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拽邪神俏师尊》 第1章 楔子子·血月风高鬼门开 叮叮叮—— 中元节第二天凌晨,月全食刚过去半个小时。大街上人迹罕至,突然,多台超自然检测仪同时发出尖锐报鸣,显示屏闪烁红字加粗ERROR。 猫耳立天桥中心道路犹如地龙翻身传来明显震感,数名勘察员相继拿起卫星对讲机,情报分析处当机立断汇报上级,联络处迅速下达指使。 “各部门请注意!福市北山CBD区域出现异常能量波动!启动一级警报预案。” “反应组收到,将在第一时间疏散附近深夜加班人员,十分钟后开启信号屏蔽,封|锁消息。” “支援队收到,预计三十分钟抵达,配合行动组开展□□工作。” “渡局将莅临现场监督视察本次工作,望诸位乾坤正气,诸法不侵!” 阴风如晦,灯火阑珊,反应组成员联合交警部门封闭道路。 勘察员们收到回复,二话不说扛起设备迅速撤退,忙中抽空跟逆行而来的四人小队打了个招呼:“你们加油干,哥们遭不住先撤了。” “七月半诡乱窜,冥府门开,阴人回门,诸位回家路上记得注意避让啊!”为首之人说完靠近栏杆站定,居高临下俯视十字路口中心,眼睛紧紧盯着下方无火自燃的纸钱龙卷风。 不远处一辆大巴车呼啸而至,数十名天师在紧锣密鼓的脚步声中登上天桥,按照金光伏魔阵分散站位。 道士负手背剑,环绕天桥一圈,返回对为首之人道:“白队,月食刚开始金光阵就有了颓势,要等到血月当空师叔他们估计撑不住。” 为首之人仰起头,望向天边残月道:“啧啧啧,双蛇同舞,血月现世,煞气冲天,今年中元节BUFF叠满了呀。” 正感叹着,就见道士面露犹豫道:“我、我感觉刚才的小范围地震很奇怪,地……地底下好像有东西……” 然而他话没说完就被另一人打断:“这一片都是千禧年后填海造出来的,以前都是些滩涂,地下除了土就是泥还能有什么?” “不排除饿鬼道的重刑犯想借着血月逃窜。”在场唯一女性看了眼电子手表,继续说道,“根据天文台预测,距离血月现世还有一个小时,是否通知那位派工作人员来逮捕?” “渡局不是要来?”为首之人倒不着急,手里拿着保温杯不紧不慢喝着,“妖怪的话,我提供技术指导,你们几个干活。一般恶鬼作乱,那么多天师在这够它们喝一壶。要是穷凶极恶重刑犯,那就交给渡局处理,我们负责拍领导马屁就行。” 话音刚落,火龙卷呛烟弥漫开,纸钱卷起火星直往人脸上扑,在场之人神情渐渐凝重,口中念念有词加固阵法严阵以待。 满月边缘遭黑暗吞噬了一角,肉眼不可见的黑色煞气从五彩流光的结界裂缝中涌现,一经冒头立马被金光伏魔阵压制回去。 随着时间流逝,月亮即将被天狗啃食殆尽,路灯忽明忽暗,倏地铮得凝为一抹白线,天地间恍若泼墨般漆黑一片。 十字路口处连接鬼门,电光火石间结界似裂帛般破开,黑风夹杂着鬼哭狼嚎呼啸而出。周遭气息变得浑浊,孽煞黑风逐渐扩大为龙卷风。 天师们顶风而上,步伐却不再稳健,不过一时半会,金光伏魔大阵彻底消散了光辉。 清一色紫色法袍在风中翻腾拧如麻花,天桥上爆发出沸腾起伏的呼喊: “不愧是百年难遇的双闰月,这处鬼门关,子时正刻的能量比往年还要强。” “不对劲不对劲。” “哪来的凶神恶煞?黑得没边了,我要顶不住了!” “不对!鬼门关下有地裂!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拦住它!换阵撑到渡局来!” 为首之人没来由感到一阵心慌,冷不丁感受到熟悉而久远的慑人威压,猛然想起了什么,当即心惊肉跳,惊恐不已。 咚咚咚—— 保温杯失手滚落下长梯,每一声弹跳都像深渊中即将发怒的恐怖巨兽,这种感觉越来越真切,慑人的威压越来越逼近! 封印海底! 是他! 为首之人神色大变,按下耳麦心切大喝:“快撤!娘嘞,再不走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喂!” 可惜一切都为时太晚…… 居民区、商场、写字楼全城黑灯瞎火,在场之人只得拼命抱住结实的栏杆防止被龙卷风带走,恍然不觉发丝逆风竖起。 轰隆隆——轰隆隆—— 乌云密集,雷霆滚滚。白芒如箭长虹贯日劈向十字路口,接着第二、第三……足足劈了八十一道天雷! 劈得十字路口轰然坍塌,露出个黑漆漆,深不见底的大圆坑。