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无限副本》 第1章 第一章 意识像是从深海缓慢上浮,挣脱了某种粘稠的黑暗。没有预想中的剧痛,也没有残肢断臂的幻痛,只有一种彻底的、轻飘飘的虚无感。 秦泽“睁开”了眼,如果这种纯粹的感知也能算作视觉的话。 他悬浮在一片混沌的虚空中,上下左右皆是流淌的、黯淡的光晕,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而无形的肥皂泡内部。脚下,是他刚刚经历过的那个副本《血色古堡》的破碎残骸——哥特式的尖塔拦腰折断,彩绘玻璃窗碎成齑粉,他那些“队友”和“敌人”的尸体,连同古堡本身,正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一点点消散成数据的流光。这场面堪称壮观,却激不起他心中半点涟漪。死亡?对他来说,不过是游戏的一种结局,只是这次来得突兀了点,离奇了点。 排名第三的“盛宴者”,“诡狐”秦泽,居然在副本进度刚到百分之五十,一个看似万无一失的节点,被天花板上坠落的、本该是装饰品的镀银烛台精准地贯穿了心脏。荒谬得像个劣质的玩笑。 就在这时,一个异常明亮、甚至可以说亮度有些刺眼的白色光球,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正前方。它散发着一种过于热情的、近乎谄媚的能量波动。 “叮咚!检测到强大灵魂波动!恭喜您,尊敬的玩家秦泽!”一个合成感十足、努力模仿欢快语调的声音直接在秦泽的意识中响起,“您在《死亡盛宴》中展现出了卓越的潜力与非凡的智慧!因此,您幸运地获得了万中无一的复活机会!” 光球表面流光溢彩,像一颗卖力表演的霓虹灯:“只要您接受这份由‘寰宇快穿有限公司’,所提供的复活机遇!签署这份《灵魂绑定与任务协议》,即可重获新生,开启崭新世界体验!协议条款优厚,机会难得,请务必把握!” 一套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由无数复杂符文构成的卷轴虚影,在光球旁边缓缓展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无一不在强调着“幸运”、“机遇”、“再活一次”之类的字眼。 若是寻常人,经历死亡又乍闻复活,恐怕早已欣喜若狂,哪还顾得上细看条款。但秦泽只是平静地“看”着那卷轴,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过期商品。 几秒后,他淡淡地开口,声音在这片虚无中显得格外清晰冷静:“哦。” 光球的光芒似乎因为这一个字的反应而停滞了一瞬。 秦泽接着说完了下半句:“那我选择彻底死亡。” “……?”光球表面的流光彻底卡壳了,那欢快的合成音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您、您说什么?尊敬的玩家,您可能没有理解,这是复活机会!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 “我理解。”秦泽打断它,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我对复活没兴趣。麻烦直接送我去该去的地方,无论是消散,还是下地狱,都可以。” 虚空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脚下副本残骸彻底湮灭的细微声响。 光球明显慌了,光芒开始不规则地闪烁,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等等!请等等!尊敬的秦泽先生!或许是我没有解释清楚!除了复活,您、您还可以获得新手大礼包超级加倍版!内含稀有道具、海量积分!还有!还有隐藏任务的独家触发权!成就系统解锁前置!这些特权,就连排名第一的那位都没有!” 它一股脑地抛出自认为诱人的条件,能量波动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紊乱。 秦泽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形成一个近乎微笑的弧度。但那笑意并未抵达他虚无的“眼睛”。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明显失了方寸的光球,缓缓问道:“这么迫不及待……连死人都要强行挽留。你们这个‘寰宇快穿有限公司’,是不是缺人缺到连基本法都不讲了?” "嗡——” 光球剧烈地颤抖起来,亮度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短路。那合成的电子音带上了明显的哭腔和无法掩饰的惊恐: “您、您……您怎么会知道……我们…… 寰宇快穿有限公司 ……正在、正在破产边缘挣扎的事实啊?!”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带着绝望的颤音吼出来的。 虚空再次安静下来。 秦泽“看”着那颗因为说漏嘴而吓得几乎要缩成一团、光芒都黯淡下去的光球,脸上的那抹微笑,终于变得清晰而具体。 果然,和他推测的差不多。这世上,哪有凭空掉馅饼的好事,尤其是这种热情到可疑的“复活机会”。从光球那过于急切的推销语气,到那份协议背后隐约透出的强制绑定意味,再到如今这不打自招的崩溃……一切线索都指向了一个有趣的结论。 他好像,撞见了一个快要倒闭的“黑心企业”的最后一搏。 那么,接下来,该谈谈条件了。作为一个刚刚“被求职”的资深玩家,他总得为自己,争取一点像样的“新手礼包”和“再就业”保障,不是吗? 秦泽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表演。那姿态,不像是个刚刚失去生命的亡魂,倒更像是个终于等到了对手底牌亮出的谈判者。 而那颗代表“系统”的光球,在他平静的注视下,抖得更加厉害了,活像一颗在寒风中濒临熄灭的烛火。 光球K-73的光芒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像是内部程序发生了严重的冲突。它发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如释重负:“您……您提出的条件确实超出了我的权限范围。根据公司条例第7章第3条,涉及‘平等契约’及‘灵魂绑定豁免’的重大条款,需要……需要向上级管理系统申请核准。请稍等。” 话音未落,K-73周身的光芒骤然收缩,变得如同一个黯淡的灰色石球,悬浮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切断了所有外部连接。整个虚无空间陷入一种死寂的停滞,连脚下那些正在缓慢消散的副本数据流光都仿佛凝固了。 秦泽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并未感到意外。一个濒临破产的公司,权限必然层层锁死,一个基层的招募系统不可能拥有最终决定权。他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窥探一下这个“寰宇快穿有限公司”更深层的底细。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大约过了几十秒,那灰色的光球猛地一震,表面重新泛起光芒,但这光芒不再是K-73那种略带人性化的波动,而是一种冰冷、精确、毫无感情的纯白色。光球的形态也似乎更加凝实、威严,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压力。 “识别码K-73的申请已接收。”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响起,冰冷、平板,如同金属摩擦,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申请者,灵魂标识‘秦泽’,原《死亡盛宴》玩家,排名第三。” 这冰冷的“目光”似乎将秦泽从里到外扫描了一遍。 “你的提议,充满逻辑,但也充满……傲慢。”上级系统继续用那种毫无波动的语调说道,“‘寰宇快穿有限公司’即便面临经营困难,依旧维持着多元宇宙层面的基本秩序与契约精神。我们不与个体灵魂签订‘平等契约’,这是原则性问题。灵魂绑定是保障任务执行效率、能量供给稳定以及防止信息泄露的核心技术基石,不可豁免。” 它直接否决了秦泽最核心的两条要求,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但是,”它话锋一转,白色的光芒微微流转,“鉴于你表现出的洞察力与谈判能力,以及公司当前对优质执行者的迫切需求,我们可以提供一份修改后的《特殊人才引进协议》。” 一份新的契约卷轴在虚空中展开。条款依旧复杂,但相比最初那份,显然规范了许多。灵魂绑定仍在,但抽取比率被明确限定在一个较低的、相对合理的范围;任务选择权给予了一定的优先等级,但最终决定权仍归公司;关于复活,不再是空头支票,而是设置了清晰的、阶梯式的贡献度兑换标准。 “这是公司能提供的最终版本。”上级系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性,“接受,你将获得一次重生的机会,并凭借能力获取相应资源。拒绝,你的灵魂将按照既定流程,进入宇宙轮回序列,彻底抹去所有记忆与特质。你有三十秒时间考虑。” 冰冷的倒计时在虚空中无声地响起,带来一种实质性的压迫感。这才是真正的大公司做派,即便是在困境中,也保持着底线和强势,给出的选择清晰而残酷,没有那么多讨价还价的空间。 秦泽的“目光”快速扫过新的协议。虽然依旧不是理想的“平等契约”,但去掉了最明显的陷阱,条件变得清晰且相对公平了许多。对方展现了肌肉,也展示了诚意,更重要的是,确认了这个公司确实还保持着一定的秩序和底线,这反而比K-73那种慌乱的讨好更让他觉得可靠。 在倒计时即将结束的刹那,秦泽平静地开口:“可以。” 上级系统的白光没有任何波动,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明智的选择。契约成立。” 新的契约卷轴化作一道白光,融入秦泽的意识体和那个冰冷的白色光球。紧接着,白色光球的光芒迅速褪去,恢复了K-73那种相对柔和的形态,它似乎松了一口气,光芒都明亮了一些。 “链接已断开。”