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骨余温》 第1章 旧痕 刚参加完酒局回到家的林成恩看到林知寒在客厅接水。 “哐当”——林成恩径直走向杯具架拿起一个杯子狠狠砸向林知寒破口大骂：“老子刚回来就看到你这个贱货，老子不是不让你出来吗？诚心来给老子添堵的是不是？真他妈后悔跟那个贱人生下你。” 杨瑶听到动静后，很快从卧室出来，安抚林成恩：“老林，别跟这小杂种一般见识啊，咱不生那气，咱们小豪啊，今天考试可考了满分呢，跟我上楼看看小豪去。” “哼，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林成恩道。 林知寒看着他们上楼的背影，去厨房拿了扫帚，想收拾一下这些碎玻璃。 却被一旁的管家陈叔叫住：“小寒，让我来吧，你手都被玻璃扎破了，让刘妈帮你处理一下吧。” “谢谢你了，陈叔，手我自己处理吧，就不麻烦刘妈了。”林知寒看着手上的伤说道。 “唉，小寒啊，我们…每次看到你这样都于心不忍，可我们又做不了什么…”陈叔看着林知寒，心里满是心疼。 “陈叔，别这么说，我都习惯了，这17年也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先上楼了。”林知寒说道。 林知寒从小到大，家里面对他最好的就只有陈叔和刘妈了，在林知寒心里，陈叔和刘妈才是他的爸爸妈妈。 林知寒回到卧室后，看着手上的伤，思绪飘回小时候——五岁的我，也在遭遇这样的家庭暴力，那时候我年龄小，一直以为父亲打我，是因为我行为不够规范，成绩不够优秀，不够听话。 所以我就学习规范的行为举止，认真学习，从不给他们惹事。在别人眼里，我是一个特别乖巧懂事的孩子。可在他们眼里，我做的还是不够好，或者说，我再怎么样，他们都不会待见我… 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他经常打我骂我的原因，是厌恶我，是恨我……恨我的母亲抛弃了他，恨我出生那时，家里面临破产，他厌恶我的所有，所以从未爱过我，给过我一分一毫的关怀，只有谩骂…殴打。我从未反抗过，我也不知道如何反抗，我的心里只有一种想法——忍，忍一忍就过去了，忍一忍肯定会变好的，这一忍就是17年过去了… “忍一忍…忍一忍…” 一滴泪水掉落在林知寒的伤口上，这痛感将林知寒从回忆拉回来，他擦了擦眼泪，从柜子拿起医药箱，用镊子将残存的玻璃片取了出来，用碘伏简单擦拭一下，就用纱布包上了。 林知寒拿起一旁桌子上的雕刻刀，往胳膊上划了下去。 “我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或许我早就不适合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能让我有一次选择，我会选择不被生下来。这样的我，如同弃子一般，却又比弃子更加痛苦，而只有伤害自己，才会让我不那么痛苦，从小到大，每受到一次伤害，我就会在我的身上划下一个口子，一开始的我会觉得痛感，后来感受不到一点疼痛了。我身上的伤痕不计其数。也许有一天我就会这样死去…” “可…我还没有再遇到他。” “七年了，你到底去了哪里，我好想你，好想好想…我还会有机会见到你吗。”林知寒的双手攥紧衣角，指节泛白，眼眶酸胀得厉害，视线模糊成一片。 林知寒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一大早，客厅就喧闹起来。 “他还去不去上学了，不他妈去就跟学校办理退学，他念不念都一个样。”林成恩喊道。 杨瑶倒了杯水递给林成恩道：“陈叔，你去敲房门把他叫醒，诶呀，老林，跟一个小贱种生什么气，伤了身体可怎么办。” 陈叔刚到林知寒的房门前，林知寒就出来了。 陈叔刚想开口跟他说什么就被林成恩打断：“你他妈还知道出来啊，是不是给你脸了，昨天骂你你不服是吗？” “没有。”