白泽惊觉一股电流从头顶钻入脚底板,浑身汗毛倒竖,牙齿不住打颤,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深坑吸引过去。 磅—— 血月当空,一股更加纯粹,且蓬勃欲发的煞气如气柱升腾上空,仿佛带着凝结万物的寒意直钻心窝。黑红色的煞气在水柱中幻化为一只驴子大的赤眼黑獒,它吼声震野,正背驮着一颗参天柳树缓缓上升至洞口处。 随着黑獒缓缓上升,层层阴寒气浪如潮水般吞没了街道。白泽被狂风压得抬不起头,只能用尽力气眯着眼,才看清那柳树扎根在一口玄玉棺之上! 柳树枝干粗的惊人,需要数人合抱才堪堪能够,而那苍劲的根|部似八爪鱼般松开桎梏,柳树没了附着点支撑猛然坠入深坑。 众人清晰地瞧见,冰棺周围流淌着金色上古符文,而棺内正躺着个人! 那人通体覆盖一层珍珠般五光十色的光泽,似乎有了苏醒的征兆,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像鸡蛋壳般慢慢剥落。随着最后一层珍珠粉化为齑粉,附着在冰棺上的封印瞬间炸裂开来。 连同冰棺在内,眨眼间化作万丈光芒散入烟尘。 气柱中心浮现一道孤松迎风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的神秘而强大。就连周遭不受控的狂风,隐隐有了心悦诚服的意思,凝为齐紫发带束起那如缎墨发。 发带在风中上下翻飞,煞气争先恐后钻进那人体内,没了腾腾黑气的遮挡,众人终于看清他那张宛若女娲神作的面容。 那是个年轻的男人,准确地说是一名少年。面容生得红绮如花,妖颜如玉,美得浓墨重彩,俊得惊心动魄,骨子里还带着股石破惊天的疯魔气质。 此时他周身带邪,眉眼寒霜入骨,带着藐视一切的姿态,睥睨着如蝼蚁狼狈的众人:“上灵老儿,欺人太甚……” 嗓音自带混响,来自深渊的低吟扭曲了空气。 为首之人半边身子在风里彩旗飘飘,紧紧抱着扶手,才不至于被风刮跑,忽然听到耳麦里传来道士吼破喉咙的声音:“叽里咕噜说了啥?组长,喂喂喂,听到了吗?这怪物到底什么来头?” 接着是女生强作镇定道:“……没有鬼气,不是黄泉恶鬼。” 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后,另一人几乎变调的嘶吼:“是什么避世大妖吗?白泽快想想办法啊!再不震慑住它,我们都得死这!” 为首之人紧紧盯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回忆起漫长的往昔,感受到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颤着声说:“他不在六界之内,乃世间邪念所化,吸日月精华为形——” 队友道:“靠,那不就是邪剑仙?!” 道士道:“直接说怎么对付他?要不你挡着,我们先回去搬救兵。” 为首之人欲哭无泪,心有余悸地咽了口唾沫道:“对付不了!一千多年前,还是上灵圣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封印。除非人类灭绝,等上几万年邪念自然消散,否则他的力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女生悻悻道:“到现在都没有动手,我觉得他对我们没有敌意。” 道士说:“为了全人类的未来,白泽你上去跟他硬刚吧!我们会为你摇旗呐喊助威,为你选一块风水宝地厚葬!” 队友道:“白泽白泽,我们凡夫俗子,不比你们神兽皮厚。我喊三二一,老大你只管冲上去,不用管我们逃得快不快。” “老渡呢?呼叫老渡啊!”为首之人“靠”了声,忙急中生智道,“死道友不死贫道,这尊大佛从降世起就由渡云川看管,缰绳套野马,万一还真有用呢?” 众人异口同声道:“对啊,老渡呢?” 就在所有人陷入绝望之际,一辆布加迪陀飞轮猛踩油门,在声势浩大的声浪中一路火花带闪电弯道贴边漂移,旋即在滋啦的尖锐摩|擦声中猛然停住。 V字剪刀门徐徐打开,走下个九头身男模般的身影,修长如玉的手摘下Parda墨镜,大灯投射出两道光柱,将来人裁剪得体的西装映出层冷白,举手投足间可见蓝宝石火彩,那步伐优雅地像在走T台。 为首之人眼见对方如此悠哉,当即怒从心头起,对着姗姗来迟的俊男破口大骂:“渡云川你有病——” 话音未落。 