K-73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秦泽先生,您……您真是吓死我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灵魂敢跟‘仲裁者’系统这么说话……” “结果不坏。”秦泽淡淡道,“至少现在我们彼此的位置和底线都很清楚了。准备进行任务。” 他的意识体中,新的契约力量开始流转,与之前那份充满诱惑和陷阱的协议相比,这份协议带来的感觉更加稳固和清晰。虽然未能完全掌控主动权,但至少,他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相对有利的起点。 第2章 第二章 传输舱的余温还没从防护服内侧散去,秦泽的指尖已经先于意识贴在了手腕终端上。 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神经末梢往上爬,与体内尚未平复的能量流撞在一起,激得他指节微蜷——这是每次跨世界传输后的正常反应,但他只用了0.03秒就压下了那丝滞涩,指尖在终端屏幕上飞快滑动,调出躯体校准界面。 “神经延迟0.02秒,肌群爆发力62%(基准‘诡狐’),精神力传导效率 325%……”秦泽的目光扫过一串跳动的绿色数据,最后停在“精神杂音过滤率98%”上,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抬起手,掌心对着淡紫色的辐射尘,能清晰感觉到精神力像细密的网,从指尖漫出去,触碰到空气里悬浮的砂粒时,甚至能分辨出每颗砂粒的成分——70%石英,25%氧化铁,还有5%不知名的金属碎屑,带着微弱的能量波动。 “位面TX-7-β环境参数同步45%!”K-73的电子音突然炸响,还裹着明显的电流杂讯,像是信号被辐射干扰得厉害, “警告!大气辐射值87%,超出安全阈值2.6倍!建议立即前往‘锈铁哨站’获取高阶抗辐射药剂!” 秦泽没理会那道警报,他弯腰拾起脚边一块半掌大的机甲残片。 残片的边缘还留着被能量武器灼烧的痕迹,黑色的氧化层下,露出银灰色的金属本色。 指尖蹭过刃口时,能感觉到细微的锋利——这东西比系统配发的应急匕首更趁手,而且分量刚好,抛出去时能精准控制轨迹。 他随手将残片别进腰间的战术扣里,又摸出背包里的金属包装营养剂。 金属盒的表面压着菱形纹路,指腹碾过去时,能听到轻微的“咔嗒”声。 秦泽记得锈铁哨站的补给营养剂外壳只有0.8毫米厚,而这个盒子至少有1.1毫米,而且材质更硬——之前在训练世界测试过,这种金属能短暂隔绝低阶精神干扰,刚好能当“物理锚点”用。 他把金属盒塞进防护服内侧的口袋,贴着肋骨的位置,这样既能随时取用,又能借助体温保持盒内营养剂的活性。 “宿主!您的左臂毛细血管已出现微量破裂!皮肤表层可见淡红色瘀点!”K-73的警报声更尖了,终端屏幕上甚至弹出了一张放大的皮肤特写,“再拖延下去,可能引发辐射病早期症状!” 秦泽终于抬手按了按终端,让K-73暂时静音。他从内袋里摸出一支银灰色的针管——这是跨世界传输时强制配发的应急抗辐射剂,剂量刚好够支撑6小时,足够他找到信号源。 针管的针头很细,扎进小臂内侧的静脉时,几乎没什么痛感,只有冰凉的药液顺着血管往上爬,流过肘部时,甚至能感觉到血液流速变慢了几分,像给沸腾的神经浇了层冷膜。 药液推完,秦泽拔出针头,随手将空针管扔进背包的回收袋里。 他再次看向手腕终端,这次调出的是“精神波动追踪”界面——屏幕中央,一道猩红的轨迹正稳稳指向西北方向,而在这道轨迹周围。 突然炸开三道荧光色的波纹,分别往西北2公里、东南1.5公里,还有正前方蔓延,像三条引诱猎物的假路径。 秦泽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嘲。这就是三年前让三支探测小队失联的“精神投影陷阱”? 波动源的精神力控制得极精准,三道假轨迹的波动频率几乎和真实信号一模一样,甚至模拟出不同情绪的波动特征——西北方向的带着焦躁,东南方向的掺着恐惧,正前方的则裹着绝望。 若非他提前在终端里加装了“核心频率识别”模块,恐怕真会被这种“情绪诱饵”骗过去。 模块屏幕上跳动的小字很清晰:“仅中央轨迹携带固有金属共振signature(特征码),判定为真实源。” 他故意朝着西北方向的假轨迹迈步。靴底踩在红砂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砂粒从鞋底的纹路里挤出来,顺着脚踝往下滑。 走至第十一步时,秦泽突然停住——脚下的砂地不对劲。 之前的砂粒都是松散的,踩下去会陷进去半厘米,而现在的砂地却像凝固的凝胶,脚掌压下去时,能感觉到一股向上的反作用力,而且砂粒的温度似乎也变高了,隔着防护服都能感觉到一丝灼热。 秦泽的精神力瞬间铺开,像一张透明的网,笼罩住脚下半径五米的范围。 这一次,他清晰地“看”到了——砂地底下,藏着数十根细如发丝的透明丝线,这些丝线织成一张巨大的蛛网,每根丝线的末端都缠着一小块灰白色的骨片,骨片上还挂着残破的电子元件,其中一个元件的外壳上,印着“灰石-03”的字样。 是三年前失联小队的遗物。秦泽的眼神沉了沉。 布设陷阱的人用受害者残骸做饵,却在丝线的张力上留了余地——蛛网的承重极限刚好是成年男性的体重,一旦超过就会触发二次机关,而二次机关的能量阈值设定在“非致命眩晕”区间。 这不是单纯的防御,更像一场精准的筛选。 他注意到,那些透明丝线上还残留着微弱的精神波动,而且频率和终端上显示的金属共振完全一致——看来这些丝线不只是物理陷阱,还能通过共振干扰靠近者的精神,同时反向收集靠近者的精神特征。 这设计太冷静了,冷静得不像困兽的挣扎。 秦泽指尖抵着腕间的血管,稍微用力按压了一下。暗红色的血液慢慢渗出来,顺着指尖往下滴,落在金属营养剂的外壳上。 他轻轻转动金属盒,让血液均匀地抹在菱形纹路上——哨兵的血液里含有“精神活性因子”,这种因子能像磁铁一样,吸引同类的精神波动,刚好能勾动丝线上的残留共振,却又不会触发二次机关。 准备好后,秦泽抬手,手腕轻轻一甩。金属盒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蛛网的中央位置。 几乎是同时,沾在盒身上的血液突然亮起微弱的红光,像一层薄纱,裹住了整个金属盒。 “嗡——!” 一声低沉的闷响从砂地底下传来,紧接着,红光顺着透明丝线飞快蔓延,原本隐形的蛛网瞬间显形,丝线在红光的作用下,开始有规律地颤动,像某种密码的传递。 几秒钟后,丝线突然崩裂,发出“噼啪”的脆响,破碎的丝线变成细碎的光点,慢慢消散在空气里。 而在光点消散前,秦泽的精神力捕捉到了一阵极规律的杂音——那频率,和终端上锁定的共振波完全吻合,甚至带着清晰的“信息尾迹”。 “你破解得比我预想的快0.3秒。” 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前方的辐射尘里钻出来,带着明显的兴奋颤抖,像是在品尝某种禁忌的快感。 秦泽循声望去,淡紫色的雾气正慢慢往两边散开,一道瘦长的身影从雾里走了出来。 那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白色实验服,袖口被撕成碎条,露出的小臂上布满深浅不一的抓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渗血。 他的头发蓬乱,用一根生锈的铁丝勉强束在脑后,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左眼戴着黑色眼罩,右眼瞳孔收缩成针尖状,却闪烁着异常明亮的光芒。 最显眼的是他的手腕,戴着一副银色的金属环,环身嵌着细小的齿轮,正随着他的呼吸快速转动,发出“咔嗒咔嗒”的轻响。 “哨兵?”那人歪着头,用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你的精神壁垒是‘硬质’的,很少见。” 秦泽没有往前走,他保持着原地不动的姿势,举起手里的另一盒未开封的金属营养剂,声音平稳:“这东西能屏蔽低阶共振。你的丝线共振频率在12.3赫兹时会出现衰减,再持续使用,会损伤精神核心。” 那人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惊起几只栖息在残骸中的腐鸟。 “损伤?”他猛地扯开实验服,露出布满针孔的胸膛,“我早就被共振烧穿了!” 秦泽注意到,那些针孔组成了复杂的螺旋图案,每个针孔里都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像是某种未完成的仪式。 “我叫江年。”那人突然收敛笑意,用完好的右眼死死盯着秦泽,“灰石据点的前研究员,现在是……”他抬起手腕,金属环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缚心局的活电池。” 秦泽的精神力屏障泛起涟漪,他感受到一股混乱的共振波,像无数把生锈的刀在刮擦神经。但江年的表情却陶醉得近乎癫狂,嘴角扯出一个渗人的弧度。 “想活命就离我远点!”江年突然嘶吼,指尖在空中划出诡异的轨迹,红砂地面突然隆起,形成数十根尖锐的骨刺,“但你会来找我的,对不对?毕竟……”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只有我知道世界之种的秘密。” 秦泽的终端突然震动,K-73弹出紧急警告:“检测到异常精神波动!建议立即撤离!” 但秦泽没有动。他看着江年手腕上的金属环,注意到环身内侧刻着极小的倒计时——00:23:47。 “锈铁哨站的人叫你‘深渊向导’。”秦泽平静地说,“但你更像……失控的共振反应堆。” 江年突然静止,完好的右眼倒映着秦泽的身影。“他们害怕真相。”他的声音突然恢复平静,“共振不是诅咒,是进化。”他的指尖轻轻抚过金属环,“但进化需要祭品。” 远处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三架悬浮无人机从雾中浮现,机身上的锈铁哨站徽章泛着冷光。 “收割者来了。”江年突然露出一个疯狂的笑,“陪我玩个游戏吧,哨兵。” 他抬起手腕,金属环发出刺目蓝光,秦泽的精神力屏障瞬间被撕开一道裂缝。剧痛让他踉跄后退,却看见江年猛地冲向无人机,张开双臂,像是拥抱死亡。 “不!”秦泽下意识地甩出机甲残片,却在中途被江年的共振波扭曲了轨迹。 “砰!” 最前面的无人机突然爆炸,金属碎片四溅。江年站在爆炸中心,实验服被气浪掀飞,露出后背密密麻麻的电极插孔,每个插孔都闪烁着妖异的紫光。 “现在!”江年的嘶吼混着电流杂音,“趁他们注意力在我身上!” 秦泽瞬间明白,他转身冲向管道,却听见江年在身后大笑:“记住!数据库在哨站地下三层!密码是……” 一声闷响打断了江年的话。秦泽回头,看见江年被第二架无人机的激光束击中腹部,整个人被掀飞出去。