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清冷娇妻》 第1章 司法正义 审讯室里,白炽灯照着铁桌,桌沿掉漆的地方露出青灰色金属。 周茵坐在审讯椅上,手腕蹭过铁扶手上的锈迹。长发没束,发尾扫过戴着手铐、渗血的手腕。 她抬眼,左眼角的纱布蹭到眉骨,扯的生疼,眉峰动了动。 她抬眸看着在对面正襟危坐的林北一,她向来都是这么冷静理性,就算现在,清冷的面容上都满是沉稳持重。 “林教授,”她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些沙哑,“审还是不审?” 玻璃外的警员屏住呼吸,他们看惯了周茵带队冲锋、敲着黑板分析案情的样子,从没见过她戴手铐。张局坐在林北一身侧,公事公办的表情让空气更压抑。 林北一的钢笔在笔记本上悬着,笔尖洇出个墨点。 她盯着周茵眼角的纱布,看着她散开的长发和刺眼的手铐,闭眼压下昨晚她撒娇的画面,再睁眼,看向她手腕上的淤青。 “为什么开枪……”她开口,声音稳住了,握笔的手指发白,笔杆沁出薄汗。 周茵嗤笑,带着寒意。她转了转手腕,手铐在扶手上转了半圈,“咔啦”一声划破寂静,玻璃外的警员攥紧拳头。 “他活该……” 林北一抬眸,眼神凌厉,内心在正义与爱人之间摇摆,早已倾向她。 “赵峰当时已经被制服了,”林北一顿了顿,“法律会……” “法律?”周茵抬头,纱布动了动,“林教授学心理,该懂‘信任阈值’。当系统让受害者家属在法庭哭晕,让施暴者笑着走出看守所,这阈值早碎了。” 她看向张局,眼神凌厉:“张局上个月去李彤案听证会了吗?那女孩妈妈给您递过血书,您说‘要相信司法程序’。结果呢?李彤父母上周还来警局门口跪着。您让保安架走他们时,没听见老太太喊‘我女儿死的时候才二十’吗?” 张局没接话。玻璃外传来吸气声——李彤案是去年的棘手案子,周茵带队查了三个月,证据链完整,最后只换来了“防卫过当”的轻判。 林北一的指腹按在“故意伤害”上,纸页皱了。她想起昨晚周茵抱着她,声音发闷:“北一,我有时候怕得很,不是怕刀,也不是怕受伤,是怕查到最后,施暴者得不到应有的惩罚。” 那时她还说:“总会有管的地方的。”现在看来,像个笑话。 林北一握紧拳,指甲刺进掌心,看着满脸怒意的周茵,这是她第一次见——愤怒里藏着对无力的失望,眼神里有委屈、难过和对司法公平的失望。 “公平?正义?” 周茵停了笑,盯着张局,语气戏谑:“张局,我们是执法人员,却连公平正义都守不住。 她目光扫过林北一,见她咬着下唇,颈间纱布渗血,眼神里满是担心,知道她在压制痛苦。她想起昨晚的画面,喉间动了动,深吸一口气,避开她的目光,盯着张局。 “杨楠案、乐乐案、李彤案……哪一件公平正义了?” 周茵声音拔高,眼里满是愤恨,身体前倾,手铐撞到铁椅,发出脆响。这些都是她经手的案子,证据确凿,到了法院却没了下文或被轻判。 “司法……”她嗤笑,“在哪里?公平正义又在哪里?” 她质问张局,玻璃外的人红了眼——这些案子都是他们没日没夜查的,只为还受害者公道,结果却让人失望。 林北一咬着下唇,已经渗血,她知道周茵的痛苦。这个把司法正义当信条、在法律面前寸步不让的人,如今却成了阶下囚。而自己只能以顾问身份坐在她对面审问。 她突然觉得无力,这种感觉她以为不会再有,此刻却像藤蔓缠满全身,让她埋怨自己没用,不能站在爱人身边。 周茵瘫坐在椅子上,垂着眼。余光瞥见林北一嘴角渗血,还在走神,无意识地咬着唇,鲜血顺着嘴角流下,脸色更苍白无助。周茵眼里闪过痛色。 “别咬嘴唇。”她脱口而出。 林北一被唤醒,看着她眼里的担忧,松开牙,血腥味蔓延到喉咙。她用拇指擦掉嘴角的血,拿纸巾擦了擦。 她的唇已经浮肿,周茵舔了舔唇,看着她,想说什么,最终摇了摇头。 “周队,当时嫌犯是否还做过其他事,导致你判断失误。”林北一想为她开脱。 周茵审视着她,见她目光坚定,睫毛颤了颤,苦笑:“当时的情况林教授不是知道吗?” 林北一看着她手腕上的血迹。夕阳从铁窗缝挤进来,在地上投下细长光带,把两人的影子切得支离破碎。 旁边年轻警员低声问:“张局,真要按故意伤害罪走吗?周队是为了——” “闭嘴。”张局声音很沉,却藏着一丝动摇。 他当然知道,没人想这样。执法人员不能被感情裹挟,虽然都清楚周茵是为了救林教授才开枪,但更该知法守法。 周茵尽量避开林北一审视的目光,思绪回到今天早上。 周茵的指腹在床单上捻了捻,那里还残留着林北一的体温。 晨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林北一裸露的脊背上投下道金线,昨夜留下的红痕沿着脊椎蜿蜒,像串烧红的珠子。 “别闹了,再不去上课要迟到了。”林北一的声音带着刚醒的哑,指尖抵在周茵锁骨处轻轻推了推。 周茵没松手,反而把下巴搁在她肩窝处,呼吸扫过她颈间的黑痣。“请假吧,”她说话时,睫毛蹭得林北一皮肤发痒,“就说……被刑警队支队长绑架了。” 林北一被逗笑了,侧过脸时,唇擦过周茵的鼻尖。 “周队今天不上班?”她指尖划过周茵手腕。 周茵突然没了玩笑的心思,手指收紧了些。 “你上下班路上注意安全。” “怎么?你怕我被绑架?”林北一转过身,指尖轻轻按在她眉骨上,“周茵,除了你,没人绑架我。”声音里多了些调笑。 周茵哑然,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 “赵峰前两天出狱了。”声音里无力中夹杂着担忧。 “好,我知道。”林北一自是知道周茵的担忧,她为这个案件熬了那么久,却是没让施暴者得到应有的惩罚。 后来林北一冲进浴室时,她盯着镜子里自己脖颈上的牙印,眼皮不自觉的跳了跳,没来由的心慌。 警队办公室的气氛有点诡异。周茵推门进来时,七八个脑袋齐刷刷抬起来,又飞快地低下去。 李铭抱着文件凑过来,用胳膊肘撞了撞她:“周队,脖子上的‘勋章’能不能遮遮下?” 周茵摸了摸颈间的红痕,耳尖有点发烫。“有案子?”她清了清嗓子,把话题岔开。 “杨楠案的卷宗补好了,就等你签字……”李铭的话没说完,周茵的手机突然炸响。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本市。 “喂?” “周大支队长,”对面的男声裹着电流声,像砂纸磨过铁板,“还记得赵峰吗?” 周茵的手指猛地攥紧手机,指节泛白。“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对方轻笑起来,“就是想让周大队长看个东西。” 电话被挂断的瞬间,一条彩信弹了出来,周茵这皱眉头打开短信,她瞬间全身微微颤抖,拿着手机的手此刻因为用力骨节发白,她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与焦急。 “怎么会……” 她震惊地看着视频里的画面,画面比较抖,可依旧能看清里面的内容,此时一个清冷女子正被绑在椅子上,她头歪着,眼睛紧闭,似乎已经昏迷。 这正是今早与自己分离的林北一,她穿着一身黑西服,严肃规整,深V领黑色衬衣,早上出门时那黒直的长发还规整的挽在脑后,那还是自己帮她挽的,可此刻却散乱的披在肩上,白皙的脸上此刻面色苍白。 周茵心脏骤缩,一种深深的恐惧感和愤怒从心底蔓延而上,揪的她心脏发疼。 “操!”周茵猛地把手机砸在桌上,钢化膜裂开的声音让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 李铭的反应比她还快,已经抓起对讲机吼道:“技术科!定位这个号码!快!” 周茵盯着图片里林北一苍白的脸,忽然想起今早她出门前说的话——“除了你,没人绑架我”。此刻这句话像根针,狠狠扎在她心上。 “周队,定位出来了,丰源二期7栋,烂尾楼。”李铭把平板递过来时,声音都在发颤,“赵峰刚发了短信,让你一个人去。” “他妈的!”郑天一拍了下桌子,“这是调虎离山!我们跟你一起去!” “不行。”周茵抓起椅背上的警服外套,手指扣纽扣时,才发现自己在抖,“他要的是我,你们在周围布控,狙击手找好位置。” “周队!” “执行命令!”周茵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像结了冰,“喉结滚了滚,“如果我半小时没出来,直接强攻。” 库里南的引擎在空荡的街道上嘶吼。 第2章 贪欢 周茵握着方向盘的手,比抓犯罪嫌疑人时还用力。 车窗外掠过的树影,让她想起李彤母亲跪在警局门口的样子——那天也是这样的晴天,老太太的额头磕在水泥地上,血混着汗,在地上晕开一小片。 “周队,我们到7栋楼下了,狙击手已就位。”耳麦里传来郑天一的声音。 周茵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烂尾楼的楼梯间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她向上爬时,枪柄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滑。快到顶楼时,上面传来赵峰的笑:“周队倒是准时。” 周茵猛地踹开顶楼的铁门。阳光刺得她眯了眯眼,随即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林北一还昏迷着,此刻歪着头坐在椅子上,双手被绑在后面,那赵峰此刻用刀抵在林北一修长白皙的脖颈上,锋利的刀刃挨在上面,能清晰可见一道红痕。 周茵缓步走上前,枪死死瞄准赵峰,这人瘦高瘦高,身高一米八左右,看体重大概一百三左右,脸上胡子拉碴,眼底满是青黑,他笑着躲在林北一后面,只露出一只眼睛盯着周茵。 “周队,把枪放下,不然我立马动手。” 周茵听着,眼睛却是死死盯着林北一,看着她微微起伏的胸部,确定她没事,应该只是晕过去了。 她才微微放下心,举枪向前走一步,不料赵峰手中的刀突然向里面深了一些,那白皙的肌肤瞬间被划破,一道细长的鲜血顺着脖颈缓缓流下,刺的周茵眼角发疼。 周茵瞬间举起手,将枪挂到食指上,她盯着赵峰,“你别激动,你找我来总不是为了鱼死网破的吧。” 赵峰嘿嘿笑着,声音里透着阴恻恻的笑容。 “周队,把枪扔过来,现在选择权不在你手里。” 说话间,赵峰手中的刀往进又扎深了一分。 那细长的伤口越发的明显,里面鲜红的肉都是翻出来一点。 “赵峰……” 周茵咬着牙喊道,眼里淬着怒火,此刻恨不得一枪崩了他。 “你敢动她一下,我让你生不如死。” 说话间,周茵本还举起的手突然放了下来,右手食指挂着的枪瞬间被握在手里,她猛地朝前猛跨几步,脸上淬着怒火,咬着牙,眼里血丝犹如蜘蛛网一般密布着,似乎打算鱼死网破一般。 “哈哈哈哈哈!”赵峰爆发出癫狂的大笑,不退反进,刀刃在林北一苍白的脖颈上又压深了一分,新的血珠迅速渗出,染红了冰冷的刀刃,也染红了周茵的眼。 “开枪啊,周大警官!看看是你的子弹快,还是我的刀快!你猜猜,是你先打死我,还是我先割开她这漂亮又脆弱的喉咙?想想那温热的血喷出来的样子……” 他的话语充满了病态的想象和挑衅,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周茵紧绷的神经上,他在享受这种掌控感,享受周茵的痛苦与挣扎。 周茵理智迅速回归,满眼的愤怒,定在原地。 “哟,没想到周大警官还是个情种。” 看着周茵定在原地,赵峰满脸的得意,指节摩挲着林北一脖颈处的刀背,刀刃陷进皮肉半分,引得那抹苍白肌肤下的血管轻轻颤动。这个大名鼎鼎的周队长在市局里是出了名的铁面阎罗,审讯室里能让嘴硬的混子哭着招供,此刻不也成了被软肋攥住的困兽? “赵峰,你想要什么?” 周茵咬着牙,后槽牙几乎嵌进牙龈里,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带着金属摩擦的涩意。她握着枪的虎口微微发颤,制服下扳机的冰凉透过薄茧渗进指尖——这把陪了她五年的配枪,今天第一次让她觉得如此沉重。 周茵眯起眼,视线像淬了冰的刀剜着对方:“李彤案已经对你法外开恩了,你还想要什么?” 来的路上已经让李铭查清了赵峰的底细。他没想到他不仅与李彤案有关,还与之前的于晓霞也有关系,三个月前那个虐童案中的凶手于晓霞,卷宗里只潦草的写着“有不明同伙”,她们当时只是察觉到有这么一个人,竟是没想到是他。 而且去年那桩走私案,赵磊走私**穿山甲的集装箱里,三只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的尸体都发了臭,当时她带队突袭码头,赵磊被按在泥地里时还嘶吼着“我哥不会放过你们的”,那时所有人都以为亡命徒的疯话——毕竟当时赵峰的出入境记录显示,他当时正在国外。 如今看来,那所谓的国外不过是精心设计的不在场证明。 赵峰袖口露出的半截小臂上,有块淡褐色的疤痕,形状像极了穿山甲的鳞片,那分明是被穿山甲的爪子挠出来的印记。 “你错了。” 赵峰突然俯下身,鼻尖几乎蹭到林北一的耳廓,声音黏腻的像爬过皮肤的蛇,“我更乐意看到你俩眼睁睁看着另一个死,看着血一点点凉透,听着骨头被踩碎的声音——就像我弟在牢里被打断腿时的惨叫。” 他眼里闪过一丝残忍血腥。 这句话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周茵的心脏。他眼中扭曲的快意,让周茵瞬间明白,这不是一场可以谈判的挟持,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她们两人的残忍虐杀。 “我现在就可以打死你。” 周茵举枪的手稳如磐石,指腹因常年握枪磨出的薄茧贴着扳机,只消半分力气就能扣动。 她死死盯着赵峰藏在藏在林北一身后那只握刀的手,刀刃上挂着的血珠正顺着寒光往下坠,红得像今早她吻过的唇色——林北一总说她吻得太急,像头小狗,此刻那抹红却刺的她眼底发烫,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直跳。 “打死我?”赵峰突然爆发出狂笑,笑声在空旷的楼顶撞出回声,“周大警官要不要看看身后?” 周茵脊背瞬间紧绷。她早料到对方不会孤身一人,却没想到伏兵藏的这么近。三个穿着黑夹克的男人从顶楼水箱后绕出来,袖口都卷到肘部,手里的钢管在地面山拖出刺耳的声响,像三条吐着信子的蛇,从左右两侧包抄过来。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林北一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要醒过来,心猛地提到嗓子眼。 “北一?”她下意识轻唤一声,声音里有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别叫了。”赵峰用刀背拍了拍林北一苍白的脸颊,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林北一的脖颈,指尖沾着的血珠瞬间晕开,顺着纤细的颈线往下淌,他动作轻佻的像是把玩一件物品,拇指甚至在那抹鲜红上碾了碾:“你猜她醒来看见你为了救她跪地求饶,会不会觉得你这个警察很可笑?” “不过,周大警官眼光真不错。” 他突然俯身,鼻尖几乎蹭到林北一的锁骨,贪婪的吸了一口气,语气里的猥琐像黏在鞋底里的泥,“这美妞倒是风韵犹存,皮肤光滑的很,虽然没有李彤嫩,但是比于晓霞那疯婆子强多了。” 说话间,沾血的手从脖颈一路轻抚,慢慢攀爬到下颌,停到下巴处轻轻摩挲。那抹鲜红一路攀爬,直到染在林北一苍白的唇角,像朵开败的玫瑰。 周茵再也看不下去,浑身的血液都冲上头顶,握着枪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只要动作够快,瞬间就能打掉那把刀,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林北一脖颈上那道渗血的伤口压了下去。 她赌不起。林北一的颈动脉就在那刀刃下跳动。 “你想要什么?”周茵眼里盛着怒火,声音冰冷锐利,“钱?我有的是,要多少都给你;门路?你想偷渡到哪个国家我都能给你找蛇头;还是想翻你弟弟的走私案?那个案件事实确凿,你就算杀了我们,他也不可能出来。” 赵峰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他猛地将刀又往林北一颈间压了压,刀刃陷得更深,鲜血瞬间涌出来:“果然是周队,什么都查的清清楚楚!可惜啊……” 他突然狞笑起来,唾沫星子溅在林北一脸上,“我现在只想你把枪扔过来,再自己绑住手脚。” 他踢了踢那边的麻绳,“放心,等你听话了,我或许会赏你们最后说几句话的时间。” 周茵的手指在扳机上蜷了蜷,风卷着灰尘掠过楼顶,掀起林北一额前散乱的发丝,露出她苍白下颌上那道浅浅的淤青——那是今早自己咬出来的痕迹,当时林北一笑着推她:“周警官属狗的吗?”温热的呼吸拂在她锁骨上,软的像棉花糖。 记忆里温软的触感与眼前的血腥气重叠,让她突然想起林北一总说她办案太拼命,说警察的命也是命。 “好。”周茵缓缓屈膝,手指松开扳机。枪坠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楼顶格外清晰。 “周队果然爽快。” 赵峰朝那三个黑夹克抬了抬下巴,“把她绑紧点,别给这只母老虎留机会。” 身后三人瞬间蜂拥而上,带着汗味和烟味的胳膊箍住她的肩膀。 其中一个刀疤脸突然抬脚,狠狠踹在她的膝盖内侧,周茵只觉得膝盖一软,像被抽走了骨头,笔挺的身姿重重跪在地上。 第3章 胁迫 手腕被粗糙的麻绳勒得生疼,周茵的目光却始终没离开林北一。从脖颈蔓延而上的鲜红刺痛着她的双眼,她看见林北一的眼皮剧烈颤动着,呼吸也变得急促——她要醒了。 “北一,别睁眼。” 周茵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声音轻的像叹息,“听话。” 可林北一还是睁开了眼。 那双清冷的杏眼初始冷冽异常,在看清被绑的周茵跪在自己跟前,以及架在了自己脖子上的刀时,眼里瞬间被盛怒所代替,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 她挣扎着想要说话,却被胶带封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哟,醒了?” 赵峰用刀挑起林北一的下巴,刀尖几乎要戳进她的脸颊,笑容残忍,“正好,让你亲眼看看你的周队长怎么求我。” 林北一猛地抬眼,盯着赵峰的眼神冰冷,她倔强的将头偏了过去,嘴角因为用力而抿成一条直线,眼里闪过一丝嫌恶。 “哼……” 赵峰被那眼神刺的心头火起,用刀背狠狠拍在林北一脸上。清脆的“啪啪”声在楼顶回荡,周茵下意识地往前扑,膝盖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磨出刺痛,却被身后的刀疤脸狠狠拽住麻绳——手腕上的皮肤瞬间被勒得发红。 赵峰突然转身一个跨步走到周茵跟前,猛地一脚踢到周茵鬓角处,这一脚力道极大,周茵瞬间觉得眼冒金星,头昏脑涨,剧烈的疼痛感让她身体晃动着。 林北一满眼惊恐地看着周茵眼角渗出的鲜血,那高高扎起的头发此刻松松散散拢在脑后,她紧闭着双眼,眉头痛苦的拧成疙瘩,面色惨白。 林北一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周茵,平时那样一个自尊心强,骄傲不羁,身姿笔挺绰约的姑娘,此刻面色惨白的跪在冰冷的地上,林北一的心疼像潮水般涌来,眼里蕴满了雾气。 “阿茵……” 林北一痛苦的叫着,却只能含混的发出模糊的声音,声音隔着胶带让人听起来越发的尖锐,像刀子一样剐着周茵的耳膜。 “好好看看吧。”赵峰捏着林北一的下巴转向周茵,戏谑道:“待会你俩也只能在黄泉下看着了。” 周茵鬓角的疼痛从尖锐的刺痛变成缓慢蔓延的钝痛,温热的液体顺着耳廓往下淌,浸湿了衣领。 她眯着被血糊住的左眼,看清了赵峰鞋上的铝制鞋扣——眼角的尖锐刺痛应该就是这个东西造成的。 忍着眩晕抬起头,正看见赵峰的手还箍着林北一的下巴,眼里的隐忍瞬间炸开:“赵峰,有本事就冲我来!” “冲你来?”赵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突然提高了音量,“刚才这一脚算是便宜你了,一年前你把我弟弟送进监狱时,怎么没想过冲你来?他才十九岁!在里面被人生生打断了腿,你去看过吗?你有听过他半夜疼的哭嚎吗?” 他突然激动起来,刀又往林北一颈间压了压,鲜血瞬间涌的更凶,“还有林教授,”她突然转头,眼神像淬了毒的冰,“你当真了得,这张嘴能救人,亦能杀人,于晓霞当初都被确诊为精神分裂了,你非要在法庭上字字句句分析她的作案动机,把她钉死在‘故意杀人’的罪名上,怎么?就为了显示你心理学教授的能耐?” 赵峰眼里的愤恨几乎要溢出来,抬手就往林北一脸上扇去。清脆的“啪啪”声刚落,周茵突然往前猛冲,膝盖在地面上磨出刺耳的声响,却被身后的刀疤脸狠狠拽住麻绳——手腕上传来刺痛,渗出血珠。 “你们两个……” 赵峰转过身,刀在手上晃动着,像是手握两人的生杀大权。 “都该死,不过……”,他的手指划过刀刃,上面沾染的鲜血被蹭成淡淡的红痕,“我要你们尝遍他们受过的苦!” 说罢,刀刃瞬间抵在林北一颈间最脆弱的地方,只要再用半分力,就能切断主动脉以及喉咙。林北一身体剧烈颤抖着,眼睛死死盯着周茵,眼神里全是“别信他”的急切。 像在说“阿茵,别管我”。 “你别动她!”周茵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哭腔,“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只要你别伤害她,求你了。” 那刀刃上的鲜红正汨汨而流,在林北一白皙的脖颈上蜿蜒,像条贪婪的蛇吐着信子。 周茵突然恨自己的无力,这个在歹徒堆里能徒手夺刀的自己,此刻连让对方停手都做不到。她承认,自己确实怕了——怕的浑身发冷,怕的指尖都在抖。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周茵,看到锋利的刀刃划过林北一娇嫩的皮肤时,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席卷全身,连带着发出的声音都带着祈求。 “哟,还能从周队嘴里听到‘求’字?”赵峰停止了刀刃的进一步加深,饶有趣味的看着周茵,似乎很是享受困兽最后的挣扎,“这就怕了?早干嘛去了?” 他突然蹲下身,刀面贴着林北一的脸颊,语气里的恶俗像是馊了的饭:“我要你现在爬过来给我擦鞋,用你的警服擦,擦到能照出人影为止。我高兴了,或许就放了她,怎么样?” 赵峰扬起刀子,鞋尖故意往周茵面前凑了凑,上面沾着的泥块和灰尘格外扎眼。他就是要将周茵那不可一世的自尊骄傲踩在泥土里,撕碎周茵那身骄傲的警服,这种任他宰割的爽感让他莫名兴奋。 “唔嗯……” 林北一疯狂的摇着头,周茵突然的哀求让一向冷静自持的林北一眼里蕴积的晶莹瞬间决堤,泪水因为剧烈晃动都是甩了出来,像断线的珍珠砸在地上。她拼命的扭动身体,想挣脱束缚,胶带下的嘴唇翁动着,像是在喊“不要”。 周茵知道赵峰不可能放过林北一,可就算这样,她也见不得林北一再受半分伤害——那是她放在心尖上疼的人啊。 周茵嘴角微微牵起一个极浅的弧度,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像是在说“没事的,相信我。” 随即她沉下眼眸,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手腕在麻绳里悄悄用劲,感受着麻绳的松紧——刚才被绑时,她故意让胳膊肘往外撑了半分,留了点空隙。 膝盖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缓缓弯曲,警裤的布料被磨出沙沙的声响。她半匍匐着向前,身前是赵峰狂傲的笑声,身后是三个黑夹克的起哄声,中间还夹杂着林北一绝望痛苦的呜咽声。 而她眼里,只有那把架在爱人颈间的刀,和刀刃上那抹刺目的红。 水泥地的砂砾嵌进膝盖,像无数根细针在扎。周茵的动作很慢,每挪一寸,警服裤腿就被磨得更皱一分,可她的眼神始终定在林北一脖颈的伤口上——血还在渗,只是流速似乎慢了些,或许是赵峰刚才分神时松了力道。 “快点!磨磨蹭蹭的,周队这是舍不得你那身皮?”赵峰抬脚踹了踹她的腰侧,力道不算重,更像是在炫耀掌控感。 周茵闷哼一声,借着这股力往前倾了半尺,指尖快要碰到赵峰的鞋尖时,突然偏头看向林北一。 看着周茵递过来的眼神,林北一那蕴满泪水的眼睛里突然多了一抹镇定,她的眼神变了。 刚才的惊恐里多了点别的东西,是她给学生分析微表情时教过的“应激性冷静”——周茵微眯的眼睛眨了两下,睫毛颤得极快,像在传递什么信号。 林北一的心猛地一跳,想起周茵昨晚睡前翻自己的那本《犯罪心理学实操》,里面有一页折了角,讲的是“肢体语言同步破局”。 “怎么不动了?”赵峰不耐烦地用刀背敲了敲林北一的锁骨,“再不擦,我可就……” 话音未落,周茵突然动了。 不是往前爬,是猛地向后缩身!同时手腕在麻绳里狠狠一旋,借着之前留的空隙,竟硬生生挣开了半圈!粗糙的麻绳使得刚才本就磨破的皮肤越发的鲜艳,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可她完全没知觉——注意力全在赵峰被拽得前倾的身体上。 就是现在! 林北一像是接到了无声的指令,原本被赵峰箍着的下巴突然用力向上一抬,狠狠撞在他的下颌上!这一下又快又狠,赵峰闷哼着仰头,架在她颈间的刀瞬间偏了半寸。 “操!”赵峰吃痛的瞬间,周茵已经蜷起膝盖,用尽全力向后蹬腿——正踹在身后刀疤脸的膝盖弯!那男人没防备,嗷地一声跪了下来,拽着麻绳的手松了劲。 周茵趁机滚向右侧,躲开另一个黑夹克挥来的钢管,同时反手扯断手腕上松脱的麻绳。刚站起身,就见赵峰捂着下巴怒吼着挥刀刺向林北一,而林北一猛地脚上借力,身体连带着椅子向后倒去。 刀刃擦着她的肩头划过,带起一串血珠。 “北一!”周茵嘶吼着扑过去,没去捡地上的枪——因为距离太远,她选择了最近的武器:刚才赵峰踢到脚边的粗麻绳。 她像甩长鞭似的将麻绳抽向赵峰握刀的手腕,绳结狠狠砸在他的脉门上。赵峰吃痛,刀当啷落地。周茵顺势扑上去,用膝盖顶住他的后腰,胳膊勒住他的脖颈,正是擒拿时最常用的锁喉技。 “小心!”她吼道,余光瞥见身后的黑夹克正抓起地上的钢管朝着林北一狠狠砸下去。钢管敲在头骨上的闷响没有出现,只听得“当啷”砸向地面的清脆声音,林北一扭动着身体及时躲过,可那男子又举起钢管,准备砸过去。 第4章 相信我 周茵再顾不得其他,放开手中已经制服的赵峰,猛地朝林北一冲了过去,在钢管落下来前,她一个闪身将林北一拥在怀里,两人随着惯性朝旁边闪躲了一下,可那钢管还是顺势砸在了周茵后背。 一声闷响连带着周茵“嗯……”的痛哼声,不等那黑夹克反应,周茵一个侧踢,正好踢在那人前倾的脑门上。 “唔……” 被周茵紧紧护着的林北一看着周茵棱角分明的侧脸,和痛苦的皱着的眉头,她满脸焦急的哼着。 周茵快速将赵峰手中掉落的刀捡起,手起刀落,林北一绑着的绳子上瞬间被割开,借着周茵撑扶的力道,林北一迅速坐了起来,撕掉嘴上的胶带,她心疼的扶着周茵的后背。 “阿茵……你没事吧。” 温柔担心的声音,周茵微微摇头,正准备说“没事”时,余光瞥见赵峰竟朝着手枪所在的位置跑去,周茵顾不得其他,手中的刀子飞甩出去,周茵随着刀子的飞出迅捷的闪身而去。 眼见着马上够到手枪,突然感觉到旁边一道阴影飞来,本能之下闪躲过去,可那刀还是插中了他的手臂。 “唔……” 赵峰顿时惨叫起来,还不等他抱着手臂闪躲,一记飞踢跟了过来,周茵一个飞踢踢到赵峰鬓角处,这一记飞踢用了十足的力气,赵峰瞬时翻滚出去,躺在地上哀嚎着。 另两个黑夹克见状,一个去扶被林北一砸懵的同伙,一个转身想跑。周茵眼疾手快,手枪已被握在手里,她腾出一只手从后腰摸出备用手铐——那是她藏在警服内侧的,刚才被绑时故意压在身下没被搜走。 “咔哒”两声,赵峰的手腕被死死锁在水箱的铁梯上。他还在疯狂挣扎,鬓角尖锐的疼痛让得他嘴里咒骂着,可周茵的力道像铁钳,膝盖顶得他肋骨生疼,连呼吸都带着痛。 “结束了,赵峰。”周茵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弟弟的罪,是他自己犯的;他之所以被踢断腿,你知道是为什么嘛?” 周茵眼里淬着寒冰,“是因为他想杀了同监室的一个人。至于于晓霞的判决,是法律定的。而你今天的所为,我会连带着李彤的那一份讨回来的。” 赵峰突然安静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破风箱。 过了几秒,他突然笑起来,笑声嘶哑得可怕:“结束?周茵,林教授可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啊,可惜了了……” 周茵的心像被针扎了下,猛地回头。 林北一站在那里,手里还攥着钢管,脖颈的血正往下淌。 见周茵看来,她举了举手里的钢管,声音有点发颤,却带着劫后余生的轻快:“阿茵……” 周茵看着林北一笑得发红的眼角,看着她脖颈上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突然松开赵峰,踉跄着跑过去。 她没敢碰那伤口,只是小心翼翼地捧起林北一的脸,指腹擦过她脸颊上的泪痕,又摸到她被刀背拍红的下颌。 “疼吗?”周茵的声音抖得厉害,眼眶突然就热了。刚才在生死边缘都没掉的泪,此刻在看清林北一眼里的心疼时,差点绷不住。 林北一摇摇头,反手握住她流血的手腕,把脸埋进她掌心,声音闷闷的:“不疼。你膝盖磨破了,还有脸……” 周茵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警裤膝盖处磨出了两个洞,血正从破洞里往外渗。鬓角的伤口也还在流血,糊得半边脸都黏糊糊的。 可这些都比不上林北一颈间那道红。 她轻轻吻了吻林北一的发顶,声音温柔得像叹息:“没事了,我在。”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 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的鸣响刺破了天台的沉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层层逼近。 赵峰的手腕被死死铐在锈迹斑斑的铁梯上,冰冷的金属硌得他骨头生疼,却丝毫抵不过心头翻涌的怨毒。 不远处,他那三个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手下早被周茵用枪指着脑袋,此刻像筛糠似的抱头蹲在地上,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阳光穿过云层,恰好落在周茵和林北一身上,将两人依偎的身影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赵峰眼里逐渐扭曲,被绝望与憎恨所代替。