来人打了个响指,孽怨狂风如火烧蛛丝之速荡然无存,十字路口除了车灯外依旧昏暗无光,灰烬如黑色雪花簌簌覆盖了天桥的轮廓,巨型圆盘已不见任何人影、妖影、人妖影。 朱墨的身影立于血月之下,苍穹像是打翻了葡萄汁,染上紫红色的朦朦月光。 渡云川喉结微动。 这一刻仿佛蝴蝶振翅戛然而停,石壁岩泉水珠悬停半空,时空如退潮般倒退回千年前白浪滔天的沧海。 咸风蛋雨如凶兽掀浪,两人一如此刻相顾无言,直到上古神降下神力以劈山斩海之势封印玄玉棺,那股撼天动地的力量回山倒海,彻底将祸世邪神封印深海之中。 “肖妄,好久不见。” 这一刻叹息般飘渺的尾音,像泡沫消散在风吹浪打里。 第2章 第一章·凄风楚雨见旧人 “竖子泯灭心性,竟在百家宗门内行罔顾人伦之邪术,致使三界生灵不宁!苍生受难,吾心难安,必惩之以正天道!” 肖妄半梦半醒,乍然醒来不知沉睡了多久。 眼前有一道模糊的身影渐行渐近,轻声唤道:“九歌……” 肖妄脑袋昏沉,没有回答。他像从暗无天日的海底缓缓上浮,混沌如云消雾散,意识渐渐回笼,记忆却还停留在闭眼前一刻。 上灵圣人恨声道:“邪神肖妄!你率妖魔联军血屠人间五十万生灵,三千灵兵尽陨你手!既然雷泽困不住你,吾便聚四海灵脉,将你永镇沧海深渊!” 肖妄法力尽失,受困于阵法内动弹不得。他像是砧板上任人刀俎的鱼肉,硬挺着一口气,将漫天仙家伪善的面孔烙入骨血。 上古神威压似石磨众碾过肖妄身体,四海灵泽掀起滔天巨浪就要闭合,那道杨柳风出现在一线天之际。就在一瞬间,他眼前恍然浮现桃花映日红的场景。 苍梧山火烧得那么旺,清净宗护山大阵似蛛网被吞噬殆尽,宗门弟子们施法降妖除魔。可他们不过千百年修为,哪里是上古妖王魔将的对手。敌军攻入山门,凛冽暴雪里夹杂着高声肆虐的狂呼,蚍蜉撼不动大树,飞鸟走兽的血洒满道场,和高度起伏的呼喊沸天全都消散在黑暗中。 肖妄眼中逐渐清明,待看清眼前人后,一恍惚间分不清是虚妄还是现实。 苍梧山沦为焦土!同门神形俱灭!师弟命丧他手!他在庆阳城外抱着师弟了无生机的尸首,终于等来了师尊,等到了援军,等到了不计其数的紫霄神雷…… 可天雷没能劈得他灰飞烟灭! 许是渡云川怪罪他没护住同门,或是认定他勾结妖魔,又或许对他潜逃失望至极,配合上灵圣人将他永久封印。 肖妄牙关忍不住咯吱咯吱作响,心底似有岩浆流淌,不灭之火难以遏制地躁动起来。 “九歌,跟我回小云涧。”那人迫近一步,朝肖妄伸出手来。 眼前若是虚妄,那为何眼前人与记忆中渡云川常着蓝袍装扮不符?可若是现实,周遭怪异的场景又如何解释? 肖妄眼里充满了戒备,赤眼黑獒与他通感,突然浑身紧绷炸毛,对着“渡云川”呲牙咧嘴,作攻击之状。 黑獒一跃蹿上半空,继而在悬空中高速旋转,凝为蹴鞠大的火球猛然凌厉砸向“渡云川”! 砰—— “渡云川”神色突变,猛然纵身一跃,平稳落在桥梁栏杆上,冲他放声大喊道,“不儿……有话好好说!按剧情来说,咱俩师徒不应该先抱头痛哭吗?!” 话音刚落,黑色火球发出警告的哈气声,紧接着膨胀一倍,再度猛冲砸在“渡云川”落脚处。 火球看起来沉甸甸,实际威力一点也不轻。桥上黑铁制成的栏杆瞬间砸穿个大洞,边缘缓缓淌下融烛般黑浆。 “停手停手!” “渡云川”一边躲闪,一边游走在天桥上大喊:“休战,先叙旧——” 轰—— “渡云川”的声音淹没在雷声轰鸣中,肖妄犹记雷劫钻心震魂之痛,将他劈得只剩近乎于消亡的麻木,恍惚间又回到了苍梧山。他赤脚走在上山雪地里,冻得浑身僵硬,忽而一阵大风刮过,白沙般积雪似柳絮轻飘,露出粘稠腥臭的赤地千里。 妖魔大军兵分两路,行调虎离山之计,引得渡云川同三位长老会盟弱水。主力军却如洪水猛兽披荆斩棘攻上苍梧山,与那潜藏暗处的内应互通,杀得清净宗弟子措手不及。 黄泉路口的鬼气如丰水期瀑布还在往外泄,阴祟滋哇哭嚎宛若漏风破窗。这声太过于聒噪,肖妄目光落在洞口处瑟缩发|抖的小鬼们,随即挥一挥衣袖,鬼门关口结界瞬间修复不留一丝痕迹。 “肖妄!” “渡云川”站在环形圆桥上,仰头凝视着肖妄,突然抬臂硬生生接下火球,随即掌心轰然迸出凝光,猛然将赤眼黑獒击飞滚落在台阶上。 赤眼黑獒被打回憨态可掬的原形,五黑犬远远“呜呜”两声,落荒而逃回到肖妄身边,委屈地扒拉着他的裤腿,似乎想让肖妄讨回公道。 