但他没有倒下,而是跪在地上,用染血的手指在红砂上划出复杂的符号,金属环的倒计时开始疯狂闪烁。 “快走!”江年的声音突然变得清醒,“共振核心要爆了!” 秦泽不再犹豫,钻进管道。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管道剧烈震动,无数锈尘簌簌落下。他的终端弹出紧急提示:“检测到高强度共振波!辐射值飙升至120%!” 但秦泽知道,真正危险的不是辐射,而是那个在爆炸中狂笑的疯子——江年,他的共振波正在疯狂攀升,像一颗即将引爆的核弹。 “我会回来的。”秦泽低声自语,握紧了手里的金属盒,“带着答案。” 紫雾被爆炸掀起的气浪吹散,露出锈铁哨站扭曲的轮廓。而在爆炸中心,江年的身影渐渐被紫色的共振光笼罩,他的笑声穿透层层雾气,带着解脱与疯狂的矛盾:“下一次见面……你会成为我的共鸣者吗?” 秦泽没有回头,他在管道中飞奔,心里清楚,这个疯狂的研究员,将是他在锈蚀废都最大的变数,也是解开世界之种的关键。 而在他不知道的角落,江年的金属环突然停止转动,倒计时归零的瞬间,环身浮现出一行小字:“实验体S-09,最终校准完成。” 第3章 第三章 秦泽在黑暗的管道中潜行。 身后爆炸的轰鸣与辐射尘的喧嚣被厚重的金属管壁隔绝,只剩下他自己压抑的呼吸声、心跳声,以及靴底摩擦锈蚀内壁的沙沙声。K-73在他意识里尖声警报的余韵尚未完全散去,像一根绷紧的弦。 【生命体征监测:心率118次/分,血压145/90mmHg,肾上腺激素水平 elevated。建议立即寻找安全屋进行休整!】K-73的电子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宿主!刚才的共振波峰值已经达到了临界阈值!那个‘异常点’江年,他差点引发了一场区域性的精神风暴!】 “不是差点,”秦泽的声音在管道中显得异常冷静,他甚至有闲暇用指尖划过管壁,感受着上面粗糙的锈迹和偶尔渗出的、带着机油味的冷凝水,“他计算过。爆炸的冲击波和共振释放范围,刚好清空了以他为中心、半径五十米内的所有生命体,但巧妙地避开了这条主结构管道。”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玩味:“这是一次精准的清场,也是一次……送货上门。” 【送货?送什么货?】 “信息。”秦泽停下脚步,前方出现微光,是管道的出口,连接着一个更大的地下空间——一个废弃的旧时代地铁中转站。他并没有立刻出去,而是背靠着冰冷的管壁,从内侧口袋掏出那个沾了江年血迹和辐射尘的金属营养剂盒子。指尖触及盒子表面时,仿佛还能感受到一丝残留的、属于那个疯子的异常精神波动,带着点刺痛般的酥麻。“‘缚心局’、‘活电池’、‘数据库在哨站地下三层’,以及那个未说完的密码。这些都是他拼命要传递给我们的。” 他打开终端,调出刚才记录下的、江年金属环最后闪烁时的能量频谱图。那混乱的、濒临爆炸的频谱中,隐藏着一段极短暂的、规律到不正常的脉冲信号。 “看这里,”秦泽将频谱图放大,“摩尔斯电码的变种。信息是:‘种子在凝视’。” K-73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全力分析。【……无法理解。但信号源确认与江年精神波动同源。他是在那种情况下……故意留下的?】 “一个疯子的清醒。”秦泽收起终端,将金属盒小心地放回原位,那位置靠近心口,隔着防护服也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属于江年的共振余温,“他把我们,或者说把我,当成了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而棋子,需要知道下一步该落在哪里。” 他悄然探出管道,落入废弃的中转站。这里显然被改造过,成了锈铁哨站外围的一个半开放前哨。几个穿着简陋防护服、身上挂着各种破烂武器的人正在整理物资,他们看到从管道中滑出的秦泽,先是警惕地举起武器,在看清他相对完好的防护服和冷静的气质后,又稍稍放松。 一个脸上有疤、身材魁梧的壮汉走了过来,他是这里的头儿,名叫“铁砧”。 “从外面来的?命真大。”铁砧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刚才那边的动静,是你搞出来的?” “逃命而已。”秦泽言简意赅,他展示了一下空荡荡的双手,表示没有敌意,“遇到了‘深渊向导’。” 这个词像是一块冰,瞬间让整个前哨的气氛冻结了。几个幸存者脸上露出混杂着恐惧和厌恶的神色。 “那个疯子!”铁砧啐了一口,“他又在搞什么鬼?这次又炸了什么?” “他炸了自己,可能也炸了几架‘收割者’的无人机。”秦泽平静地陈述,同时敏锐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当他说到“收割者”时,铁砧的眉头明显皱了一下,而提到江年“可能”死了时,这些人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反而有种更深沉的忧虑。 “死了也好,清净。”铁砧嘟囔着,但眼神闪烁,“你是哨兵?看着不像那些脑子里长肌肉的蠢货。来这里做什么?” “找份活计,换取抗辐射药剂。”秦泽给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他指了指自己防护服上并不存在的、因刚才爆炸沾染的更高辐射读数,“另外,我对‘缚心局’和‘世界之种’有些兴趣。” “噤声!”铁砧脸色一变,猛地压低声音,紧张地四下张望,“你想死别拖累我们!那些词在这里是禁忌!”他盯着秦泽,眼神变得锐利而审视,“你到底是什么人?” 秦泽迎着他的目光,精神力微微外放,形成一种无形的、令人信服的气场。“一个寻求答案的旅人。或许,也能解决一些……你们的‘麻烦’。” 他没有具体说明是什么麻烦,但这种模糊的、充满潜台词的表达,往往更能引发对方的联想和期待。果然,铁砧的眼神变幻了几下,最终挥了挥手:“带你进哨站可以,但规矩点!别乱看,别乱问,尤其是关于地下的东西!” 进入锈铁哨站的过程远比想象中简单。铁砧似乎认定秦泽“有点东西”,或许能带来某种转机,并未过多刁难。所谓的哨站,更像是一个依托于巨大废弃防空设施建立的、拥挤而混乱的幸存者营地。空气里弥漫着辐射尘、汗臭和劣质过滤器的味道。人们眼神麻木,只有在全副武装、身着统一灰褐色制服的“收割者”巡逻队经过时,才会流露出敬畏或恐惧。 秦泽用从外面捡来的一些尚算完整的电子零件,换到了足量的抗辐射药剂和一处狭窄的栖身之所——一个用废旧隔板围起来的、位于哨站中层的角落。 他服下药剂,感受着冰凉的液体中和体内的辐射灼痛感,同时让K-73悄无声息地开始扫描哨站的结构。 【结构图初步生成。宿主,地下区域的屏蔽非常严重,只能探测到大致轮廓。地下三层……存在高强度能量反应,与江年金属环的波动有轻微相似性。】K-73报告道,【另外,检测到多处隐蔽的精神力监视节点,布设方式……很专业。】 “缚心局的手笔。”秦泽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闭目养神,精神触须却以他为中心,极缓慢、极隐蔽地向四周蔓延。他“听”到了各种各样的精神杂音:绝望、贪婪、麻木、以及被压抑的疯狂。 突然,一股细微但异常清晰的波动,像一根针,刺入了他的精神感知范围。这波动带着一种熟悉的、冰冷的共振感,与江年那狂乱澎湃的共振同源,却更加内敛、有序,充满了监视和控制的味道。波动传来的方向,正是通往地下区域的、由两名收割者把守的厚重金属大门。 秦泽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下意识地抚过胸口那个金属盒,那里面似乎还封印着江年最后那一瞥的疯狂与……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找到你了。”他在心中默念,目标既是那监视的源头,也是那个将一缕疯癫印记烙在他感知里的向导。 他没有急于行动,而是如同一个真正初来乍到的幸存者,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默默观察,收集信息。他了解到“收割者”是哨站的统治武装,首领是一位神秘的“局长”。而“缚心局”则更加讳莫如深,据说负责处理“精神污染”和“深渊异动”,江年正是他们曾经追捕并囚禁的重要目标。 第三天夜里,秦泽准备开始第一次对地下区域的试探。他利用换到的材料,制作了几个简易的、能够短暂干扰低级精神监视节点的“共鸣器”。就在他准备行动前,一个瘦小的、总是躲在阴影里的孩子,悄悄塞给他一张皱巴巴的纸条,然后飞快跑开。 秦泽展开纸条,上面是用某种矿物颜料画出的、歪歪扭扭的图案——一个简单的迷宫,迷宫的中心,点着一个醒目的红点。在迷宫的下方,写着一行小字: “他在等你。小心‘回声’。” 字迹潦草,却带着一丝熟悉的、疯狂的韵味。秦泽甚至能想象出江年写下这行字时,那仅存的右眼里闪烁着的、混合了算计与期待的光芒。 是江年留下的后手?还是其他关注着“深渊向导”的人? 秦泽指尖摩挲着纸条,感受着上面粗糙的质感,仿佛能透过这薄薄的纸片,触碰到那个疯子研究员残留的温度和偏执。棋盘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复杂,而那个本该在爆炸中化为灰烬的“疯子”,他的影子,早已渗透进了这座钢铁堡垒的每一个缝隙,也悄然缠绕上秦泽的神经末梢。 他将纸条揉碎,任由碎屑从指缝滑落,那感觉,竟有点像拂去某人过于灼热的视线。 “回声……”秦泽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无形的弧度,带着一种发现珍贵猎物的兴味。 游戏,似乎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第4章 第四章 秦泽将碎纸屑碾入脚下的尘埃,仿佛将那个名字带来的微妙涟漪也一同按捺下去。他回到栖身的角落,启动终端,调出K-73扫描到的哨站结构草图。地下区域的屏蔽确实严密,像一团浓重的墨迹,只有几个关键的通道节点和能量反应点被模糊标注。 “铁砧对地下讳莫如深,收割者严加把守,还有专业的精神监视节点……”秦泽指尖轻点屏幕上那片代表地下的墨色区域,低语,“江年指引我去的地方,果然是龙潭虎穴。” 【宿主,根据行为模式分析,江年此举有极高概率是利用您吸引‘缚心局’注意力,为他自己的行动创造机会。】K-73谨慎地提醒,【我们很可能被当成了弃子。】 “弃子?”秦泽微微挑眉,从内袋再次拿出那个金属营养盒,指尖感受着其上几乎难以察觉的、属于江年的精神余韵,那感觉像细微的电流,带着点挑衅,又有点勾人。“他若真想弃子,就不会留下‘小心回声’的警告。这更像是一次……邀请,一场他开局,由我落子的博弈。” 