凭什么?凭什么这两个女人能在他落网时享受这般安宁?他就是要撕碎这虚伪的静好,让她们尝尝尝他所遭遇的痛苦。 “周队,你知道在你没来之前,我对李教授做了什么吗?”他刻意拖长了语调,声音里裹着黏腻的恶意。 周茵正拥着林北一,指尖颤抖着撕下自己衬衣上最干净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按在对方脖颈的伤口上。 那里的血还在往外渗,染红了林北一浅色的衣领,可林北一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只是蹙着眉,用袖子轻轻擦去周茵鬓角渗出的血珠——那里被打肿的地方已经青紫一片,看得她心口发紧。 赵峰的话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刺进周茵心里。她猛地一顿,目光飞快扫过林北一全身:衣领虽被扯得变形,沾了不少血迹,可裤子平整,身上也没有挣扎的痕迹。 她不懂赵峰这话里藏着什么龌龊心思,却本能地将林北一往身后揽了揽,抬眼时,眼里的怒意几乎要溢出来:“你闭嘴!” 林北一皱着眉,指尖无意识地蜷起。 赵峰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水里,漾开一圈圈不安的涟漪——她确定自己没受侵犯,可谁知道这疯子有没有做过别的? “啧啧,周队的眼光是真好啊。”赵峰视若无睹,视线在林北一身上黏腻地打转,“林教授这皮肤,摸起来光滑白嫩……”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天台上炸开,打断了他的污言秽语。周茵的手还扬在半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赵峰却像是被打醒了似的,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他甩了甩被打偏的头,脸上的戏谑越发浓重:“这么好的美人,哪能让周队一个人独享?我赵某人,替你先尝了尝鲜……” 他说着,竟故意舔了舔唇角,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直勾勾地盯着林北一。 “去你妈的!”周茵再也忍不住,一脚狠狠踹在赵峰肚子上。剧痛让赵峰瞬间佝偻起身子,像只被踩扁的虾米,捂着肚子疼得龇牙咧嘴,可那笑声却没停,反而更癫狂了。 “你问问林教授啊,”他喘着气,眼神却亮得吓人,“是跟我做的时候爽,还是跟你做的时候爽?哈哈哈……” 他就是要看到周茵失控的样子,要看到那层冷静自持的外壳彻底碎裂。看着周茵眼里烧得越来越旺的怒火,看着她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赵峰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林北一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她很清楚自己没被侵犯,可赵峰这番话,字字句句都像脏水,泼向她,更泼向周茵。她瞥了眼楼下——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警员们应该快到了。 赵峰还在喋喋不休,那些污秽不堪的话像潮水似的涌出来,哪怕是假的,被他这么一嚷嚷,传出去也足够毁掉林北一的名声。 周茵看着林北一紧抿的唇,看着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屈辱,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这是她拼了命也要护住的人,绝不能让她被这种人渣玷污半分。 赵峰依旧不罢休,声音刺耳,“周警官,那丫头坟上的草该齐腰了吧?你说她要是活着,会不会谢我替她爸妈‘管教’她?” “唰”的一声,周茵腰侧的手枪瞬间被抽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对准赵峰的额头。她的手稳得可怕,眼里却爬满了红血丝,只剩下同归于尽的狠厉。 “阿茵!”林北一失声惊呼,下意识地往前扑。 可当林北一刚靠近,那狂笑的赵峰眼神突然变得凶狠,他未被控制住的左手不知哪里来的刀,竟然冲着林北一腰侧袭击过去,周茵来不及反应,食指微微蜷缩竟是扣动了扳机,在这刹那间,林北一猛地撞向周茵。 因为撞击,子弹偏离了轨道,可还是击中了赵峰肩头。 周茵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看着林北一撞过来的身子,周茵伸手将林北一揽在怀里,两人同时摔在地上,发出“咚”的声响。 却见赵峰不知何时竟是已将刀扔在了一边,警员到时看到的场景便是周队怀抱着林北一举枪朝着已经被制服的赵峰射击。 “周队!不可!”刚冲上天台的警员也吓坏了,纷纷出声阻止,他们并未看见赵峰举刀刺向林北一的瞬间,只看到此时赵峰已经被铐住,明显是被制服的状态,这时候开枪,后果不堪设想。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砰——” 枪声在空旷的天台上炸开,震得人耳膜生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赵峰脸上的狂笑僵住了,眼睛瞪得滚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会被开枪打中。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肩头绽开的血花,他开始痛苦的嚎叫起来。 周茵握着枪的手还在微微颤抖,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看着倒在地上哀嚎的赵峰,又猛地转头看向林北一,眼里的红血丝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片茫然和后怕。 林北一坐起来,一把抱住她拿枪的手,指尖触到她冰凉的皮肤,才发现周茵的手抖得厉害。“阿茵,没事了,都过去了。”她的声音也在发颤,却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平静,“队员都来了,没事了。” 警员们冲上来,有人收走了周茵手里的枪,有人去检查赵峰的情况,有人低声议论着什么。周茵像是没听见,只是任由林北一抱着,视线落在对方脖颈的伤口上,声音沙哑:“北一,我……” 林北一摇摇头,抬手擦掉她脸颊的泪痕——不知何时,周茵已经哭了。“别说了,”她轻轻按住周茵的后脑勺,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有我在,没事的。” 第5章 北一,别闹了 周茵的思绪被拉回,看向林北一脖颈处因为情绪激动又渗出的鲜血,周茵皱着眉头。 “林教授,你的脖子……先处理一下吧,审我不在这一时……” 见良久的沉默之后,周茵终于开口说话,林北一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脖颈,这应急处理的伤口又一次渗出了血,她指尖沾着鲜红的血迹,皱着眉头轻轻摇了摇头。 “无妨……阿茵,你的头还疼吗?” 林北一看着说完便低下头沉眸的周茵,轻声呼唤着,她知道周茵叫她“林教授”是为了避嫌,可她周茵的嫌有什么可避的,明明她是为了自己。 听着这温柔的轻唤,周茵缓缓抬头,人多的时候林北一从不这样唤自己,大多都是两人独处的时候才喊,看着她眼里的心疼与担忧,周茵眼底蕴着湿润,只是一瞬,便被挣扎所代替。 “林教授何必关心我这样一个已经脱了警服的人。” 说完又沉下了眸子。 林北一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阿茵,事情还在调查,虽然执法记录仪没有记录,可我是目击者,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平白无故的遭了冤枉。” 不同于刚才,此刻的林北一浑身上下透着上位者才有的冷静与自信。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朝着张局看了一眼,张局心里瞬间释然,是了,她林北一是谁啊,政界大佬哪个不认识?以她的能力我们还在这走这过程干什么的。 “我开枪的时候就没想过能脱罪。” 周茵缓缓说道。 看着周茵眼里的黯然,林北一轻声唤道:“阿茵……”声音里带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值得吗?” 周茵目光终于柔和下来,她看着对面这个总把自己包裹在理性外壳下的女人,想起昨晚她蜷缩在自己怀里时脆弱的样子,那一刻她才明白,林北一冷静自持不过是一种生存策略。 “值得。”周茵直视着林北一的眼睛,声音坚定,“他差点杀了你。” 林北一眼里蕴积着雾气,抬眼看着周茵,她鬓角的红肿像团刺目的瘀青,几缕散乱的发丝黏在渗着血珠的伤口上;警裤膝盖处撕裂的破口边缘,还沾着尘土与暗红的血渍;手腕上本就破了的伤口,如今又被手铐勒得更是清晰得让人心头发紧。 林北一眼底的凌厉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汹涌的心疼,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似的,连呼吸都滞涩了几分。 “北一,别闹了,先去止血好吗?” 周茵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林北一的脖颈,那里原本快要愈合的伤口早就崩裂,鲜血正顺着颈侧往下淌,很快浸透了她刚换上的浅灰色衬衫,晕开一片刺目的深红。 那抹红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周茵心口一阵尖锐的刺痛。她早已忘了自己身上的伤,也顾不上维持往日的强硬,语气里的恳求几乎要化成水,尾音都带着些微的哽咽。 “阿茵……”林北一望着她眼底翻涌的关切与急恳,喉咙像是被堵住了。这人自己都成了这副模样,却还在拼命惦记着她的伤。 她太清楚周茵的性子了,骄傲得像只从不低头的鹰,可此刻那双总是带着锐气的眼睛里,却盛满了不加掩饰的心疼,甚至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颓败。 林北一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理智与情感在胸腔里激烈地冲撞着,最终,她轻轻点了点头。 “好。”她的声音有些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阿茵,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林北一扶着桌沿缓缓起身,脖颈的血顺着锁骨往下滑,在衬衫上洇开更大的痕迹。 那抹鲜红撞进周茵眼里,让她下意识地眯起眼,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她望着林北一转身离去的背影,清瘦,却透着一股孤绝的冷意,像风雪里独自伫立的松柏。 一阵难以言喻的落寞突然席卷了周茵。她想起初识林北一的时候,对方总是一副清冷孤傲的样子,眼神清冷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她知道,林北一习惯了用理性筑起高墙,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这么多年将自己囚禁在一个牢笼里,用冰冷的外壳隔绝着其他人的探入,又囚禁着自己。 这些年,她费了多少力气才一点点敲开那座冰冷的牢笼,才让那层坚硬的外壳裂开一道缝,得以窥见里面藏着的温柔与炽热。 可现在,这道缝好像又要被重新封上了。 周茵的指尖微微蜷缩起来,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恐慌——她怕,怕林北一重新退回那个只有工作与理智的牢笼里,怕那个好不容易对自己展露柔软的人,再次变回那个清冷孤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麻烦给周队安排医生诊治。”林北一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周茵的思绪。 她正对着守在外面的警员们,方才的孤绝冷意已敛去大半,语气里满是细致的叮嘱,“她鬓角的伤要重新清创包扎,记得用低敏的纱布;膝盖和手腕的擦伤必须彻底消毒,最好看看有没有骨裂;我待会儿让人送一身干净的衣服过来,麻烦你们给她换上。” 每一个细节都交代得清清楚楚,眉眼间的清冷倨傲被温柔细致取代,连说话的语速都刻意放缓了些。外面的警员们听得心头一暖,个个都用力点着头。 李铭站在最前面,看着屋里屋外的两人,急得嘴角都快起泡了。 今早她还在办公室里偷偷跟同事炫耀,说自家周队终于把那位高冷的林教授“拿下”了。可这才过了几个小时,怎么就变成了这副光景? 她看着林教授明明自己伤得很重,却还在事无巨细地叮嘱周队的伤势,那双总是带着疏离感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化不开的温柔; 又看看自家周队,往日里在队里说一不二、比谁都强硬的主儿,此刻正望着林教授的背影,满眼都是藏不住的心疼,连带着周身的气场都弱了几分,透着股说不出的颓败。 这两极反转的模样,看得李铭心里又酸又涩。她攥紧了拳头,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拼尽全力帮周队洗清嫌疑! 这两个人,一个清冷克制却甘愿为对方打破原则,一个骄傲强硬却愿意为对方卸下铠甲,要是不能好好在一起,那真是天理难容! “林教授,您放心!”李铭赶紧往前一步,语气里满是郑重,“我一定照顾好周队,您先去处理伤口,这里有我呢!”说着,她还不忘拽了拽身边的郑天一。 郑天一被她拽得一个趔趄,低头就看见比自己矮了小半个头的李铭正拼命朝自己挤眉弄眼,那眼神里明晃晃写着“快说话”。他愣了一下,赶紧点头附和,语气虽然有些无措,却透着十足的认真:“哦……哦!林教授放心,我们、我们肯定把周队照顾得好好的,您先去看伤!” 林北一这才微微颔首,最后朝屋里的周茵看了一眼,那眼神里藏着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个无声的承诺。转身时,脖颈的血迹又往下淌了些,可她的背影却挺得笔直,像一株迎着风雪的翠竹,带着不容撼动的决心。 走廊尽头消毒水混着血腥味,在林北一踏出那扇门时变得格外清晰。她抬手按住颈侧的伤口,指腹被温热的液体浸透,那触感让她眉头微蹙,却没停下脚步。 “林教授,这边请,医务室刚备好了清创工具。”一名年轻警员小跑着迎上来,目光在她染血的衬衫上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 林北一没应声,只是跟着他拐过拐角,擦肩而过时,她听见身后传来李铭压低的声音:“周队,你先坐下休息,我这就去叫医生……”后面的话被走廊揉碎,听不清了,只隐约听到一些关切的话语。 医务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光线打在白色的墙壁上,反射出晃眼的光,照得人有些头晕。林北一坐在诊疗椅上,看着护士拿着碘伏棉棒靠近,自己则缓缓向后躺下,后背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那点凉意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护士轻轻拆开脖颈的纱布,纱布早就被鲜血浸透,红得发黑,没了纱布的包裹,颈侧的血顿时又涌了出来,像刚被捅破的泉眼。 见状,护士赶紧用干净的纱布按压在伤口处,尽量止住鲜血的涌出。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林北一,面色苍白得像纸,嘴唇也没了血色,可眼神依旧清明冷静,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都伤成这样了,刚才还在硬撑着审问,难不成真打算失血过多晕死过去吗?这股犟劲,倒跟里面那位周队有几分像。 虽然这样想着,可她手上的动作却轻柔了很多,像是在对待一件珍贵的瓷器。大概过了两分钟左右,看着纱布下渗出的血迹渐渐变少,护士才微微松了一口气,额角沁出的薄汗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护士拿起蘸了碘伏的棉棒,小心翼翼地进行消毒,棉棒刚碰到伤口边缘,林北一颈侧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被针扎进了皮肉里,她好看的眉头瞬间紧皱起来,指节也跟着收紧,抵在诊疗椅的扶手上。 比起这些皮肉之痛,她更在意方才周茵眼里的颓败。她从没见过那样的周茵,那个永远像太阳一样炽热明亮、永远昂着头的人,眼里竟然会有那样的颓丧,看得她心口发堵。 如今最麻烦的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周茵当时开枪是出于现实紧迫性。警员们的执法记录仪刚好记录到赵峰手里没有拿刀——在周茵开枪之前,赵峰在假装刺向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将刀扔在了远处的垃圾桶旁。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刺杀自己,所有的动作都是演出来的,只是为了激怒周茵,让她在情绪失控下犯错,掉进他精心设计的陷阱里。 赵峰还没来得及突击审问,那三个在场的目击证人也可以作证,还有那把刀上的指纹,理论上都可以证明周茵开枪的合法性。只是自己如今身为案件顾问,身份难免尴尬,只能仰仗这些跟着周茵出生入死的警员们。 周茵平时虽然对他们要求严格,性子强势了些,可心里是真的疼惜这帮队员,出任务时永远冲在最前面,有功劳也总是往他们身上推,因此周茵出了事,他们才会这么积极地想要帮忙,眼神里的焦急和关切做不了假。 “嘶——”许是棉棒擦拭到了外翻的皮肉上,那股刺痛猛地加剧,林北一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 护士皱着眉,动作又放缓了些,一点点清理伤口边缘的血渍和污垢,生怕弄疼了她。 “林教授?”护士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伤口有点深,边缘的皮肉都翻起来了,可能需要缝几针才能愈合得快些。” “嗯。”林北一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麻烦快点……” 她总觉得时间紧迫,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倒计时。 第6章 探视 与周茵再见已是三天以后,这几日她忙着与郑天一几人审问犯人,查找证据,因为赵峰一心想栽赃周茵,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不过最终结果还是好的,因为赵峰握的那把刀上有好多指纹,但最终赵峰的指纹是覆盖在其他指纹之上,加上那三个黑夹克的供词,就算赵峰不招供,也是能完全帮周茵洗脱嫌疑。 而且林北一做为目睹了全程的主要证人之一,几乎是双重保险。 拘留室的铁门拉开时带起一阵锈味,林北一站在门口,看着周茵靠墙坐着的身影——即使卸下了警服,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只是微垂的眼睫在眼下投出片浅影,藏住了往日的锐利。 “阿茵。” 一道轻柔的呼唤拉回周茵的思绪,她缓缓睁眼,林北一站在门口,逆着走廊的光线,身影显得有些单薄,望着她颈间雪白的纱布,边缘还透着淡淡的药味,想来是刚换过的,眼底的青黑很是明显。 她知道这几天她肯定日夜不休的四处张罗,为自己找证据,洗脱嫌疑。 望着她眼底的疲倦,周茵心疼的往右挪了挪,伸出手让林北一坐了过去。 “你伤好些了吗?” 林北一挨着她坐下时,衣料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周茵顺势拉起林北一落在自己身侧的纤细右手,眉头微蹙的看着她颈间的纱布,右手缓缓轻抚着纱布外缘,动作轻柔的像怕碰碎一件瓷器。 周茵抬眼的瞬间,那抹惯有的冷静便覆了上来,只是在看清林北一颈间新换的纱布时,喉结几不可查地动了动。 “证据齐了?”她开口时声音还有些哑,却没提半句自己这几天在拘留室的境遇。 林北一挨着她坐下,刚要说话,手腕就被周茵轻轻攥住。对方的指腹带着薄茧,摩挲过她手背上因连日奔波而冒起的红痕,动作很轻,眼神却沉得像要把这痕迹刻进心里。“你这几天没合眼?” “案子结了就补觉。”林北一反握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腕骨处尚未消退的淤青,心头一紧,“你的伤——” “皮外伤。”周茵打断她,抽回手拢了拢袖口,像是不愿再提。 可当林北一要起身时,她却突然伸手拽住对方的衣摆,力道大得指尖泛白。 林北一愣了愣,回头便撞进她眼底翻涌的情绪里——那不是平日的冷静,也不是审讯时的愤怒,而是种近乎脆弱的急切。 “坐下。”周茵的声音有些发紧,“陪我一会儿。” 林北一重新坐下时,周茵忽然倾身靠近,呼吸里带着消毒水和淡淡血腥味。 她没像寻常那样撒娇,只是将头抵在林北一肩上,力道克制得像在忍耐什么。 鼻尖满是淡淡的雪松味混着浓浓的药味,莫名的让她安心,她拉着她的手臂怀抱在怀里,整个人贴在林北一肩上。 林北一宠溺的笑笑,见她这样,总算是安下心来,最起码还知道在自己跟前撒娇。 她轻抚上周茵的后背,脊骨的骨节分明,这几日消瘦了不少。 “膝盖呢?手腕呢?” 林北一还是不放心的问着,说话间已经拉过她的手准备揭起衣袖去看,被周茵不动声色的躲过,将她乱动的手又一次禁锢住。 “都好多了,不要担心……” 顿了顿,语气近乎呢喃,“抱抱我好吗?北一……” 低沉轻吟的声音在林北一耳边响彻,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周茵,往常她都是骄傲的,可如今好像一个受伤需要安慰的小孩。 林北一轻抚着她后背的手顺势将她揽了过来,将整个人拥入怀中,周茵枕着肩头的脑袋顺势攀爬上颈窝,湿热的鼻息打在林北一脖颈,一阵酥麻与颤栗。 “累了吗?” 林北一感受着周茵不怎么高的兴致,将她整个人紧紧揽在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 “这事马上就解决了,我们已经找到充足的证据和证人来……” “嗯……”脖颈间突然被一阵吮吻打断,林北一轻哼一声。 她轻轻将周茵推开一些,惹得那正专注的周茵不满的轻哼一声,“嗯……”。 周茵揽着林北一后背的手瞬时用力,使两人略微分开的身体又紧紧贴到一起。 那趴在林北一肩头的周茵顺势吻上她另一侧颈间,湿热的鼻息,甜腻的轻吻让得林北一大惊失色。 “阿茵,这里不行……” 这里可是拘留所,还有监控的。 话音未落,她的吻便落得又急又重,从颈侧一路向上,带着种近乎惩罚的力道。 周茵贪婪的吻着林北一光滑的脖颈,带着微微喘息,只是余光扫到另一处脖颈间包着的纱布,周茵动作极轻柔的俯下身子,轻轻在纱布上落下温柔的一吻,隔着纱布,林北一似乎都感受期间所带来的颤栗。 “别闹,这里有监控。”林北一抬手想推她,手腕却被按住,对方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监控已经断掉了,不会有人来……” 突然想起赵峰所言,“林教授的皮肤当真是光滑……” 周茵转向另一侧,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与侵占舔吻着林北一的脖颈。 “你猜你没来之前我对林教授做什么了吗?” 周茵猛地将林北一推到床上,身后的手扶着她的身体轻轻落下,却也惹得林北一一阵惊呼。 “什么叫监控关了?唔……阿茵……” 林北一当真是被周茵这大胆的行为惊得不轻,她嗔怒着,可周茵像是被**与急切充斥着,竟是伸出手探进了衣领,指尖微微的薄茧碰触着自己的肌肤,所带来的颤栗让得林北一呼吸都是有些停滞。 她半推着周茵,却见周茵顺势跨坐在自己身上,与自己身体完全贴合,看着那眼眸中布满的血丝与热切,林北一心神微颤。 林北一瞥见她裤腿下隐约的伤痕,才惊觉她这几天根本没好好养伤。 周茵的动作顿住了,额头抵着她的锁骨,呼吸粗重。 林北一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不是因为**,而是像在对抗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哑着嗓子说:“我怕……怕没机会了。” 林北一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周茵从不信侥幸,想起审讯时她那句“公平碎成渣了”,忽然懂了这疯狂背后的恐惧——不是怕自己脱不了罪,是怕这世界从不给正义留余地。 “不会的。”林北一捧起她的脸,指腹擦过她眼角的淤青,“证据链完整,张局那边已经——” 周茵忽然吻住她,带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林北一闭上眼,任由她辗转厮磨,直到血腥味在鼻尖炸开时,周茵那布满血丝的眼眸才渐渐恢复理智。 周茵瞬间僵住,看着林北一颈间那抹红,眼神瞬间清明,随即是铺天盖地的懊悔。 “阿茵,我们等回家了,好吗?” 语气近乎恳切,却又温柔至极。 周茵猛地松开手,后退时差点从床上跌下去,声音发颤:“对不起,我……” 看着眼前那个严肃规整、清冷倨傲的林北一此刻披散着头发,衬衣被自己蹂躏的皱皱巴巴,歪歪斜斜,以及那已经快要解开的皮带和裸露在外的雪白。周茵眼里被悔恨和愧疚瞬间占领,眼底里满是歉意。 “没事的,你不需要道歉……” 周茵眼角的湿润瞬间累积,落到林北一白皙的肌肤上,滚烫灼烧着林北一。 她缓缓坐起身抬头轻吻着周茵的唇角,轻吻着那滑落下的滚烫。 林北一温柔地看着她,将她低着的头轻轻捧起,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满眼的关切。 周茵脸上满是歉疚,俯下身将林北一揽在怀里,满脸愧疚的帮林北一归拢着衣服,似乎想要让她回归到刚才的严肃规整,可不知怎得,手上却是越发的笨拙。 林北一两只手拢着周茵的脖子,也不言语,只是温柔的看着,也不打算帮忙。 林北一轻笑着,手臂揽过周茵的脖子,身体慢慢贴近,轻轻贴到周茵耳廓处,娇嫩的嘴唇几乎贴在耳廓处,低沉魅惑的声音,“周队长最近手越发的生了。” 声音娇媚,周茵从来不知林北一这样的一面,她向来都是理性严谨,克制的,那样一个清冷倨傲的女子如今贴在自己耳边近乎咬着耳朵说着这样刺激周茵的话。 让得本就面色潮红的周茵,手心都是出了一层薄汗。 “林教授,最近是不是学坏了?都会挑逗我了。” 似乎达到了目的,林北一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很是满足,准备脱身站起,却被周茵牢牢箍住,伸出手将她完全拢在自己怀里。 “北一,别动,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好吗?” 那只手不再乱动,只是紧紧拢着她后背,林北一感受着周茵急促的呼吸声和剧烈跳动的心脏,无比安心踏实。 她当时并不明白周茵今日这疯狂的举动是为了什么,以为只是因为经历了巨大变故而产生的心理波动需要慰藉。 后来她才明白周茵是在用这样的方式跟自己告别,她的急切与热烈都是贪欢着与自己相处的时光,早知道这样,她不该阻止她的,她该多留一些让她活下来的希望和勇气。 第7章 生变 开庭当日的阳光算不上明媚,云层压的有些低,像林北一此刻既忐忑又强作镇定的心绪。 林北一携带着几名证人与证据先行前往法庭,等待着周茵,只需要将这些证据一一摆上去,这事便可迎刃而解,周茵还是那个令人敬仰的队长,还是那个赤诚热烈的周茵。 “再检查一遍,别落下什么。”林北一深吸一口气,将文件袋递给身旁的李铭。 她望着窗外掠过的法警身影,脑海里反复勾勒着周茵出庭的样子——脊背挺得笔直,眼神里带着惯有的锐利与坦荡,就像过去无数次并肩查案时那样,无论面对多大的风浪,都能稳稳站在最前面。 手表上的指针缓慢跳动着,从九点挪到九点半,又固执的滑向十点。 休息室里的空气渐渐凝固,证人脸上的轻松被不安取代,郑天一频频起身望向走廊,李铭攥着周记的指节泛白。 林北一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拨通拘留所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清晰却冰冷:“周茵两个小时前就由专人押解出发了,按路程算,早就该到了。” “不可能。”林北一的声音徒然拔高,又猛地压了下去,“麻烦与押解警员再确认一下。” 还没等对方回复,郑天一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起。他接起电话的瞬间,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喂,赵哥……” 下一秒,他手里的手机几乎要脱手,林北一扑过去稳稳接住,只听那边传来混杂着警笛的嘶吼:“快来天泰路!周队……周队在押解途中脱逃了!” “脱逃”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北一的耳膜上,耳朵一阵嗡鸣,她张了张嘴,喉咙发出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什么叫脱逃?” “林教授,我们赶到的时候周队已经不见了,押解的三个兄弟都晕在车里,昏迷不醒。”电话那头的喘息声急促的像要炸开。 林北一没再听下去,手机从掌心滑落,在地板上砸出沉闷的声响。她踉跄着往外冲,高跟鞋再走廊的瓷砖上磕出凌乱的脆响,郑天一和李铭对视一眼,脸色凝重地快步跟上。