灰尘扬扬散落,周遭充斥着一股馥郁的杨柳清香,这股力量澄澈且纯粹,仅有天界第一战神才有这般强大的净化能力。眼前人也的确是他曾敬重的师尊——渡云川。 可那又如何?! 宗门护山大阵由内部损坏,才叫妖魔有了可乘之机。众仙家一致认定里应外合的叛徒,首当其中便是身为宗主首徒的肖妄。只因妖族和魔修群龙无首近四千年,只有邪神天生能够吸收邪煞的力量才能让它们心服口服,认定了只有肖妄才能带领它们一统三界。 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想,人人都要渡云川给个交代,他们齐聚须亘山灵殿一致要求北辰帝君处死他。而他敬重的师尊不仅对他不管不问,甚至视他为弃徒,没给他半句辩驳的机会。 事到如今,还假惺惺什么?! 肖妄早已泪尽,血已干涸,咽下如鲠在喉的不甘,随即面无表情抬起手,掌心黑煞蓄势待发。 渡云川浮上半空,咬紧牙关:“要打是吧?!成!我奉陪!” 嗙—— 尘土飞扬,乱石激飞。 两股力量碰撞在一起,距离最近的圆桥刹那间化为灰烬,广厦楼宇的玻璃哗啦啦应声而碎,碎片落地的声音在深夜中尤为清脆响亮。 渡云川从硝烟中走出,拍去衣服上沾染的尘土,抬腿跨过碎石渣,眉目似新月,嗓音温柔如清风:“跟我回去。” 肖妄锐利的目光藏着不宜觉察的阴郁,身形像蒙着一层冷雾的深潭,缓缓升至半空,微微低下头,彻底看清了眼前陌生而奇异的世界。 高耸入云的楼宇似晶莹剔透的冰柱层层叠叠林立在城中,伫立顶端仿佛伸手可摘星辰,视野纵观整座城在云雾中若隐若现,若是他心情好的时候,如梦似幻的场景的确值得惊叹不已。 然而这座由琉璃幕墙组建的城池,看似纯粹透彻,实则藏匿着磅礴冲天的邪煞祟气。它们仿佛感受到邪神的召唤,丝丝缕缕的黑烟如毒蛇从四面八方涌来,争先恐后钻进肖妄的体内。 渡云川屡次试图接近,皆被赤眼黑獒拒之十步之外。 肖妄漆黑的瞳孔闪烁着红光,冷冷瞥向渡云川,继而身形骤然散作黑烟融入茫茫夜色之中。 “不是吧?祖宗你起床气这么大?”渡云川落在后头无奈大喊,却是片刻不停紧随其后。 一黑一绿两抹光晕在阴风怒号中前行,穿过浊浪排空「1」。树杈紫电划破天际,一刹那的暗无天日,犹如深海巨兽张开黑色的血盆大口,恨不得将海面上所有生物吞吃入腹。 万绿丛中过,黑烟难免沾了身,肖妄停在盖顶云层之下,冷冷道:“琉璃仙君,别来无恙。” 不计其数的柳叶凝聚起点点荧光,渡云川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清隽身影在血色下卓然而立,叹息道:“好歹我也是你师尊,再无恙也要被你打有恙了。” 肖妄仿佛听什么可笑的笑话,喉间难以自抑溢出低笑,海浪翻涌的浪潮声掩住眸中一抹恨意,随即面上骤然显出一抹狰狞的笑容:“你算什么师尊!?我也不过是仙门叛徒罢了!” 风起云涌时而如海啸翻浪,时而似水丝飘絮,肖妄霎时间仿佛从风中再度听见低泣。 腥风血雨,嘶吼鸣叫,乌汪汪的火光仿佛没有尽头,将世外桃源般的仙门之首搅得不得安宁。八十一处环环相扣的阵法尽数被破,万铃阁、凝落河、星辰台、三千红尘界,尽数付之一炬。 尖叫、哭喊、愤慨皆留在血泊之中。 天长老一脉弟子歇斯底里喊着:“山门已破,天路尽断!师兄快走!去、去求援……” 地长老亲传从晓青峰赶来通风报信:“妖魔攻入星辰台……蛊雕吞吃了不少同门……” 水长老弟子施法灭火,传音全宗门:“传音阵法失效,联系不上宗主和三位长老……” 肖妄自以为能够抵挡妖魔的步伐,却是不堪一击的卵蛋,倒在同门的尸山血海堆里,手下压着桃源村阿妹空荡荡的肚子,水盂抵在他脊梁骨,透湿他身躯的不是淋漓冷汗,而是同袍弟子的血与泪。 妖兽黑黢皴裂的兽皮分泌脓液将他似琥珀包裹其中,鼻息尽是恶臭的血腥味。他哭不出,叫无声,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饕餮像拎小鸡仔似得将他同门们丢入利嘴中。霎时间哭嚎声戛然而止,偌大万铃阁仿佛只剩下血肉和骨头相互摩|擦的吭哧吭哧咀嚼声。 青霄在九婴的剿缠中失去意识,天音落在魔修手中至死不曾求饶过一声,只远远地仰着头大笑,对肖妄说了最后一句话:“下辈子……我们师兄弟再……再会……” 而渡云川呢?他的好师尊在天邢台下冷眼旁观! 煞气隔绝了狂风袭卷,肖妄感受到力量仿佛浩荡无穷,力量源源不断涌入身躯之中。 “控制住,别被煞气反噬!”渡云川神色焦急,下意识想伸手去抓,还没碰到就被一旁护主赤眼黑獒的冲上来就是一顿犬吠。 肖妄食指一扬,赤眼黑獒瞬间散作黑煞重返体内,道:“啰嗦!早八百年的事,也就你还挂嘴边。” 渡云川此刻定定地注视着他,眼中不可名状的情绪翻涌成海,抿紧唇线:“九歌……” “住嘴!” 从前种种闪过心头,肖妄不紧不慢张开双臂,丛丛煞气从体内如流云四散开来,一字一顿道:“既然奈何不了我,那我便是欺师灭祖又!何!妨!” 渡云川道:“窝火憋气是吧?我奉陪到底!” “蜃龙,听宣!”肖妄道,“抓住他。” 深海之中有龙吟长啸,白光金柱以抽刀断水之势破海腾空。不多时海上蜃气幻化为一道道铜镜,风吹不散,浪拍不灭。 黑雾弥漫,而那渡云川自带绿光,活脱脱像只萤火虫。 上下左右各个方位的铜镜倒映出无数个圣洁仙人的身影,形似蛟龙而独声鹿角的蜃龙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像细长银白的电光朝露,以迅雷不及掩耳穿梭在蜃气之间。 “清明,迎战。” 渡云川立挺的黑衣在风中簌簌翻飞,黑色皮鞋似抹了油般锃光发亮,眼见他张开掌心往空中虚虚一抬,细长的翠绿柳叶当即似弯刀破风奔出。 师徒二人在飓风眼中相顾对峙,谁都没有主动吭声。另头绿叶追逐着银龙在海市蜃楼里你追我藏,或相遇激战碰撞,或一个潜逃甩尾不见。 说时迟那时快,蜃龙从渡云川正上方水镜中乍然穿出,猝不及防张开血盆大口,释放蓄力多时的黑色箭雨。 铮—— 莹莹绿光在电光火石间闪现,空气中的波动又好似从未离开,飞速散作顶天立地的防御盾牌,劈里啪啦抵抗煞气所凝成的黑箭。 可邪煞之气终究太过霸道。 黑色箭矢引雷电之力冒着滋滋电流,就差一点!便能击穿穹顶! 肖妄眼眸微眯,面露不虞道:“长明,你变弱了。” 渡云川眼睫低垂,嘴角的温度只余一片荒芜,而那张风轻云淡的面容,头回展现出久别重逢后的愧疚与模糊的无憾,连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末法时代,灵气枯竭,天庭靠信仰维持。我不过区区小仙,以身殉道前能再见你一面,已经知足了……” 是了。 神仙神仙,先天为神,后天为仙。 自神魔大战过后,先天神明尽数陨落,除了邪神之外,再无神明诞生。天界三圣人创立天庭重建秩序,各派宗门有了飞升之机遇,潜心修炼只为博得一线机缘。 羽化登仙皆需修行,要么靠采颉天地灵气修炼,要么普渡众生受信仰之力提高法力。那些没灵气枯竭还无信徒,天上的星辰难免黯然至消散反哺天地间生灵之力。 即便渡云川身为三圣人之一长清圣人座下弟子,也不能例外。 啪! 突然,只听得清脆的一声响。 柳叶盾牌裂出一条缝隙,下一刻似蛛网般圈圈漫开,最终宛若瓷片皴裂成无数块,不堪重负如流星哗啦啦落下。 粒粒星光点缀渡云川周身,前额垂下的一律青丝遮住渡云川微垂的眼角,那洁白如莲的肌肤逐渐暗淡,苦涩下撇的嘴角仿佛要伴随眼底的深渊一同消散。 就在漫天箭雨即将穿透屏障的瞬间,肖妄意识未动身先动,以惊人的速度闪现挡在渡云川身前。毫无征兆,仅是出于本能手握成拳,朝海面狠狠挥出一圈,将数不清的黑箭直直砸向海底。 砰砰砰—— 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连环爆炸声,溅起的浪潮宛若奇异的黑火铺展荡开一圈惊天动地的冲击波,宛若心底后知后觉的惊涛骇浪。 海鲜雨滴答滴答隔绝在煞气屏障外。蜃龙悄悄觑了觑肖妄一眼,不引人觉察地游出结界,张开长嘴大快朵颐。 随着血月没入云层,冰冷深海重新恢复一片黑暗,肖妄垂手独立须臾。 渡云川气息渐行渐近。 肖妄骤然转身,毫不留情地掐住渡云川的脖颈,指腹温热感反让他被自己指尖的冰冷刺痛,心底尘封已久的怨怼犹如即将决堤的水坝,他咬牙忍着,切齿道:“事到如今装什么体贴入怀的好师尊?下咒摆脱了我这个孽徒,这些年过得应该很痛快吧?” “什么下咒?”渡云川蹙紧眉心,眼眶泛着红,像朵残破而幽怨的白莲,“其中肯定有误会……” “无所谓。” 肖妄升高几寸,平视渡云川,收紧虎口狠厉道,“待我杀光九重天,待世间无人抵挡,再把你关起来好好尝尝屈辱的味道!” 渡云川似是难受极了,喉中发出不明显的闷哼,不得不微微仰头后仰稍有喘息之机。 