他需要信息,更多关于缚心局、关于“回声”、关于江年过去的信息。铁砧那边口风很紧,直接询问必然引起怀疑。秦泽将目光投向了哨站里另一个信息集散地——位于底层区域的破旧酒馆,“锈蚀齿轮”。 入夜后,秦泽踏入“锈蚀齿轮”。浑浊的空气几乎凝滞,劣质酒精、汗液和金属锈蚀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昏暗的灯光下,形形色色的幸存者聚集于此,用微薄的收获换取短暂的麻痹。秦泽的出现引起了一些注意,他干净的气质与这里格格不入。他点了杯几乎无色的“净水”,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捕捉着周围的谈话碎片。 大多是抱怨辐射、物资短缺和收割者严苛管理的牢骚。直到两个穿着沾满油污工装的男人醉醺醺地谈论起前几天外面的爆炸。 “……听说了吗?‘深渊’又出来了,还炸了几架收割者的鸟!” “妈的,那个疯子……每次他闹腾,地下那帮家伙就更紧张,咱们的日子就更难过……” “嘘!小声点!你想被‘回声’抓去洗脑吗?” “怕什么……听说‘回声’最近忙着处理‘深渊’留下的烂摊子,没空管我们这些小虾米……” “回声”。这个词再次出现,伴随着“洗脑”的恐怖联想。秦泽默默记下。 这时,一个身材瘦削、眼神精明的男人端着酒杯凑了过来,他自称“老猫”,是哨站里的消息贩子。“生面孔啊,朋友。外面来的?”老猫打量着秦泽,目光在他完好的防护服上停留片刻,“找活干,还是……找别的?” 秦泽不动声色地推过去一小块能量尚存的旧时代电池。“找点消息。” 老猫迅速收起电池,咧嘴一笑,露出黄牙:“好说。想知道什么?收割者的巡逻时间?还是哪里能搞到违禁品?” “我想知道,‘深渊向导’江年,和‘缚心局’到底是什么关系?”秦泽压低了声音。 老猫脸色微变,紧张地四下张望,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朋友,你这问题……可是要惹麻烦的。江年那疯子,以前就是缚心局的首席研究员!听说是什么‘世界之种’项目的核心人物。” 首席研究员?秦泽眼神微动。这解释了江年那身实验服和他对共振的精通。 “后来呢?” “后来?疯了呗!”老猫啐了一口,“说是实验出了大岔子,精神污染,差点把半个哨站都拖入深渊!缚心局把他关了起来,当成……嗯,某种危险的能源在榨取。结果你也看到了,他逃出来了,成了在外面游荡的疯子。” “那‘回声’是什么?” “回声……”老猫脸上露出明显的恐惧,“是缚心局的清理部队,专门处理‘精神污染’和‘不稳定因素’。他们……很可怕,能直接钻进你的脑子,让你变成听话的空壳!据说他们的首领,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共鸣者’。” 共鸣者。秦泽想起江年最后那句带着疯狂期待的问话——“你会成为我的共鸣者吗?” 这之间,必然存在某种联系。 就在秦泽还想再问时,酒馆入口处突然一阵骚动。三名身着不同于普通收割者制服的武装人员走了进来,他们的制服是暗沉的深蓝色,肩膀上有一个类似于声波扩散的徽记,脸上戴着遮住下半张脸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冰冷、缺乏情绪的眼睛。 是“回声”小队。 酒馆里的嘈杂瞬间消失,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低下头,减少存在感。老猫脸色煞白,立刻缩回阴影里,仿佛从未与秦泽交谈过。 回声小队成员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扫描仪,缓缓扫过全场。其中一人的视线在秦泽身上停顿了半秒,似乎对他这个生面孔有所留意,但并未立刻采取行动。他们径直走向酒馆老板,低声询问着什么。 秦泽能感觉到一股冰冷、带有探查意味的精神力场以那三人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水银泻地,试图渗透每个人的精神壁垒。这感觉与江年那狂乱、充满生命力的共振截然不同,是纯粹的秩序与冰冷的控制。 他立刻收敛所有外放的精神力,将自身伪装成一个精神力量微弱、只是体质稍强的普通哨兵,同时,指尖在桌面下轻轻捏碎了另一个微型共鸣器——这是他为应对这种情况准备的,能释放出微弱的、模仿低等辐射变异生物的精神杂波,干扰精细探查。 那股冰冷的探查力场掠过秦泽,似乎被那层伪装和杂波迷惑,没有深入。 回声小队似乎没有找到目标,很快离开了酒馆。但压抑的气氛久久不散。 秦泽回到自己的角落,心中已有计较。老猫的消息、回声的出现,都印证了江年指引的价值和危险性。缚心局在搜寻什么?是在追捕逃脱的江年,还是在清理他留下的“烂摊子”? 他回忆起江年手腕金属环上那行小字——“实验体S-09,最终校准完成”。一个疯狂的念头浮现:江年的逃脱,甚至那场看似同归于尽的爆炸,是否也是这个“最终校准”的一部分? 当晚,秦泽决定进行第一次试探性潜入。目标是靠近地下入口的一处通风管道节点,那里或许能避开部分精神监视,感知到更清晰的地下动静。 借助阴影和自制的小工具,他悄无声息地避开巡逻的收割者,接近了目标节点。就在他将微型探测器接入通风管道外壁时,一股强烈的心悸感陡然袭来! 并非来自外界的威胁,而是源自他贴身存放的那个金属盒! 盒子在发烫,并且传来细微却清晰的震动,频率与他之前记录的、江年的核心共振波完全一致!更让他震惊的是,一股微弱但无比精纯的精神力,如同找到归处的溪流,顺着金属盒,试图渗入他的精神壁垒。 这感觉……带着一种熟悉的疯狂,一种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诱惑力,轻柔地搔刮着他的意识,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渴望与……试探。 秦泽猛地按住胸口,强行用自身更强大的精神力压制了这股异常的波动。他眼神锐利地看向地下入口的方向。 江年……你果然没死。而且,你留下的这东西,不仅仅是个信物,更是一个……坐标,一个双向的锚点? 【警告!检测到异常精神链接尝试!源信号特征与‘江年’匹配度99.7%!】K-73的警报声带着难以置信的意味,【他……他正在主动尝试与您建立连接!】 秦泽感受着胸口那逐渐平息的、却仿佛烙印下痕迹的灼热感,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这次不再是冰冷的计算,而是带上了一丝被真正挑起的、浓郁的兴趣。 “看来,这位‘疯子’研究员,比我想象的还要……迫不及待。 胸口那抹灼热终于平息,但一种微妙的、仿佛被标记过的感觉却残留下来。秦泽的手指在金属盒表面停留片刻,那里似乎还萦绕着江年精神力的余温——一种混合了疯狂、理智与某种难以言喻渴望的复杂触感。 【宿主,刚才的精神链接尝试虽然被阻断,但对方似乎……留下了一个极其微弱的‘信标’。】K-73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它像一枚种子,潜藏在您的精神壁垒外层。无法主动驱逐,除非找到施术者,或者……拥有远超其强度的力量强行抹除。】 “信标?”秦泽眼神微冷,但嘴角的弧度却未减,“功能是什么?定位,监视,还是……别的?” 【初步分析,其主要功能是……单向感知增强。】K-73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它会让您对源自江年的精神波动更加敏感,同时,也可能让他在特定条件下,更容易感知到您的强烈情绪或位置。这像是一种……加强版的‘注意力吸引器’。】 第5章 第五章 单向感知增强?秦泽几乎要冷笑出声。这与其说是一个陷阱,不如说是一个任性的邀请,或者说,是江年式的**。那个疯子,在无法强行建立链接后,选择了这样一种迂回的方式,试图在他的精神世界里占据一席之地,让他无法忽视其存在。 “有意思。”秦泽将金属盒重新按在胸口,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存放,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回应与接受,“他想玩,我便陪他玩到底。看看最后,是谁的感知被谁彻底捕获。” 他收起探测器,放弃了这次潜入。既然已经被“标记”,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打草惊蛇,甚至落入“回声”或江年本可能设下的圈套。他需要更周密的计划。 接下来的几天,秦泽表现得如同一个安分守己的新来者。他接取了一些哨站发布的、诸如清理特定区域低威胁辐射生物、修复外围防护网之类的任务。这些任务报酬低廉,但能让他更合理地熟悉哨站各区域的布局、巡逻队的换班规律,以及不同势力的活动范围。 在执行一次清理地下水源管道附近变异鼠的任务时,秦泽再次感受到了那个“信标”的微妙作用。 当他靠近管道深处,精神力自然铺开探查鼠群动向时,一股熟悉的、带着铁锈与疯狂味道的共振波,如同幽灵般掠过他的感知边缘。这感觉转瞬即逝,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仿佛江年就在不远处,隔着厚重的岩层与他对视。甚至在一瞬间,他仿佛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属于江年的情绪碎片——不是疯狂,而是一种近乎孩童般的好奇,以及……一丝隐藏极深的疲惫。 【检测到异常共振余波,与信标产生共鸣!源方向推测为地下更深层!】K-73确认道。 秦泽面不改色地用高频匕首解决掉最后几只扑来的变异鼠,动作干净利落。他心中明了,江年果然藏身在地下某处,而且状态并非完全失控。这个“信标”就像一条看不见的丝线,在他和那个疯子之间缓缓收紧。 任务结束后,秦泽在交还任务物品时,“偶遇”了之前酒馆里见过的消息贩子老猫。老猫似乎刚从某个阴暗角落完成交易,神色匆匆。 “朋友,又见面了。”秦泽状似随意地打招呼,递过去一小瓶用任务积分换来的、不算太劣质的酒。 老猫犹豫了一下,接过酒瓶,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是你啊……最近小心点,‘回声’活动越来越频繁了,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或者说……找人。” “哦?”秦泽挑眉,“还是在找‘深渊’?” “不像。”老猫压低声音,“他们搜查的重点是废弃的旧实验室和档案库,特别是……靠近能源核心的那几个区域。听说,前几天有个旧仓库发生了小型爆炸,里面的东西没少,反而多了一些……奇怪的符号,像是用能量刻上去的。” 奇怪的符号?秦泽心中一动。