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可林北一身上一阵又一阵的恶寒。 林北一脑子里突然炸裂开来,无数个问题在脑海中叫嚣着。 “脱逃?警员昏迷?周茵怎么会逃?——那个把‘警察’两个字看得比命重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脱逃’这种事?” 警笛声在天泰路汇成一片尖锐的海洋。林北一推开车门,跌跌撞撞地扑向那辆歪在护栏边的警车。 车身上的撞击痕迹触目惊心,前挡风玻璃裂成蛛网。 三位警员已经被救护车拉往医院,依旧昏迷不醒,有两个脸上还有不少的淤青,似乎是打斗过程中留下来的。 “周茵……”林北一喃喃着,视线死死盯在后座那个空荡的位置。那里本该坐着周茵的,可怎么就消失不见了呢?她呆滞的望着周茵本该坐着的地方,似乎周茵在那里对着她笑。 人群在她眼前晃动,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她却什么都听不见,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在这片狼籍里。 “林教授……” 李铭担忧的看着林北一的状态,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里都带着哭腔,“行车记录仪……技术科的人已经调出录像了。” 林北一猛地回神,甩开李铭的手,跌跌撞撞地冲到临时架设的笔记本前。 画面一开始是平稳的公路,副驾驶的警员哼着小曲,后座传来周茵平静的声音:“今天天气不错,适合开庭。” 突然,画面剧烈晃动起来! “周茵,你干什么?”驾驶座的警员一声怒喝,紧接着是剧烈的打斗声,摄像头拍到周茵反手扣住后座警员手腕的画面,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只听“咔擦”一声脆响,那警员便痛呼着倒在座椅上。另一位警员刚要掏枪,已经被她用手铐链条缠住了脖子,三两下便没了声息。 前座的警员急打方向盘,车辆在公路上蛇形乱窜,周茵踹开后座隔板,修长的手指穿过缝隙,精准地扣住了他的脖颈。 监控画面随着车辆失控剧烈抖动,最终“砰”的一声巨响,车狠狠撞在护栏上,前座的警员瞬间趴在方向盘上不动了。 死寂在画面中蔓延了足足半分钟。 随即,能听到细微的脚步声,画面便再没了动静。 林北一看着画面彻底变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无人帮助,也无人胁迫,她完全是出于个人意愿,主动脱逃的,这个认知像冰锥,狠狠凿开了她强撑的镇定,她身体一阵晃动,感觉天旋地转。 警队队员一片沉默,没有人知道周茵这么做的目的,明明一切就绪,只需要到庭,便可洗脱她的嫌疑,她就还是警队的队长,可为什么要脱逃呢? 他们想不通,把警察这个职业看的比命重的人怎么可能背叛警队?正因为觉得不可能,所以面对这一地狼籍,众人都不愿意相信。 林北一呆滞地看着记录仪里定格的画面,想象着周茵决绝而孤独的背影,林北一突然想起那日在拘留所里的画面,“北一,能抱抱我吗?” “北一,让我抱会好吗?” “北一……” 那一声声的呢喃,湿热的气息扑在自己脖颈间,似乎现在都能感觉到一丝痒意。 原来她说的“来不及了”是这个意思。 原来她当时早就决定了,她是在告别,以那样让人觉得幸福的方式告别吗?林北一心里一阵阵痛。 她早该发现的,早该发现她的异常,可自己竟只是以为是她经历了巨大变故产生的心理波动而已。林北一心里一阵苦涩。 她不知道当时的周茵心里有多不舍,有多痛苦,如今看着警车里后座那个空荡的位置,虽然林北一觉得周茵不会真的背叛警队,可林北一心里还是怨她。 明明可以一起面对的不是吗?自己已经无能到连她告知的资格都没有吗? 想起自己这几日没日没夜的寻找证据,审问犯人,她突然觉得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包裹着她,眼里那道决绝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眼眶早被湿润所充斥。 林北一转身,肩膀还在微微颤抖,却硬是挺得笔直,倔强的向远处走去,脚下虚浮,几次差点绊倒,却连低头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知道自己又一次被丢下了。 “她怎么能……”林北一咬着下唇,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却压不住喉咙口的涩意。 周茵真残忍啊,残忍的让她连恨都生不起来,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疼。 身后众人看着林北一颓丧的背影,平时那样清冷倨傲的身影,此刻竟是看起来孤独凄凉,李铭上前两步,被郑天一一把拽住,朝着她摇摇头。 “让林教授一个人待会吧。” 远处警笛声隐隐约约,张局的声音隔着风传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说要下全城通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周茵明明是立过功的,那些深夜里为了破案熬红的眼,那些在枪林弹雨中挡在她身前的瞬间,怎么就一夜之间成了“流窜犯”? 林北一一路跌跌撞撞向前走去,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脚下的路变得熟悉起来。当她失魂落魄的到达周茵家门口时,“欢迎主人回家……”阿呆机械的声音响彻在楼道,林北一的脚步顿住,眼眶猛地一热。 “咔哒”一声,门应声而开,暖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涌出来,映出屋里熟悉的一切——玄关处摆着两双拖鞋,一双是她的灰色棉拖,一双是周茵常穿的白色凉拖;鞋柜上放着她上次落下的发圈,米白色的,上面还缠着根断了的线头。 林北一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跨进门,后背重重撞在门板上。 “砰”的一声,门在她身后合上,将外面的风声、警笛声、人声都隔绝在外,只剩下这屋子的寂静。 她再也撑不住了,顺着门板滑坐在地,冰凉的瓷砖透过薄薄的裤料渗进来,却抵不过心里的寒意。 她将头深深埋进膝盖,双臂紧紧环住自己,像只受伤的小猫,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沙发上搭着条格子毯子,是她上次说冷,周茵特意找出来的;阳台的衣架上,甚至还挂着两件没来得及收的衬衫,一件是她的,一件是周茵的,在风里轻轻晃着。 每一处都有周茵的影子,每一处都在提醒她,这里曾是她们的家。 寂静的房间里,先是响起一声极轻的“呜呜”声,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压抑得厉害。随即那声音越来越大,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从喉咙口滚出来,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啊——” 哭声终于冲破了所有防线,从抽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痛哭。林北一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腕,想让疼痛盖过心里的难受,却怎么也止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膝盖上,洇湿了深色的裤子,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第8章 妙瓦底 她想起周茵笑着叫她“林教授”时的样子,想起周茵皱着眉跟她争论案情时的样子,想起大雨天她抿着唇满眼担心的看着自己,想起当自己被误以为杀人凶手戴上手铐,她毅然决然站在自己身边的样子; 想起因为疱疹后背痒的受不了时咬烂嘴唇,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让自己带她回家时的样子; 想起大雪天穿着单薄衣服跑下来抱着自己表白的样子;想起为了帮自己克服恐惧夜夜索取的样子; 那些画面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里闪回,每一个都清晰得让她喘不过气。 “周茵……你去哪了?……”她哽咽着,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为什么不辞而别?你回来好不好……” 哭声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撞在墙上,又弹回来,裹着满室的孤寂,久久不散。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只有那盏暖黄的灯,照着地上那个蜷缩的身影,和一地无人看见的眼泪。 阿呆自适应系统明了又灭,玄关处暖黄色的灯投射在坐在地上不断抽噎着的林北一,撕心裂肺的早就慢慢变成了抽噎声,她再也等不来一个温暖的怀抱。 “北一,地上凉。” “北一,别哭。” “北一,别怕,我在。” 再没有人在自己难过的时候紧紧拥着自己告诉她她在。 林北一抬起红肿的眼睛,她艰难地撑着墙壁缓慢起身,身体虚软乏力。 客厅的灯光随着她的进入相继亮了起来。 她踉跄着身子穿过走廊,走廊尽头一间屋子的门半掩着,林北一轻轻推开,看着病床上的人影,那显示大屏上的心率依旧规律而缓慢的跳动着。 “哥……” 声音悲凉的让人心疼。 “你们都不要我了……” 近乎呢喃的声音在明灭相交的屋子里四处飘散,就像林北一的呐喊得不到回应一般,只有无尽的死寂。 她眼里闪过坚定,转身拿起手机,拨通电话。 电话瞬间被接通,“喂,林小姐,我是大山……出什么事了?”,那头传来一道成熟男性的声音。 “你们大小姐去哪了?” 林北一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我不知道。”大山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 “你怎么会不知道,”林北一很不满意这个回答,隐忍的情绪瞬间爆发,声音都是拔高几度。 “你不是她的贴身保镖吗?” 那头一阵沉默,自己是被大小姐专门派来保护林教授的,在他的印象中,林教授向来都是冷静理性,疏离客气的,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林教授这般失控。 “大小姐把我调过来保护您之后,就很少知道大小姐的行踪了。”大山的声音放的很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那就去查!”林北一的呼吸徒然急促,“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查出!她是死是活,都必须告诉我!” 听着那头若有似无的推脱,她心口的火气“噌”地窜了上来,话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怒意。 “是……” 大山的回答毕恭毕敬,带着无法抗拒的服从。 林北一“啪”地挂断电话,手机被她攥的发烫。 通缉令下发了三天,这三天里,全市的警力想撒网一样铺开,路口的监控反复会看,高速的收费站挨个排查,连周茵常去的几家咖啡馆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却连半片衣角都没找到。 昨天警局的人来周因家里勘察,看着林北一阴沉的能滴出水的脸,只草草走了个过场便匆匆离开,生怕多呆一秒就要被那低气压冻伤。 他们也去了周茵父母家。老两口坐在真皮沙发上,满脸的泪水,周明成在周队消失的当天就冲到张局办公室吵嚷着要人,还把大街上的通缉单扔到张局脸上,骂他翻脸不认人。 因为周茵的“叛逃”,赵峰的案子只能靠着现有的证据草草了结。至于她是否滥用职权,在其他人眼里早就成了无关紧要的小事——脱逃的罪名像座大山,压的所有辩解都失去了意义。 只有林北一坚持就这件事为周茵洗脱嫌疑,证明她的清白。 李铭看着越发清冷的身影,周身带着不容靠近的疏离,脸上越发的冰寒,他们就知道林教授又一次将自己完全封闭了起来。 当时为了证明周队的清白加上寻找周队,甚至还惊动了厅级领导,现在想想才觉得林北一能量太过巨大,一个人搅得整个警察系统几乎大乱。 还记得林教授第二天就去找张局,没人知道他们在办公室里说了什么,只能听到张局偶尔的怒斥声,随后林教授就从办公室拿出一个档案袋,据李铭回忆,是关于周茵叛逃案和赵峰案的。 随后将近三天没有一点林教授的消息,等她出现时,各大媒体和网警全体出动,才平息了这件事。 据说是林教授准备了一份关于周队叛逃案的心理分析报告,她直接以特邀嘉宾上了当时最热门的普法节目。 上级领导从节目刚开始就紧急公关叫停了节目,并将已经播出的视频截停。 当时听说上级领导与林教授在局长办公室谈了将近两个小时,自此,林北一不再寻找周队,但还是为周队就赵峰这件事洗清了嫌疑。 从那以后,林北一几乎不再踏进警局。只有遇上那些让整个刑侦队都束手无策的特大案件时,她才会出现,言简意赅的指出关键线索,然后在众人道谢前离开,留下一个孤绝的背影。 事件发酵了整整一个月,出了林北一本人,无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 在周茵消失三个月以后。 缅甸妙瓦底,这座被称为“法外之地”的小城,像一颗嵌在泰缅边境的“毒瘤”。 浑浊的湄公河从旁流过,河面上漂浮着塑料瓶和不知名的垃圾,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这里被各路武装势力分割的支离破碎,政府的管控像张薄纸,犯罪集团在这里明目张胆地做着肮脏的生意——人口贩卖的卡车在夜色里穿梭,电信诈骗藏在居民楼里,甚至连街角的诊所,都可能在深夜进行着器官交易。 KK园区深处,一间昏暗的小屋像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墙上的石灰层大片剥落,露出里面黢黑的泥土。桌子上堆着吃剩的泡面桶,面条泡得发涨,黄色的油花浮在浑浊的汤里,旁边散落着十几个烟蒂,还有几个空酒瓶东倒西歪地躺着,其中一个滚到地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在这死寂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李鬼斜躺在那张包浆发亮的旧沙发上,**的上身爬满了狰狞的纹身,一条蜈蚣从胸口蜿蜒到肚脐。他四十多岁,满脸横肉,左眼下方有一道月牙形的疤,那是年轻时跟人抢地盘被砍的。此刻他眯着眼,眼神像淬了毒的刀,扫过站在面前的两个人。 左边的黄毛缩着脖子,染成金色的头发黏在额头上,后背的衣服早就被冷汗浸透;右边的高个子来钱则不停地搓着手,眼珠子在屋子里乱转,却不敢跟李鬼对视。 屋子右侧的木椅上,坐着一个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女人。微卷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遮住了半只眼睛。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工装裤,却掩不住骨子里的挺拔。不同于黄毛和来钱的瑟缩,她只是微微歪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仿佛眼前的闹剧与她无关。 这正是三个月前从国内消失的周茵。 比起三个月前那个穿着警服、眼神锐利如鹰的周队,现在的她身上多了几分散漫的痞气。笔挺的脊背此刻随意地靠着椅背,嘴角甚至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有偶尔抬眼时,眼底闪过的精光才会让人想起,她曾是那个让罪犯闻风丧胆的刑警队长。 “说说吧,”李鬼开口了,声音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板,“怎么被条子盯上的?” 黄毛咽了口唾沫,声音抖得像筛糠:“大、大哥,我们真不知道啊!都是按您的吩咐走的老路,没敢出半点差错……” “是啊大哥,”来钱赶紧接话,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这几天的‘货’都是在偏远村子找的,都是些穷得活不下去的,自愿来的!我们真不知道警察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 “哦?”李鬼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冷笑,猛地坐直身体,“你们是觉得我冤枉你们了?” 黄毛和来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冷汗顺着他们的脸颊往下淌,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大哥饶命啊!真不是我们的错!” “我们跟了您这么多年,怎么敢背叛您啊!” 两人不停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红了一片。来钱甚至开始语无伦次地赌咒,说自己要是泄了密,就让湄公河里的鳄鱼把自己撕碎。 李鬼抬脚就往黄毛胸口踹去,“砰”的一声,黄毛像个破布娃娃似的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咳嗽不止。可他不敢躲,反而挣扎着往前爬了爬,继续抱着李鬼的裤腿求饶。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周茵忽然开口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两人的哭嚎。 “李哥,依我看,昨天那波人不像是来抓人的。” 李鬼的动作顿住了,他转头看向周茵,眼里闪过一丝玩味:“哦?周队有何高见?”他故意加重了“周队”两个字,像是在提醒她现在的身份。 第9章 柳媚 周茵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嘲讽,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屋子中央。她的目光扫过那两个吓得魂不附体的男人,最后落在李鬼身上。 “如果是来实施抓捕的,至少会带几十号人,而且得是特警为主,配着刑警和缉毒警,防弹衣、头盔、突击步枪、□□,这些装备一样都不能少,毕竟咱们这地方,他们不敢掉以轻心。”她顿了顿,语气平静得像在分析案情,“可昨天那波人,满打满算不到十五个,穿的都是普通警服,手里只有警棍和手铐,连配枪都没带。我瞅着他们的肩章,大多是治安警和民警,还有两个像是交警临时调过来的。” 她走到窗边,撩开破旧的窗帘一角,看向外面灰蒙蒙的天:“他们更像是例行巡逻,刚好撞上了我们的人。真要是有备而来,咱们这据点今天怕是已经被端了。” 李鬼盯着周茵看了几秒,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大腿道:“说得好!周队不愧是干过警察的,这眼力见就是不一样!”他挥了挥手,“把他们俩拉起来。” 门口的两个彪形大汉立刻上前,将黄毛和来钱架了起来。两人还在哆嗦,脸上却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虽说不是你们泄的密,但警惕性太差,”李鬼的脸色又沉了下来,“罚你们俩去看管‘供体’,这两天没我的命令,不准离开仓库半步!” “是是是!谢谢大哥!”黄毛和来钱连忙点头哈腰,看向周茵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来钱还偷偷给她比了个口型:“谢了。” 等人都走光了,屋子里只剩下李鬼和周茵。 李鬼从沙发底下摸出一个黑色的箱子,“啪”地扔在桌子上,打开时,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钞票露出了边角,散发着油墨和灰尘混合的味道。 “这是十万,周队的赏钱。”李鬼笑得一脸油腻,“我知道你爱去酒吧,这阵子怕是手头紧了吧?” 周茵的心跳漏了一拍。去酒吧是她跟线人接头最好的伪装,不知他是否发现什么。她不动声色地拿起一沓钞票,脸上挤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李哥费心了,这点爱好确实费钱。” “哈哈哈,喝酒没事,只要不耽误正事就行。”李鬼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眼神却像在掂量什么,“我这几天在三哥跟前给你美言了几句,过两天带你去见他,以后有你的好处。” “那先谢过李哥了。”周茵微微欠身,将钞票塞进随身的背包里。 李鬼走后,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周茵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三个月了,她每日胆战心惊,怕一步行差踏错,将万劫不复。 她低头看着背包里的钞票,胃里一阵翻涌。这些钱上沾着多少人的血泪,她比谁都清楚。 半晌,她直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虽然今天不是接头的日子,但为了让李鬼彻底放下戒心,她几乎每隔两天就会去那家酒吧,每次都喝得酩酊大醉,让眼线“恰好”看到她的颓废。 那家酒吧离园区不远,开车十分钟就能到。在妙瓦底这种地方,它算是不错的了——至少有完整的屋顶,不会漏雨。周茵发动了那辆破旧的皮卡,车子发出一阵“突突”的声响,像头垂死的野兽。 车窗外,夕阳正一点点沉入远处的山坳,将天空染成一片诡异的橘红色。周茵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座人间炼狱,但她知道,她必须撑下去。 霓虹灯管在酒吧潮湿的墙面下投下斑驳的光影,周茵刚推开门,浓重的酒气就混着劣质香水味扑面而来。 吧台后那道热火的身影几乎是同时转了过来,老板娘柳媚单手支着下巴,猩红的指甲在玻璃杯沿划着圈,眼角眉梢挂着熟稔的笑意:“哟……周大美女来了。” 周茵的目光扫过她高开叉裙下若隐若现的长腿,喉间轻轻“嗯”了一声,柳媚已经踩着细高跟贴了上来,温热的呼吸扫过周茵耳垂:“今儿穿的够素净啊,这白T恤要是溅上点酒渍,可就可惜了。” 她说话时指尖故意在周茵胸口处碾了碾,惹得周围几道目光骤然变得滚烫。 周茵不动声色地偏过身,避开那只不安分的手,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柳老板这勾人的本事,怕是又精进了。” 她抬手越过柳媚的肩,指尖在对方锁骨处轻轻一点,“就不怕玩火**?” “烧起来才好呢,”柳媚笑得更媚了,腰肢像水蛇似的缠上周茵胳膊,“最好是让周大美女亲自来灭。”话音未落,她忽然踮脚在周茵耳边吐气如兰:“昨儿刚到的蓝柑橘糖浆,调了你爱喝的那杯‘荆棘鸟’。” 周茵侧目看着搭在自己肩上兀自娇羞的扭动着身姿的老板娘,轻挑眉头道。 周茵望着吧台方向摇曳而去的背影,端起服务员送来的酒杯时,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杯壁。 酒液入嘴的瞬间,入口清淡,到了喉咙又有些灼烧的感觉,回味又有股淡淡的果酱味,就犹如林北一樱唇的味道,含着她的樱唇,犹如果酱爆开的甜腻,惹得人不由自主的想一遍又一遍的吮吸。 她闭了闭眼,将杯底最后一口酒饮尽。吧台后的柳媚正冲她举杯,颈间的银链在灯光下晃出细碎的光,倒让周茵想起林北一脖颈上那道纱布。 她想起最后一次吻林北一时的触感,她樱唇柔软,带着点刚吃过草莓蛋糕的甜腻,像果酱在舌尖爆开,让人忍不住想一遍遍地吮吸。那天在拘留所里,林北一穿着白衬衣,眼底的青黑重的像化不开的墨,却还是强撑着对她笑,说找到新证据了,只要开庭,就能还她清白。 可她不知道,前一天晚上,厅局的王局已经找自己秘密谈话。 “江海市周边最近失踪案频发,我们暗访,医院周边藏着个器官贩卖组织。”王局的声音压得很低,烟灰落在他的警服上,“我们跟了已经有三年了,从刚开始的失踪案到器官买卖,顺藤摸瓜,已经找到核心组织。头目叫‘老K’,老窝在印尼的妙瓦底,现在我们与印尼警方已经联合,需要一个熟悉他们组织的人提供情报,里应外合,争取将所有犯罪分子一网打尽。” 所以他们找上了自己,希望自己能借助这个事,假意叛逃,能潜入他们组织,提供情报。 周茵迟疑地问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冷静,果敢,机智,更重要的是——”王局看着她的眼睛,“你热爱这身警服,愿意为它赌上性命。” 身为人民警察,她明白服从便是天职,只是看着林北一眼底的青黑,以及眼里闪过的亮光,她不忍心。 明明她那么努力在找寻证据,极力证明自己的清白,期许着一起回家。 可自己却在计划着离开,计划着告别。 她不忍心,也不舍得,所以那日才那般肆无忌惮的宣泄,一直到嘴里的血腥味炸裂开来,看着她脖颈流出的鲜血,她越发的心疼。 突然明白为什么纱布是刚换的了,这都这么多天了,脖颈的伤竟然血都没止住,她又没有好好休息。她是怕自己担心,所以才换的新纱布吧。 那样一个温柔细致的人,自己怎么忍心伤害她,好不容易走进她心里,陪伴在她身边,让她适应着身边有人照顾的感觉,突然又丢下她一人。 周茵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不知道她脖颈的伤好些了没?有没有留疤?哥哥有没有好转的迹象,希望林北一不要那么辛苦,如果思念自己太辛苦,那就忘了自己吧。 她故意留下保镖大山,希望能保护她的安全,以及自己的房子钥匙,房子产权已经托人过户给了林北一,希望她能过的好一些。 她甚至吩咐律师给她留了自己的遗产,如果自己任务失败,希望自己所有的资产都留给林北一,她不希望她过的那么苦了。 “周姐姐……” 一道略显青涩的声音传出,将周茵的思绪拉回。 她抬眼看去,看见来钱正站在桌旁,额头上全是汗,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像是跑了很远的路。 “你来干什么?”她敛了敛眼底的情绪,端起酒杯轻轻晃着,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刚才的教训还不够?” 来钱连忙摆手,脸上带着点憨笑:“李鬼只说让我晚上去看管仓库,这会我还能出来的。”他挠了挠头,从口袋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纸包,“我是来谢你的,刚才在据点,要是没你说话,我和黄毛怕是……”他没说下去,但眼里的后怕藏不住。 “不用。”周茵避开他真诚的目光,她不明白,在这里长大的孩子怎么会这么容易相信人,淡淡道,“我只是实话实说,无心之举。” “不管怎么说,你就是我姐姐了!”来钱把纸包往桌上一放,露出里面几颗用糖纸包着的水果糖,“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找我,上刀山下火海……” “行了。”周茵被他逗笑,拿起一颗糖剥开,橘子味的甜香在舌尖散开,“赶紧回去吧,被厉鬼发现你偷懒,有你好受的。” 来钱重重点头,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跑了出去,瘦小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酒吧门口。 第10章 出尔反尔 周茵看着那颗糖,突然想起自己刚来这里的那天,连带着身体都是细微颤抖,脊背微缩,身上每一处都在细微的发起痒痛来。 那日与警员打斗之后,其实自己本就有些虚弱,与王局做局,自己晕倒在经常有失踪人口的村落。 果不其然就被外出贩卖人口的李鬼遇到,他们把她抱进面包车时,她故意松了松被捆绑的手腕——那些麻绳看着结实,实则打了个容易挣脱的活结。 到了据点仓库,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拿着手术刀走过来时,她猛地睁开眼,不等对方反应,已经反手扣住他的手腕,膝盖狠狠顶在他裆部。医生疼得蜷缩在地,她顺势夺过手术刀,抵在他脖子上往外走。 仓库外的李鬼见状,立刻招呼手下围上来。四个壮汉举着钢管冲过来,周茵侧身避开第一个人的钢管,手肘撞在他肋骨上,听着那声清脆的骨裂声,她没丝毫犹豫,转身踹向第二个人的膝盖,同时弯腰躲过第三记横扫。不过半分钟,四个壮汉已经躺在地上哀嚎。 李鬼被她一脚踹在脸上,捂着鼻子躺在地上,鼻血混着唾沫流下来:“你是条子?!” “曾经是,现在不是了。”周茵踢开他手边的钢管,眼底故意闪过一丝落寞——这是她和王局早就设计好的台词。 “我因为一起冤案被判入狱,解押路上逃出来的。”她补充道,语气里带着点自嘲,“不信你搜搜江海市刑警支队长周茵,现在应该是通缉犯了。” 李鬼果然让手下拿了手机来查。看着屏幕上的通缉令,他皱起眉:“你是周氏集团的千金?你爸那么厉害,怎么会不管你?” “我爸也只是个商人,他大不过法律。” 李鬼爬起来,眼神里还是带着审视:“你跑到妙瓦底来,是想跑路?” “不然呢?”周茵摊开手,故意露出手腕上的擦伤,“国内待不了了,只能来这地方碰碰运气。”她话锋一转,眼神突然凌厉起来,“倒是你们,光天化日抓活人,就不怕被端了?” 周围的手下瞬间警惕起来,手都摸向了腰间的武器。李鬼却突然笑了:“周警官现在也是通缉犯,难不成还想抓我们?” 周茵愣了愣,随即低低笑起来,只是那笑意没到眼底,反而多了几分狠戾:“我不是警察了,但也不是谁都摆布的。”她说着,握紧了手里的手术刀,摆出随时要冲上去的架势。 “停!”李鬼连忙后退,把身边的手下推到前面当挡箭牌。他看着眼前这个身材修长却爆发力惊人的女人,突然有了个主意——自己在三哥跟前一直抬不起头,要是能收了这个前警察,凭着她对警方的了解,说不定能立下大功。 “周警官,你要是无处可去,不如跟我混?”李鬼搓着手,笑得一脸精明,“你也看到了,这地方没靠山活不了。我李鬼虽然不算大人物,但在KK园区也算有头有脸,跟着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周茵故意露出怀疑的眼神:“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想把我骗回去,割了我的腰子卖钱?” “不能,可是你现在无处可去不是吗?只要你出了这道门,我就让兄弟们传你的信息,保证你活不到明天。” 李鬼洋洋得意地说着,周茵眼神一凛,瞬间一个闪身朝着李鬼冲来,临到跟前偏离了一下角度,箍住旁边人的手腕,一个膝踢,旁边的手下便躺在了地上嚎叫着。 周茵一脚踩在他的脸上,怒目瞪着李鬼。 “你该知道我的手段,我若今天不让你们走,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一旁的李鬼连连后退,将身边的手下推到前面,“是是是…………知道周警官身手了得,可这是妙瓦底,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你该明白。” 李鬼拍着胸脯,心里却打着算盘——到了他的地盘,先打一顿逼问底细,是真叛逃就留着用,是做局就正好添个“货源”。 “我加入可以,但分账得四六开。”周茵突然开口,眼神里带着点贪婪,“我替你卖命,总不能吃亏。” “你倒是贪心!”李鬼哈哈大笑,“最多三七,干得好再给你加!” “成交。”周茵扔掉手术刀,拍了拍手,仿佛真的接受了这个交易。 周茵从不觉得李鬼当真这么好商量,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卑劣。 此时外面月光惨淡,昏暗的光影透过已没有玻璃的窗棂,又绕过门板上狰狞的破洞,才终于跌落在地上。 那里积着厚厚的灰,混着凝固的黑褐色的污渍,还有说不清是布片还是碎屑的东西。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铁锈味混着霉腐的湿意,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像是某种东西腐烂到极致的腥味,顺着呼吸进入肺里,让人喉头发紧。 墙角那只水槽早就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槽壁上结着层厚厚的垢,浑浊的水泛着油光,水面上漂浮着不知名的秽物,偶尔晃一下,便漾起一圈令人作呕的涟漪。 而就在那水槽正上方,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钩从天花板垂下,钩子末端缠着半旧的麻绳,麻绳的另一端,正吊着一道人影。 那人头无力地垂着,微卷的长发黏在额前和颈间,被什么东西浸透了,一缕缕结成硬邦邦的团。 身上的衬衣早就看不出原本的料子和颜色,布料被撕扯的不成样子,破洞边缘翻卷着,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伤——那些伤不是利器划开的,更像是被粗重的鞭子反复抽过,旧痕叠着新伤,黑红的血迹从伤口处渗出来,浸透了衣物,又顺着衣角滴落在下方水槽里,“嗒、嗒”的轻响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回荡,格外清晰。 她的手臂自然垂落着,手指蜷曲,指甲缝里嵌着泥垢和暗红的血,偶尔风从破窗里钻进来,带起她残破的衣摆,能看到她单薄的肩膀微微颤动,却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那深入骨髓的疼,整个人像一片被狂风骤雨摧残过的叶子,在昏暗的光影里摇摇欲坠,连呼吸都轻的几乎听不见。 “嘶……” 死寂的黑暗中,那道气音细若游丝,却像针一样刺破了凝固的空气。周茵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被无形的线牵扯着,才勉强掀开一条缝。 视线里先是一片混沌的黑,紧接着,四肢百骸像是被拆开又胡乱拼接起来,每一寸筋骨都在叫嚣着疼痛,尖锐得让她忍不住咬紧了牙,舌尖尝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手腕被勒得生疼,她费力地抬眼,借着从破窗漏进来的微光,看到那根粗麻绳深深嵌进皮肉里,勒出两道紫红的印子,渗着血珠。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是在拉动一台生锈的风箱,胸腔里灌满了厚重的血腥味,混杂着空气中的那股腐烂的腥甜,呛得她喉咙发紧,却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 身上的伤口被穿堂而过的风一吹,疼的她浑身发颤。 那些鞭痕早就没了章法,新伤叠着旧疤,有些地方的皮肉已经外翻,结了层发黑的痂,又被后来的抽打撕开,血水流出来,和汗水混在一起,顺着脊背往下淌,在腰侧积成一小滩,再慢慢浸透衣物,滴落在下方的水槽里。 “嗒……嗒……”那声音比之前更慢了,像是她正在一点点流逝的生命力。 三天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盘旋,带着一种麻木的钝痛。整整三天,她被吊在这里,像块任人摆布的肉。 李鬼的人轮流进来,有时是鞭子,有时是木棍,有时只是泼一盆冰水,看着她在寒风里冻得牙齿打颤。 他们问她是不是警方的卧底,问她的同伴在哪里,问她知道的所有信息。 她咬着牙没说一个字,换来的就是更重的殴打和更长时间的饥饿。 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眼前的黑暗里总闪过些破碎的光斑,像夏夜里的萤火虫,晃得她睁不开眼。 周茵就这样被吊在这里挨着李鬼不间断的毒打与胁迫,她不知道下一轮鞭打什么时候来,只知道自己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快要支撑不住了。 身体悬在半空,脚尖勉强能撑到水槽边缘,却连撑起一丝重量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像片被狂风撕扯的破布,只能随着绳子的晃动轻轻摇摆。 手腕的疼痛成了唯一的锚点,尖锐、灼热,提醒着她还活着——可这活着,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她从来不知道,疼痛可以这样具体。不是笼统的“疼”,而是每一道伤口都在单独尖叫,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议,连骨头缝里都像是塞了冰碴子,又被烈火灼烧。 世界在晃动。光影扭曲着,水槽里浑浊的水泛着诡异的光,那道自己的影子在水面上晃啊晃,像个模糊的幽灵。 她闭上眼,想躲开这令人作呕的景象,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另一张脸。 那是张清冷的面容。 周茵的嘴角几不可察地牵了一下,干裂的唇瓣因此裂开一道小口,渗出血来,可那笑意却没消失。 林北一。 她总说林北一生得像江南烟水里走出来的,眉毛细长,眼尾微微下垂,鼻梁挺翘却不凌厉,下颌线柔和,是那种标准的温婉骨相。 可偏偏,她身上总带着股疏离感,像结了层薄冰的湖面,看着平静,却让人轻易不敢靠近。 她总是将黒直的长发挽在脑后,显得严肃规整,只有鬓角的碎发偶尔飘动才不失了灵气。她脊背永远挺直,喜怒不形于色,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镇定。 可她又偏偏温柔细致,娇嗔百媚,纵容着自己的索取,樱唇娇嫩柔软,含着让人觉得甜腻无比。 她是什么时候认识林北一的呢?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林北一的时候,是在犹如今夜一般的深夜里,月光同样惨淡的挂在空中,人群中那抹清冷的白却让人移不开眼,她清冷面容上的凝重犹如楼底下那猩红浓重的化不开。 …… 第11章 初次交锋 冷暖交替,暖湿气流南下,江海市海口的冷冽海风逐渐平息下来,开始被一股股温和的海风代替,吹散蕴藏了一个冬季的凛冽与寒气。 黑暗笼罩下,江海市第一中学庄严肃立的大门外不复以往的沉静内敛,此刻门口热闹非凡,警车车灯闪烁的五彩灯光以及校园内那两道巨大的灯光来回闪烁着,照在人们的脸上,明明灭灭。 在教学楼前,一道蓝色幕布将里面遮的严严实实,只能听到里面低声交流的声音。 此时一道笔挺的身影正紧缩眉头,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在她的面前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此刻躺在血泊里,面无生机,整个身体呈现一种诡异的姿势。 在淡薄月光的照映下,周茵抬头看着楼顶的位置,这里高五楼,从这里跳下来,生存几率极低。想象着她跳下来时绝望的样子,目光一路向下,最终定格到女孩子的身上。 花样的年华,若除去那痛苦变形的表情,这是很漂亮的一个姑娘,比同龄人发育的更好一些。可如今以这样诡异痛苦的姿势躺在这里,耳朵里传来一阵阵女孩父母痛苦的哭喊声,连带着周围群众的叫嚷声。 发生在校园内的自杀事件,涉及众多,因为涉及到未成年的安全,什么教育局,政府都来了好多领导,此刻站在不远处表情严肃的朝这边张望着,周茵瞥见张局此刻满脸堆笑的应付着那些领导,她将注意力集中到女孩身上。 看着这瘦弱的身形身着校服短裙,细长的腿诡异的叉着,周茵缓缓蹲下,戴着手套的手细细摩挲着女孩裙摆下方,裙摆内侧有0.5cm的撕裂口,边缘沾着一点深绿色纤维,像是某种锈迹。 “这……” 旁边法医惊呼一声。 惹得周茵皱眉转头看着他。 “怎么了?” 那法医一脸惊愕,压低声音支支吾吾地说道:“她……竟然怀孕了。” “什么?” 周茵不可置信的问道,这事不该发生在一个高中生上,她还未成年。 “目测孕期已有12周了。” 周茵瞬间明了,竟然怀孕了,她望向哭喊着的女孩父母,眼里闪过一丝不解。 这下面的侦查基本结束,周茵带人上了顶楼,一般学校楼层是不允许超过四层的。因为这所学校升学率高,所以好多家长挤破头都让孩子上这所学校,位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本身学校就小的憋屈,加上生源爆满,政府高层默许他们又加盖了一层。 周茵到达五楼,看着那本应关闭的顶楼门此刻敞开着,痕迹鉴定员仔细比对着指纹和脚印等痕迹,在他们的允许下,周茵爬上了扶梯,三两下便上了顶楼,此刻顶楼也已经有鉴定人员在仔细探查拍照。 因为久未打扫的原因,所以顶楼的脚印并不多,除了一道非常明显的比较清晰的脚印以外,其余的都是鉴定人员带着脚套留下来的脚印。 周茵绕过那一串脚印向前缓慢的走去,等能看到楼下整个视野时,停了下来。 大概一人高的墙壁上能明显看到蹬踹的痕迹,墙沿上有几道杂乱的手掌印,想象着女孩攀爬的样子,周茵向下望去,楼下便是那以诡异姿势躺着的女孩的尸体,白衬衫在血泊里渐渐变成了鲜红色。 周茵微微叹息,正欲低头,视线却被人群中一抹白色身影勾住。 她身材修长纤细,皮肤白皙,白衬衫在警灯里泛着冷光,黒直的长发此刻半拢在脑后,她明明生得一副江南烟雨浸润出的温婉清丽骨相,却又显得清冷疏离,身着白衬衫的她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见她一路通行,径直朝着尸体走去,动作利落地套上手套,蹲身检查的姿态专注的惊人。 周茵疑惑地问道:“她是谁?” 旁边正在忙碌的赵志涵顺着周茵所指看去,答道:“她啊!林教授。” “林教授?哪方面的教授?” 本就忙碌的赵志涵听着周茵的问题,饶有兴趣的抬头看着她。 “怎么?周队感兴趣?” “并不,只是以防无关人员破坏现场。” 赵志涵嘴角微微牵起,手里边忙碌着,边说道:“她可不是什么无关人员,她叫林北一,犯罪心理学教授,之前张局邀请过,现在应该是我们局的顾问。” 周茵微微点头。 目光仍锁在楼下,见林北一的手指精准地落在女孩裙摆的撕裂处,眉峰微不可查地动了动——观察力倒是不错。 似有感应,林北一突然抬头,两道目光在夜空中相撞。周茵挑眉,喉间发出一声轻哼,转回头时,嘴角已勾起抹带刺的弧度。 林北一检查完尸体,踩着高跟鞋走上顶楼,金属鞋跟敲击水泥地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顶格外突兀。周茵正蹲在脚印旁拍照,余光里,那道清冷身影停在旁边。 她黒直的长发整齐的拢在脑后,配合着金属框架的眼镜,显得严肃规整。 林北一顺着周茵审视的目光看去,见前面这人微卷的大波浪此刻被高高扎起,标准的瓜子脸,棱角分明,相对于平常女性来说,略带些侵略意味,她举着相机,侧目望着自己,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带着狡黠和审视。 林北一微微点头示意,看着眼前一串整齐规律的脚印,她缓步向前,绕过周茵,顺着脚印一直走到墙壁处。 “林教授怎么看?”声音里带着点刻意的漫不经心。 周茵盯着林北一细高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的尖锐声音在这灯光交汇的昏暗场景下显得格外的别扭。 “自杀。”林北一的声音像冰珠落玉盘,清冷武断、简洁的不留余地。 “哦?怎么说?” 周茵压着内心的不满,相机在手里转了个圈。 “脚印规律单一,墙沿上掌纹与女孩的吻合,墙壁上蹬踹的痕迹与鞋尖匹配。”林北一的视线扫过墙面,语气平淡得像在念报告。 “呵。”周茵嗤笑一声。 “林教授的结论是否太过武断?” 她蹲下身,用戴着手套的身影手指点向这一排脚印。 “林教授你对于“自杀”的结论,基于三个证据:脚印单一、掌纹吻合、蹬踹痕迹吻合。” 周茵站起身,将刚刚拍到的照片怼到林北一面前。 “但这道脚印的步幅是50cm,女孩身高160cm,正常步幅该是45cm左右,除非她当时被人拽着胳膊,身体前倾。且这串脚印前浅后深,落地时重心偏左,但女孩的鞋跟磨损是右重左轻——除非她跳楼前突然换了走路姿势。” 林北一沉眸不语,只是静静看着周茵。 “还有你所说的掌纹,我不信任你没看出这道掌纹边缘有二次按压的痕迹?这可不像单次攀爬能形成的。” 周茵审视着林北一,似乎想要通过细枝末节来看透这个人。 迎着周茵的目光,林北一嘴角微微牵起。 “周队观察力不错。” 周茵眼里满是玩味的盯着林北一。 “这里掌根用力,指尖外撇,是典型的‘被迫支撑’痕迹,结合女孩指甲缝里的纤维并不是校服材质,更可能是被人推搡时的本能反应。” 周茵抬头,紧紧盯着眼前这个清冷的女子,眼里玩味转换成锐利:“所以你刚才说‘自杀’是故意试探?” 林北一转身看向楼下,声音清冷,“我在等周队发现疑点,毕竟,刑警的眼睛不该被‘自杀’两字所蒙蔽。” 周茵挑眉,眼里淬着怒火,突然上前一步,两人距离近到能闻到林北一身上的雪松味混着淡淡消毒水味,应该是常年接触卷宗的味道。 “林教授这是在教我查案?还是在掩饰什么?” 林北一侧目,眼神冷的像冰,“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比起在意我的想法,周队更应该关注那两人。” 说话间,林北一视线朝着女孩父母看去,见那两人哭的好不痛苦。 周茵眯起眼,那两人哭的撕心裂肺,让人不忍直视。 周茵困惑地转头看着林北一,见她面色如常,她忍着心里的怒火,不解地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 清冷的声音传出,“正常痛苦一般都是撕心裂肺,声音都是胸腔发力,从喉咙中挤压而出,神情痛苦。可你看那女人。” 说话间,林北一向着周茵示意着。 “她身体前后起伏幅度过大,明显的腹部呼吸,似乎只是为了表现出悲伤而哭。而那男子,你能看到他的手吗?” 周茵凝眸望去,见那男子此刻掩面哭泣,他的手微微颤抖着。 “那手的抖动频率不正常,生理机制上,恐惧更多刺激交感神经产生战逃反应,这种高度紧张的状态本身就会引发肌肉纤维的微小、快速收缩,抖动则是高频低幅的抖动。” 林北一继道:“就是快速、细小的抖动。而痛苦不是,痛苦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生理和心理应激源,也会激活交感神经系统,释放压力激素,疼痛剧烈一些的话,肌肉因疲劳和能量供应不足而无法维持稳定,则会产生不规则的抽动,痉挛。但他不是,他的抖动太规律了。” 听着这一系列专业的术语以及林北一的解释,周茵定睛看去,果真如此,女孩父亲手的抖动细小但快速,甚至于脸部都渗出薄汗。 “林教授有点东西。” 她收回目光,语气里的刺少了些,多了点认可。 林北一并未答话,只是低头看着某处,刚才灯光闪烁间,一道刺眼的光芒一闪而过。她缓步走向那里,蹲下身子,看见墙角有半枚被踩碎的纽扣,不是校服配件,材质是某奢侈品牌的限量款。 周茵紧随而来,看着这明显不属于学生的东西,她立刻举起照相机,快门声在夜风中格外清晰。她侧头时,正撞见林北一镜片后投来的目光,那眼神里没了之前的疏离,倒多了些探究,像在看一件有趣的证物。 周茵勾了勾唇角,举起相机,对着她的方向虚按了一下。 残月隐入云层,夜色越发的深沉,微弱的月光在闪烁的灯光照耀下显得黯淡不已。顶楼的风卷着灰尘掠过,林北一转身下楼时,金属鞋跟敲出的声响带着几分心不在焉——人心这东西,从来比任何证据都难拆解。女孩父母的哭腔、官员们的脸色、周茵那双淬着冷光的眼……都在她脑海里盘旋。 那月光透过云层也照不到女孩尸体上,更照不到各怀鬼胎的人们身上。 林北一沉眸转身离开顶楼,她可以通过各种微表情和动作揣摩他们的想法以及心理,但人心是多变的,是猜不透的,就比如此刻女孩父母以及底下各方官员的心思。 “工作时间穿高跟鞋,不怕摔?” 身后传来周茵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林北一脚步微顿,还没来得及回头,脚下突然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预想中的搀扶并未落下,她撑着墙壁稳住身形,回头时正对上周茵紧皱的眉。 “周队,不知你注意到没,那女孩左手腕有陈旧性刀疤,她之前应该不止一次尝试过自杀。” 林北一故意压低声音,这是她刚才尸检时发现的,并没告诉其他人。 “我……” 周茵正要接话,手机突然震动。她瞥了眼屏幕,“尽量按自杀尽快结案”,眉峰拧的更紧,喉间溢出一声轻哼。林北一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楼下,张局正朝这边张望,眼神躲闪。 等她再回头,那抹白衬衫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口。 她与林北一无论是通过现场证据推测,或者是心里侧写得到的结果都是系“他杀”,如今局长竟是让自己草草结案,这不得不让周茵多想。 她下了楼再看时,已经看不到林北一的身影,她已经离开了。 周茵自动忽略张局不断递来的眼神,处理着善后工作。 第12章 默契 两天后的案情分析会,烟雾缭绕的会议室里,周茵盯着投影幕布上的现场照片,指尖在桌沿轻轻敲击。 林北一坐在角落,黑色西装衬得她肩线利落,深V领口露出的锁骨处,一颗黑痣在白炽灯下若隐若现。 男警员们的目光总不自觉往那边飘,她却像没察觉,指尖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格外清晰。 “都说说。”周茵的声音打破嘈杂,带着审讯时的压迫感。 赵志涵翻开笔记本:“死者杨楠,插班生,成绩拔尖,长得漂亮,身边不少男生围着。老师说没发现霸凌,只说她最近话少了。” “我问过她的父母。”一旁的一个帅气男警员跟着说道:“这半年多来并未发现她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只是觉得话越来越少,他们也没在意,只以为是换了个新环境,她有些不适应造成的,过多的也没关注。” 周茵看着说话的男子,这是去年刚进入警局的郑天一,因为长相帅气,加上业务能力不错,倒是很吃得开。 这么一想长得好看是很有优势的,比如与他名字相似的林北一。 想到这里的周茵侧目看了一眼左侧依旧沉眸的林北一,这几人说话间,她依旧无事人一般低着头,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 “监控呢?” “说是坏了,正在修。”李铭的声音有点发虚。 周茵的指节叩了叩桌子,目光扫过众人:“以现在的这些调查怕是都不能向她父母交代。” 周茵撇眉,很显然不满意目前的调查,说来说去,只说了目前能看到的结果,至于原因半点没有涉及到。 “怀孕的事,她们真没发觉?” 郑天一答道:“她老师说不知道,以为只是吃胖了。” 周茵皱眉。 “她父母呢?” “她父母因为忙于生计,也没发现。” “忙于生计……” 周茵喃喃自语,眼帘微垂,灯光在她棱角分明的侧脸投下阴影,那瞬间的失神快的像错觉。等她抬眼,正撞进林北一探究的目光里——那眼神太亮,像能穿透人心,让她莫名烦躁。 “林教授有话要说?”周茵扬了扬下巴。 周茵皱着眉头问道,随着她的话语,众人追随着周茵的目光看去,才知道这个清冷孤傲的女子竟是张局请来的顾问。 望着周茵眼里一闪而过的烦躁,林北一合上笔记本,声音清冷:“客观事实是不能被忽略和抹杀的,不能一句不知道就轻易揭过。” “怀孕十二周,体型不可能毫无变化。父母与她朝夕相处,老师天天见面,说没察觉,要么是撒谎,要么是……”她顿了顿,“根本没上心。” 周茵的眼神沉了沉。这女人总能精准戳中要害。 林北一自是不知道周茵所想,继续说道:“另外除了那日我们讨论的其他证明杨楠非自杀的证据以外,周队可以重点分析一下墙壁上的蹬踹痕迹。” 周茵抬手示意,让警员将拍到的照片通过投影仪放大到屏幕上。 “一般为了着力,我们在攀爬的时候会主动蹬墙寻找发力点,同样一个人的蹬踹深度一般是一样的,可你们看这道痕迹,明显比其他痕迹深了2nm,像是被人从身后推搡时的发力点。” 众人看着这细致的痕迹,不由得赞叹,竟是观察如此细微。 周茵点点头,表示赞同。 “另外,我与林教授通过脚印对比,墙沿上的掌纹对比,以及……” 说话间,周茵又将图片切换到楼顶管道处,与女孩裙摆内侧深绿色纤维进行比对,发现颜色一致。 “这一处的锈迹,她如果真的一心求死,应该不会再绕道到楼顶管道处,所以我想这应该是她在躲避时沾染上的痕迹。” 林北一抬眸望着周茵,这推理倒是合情合理。 “周队,那这件事是定性为‘他杀’吗?” 周茵想起张局发的短信,催促自己尽快以“自杀”结案,她眉头微皱,郑重的点点头。 众人瞬间表情严肃,这样一个花样的女子,不仅身怀有孕,且还被人谋杀,这让他们瞬间认真起来。 “定性为他杀。”周茵的声音斩钉截铁,“赵哥查所有接触过杨楠的男生,郑天一复勘监控死角。各位,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希望大家全力以赴,尽快查出凶手是谁,给杨楠及她的家属一个交代。” 周茵声音并不大,可语气坚定有力,瞬间点燃在座的各位的斗志。 “是……” 散会后,会议室很快只留林北一和周茵两人。 见众人离开,周茵低头看向坐在座位上的林北一,林北一抬眸,对上周茵审视的目光。 “林教授观察倒是细致入微。” “周队也不赖。” 两人各自揣着想法,点到为止。 “既然我们这么有默契,咱俩一起?” 周茵嘴角微牵,带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身体却是微微后仰,带着不易察觉的防备。 林北一并不拆穿她,轻启红唇道:“去哪?” “见杨楠父母。” 看着眼前的周茵,她好像不怎么穿制服,习惯于穿休闲服装,上身穿着一件小V领针织衫,因为比较贴身,将她那宽肩窄腰的身材勾勒出来,慵懒中透着股力量感,TheRow品牌的阔腿裤剪裁精妙,线条干净,那面料很是高级,让周茵整个人看起来随性洒脱,和她凌厉的性子有点反差。 “好。” 林北一点头。 …… “周队开着这么豪华的车,怕是有些招摇过市了吧。” 看着车内的装饰,以及感受着这豪华车带来的舒适体验感,不愧是库里南,百万级别的豪车。林北一问道,以她一个小小的警队队长,怕是买不起这么豪华的车。 “怎么?林教授这是准备查我个职务犯罪了?” 周茵嘴角微牵,带着玩味问道。 “轮不到我来查,你这么漂亮,又是家境优渥的大小姐,怎么会干刑侦这个又苦又累的工作?” 周茵转头看着侧目望向自己的林北一,见那人一脸的探究,周茵略作沉吟,语气难得带了点认真:“大概为了证明自己。” 周茵倒是难得的说的诚恳,可林北一却是不这样想。 “你这样的人还需要向谁证明自己?” 周茵脑海里浮现一些陈年旧事,半晌后,就在林北一已经忘了刚才的话题时,突然喃喃道:“要的,需要证明。” 林北一没再追问。车窗外的老楼渐渐后退,周茵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柔和,那瞬间的脆弱,像冰面下的水流,稍纵即逝。 杨楠家住的偏僻,周茵这样豪华的车驶入小区,引来不少关注。 她父母因为杨楠的事,萎靡不振,家里也是乱糟糟的,不知什么时候做的饭此刻依旧摆在桌子上,看样子都快馊了。 他们夫妻二人此刻满脸憔悴的坐在沙发上,对面坐的便是周茵和林北一。 周茵首先开口。 “不好意思,打扰了,对于您女儿的事,我们感到很是惋惜。这里我们需要了解一些情况。” “该说的我们都说了。” 杨楠爸爸萎靡不振的说道,他驼着背,佝偻着腰,浑浊的眼里没有半点光彩。 “我知道,这边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 说话间,坐在一旁的林北一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突然听到她低沉的声音。 “杨楠怀孕了,你们知道吗?” 林北一突然的提问很明显让对面两人慌了神,那本来浑浊的瞳孔突然紧锁,眉头微皱,嘴角下撇,鼻孔微缩,这是典型的撒谎表现。 杨楠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始终没掉眼泪:“我们……我们真不知道她怀了孕啊……这孩子从小就犟,有事从不跟家里说……” 林北一没看她,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坐在一旁的周茵撇眼看着她这个动作,记得刚才在会议室,她分析案情时也这样敲过,像是在计算对方的心理防线。 林北一清冷的声音清冷如碎玉,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上个月三号,杨楠晚自习回家晚了两小时,你们说她去同学家复习。”林北一抬眼,“但那天她同学在医院陪发烧的弟弟,班主任的考勤记录显示,她那天提前半小时就离校了。” 杨楠爸爸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话说到一半又卡住,嘴唇哆嗦着看向妻子,两人眼神撞在一起,像在传递某种秘密。 周茵适时翻开笔录本:“我们查了小区监控,那天晚上七点十分,有个穿蓝白校服的男生送杨楠到楼下,两人在单元门口站了三分钟——男生伸手想抱她,被她躲开了。”她顿了顿,把监控截图推过去,“这男生是谁?” 照片里的男生侧脸模糊,但校服领口的校徽和杨楠的一样——是江海市一中的。 杨楠妈妈的呼吸突然变重,双手死死攥着衣角,指节泛白。林北一忽然开口:“杨楠的日记里写过‘他说要是敢告诉别人,就把我们的照片发到班群里’。” 这句话像惊雷,杨楠爸爸猛地拍了下桌子:“是赵明恒!那个畜生!” 周茵和林北一对视一眼——终于有突破口了。 第13章 虚张声势 “赵明恒是谁?” “她同班同学,家里有钱有势的那个……”杨楠爸爸的声音发颤,“上个月杨楠跟他吵过架,回来哭了一晚上,说再也不想见到他。我们问怎么了,她死活不说……” “那你们为什么不追问?”林北一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穿透力,“是怕得罪赵明恒家?还是觉得‘女孩子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杨楠妈妈突然哭出声:“我们……我们是想等她考完试再说啊!赵明恒爸爸有钱有势,而且与好多当官的都有联系,要是闹大了,杨楠的学籍都保不住……况且我们还在他公司上班,我们好不容易搬到省城,在这个学校里有个学籍的,我们以为忍忍就过去了……” “忍到她怀孕,忍到她从楼顶跳下来?”周茵的声音冷下来,指尖在笔录本上划过“赵明恒”的名字,指甲几乎要戳破纸页,“你们所谓的‘爱她’,就是让她一个人扛着这些?” 一旁的林北一看着周茵激动的情绪,神色莫名。 杨楠爸爸猛地站起来,又被妻子一把拉住。林北一盯着他们紧握的手:“赵明恒家给过你们钱,对吗?” 两人的肩膀同时垮了下去。 “上周,赵明恒妈妈来过,塞了五万块钱,说‘这事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让我们就当没发生过’……”杨楠妈妈捂着脸哭,“我们一时糊涂啊!想着杨楠还小,这事传出去没法做人……” “而且,不仅这五万块钱,还有……” 她拿出手机,上面有一条短信,陌生的号码,上面写着“钱已经给了,别再闹了……” 周茵将电话发给技术组,让查这个号码的主人。 “所以你们就眼睁睁看着她揣着三个月的身孕,每天在学校被赵明恒堵,回家还要对着你们假装没事?”林北一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了情绪,不是愤怒,是某种冰冷的失望,“她跳下去那天晚上,是不是跟你们吵过架?” 周茵想起法医的话——杨楠胃里有未消化的食物,死亡时间推测在晚上七点到八点之间,而她家到学校步行只要十五分钟。 杨楠爸爸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她跟我说想把孩子打了,让我陪她去医院……我骂她不知廉耻,还说‘要是敢去,就别认我这个爹’……”他蹲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 “她摔门出去的时候,兜里还揣着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我当时以为……以为她就是闹脾气……” 屋子里静得可怕,只有压抑的哭声和窗外的蝉鸣。 