林知寒说道。 “老爷，上学时间到了，我该去送少爷上学了。”陈叔出声调停，领着陈知寒就出了家门。 陈叔是家里的老人了，林成恩也没再多说什么。 “谢谢你，陈叔。” 林知寒很感谢陈叔，陈叔是看着林知寒长大的。陈叔一直都在尽他的努力来保护林知寒。 林知寒心想。 在这个家，我一点都不受待见，家里的佣人也都见风使舵，没人看得上我，只有陈叔和刘妈是真心对我好…我该如何报答他们… 陈叔从后视镜看向林知寒说；“这谢什么，小寒啊，别有太多压力，我知道你这十几年过的不容易，我也知道你很脆弱，内心没有表面那么坚强。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虽然做不了什么，但是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就找我来倾诉，或者跟刘妈说，我俩啊，是老了点，但也会安慰人，至少能让你好点，我们也开心知足了。” “嗯，我知道了陈叔。”林知寒回道。 “还有，下次受伤，让刘妈帮你处理吧。刘妈昨天担心你一晚上，怕你处理不好，万一感染怎么办。” “好。” “诶，一会到了学校，用不用我去跟学校老师那边说一下你的情况？” “那麻烦你了，陈叔。” 陈叔把车停在了校门口。 “小寒，你先去班级报道吧，我去找你们主任谈一下。” “嗯。” 林知寒走进校园，这一路有不少的学生在看他。 “诶，你快看，他好白啊，还瘦，虽然低着头，但是看起来就好帅啊。” “是啊！我们学校终于来帅哥了吗。” “太好了，有帅哥可以养眼了！” 几个女生在一旁边走边讨论。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欢呼声越来越大，这几个女生的注意也被吸引过去。 迎面而来的是一位男生，他下颌线很锋利，高挺的鼻梁投下一小片阴影，眉骨下压时眼神冷得像淬了霜，唇线抿起的弧度里全是不容置喙的强势。 很多女生都被他吸引住了，纷纷呈上去询问他。 “诶，你叫什么名字呀，我是你学姐，可以认识一下吗。” “还有我还有我，我是跟你同届的。” “……” “啊，那个，我叫温景明，很高兴认识你们。”温景明微微一笑道。 “啊，天呐，男神笑了，人这么帅，名字也这么好听，我要爱上了。” “哼，我已经爱上了！” 一群人又纷纷讨论起温景明，他趁喧闹声掩护悄悄从人群侧边溜了出去，心里暗自嘀咕：“我去，这学校学生也太热情了吧，还好溜得快……跑这么远，应该碰不到了。”温景明停下喘了口气，抬头的瞬间，目光恰好落在路旁那个身形单薄、头埋得极低的身影。 林知寒的班级是高一（3）班，他一只脚刚迈入班级。 “你好，我是你的同班同学，夏安琳。”一个女生突然出现在林知寒面前打起招呼。 林知寒没理会他，指尖下意识攥紧书包带，本就低垂的头，埋得更沉了。 班级里的人见此场景，有人觉得他很装，有人觉得他性格不好，纷纷议论他。 夏安琳见此状道：“喂，你们要说就出去说，烦不烦？” 其他人也不再说什么，都看起了书，但还有人小声议论。 “这也是妥妥的女魔王啊。” “是啊。” 林知寒坐在了靠窗最后一排，夏安琳也把自己的座位换成了靠窗倒数第二排，和林知寒成了前后桌。 “你不要听他们说的话，今后，我就坐这，看谁还敢这么说。”夏安琳道。 林知寒没有说话，只是找出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三个字“林知寒”递给了夏安琳。 夏安琳见状，陷入了短暂的思考，便也像林知寒一样，拿出一张纸，递给了林知寒。 “你好，林知寒，很高兴认识你，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林知寒看到纸上面的内容，没有再作别的回应。 夏安琳便回过头学习。 过了一会，一位高个子女人走进班级。 “你们好啊，同学们，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叫苏于，可以叫我于老师，为了让你们同学之间更加了解彼此，这堂课，就用来互相认识和交流，从靠墙那排依次做自我介绍。”苏于道。 苏于在说话的过程中，就将班级里的人环视了一遍，最终将视线停留在了靠窗最后一排的男生，心想：他就是王主任跟我说的林知寒吧，一直低着头，唉，也是个可怜孩子。 自我介绍很快就到了林知寒，夏安琳介绍完自己，刚坐下突然想到林知寒给他写纸条的样子，又突然站起来：“他叫…” “他叫林知寒。”苏于示意夏安琳坐下。“他的中考成绩全省第六名，他参加过AMC数学竞赛，荣获全球优秀奖，还参加过BPHO物理竞赛，荣获金奖。是我们班名副其实的学霸，希望你们都能向他学习。” 此话一出，全班都震惊了。 “我艹，他竟然是个大佬。” “那可是AMC数学竞赛和BPHO物理竞赛啊，他竟然全都拿了奖，太牛逼了吧。” “咱们当时还那么说他，诶呀，怎么办啊？” “哼，关于我们惹了我们班学霸这件事，完了，天塌了。” “学霸会不会记仇啊，救命吧。” 一旁的夏安琳笑的合不拢嘴，但她也没想到，她新交的朋友这么厉害。 夏安琳被笔尾戳了戳，回头一看，是林知寒给他写了纸条——麻烦你跟他们说一下，我不会记仇的。夏安琳看完纸的内容就起身安慰了一下大家：“停停停，你们不用担忧了，学霸跟我说了，不会记仇的，放心吧。” “太好了，学霸你就是我的神。” “呜呜呜，可以抱大腿了。” “…” 苏于看到这一幕，对夏安琳青眼有加，她一开始怕林知寒交不到朋友，所以着重介绍了他的成绩。 这所高中最看重的就是成绩，而成绩也相当于地位。 而靠墙最后一排的男生陈烬川，看着林知寒的模样，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原来，知寒也来了这个学校，他还是老样子啊…”陈烬川低声喃喃道。 第2章 秘念 “下节课是体育课诶，可算能放松一下了。” “想什么呢，体育课肯定跑步吧。” “我靠，不要啊，这四节课上的我够累了。” “没招啊。” “…” 下课后的班级人声嘈杂，同学们都在好奇体育课会干些什么。 “我们一起下楼上体育课吧。”夏安琳写了张纸条递给林知寒。 林知寒在纸条上回了一句——我不上体育课，你去吧。 夏安琳拿起纸条，正准备看里面的内容，被走过来的陈烬川抢走。 “喂，你干什么？”夏安琳不爽的说道。 “嗯…不上吗。”陈烬川自言自语道。 “我靠，你有病吧，拿我当空气是不是？”夏安琳继续追问。 而陈烬川完全忽视她，径直走去老师办公室。 而教室里的夏安琳被气的咬牙切齿。“这！人！神！经！病！吧！”夏安琳大喊。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办公室里老师们的讲话。 “进。”一位老师说道。 “您好，我找苏于老师。”陈烬川说道。 “怎么了？”不远处坐在靠墙位置的苏于询问。 陈烬川听到声音，环视一圈，快步走上前说道：“老师，我身体不太舒服，体育课可不可以待在班级？” “嗯，知道了，我会跟体育老师说的，你回去吧。” “好的，谢谢老师。” 陈烬川回到教室发现，夏安琳正在门口堵他。陈烬川想进去，被夏安琳拦住。 “你什么意思，无视我？还抢走我的纸条，你有没有礼貌？”夏安琳怒目而视道。 “哦，一大早那位林知寒不也没理你吗，怎么就挑我的错？”陈烬川回问道。 “你！你和林知寒能比吗，我和他是朋友，我和你是什么？” “是同学啊，同学之间不就是互相迁就的吗。你可真小气呢，还是个双面人，对林知寒一副样子，对我又是一副样子。”陈烬川开始阴阳怪气。 “行，我说不过你，我不跟你计较了，跟你说话都浪费我的口水。别让我再看到你，小心我一口唾沫星子淹死你。”夏安琳边下楼边说。 “一个女生这么粗暴，啧啧啧…不对，别让我再看见你，是什么意思，一个班级怎么可能见不到，我靠，她原来是想等上完体育课回来用口水淹死我是吧。”陈烬川对着夏安琳的背影比了个中指。回过头来又看向正在趴桌子休息的林知寒。 陈烬川坐在林知寒旁边的位置上，凝视着他的侧脸。