵强也愣住了,他没想到一向冷淡、尽量避免冲突的沈墨白会突然出手。 江晏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清瘦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真正的错愕,随即,那错愕化为了某种复杂难辨的情绪,像是惊讶,又像是……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意。 沈墨白甩开那跟班的手腕,冷冷地看向赵强:“赵同学,如果你对我的工作或个人有任何意见,可以通过正当渠道反映。在公共场合寻衅滋事,非君子所为,也违反校规。” 他说完,不再看脸色铁青的赵强,拿起自己的餐盘和那个至关重要的笔记本,对依旧坐着的江晏淡淡道:“走了。” 江晏挑眉,从善如流地端起自己几乎没动过的午餐,起身跟上。 走出食堂,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沈墨白快步走在前面,背脊挺直,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着红。他自己也说不清,刚才为什么会下意识地出手。 江晏几步追上他,与他并肩而行,侧头看着他微红的耳廓,忽然低笑一声: “喂,沈墨白。” “……”沈墨白不理他。 “刚才……”江晏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谢了。” 沈墨白脚步未停,只是抿紧了唇。 维护他,或许只是因为不想“帮扶对象”在自己在场时被打扰,影响计划进度。他这样告诉自己。 但心底某个角落,却清楚地知道,事情似乎……开始偏离他预设的轨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