“能带我去看看吗?我可以支付报酬。” 老猫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那里现在被划为临时禁区了,有回声的人守着!我可不想被‘洗脑’!”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不过,我听说那些符号……弯弯曲曲的,像脑子里的神经,又像裂开的种子。” 脑子里的神经……裂开的种子…… 这描述,瞬间让秦泽联想到了江年那破碎又充满生命力的精神图景,以及“世界之种”这个关键词。 江年在引导他,用这种只有他们两人能理解的方式。那些符号,很可能就是留给他的下一步信息。 必须去那个仓库看看。 秦泽开始有计划地收集制造强效抗辐射药剂和短时精神屏蔽装置的材料。这些材料在哨站里都属于管制或稀缺物资,他不得不通过完成更危险的任务、或是用一些从外界带来的、尚算完整的旧时代小玩意与其他幸存者交换,过程缓慢而谨慎。 这天,他刚刚用一块还能运作的旧腕表从一个急于给女儿换药的母亲那里换到一小块高纯度能量晶石,转身就被三个人堵在了通往居住区的狭窄通道里。 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秦泽记得他,是铁砧手下的一个打手,名叫“屠夫”。另外两人也一脸不善。 “新来的,听说你最近换了不少好东西?”屠夫咧嘴笑着,露出满口黄牙,“规矩懂不懂?在锈铁哨站混,得交‘保护费’。” 秦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精神力悄然扩散,评估着三人的威胁程度。两个D级哨兵,一个未分化的强健体质,不足为虑。但他不想惹麻烦,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我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秦泽平静地说。 “少废话!”屠夫旁边一个瘦高个伸手就来抓秦泽的背包。 就在秦泽准备出手制住对方的瞬间,异变突生! 一股狂暴、混乱、却带着某种奇异引导力的精神共振,如同无形的浪潮,猛地从地下深处爆发出来,瞬间席卷了整个通道! “呃啊!” 屠夫三人同时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惨叫,他们的精神图景显然无法承受这种突如其来的冲击,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与恐惧幻象中,互相推搡着,仿佛看到了什么极端可怕的东西。 而秦泽,因为胸口信标的存在,以及自身强大的精神壁垒,感受到的冲击被大幅削弱和转化。那浪潮掠过他时,狂乱之下,他再次清晰地捕捉到了江年的意志——一丝不耐烦,以及明确的、指向屠夫三人的驱逐意味。 这感觉……就像被一头危险的凶兽护在了身后。 通道尽头,隐约传来巡逻队闻讯赶来的脚步声。 秦泽深深地看了一眼脚下仿佛涌动着无形力量的地面,不再理会陷入混乱的屠夫等人,迅速转身,消失在通道另一侧的阴影中。 回到栖身之所,秦泽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指尖按着胸口那似乎又开始隐隐发烫的金属盒。 “K-73,分析刚才的精神共振爆发。” 【分析完成。共振模式与江年高度吻合,强度可控,具有精准的范围针对性和情绪引导性。结论:他感知到了您遇到的麻烦,并进行了……干预。】 干预。为了他。 秦泽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江年那苍白、疯狂,却又在某一瞬间流露出奇异清醒的脸庞。他们之间,隔着钢铁、岩石、以及彼此不可知的过去与意图,但那根由疯狂、算计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吸引编织而成的线,却越来越清晰。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意味: “江年,你究竟……是想利用我,还是……” 后半句话消散在寂静里,但那未尽的疑问,却如同种子,在他冷静的心湖中投下了一圈涟漪。 废弃仓库位于哨站西区,靠近嗡嗡作响的旧能源核心,这里曾是早期实验性共振研究的区域,后来因“不稳定”而被逐步废弃。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臭氧味和某种陈旧金属**的气息。如同老猫所说,仓库入口处有两名“回声”队员把守,他们像两尊冰冷的雕塑,面具下的眼睛扫视着每一个经过的阴影。 秦泽没有选择硬闯。他绕到仓库后方,那里有一条几乎被锈蚀管道和废弃电缆堵塞的维修通道。利用对结构的精准计算和随身工具,他悄无声息地撬开了一扇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老旧通风口格栅。狭窄的通道内布满灰尘和蛛网,但足以让他匍匐通过。 仓库内部空间巨大而空旷,只有几台覆盖着厚厚灰尘、被拆解得只剩下骨架的大型仪器沉默地矗立着。穹顶有破洞,惨淡的微光混合着尘埃落下,勉强照亮中央一片区域。 就在那片被光笼罩的地面上,秦泽看到了老猫描述的“奇怪符号”。 那不是用颜料或普通工具刻画的。它们是直接用某种高纯度的能量,灼烧、熔融了金属地面而形成的深深烙印。线条蜿蜒、扭曲,时而如纠缠的神经网络,时而如破裂的种荚内部结构,复杂而精密,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非人的美感。 更让秦泽心神微震的是,这些符号散发出的精神波动。它们不再是江年那惯有的、外放的狂乱共振,而是一种极度内敛、高度压缩的信息流,像被精心封装起来的毒药,或者……礼物。这波动与他胸口的金属盒,以及那个潜藏的“信标”产生了清晰的共鸣,如同钥匙插入了锁孔。 【检测到高密度信息编码共振场!与宿主精神信标同频!正在尝试解析……】K-73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秦泽走近那些符号,精神力高度集中,小心翼翼地避开其中可能蕴含的陷阱,尝试读取其核心信息。他没有用手触碰,而是将精神触须如同探针般,轻轻触及那能量烙印的边缘。 瞬间,大量的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他的意识—— 不是文字,不是语言,而是更直接的感知图像和情绪片段: 破碎的培养舱玻璃,漂浮在淡绿色营养液中的、如同大脑神经组织般纠缠蠕动的奇异物质。 江年穿着洁白的研究服,眼神却狂热而偏执,手指在复杂的控制台上飞快操作,周围是闪烁的警告红光和刺耳的警报声。 …… 冰冷的束缚带,插入脊柱和后脑的电极,江年在剧烈的痛苦中蜷缩,嘴角却扯出一个近乎癫狂的笑。 …… “回声”部队那标志性的声波徽记,在黑暗中放大,如同吞噬一切的漩涡。 …… 最后,是一幅清晰的地图——并非哨站的物理结构,而是地下区域精神能量流动的脉络图!其中一个节点被特别标注,闪烁着诱人而危险的光芒,其位置,远在官方地图上标识的“地下三层”之下,那是一个未被记录的、更深层的空间。 信息流戛然而止。 秦泽后退一步,呼吸略微急促。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拼凑出江年过去的一部分真相:他确实是“世界之种”项目的核心,实验出了重大事故,他被缚心局控制并“研究”,最终挣脱。而他留下的这份“地图”,指向了一个更深层的秘密,很可能与“世界之种”的本质相关。 【信息解析完成。地图节点坐标已记录。警告:该区域能量反应异常,精神屏蔽等级极高,且存在未知结构。】K-73汇报。 就在这时,秦泽胸口的金属盒再次发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灼热。一股更清晰、更强烈的精神意念,顺着信标的链接,直接撞入他的脑海: “找到路了?” 那意念带着江年特有的沙哑和慵懒,仿佛刚从一个漫长的梦境中苏醒,还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它不再是被动残留的波动,而是主动的、实时的沟通! 秦泽眼神一凛,立刻构筑起更坚固的精神壁垒,但并未完全阻断这链接。他通过意念回应,冰冷而直接:“你的游戏很危险,江年。” “危险才有趣,不是吗,我的‘共鸣者’?”江年的意念传来,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诱惑,“那些符号,喜欢吗?我为你画的……只有你能看懂。”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的‘寂静’……”江年的意念似乎沉浸在了某种回忆里,“……能容纳我的‘喧嚣’。他们是枷锁,你是……容器,最完美的那种。”他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急切与狂热,“来找我,秦泽。在地图指引的尽头。‘种子’需要合适的土壤,而‘回声’……他们快找到真正的培育室了。” 话音未落,链接突然变得极不稳定,江年的意念断断续续,仿佛受到了干扰:“……小心……他们能……感知到强烈的……链接……” 链接猛地中断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仓库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冰冷的呵斥! “里面有异常精神波动!封锁出口!” 是“回声”小队!他们果然被刚才秦泽读取信息时引发的、或者江年主动链接时泄露的精神涟漪吸引过来了! 秦泽毫不犹豫,转身就冲向来的的通风口。在他钻入通道的最后一刻,他回头瞥了一眼地面那些能量符号——它们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江年处理得很干净。 他迅速在狭窄的通道内爬行,身后传来仓库大门被强行破开的声音,以及回声小队成员冰冷的通讯声。 “目标已逃离!追踪精神残留!” “残留指向西区废弃管道网络!” 秦泽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提前准备的几个简易干扰装置,成功摆脱了追踪。当他回到相对安全的居住区角落时,心跳才缓缓平复。 他靠在墙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那里,金属盒的温度已经降下,但江年最后那句“我的共鸣者”和“容器”所带来的微妙触感,却挥之不去。 那不仅仅是被当成工具或棋子的感觉,更像是一种……被渴求、被选中的宣告。