林知寒的睫毛像敛翅的蝶，长而密地垂着，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鼻尖小巧挺翘，呼吸轻缓得几乎看不见，唇线抿成柔和的弧度，褪去平日的疏离，透着几分未脱的青涩。额前碎发垂落，遮住眉间淡淡的倦意，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白皙的耳尖，泛着薄而透明的粉。 “真好看啊，越看越喜欢…”陈烬川心想。 陈烬川刚想用指尖碰一下林知寒的耳朵，林知寒就起来了。这一起来把陈烬川吓一跳。陈烬川脸颊泛红，心想：“我靠我靠我靠，他怎么这个时候起来了，他应该没看到吧，好社死啊。” “那个…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啊，你别误会。”陈烬川连忙解释。 林知寒没作回应。 陈烬川有点不习惯。“明明小时候他还是会跟我说话的，怎么现在连我也不搭理，是把我忘记了吗？还是他的经历让他不再跟人说话。”陈烬川思忖不已。于是学着夏安琳那样，写了张纸条递给林知寒。 “你还记得我吗？” “嗯，大概记得。” “大概记得…？那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大概记得。” “好吧…距离我们上次见面都是五年前了诶。” “不记得了。” “你真无情哦，话说你后来见到温景明了吗？” 林知寒不再作回答。 陈烬川知道他说错了话，又连忙写了纸条给他道歉。 “对不起啊，不该提他的。” 林知寒无动于衷。 “完了，彻底惹到他了，这可咋办。”陈烬川心急如焚。 走廊里传来下课声，陈烬川顿感不妙，连忙跑进男厕所。 “神精病，我回来了，我告诉你，你完了。”夏安琳边进班级边喊。 旁边一同回来的同学们都准备好吃瓜。 “嘿，那小子人呢，没见他上体育课啊，班级里也没有，是害怕故意躲着我吧，怂包。”夏安琳上一秒刚说完，下一秒就走出教室在走廊大喊：“你还是不是男人了，怂包！”这声音不仅躲在厕所的林知寒听到了，就连办公室里的老师也听见了，办公室里都在讨论是谁班的女同学言行这么粗鄙。 “我的妈呀，真是我姑奶奶啊，就不该招惹她的，这么大一声，生怕别人听不到啊。”陈烬川抚摸额头叹气道：“还是赶紧回去吧，省着她在喊些别的。” 陈烬川从厕所出来，就和夏安琳四目相对。 “终于让我逮到你了。”夏安琳向陈烬川跑过去说道。 “靠。”陈烬川见状撒腿就跑。 二人就这样在走廊跑了几圈。 “诶我去了，你是我姑奶奶，我求你了，你别追我了，我给你道歉行不。”陈烬川累的气喘吁吁。 “呵，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夏安琳同样累的喘不过气，但气势还在。 二人又展开一段激烈的你追我赶，一直追到上课铃声响起，才回到教室就此结束。 此时距离上课铃声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同学们都在讨论怎么没有老师来上课。 “这节课是自习？”有位同学发出疑问。 “不是吧，我记得这节课是班主任的课吧。”另一位同学说道。 同学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行了，都把嘴闭上。”苏于的声音从班级门口传出：“这节课我们暂且不学课程，我们来看一段有趣的小视频。” “好耶，终于能放松了。”同学们因为不讲课而欢呼起来。 此时，夏安琳和陈烬川顿感不妙，直觉告诉他们，这是场“鸿门宴”。 而事实也不出他们的意料，苏于口中有趣的小视频里的主角正是他们二位。 同学们在底下看着他们激烈的追逐哄堂大笑。 “好了，两位主角该给我解释一下了吧，开学第一天就在走廊里给我上演一副你追我赶的画面。还有，我在办公室里听到的那句怂包是你说的吧，夏安琳，生怕我教你们的第一天过的太顺心是吧？”苏于左手指着陈烬川，右手指着夏安琳，用手示意他们起立。 “老师…是我。” “老师，是我的错，是我惹了夏同学，才使她骂我，追了我半天，我很对不起夏同学，我在此给老师和夏同学道歉了，对不起！” 夏安琳想承认错误的却被陈烬川抢先一步，而也正是陈烬川的这句话，让夏安琳对他改变了态度。 “行，看在你这么诚恳道歉的份上，具体的我不跟你们俩计较，但还是要罚的，虽然错在你陈烬川身上，但是在我的视角你们俩都犯了错，我就罚你们俩值日一周。” “好的，老师。”夏安琳和陈烬川异口同声。 “行了，也马上快下课了，收拾收拾桌面，准备吃饭去吧。” “上午的课终于上完了，饿死了，肚子一直在叫。” “谁不是啊。” “我们比比谁先到食堂啊，谁后到谁是孙子的，你们敢不敢。” “诶哟呵，比就比。” 同学们都准备下课铃一响就跑出去。 “我们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夏安琳将纸条递给林知寒。 “我习惯一个人吃饭，不了吧。”林知寒回复。 “别呀，自己一个人吃饭多孤单啊，吃饭就是要热闹的。” 林知寒望着孤单二字陷入沉思：“孤单吗？早就一个人习以为常了…” 不等林知寒作回复，夏安琳听到下课铃，就拽着林知寒跑了下去，陈烬川紧跟其后。 他们一路跑到食堂，夏安琳放下林知寒说道：“终于到了，人还不多，我们去打饭吧。” 只见林知寒在一旁站在原地直不起腰，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抹着额头的汗，喘息声大得能被周围人听清，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神涣散，连站稳都有些费劲。 陈烬川急忙上去扶着林知寒，防止他摔倒。 “你怎么了，知寒，脸怎么会这么红，留这么多的汗？”陈烬川询问道。 林知寒越喘越厉害，将陈烬川推开一旁，就倒在地上了。 陈烬川见状，将他的饭卡递给夏安琳说道：“你帮我和知寒买两份午饭，然后送到教室，我先送他去医务室。” 夏安琳点了点头说：“不用了，我请你们，你快去吧。” 夏安琳陷入自责：“如果不强拉着他跑过来，就不会这样了吧，我总是这样讨人厌…” 陈烬川将林知寒抱起来，急匆匆的从食堂跑出去。不远处的温景明看到了这一幕：“那是…小寒？抱着他的是…陈烬川。”温景明紧握拳头，眼神充满敌意，急忙追上去。 一旁的朋友顾方衍满脸疑惑：“喂，你不吃饭了啊。” 温景明招了招手：“你去吃吧，我有点急事。” “他怎么莫名其妙的，算了，我得赶紧去食堂了，不然好吃的都被抢走了。”顾方衍说道。 陈烬川一秒都没有停过，一路奔跑将林知寒送到四楼医务室。医生将林知寒放到病床上，让陈烬川在外面等候。从后面追上来的温景明急忙问道：“小寒他怎么了？” “你怎么在这？”陈烬川问道。 “我看到小寒在你怀里，就赶紧跟着你跑过来了。” “怎么，怕我对他图谋不轨？” “你试试。”温景明握住拳头怒斥。 “呵，你装什么清高，当初最先离开他的不就是你吗？” “你知道的，我当时也是迫不得已。” “我知道有什么用，最后受伤害的都是知寒。你现在选择回来，可惜如今他身边有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温景明低头沉默。 “病人只是体力消耗较大，身体吃不消，才会这样，你们是他的同学吧，跟你们老师说一下，别让这孩子做剧烈运动。”老师从医务室走出来说道。 “知道了，老师。”陈烬川回道。 “你们可以进去看看他了。”老师说完就回了医务办公室。 “你还在这里干嘛？赶紧离开。”陈烬川说道。 “嗯，知道了，你好好照顾他，别欺负他，还有，即使我不在他身边了，他也不需要你，你应该明白的。”温景明怅然若失。 “赶紧滚。” 温景明紧握着拳头回到教室。不一会儿，顾方衍从食堂回来，看到脸煞白的温景明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老温。”顾方衍问道。 