周茵看着桌上那盘快馊了的菜——青椒炒肉,是杨楠日记里写过“妈妈最会做的菜”,现在油凝固成了白色,像一层冰冷的痂。 林北一站起来,走到窗边,背对着他们:“杨楠跳下来时,手里攥着半张照片——是她和你们的全家福,被撕成了两半,她攥着的那半正好是她自己的脸。”她顿了顿,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疲惫。 “她不是不想让你们知道,是你们从来没给过她开口的机会。” 如若语言能杀人,那定是从林北一嘴里说出的话,轻柔,冰冷,口中刀。 后来周茵是这样评价林北一的。 林北一只是三言两语便将杨楠父母的愧疚心激到了顶峰,全盘托出。 他们并不知道杨楠什么时候怀的孕,当事情败露时,他们唯一想到的便是街坊邻居怎么看他们一家。 连带着憎恶与恶心一起发泄给杨楠,让本就紧张害怕的杨楠更是没了半点主意,杨楠抵死都不说男方是谁,只是一贯沉默着,承受着父母对于她深深的失望。 眼见那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杨楠父母害怕事情败露,一气之下打了杨楠,傍晚她便跑出门,等接到通知时,看到的便已经是杨楠的尸体了。 离开杨家时,周茵开车,林北一坐在副驾上没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金属眼镜框。 “你怎么知道日记里有那句话?”周茵忍不住问——她没在日记里看到有这句话。 林北一转头看她,镜片后的眼睛亮了点:“猜的。” 她嘴角勾起一点极淡的弧度,“结合赵明恒妈妈送钱、杨楠父母的躲闪,不难推断是威胁恐吓。对付这种父母,就得用‘我知道一切’的气势打破他们的侥幸。” 周茵忽然笑了:“林教授这招‘虚张声势’,比我们的审讯技巧管用多了。” “不是虚张声势。” 林北一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是他们心里的愧疚早就绷不住了,我只是轻轻推了一把。” 车驶过江海市一中的校门,周茵看见几个穿校服的学生正围着公告栏,上面贴着“争创文明校园”的标语。 她忽然想起顶楼那道杂乱的掌纹——像一只绝望的手,在最后时刻徒劳地抓着什么。 “我们昨天查了杨楠的社交账号,发现她关注了一个‘校园霸凌求助’的匿名账号,最新一条动态是‘他又来威胁我了,’发布时间就在坠楼前1小时。” 她突然想起昨天林北一推测杨楠不是第一次尝试自杀时,她就让痕检科重点查了她的社交账号,果然有发现。 “嗯……” 林北一微微点头,事情朝着自己的猜想在发展。 “明天去会会赵明恒?”周茵转头看着一旁深思的林北一,问道。 林北一低头看着手机里张磊的资料:“他爸爸是赵英东,赵氏集团董事长。” 周茵挑眉:“难怪张局一直催着‘尽快结案’。” 两人再次对视,这次眼里没有试探,只有一种无声的默契——这案子,远比他们想的更复杂。 车里舒适安静的环境让得两人一间从刚开始的剑拔弩张的气氛变得缓和不少,周茵侧目观察着倨傲的坐在副驾驶,就算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也保持着后背挺直的严肃规整的样子。 她这人好像一贯如此,虽然自己与她只认识两天,可从她分析案情时的逻辑严谨与平时的严肃规整,周茵都能看出这人的严肃认真。 林北一忽然开口:“你刚才提到‘证明自己’时,眼里的痛不是装的。” 周茵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眼里闪过一抹慌乱,“林教授连这个都要分析?” “职业习惯。”林北一的声音柔和了点,“但我不追问——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事。” 车里安静下来,只有空调的微风声。周茵看着前方的车流,忽然觉得身边这抹清冷的白,好像没那么难相处了。 “等破了案,请你吃火锅。”她没头没尾地说。 林北一愣了愣,嘴角似乎动了一下,像在笑:“职责所在,不必了。” 周茵笑笑,并未说话,这人冷冰冰的,理性克制,连接受别人的好意都是习惯性的拒绝。 第二天一大早,周茵就发了短信给林北一,约好在学校碰面,可许久都未等到回信。 周茵心里有些不爽,随即便带人自行前往。 周茵一行开着库里南来到学校,倒是不怎么张扬,只是刚到校园广场边上,周茵就看到人群攒动处一道笔挺的身影,清冷孤傲,在人群里很是显眼。 那人在周围人的拥护下向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她今日身着淡蓝色立领衬衣,银色西裤,显得得体干练,黒直长发挽在脑后,配上那清丽骨相,温婉中带着疏离。 周茵呆愣在原地,这是自己第三次见林北一。 每次见她总有不同的发现,这人清冷中带着多变,却越发的激起周茵探究的**和兴趣。 林北一大老远就看见周茵,她今日穿着浅蓝色衬衫,光滑白嫩的手臂显露在外,站在这里看去,那腰带将腰身勾勒的纤细有致。左胸的警号熠熠生辉,右胸刻着“周茵”两个字的姓名牌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别样的光芒,那白皙的带着棱角的脸庞此刻远远的望着自己。 这倒是自己第一次见她穿制服,比起平时,多了些严肃。 她微微张口,却看到林北一朝自己眨了眨眼,似乎在阻止自己打招呼一般。 一直目送着这道身影离开自己视线,才被身后的老师问道:“你们来是为了调查杨楠案吧,我们全力配合。” 那老师态度热情,一脸的配合。 “谢谢,不过我们要先等等,一会我再找您。” 一旁的警员莫名的看着周队,不知她说等等是什么意思。 “哦,好的,那你们先忙,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 周茵目送着林北一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 “周队,还需要排查什么吗?我们现在是在等什么?” 一旁两位警员疑惑的看着周茵,不解的问道。 “你们去走访一下学生,看能不能有什么额外收获,我在这里等就好。” “哦,好的。” 两人不解但还是很快散了出去,各自寻找突破口,看能不能有所收获。 等人都走了,周茵捏了捏鼻头,眼底闪过一抹尴尬,连她自己都不明白,明明林北一没回信息,她却固执地觉得该等她一起行动——就像昨天随口说的那顿火锅,明明对方拒绝了,她却莫名记在了心上。 她靠在教学楼门前的柱子上,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忽然觉得这等待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第14章 赵明恒 林北一忙完手头的事走出报告厅时,周茵正倚在校门口的立牌下,双臂紧抱,一身常服衬得身形愈发高挑,随性中带着股干练。 见林北一走来,周茵迎上前去,周围的老师和领导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两人身上——一个清冷疏离,一个洒脱利落,倒成了校门口一道惹眼的风景。 “多谢,就送到这里吧。” 林北一转身对陪同的几位校领导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分量,说完便走向周茵。 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清冷如旧:“周队怎么还没走?” “早上发的信息,没见你回。”周茵语气随意,倒不像在追问。 林北一掏出手机,看着周茵发来的信息,淡然道:“今早忙,没看见。” 周茵自觉不该揪着这事来说,便迅速转换话题。 “林教授今日来是?” “讲座……” “这么一所普通高中能请得动林教授?” 周茵这话不是打趣,而是事实,林北一的讲座邀约向来排到半年后,寻常高校都能请。 “因为发生了杨楠的事件,上层领导安排我来开一期法律讲座。”林北一解释的简洁。 “随便派个学生就行了,还难得你来跑一躺?” 说着,周茵与林北一一起朝着教学楼里走去。 “在查赵明恒之前,我俩先去找一下这个学校的校长,或许他那里会有意外收获。” 林北一突然出声道,周茵虽疑惑,还是点了头。 接待她们的正是周茵刚才见到的那位特别热情的老师。 “林教授,周队长,杨校长这会正好在办公室,你们请。” 听意思她已经将周茵的到来告知校长了。 两人敲门,里面传来一道浑浊的声音。 “请进。” 周茵率先推门而入,林北一紧随其后。 “林教授,周队长啊,请坐……” 杨校长起身伸手示意,身后那老师已经端着两杯茶放在两人面前,便点头微笑着出门,且顺带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行事周到的不像个老师,倒像个秘书。 “不知周队长和林教授来是要?” 杨校长已经落座,他年近五十,两鬓有些花白,厚厚的眼镜后面那双眼睛有些浑浊。 “我们来调查杨楠案,来问您一些事情。” “杨楠案?不是已经定性为自杀了吗?” 杨校长眼里闪过一丝慌张。 周茵看着慌张的杨校长,再想起张局催促自己以“自杀”尽早结案的短信,加上赵明恒爸爸赵英东有钱有势,她似乎猜到些什么,她们如今还在调查中,别人就已经知道定性为“自杀”了? “自杀?您从哪里得到的信息?” “啊……” 杨校长自知失言,面色尴尬,“道听途说……道听途说。” “不知杨校长对杨楠这件事怎么看?” 一旁的林北一清冷的声音传出。 杨校长略作沉吟,道:“我承认我们对于学生的心理教育工作做的很不到位,杨楠心理出现问题,我们没有及时发现,是我们的问题。” 这人倒是会推脱责任,只揽上心理教育不到位这一个问题。 “但你们也知道,我们学校历年来升学率最高,或许为了升学率,我们老师对于学生要求严格了些,可我们得对得起家长对我们的这份信任啊。” 杨校长说的情真意切,周茵两人互相对视一眼。 “杨校长,据我所知,学校楼层是不能高于四楼的,不知你们学校怎么会有五层楼呢?” 提到这个,杨校长眼神闪烁,他说左手反复摩挲着办公桌抽屉,那里藏着一封教育局刚下发的“校园安全整改通知”。 “这个我们当时是向政府打过报告的,政府也同意了的,这里还有他们同意的意见书。” 杨校长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关于江海市第一中学加盖楼层的审批意见”,上面倒是明明白白写的“同意”。 “不知周队记不记得那日顶楼时你说过的一句话?” 林北一突然转头询问着周茵,让得周茵一阵茫然。 “你说工作时间不要穿高跟鞋,不安全。” 周茵突然想起来那日林北一细长的高跟鞋,脑海里似乎也浮现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尖锐的声音。 周茵不明所以的看着已经将目光转向杨校长的林北一。 “不是我穿高跟鞋才滑倒的,按理说,门口位置是应该要做防滑处理的,而本校楼顶好像未做这样的处理。” 周茵惊愕地看着她,当时她走过时,也觉得有些滑,但未放在心上。 “且按理说学校楼顶围墙高度应该不小于1.2m,可本校加上可踏面也才1.1m,好像并不符合规定。” 林北一三言两语就让杨校长哑口无言,面上渗出一层汗水,他慌张的擦着汗水,嘴角抽搐着,总算是明白了林教授的厉害,决计不敢再次乱说什么。 “现在杨校长对于杨楠案是否想起些什么了?” 林北一见杨校长已经招架不住,才缓声道。 杨校长眼里闪过一丝挣扎,最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说道:“杨楠本身学习是很好的,人也长的漂亮,我倒是听说赵明恒跟她走的挺近。” 说到这里,杨校长突然停下,好像这些已经耗费了他很多力气,自此他绝口不说。 林北一对着杨校长微微点点头,转身看向周茵,两人对视一眼便转身离开。 “我们就这样放过他了?” 周茵不解,无论是林北一刚才说的哪一条,都能定杨校长的罪。 “以我们现在掌握的,最多定他个监管不力的罪责,能坐到他这个位置,这已经是他所能交代的最大限度了。” 周茵点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又一路走到高三那层教学楼。 教学楼走廊里,上课铃刚响,此刻学生们正往教室涌,两人逆着人流走。虽然两人身高都不低,但高三学生各个人高马大,瞬间将两人淹没在人群。 林北一皱着眉头看着眼前逼近的人群,身形有些不稳,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林北一感受着身侧人坚实有力的臂膀,略微挣扎着。 “别动,马上就好。” 周茵手臂揽着林北一纤细的肩膀,只觉得这人真的好瘦,感受着这人略微的挣扎,出声提醒着。 这样的拥挤持续了大概四十秒左右,原本拥挤的楼道瞬间空旷的只剩她两人,刚从这样拥挤的气息中解放出来,两人都有点懵。 林北一轻咳一声,周茵转头望去,看着自己的手臂还揽在林北一的肩膀上,侧目看着她皱着的眉头,周茵立马松开手臂,尴尬的笑笑。 “高三13班。” 周茵局促地望向四周,看到人流将两人推到这个班跟前,巧的是,赵明恒就在这个班。 周茵压低声音,往她身后的13班教室努努嘴,“赵明恒在里面。” 林北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靠窗第三排坐着个男生,正低头玩手机,侧脸轮廓张扬,手腕上戴着块限量款手表——和监控里送杨楠回家的男生对上了。 “已经上课了,”林北一拉着周茵推到楼梯间,“你想怎么做?” “等下课直接把他带走问话。”周茵顿了顿继续补充道,“他爸是赵氏集团的老总,跟市局的李副局长是世交,硬碰硬容易出岔子。” 林北一略作沉吟道:“还是告诉他老师,让老师带到办公室,我们再带走问话。” 毕竟涉及到未成年,且在学校,老师具有监管权,还是要告诉老师的。 “可以。” 周茵也不废话,两人直接找到高三13班班主任,告诉他她们的意图。 那老师也是极配合,说道:“我待会将他带来,你们单独聊。” 大概过了五十分钟,那老师推开门走进来,身后跟着赵明恒。 男生吊儿郎当的晃进来,看见周茵两人时愣了下,大喇喇坐在椅子上,随即嗤笑:“警察?找我干嘛?” 周茵并未说话,只是掏出杨楠照片放在桌上。 赵明恒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躲闪着:“她……她怎么了?” “你说呢?” 林北一关上门,语气平静,“杨楠怀孕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赵明恒猛地站起来,椅子被撞的发出刺耳的声响,“我跟她早就没关系了!” “没关系?”周茵拿出监控截图,“上个月三号,你送她回家;上周二,你在操场上扇了她一巴掌;她跳楼前一天,你们在天台吵了四十分钟——这些‘没关系’?” 赵明恒的脸涨得通红,从愤怒变成慌乱:“是她自己缠着我!我让她把孩子打了,她非不肯……” “为什么不肯?” 林北一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是不是你们发生关系之前,你曾许诺你会负责到底。” 这句话像针,扎的赵明恒浑身一颤:“你怎么知道?” “杨楠的日记里写了。” 林北一撒谎时脸不红心不跳,眼神却死死盯着他,“她还写,你说要是敢告诉别人,就曝光与她的聊天记录——那些你逼她拍的照片。” 赵明恒的防线彻底垮了,蹲在地上抓着头发:“我就是吓唬她的……我爸要是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周茵拿出手铐:“跟我们回警局,把话说清楚。” 另外两位警员将赵明恒押回警局,办公室里只剩下周茵和林北一,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道笔挺的身影上。 “你这么笃定是他?”周茵问。 “猜的。” 林北一向外面走去,“杨楠的日记里反复提到‘他总说我跟别的女生不一样’这种话,通常是自负的男生用来哄人的,而他的家世以及刚才进来时那满脸轻狂的样子。” 她顿了顿,“加上你说赵家跟你家有过节,不难联想。” 周茵挑眉:“你还查我?” “周队的背景,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林北一抬眸,眼里带着笑意,“毕竟,能开得起库里南的刑警队长,不多见。” 周茵忽然想起自己说过“证明自己”的话,原来她早就查清了——周茵的父亲是商界大佬,可因为忙于生计很少管过她,她从小基本是放养式长大。 小的时候,她一直以为父母是忙于生计,但长大后她才明白原来他们早就貌合神离,所以才未关注她。 从小她就懂得察言观色,善于伪装。当刑警除了证明给他们看以外,更多的实则只是找点刺激而已。 想到这些,周茵眼里闪过一抹痛苦。 “下次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不用查。” 周茵郑重的说道,林北一闻言,脚步顿了顿,侧目看她,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第15章 赵明傅 两人回到警局,赵明恒戴着手铐坐在那里,一脸颓丧。 见两人过来,赵明恒突然向着周茵扑了过来,喊道:“赵姐姐,这事真跟我没关系。” 他一改刚才的态度,应该是突然想起来周茵是谁,他们两家是竞争关系,早前他们也见过一面,那时他还小。 周茵一把推开快要扑到自己怀里的赵明恒,将他按在椅子上。 “若跟你没关系,我们自然放了你。” 她伸手轻拍了拍赵明恒的肩膀,以示安抚。 “但前提条件是你要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 说罢,周茵回到了座位上,旁边坐的便是林北一。 周茵看了看林北一,见她只是沉眸看着赵明恒,并没有提问的打算,周茵便率先开口道:“现在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我……” 赵明恒吞吞吐吐。 “你最好说实话,虚假证言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见赵明恒吞吞吐吐,周茵突然厉声说道,让得坐在对面的赵明恒腿突然打起摆子来。 从来没见过周茵这般严肃过。 “我……” 就在赵明恒再三思量,准备交代时,门突然被打开。 一道修长身影闯了进来,他身穿高定西装,头发向后梳起,脸部线条匀称,倒是长的周正,只是细长的眼角让人觉得狡黠无比。 “明恒。” 他三两步跨到赵明恒跟前,将赵明恒挡在身后,看向对面的周茵。 眼眸里情愫一闪而过,好久没见周茵了,不曾想,再见是在这样的状态下。 “周茵,他犯什么错了?他只是个高中生,你们莫名其妙将他带到警局,你知道对他会造成怎样的伤害吗?” 一番质问,却惹得起周茵莫名烦躁。 她悠悠开口道:“他与杨楠事件有关,我们只是例行询问,并没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不要激动。” “去,给赵先生倒杯水,让他冷静一下。” 周茵对一旁警员说道。 “他怎么会与什么杨楠有关,怕是你们找错人了。” 赵明傅见周茵这般冷淡,眼眸里闪过一丝苦涩。 “是否有关是侦查的结果,不是你说无关就无关的。” 周茵脸上浮现明显的不耐烦。 “赵先生,我们正在工作,无关人员不能在旁,请你马上出去。” 被周茵这般呵斥,赵明傅定了定心神,咬着牙说道:“你们没有逮捕令,只是常规的问询,明恒是未成年,按理家属是可以在旁的。” 抬眸看着赵明傅,竟是没想到他对于法律也有所了解。 周茵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可他现在这样激动的样子根本无法正常询问。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安静坐在一旁听我们询问;二,现在就出去,等待询问结果。” “周队……” 一旁警员提醒道,这怕是不合规矩。 “无妨……” 一直未说话的林北一突然开口道,点头示意周茵继续。 满脸烦躁的周茵转头看了看林北一,见那人依旧清冷孤傲,不知怎得,周茵内心的烦躁都被捋顺不少。 赵明傅犹疑了一下,便选择了第一种。 见赵明傅终于冷静下来,周茵摆摆手,安抚赵明恒坐好。 “现在能说了吗?” 谁知赵明恒突然一改刚才的态度,许是觉得赵明傅的到来给他撑了腰,此刻眼里早没了惊慌,满是不屑。 此刻的他倒是妥妥的赵家二公子的做派。 “周大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杨楠我根本不认识。” “你……” 一旁的郑天一气不打一处来,看着这半大小子张狂的没边的样子,就想揍一顿。 周茵摆摆手,示意郑天一不要冲动。 “无妨,我们先来看个东西。” 说着,周茵将身旁的笔记本电脑转向赵明恒的方向,视频里播放的正是上个月三号,赵明恒送杨楠回家,两人拥抱的画面。 看到这个画面,虽然知道自己只是死鸭子嘴硬,可他心里认定哥哥一定有办法,所以才一改之前的态度,他看向一旁的赵明傅。 此刻的赵明傅全部注意力都在电脑上,并未注意到赵明恒慌张的眼神。 “说一说吧。” “我……” 他哑口无言,却还在试图狡辩。 “杨楠怀孕了,你知道吧?” 赵明恒早就六神无主了,只是无措的摇着头。 “我不知道。” “啧……” 周茵略有些烦躁,没了耐心,她招招手,郑天一便拿起棉签,一只手箍住赵明恒嘴巴,准备提取DNA。 赵明恒此刻已经愣在原地,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掉。 “你们干什么?” 一旁的赵明傅猛地站起身,一把箍住郑天一。 周茵坐在前面,目光淡淡扫视着赵明傅,继续说道:“杨楠已有身孕三个月,我们已经为她做了尸检,她肚子内未成形的婴儿组织我们也已经提取,只需要与赵明恒的DNA进行比对,就能知道孩子父亲是谁。” 说罢,周茵身体前倾,像是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林北一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金属眼镜框在白炽灯下闪着冷光。她没看慌乱的赵明恒,反而将目光落在赵明傅紧绷的脸上——他西装袖口的纽扣松了一颗,他眼神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周茵,显然不是第一次应对这种场面。 “赵先生对法律的了解,不止于‘未成年保护法’吧。”林北一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精准地打断了周茵与赵明傅的僵持。 “比如《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三十条,对未成年进行询问时,家属在场需以‘不干扰侦查’为前提。”她抬眸看向赵明傅,眼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而你刚才试图阻止取证的行为,已经构成干扰。” 赵明傅脸色微变,他没想到一直沉默的白衬衫女人如此敏锐。 周茵趁机给郑天一眼色,棉签顺利擦过赵明恒的口腔内壁。 赵明恒的哭声陡然拔高,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不是我!我跟她早就断了!” “断了?”周茵将监控画面放大,定格在两人拉扯的瞬间——杨楠校服领口被扯开,露出锁骨处的淤青,“上个月三号,你送她回家;上周三下午放学后,你们在教学楼后的小巷里争执了十七分钟,她哭着抓你的胳膊,你甩开她时说了句‘别逼我’。上周二,你在操场上扇了她一巴掌;她跳楼前一天,你们在天台吵了四十分钟——这叫‘断了’?” 周茵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持续的威胁恐吓,导致杨楠不仅一次的尝试自杀,你可知道?” 赵明恒的脸瞬间惨白,眼神飘向赵明傅,像是在求救。赵明傅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青春期的孩子打闹很正常,不能说明什么。” “是吗?”林北一忽然转向赵明恒,语气平淡得像在聊天气,“你曾说过如果她敢说出去,就让她爸妈失业’,”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扎进赵明恒心里。他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恐:“你怎么知道……” “日记锁芯是普通的梅花锁,学校门口的文具店就有同款钥匙。”林北一抬眸,看着慌乱的赵明恒,“更重要的是,你刚才说‘不知道她怀孕’,但监控里她上周穿的校服裙子,腰围比现在宽三厘米——一个女生突然收紧腰围,要么是减肥,要么是想遮住什么。你跟她相处一年,会注意不到?” 赵明恒的防线彻底崩塌,他瘫在椅子上,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是她先缠上来的!她说如果我不跟她在一起,就去告诉老师我们……我们在天台接吻!”他突然拔高声音,到现在为止,还在推脱责任,“她出事前一天还跟我说,要去医院‘处理掉’,让我给她钱……” 说话已经毫无逻辑可言,可周茵还是抓住关键漏洞。 “你给了吗?”周茵追问。 “我……我偷了我哥的卡,取了五千块给她。”赵明恒的声音越来越小,“她说处理完就再也不找我了……” 一直沉默的赵明傅突然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林北一捕捉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压抑什么。 “五千块不够做人流手术。”林北一转向赵明傅,“尤其是正规医院需要监护人签字。杨楠没告诉父母,只能找私立诊所,那里的价格至少是这个数的三倍。” 她顿了顿,眼眸里闪过一丝锐利,“你弟弟拿不出钱,谁替他补了差额?” 赵明傅的呼吸明显乱了。 周茵立刻会意,低声让郑天一查赵明傅近一个月的转账记录。 “与他无关!” 赵明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明恒只是被她蛊惑了,一个巴掌拍不响,那女孩本身就……” “本身就该被威胁、被勒索?” 周茵猛地拍桌,桌上的文件震得哗啦响,“赵明傅,你别忘了杨楠现在是一具尸体!一个怀孕三个月的未成年尸体!”她的眼神像淬了冰。 “你之前说过的‘钱已经给了,别再闹了’,到底是给谁钱?给杨楠,还是给替她做手术的人?” 周茵突然说道,她自然查出之前发给杨楠妈妈信息的电话是赵明傅,只是她想诈一诈。一旁的赵明傅一脸惊愕地看着他,并未说话。 赵明恒突然尖叫起来:“不是我哥!是……是我爸!他知道后把我锁在家里,说会处理好……”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问询室里。赵明傅的脸瞬间失去血色,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墙上。 他才明白周茵刚才所说为何,原来只是一个烟雾弹,可自己这弟弟偏偏往进跳。 林北一看着他失态的样子,指尖停止敲击桌面:“赵先生刚才说‘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你父亲处理‘麻烦’的方式,你应该很清楚吧?比如……五年前你在国外留学时,那个爆出你‘学术不端’的女同学,后来突然转学了。” 赵明傅猛地抬头,眼里第一次露出真正的恐惧,过往的痛苦的记忆全部涌入脑海。 周茵立刻给郑天一发消息:“查赵氏集团五年前的海外资金流向,以及杨楠出事前三天所有私立诊所的就诊记录。” 她神情莫名的看了看一旁失神的赵明傅,随即转向缩成一团的赵明恒,“最后一个见到杨楠的人是谁?” 赵明恒哆嗦着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是杨楠站在顶楼门口的背影,拍摄时间是那天晚上七点,配文是“他说在这里等我谈清楚”。 照片里,杨楠的校服口袋鼓鼓囊囊,像是塞着什么东西。 林北一放大照片,看清她手腕上戴着的红绳手链——与顶楼墙沿的纤维残留颜色一致。 “她不是来跳楼的,”林北一抬眸看向周茵,眼神锐利,“她是来赴约的,手里还拿着证据。” 周茵突然想起顶楼那半枚奢侈品牌纽扣,心里咯噔一下。 她看向赵明傅,他正死死盯着那张照片,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郑天一,”周茵站起身,声音冷硬,“带赵明傅去做指纹比对,重点比对顶楼那枚纽扣上的痕迹。” 赵明傅没有反抗,只是在被带走时,回头看了一眼赵明恒,眼神复杂得像揉碎的玻璃。 第16章 绑架顾问 问询室里只剩下周茵和林北一。 赵明恒还在低低地哭,周茵却觉得空气里的寒霜散了些,只剩下一种紧绷的、即将破晓的焦灼。 “那枚纽扣,”林北一忽然开口,“是去年赵氏集团年会的定制款,只有高管和家属能拿到。” 周茵看向她,“你早就猜到牵扯赵家高层?” “从赵明傅说‘钱已经给了’的时候。” 林北一揉了揉眉心,露出眼底淡淡的青黑。平时看惯了严肃理性的样子,现在不似平常那般清冷,反倒多了些清丽骨相承托下的温婉魅惑。 “一个能让家长说出‘别再闹了’的麻烦,从来不是青春期恋爱那么简单。” 她抬眸看向周茵,镜片后的疲惫被锐利取代。 “杨楠的后仰坠楼姿势,不是因为一心向死,是被人从背后推下去时,本能地想抓住什么——比如,推她的人衣服上的纽扣。” 周茵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顶楼墙沿那道深2mm的蹬踹痕迹,想起女孩指甲缝里模糊的皮屑,突然抓起外套:“去查赵氏集团的年会名单,重点查身高180cm左右、穿42码鞋的男性高管。” 林北一跟着站起身,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这次没那么刺耳了。 “还有杨楠的日记,”她补充道,“最后一页被撕掉了,撕痕很新,应该是被她自己藏起来了。” 周茵转头看她,突然笑了——不是之前的玩味,是带着点认同的、松快的笑。 “林教授,你这脑子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林北一抬眸,眼底的情绪一闪而过:“比周队强行拽人上车的力气,可能多一点。” 周茵的脸又热了,想起之前拽着林北一胳膊上车的情景,那时因为着急,现在想来多少有些不妥。 看着此刻这人略带玩味的笑,周茵伸手想去拽她的手腕,却在半空中停住,改成了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请林教授跟我去赵家老宅转转?