疯狂,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宿主,与江年的精神链接虽然短暂,但强度超乎预期。信标活性显著增强。】K-73的声音带着忧虑,【他对您的影响正在加深。】 秦泽闭上眼,脑海中回荡着江年留下的地图,那个深埋于地下的未知节点,以及他急切中透露的信息——“回声”在寻找真正的培育室。 “不是他在影响我,K-73。”秦泽睁开眼,眸中是一片冷静的深渊,深处却跳动着被点燃的火焰,“是我们……在互相靠近。” 他摊开手掌,仿佛能握住那无形中连接着两人的丝线。 “准备一下。是时候,去地图指引的地方,见一见这位……‘房东’了。” 第6章 第六章 旧培育室的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外界最后一丝喧嚣彻底隔绝。 秦泽站在一片近乎凝固的黑暗中,只有他战术目镜上泛着的微光和胸口金属盒传来的、与周围环境共振的微弱暖意,证明着他并非坠入了虚无。 这里的时间仿佛停滞了。空气陈旧,带着仪器冷却后残留的金属味、以及某种……极其微弱的、属于江年的精神印记,像徘徊不去的幽灵。 K-73的扫描波无声地扩散开来。【结构确认。符合江年提供的地图坐标。检测到多处残留能量节点,处于休眠状态。未发现即时威胁。】 秦泽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被房间中央那个巨大的、布满灰尘的控制台所吸引。控制台表面,有几个区域异常干净,仿佛不久前还有人用手指反复摩挲过。他走过去,指尖拂过冰冷的台面,一股极其微弱的电流感顺着手臂窜上,与他胸口的信标遥相呼应。 他轻轻按下控制台上一个看似废弃的按钮。 嗡—— 一声低沉的启动声响起。控制台前方,一道黯淡的全息投影闪烁了几下,稳定下来。投影中出现的,并非复杂的实验数据,而是一段模糊的、不断跳帧的私人记录影像。 影像里,一个穿着干净研究服、眼神尚显清明的江年,正对着记录设备微笑,那笑容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却无比真实。他的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头发微卷的小女孩。女孩玩着他胸口的研究员铭牌,发出咯咯的笑声。 “……爸爸今天又失败了。”影像里的江年轻声说,用下巴蹭了蹭女儿的头顶,“但爸爸会成功的。‘世界之种’……它能改造这个该死的废土,能给你一个……不用戴着呼吸面罩也能看到星星的未来。” 他的眼神温柔得近乎脆弱,与秦泽后来见到的那个疯狂的研究员判若两人。 影像猛地闪烁,切换到一个警报声大作的画面。江年满脸是汗,眼神惊恐地将女儿塞进一个紧急避难舱。他在控制板上飞快地操作,声音急促而颤抖:“听话,闭上眼睛,数到一千……爸爸很快就来接你……” 舱门关闭的瞬间,小女孩恐惧而不解的眼神,成了定格的最后一帧。 随后是漫长的、混乱的碎片:实验室惨白的灯光、刺耳的警报、玻璃破碎的声音、江年被强行按在实验椅上注射药剂时绝望的嘶吼、还有他透过观测窗,看到自己女儿所在的避难舱传输信号消失在未知坐标时,那瞬间碎裂的眼神…… 最终,所有影像凝聚成一双眼睛——秦泽所熟悉的,那只布满血丝、收缩如针尖的右眼,里面燃烧着无尽的疯狂、偏执,以及深埋在这一切之下,永不磨灭的……失去一切的痛苦。 全息投影“啪”地熄灭了。 培育室里重归黑暗与寂静。 秦泽站在原地,许久未动。控制台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但他胸腔里某种东西,却仿佛被刚才那些影像烙了一下。他理解了江年口中“容器”的含义——并非简单的工具,而是能承载他这份沉重到足以压垮任何理智的过去与执念的唯一存在。 他终于看到了江年所有疯狂的根源。那不是无序的混乱,而是由极致痛苦锻造出的、指向唯一目标的偏执。 “看到了?” 沙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没有通过精神链接,而是真实地在空气中振动。 秦泽猛地转身。 阴影里,江年缓缓走了出来。他比上次见到时更加消瘦,实验服破烂不堪,露出的皮肤上满是新旧交错的伤痕和诡异的能量烙印。那只完好的右眼,此刻清晰地倒映着秦泽的身影,里面翻涌着复杂到极致的情绪——有审视,有期待,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但更多的是近乎烫人的、找到同类的灼热。 他手里把玩着一个小巧的、不断变换着色彩的能量核心,像玩弄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现在你知道了。”江年扯了扯嘴角,那笑容疲惫而真实,褪去了不少表演式的癫狂,“我不是天生的疯子,秦泽。我只是一个……弄丢了女儿的父亲。” 他的目光落在秦泽胸口的金属盒上,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又变得锐利。 “回声正在打通通往真正核心培育室的道路。他们想得到‘种子’的原始样本,用它来控制所有人,而不是拯救这个世界。”他向前一步,距离近得秦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不稳定的能量波动和精神压力,“我需要一个不会被我‘噪音’逼疯的哨兵,一个……能在我失控时,成为我‘寂静锚点’的人。” 他伸出手,不是要攻击,而是摊开掌心,将那枚能量核心递向秦泽。这是一个邀请,也是一次赌博。 “合作,秦泽。不是为了我,是为了那个可能存在的、能看到星星的未来。”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或者说,是野兽收起利爪后露出的柔软腹部,“也为了……找到她。” 秦泽看着江年,看着他那双承载了太多痛苦与疯狂的眼睛,看着他那递出的、象征着信任与危险的能量核心。 他没有立刻回答。理智告诉他,卷入一个疯子的寻女之路和与世界为敌的计划,是极度危险的。但胸腔里那份因理解了对方根源而产生的微妙共鸣,以及被这样一个复杂、强大而破碎的灵魂全然信赖和需要的感觉,像毒药一样诱人。 他追求的,从来不是安全,而是极致的“有趣”和“挑战”。 秦泽缓缓抬起手,没有去接那能量核心,而是越过它,直接握住了江年冰凉而微颤的手腕。皮肤的触感真实而清晰,他能感受到对方脉搏在掌下急促地跳动。 “记住,”秦泽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的‘喧嚣’,归我管了。” 这一刻,理性依旧主导,但其中已然混入了属于“秦泽”个人的、对眼前这个特定存在的关注与……占有。 江年的瞳孔微微放大,随即,一个真正意义上、卸下所有伪装的笑容,在他苍白的脸上缓缓绽开,妖异而生动。 无形的丝线,在这一刻彻底收紧。 手腕处的脉搏在秦泽掌心下急促地鼓噪,像只被困住的疯鸟。江年没有挣脱,反而指尖一松,那枚变换不定的能量核心落入秦泽手中,触感温热,仿佛真的拥有生命。 “那就……管好。”江年哑声说,完好的右眼弯起,里面闪烁着一种找到新玩具似的、混不吝的光彩。他手腕巧妙地向后一滑,脱离了秦泽的掌控,指向控制台侧面一个不起眼的暗格。“‘回声’的虫子们挖通了第三维护通道,还有七分十二秒到达核心培育室外围。他们的‘指挥者’精神频率是β-7波段,擅长制造集体恐惧幻象。” 他语速极快,信息精准,之前的疲惫与脆弱被一种亢奋的专注取代,仿佛即将到来的不是一场危机,而是一场值得期待的实验。 秦泽接过能量核心,指尖感受着其中流淌的、与江年同源却更狂暴的力量。他没有质疑信息的来源,转身走向控制台,将核心按入一个刚好契合的凹槽。 嗡鸣声再起,整座控制台亮起幽蓝的线条,更详细的结构图与数个实时监控画面浮现出来。三个红点正沿着一条蜿蜒的管道快速推进。 【能量核心接入,临时权限获取。防御系统激活率:18%。建议优先干扰‘指挥者’精神场。】K-73迅速分析。 “β-7波段,恐惧放大……”秦泽低语,目光扫过结构图,迅速锁定几个关键的能量节点。“你的共振,能覆盖多远?” “看心情。”江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走到秦泽身侧,与他并肩看向屏幕。他靠得很近,破损的实验服布料几乎擦过秦泽的手臂,带着辐射尘和一丝血腥气的体温隐隐传来。“如果有个足够‘安静’的锚点让我借力……掀翻他们的脑壳也没问题。” 他的话里带着**裸的引诱和试探,目光灼灼地落在秦泽侧脸上。 秦泽没有看他,指尖在控制屏上飞快划动,调整着几个能量节点的输出频率。“不需要掀翻脑壳。制造一场‘精神风暴’,频率锁定在α-θ边界,叠加低频物理共振。目标是瘫痪他们的感知与行动协调,不是杀戮。” 他语调平稳,像在陈述一个既定的实验流程。 江年挑眉,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咧开嘴:“更狡猾……我喜欢。但α-θ边界很脆弱,容易失控反噬。” “所以需要精准控制。”秦泽终于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无波,“你做得到。否则,你就不配成为我的‘噪音’。” 这句话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江年。他瞳孔微缩,呼吸窒了半秒,随即,一种被彻底理解的、近乎战栗的兴奋从他身上弥漫开来。他低笑起来,肩膀微微抖动:“好……好!那就让你看看,我的‘精准’!” 他不再多言,闭上双眼,双手虚按在控制台上。一股无形的力量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培育室内的灰尘开始不规则地跳动,那些休眠的能量节点一个接一个地亮起幽光。 秦泽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庞大而混乱的精神力从江年身上涌出,如同脱缰的野马,但在触及他周身那层“寂静”的精神壁垒时,又像是找到了某种基准点,开始被强行约束、梳理,向着秦泽设定的那个精妙而危险的频率靠拢。 这个过程并不轻松。江年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脖颈上青筋隐现,偶尔会泄露出几丝不受控制的、尖锐的精神乱流,像刀片一样刮过秦泽的感知,带来细微的刺痛。但秦泽始终稳定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块礁石,任由狂涛拍击,自身的精神壁垒纹丝不动,甚至反过来为江年那混乱的力量提供着某种“坐标”和“阻尼”。 这是一种奇特的共生。