温景明沉默几秒后，说道：“我看到小寒了，还有陈烬川。” “噗，老陈和小寒子也来这个学校了啊。” “嗯，他们俩还在一个班，我那时追上去就是看到小寒晕倒在陈烬川怀里，听医务室的老师说小寒身体特别虚弱。” “唉，我没记错的话，当年你走了之后，他被欺负的更厉害，再加上他那个爸…过的很惨。” “林家那个老不死的，我早晚要让他好看。” “先不说这个，那你要去找小寒子解释你当年为什么离开吗？” “我…我不敢，你说他现在是不是特别恨我。” “这个我不敢确定，但是我能确定老陈是喜欢小寒子的，只是跟你一样一直没说出口。” “这我知道，可我现在还没做好准备。” “你这次回来既然是为了小寒子，那就抓紧时间准备吧。”顾方衍拍了拍温景明的肩膀说道。 陈烬川坐在病床前望着林知寒的模样，满脸心疼：“他这几年都经历了什么…”不久，林知寒的睫毛动了动，一睁眼就看到陈烬川。 “你可算醒了，坐起来喝点水吧。”陈烬川倒了杯水递给林知寒说道。 “谢谢你。”三个字从林知寒的唇间溢出来，声音柔弱又清细。 “没…”陈烬川突然反应过来，林知寒对他说了谢谢，重点不在谢谢，而是对他讲了话：“你刚刚说什么，谢谢，啊哈哈哈哈，你竟然开口跟我讲话了。” 林知寒看着他傻笑的模样心想：“至于笑成这样吗…” 陈烬川将身体往前靠，林知寒抬手就按住他的额头，指尖微微用力，偏头避开视线说道：“离我远点。” 陈烬川听话的像个小狗，立马乖乖坐好，又好似想到什么，突然跑出去。林知寒疑惑不解。 等陈烬川再回来，只见他两只手各拿着一份午饭。 “这两份是托夏安琳帮忙买的，你看看你想吃哪个？”陈烬川将两份午饭放在病床前的柜子上，说道。 “不吃。”林知寒回道。 “不能不吃，你现在本来就虚弱，再不吃饭，下午还能上课吗。”陈烬川将其中一份午饭打开，递给林知寒。林知寒将头侧过去，用行动拒绝吃午饭。陈烬川看着他的样子，灵机一动。 “你要是坚决不吃的话，那我就要亲自喂你了。”陈烬川说完，就将筷子夹了个蔬菜伸到林知寒的嘴前。林知寒见状，将另一个午饭拿过来打开说道：“不要你喂，我自己吃。”陈烬川看着林知寒吃饭的模样，心里像盛了温乎乎的软糖，甜意顺着心口慢慢漫开，连指尖都带着软乎乎的暖意。 两人吃完午饭，就一同回到了教室。 教室里的夏安琳一直在哭，其他同学怎么安慰也不管用。林知寒见状从衣兜里拿出几张纸递给夏安琳。夏安琳抬头一看，哭的更厉害，哭着说道：“对不起，林知寒，都是我的错。”林知寒回到座位写了张纸条给他——没事，我并不怪你，是我身子太弱了，你不要自责。还要谢谢你的午饭，很好吃。”夏安琳看完纸条一把抱住林知寒。 旁边的陈烬川急了，连忙把他们俩分开：“诶诶诶，不许抱知寒。” “怎么总有你这个烦人精。”夏安琳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观察他们很久的一位男生在教室后门悄悄站了会儿，犹豫了半天终于走上前。 “那个…你们好，烬川哥，我可以跟你们交个朋友吗？”一个柔弱的男声从陈烬川和夏安琳的背后传出。三人一同看往那个男生，男生被注视着不敢说话。 夏安琳率先出口：“当然可以啊，看你好眼熟啊…啊，我想起来了，只有你自我介绍的时候声音特别低，根本听不到说的是什么。” “对…对不起，我这个人有点社恐，我…我叫阮星眠。” “星眠，不用道歉，最近你哥那边怎么样？”陈烬川说道。 “我哥他挺好的，烬川哥。”阮星眠回道。 “你们…认识？”夏安琳询问。 “嗯，他哥和我是朋友。”陈烬川说道 林知寒看了看他们三人，又转头望向窗外。 午后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玻璃窗流淌进来，在地板上洇开一片暖金。 “暮春鎏金碎光，漫染青衿衣角” 第3章 遥思 林知寒的指尖在密码锁上按动，数字键的微光映在他苍白的指腹上——这个住了17年的家，从来没录过他的指纹。“嘀——”轻响后门锁弹开，他推开门，暖黄的灯光下，父亲正把小儿子举过头顶，继母笑着递水果，三人凑在茶几旁，像幅完整的画。