据说赵董事长今晚在那里开家庭会议。” 林北一看着她难得收敛的动作,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虽然是库里南,知道拉风,但希望周队还是开车稳一点。” 她走向门口,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松动,“别再让人以为你要绑架顾问。” 周茵握着方向盘的手不易察觉的抖动了一下,嘴角微微牵起,这人如今开自己玩笑可谓是驾轻就熟。 警笛声在夜色里响起,周茵发动车子时,瞥见副驾驶座上的林北一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是杨楠的社交账号主页——最新一条动态下,有个匿名账号留了言,只有一个字:“等”。 周茵握紧方向盘,感觉这场看似清晰的“自杀案”,终于要撕开那层裹着利益和罪恶的伪装了。 她侧目看向一旁的林北一,依旧挺直脊背,倨傲的靠在椅背上,沉眸思考着。 周茵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互相试探与剑拔弩张,和这几次合作的默契,心里对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女人早就放下了戒备。 看着她今日穿的白衬衫,觉得她是自己见过穿白衬衫最好看的,她本身就消瘦,肩膀是一字肩,后背笔挺。 白衬衫挺阔的布料将她纤细的身子完全包裹,显得型而有致。突然觉得身边这抹清冷的白,好像也没那么难相处。 赵家老宅隐在城郊的梧桐深处,铁艺大门上的鎏金花纹在车灯下泛着冷光。周茵刚把车停稳,就见管家模样的老人迎上来,语气客气却带着疏离:“赵董正在开会,不方便见客。” “我们可不是客人。”周茵亮出手铐,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请转告赵董,我们需要了解杨楠坠楼前的行踪,以及他儿子赵明傅昨晚七点的活动轨迹。” 管家脸色微变,刚要再说什么,客厅的落地灯突然亮起。赵英东坐在红木沙发正中央,指间的雪茄燃着火星,他没看周茵,目光落在林北一身上:“林教授大驾光临,是为了那女娃的事?” 林北一摘下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在暖光里显得柔和些:“赵董认识我?” “去年高校论坛上,你揭穿了我们资助项目里的论文造假。”赵英东弹了弹烟灰,“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太锐了容易伤着自己。” 林北一沉眸,并未答话。 他抬了抬下巴继续道:“明傅已经跟我说了,是那女孩敲诈勒索,明恒一时冲动才……” “敲诈?”周茵把尸检报告拍在茶几上,“怀孕三个月的未成年人,被你小儿子长期威胁不止一次尝试自杀,最后坠楼身亡。赵董管这叫敲诈?” 赵英东的脸色沉了沉:“周队长说话要讲证据。” 赵英东知道周茵的作风,也知道周家就这一个独生女,那两口子貌合神离,不怎么管周茵,为了气她父母,听说她竟然考了警校,后面又进了刑侦支队,还当上了支队长。 如今看见这丫头做事着办雷厉风行,才觉得这周家丫头不是好惹旳。 可就算这样也不能让周茵骑在头上拉屎。 周茵抬眸看着赵英东,眼眸里满是戏谑。 见他不说话,周茵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赵明恒自己犯下的事该承担什么责任就承担什么,我不是针对你,我是维护法律的公平正义,不管这事在谁身上,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见事情到这一地步,赵英东脸上浮现一抹疲惫,他深深地看着周茵。 自己与周明成斗了一辈子,这老了自己的两个儿子竟是抵不过这周明成放养长大的小丫头。 他暗暗叹气,半晌后才张口说道:“阿茵啊,这人老了就想着孩子承欢膝下,你能不能看在咱两家这么多年的份上,对明恒网开一面?再说我与你父亲前两天还见过一面来着。” “赵董事长……” 周茵一听她提她父亲,心里憋着一股气,她从小属于乖乖女的样子,父母忙于生计,对,就是忙于生计,对自己疏于照顾。 后来长大了她才明白,不仅仅是忙于生计,他们二人貌合神离,从没有感情,导致经常吵架,冷战。 所以从小周茵就学会察言观色,在父母跟前装作乖乖女,讨他们的欢心,生怕有一天他们不要自己了。 在这样压抑的环境长大,对周茵来说唯一有安全感的事那便是钱了。相对于他们的爱来说,钱似乎比从他们身上得到爱来的容易得多。 她父母对钱这方面从不给自己设限,一张黑金卡自己从小学开始就拿着,可以随意挥霍,没有上限。 所以从小周茵便对钱没有概念,过的纸醉金迷,现在想来当时的朋友似乎都是用金钱买来的,所以她便觉得什么都能轻易得到,便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珍惜的。 久而久之,很快便觉得索然无味,她需要更大的刺激来刺激自己的感官,让她觉得自己是活着的,生活除了钱以外还是有意义的。 所以她念了警校,考了警察,似乎也没有受到父母的反对,当然,更没有得到他们的支持。 之所以考警察,一部分为了向别人证明自己,一部分为了寻求刺激,这无聊的生活才好像让她有了些感觉。 林北一看着周茵眼里压抑着的苦痛。 “赵董事长,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周队做为刑警支队队长,更应以身作则,怎能徇私枉法?”林北一忽然开口。 目光扫过墙上的全家福——照片里赵明傅身边站着个穿西装的男人,领口别着的徽章与顶楼那枚纽扣花纹一致。 “这位是您的侄子赵宇吧,监控显示他在杨楠出事那晚七点在学校附近出现过。” 林北一走上前盯着全家福里赵宇的照片边看边说。 “如若我观察的不错的话,他应该穿的是42码鞋,身高183cm,倒是符合顶楼蹬踹痕迹的受力分析。” 一旁愣神的周茵听着林北一的分析,也将目光转向那张照片。 赵英东捏着雪茄的手指猛地收紧,烟灰簌簌落在西裤上。 赵明傅突然站起来:“跟小宇没关系!是我……” “是你替他处理了杨楠带来的日记最后一页,对吗?”林北一打断他,眼神冰冷。 “那页纸上应该写着赵宇的一些把柄,或许是杨楠与赵明恒谈恋爱期间无意中从赵明恒口中得知的,才被他灭口。” 她转向赵英东,“你让赵明傅补的‘差额’,根本不是手术费,是封口费吧。可惜杨楠没拿,她要的是公道。” 这时郑天一的电话打了进来,周茵开了免提,他的声音带着急促:“周队,查到了!赵宇昨晚租了辆黑色轿车,行车记录仪拍到他七点十分进入学校后门,七点四十离开。还有杨楠的储物柜里,发现了被撕碎的银行流水,上面有赵宇转账给境外账户的记录!” “原来是你挪用公款的证据。” 林北一心下了然,她一直想不通什么样的事情能让赵宇去杀害一个有着身孕的未成年女子?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赵英东猛地将雪茄按在烟灰缸里,发出刺耳的碾压声:“是她自找的。一个学生不好好读书,整天盯着别人的私事……” “所以就该被推下楼?”林北一的声音冷下来,“您的公司能有今天,靠的就是这样‘处理’麻烦?” 那一直藏于暗处的赵宇从二楼冲下来,脸涨得通红:“是她先勾引明恒,还想拿那些破账威胁我!我只是想抢回来,谁知道她自己往后倒……” “她口袋里的录音笔,应该录下了全过程。”林北一看着他慌乱的眼神,“就在你扯她头发的时候,笔盖弹开了,现在正在技术科恢复数据。” 赵宇腿一软,瘫在地上。 赵英东长叹一声,靠在沙发上闭上眼:“事已至此,我会承担所有责任。” “承担?”周茵拿出逮捕令,“赵宇涉嫌故意杀人,赵明傅涉嫌包庇,而你涉嫌妨碍司法公正。这不是‘承担’,是伏法。” 周茵坚定有力的声音响彻在客厅里。 警灯再次亮起时,林北一看着被带走的赵家父子,忽然想起杨楠日记里的一句话:“梧桐树的叶子落了,就没人能看见阴影了。”她抬头望向老宅院里的梧桐树,月光正透过叶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 周茵走过来,递了瓶矿泉水给林北一:“在想什么?” “在想如果杨楠没遇到他们,现在应该在准备高考。”林北一拧开瓶盖,“她的模拟考成绩,全校前三。” 林北一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疲惫。 周茵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至少我们让阴影见了光。” 她看了眼腕表,“现在是凌晨三点了,我们去吃碗面?” 林北一抬眸,正好对上她眼里的光,像刚才穿透树叶的月光。 她点了点头,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这次竟带了点轻快的节奏。 第17章 你在哪?我去找你 这起案件因为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很快便提起了诉讼。 只是诉讼结果却是让周茵大跌眼镜。 周茵他们对于这几人分别上诉的诉求是赵宇故意伤害罪、赵明恒性侵未成年人、赵英东涉嫌妨碍司法公正、赵明傅包庇罪。 可实际判下来时,赵宇因为证据不足,不足以定位故意伤人罪,且他坚持过失致人死亡,加上挪用公款被赵英东一笔抹过,所以他只判了三年有期徒刑。 赵明恒因□□罪本被判5年有期徒刑,但因为杨楠父母写了谅解书,也只判了3年。 而赵英东更是离谱,只是判处了15日的拘役。 赵明傅因包庇罪,且包庇的是近亲属,所以给予从宽处理,是判了一年。 周茵因不服审判结果,准备再上诉时,却被告知杨楠父母已经撤案,这让周茵从未有过的疲惫。 警队所有人员与林教授尽心尽力破案,杨楠尸骨未寒,而她的父母已经拿着巨额赔偿金开启了新生活。 这个案件就这般草草收场。 案件结束后,除了杨楠那个漂亮的年轻生命消逝以外,似乎这件事都是渐渐淡化下去,很少有人能提起,周茵不由得惋惜,也为杨楠不值。 可在那样无助的情况下,赵明恒催促打胎,父母催促,不待见的情况下,似乎所有过错都在她身上,可明明她没任何错,有错的是别人啊。 赵明恒冲动行事,没有安全措施。 杨楠父母对于别人对他们的看法甚至于大过自己孩子的命,这样的爱可怜可叹。 周围同学的冷眼旁观与漠视。 赵家众人的金蝉脱壳,在案件刚发生时,周茵就发现他们官官相护,可奈何没证据,自己只能尽力让赵宇为杨楠的命负责,可交给法院,连着最基本的都保证不了。 周茵不免对江海市的司法公平感到失望至极。 周茵难得休息,她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流,这世界好像并没有因为杨楠的去世有任何的改变。 想到杨楠被鲜血染红的白衬衣,她脑海突然浮现一道身影,那朵高岭之花,那被花草簇拥的浅笑嫣然的她。 说起来大概有三周没见林北一了,局里没有案件,她便不用来。 想到这里,周茵情绪瞬间低落,答应的火锅一直没有兑现,她很想知道林北一对于这件事的看法。 周茵素来不是一个内耗的人,想到这里,她拨通了林北一的电话。 “嘟嘟……” 铃声过后,电话被接起。 “喂……” 周茵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听筒里清冷的嗓音像淬了冰,却奇异地浇不灭她心头莫名蹿起的火。她对着话筒憋气,半晌没出声——明明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虎话到嘴边却成了堵在喉咙里的闷火。 那边沉默得像深潭,连呼吸声都淡的听不清。周茵正想挂断电话,林北一的声音又漫过来:“周队,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打?”她冲口而出,尾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发颤,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狗。周茵火气蹭的上来,连带说的话都是带着火药味。 那边的林北一破天荒的竟是没有反驳,也没有挂断电话,只死寂在听筒里蔓延,周茵后知后觉地懊恼——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出息,把案子里的窝囊气撒到这人身上?刚想开口道歉,那边却轻轻叹了口气。 “你在哪?”林北一的声音软了半分,“我过去。” “找我?” 周茵愣住,这是自己怎么也没想到的,以林北一的性子她以为她从来不会主动说出这样的话,她怎么会主动找自己呢? 报出咖啡馆地址时,她的指尖还在发烫。挂了电话才后知后觉的烦躁——她对着玻璃理了理乱发,又扯了扯皱巴巴的工装裤,忽然嗤笑一声:“周茵啊周茵,见个同事而已,你慌什么?” 她们只是同事关系,来也只是探讨案情而已。 这般想着的周茵突然轻松起来,坐姿也是轻松惬意,整个人都窝在沙发上,紧闭着双眼假寐着,长长的卷发慵懒的披散着,整个人显得随意慵懒。 这也是林北一看到的周茵,这样的周茵自己倒是第一次见,不像工作场合的她总是神经紧绷,犹如一个蓄势待发的猎豹一般,带着刑警的警惕性,现在的她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 夕阳把咖啡馆染成时,林北一推门进来。黑色风衣敞开着,里面是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裹着笔直的腿,长发松松的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颈侧。她径直走到周茵对面坐下,目光扫过她眼底的红血丝,没说话。 今日的她穿着宽大的毛衫,工装裤,周茵属于那种瘦而不柴的,浑身透着股力量感,整个人都被装在宽大的衣服里,倒是显得慵懒随意。 “你喝什么?” 周茵见林北一落座,问道。 林北一抬手叫住服务员,指尖在菜单上敲了敲,“一杯拿铁,不加糖。” 下午的咖啡馆人不多,夕阳渐渐西斜,余晖透过玻璃洒在桌椅上,地面上,映着两道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的身影。 林北一看着周茵的侧脸,棱角分明,只是今日满是疲惫,少了些锐利。 “这个事全部都解决了?” “嗯,结案了。” 周茵眼里满是落寞。 林北一知道,做为这个案件的参与者,后面结案的结果自然有人第一手传给自己,大概也明白周茵落寞的原因。 “你对结果不满意?” 林北一捏着勺子,轻轻搅动着被子里的咖啡,那好看的心形花色瞬间被搅得没了形状。 “你早知道了?”周茵挑眉,眼底的疲惫里翻起点锐色,“那你觉得这判的像话吗?赵宇三年,赵明恒三年,赵家这是把法院当自家后花园逛呢?” “事实调查清楚了不是吗?” “可他们都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林北一抬眸看了一眼周茵愤怒的眼神,继续沉眸在被子里画着圆圈,那乳白色的泡沫随着她的搅动变换了形状。 “你觉得赵宇应该判多久?” “故意杀人!至少十年!”周茵猛地攥紧拳,指节叩在桌上发出闷响,“我们查了这么久,杨楠的尸骨还没凉透,她爸妈就拿着钱跑路了!这叫什么事?” 周茵那刚才因为林北一的到来卸下的火气又涨了上来。 听着周茵逐渐增大的声音,林北一停下搅动的动作,缓慢的将勺子放在盘子上,身子向后坐去,缓缓抬眸认真注视着周茵。 “证据呢?”林北一的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扎过来,“能直接钉死赵宇故意推人的证据,你有吗?” 周茵噎住,案卷里的细节在脑子里翻涌,那些监控死角、模糊的证词、被赵英东抹掉的公款记录……她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凌厉褪成一片疲惫:“没有,可这就能成为他们脱罪的理由?” “法律讲证据。”林北一转动着咖啡杯,杯底与桌面摩擦出轻响,“但人心不讲。” 她抬眸时,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嘲讽:“杨楠爸妈拿了钱,赵明恒用赔偿换了谅解书,赵英东用关系压下了案子,你以为这是司法不公?周茵,这是人性。” 她声音轻轻的,可却说着周茵不得不承认的残忍现实。 “你就这么冷眼旁观?”周茵的声音徒然拔高,周围几桌客人投来目光,她却毫不在意,“我们当警察的,不就是要跟这些狗屁人性较劲吗?” “较劲有用吗?”林北一往前倾了倾身,风衣领口滑落,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 “你觉得促使杨楠跳楼的仅仅只是赵宇的逼迫吗?” “难道不是吗?” 听着林北一缓慢的声音,不知怎得,周茵莫名的不爽。 “杨楠约赵宇上天台时,她爸妈在催她打胎;赵明恒哄她上床,她同学在背地里起哄;除了这些有充足证据都没能让他们付相应的法律责任,那么其他人呢?杨校长,13班班主任,甚至于杨楠父母,哪个不应该为这件事而负责,可你能一个个把他们都抓了吗?” 周茵猛地转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死死盯着林北一,后者却端着咖啡杯,神色平静得近乎冷漠。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脸上,把她的侧脸照的像玉雕,清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林北一,”周茵的声音发酸,却带着股不肯服软的硬气,“你可以冷眼看着这一切,但我不能。我穿这身警服一天,就不能让公道这么不明不白地埋进土里。” 林北一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放下咖啡杯。她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推过去,动作带着点不自然的僵硬:“这件事上你做的没有任何错,该尽的责任也尽到了,该找的证据也找了,你尽到了身为警务人员该尽的指责。” 周茵明白这是林北一在劝慰自己。 “杨楠案事实清楚,可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当时确实是被赵宇推下来的。” 林北一神色晦暗,诚然,当时自己所说的杨楠有录音笔只是诈赵宇,对于一个处世不深的高中生来说这并不是她所能考虑的。 “既然你家与赵家是竞争对手,也该知道他家的权势,况且连她父母都没走向她,何况别人。” 说到这里,林北一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晦暗,转瞬即逝,她继续说道:“赵明恒是应该承担责任,可谁让人家有钱呢?用钱便解决了大部分的问题,所以这件事最主要的不是赵明恒,而是她父母,她父母的再三妥协和忍让,她父母对于杨楠的嫌弃与厌恶。” 两道目光相聚,她们都看不透彼此,却又固执的想要对方认可自己。 周茵气急,可看着林北一那清冷孤傲的脸,又自嘲一笑。这样理性的林教授,自己还奢望她能说什么?明明想知道她想法的是自己,如今人家坦诚相告了,自己又觉得生气,气她太过理性,**裸揭露着周茵不敢面对的现实。 这倒显得自己虚伪做作,既要又要。 第18章 城西的桂花落了 看着周茵眼神里的晦暗莫名,林北一微微叹一口气,自己今日这是怎么了?竟是被情绪裹挟至此,说出的话也是口不择言。 其实当参与到这个案件开始,她心里就钉着一根刺,想拔拔不出来,就那样刺挠着她的心,总是不同于平时理性的自己,每每都有些失控的感觉。 她自然知道周茵想从自己这听到什么,她感到疲倦无非是觉得自己这么多天的努力仅仅被一笔她看不上的钱就抹杀过去。 杨楠自杀事件与那么多人直接或间接关联,可到头来个个摘的干干净净,似乎真就杨楠一人自己作死一般,这当然不公平,司法正义可不是这样来显示它的公平正义的。 可林北一又能说什么呢?无非劝劝周茵,她知道她赤诚热烈,正义勇敢,可这世间很多事不是正义勇敢就能解决的。 可一想到杨楠自杀,她又怒其不争。 脑海里浮现母亲躺在血泊里的画面,当时她的母亲不像杨楠,她是正面朝下跳下来的,整个人都是趴在血泊里。 这些都是后来自己的父亲说给她听的,她并未亲眼看到。 或许是因为母亲的影响,所以她内心自认为他们跳楼的人都是自私的,虽然杨楠是被人推下来的,可那日看着杨楠就那样躺在血泊里,林北一情绪便开始不可控,才会与周茵对峙,如今说出的话竟也是这般伤人。 可她的母亲当时在跳下来时在想什么呢?有没有想过她遗留在世上的两个孩子当如何自处? 想到这里,林北一面上浮现一抹痛色,看着眼前早就搅得没了花色的咖啡,她端起饮了下去。 真苦啊! 舌尖的苦涩与喉间的滚烫让得林北一眼里蕴了些湿润。 周茵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过多关注林北一的变化,抬眼看时,就看到她端起咖啡几乎将咖啡一饮而尽。 “烫……” 她突然提醒道。 看着林北一放下咖啡杯,眼里蕴含的湿润,周茵以为她是烫着了。 “服务员,来一杯冰水。” 林北一也不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周茵。 “哪有这样喝咖啡的?” 说着,周茵将服务员递过来的冰水递到林北一跟前,嗔怪道。 “是啊,哪有这样喝咖啡的?” 林北一心里这样想着,端起冰水抿了一口。 她侧目看着远处的桂树,未到秋季,并未看到桂花,她似乎想起什么。 “我母亲生前很喜欢种桂花。” 林北一苦涩的眼眸里多了些笑意,可在那浓浓的哀愁中,这点笑意也显得苦涩许多。 突然的话语让得周茵愣在原地,想起她一点都不了解林北一,只知道这人聪明,理性克制,严肃认真。可她的家庭,自己从未了解过。 “她说‘生前’。” 看着她清冷眸子里化不开的哀伤,周茵不知她遭遇过什么,便不知该说什么,她只是凝眸看着林北一,眼前这个不再倨傲的女子竟是多了些脆弱,周茵心疼的看着。 “你该去看看赵明傅。” 林北一突然说道,眼里有了笑意,语气也轻松许多,两人好像默契的都不再提杨楠这个案件,事已至此,他们该做的都做了,至于结果,连杨楠的父母都坦然接受了,她们又能怎么样呢? “毕竟人家对你有情不是吗?” 见周茵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林北一嘴角微牵说道。 “咳咳……” 被刚喝进口的咖啡呛了一下,周茵瞬间面色潮红,半晌后,气息终于平稳,她缓缓说道:“我与他没关系,只不过他一厢情愿罢了。” “哦?是吗?” 林北一眉头微挑。 语气里满是不相信。 “林教授怎么开始关心我的私生活了?” 周茵不明白她的意思,在她的想法里,总觉得林北一像一个工作机器,永远这么理性严谨的运转着,如今她竟然主动提起自己的私生活,这让她不解。 “是你说的,想知道的直接问,不用查的。” 林北一清冷的声音里突然升了一个调,让旁人听起来竟是有些撒娇的意思。 但周茵可绝对不会这么认为。 只是却也无法反驳,自己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 杨楠案件过后,日子又恢复成琐碎平常,周茵按时上班,林北一按时上课,各自毫无交集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可周茵总觉得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至于具体是什么。她说不上来,大概是对生活好像有了期待。 开会时,白炽灯照耀下,总是恍惚那道身着深V领衬衣的女子坐在那里,抓捕小偷时,路尽头站着一道清冷身影。 她大概魔怔了,这是这么多天林北一一直闯入自己生活后她给自己下的结论。 至于赵明傅,她自是不可能去见的,这么多年,她都不明白赵明傅怎么会喜欢自己的?说实话他们之间并无交集。 周茵把刚整理好的卷宗往桌上一推,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窗外的阳光斜切进来,在桌面上投下一块亮斑,细小的尘埃在光里浮沉,像极了她这些天乱糟糟的心绪。 “周队……302室的纠纷调节完了,双方签了和解书。” 李铭抱着文件夹进来,见她对着空气发呆,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些。 “知道了。” 周茵回过神,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看着小李穿着的白衬衣,脑海里浮现那抹清冷的白。 “对了,周队。” 小李翻着文件,突然抬头,吞吞吐吐的说道:“那个杨楠案,赵英东已经放出来了……” “我知道” 周茵点点头,眼里神色晦暗难明。 “另外他……他还托人送过来一面锦旗,说是感谢咱们。” 全警队上下都知道周队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心里很不痛快,可自己接到送给周队的锦旗,不说也不行。 周茵猛地抬头,站起身,双拳紧握,这人当真是欺人太甚,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竟嘲笑我至此……” 可随即,周茵又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脑海里浮现杨楠趴在地上的尸体的场景,这些都犹如块没烧透的炭,埋在心里不时泛着烟。 …… 周茵把最后一份卷宗归档时,夕阳正顺着百叶窗的缝隙爬进来,在地面投下几道细长的光带。她盯着光带里浮动的尘埃看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指尖无意识敲打的节奏,竟和那天咖啡馆里林北一搅动咖啡的频率重合了。 这一个月来,局里的打印机似乎总在重复吞吐杨楠案的收尾文件。每次听见纸张划过滚轮的沙沙声,她总会想起林北一仰头喝咖啡时的样子——喉结滚动的弧度,被烫得微红的眼角,还有那句带着自嘲的“哪有这样喝咖啡的”。 小郑抱着一摞报表经过,见她对着空荡的档案室发呆,忍不住打趣:“周队,您最近总走神,是不是被上次那个林教授‘传染’了?听说搞心理学的都爱琢磨事儿。” 周茵手一抖,钢笔在报表上洇出个墨点。她含糊地应了声,目光却飘向窗外。楼下的香樟树落了满地叶子,环卫工人正弯腰清扫,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隔着玻璃传上来,钝钝的,像敲在心上。 那天从咖啡馆出来,她绕去了江海一中。警戒线早就撤了,鲜血的血迹早就被打扫干净,楼下的花坛里新栽了几株月季,粉白的花瓣沾着露水,看着倒比杨楠留在证物袋里的照片鲜活。 她站在楼下仰头望了很久,直到脖子发酸,才发现自己竟在数那扇开着的窗——林北一曾说,人在绝望时总会下意识留一线生机,可杨楠当时,是把所有窗都锁死了的。 夜里整理旧物时,她翻出个褪色的笔记本,是刚入警队时记的。 某一页边角卷了毛,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正义就像咖啡,再苦也得慢慢品。”字迹旁边画了个丑丑的咖啡杯,杯沿还溅着几滴墨。周茵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突然想起林北一喝冰水时的眼神,清亮亮的,像藏着星子。 她起身冲了杯速溶咖啡,学着林北一的样子一饮而尽。苦涩瞬间漫过舌尖,烫得她眼眶发湿。 窗外的月光落在空荡荡的沙发上,她突然明白,自己这些天反复琢磨的哪是案子,分明是那个总穿着白衬衫、说话带着清冷气,却会在递冰水时轻轻碰她手背的人。 兜里手机一阵震动,她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好久不联系的林北一发来的信息,只有一句话:“城西的桂花落了,比去年早了三天。” 周茵握着手机走到窗边,晚风带着桂花香飘进来,甜得发腻。她想起林北一曾说过,她母亲生前最爱种桂花。 原来她们已经三个月未联系过了。 她盯着这段文字好久,好久,就到桂花香充斥着鼻息,以及五脏六腑。 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很久,不断斟酌,终于回了一句话:“城东的桂花也落了,满地都是。” 放下手机时,咖啡已经凉透了。周茵端起来慢慢喝着,这次没觉得苦,反倒尝出点若有似无的甜,像那天林北一笑起来时,眼角弯起的弧度。 第19章 逼问 “还睡呢?醒醒……” 一阵刺耳尖锐的声音传来,周茵还未从混沌中挣脱,一盆混着铁锈味的冷水已经兜头浇下。将昏迷的陷入甜腻梦乡的周茵猛地惊醒。 冰水顺着额发渗进衣领,瞬间浸透了全身的伤口,浑身撕裂的疼痛接踵而至,她身体猛地一弓,一声闷哼卡在喉咙里,变成破碎的呜咽,冷汗、混着血水不断向下滴着。她身体瑟缩着,冰冷夹杂着疼痛,使得她皱缩着。 又要开始了吗? 深入骨髓的钝痛蔓延开来,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同时针刺,疼的她眼前阵阵发黑。周茵费力的掀起眼皮,视线对上那个叼着牙签的男人。 李鬼正用脚尖碾着地上的血渍,三角眼里的戏谑几乎要溢出来。 他身后的三个跟班眼神不善的看着自己,染着黄毛的小子,把橡胶棍在掌心敲得啪啪响,瘦高个眼神莫名的盯着自己,最壮的那个大汉抱着胳膊,此刻正用吃人的眼神盯着她。 算起来,这几人这几日连番对自己进行着不间断的毒打,那橡胶棍敲在自己身上,肋骨早就断了几根,壮汉打在自己身上的拳头一次比一次重,瘦高个每次的鞭子都抽打在身上的不同地位,似乎在身上创作一般,横七竖八的鞭痕。 细算下来,不只是廋高个力气小还是自己的错觉,竟觉得这几种毒打方式,只有鞭子的毒打是稍微没那么疼一些的,可每一鞭下去,还是带出些翻起的皮肉。 她难以想象自己现在的身体已经多么不堪入眼,只知道她很痛,甚至于觉得就这样痛死过去也算。 “周警官,怎么样啊?”李鬼吐掉牙签,抬头看着被吊在绳子上奄奄一息的周茵。 “早交代早解脱嘛,省得遭这份罪,你说你一个娘们,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李鬼……” 周茵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每说一个字,肋骨处的钝痛就加重一分,她能感觉到断裂的肋骨在隐隐作响。 “你到底想怎么样?” 周茵咬着牙,每说一个字都带着一股甜腥味,身上每一处肌肤都抽痛着。 “想怎么样?” 李鬼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周队长,别装了,我们已经知道了——你是警察的卧底,对吧?” 