肖妄指尖轻颤,微不可查卸了力。 狂风骇浪中,渡云川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叫人看不懂,更晓不透:“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中二病虽迟但到……” “胡言乱语什——”肖妄没听懂,但不妨碍他脸色骤变,只因这不过是渡云川为了引他分心随口胡诌。 不知何时,碎落一地的屏障如流汞凝聚,生根发芽的柳枝悄无声息地蜿蜒向上,紧紧缠绕住他的小腿,效果不输藤蔓越挣扎缠绕地越紧! 清明是渡云川的本命法器,能够根据命主心意变化形态,从前使用最多的便是以叶为笛替他净化煞气,如今倒是狠心对付上他! “清明困不住我,”肖妄此次从封印中醒来,实力大涨越超从前,压根无所畏惧,一字一顿问他,“还是说,你要为了天下苍生再封印我一次?” 渡云川趁肖妄不备,脱身后陡然反手握上他的手腕,一字一顿道:“幕后主使已伏诛,我不会再让人伤你分毫。” 许是冰凉手腕感受到久违的暖意,或是对方目光中的坦然,令肖妄神识不由得一滞。 可就因为一念之差,让对方抓住了机会! 只见渡云川从衣袋中取出一巴掌大的方块,按下表面刺眼红点。两人脚下突然绿光大盛,阵法像火焰极速蔓延开来,柳枝像天庭锁链般猛然紧缩,牢牢制住肖妄的四肢。 “就这么迫切,”肖妄双目猩红,煞气如怒涛奔涌,“再一次封印我?” “乖徒,”渡云川的声音清晰地穿透风雨,带着别样的温柔你男,“一千七百代超浓缩版杨枝甘露净化炮我研究了很久,根据剂量估计,等你醒来就到家了。” “我说了,”肖妄强忍心神不宁,用意念操控煞气,水龙似长矛出鞘咆哮至渡云川面门,卷起的风刃割破他几片衣角,“清明困不住我。” 清明嗖得铺开盾牌阻挡,渡云川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了手,盯着方块表面一道飞驰的弧线。 “五、四、三、二、一。” 这时,千里之外似有一道巨|物正以流星之速将血月划出道轻盈的弧度,顶着破坏力极强的飓风,鹰击长空般从天而降,精准射向两人所站位置。 渡云川双眼波澜不惊,视线不偏不倚,一瞬不瞬盯着肖妄,清澈如琥珀的眸底半点没有同归于尽的恐惧。 风刃似刀尖刮脸,肖妄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将水龙卷化形为百米高的大手,像徒手捏苍蝇般捏爆高速飞行的神兵利器。 风眼处猝不及防间爆炸升腾起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将内里蕴含千年浓缩的净化之力释放的淋漓尽致。磅礴而恢宏的力量明亮无比,相较阳光还要刺眼,落下的每一滴雨都带有杨枝甘露的气息,使得四散的黑紫煞气无处遁形。 肖妄睁大双眼,他感受到力量如退潮般从体内抽离,这种感觉,同封印前一模一样!整个人如同冰封千里般凝结为冰雕,沉重地像断线风筝拉着他往下坠,耳边尽是狂风怒吼,眼看满头青丝散若飞瀑。 这时,他像是掉进了棉花团,腰部和腿弯感受到别样的柔软。他挣扎掀起眼皮,断断续续地说:“长明……你……又算计我……” 就意识彻底沉入咸风黑海前,他仿佛又闻到了渡云川身上那股独特的杨柳清香。耳畔似有人在轻声细语:“九歌,时代变了,邪神也得睁眼看世界。” 「1」出自范仲淹《岳阳楼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一章·凄风楚雨见旧人 第3章 第二章·沧海一粟观千年 肖妄昏昏沉沉,眼前不再是无尽的黑暗,而耳边充斥着呼呼风声。良久,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才听得一声模糊地低语:“到家了……安心睡吧……这枚凝缩珠……” 可大仇未报,清净宗近千条生灵尚且不得安息,庆阳城几十万生灵永存万魂幡,叫肖妄如何能安睡? 妖魔联军将他带到庆阳城,那里的风沙像刀子,锐利无比地剜去五十万军民的心口,一时间血染漓江,尸骸塞湖,两军厮杀的战场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万人坑中层层叠叠,人挤着人,肉叠着肉,流出的血泊填满大坑。