林知寒攥紧书包带，低着头往卧室走，鞋底蹭过地板的声音轻得像不存在。 陈叔拍了拍林知寒的书包，让他等会上楼，随后陈叔从厨房里拿了新切好的水果递给林知寒，小声说道：“这是你刘妈特意给你切的，拿去吃吧，饿了就告诉刘妈，刘妈给你做饭。” 林知寒接过盘子说道：“谢谢你们。” 林知寒回到卧室，看着手中的这盘切好又精心摆放好的水果，他的眼眶泛着红，睫毛上挂着两颗没掉下来的泪珠，他眨了眨眼，泪珠顺着颧骨滚下来，落在裤腿上，洇出一小片湿痕。他把门关上，把水果放在了桌子上，又从抽屉拿出来一个绿白色的刺绣香囊荷包，用手拂过中间的两字——平安。这一刻，他再也忍不住，泪水模糊了视线，浑身发抖，他那凄惨的模样被桌子上装着九颗星星的玻璃罐所“记录”。 “哐当”，门狠狠撞上墙壁，温景明将书包甩在地板上，里面的课本散了一地，他烦躁的抓乱头发，一头扑进沙发里，后背朝上，将脸埋进去。 “景明？你怎么了，这么大火气，学校有人惹你了？”乔鸳宁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夹杂着炒菜的滋滋声。 温景明把脸埋的更深，声音含糊不清：“没事。” “真没事？”乔鸳宁从厨房走出来，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那触感让温景明更加烦躁，猛地翻身坐起来：“妈，我回房间了。” 温景明没等她再说话，就往卧室走，关门时又是一声“砰”。温霆从房间出来，询问乔鸳宁：“儿子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又不愿意跟我说。”乔鸳宁回道。 “诶，没事，老婆，让儿子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下吧，等他想说了，自然会跟我们说的。” “那还叫景明吃饭吗？” “他饿了会出来的，先不叫了。快，老婆，带我看看你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菜。” “你啊，就知道吃，都不担心一下自己的儿子。”乔鸳宁用手轻轻推了一下温霆的头。 回到房间里的温景明，心烦意乱，使他狂扔东西。 “砰嚓”一声，一个玻璃罐被他扔的东西，撞掉在地上破碎。温景明看到玻璃罐里散落的星星，瞬间跪在地上，把星星全部捡起来放在手里，双手紧握，贴在胸前。“嗒”，一滴眼泪掉在地上，眼泪在地板上泛起涟漪，小时候的场面浮现在温景明眼前… “景…景明哥，谢谢你的保护，我有一件礼物想送给你…”八岁的林知寒说道 “诶呀，我说过好多遍了，知寒，不要叫我景明哥，叫我景明就好，我就比你早出生几个月而已。礼物？什么礼物，快让我看看。”八岁的温景明说道。 八颗星星在随着林知寒的双手打开，呈现在温景明的眼前，温景明瞪大双眼：“哇，好好看的星星。” “这是我自己叠的星星，想送给你，希望你不要嫌弃…”林知寒的耳朵随着说出的话悄悄泛红。 “怎么会嫌弃啊，谢谢你！知寒，我很喜欢这个礼物！”温景明接过林知寒的星星捧在自己怀里。 “景明，这是八颗星星，每一年我都会再给你叠一个，纪念我们的相识。”林知寒说道。 “嗯！我们要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温景明的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两颗浅浅的小虎牙，眼睛弯成月牙。——“知寒，今天我也给你拿了礼物，当做你送我星星的回礼。”温景明说道。 “诶？真的吗，我也有礼物。”林知寒喜出望外。 “嗯！给，这是我亲自绣的锦囊荷包，是我妈妈教我的，我学了好久。”温景明用手指了指大面积的绿色：“我还特意用的绿色针线呢，因为妈妈告诉我绿色代表新生，从此以后，有我在，没人再敢欺负你。” 温景明将一个绿色刺绣锦囊荷包放到了林知寒的手里。 