周茵嘴角勉强牵起一道比哭还难看的弧度,干裂的唇瓣瞬间渗出血珠。这话他这几天翻来覆去说了无数遍,像念咒似的。 她偏过头避开李鬼的手,麻绳发出“吱吱”的令人牙酸的声音,“有通缉犯来当卧底的吗?” 李鬼哼嗤笑一声,“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警察的苦肉计?说不定是你们做的局呢?” “你放屁!”周茵猛地拔高声音,胸口剧烈起伏着,牵动的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她死死瞪着李鬼,眼底的狠戾几乎凝成实质,“你忘了是谁把我绑来的了?是谁拍着胸脯说与我三七分账,拉我入伙的?现在疑神疑鬼做什么?不相信我,放我走就是,何必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咳咳……”没说完话,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她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肺叶,每一次收缩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眼前瞬间蒙上一层黑雾。 她弓缩着身子,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濡湿,死死贴在苍白如纸的脸上,唯有那双眼睛还亮的惊人,像淬了火的钢针,死死钉在李鬼的脸上。 黄毛突然嗤笑出声:“放你走?你当大哥是开慈善堂的?”他掂了掂手里的橡胶棍,“昨天那顿棍子还没让你记清楚?在这仓库里,大哥说你是警察,你就是警察。” 壮汉突然从腰侧掏出来一把短刀,架在周茵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汗毛倒立,“大哥,别跟她废话了!指节废了她一只手,我就不信她不说。” 李鬼没动,只是死死盯着周茵的眼睛,像是从那片冰寒里找出一丝慌乱。可他看到的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看来周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不过你老子真是舍得下血本。”李鬼嗤笑着,他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周茵抬起沉重的眼皮,看见画面上正是父亲在召开发布会。 他慈祥温和的声音传出,“只要有人能将我全须全尾的送回来,我就送他一笔巨额财产,数目不少于一百万,或者有人能提供我女儿的消息,我奖励五十万。” 李鬼突然关掉视频,他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铁桶, 哐当一声巨响震得人耳朵发麻,随即嗤笑道:“当真是有钱,你说我要是把你安全送回去,是不是就能拿一百万?或者更高?”李鬼的声音里满是贪婪。 “不过,你没机会了,把她放下来。” 壮汉立刻上前,粗暴的隔断绳子,麻绳扭动间让得本就那一点点的锚点上的疼痛瞬间放大,手腕上的皮肉早就一片血肉模糊,被麻绳摩擦间,那翻开的血肉越发的刺痛,“嘶……”周茵牙缝间挤出一声痛呼。 身子瞬间向下坠去,落在水槽中那污秽不堪的水中,身上所有伤口瞬间炸裂开来,像是无数蚂蚁钻进皮肉的刺痛。 她吃力的扶在水槽边,咬牙颤颤巍巍的艰难的站起来,眼睛死死盯着李鬼,犹如受伤的野兽一般,似乎下一秒就能猛冲过来,被周茵眼里的狠戾所震慑,李鬼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可还是兀自镇定。 “他妈的,真有种啊。” 他大声谩骂着,以期增加点气势。 “可惜……”李鬼嘴角撇着,似乎真为周茵赶到惋惜一般。 “好好看看外面的太阳吧,明天估计见不到了。” 周茵扶着水槽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白。她咬着牙,一点一点将右腿抬离积水的槽底,水渍顺着小腿往下淌,在地面洇出一小片湿痕。 每挪动一下,背上的鞭伤、肋下的棍伤便剧烈的撕扯着,疼得她浑身发颤,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混着身上未擦干的水珠滚进衣领,她死死攥着水槽沿,指腹蹭过滑腻的边缘,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上,朝着窗口的方向挪去。 半截玻璃窗蒙着层灰,可外面的阳光还是执拗地钻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周茵挪到光影里,被那股暖意完全包裹,那些从骨头缝里透出的恶寒竟是淡了几分。 她缓缓闭上眼任凭阳光洒在脸上,空气里散发着无以名状的恶臭味和血腥味,水珠顺着发梢、衣角不断滴落,在脚边积起小小的水洼,可周茵脸上却透着近乎诡异的宁静,仿佛身上的疼、周遭的恶臭,都与她无关。 斜对面的李鬼瞥了她一眼,眼神里藏着说不清的打量——这女人被折腾了这么多天,没哭没闹,刚才从水槽里出来的那股子韧劲,当真是对得起她支队长的名号。 他没多想,抬脚就往外走。 身后三人已经欺身上前,准备再次捆绑周茵,或许明天真的见不到太阳了吧。 “三月六日,东三区,早上八点。” 她的声音很轻,像水面泛起的涟漪,却精准地钻进李鬼的耳朵里,那只刚迈过门槛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吱吱”声。 李鬼猛地转过身,脸色煞白,眼神里的漫不经心瞬间被惊恐所代替,他想见了鬼似的扑向周茵,一把揪住她湿漉漉的头发,向后扯去。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发紧,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掐进周茵的头皮,疼的她眉峰蹙了蹙。 可周茵只是偏过头,迎上他惊恐的眼神,嘴角甚至还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不说话,也不挣扎,那眼神像在看一场好戏。 “你怎么知道的?” 李鬼压低了声音,怒意从牙缝里挤出来,手却不自觉的松了松——这个消息是三天前三哥亲自告诉他的,连身边这三个最得力的跟班都不知道,这女人怎么知道的? “你们要去交易吧。” 周茵平淡的开口。 李鬼猛地放开周茵的头发,将周茵的身体转过来,粗暴地拽着她的胳膊,他的力道极大,手指几乎要掐进周茵胳膊的皮肉里,硬生生将她拖拽着往沙发那边走。 周茵踉跄着,身上的伤口被这么一扯,疼的她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沁出更多冷汗,可她的眼神始终没离开李鬼,死死的盯着。 “砰”的一声,李鬼把她狠狠推到沙发上,沙发上积着层灰,还有没清理干净的烟蒂,周茵的后背撞上去,挤压的伤口火烧火燎的疼,她忍不住蜷缩了一下,却依旧抬着眼看他。 “大哥,怎么回事?” 一旁的三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懵了面面相觑的凑过来,不是让他们除掉她的意思么?怎么大哥对这女的动这么大肝火。 李鬼猛地转头瞪了他们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厉声吩咐,“你们先出去,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三人虽满肚子的疑问,可李鬼的语气不容置疑,他们惺惺地看了一眼周茵,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没人知道他们谈了多久,也没人知道周茵到底说了什么,只听到里面偶尔传来李鬼的低吼,还有周茵平静的近乎冷漠的回应。 只是那天之后,李鬼对周茵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先是让人把周茵从那间又潮又臭的小屋子挪到了里间带窗户的房间,铺了干净的褥子,又找来了懂点医术的“自己人”,给她的伤口换药包扎,每天送的吃食也变了,偶尔还能看到点荤腥。 周茵拿起桌上的那颗糖,现在回想起来,原来当时来钱就对自己手下留情了,那鞭子落在身上,看着狠,实则力道都控制着,而且总往不同的地方落,从不让伤口叠着伤口。 难怪那些鞭伤看着吓人,那几日休养下来,鞭伤是好的最快的,只是还残留着鲜红的鞭印。不像肋下的棍伤、腹部、背上的拳伤,那些是实打实的钝痛,养了这么久,动一动还会牵扯着痛。 加上这地方医疗条件简陋,自己的伤从根本上没有治愈。 那阵子李鬼对她送了些,她为了交接情报的时候不引起怀疑,因此总拿喝酒当借口,因此基本每隔两天就去喝一顿。 这样伤口总是反复,夜里总疼的睡不着,她便有些依赖酒精,通过酒精麻痹神经。可越喝,伤口愈合的越慢,自己之前那倍棒的身体如今垮的厉害,稍微有点风,就觉得冷,还总忍不住咳嗽。 但她终究挺过来了。 第20章 布局 周茵剥开糖纸,这次是橘子味的,甜味在舌尖漫开时,她想起了王局。 出发前,王局把她叫到办公室,眉头紧锁:“老K那帮人警惕性太高,硬闯肯定不行。”说着,他递过来一张纸条,“这是之前牺牲的同志拼死传出来的,是老K下一次交易的时间和地点。不到万不得已,别用。” 当时她还不懂,这消息怎么用。直到被李鬼逼到绝境,她才突然明白——这消息,能帮她得到他们的信任。 李鬼是老K手下分区的小头目,这种核心交易的消息,按理说只有他们几个分区头头知道。周茵能说出来,意味着要么消息泄露,要么她背后有能接触到核心机密的人。 而一旦交易出事,第一个被问责的就是李鬼。 “这消息是警察局内部传出来的,”当时她看着李鬼煞白的连,一字一句的说:“交易那天,他们会早早布好天罗地网等你们。” 李鬼当然不信周茵,可她说出来的信息太准确了,真到他浑身发冷。到时交易的是三哥,如若三哥被捕,他们这一支怕是会被连根拔起。 他最终还是把消息上报了上去,交易推迟进行。为了试探,他们派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假装按原计划去的东三区交易。结果那天早上八点,东三区的巷子里突然冲出成片的警察,那几个小喽啰被逮了个正着。 消息传回来时,李鬼正在喝茶,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他额头的冷汗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淌。 经此一事,李鬼在三哥面前倒是赚足了面子——若不是他及时上报,恐怕三哥已经落网了。而他看着周茵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怀疑,警惕,变成了实打实的忌惮和看重。 如今周茵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已经能跟着李鬼处理些杂事,手下的人看在眼里,都知道这女人不简单,隐隐成了他们这儿的二把手。 周茵晃着手里的酒杯,那被“荆棘鸟”混着橘子味的甜在口腔内炸裂开来,又烧灼着喉咙,这种酒精带来的强烈感觉似乎屏蔽掉肋下的伤痛。 她心里很清楚:这只是开始,要端掉老K的窝,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至少现在,她活下来了,且拿到了入场券。 “哟,大美女有心事?” 一道娇媚的声音传出,周茵抬眸,正是老板娘柳媚,她扭动着身姿坐在了对面,手里摇晃着与周茵一般的酒,轻轻仰头,纤细手指端着酒杯轻轻抿着酒杯,嘴角流出一些液体。 柳媚沉眸浅笑,伸出舌尖轻轻舔掉嘴角的液体,不得不说,这人举手投足相当媚态,看着她这样,周茵笑笑。 余光扫了扫周围,大多数已经走光了,就剩一两桌人与自己。 “柳老板这是打算陪我喝一杯?” 说话间,周茵端着酒杯轻轻碰到柳媚的酒杯,发出“叮”的一声清脆响声。 柳媚嘴角轻扬,身体微微前倾,那锁骨下的雪白丰腴在昏暗的灯光下晃了晃,端着酒杯眨着眼睛,“乐意至极。” 周茵掠过她搔首弄姿的模样,身体微微后仰。 “这酒有那么好喝么?” 柳媚皱着眉头看着酒杯里蓝橙相间的液体,气泡在里面微微晃动,升腾,消散。 “你每次来都点这杯酒。” 周茵笑笑,端起酒杯,又小饮了一口,甜橙味在舌尖炸开,充斥着口腔里每一处壁垒。就像那樱唇的味道,甜腻,软糯。 “我喜欢它的味道。”周茵笑笑,惹得柳媚微微睁大了眼,还从没见周茵这般笑过,幸福甜腻的笑。 “是像某个人的味道?” 柳媚调笑道,又往前凑了凑,与周茵拉近了些距离,她身上浓烈的香水味惹得周茵皱了皱眉。 “大概吧。” “哟,看来是心上人。”柳媚笑道,“也不知哪个帅哥能入的了周大美女的眼?” “叫我周茵吧,在你面前我可不敢自称美女。” 周茵笑笑,并没反驳她,只是心里在想,“如果她愿意的话,不过不是帅哥,是美女,大美女。” “哈哈,你这嘴真甜。” 柳媚娇媚的摆着手,伸出食指在周茵下巴处轻轻勾了一下,眼神流转间,扭动着身子又往吧台走去,看着她留在桌子上的空酒杯,杯沿上有明显的口红印,周茵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加上王局事先透露的消息,她早摸清了老K的组织结构。 老K涉及的犯罪业务极多,凡事来钱快得他基本都沾,黄赌毒,军火,器官交易等等。 在妙瓦底这个地方算是龙头老大,其他一些小头目要么自己单干,要么听命于他。 他底下有两个头目,李鬼所说的“三哥”,便是刀疤昂山,据说那人五短身材,但为人狠辣,脸上刀疤是在一次与其他团伙火拼的时候救老K留下的,因此刀疤很受老K器重,妙瓦底南边大片区域都是刀疤在控制,最主要的经济来源是电诈,器官交易他们买卖的不是很频繁。 二哥,卯丹听说长相很出众,长得文质彬彬,是老K的表弟,在国外读了几年书,回来标榜成读书人,负责妙瓦底中间的市区部分,因为人口密集,所以他主要从事的是黄赌毒。 至于老K,坐拥北边,靠近水沟谷的亚太域,环境险恶,倒是给他□□提供了便利条件。 所以总体看来,王局以器官买卖入手来查老K,倒是与他主营业务有些出入。 不过她这段时间倒是听到些小道消息,说是老K本是国人,因为犯罪逃跑到这边的,卯丹与他没有血缘关系,只是打着个表兄弟的名号而已。 她想不通,王局他们跟了他这么多年,连这信息都没查到吗? 李鬼这段时间倒是越来越器重周茵,除了负责看管供体关押场所以外,他也开始将她带到电诈园区去参观,看着里面乌泱泱的训练有素的电诈人员,周茵大为震惊。 “小周,过两天三哥过来视察,到时候引荐你认识,你上次那消息可是救了三哥一命呢。” 李鬼说着,只是看着周茵抿着的唇角,和眼里一闪而过的提防,他连忙道:“嗨,当初是老哥不对,不过每个人进来都得过那一关。” 边说着,李鬼揽着周茵的肩膀向着一所赌场走去,这是KK园区最大的赌场,虽然并不富丽堂皇,可里面每天的交易额听说很是惊人。 周茵肩膀轻微躲闪,便从李鬼的手臂中挣脱出来,一旁的李鬼讪笑着。 “来,小周,今天放开了玩,我买单。” 说话间,他招呼服务员拿来换好的筹码,自己责揽着两个美妞向着后面走去。 看着服务员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手里端着好几摞筹码,周茵扫视着赌场各处。 最左面灯光闪烁的地方有好几台老虎机,大厅中间是赌场核心区域,摆着圆形,方形赌桌,往里走里面应该是贵宾区,还有单独包间。 这大厅这里灯光昏暗,烟雾缭绕,里面吵吵嚷嚷,这毕竟不能和国内大型赌场相比,环境还是差了点。 周茵皱着眉,自己已经被李鬼带了过来,不能不玩,装装样子也算,自己没入警之前为了寻求刺激和发小木木倒是去过几次赌场,里面各种玩法倒是耳熟于心。 她环视着四周,想的找一个烟味没那么浓的地方,就在周茵皱着眉扫视时,远处一个角落,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朝着自己招着手,那白皙圆润的胳膊在昏暗的灯光下朝自己晃着。 周茵定睛看去,竟是柳老板。 她怎么会在这里? 不等周茵深思,柳老板已经袅袅娜娜的款步走来,惹得周围一阵窥视。 她掩嘴轻笑着,拉住周茵的胳膊,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扑鼻而来,不等周茵反应,那丰腴处瞬间贴了上来。 “阿茵……你怎么来了?” 声音带着些魅惑。 “阿茵……” 一道清冷的嗓音突然钻入脑海,她睫毛轻颤着低沉清冷的声音喊着自己“阿茵……”。周茵从来不觉得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能这般温柔魅惑。 看着眼前这人骚搜弄姿的模样,周茵皱了皱眉,想要挣脱开她挽着的手臂,不料她贴的越发的紧了。 “叫我周茵吧。”声音都冷了几度,柳媚脸上的笑容定了定,随即又笑道:“好,小茵……” 周茵无奈扶额,这人当真是无赖。 “柳老板,这是赚多了,过来挥霍来了?” 周茵不再纠结称呼,只要不要喊她“阿茵”就好。 “哪有小茵资产丰厚。” 说话间,她眼神热切的看向服务员端着的几摞筹码上。 “我们一起,赚点?”她的眼神自然没逃过周茵的眼睛,她笑道。 “好……”,柳媚拉着周茵就往自己那位置走去。 得益于那几年在国内的消遣,周茵在柳媚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赢得盆满钵盘,连带着帮柳媚都是赢下不少。 赌场消耗了大半天的功夫,等她们出来时,周茵将刚开始的筹码在李鬼惊愕的注视下全部归还给了他,带着赢下的钱走出了赌场。 柳媚死活要请自己吃饭,周茵实在拒绝不得,面对她的死缠烂打,周茵总是没招,因此在柳媚请吃饭后,将赢下的钱分了一半给柳媚。 “小茵,你好像对钱并不是很看重。” 周茵笑笑,“大概从小对这个东西没概念吧。” 她父母从小对自己就娇惯溺爱,在物质这一方面更是完全满足,从来不克扣,甚至于不管不问。 第21章 昂山 这段时间,周茵几乎每天都会往看押供体的那片低矮平房跑。锈蚀的铁门后,永远弥漫着消毒水和血腥混合的怪味,十几个被剥去尊严的人蜷缩在发霉的床垫上,眼神空洞。有人用仅剩的力气抓着铁栏杆,指甲缝里嵌着黑泥,嘴里反复念叨着“再给我点钱,我还能卖个肾”;有人抱着膝盖无声流泪,怀里揣着皱皱巴巴的诊断书,那是她家人的诊断书。 周茵站在门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能做的,不过是每天盯着医生把手术器械放进高压锅里煮够四十分钟,保证卫生的手术条件,逼着护士给术后感染的供体换干净的纱布。 有次看到个十七岁的少年被按在手术台上,哭喊着:“我妈还在医院等钱救命”。她差点冲上去掀了那张沾满血污的铁台子,最后却只能转身,把兜里所有现金给了来钱,让他偷偷换成消炎药。 “周姐姐,大哥叫你。” 来钱看着周茵皱着的眉头,也是不好受,他知道周姐姐心善,可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们没有半点办法。 “什么事?”她拢了拢皮衣下摆,遮住腰侧藏着的微型录音笔。 来钱飞快扫了眼四周,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三哥来了,点名要见你。” 心脏猛地一缩,周茵指尖瞬间冰凉,在这缅北丛林边缘的鬼地方熬了快一年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她深吸一口气,把眼底的雀跃死死按下去,脸上依旧一片平静。 昂山的临时据点是栋废弃的橡胶厂办公楼,楼道里堆着发霉的麻袋,踩上去像踩着腐肉。 推开最里面那扇包着铁皮的门,浓重的雪茄味扑面而来。 周茵终于看清了这个人——五短身材像棵滚圆的冬瓜,脸型圆圆的,可五官长的小眯小眼。 那小眼睛很是聚光,此刻满眼审视的看着周茵,眼里一闪而过的狠戾让得周茵警惕心大起。 “三哥,这就是我给你说的周茵,周警官。前阵子帮咱们躲过缉毒队那回,就是她递的信。”李鬼搓着手,特意强调着“周警官”三个字,眼里藏着点幸灾乐祸。 昂山没理他,那双绿豆大的眼睛像鹰隼似的钉在周茵身上。他坐在藤椅上,手指慢悠悠转着黄铜打火机,火苗“噌”地窜起来,照亮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戾。 周茵挺直脊背,皮衣下的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三哥。” “倒是个美人胚子。” 昂山突然笑了,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高挑,皮肤白嫩,标准的瓜子脸,明亮有神的大眼睛,倒是惹得昂山微微点头,她穿着紧身裤和皮衣,将高挑的身材显露的淋漓尽致。 “李鬼说你很能打?” 没等周茵开口,李鬼赶紧接话:“何止能打!上次有个供体想跑,她追出去三公里,一脚就踢断了那小子的腿,比爷们儿还利索!” 周茵瞥都没瞥他,只是迎着昂山的目光:“混口饭吃,会点防身的本事而已。” “上次给李鬼的情报,是你主动说的?”昂山突然收了笑,打火机“咔哒”合上,“我听说,是他把你打的半死之后,你才说的?” “是。”周茵攥紧的拳头泛了白,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我是为了保命,这消息也是我无意间得知的,如果不是为了保命,我也不会说。” “这么说,要是哪天我被抓了,你也会把我的底细捅出去?”他眉头微挑,说话间,那条狰狞的疤痕也随着蠕动,像条蜈蚣攀爬在脸上,显得无比狰狞。 “我只图保命。”周茵抬眼,目光撞进他阴鸷的眼底,“三哥的事,与我无关。” 空气惊了三秒,李鬼的脸都白了。突然,昂山低笑起来,拍了拍藤椅扶手:“有点意思,比那些满嘴‘效忠’的废物实在。”他指了指对面的凳子,“从今天起,跟着我。” “三哥!这……”李鬼急了,他本想把周茵当筹码邀功,没成想赔了夫人又折兵。 昂山的脸瞬间阴沉下来,像翻书似的快。身后两个保镖“唰”地抽出腰刀,刀刃在昏暗中闪着冷光,还有个人手按在了腰间的枪上。 “怎么?你有意见?” 李鬼“噗通”跪了下去,额头抵着满是灰尘的地面:“不敢!小的不敢!” 周茵看着他抖得像筛糠的背影,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说昂山是条疯狗——翻脸比翻书快,下手比谁都狠。 跟着昂山离开那天,周茵回头望了眼那片低矮的平房。供体们还扒在铁栏杆后,像一群困在笼子里的鸟。她知道,自己离老K又近了一步,但脚下的路,似乎比在李鬼手下时更险了。 昂山的老巢叫“山居”,藏在热带雨林深处,是栋中西合璧的别墅。红砖墙爬满了三角梅,廊柱上却架着摄像头,每个转角都站着面无表情的保镖。 周茵数了数,明哨二十一个,暗哨藏的隐蔽,她目前没发现。 刚开始去的时候,昂山只是让周茵当随身保镖,这样一个身材高挑,容貌出众的美女当保镖,着实引来不少目光。 有惊艳,有嘲讽,还有毫不掩饰的恶意。 昂山虽然是南区电诈主要的头目,但除了昂山,还有一家竞争对手,那是分属于温汀的部下敏多的地盘。 温汀据说是前五年才入驻进来的,因为脑子活泛,加上背景强大,倒是很快发展起来,大有与老K分庭抗礼之势。 只是温汀设计的业务大多都是电诈行业,且与地方政府勾结颇深,据传言,这温汀是市长的亲戚,有利益勾结,所以也算是政府大力扶持下迅速发展起来的。 两家本来就水火不容,加上昂山脾气火爆,与敏多大大小小斗了十几次了,不是火拼,就是打架。 昂山这几年为了不被敏多暗杀,不断收拢着保镖,所以当收拢了周茵这个美女当保镖时,一下传播开了。 “昂山找了个美女当保镖,听说那家伙之前还是警队队长,身手了得。” 这话传到敏多耳朵里时,他正搂着个缅甸姑娘喝酒,闻言嗤笑一声,把杯子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五短身材的怂包,也就配躲在女人身后了。” 来到缅北的这些日子,周茵身上的棱角仿佛被湿热的气候磨得愈发内敛,可那双藏在平静表象下的眼睛,却始终亮的像淬了火的钢。 谁也想不到,这个如今在昂山山居里说一不二的安全负责人,半年前还是国内警察局支队里雷厉风行的队长。 昂山对她的信任,是在一次次棘手的突发事件里慢慢垒起来的。 山居里的保镖大多是当地人,散漫惯了,换了几任负责人都镇不住场子。直到周茵接手,她把在国内带队伍的章法一五一十搬过来——清晨五点的负重越野,正午烈日下的战术演练,深夜轮岗时的突查点名,硬是把这群散兵游勇训成了眼里有光、动作划一的护卫队。 这也让得昂山对周茵刮目相看,开始越加的倚重她。 敏多这段时间总是频繁骚扰昂山,除了在昂山外出时阻击以外,甚至还打上了山居。 头三个月的时候,周茵基本是昂山的贴身保镖,有次去街上谈笔生意,生意谈完刚准备离开时。 一个小孩突然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那小孩穿着破烂不堪,身上脏兮兮的,昂山看着麻烦,派人准备轰走,不曾想那小孩突然从后腰上取下一枚手雷扔了过去,幸好周茵眼尖,带着昂山往店铺后门跑去,才幸免于难,可店里的老板和两个保镖都被炸死。后面一查,才发现是敏多派的人来暗杀昂山,这让昂山怒火中烧,想要除掉敏多的心越发的强烈。 经过这事,此后周茵每次带人外出都是身穿防弹衣,自己也是没料到如今脑袋都是别在裤腰带上了,她可不想在这种派系争斗下丧命,这让周茵平静表象下淬炼的越发的敏锐。 还有一次山脚下的武装势力想来“借”批军火,当时昂山不在,周茵带着三个保镖守在山口,利用地形打了场漂亮的伏击,没费多少子弹就把人打跑了。那天晚上,昂山捏着酒杯笑了半宿,拍着她的肩膀说:“周茵,以后我这条命,就托给你了。” 这话不是空谈。没过多久,昂山就把山居所有的安全事宜都交到了她手上。周茵心里清楚,这不仅是权力,更是接近核心秘密的机会。 她花了三天时间,把山居的防卫网摸得透彻:明面上二十一个哨位沿着山道错落分布,荷枪实弹的保镖每隔半小时换一次岗,手电筒的光束在夜色里划出规律的弧线;暗地里藏着三个暗哨,两个混在厨房和杂物间的本地人里,最关键的那个在了你后山山顶——那是个背着QBU-□□枪的老兵,枪身裹着旧帆布,枪托磨得发亮。“这枪老是老,”周茵某次巡查时故意跟老兵搭话,“但架不住皮实,当年国内产量大,现在倒成了不少地方的香饽饽。”老兵只是咧着嘴笑,露出缺了颗牙的牙床,却把枪口悄悄转向了更隐蔽的角度。 更让周茵心惊的是地下室的军火库。那天昂山让她盘点库存,厚重的铁门拉开时,一股混合着机油和铁锈的寒气扑面而来。货架上码着成箱的AK-47,墙角堆着火箭筒的炮弹,甚至还有几箱崭新的手雷。她一边拿着本子记录,一边在心里盘算:光山居就有这么多存货,那老K手里的家伙得堆成山了吧?这些分散在各处的火力点,要是真要动手端掉,怕是得有一场硬仗要打。 第22章 交接 日子一忙,周茵去山下酒吧的次数就少了。那间挂着“媚媚”招牌的酒吧,是她刚来时为了掩饰身份常去的地方,昏暗的灯光和震耳的音乐能藏住不少秘密。想着最近正是与老A接头的日子,最近是该多跑跑。 最近总不去,反倒显得扎眼。她正琢磨着找个由头多去几趟,昂山倒是先给了个现成的借口——让她多去电诈园区转转,“那边总有人不安分,你去盯着点,别出乱子。” 算算日子,来这边已经整整半年了。周茵的名字在山居和园区里越来越响,连那些最桀骜的武装分子见了她,都得规规矩矩喊一声“周姐”。可她心里清楚,昂山的信任始终留着一道缝——每次和老K交接货物,他从来不带自己。那些装在密封木箱里的东西,到底是军火,是毒品,还是别的什么?周茵急得嘴上起了燎泡,却只能按捺住性子,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这半个月,昂山又带人去见老K了,临走前拍着她的胳膊说:“家里就靠你了。”周茵点头应着,看着车队消失在山道尽头,转身就点了几个信得过的保镖,“走,去园区看看。” 在园区转了大半天,处理了两起试图逃跑的闹剧,天色擦黑时,周茵让保镖先回山居,自己则开着辆半旧的皮卡,拐进了通往“媚媚”的小路。 周茵将车停在离酒吧较远的路边,步行走过去,这是她长久以来的习惯,之前柳媚问过,周茵只说路口太窄,停不下。 下车后,周茵警惕地四处打量着,除了三三两两喝的醉汹汹的人以外,再见不到人影,周茵拢了拢衣服,向前走着,在一个拐角处突然消失不见。 周茵摸着黑,拐入胡同,这里地形复杂,人烟稀少,很少有人过来。 大概拐了几个转角,前面有一个狭小的屋子,周围没有灯光,只能靠着昏暗的月色辨认,那里偶尔闪烁过一抹亮光,周茵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四周,一个闪身靠近屋子,“叩叩……叩叩叩……” 有节奏的敲击,那道本就淹着的破烂的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周茵一个闪身钻入里面。 “这次来的有点迟……” 一道带着些沙哑的声音传来,周茵借着昏暗的月光望过去。 那人身高一米七五左右,身材匀称,此时戴着一顶鸭舌帽,将脸遮了大半,他站在周茵面前,压低声音说道。 “最近昂山看的紧。” 这人就是王局派到这里的警察杨宇明,这人常年与这边罪犯打交道,身手很是了得,他作为中间人保障周茵与王局之间的消息传递,同时负责保护周茵在这里的安全。 “你最近做的很不错,昂山看来很信任你。” 杨宇明看着眼前这个明媚漂亮的女子,由衷的佩服,刚开始听说上面竟然派来一个女人当卧底时,他一脸的鄙夷,原先老海那么经验老道的人都被老K发现并处理了,这样一个弱女子能干什么。 刚开始看到周茵被李鬼毒打,他其实想办法接近过,想要救她出来,不想周茵只是摇摇头,顶着浑身的鲜血,脸色惨白,可眼里却依旧坚定无比。 “相信我。”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杨宇明内心一阵震动,他从没见过有哪个人在这样的绝境中还能这样坚定着自己心中的理想。 再到看着她安然无恙从李鬼手里活下来,且慢慢开始取得李鬼的信任,一直到被昂山看重,花费了将近半年时间整顿他的警卫团,到现在完全掌管昂山的警卫团,她所有的辛苦自己都看在眼里,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有毅力与执行力过,杨宇明内心早就对这个看着纤细的女人充满了敬佩。 看着这个比刚来的时候越发消瘦,但眼神却变得越发锐利的女子,杨宇明内心一阵心疼。 周茵只是点点头,自己在这里待了快两年,这两年内只有这个人才让她觉得放松,有亲切感,这是她信任的同志,能放心将后背交给他的同志。 