唯一干净的,是湛蓝天空上的白云。天庭众仙家腾云驾雾立于云巅,居高临下俯视着肖妄,用冰冷的目光却将战神首徒的名号钉死耻辱柱上,让全三界都知道肖妄邪性难改,勾结妖魔血|洗清净宗。 轰隆隆—— 来自天庭的宣判在雷电闪烁中消散。肖妄心神俱震,猛然睁开眼,胸膛剧烈起伏,鼻腔里仿佛还残留着焦土与血腥混合气味。 竟是大梦一场…… 肖妄撑臂坐起,伏在床沿颤|抖地大口呼吸,抬起头倏地浑身怔住。 眼前景象无论是床榻样式,还是房间布局,皆与在妖火中毁于一旦的八万春别无二致。就连床头边的那株绿绒蒿,一如新摘的那般鲜艳美丽。 他竭力克制翻腾的心绪,就在落脚踩上木地板的一刹那,猝不及防踩空,猛然跌入无边无际的星汉长河。缩影珠像在他脑中投下一颗震天雷,随着引信点燃,猝不及防炸开。 一瞬间无数混乱的影像横冲直闯进入肖妄的脑海,叫他几乎忘了呼吸,如痴如傻如新生孩童般被迫接受和吸收。他是慢慢长河中的一颗小沙砾,眼看各朝代起高楼,盛极一时宴宾客,由盛转衰楼塌去。 是长河奔腾的天朝上国丢失了宗门秘籍,流落到从前八个末流小宗门手里。而那宗门掌权人更是废物,败光了祖宗家业不说,还叫小宗门打进地盘搜刮一通。 再是弹指一挥间,沧海变桑田,桑田浇筑钢筋混凝土林立起满是玻璃的高楼大厦,万千霓虹灯光汇聚成万米高空上的地上银河。各方势力为了资源和领地打了几百年,整个修仙界,哦不,现在叫世界。整个世界混战了两次,互相拼法宝,拼不过就研发,打到现在又回到三国鼎立状态。 与真刀真枪厮杀不一样,凡人法器名为科技。无须修行,只要稍加训练,便能隔空置人于死地,乃至屠城灭国。 凡夫俗子皆对隔空通信、日行千里、上天入地习以为常,修仙界的留影石变成了录像机,通信符箓变成了手机。 军队不拿刀盾改拿手枪,至于护国大阵的威力他姑且领教过,虽不足以弑仙杀神,但对付千年大妖已算足够。 一眨眼不过千年的功夫,肖妄宛如亲身经历过,三观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对渡云川那身怪异装扮也有了解释。 距离封印他之日已过去了千年……现在是高科技时代…… 火车哐哧哐哧的轰鸣声像渐渐逼近的猛兽,肖妄直直站立在轨道当中,创醒了。 肖妄倏地坐起身,只觉得三魂七魄极度割裂,脑袋酸麻胀痛到几乎炸裂开来,看样子从光怪陆离的梦中梦脱离了出来。 下一刻,他又觉得这个结论为时尚早。 不知何时遗失的阴阳双鱼玉佩正好好地悬挂在他腰间。然而他分明记得彼时从欢合楼离开时,玉佩不翼而飞。 他动了动,身体沉得像灌了铅,试着调动煞气,只见手腕处流淌着淡淡的流云莲纹。这是渡云川常用的印记,往日用来限制他煞气的禁制,正常修炼积攒的灵力则不受影响。 房内昏暗无光,肖妄不敢放松紧惕,微眯着眼,缓缓环顾四下。 这间屋子像在八万春原有基础上,另外添置了一些家电,却又不违和。厚重窗帘隔绝阳光,看不出什么时辰,床头花瓶依旧插着绿绒蒿。电视音响,顶灯壁灯,好些看似什么都没变,实则细看变化不小。 肖妄谨慎地下床,这回倒是没踩空。 唰得拉开窗帘,扬起微末尘埃如同洒金,艳烈的阳光强势闯入,屋内瞬间亮堂了起来,肖妄将眼前鬼斧神工的绝佳风景线一览无遗。 漫山遍野的雪山杜鹃海绽放得正盛,湖泊倒映出瓦蓝瓦蓝的天空,远处云雾缭绕山巅,密林上方搭筑起七彩虹桥。 肖妄脚下生根,舍不得眨眼,耳边嗡嗡作响,久违的怀念如洪水一般奔腾入海。 这里是小云涧……他无数次想要回去的地方…… 肖妄第一反应果然还在梦境中没醒来,毕竟世上没有相同的两片叶子,更不会有两座一模一样的仙山。他试着走出一步,毫不意外被高清透亮的结界挡住了去路。 好真实的梦境。 肖妄这么想着,顾不及脑袋酸胀,转而在房间里转悠摸索起来。墙上一排的开关,像密室机关一样,不按下去永远不知道哪处灯会亮起。窗帘也无需手动,按下开关便能自动开合。 最神奇的莫过于电视机,嵌在墙上不过巴掌大的厚度,决计藏不住留影石。他摸上底部微微凸出关窍,哑光磨砂的屏幕倏地跳出一段景象,不论声音还是画面皆比留影石还要清晰。 画面里出现一个仪态端庄的女人,坐在长桌后正对着人,咬字清晰道:“九月八日上午,市政部门启动台风救灾应急工程,工作人员在北山主干道下陷深洞发现一株地下柳,专家采用碳十四测定法,发现这株古树距今已有一千二百七十年——” 肖妄又按了一下,出现位披头散发的女人,仅着一条里衣,恍若无人转过身,对身后的中年男人抛了个媚眼。