林知寒看着手中的荷包，手指拂过绣在正中间的平安两字，久久没说话。 “知寒，你怎么不说话呀，是不喜欢我送的礼物吗，那我再重新送你一个好不好。” “没有…我很喜欢，超级…超级超级喜欢。”林知寒哽咽的说道。 “你…你哭了？”温景明有点不知所措。 林知寒突然抬起头，将荷包举过头顶，又放在胸前，脸上散发洋溢的笑容，泪水从两侧飞溅出来。 温景明看着林知寒，淡淡的红晕爬上温景明脸颊，像春日里刚开的桃花，带孩子气的羞涩，暗自窃喜。 温景明放在背后的手，被林知寒拽出来。林知寒早就注意到了温景明手上因为刺绣而被针扎的一堆伤痕。 “一点都不疼哦，我可是男子汉，要保护你一辈子的，这点伤根本就不让我感觉到疼！”温景明骄傲的说道。 而林知寒只是低下头，“呼～呼”，用嘴吹了吹他的伤口，轻轻说道：“好啦，这样就不疼了，之前我受伤，被刘妈轻轻一吹，就不会再痛了。”本就脸红的温景明更加害羞了，飞快转过头去，耳尖红得能滴血，连脖颈都带着淡淡的红晕。 十七岁的温景明看着眼前的回忆，他握着星星的双手紧捂住脸蹲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撕心裂肺的哭，泪水顺着指缝往下淌，打湿了衣襟和地面，连呼吸都带着断断续续的抽噎。 “小寒…对不起…我好想你啊，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你现在肯定特别恨我吧。当年我也不想离开你的，一点都不想…看着你躺在陈烬川的怀里，我好难受啊，我好不甘心，为什么他和你在一个班级，为什么他可以那样抱着你，这些本应该是我的生活。说好保护你一辈子的，我却食言了，看着你如今的模样，对不起…对不起…” 乔鸳宁在温景明的门外听到了所有，她双手捂着嘴，眼泪也不自觉的流下来——如果当年我和老温，没有移居，两个孩子就不会分开，都是因为我们两个人，才让孩子们变成现在这样… 乔鸳宁低着头哭着走回卧室，温霆见状急忙询问：“老婆，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哭了？” “老温，都是我们的错，我刚才在儿子门口听到…”乔鸳宁将听到的所有哭着讲给温霆。 温霆抚摸着乔鸳宁的脸，温声细语：“老婆，虽然是我们的错，但是两个导致孩子分开的事，咱们也是无心之举，不要太责怪自己好吗，既然他们现在在一个学校，我们不如就想想办法帮帮他们重归于好。” 乔鸳宁躺在温霆的胳膊上，抱着他失声痛哭，温霆用手安抚着她。乔鸳宁的肩膀还在轻轻颤抖，沉浸愧疚的情绪里。 林知寒微微抬头，望向窗外墨色的夜空，月光透过玻璃洒在他的脸上，指尖攥着那个被哭湿的荷包，他的眼泪还在顺着下巴往下掉。 林知寒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哭腔的呢喃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无比清晰：“景明……我好想你。” 温景明蹲在地上把最后一颗星星装进新的玻璃罐，指尖被玻璃碎片划了道小口子也没察觉。他捧着罐子贴在胸口，冰凉的玻璃隔着布料，却能想起当年林知寒红着耳朵递星星时的模样。肩膀还在微微颤抖，眼泪滴进罐子里，发出细碎的声响，他仰头吸了吸鼻子，喉结滚动着，一字一顿地说：“小寒……我好想你。” 月光透过两扇不同的窗，分别洒在两个少年的床沿。 林知寒侧躺着，荷包被他紧握手心，月光爬上他泪痕未干的睫毛，他蜷缩着身体，像是在守护什么珍宝，呼吸轻缓，梦里全是童年时，那个送给他荷包的少年身影。 温景明平躺在床上，玻璃罐被他放在枕边，星星的轮廓在月光下清晰可见。他手臂搭在额头上，眉头不再紧锁，鼻腔里还残留着眼泪的涩味。在月色的包裹下，带着满心的思念慢慢睡去。 两人隔着夜色，怀着同一份牵挂，在同一轮月光里，寻得片刻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