疯狂的喧嚣与绝对的寂静相互碰撞、相互驯服。 监控画面上,那三个代表“回声”小队的红点已经逼近核心培育室的气密门。他们显然也察觉到了能量的异常聚集,速度放缓,摆出了防御姿态。 “就是现在。”秦泽低声道。 江年猛地睁开眼,右眼中光华大盛,仿佛有无数数据流和狂乱的意念在其中奔腾。他虚按的双手猛地向下一压!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但整个地下空间仿佛轻轻一颤。一股无形无质、却足以扭曲感知的波动,如同水波纹般以旧培育室为中心,瞬间扩散出去! 监控画面上的三个红点猛地僵住,然后开始毫无规律地剧烈闪烁、乱窜。 透过门外的监控探头,可以模糊地看到那三名“回声”队员像是瞬间失去了方向感,有人抱着头跪倒在地,有人对着空气胡乱开枪,有人则僵立在原地,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α-θ边界的精神冲击放大了他们内心深处的恐惧,而叠加的低频物理共振则干扰了他们的平衡器官和肌肉协调。 一场无声的崩溃。 江年喘着气,收回手,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但脸上却带着一种酣畅淋漓的、近乎迷醉的神情。他看向秦泽,眼神亮得惊人:“看到了吗?我们……” 他的话戛然而止。 秦泽没有看监控画面,也没有看他。他的目光落在控制台另一个闪烁着警告信号的区域——那里显示,位于他们正下方更深处的、真正的核心培育室,其外部屏障刚刚承受了一次来自内部的、极其短暂的剧烈冲击。 能量特征,与江年之前引发的共振同源,却更加……古老和庞大。 秦泽的手指点了点那个信号,抬眼看向江年,声音依旧冷静,却带着一丝探究: “看来,‘种子’并不像你说的那么安静。它好像……被我们吵醒了?” 第7章 第七章 江年脸上那抹酣畅的笑意瞬间冻结,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惊悸的锐利。他猛地扑到控制台前,死死盯住那个闪烁的警告信号,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不对……”他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它不该现在醒来……能量级数不对,这波动……” 他飞快地调出另一组晦涩的数据流,屏幕幽光映得他脸色惨白,那只完好的右眼里,疯狂与理智正在激烈搏杀。“有人在喂它……用高纯度的精神粒子!是‘回声’!他们不是在强攻,他们是在‘献祭’!”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脚下传来一阵沉闷的、仿佛巨型心脏搏动般的震动。培育室顶部的灰尘簌簌落下,控制台的灯光开始明灭不定,发出滋滋的电流哀鸣。 【警告:检测到地底深处高能反应急剧攀升!结构完整性正在下降!】K-73的警报声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秦泽稳住身形,目光扫过因能量过载而火花四溅的控制台,又落回江年身上。这个刚刚还展现出惊人掌控力的疯子,此刻身体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仿佛与地底那东西同频的共鸣,或者说……排斥。 “它能影响你。”秦泽陈述事实,语气不带疑问。他清晰地感知到,江年周身那原本被暂时驯服的精神力,正再次变得躁动不安,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动的琴弦。 江年猛地抬头,右眼血红,扯出一个扭曲的笑:“我是它最失败的‘作品’,也是它最熟悉的‘食物’……我们彼此‘憎恨’又‘渴望’。”他语无伦次,呼吸急促,“必须阻止他们……不能让它完全苏醒……” 他一把抓住秦泽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灼热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帮我!像刚才那样!你的‘寂静’……能屏蔽它对我的呼唤!我需要靠近核心,切断他们的‘献祭’管道!” 这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求助,带着野兽般的 desperation(绝望)。 秦泽垂眸看了一眼抓住自己小臂的那只伤痕累累的手,没有推开。他能感觉到江年精神图景里翻涌的混沌,以及那混沌之下,一丝始终未变的、寻找女儿的执念。这执念,此刻成了风暴中唯一的航标。 “路线。”秦泽言简意赅,反手扣住江年的手腕,一股稳定而冰冷的精神力如同细流,缓缓渡了过去,并非安抚,而是强行构筑起一层临时的隔绝屏障。 江年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是濒死之人抓住浮木般,更紧地回握住他,急促地喘息了几下,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空着的手在控制台上快速操作,调出一条蜿蜒向下、标红的紧急维修通道。 “这里……直通培育室底部的能量循环系统入口。但那里是‘种子’根系最密集的区域,精神污染浓度……”他顿了顿,看向秦泽,眼神复杂,“你的屏障,撑不了太久。” 秦泽已经拉着他向培育室后方一个隐蔽的泄压阀门走去。“足够了。” 阀门打开,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布满粗粝管道的狭窄通道,一股带着浓重腥甜气息的热风扑面而来,仿佛某种活物的吐息。 秦泽率先踏入,没有丝毫犹豫。江年紧随其后,在进入黑暗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监控画面——那三名“回声”队员依旧在精神风暴的余波中挣扎,但更远处,又有新的红点正在集结。 通道向下倾斜,坡度很陡。四周的管壁从冰冷的金属逐渐变成了一种温热的、带着微弱搏动的、类似生物组织的结构,表面布满粘稠的、散发着幽光的液体。低语声开始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不再是江年那种带有明确意念的共振,而是更原始、更混乱的嘶鸣与诱惑,试图钻入每一个思维缝隙。 秦泽的精神壁垒如同最精密的滤网,将绝大多数污染隔绝在外,但持续的消耗让他眉心微微蹙起。跟在他身后的江年状态更糟,他死死咬着牙,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握着秦泽手腕的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依靠着那点来自秦泽的“寂静”苦苦支撑。 “左转……第三个岔口……”江年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痛苦的喘息。 秦泽依言转向,同时敏锐地察觉到通道深处传来规律的、如同祭祀鼓点般的能量波动,以及隐约的人声吟诵。 “到了。”江年猛地停下,指向通道尽头一片豁然开朗的空间。 那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心脏腔室般的洞窟。洞窟中央,一团难以名状的、由无数蠕动根须和闪烁能量构成的庞大物质悬浮在半空,那就是“世界之种”的本体。而在它下方,五名身着“回声”高级制服的成员围成一个圆圈,双手高举,他们头顶悬浮着一个昏迷的、穿着破烂防护服的幸存者,精纯的精神力量正从那幸存者七窍中被强行抽出,汇入上方的“种子”。 “种子”在贪婪地吞噬,每一次搏动都变得更加有力,散发出的精神污染也愈发浓重。 江年看到那被当做祭品的幸存者,瞳孔骤缩,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不管不顾地就要冲出去。 秦泽却猛地将他拽回,用力按在灼热的管壁上。“冷静。”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在江年耳边响起,冰冷的气息拂过他滚烫的耳廓,“你的状态,出去就是送死,还会成为它的养料。”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整个腔室,迅速分析:“优先切断能量输送。那个主持仪式的‘指挥者’,是他的精神场在维持管道。” 江年剧烈地喘息着,右眼死死盯着那个被抽取精神的幸存者,又看向悬浮的“种子”,最终,布满血丝的眼睛转向秦泽,里面是疯狂的恳求与最后的信任。 “……帮我争取三秒。”他哑声说,“我能……逆转管道!” 秦泽深深看了他一眼,松开了按住他的手,转而将腰间那枚取自锈蚀机甲残片、一直未曾使用的锋利金属片扣在指间。 “可以。” 话音未落,秦泽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无声滑出通道,他没有直接攻击,而是将自身的精神力压缩成一道极细的、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向那名主持仪式的“回声”指挥者! 并非攻击,而是干扰。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石子。 指挥者的吟诵骤然一顿,笼罩着祭品的精神力场出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 就在这一刹那! 通道内的江年,完好的右眼瞬间被幽蓝的光芒充斥!他双手猛地向前虚握,仿佛抓住了两条无形的缰绳,全身的力量,连同与“种子”那纠缠不清的联系,以及从秦泽那里借来的“寂静”锚点,尽数爆发! “给我——回来!!” 他发出一声撕裂般的咆哮。 那连接着祭品与“种子”的能量管道,肉眼可见地剧烈扭曲、颤抖,然后,如同被一股巨力强行扭转,奔腾的能量流竟真的发生了偏转,不再是注入,而是开始从那庞大的“种子”本体中,被反向抽取出一小部分! “种子”发出了无声的尖啸,整个腔室剧烈震动! 主持仪式的指挥者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惊骇地看向通道方向。 而秦泽,在江年出手的瞬间,指间的金属片已化作一道寒光,目标并非任何敌人,而是刺向了悬浮于半空的“种子”下方,那无数蠕动根须中,一个不起眼的、搏动最为剧烈的节点! 他不是要摧毁它,而是要……刺痛它!为江年那惊世骇俗的“逆转”,再添上一把火! 混乱,在瞬间被引爆。 