那男人渐行渐近,就在气氛逐渐暧昧起来时,对女人道:“你好骚啊。” 肖妄猛然睁大眼睛,很快镇定下来,又试着按了其他几个关窍。有的能提高或降低音量,有的能够切换到其他影像,接连换了几十个依旧不见重复。 他悟了。 肖妄耍完当代千里传影版皮影戏,移开视线,饶有兴致地转悠了一圈。他边观屋内陈设,脑海中零零散散的碎片不再浮于表面,渐渐有了实质感。 而眼下首要第一|大事,就是让渡云川替他解开禁制。 记忆中渡云川所居三千红尘界座立在碧落峰山腰处,肖妄拉开房门,不见青青草地,却见对门紧闭,两道门之间仅隔了一条不长不短的走廊。 怔罢,顺着右侧光源探去,穹窿状的八卦阵藻井悬挂数不清的三清铃串,乍一看像缩小般的万铃阁。不待肖妄迈出脚,就听有个老叟语气既扭捏又为难:“就昨晚的事。报了拘魂使,那两位进村探查一天了,到现在也没个消息。” 拘魂使进村?什么时候渡云川管上这些凡间小事了? 肖妄轻手关门,轻脚迈出一步,飞快往楼下瞥了一眼,又迅速抽回身来。只匆匆一眼,瞥见渡云川坐在沙发上,看不清对座之人。 “福伯,你确定看见的是猰貐?” 等等!猰貐!? 万物生而有灵,人族不单有灵,还有天生灵智。人族先辈经过百万年传递并更迭知识,逐渐在万物生灵中崭露头角,并后来者居上占据一界重要地位。 人,生老病死后游离为鬼,心怀正念者修炼成仙,执迷不悟者堕渊成魔。 物,或动或静,向善修行为精,行恶事则为妖,至于那些丑得千奇百怪的妖兽,遇见了一般大喊一声“怪物!”。 妖族自古奉行弱肉强食,其中以妖王猰貐食人最凶,尤其喜食修道之人提高实力。 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妖魔更是口无遮拦。当初肖妄在那些魔修身上使了些小手段,才从他们口中得知猰貐神出鬼没,妖魔血|洗清净宗与它脱不了干系。 肖妄贴着墙走到楼梯口,伸长了耳朵凝神细听。 福伯道:“虽说我没亲眼见过妖王庐山真面目,但敢肯定瞧见的是龙首虎身的妖兽,和万妖库中对猰貐的描述一模一样。” 福伯的声音明明很近,却又感觉隔了很远,隐隐还有海浪拍岸的哗哗声,听起来似乎在隔空传音…… 听得渡云川只说了句:“倒是挺巧。”便不再开口。 福伯明显一愣,语气虚了三分:“谁说不是呢……妖王逃了近千年,这回趁小邪神重返人间的空档冒出头来了。” 小邪神?哦,说他呢。 肖妄低头瞅了眼干净反光的地砖,索性在楼梯口席地而坐,光明正大听二人说了些什么。 原来此人是受云霄村百姓供奉的土伯,昨夜睡得正香,子时一过,突然被一股力量弃如敝履般丢出村口。没多久村内突然弥漫一层黑雾,整片区域阴气森森,妖风阵阵,等他反应过来时整个村子已经被笼罩在类似倒扣圆碗的结界里。 然而,就在福伯想进村汇查探之时,风起云涌间亲眼瞧见猰貐一个飞身进入结界,转眼就没了影。没多久阴间拘魂二使来了,进入结界了,石沉大海了,无音讯了了。 原则上来说,生前热于助人,且寿终正寝后才有资格派遣为土伯受人间香火,以神祇身份护佑一方。他们虽然本质上是鬼,但上可通天界,下可达冥府,路子广却实权小。 为什么说是原则上来说呢? 还不是肖妄当初隐姓埋名时见多了鸡犬升天之辈,谁谁谁仙家的长辈,生前热于助人,死后愿意继续奉献。反正使些钱财贿赂阴差,在凡间庙宇耽搁个几十年,等邻居好友都走|光了,谁又能作证热不热于助人? 土伯与渡云川身份差距天壤之别,就好比边境的九品芝麻官跟京城的皇帝聊得有来有回,明明是拼了命都够不着鞋边尘的距离,此刻却聊得有来有回,甚至听语气还算熟络。 难道因为渡云川属于修行一派,灵气稀薄后再无寸进,让天庭那些受香火供奉的神仙给打压到与土伯平起平坐? 若真如此,肖妄不禁感叹: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落地凤凰不如鸡,虎落平阳被犬欺,下凡仙君惹人唏…… 猰yà貐y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二章·沧海一粟观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