他们虽然见的面不多,见面后聊的大多也是简单的交接情报,但只要有这个人在,周茵就觉得安心。 “这是我整理的昂山的守卫和军火情况。” 她将一个自己画的建议图纸交给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情况不容乐观,以昂山所拥有的军火情况,我们要摧毁老K,怕是很难。” 杨宇明看着上面标注的信息,各种枪支弹药,布防等情况,眉头紧皱,确实很难。 可不得不干,这几个人在这里不知祸害了多少人,祸害了多少家庭,简直就是妙瓦底的毒瘤。 “我走了……” 见情报已经安全送到,周茵道,她不能逗留太长时间。 “嗯……” 杨宇明收起情报,看着她微微点头。 周茵临出门时,杨宇明突然说道:“保护好自己,另外……少喝点酒。” 周茵脚步顿了顿,犹豫了一番,转过头迟疑地问道:“她怎么样?” 杨宇明知道她问的是谁,从她刚来时,王局就打探到她的所有信息,包括她的恋人,那个清冷的心理学教授。 “她挺好的,专注于工作,就是经常出国。” 剩下的他没说,徒增周茵担心,林北一这几年沉默寡言,越发的冰冷疏离,专注于研究,且经常跑国外,据王局所说,她一直在暗中调查周茵的行踪,可这不能告诉周茵,在这里她已经很危险了,不能再让她分心。 周茵嘴角微牵,轻轻点点头以表感激,谢谢他告诉自己她的消息,这是自己能坚持下来的唯一的锚点。 杨宇明看着周茵离开时落寞的单薄身影,心里也责怪王局不该将这样一个重担交给她,让她平白受这么多苦,可身为人民警察,又怎能看着罪犯逍遥法外而不管呢,只是杨宇明为这两人感到惋惜。 明明互相牵挂,却到不得一起。 酒吧里还是老样子,烟味和酒精味混在一起,酒吧里音响开到最大,震得人耳膜发颤。周茵刚一进门,就看到柳媚摇曳着身姿在吧台前招呼着顾客。 撇眼瞧见周茵进来,柳媚嘴角肉眼可见的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她嬉笑着,扭动着身姿款款走来,挽着周茵的胳膊,身子贴着周茵,娇笑道:“你可有日子没来了。” 幸好两人都是女人,不然让别人以为周茵是来见情妇来了。 周茵笑笑,任由这人拽着往前走着。 “最近比较忙。” “嗯,你现在混的越来越好了,现在都是昂山底下的一把手了,忙是应该的。” 说话间,周茵已经被柳媚拽到沙发上,柳媚跌坐在沙发上,连带着拽着周茵都是身形不稳,堪堪坐下,差点跌到柳媚怀里。 周茵慌忙起身往边上挪挪,不料柳媚拽的越紧了,直让周茵的胳膊贴着柳媚那雪白丰腴处,一阵柔软让得周茵一个激灵。 看着周茵局促的样子,柳媚笑得越发的娇俏,她伸手打了个响指,服务员立马端来两杯周茵最爱喝的特调酒,柳媚用空着的右手端起酒杯,眉头微挑,嘴角微扬盯着周茵。 实在挣脱不开,感受着胳膊处的柔软,周茵缓缓端起酒杯与柳媚碰杯。 “叮”的碰杯声,随着柳媚放浪的笑声融在了清冽的酒里。 看着她一饮而尽,周茵调笑道:“你怎么也喜欢喝这酒了?你不说嫌它太淡了吗?” 一杯下肚,柳媚化着浓妆的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她酒量并不好。 “现在越来越喜欢了呢。” 说话间,她缓缓靠近周茵,脸凑到周茵跟前,像是在端详着一件宝玉一般,这人生得这么周正白皙,下颌线棱角分明,越看越觉得漂亮。 周茵感受着柳媚凑的越来越近的脸,湿热的呼吸快要扑打在脸上,她往左边挪了挪,躲避着她的靠近,不想柳媚不满的轻哼着,将周茵一把拽了过去,由于惯性,柳媚翘起的唇瞬间碰到周茵的侧脸,惊得周茵慌忙躲闪着。 却不想柳媚嘴角微牵,像是得逞一般,往周茵跟前挪了挪,将脸埋在周茵的胳膊上,仰头眼神炽热的盯着周茵。 “你为什么喜欢这个酒呢?” 这个问题她老早就问过,周茵没回答,可她猜着应该是跟某个人有关,如今自己越来越爱喝这酒,倒越发的理解周茵的心情。 “因为味道清淡甘洌,就像……” 周茵脑海中浮现那清冷的身影,那隐在夜色中的身影,清冷倨傲,可情谊浓烈时,又娇媚百态,她溺在她温柔的抚摸下,无法自拔。 她是那样清冷疏离,理性克制的人,可对自己却温柔至极,百般纵容。她总是温柔细致,得益于她心理学教授的身份,自己心里一点点想法都能被她看透,自己心里一点点小小的情绪波动也逃不过她的法眼,她总是用温柔抚慰着自己莫名的小情绪与不安的躁动。她总是用行动呵护着自己,用恰到好处的关心与陪伴让得她安心踏实。 她永远那么温柔克制,从来不见她发泄过情绪。 柳媚看着酒杯里晃动的琥珀色液体,仰头看着身旁周茵深陷的思绪,那扬起的嘴角,眼里的甜腻就让柳媚知道,她在思念一个人,一个可以让她觉得幸福甜蜜的人。 周茵每每喝酒后都这样,这也让她心里空落落的,无论如何,自己都比不了她心里这个人。 第23章 回忆 在灯红酒绿的躁动里,周茵又一次想起林北一,那清冷疏离却有着扎实的专业学识的林北一。 那时已值深冬,人们早就脱下了薄衫,换上厚厚的毛衫或者厚外套。江海市乐丰社区有人报案。 周茵带队前往,警车车灯的红蓝灯光闪烁间,警报声“呜呜……”的响着向前驶去,打破乐丰社区服务中心后的一个巷子中的宁静。 这里灯光昏暗,两头早已拉起警戒线,周茵蹙眉戴着手套往黑暗深处走去,那里法医已经在勘察尸体,技术组在采集指纹痕迹。 人员众多但有序的行动着,一旁的郑天一拿着死者的资料边走边说,“王丽,28岁,未婚,她的工作主要是服务社区里的聋哑儿童。” 周茵点点头,看着眼前趴在地上的死者,她后脑勺处流有大量血迹,那鲜血在深冬冷冽的风里已经凝固,暗红中衬托着那惨白的毫无生机的面庞。 她的斜挎包此时还挂在身上,里面鼓鼓囊囊的,倒是没有散落出来,看来这凶手并没有在杀人后劫财,或者说她/他的根本目的不是劫财。 周茵接过一旁郑天一手里的手电筒,蹲下身仔细的观察着尸体,死者样貌普通,一米六左右的身高,比较引人关注的是死者双耳好像被什么强力胶粘住一样,耳廓不自然的呈现着闭合状态。 周围没有血迹喷溅的现象,只有死者后脑勺流出的血迹,且没有拖动的痕迹,这里应该是第一案发现场,是被打击后脑勺导致死亡的。 周茵翻看着死者指甲盖,指甲盖里干净无异物,看来没有与凶手缠斗的痕迹,是一击毙命。 后脑勺伤口比较大,鲜血已经结痂,整个附在伤口上,血肉外翻,看着那处颅骨有些凹陷,看来是被多次打击造成的皮肉外翻。 “周队……” 一旁的李铭焦急地喊着周茵。 周茵转头看见不远处的李铭正用手电筒照着地上某个东西。 周茵快走几步,发现有细微缺口的砖块,上面有明显的血迹,这应该就是凶器了。 死者后脑勺被击打处也有一些碎裂的砖块渣渣,只不过被鲜血染红,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在死者身边还散落着几张儿童画。 就在周茵仔细勘察现场时,警戒线那边一道纤细身影此时正从民警拨起的警戒线里钻过来。她身穿灰色高领毛衣,黑色西装,娇小的脸在高领毛衣的衬托下越发的白皙。 这正是好久不见的林北一,自从上次分别之后,便再未联系过,两人忙于工作,虽然周茵有时想发短信问候一下,又觉得颇有打扰,便再未联系。 “林教授,别来无恙。” 周茵起身看着款款而来的身影,嘴角不自觉的牵起,不知怎得,看到林北一出现在现场,总让她有种心安的感觉。 “别来无恙。” 林北一微微点头,看着眼前的周茵,简约的毛衫,紧身裤,身材尽显无余。 两人默契的点头,微笑。 周茵侧身让开位置,相比于第一次两人一起破案时的互相试探,这一次周茵对她更加的放心与依赖,更期望林北一能主动提供心理侧写所带来的关键信息。 看着林北一一一勘察死者状态,后脑勺钝击的痕迹,周围散落的儿童画,以及不远处砖块上明显的血迹等等,这些都是周茵一一勘察过的。 见林北一站在死者跟前,手里拿着那几幅儿童画,皱眉思索着,周茵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许是凑的近了,林北一身上淡淡的雪松味传入鼻中,倒是将周围冷冽寒风中的潮湿味混着的血腥味冲淡不少。 周茵特意往跟前凑了凑,觉得莫名安心。 林北一侧目看着凑近自己的周茵,眉头微挑。 “周队有什么发现?” 不同于第一次见面的针锋相对与直白,这次两人之间倒是多了些谦让。 周茵笑笑,看着她眉眼中带着的若有若无的笑意,她说道:“死者在附近的社区中心工作,凶手是从后面用砖块击打导致死亡,或许第一次击打没有死亡,或者凶手谨慎多拍了几下,导致颅骨凹陷。” 看着林北一依旧饶有兴致的盯着自己,继续说道:“死者包里的东西都在,包括钱包里的几百块钱也在,说明凶手并不为劫财。” 周茵说完便停下看着林北一,至于凶手为什么要用强力胶粘住死者的双耳,以及身边散落的儿童画又说明什么,这是周茵想不通的,她希望得到林北一的解答。 林北一点点头,表示认可。 她缓缓蹲下身子,伸出手触摸着死者紧紧粘合的双耳,稍微用力,扯不开。 “强力胶水粘合,凶手好像很讨厌死者听到什么。” 林北一清冷的声音传出。 “为什么是讨厌,而不是害怕或者其他?” 周茵凑到跟前问着。 “因为是用强力胶封住的,而不是直接用砖头敲烂或者用刀子划破,凶手只是讨厌死者听到,如果害怕会直接用手上工具敲掉,而不是专门再准备强力胶去粘。” “那这些画怎么回事?” 周茵将画拿到林北一跟前,问着。 “据你所说,死者是社区专门服务聋哑儿童的,从这些画杂乱无章、且稚嫩的画工来看,应该就是那些儿童画得了,具体你们后面还需落实。” 周茵又微微点点头,这倒是惹得林北一脸上堆起笑意,还从来没见周队长这么乖过,自己说什么都点头表示赞同。 林北一起了逗她的心,“周队觉得我说的对吗?” “嗯?”正仔细看着那些画沉思着的周茵抬头看着林北一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粲然笑道:“林教授的分析向来有理有据。” 林北一笑笑。 她站起身看着这基本没有路灯的小巷,两边还有不少污秽之物,“死者平时经常走这条线路吗?” 一旁的李铭立马上前回道:“我问死者同事了,她家就在附近的小区,从这条巷子过去就能直达她家后门,前边走还得绕路,所以她经常下班后走这条路线。” 说完还不忘看向周队,眨眨眼,像是求夸奖,周茵对她微微笑了笑。 “看来要么是熟人作案,要么是凶手进行长期观察和跟踪后选择的目标,而不是随机杀害。这也就排除随机冲动杀人,这对我们有利。” 周茵看着林北一说道。 “确实有利,而且还有一点,”林北一顿了顿,目光看向远处的砖块,继续说道:“凶手选择利用手边的砖块来作案,并没有选择提前备好刀具或者其他,说明凶手在跟踪过程中临时起意,袭击方式直接且迅速,力求快速控制受害者且快速完成杀人行为。”林北一转头看向周茵,突然问道:“周队,你觉得是为什么?” “说明发生了什么让他不得不立马动手的事,或者凶手情绪突然爆发,如果是后者的话……”周茵顿住,看向林北一,眼里闪过一丝惊惧。 “倘若是后者,说明凶手具有狂躁症,那么下一次他还会动手。” 林北一语气里满是凝重的补充道。 “至于他力求快速控制被害人,或者快速完成,说明他追求的一击毙命,要么怕迟则生变,要么说明凶手体型并不高大,非强壮型,但行动果断,目标明确。” 两人都表情凝重的看着昏暗小巷的尽头,“那我们现在的侦查防线主要在哪?” 周茵迟疑的问道,以现在仅有的线索,实在不好判断侦查方向。 “先对死者周边的人进行调查,看是否又可疑的人,且对死者负责的那些聋哑儿童家属也要例行询问。” 周茵点点头,“我让人排查监控,看看死者上下班过程中有否有人跟踪?” “嗯……” 林北一满意的点点头,案件初步审查已经结束,接下来只能等法医和技术科那边看能否发现凶手关键线索,比如指纹,脚印或者其他DNA,包括一些纤维组织都可以给他们指明一点侦查的方向。 两天之后,周茵与林北一在法医室汇合,法医给出的结论是“死者死亡时间是晚上九点半左右,后脑勺遭钝击而死亡,连续打击三次,击打角度从上往下,但角度并不高,可以推测出,凶手比死者高不了多少。死者指甲或者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关于凶手的任何线索。” 两人点点头,与她们推测的大差不差,既然如此,那就将监控排查放到个子不高、且可疑的人身上。 两人同时走出解剖室,听着待客室那边哀嚎的声音,周茵皱着眉头,每次侦查案件最害怕的就是面对受害者家属了。 王丽是家里的独生女,老两口今年差不多六十了,如今唯一的女儿被残忍杀害,他们怎么受得了? 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玻璃洒进来,林北一逆着光向前走去,留下摇曳着的身姿,周茵突然紧走几步,一把拽住林北一的胳膊。 粲然笑道:“林教授走这么急干什么?下午没课吧?” 被周茵突然拽住胳膊,林北一眉头微蹙,低头眯着眼睛看着拽着自己胳膊的手,随即抬头看着身后的周茵,林北一眉头紧皱,“周队长,有事吗?” 周茵像是没发现一样,依旧紧紧拽着她的胳膊,讪笑着,“林教授,我想请教几个问题,不知可以吗?” “周队长问就是。” 说话间,林北一缓缓转过身,背对着阳光,那斑驳的阳光洒在她纤细的身子上,白皙的脸庞覆上一层金色的光辉,让她看起来清冷中带着些柔和。 第24章 她好像很怕冷 既然得到林北一的首肯,周茵也不管其他,拽起她的胳膊就向着接待室走去,看着走去的方向,林北一突然定在原地,任凭周茵怎么用劲,林北一就是一动不动,且还有些向后拽的架势。 惹得周茵皱着眉头转过来看,发现林北一一脸的抗拒,身体与她较着劲,两股力量相互拉扯着,她清冷的面容上满是抗拒。 这还是周茵第一次看见林北一除了清冷严肃,和笑容以外有另外的情绪,她也不拽了,但是手依旧没有放开。 她转过身看着皱着眉头的林北一,轻声问道:“怎么了?” 林北一咬了咬牙,轻声道:“没什么,不好意思,周队,你的问题改天我再回答,待会我还有节课,得提前离开。” 说话间,林北一挣脱着周茵的束缚,周茵一脸惊疑地看着她,她记得林北一课表上今天是没课的,还是说她换课了? 想是这么想,可手上依旧未松手。 因为她发现林北一眼里除了抗拒,还闪过一丝痛苦,她才明白自己这突然的举动竟是这么为难林北一。 “抱歉……” 周茵觉得自己这个玩笑开的有点大,她立马放开林北一,感受到胳膊上的束缚松开,林北一抬头眼神莫名的看了看周茵,转身决绝的走了出去,那背影相比于刚才多了些沉重与孤绝。 看着林北一孤绝的身影,周茵觉得有些不放心,远远的跟在她的身后,见林北一出了警局门,一个闪身突然无力的靠在墙上,阳光倾洒在她纤细的身上,可那样明媚的阳光还是穿不透她浑身散发出的悲伤与无力感。 她眼睛痛苦的闭上,一呼一吸间似乎努力调节着自己的情绪,那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看着这样被痛苦与无力包裹着的林北一,周茵既觉得陌生又觉得心疼。 她并没有选择过去,每个人都有不希望被别人发现的秘密与痛苦,就像原先她听到自己说要证明自己时的不追问一样,她也在尊重与保护着自己的秘密。 这几日排查死者王丽的社会关系,对那些同事进行重点排查,结果一无所获,她同事也就只有两人,年龄大一点的张姐,和刚毕业的大学生小吴,都不符合凶手特征,至于那几个聋哑儿童的父母,倒是有那么几个有一点点关联的,但他们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案件到这一步似乎没了半点进展,于是大家都将主要目标放在调取王丽遇害前一段时间的生活轨迹监控上,以期能有一点突破。 这几日案情没有进展,林北一也不知在忙什么,也是不来警局,周茵烦躁的看着办公室里众人大海捞针式的排查着监控,这样漫无目的的排查,猴年马月才能排查出凶手来,万一那凶手再次动手怎么办? 周茵心情郁结,掏出手机,准备拨通林北一的电话,以期能从她那里得到一点提示。 “叮铃铃……” 电话铃声突然响了,周茵侧目看去,那是警局的电话。 “喂,江海市刑侦支队……” 警员神情凝重的挂断电话,他惊疑的声音在只能听见鼠标按键的办公室内突兀的响起,激起一阵巨大的漩涡,“周队,又发生命案了。” 周茵攥紧刚掏出的手机,神情内敛,眼里闪过寒冰。 她拨通了林北一的电话。 “喂,周队……”,那头传来清冷的声音。 “又发生命案了……”,周茵紧紧攥着手机,骨节因为使劲而微微泛白。 那边传来毫无波动的声音,“地址发我……” 明美公寓12栋楼下垃圾站旁,一男子此时躺在地上,地上血迹斑斑,大量的鲜血涌出,他还保持着手捂脖颈的动作,早已没了气息,面色惨白。 等周茵他们到时,民警已经支起了警戒线,周围人民群众围观在那里,议论纷纷。 报案人员是一个60多岁的大爷,他晚上遛弯回家,在垃圾站旁发现的,便赶紧报了案,报案时间是晚上十点三十五分。 周茵脸色凝重的戴着手套走到跟前勘察现场,林北一几乎与她们同时到达。 打眼望去,林北一依旧高领毛衣,呢子大衣,娇俏的下巴藏在毛衣领里,她鼻尖冻得通红。 她好像很怕冷? 周茵这样想着。 林北一见周茵看过来的眼神,点头示意,脸上毫无波动,她向来没什么情绪波动。 周茵抿唇,走到林北一跟前,依旧是熟悉的清冷的雪松味,每每案发现场她总是靠着这股清冷的雪松味来掩盖那浓浓的血腥味,总觉得让她安心。 林北一对周茵的靠近见怪不怪,只是蹲下身勘察着尸体。 受害者是一名男性,身穿厚睡衣,应该是专门下来扔垃圾,结果被杀害在家门口。这个垃圾站离他家公寓楼大概有个20米的距离,在几栋公寓楼中间拐角处,位置比较隐蔽。他颈部被利刃划破,划痕左深右浅,应该是凶手在正面袭击的。 林北一看着眼前的死者,嘴巴大张,里面被大量血污堵塞,她准备伸手去看时,被一旁的周茵按住了手,林北一转头不解的看着她,眉头微蹙。 “你别动,让法医来。” 说话间,她伸手将林北一揽起,这人当真是瘦,自己轻轻一拽,整个人都是被拉到自己怀里。 林北一嗔怒的看着眼前将自己箍住的周茵,这人当真不讲道理,怎得就突然拽起自己了? 还不等林北一说话,只见周茵突然解开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森系绿条纹纯羊绒围巾,在林北一瞪大的眼睛注视下缓缓伸出手绕过她的脖子一圈、两圈,直到完全拢在她的脖颈。 “怕冷就多穿点。” “谢谢,不必了……” 林北一看着周茵这突兀的举动,睫毛微颤,沉眸说道,已经准备伸手解开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却不料被周茵一把按住。 “这才几天,又发生了命案,我还得靠着林教授指点迷津帮我破案呢,你可不能生病。” 林北一盯着周茵看了好一会,她上身穿着低领毛衫和皮衣,围巾沾染了她的温度,现在围在自己脖子上,一股温热的感觉让得林北一浑身升起一股暖意,淡淡的不知名的香味,清冽不浓郁,想来应该是高级香水,很好闻。 周茵被她盯着尴尬的摸摸鼻尖,她才松开手算是接受自己的好意。 一旁的李铭使劲捣鼓着郑天一,她也冷,怎么没见队长亲自帮自己戴个围巾啊? 她这想法说给郑天一,只得到认真勘察现场的郑天一一个白眼,“冷的话就自己多穿点,围巾那么私人的东西怎么能给你?” 被他这么一说,李铭再看向队长和林教授,就觉得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杨法医,怎么样?” 周茵看着被法医掰开的嘴,那里满是血污,周茵皱着眉头瞥了一眼林北一,见她娇嫩的脸完全缩在围巾里面,鼻尖上的粉红衬的她整个人有些可爱,与她清冷的气质截然不同的可爱,竟让周茵觉得有些萌,她的心跳微微一滞。 “死者是被割喉而导致死亡的,嘴里的大量血污颜色呈黑红色,应该是死后被割掉舌头的,半截舌头不知所踪。死亡时间应该是前一两个小时,血液已经凝固。” 周茵点点头,“你们几个,在现场找找看那半截舌头在不在。” “收到……” 李铭几人应着,打起手电筒开始翻找起来,这垃圾桶首先就得翻找,看着这成堆的垃圾,众人瞬间撇着眉犯了难。 还有打着手电筒在草丛里寻找着,在这黑天半夜寻找半截丢失的舌头既诡异又费劲。 林北一敛神依旧紧紧盯着死者看,从头到脚,仔细勘察,最有利的证据以及线索全部都在死者身上,虽然尸体不能说话,可总会提供一些线索且是最真实的线索。 “你看……” 林北一拽了拽周茵的胳膊,朝尸体那边递着眼神。 周茵顺着林北一的目光看去,死者上衣口袋的位置鼓鼓囊囊的,且还渗着血迹,她与林北一对视了一眼,伸出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探进口袋,虽然隔着手套,但那黏腻的触感还是使得她头皮发麻,她屏息凝神用指尖夹住那个东西,轻轻的拿出来。 看到东西的时候,两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正是那半截舌头,上面满是血污,周茵忍着那股令她不舒服的黏腻,一旁的林北一眼疾手快的递来一个证物袋,周茵快速的将舌头放了进去,手不舒服的轻微颤抖着。 这种感觉让她胃里一阵翻涌,一旁的林北一瞥见她细微颤抖的手指,将证物袋交给法医。 她脱掉手套,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湿巾,缓缓抽出一张递给站在一旁有些愣神的周茵。 “擦擦吧。” 正被那挥之不去的黏腻扰的她心烦的周茵看着眼前湿润的纸巾,突然觉得那股黏腻感少了一些,她往林北一跟前凑了凑,鼻尖瞬间被淡淡的雪松味充斥,她伸出手去接湿巾,指尖触碰到林北一冰凉的指尖,一股奇妙的酥麻感瞬间代替那股黏腻,直袭上心头。 那黏腻的感觉瞬间被林北一身上淡淡的雪松味以及指尖的冰凉触感所代替,周茵忽然放松下来,用湿巾细致的擦着手,一股冰凉的湿润感让得她浑身清爽起来。 “周队,舌头既然找到了,这垃圾桶还翻吗?” 李铭一脸苦相的看着自家队长手上那湿巾,这两人这举动……当真是让人想入非非。 周茵挑眉看着李铭,这家伙,让翻垃圾桶,半天根本没动,站在原地还一脸哭相,感觉已经翻了多少垃圾桶一样。 “舌头找到了,但凶器没找到,所以还是得翻。” 周茵轻轻说着,这是事实,李铭翻翻白眼,与一旁的警员对视一眼,都苦哈哈的,他们鼻子上插着卫生纸,眉头一皱,眼一闭,便开始翻找垃圾桶。 “凶器应该是比较小的利刃,比如美工刀之类的,你们可以留意一下。” 清冷的声音传出,李铭几人带着些怨气的哼着,“知道了。” 第25章 周队长,请自重 “这已经是第二起了,且手段更为残忍。” 周茵扫视着公寓楼附近的环境,这个公寓楼建造年代比较久,环境一般。周围入住率并不高,只有十几户人家的灯是亮的,那些住户都好奇的趴在窗口往这边望着。 “死者的身份调查清楚没?” 林北一清冷的声音传出。 “死者名叫张伟,32岁,已婚,他从事的是手语翻译,常在法院、医院服务。” “手语翻译?” 林北一轻声重复着,眉头紧锁。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周茵看着林北一娇嫩的缩在围巾里的脸,嘴角微牵的问着。 “他的工作也与聋哑人有关,且凶手这次作案手法虽与上次不同,但依旧一击毙命,袭击方式直接、迅速,力求一击毙命。相较于上一次,这一次他手法越发的娴熟了。” “你是说,是同一人所为?” 周茵惊疑的问道,这倒是会给他们提供更多的线索。 “基本可以确定。” 林北一说着,手指指向死者。 “你看,死者颈部一刀致命,凶手刻意割掉他的舌头,且将舌头装入他的口袋,这表现出极端的愤怒与厌恶,像是要剥夺他说的话语权,又想让他自食恶果的感觉。 “可上一次王丽那个案件,我们不是分析凶手只是讨厌死者听到东西吗?” 周茵想起上一次他们分析的场景,说道。 林北一点点头,不可否认,以当时的场景来分析,她们也没错。 “嗯,但这次不一样,上次王丽是头部收到钝击,且是多次击打,与这次对比,说明凶手经过上一次的行凶,手段有所进步,越发的熟练,干净利落。” 林北一沉眸,这对她们来说不是好消息,这意味着凶手手法越来越干净,留下的线索也会越来越少。 “上一次是将耳朵粘合,所以我们猜测只是讨厌死者听到什么,但这一次不一样,他不仅仅表现出厌恶甚至于痛恨,将割掉的舌头装进被害人口袋,也说明凶手享受着杀人的过程,也是凶手极端愤怒与仇恨的投射。” 林北一一字一句分析着,直让周茵连连点头,不得不说,她越来越喜欢这种心理测写了。 “第一次是剥夺听力,这次是剥夺话语,聋哑人?” 周茵缓缓说着,随即眼睛一亮,看着林北一牵起的嘴角,见她满意的点点头。 “看来与凶手相关联的特征越来越明显了。” “嗯,但一定要抓紧时间。” 林北一皱着眉头,那清冷的眸子看向远方,说出的话却让周茵心中一凛。 “这是一个成长型杀人凶手,他在两次凶杀过程中不断在进步,那狂躁愤怒的心理开始扭曲的投射到被害人身上以期释放压力,一旦他开始享受起杀人的过程,那么第三次凶杀也就不远了……” 她清冷的嗓音响彻在昏暗的角落,警灯闪烁间映着人们各异的表情,寒风凛冽间,带来一阵肃杀之气。 “上次凶手行凶所用的强力胶水有没有查?” 林北一压低声音凑到周茵跟前问着,被林北一突然靠近,周茵略微愣神,随即说道:“那是普通的强力胶水,来源广泛,不好排查。” “那些儿童画呢?” 林北一蹙眉。 周茵略有些无奈,这些线索当真是没查到什么线索,“那些聋哑儿童我们一一排查了,他们的监护人全都排除在外,有的不符合凶手特征,有的没有作案时机。” 林北一点点头。 “那就两起案件并案调查,主要排查聋哑群体有关的职业,或者自身有相关病史,比如残疾,但极力隐瞒的。” 周茵不解的看着她。 “他对从事相关工作的人具有仇视心理,要么他本身就是残疾人,可能遭到某些工作人员的嘲笑或虐待,或者他的亲人有残疾病史,且遭到不公平对待,所以他才这么仇视。” “年龄呢?这样范围太大了。” 林北一沉默着,以现有的线索并不能推测凶手的年龄与身高,只能推测凶手所从事的工作应该是与这两位被害者有密切关联的。 “从凶手缜密的行动以及他残忍的行为来看,应该是与被害者有过接触的,可以查查两名被害者共同服务的聋哑群体或者家属。” 周茵喜上眉梢,两起案件一并案,便能大幅的缩小侦查范围。 林北一看着技术科正在采集指纹和脚印,“至于年龄身高,我们得通过脚印比对情况来判断。” 周茵走到技术科小刘那里,安顿了几句,转头看见林北一往警戒线外走去,她连忙紧走两步。 李铭翻垃圾桶正翻得起劲,看见自家队长追着林教授跑去,她连忙喊道:“队长,队长……” 周茵顿住脚步,皱着眉看她,眼神露出一丝不耐,“找到了?” 看着她不耐的眼神,李铭连忙讪笑道:“没有……” “没有你鬼叫什么?” 李铭连忙抱歉的点头,末了还伸出那满是污秽的双手恭送着,惹得周围的警员一阵嫌弃。 “林教授,干嘛去?” 周茵见林北一已经快要出警戒线,连忙拽住她胳膊。 林北一眼里带着些无奈的转头看着周茵又一次箍住自己的手,抬眸看着她清亮的眼神。 “周队长这么爱拽人胳膊?” 闻言,周茵低头看去,随即立马松开,不好意思说道:“抱歉,有些着急了。” “这里没我什么事了,我回家。” 周茵这几日一直熬着大夜,都没怎么好好休息,眼底一片青黑,她看着周围暗下的夜色,眉头轻蹙。 这凶手现在还逍遥法外,她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回去。 “我送你吧。” 说着,还不等林北一拒绝,已经拽着林北一胳膊向前走去,看见一旁的赵志涵,她打了个手势,赵志涵比着手势表示收到。 林北一在身后被拽的有些趔趄,这人怎么这么大的手劲,攥的她胳膊生疼,且不得不跟着那力道往前走去。 一直到周茵车前,林北一才甩了甩胳膊,嗔怒道:“周队长,请自重。” 周茵却不以为然,“都是女生,自重什么?” 说话间已经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她才放开林北一的胳膊,但倚着车门,将林北一整个人圈在车门内,霸道而强硬。 “你……” 林北一白皙的面庞浮起一抹潮红,不知是气的还是什么,她气结的说道。 “我送你到家就回来,不耽误工作,你一个人走不安全。” 周茵看着林北一紧蹙的眉头,脸上浮起的一抹嗔怒,赶紧说道。 说出的声音都是软了许多,与刚才拽着自己的刑警支队长像是两个人一般,可这人就这样将自己圈在车门内一动不动,似乎自己今日不上车,她还准备将自己绑进来不成? 瞥见后面有人朝这边看过来,林北一微微叹气,转身上了车,刚才之所以到车前才质问周茵,是觉得怎么也得在人多的地方给足周队长面子,不想这人得寸进尺成这般。 林北一略作沉吟间,周茵突然俯下身来,惹得林北一一阵局促不安,她慌乱的靠向座椅,嗔怪地看着俯下身来的周茵,眼里满是疑惑。 周茵探出身子,淡淡的清冽香味瞬间扑鼻而来,她伸出手将安全带拉了过来,紧紧扣在卡口上,看着林北一满脸的薄怒,她才满意的点点头,好像这样她就不会跑一样。 周茵满意的回到驾驶位,偏过头迎上看过来的目光,“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凶手现在逍遥法外,万一他起了报复之心,后果不堪设想。” 林北一沉眸,明白她是真的担心,便也敛了脸上的怒气,略显无奈的说道:“我打车回去就好,我家离这里也不远,你还有工作。” “无妨,初步侦查已经结束,剩下的收尾工作我已经安顿给老赵了,你放下,我这些队员也不是吃素的。” 说话间,脚下油门一踩,车驶离了出去。 车窗外街景一闪而过,周茵瞥眼看着林北一依旧清冷倨傲的靠在椅背的身姿,许是车里暖和,她不再将下巴缩到围巾里,整个脸完□□露在外,她清冷的面庞上满是凝重,似乎在思考什么。 只是相比于上一次,两人之间多了些默契,就算现在沉默无言,也没有那么尴尬了。 “还是不能大意,凶手随时可能进行第三次凶杀。” 林北一突然说道。 周茵郑重的点点头,她也知道这次案件的棘手。 “你回家后就将门反锁,如果遇到问题立马打我电话,我24小时开机。” “嗯……” 听着周茵郑重的叮嘱,林北一心里升起一股暖意,她低声应着。 不料周茵还是不放心,下车前将林北一手机夺了过来,在林北一嗔怒地注视下将自己设为了紧急联系人。 “这样你在危急情况下只需要快速连按5次电源键,我就会收到你当前的位置信息。” 周茵晃着林北一的手机,嘴角牵起一个大大的弧度。 随即她放下林北一的手机,其他的她也不敢逾矩,只是打开自己手机微信界面,将二维码拨出,伸到林北一跟前晃着。 林北一被周茵这三番两次的操作整的有些无语,看着快怼到自己眼前的二维码,她无奈的摇头,却还是拧着眉问道:“干什么?” “当然是加微信啊,电话打不了视频,不方便。” 周茵凑到跟前说着,将二维码递到跟前。 “打视频干什么?”,林北一不以为然。 “我得亲自看到你是否安全才行,声音是可以伪装的。” 看着林北一挑眉愣是不打算加微信好友,周茵嘟着嘴耐着性子解释着。 “强词夺理……” 林北一还从来没应付过这么赖皮的人,一时倒是没了辙,只得调出二维码递到跟前。见林北一同意,周茵嘴角牵起,瞬间转化成扫码模式。 看着周茵发过来的申请添加好友的消息,“我是周茵”,林北一随即选择添加备注,只是多加了几个字。 周茵——赖皮狗。 当然,周茵是没看到的,因为她正高兴的拿着手机开心的备注着——林北一。 想了想还是多加了几个字——傲娇猫。 临走时,林北一将围巾摘下归还给周茵,周茵将围巾戴在自己脖子上,上面传来淡淡的雪松香,周茵眸子变的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