金属片带着秦泽全部的精神力聚焦,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刺入那个搏动的节点! 没有物理的撞击声,只有一声仿佛来自灵魂层面的、尖锐的哀鸣在腔室内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响!那悬浮的“种子”猛地收缩,又剧烈膨胀,无数蠕动的根须疯狂抽打空气,被江年强行逆转的能量流瞬间失控,如同炸裂的高压水管,狂暴的能量乱流向四周迸射! “呃啊——!” 主持仪式的“回声”指挥者首当其冲,被一股反噬的能量洪流正面击中,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生物质壁壁上,没了声息。其余几名“回声”成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能量爆发冲得东倒西歪,阵型大乱。 被当做祭品的幸存者从半空坠落,瘫软在地,生死不知。 通道口,江年在那声灵魂哀鸣响起的瞬间,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向后踉跄,虚脱般地靠在灼热的管壁上,脸色惨白如纸,右眼中的蓝光急速黯淡下去。强行逆转与“种子”深层连接的能量管道,又承受了其受创时的精神反冲,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力量。 但他完好的那只眼睛,却死死盯着腔室内那团因痛苦和愤怒而剧烈扭曲的“种子”,嘴角扯动,露出一个混合着痛楚与快意的、近乎狰狞的笑。 秦泽在一击得手后,没有丝毫停留,身影如电,避开几道胡乱抽打的能量触须,瞬间退回通道,一把捞起几乎站立不稳的江年。 “走!” 他声音短促,不容置疑。身后的腔室已然彻底失控,“种子”的咆哮与能量乱流充斥每一寸空间,整个地下结构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幸存的“回声”队员自顾不暇,根本无力阻拦。 江年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了秦泽身上,呼吸微弱,意识似乎都在涣散的边缘,只是本能地跟着秦泽的脚步在狭窄、颠簸的通道中踉跄前行。低语和嘶鸣依旧在脑海中盘旋,但比之前更加狂乱,失去了明确的指向。 秦泽半扶半抱着他,沿着来路急速返回。精神壁垒全开,抵御着身后追来的、逐渐增强的能量余波及精神污染。他能感觉到江年的身体在微微抽搐,体温高得吓人,精神图景更是碎得像一捧沙,仅凭一丝执念和与秦泽手腕接触处传来的、微弱的“寂静”维系着没有彻底崩散。 “撑住。”秦泽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扣在江年腰间的手臂却收紧了些许,一股更稳定的精神力持续渡了过去,不再是隔绝,而是更近乎一种……支撑性的连接。 江年模糊地“嗯”了一声,脑袋无力地靠在秦泽肩颈处,滚烫的呼吸拂过他的皮肤。 他们冲回旧培育室时,这里也已是一片狼藉,控制台冒着黑烟,大部分屏幕都已熄灭,只有少数几个还在顽强闪烁着错误代码。结构震动的轰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顶部的裂缝在不断扩大。 【结构崩塌加速!检测到多处支撑点应力过载!建议立即撤离至上层!】K-73的警报声与现实的危机感重叠。 秦泽没有丝毫犹豫,拖着江年冲向之前计划好的备用逃生路线——一条通往哨站中层废弃仓库的垂直维护通道。 将软梯固定在入口,秦泽率先下去一段,然后向上伸出手:“下来!” 江年趴在入口边缘,低头看着他,惨白的脸上,那只右眼努力聚焦,似乎想扯出个惯有的、疯狂的笑容,却只是无力地牵动了一下嘴角。他松开扒着边缘的手,任由自己向下坠去。 秦泽稳稳地接住了他下坠的身体冲击力让两人一起撞在冰冷的通道壁上。江年闷哼一声,彻底失去了意识,头软软地垂在秦泽胸前。 崩塌的巨响从上方向下蔓延,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 秦泽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彻底失去意识、呼吸微弱的江年,那双总是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此刻紧闭着,显得异常安静,甚至有些脆弱。他脸上和脖颈上的伤痕在通道内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 没有更多时间审视。秦泽收紧手臂,将人更稳固地固定在身侧,深吸一口气,沿着冰冷的软梯,快速向上攀爬。 身后的黑暗深处,传来结构彻底垮塌的、沉闷的轰响。整个地下空间,正在他们脚下沉沦。 而他们刚刚暂时阻止了“种子”的完全苏醒,却也彻底惊动了“回声”,与那个古老而危险的存在,结下了更深的“缘分”。 攀爬的过程机械而漫长。只有彼此交错的呼吸声、衣物摩擦声,以及上方隐约透下的、属于哨站中层的、相对“正常”的空气味道。 当秦泽终于带着昏迷的江年,从一个废弃通风口钻出,回到相对安全的中层仓库阴影里时,远处传来了刺耳的警报声和密集的脚步声——“回声”的大部队,显然已经被惊动了。 秦泽将江年小心地放在一堆废弃布料上,自己靠在墙边,平复着呼吸和体内激荡的能量。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被江年抓出的青紫指痕,又看向那个即使在昏迷中,眉头也依旧紧锁、仿佛承担着无尽痛苦的疯子。 他伸出手,用指尖拂开黏在江年额前、被汗水和血污浸湿的头发。 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审视所有物的专注。 “游戏,”他低声自语,目光落在江年苍白而安静的睡脸上,“才刚刚开始。” 第8章 第八章 仓库内弥漫着铁锈和陈年油污的气味,远处哨站的警报声像是被蒙在鼓里,闷闷地传来。秦泽靠坐在冰冷的金属箱旁,江年躺在他身侧,头依旧枕着他的腿, unconscious (无意识)中的身体偶尔会因为噩梦般的惊悸而轻微抽搐。 秦泽没有动。他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以仓库为中心,谨慎地向外蔓延,捕捉着每一丝异常的动静。“回声”的搜索网正在收紧,脚步声、探测器的嗡鸣、以及那种特有的、冰冷的精神扫描如同梳子般一遍遍梳理着这片区域。 他低头,看着江年即使在昏迷中也紧蹙的眉头,那失了血色的薄唇微微开合,无声地念着什么。秦泽俯下身,靠近去听。 “……别怕……爸爸……来了……” 破碎的呓语,带着孩童般的无助,与平日里那个疯狂的“深渊向导”判若两人。 秦泽沉默地看着,然后伸出手,指腹极其轻微地擦过江年眼尾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湿痕。动作生疏,甚至带着一丝属于研究者的探究意味,但足够轻柔。 就在这时,江年的身体猛地一僵,呼吸骤然停止,随即又转为急促的喘息。他完好的右眼倏地睁开,里面没有刚醒时的迷茫,只有一瞬间野兽般的警惕和混乱,直到焦距凝聚,看清了近在咫尺的秦泽的脸,以及他尚未完全收回的手指。 警惕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混杂着依赖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情绪的复杂神色。他没有立刻推开秦泽,反而像是汲取温暖般,下意识地往秦泽腿根处又蹭了蹭,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 “……还活着?”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高烧后的虚弱。 “暂时。”秦泽收回手,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仿佛刚才那瞬间的触碰只是错觉。“‘回声’在外面。你昏迷了十七分钟。” 江年试图撑起身体,却因脱力和无处不在的疼痛倒抽一口冷气,又跌了回去,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低咒一声,放弃了挣扎,仰头看着秦泽线条冷硬的下颌。 “那一下……够狠。”他指的是秦泽刺向“种子”节点的最后一击,语气里却没有责怪,反而带着点奇异的赞赏,“它很久没这么‘痛’过了。” “彼此彼此。”秦泽淡淡道,目光扫过他被反噬震伤的内腑,“你的‘逆转’也很精彩。” 江年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秦泽抬手,按在他颈侧的一个穴位上,一股温和但不容置疑的精神力缓缓输入,帮他平复翻腾的气血。 江年身体微微一颤,闭上了眼,任由那股带着秦泽特有“寂静”的气息在体内流转,梳理着他混乱的力量。这是一种极其私密的接触,比□□的触碰更甚。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不知是内伤所致,还是别的什么。 “他们……在用活人当饵,扩大搜索范围。”江年闭着眼,突然低声说,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我能‘听’到……那些被驱赶的幸存者的恐惧。” 秦泽的精神探测也确认了这一点。“回声”不再仅仅依靠仪器,他们开始粗暴地驱赶中层区域的幸存者,制造混乱,试图逼出隐藏者。 仓库外,杂乱的脚步声和哭喊声越来越近。 “在这里面搜!每个角落都不要放过!”冰冷的命令声传来。 秦泽眼神一凛。这个仓库并不安全,很快就会被发现。 他低头看向江年。江年也正看着他,右眼中没有了平时的疯狂戏谑,只有一片沉静的、近乎认命的决绝。 “你自己走,”江年声音很轻,“带上我,我们都得死。” 秦泽没有回答。他快速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仓库角落一堆覆盖着厚重油布的废弃机械和几个看起来还算坚固的空置金属箱上。 外面的搜查者已经开始撞击隔壁仓库的门。 没有时间犹豫。 秦泽猛地将江年打横抱起!动作突兀却稳当。 江年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手下意识揽住了秦泽的脖子,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别出声。”秦泽低声命令,抱着他迅速而无声地移动到那堆废弃机械后方,掀开油布一角,将江年小心地塞进一个空金属箱与墙壁形成的狭窄夹角里,空间刚好够容纳一人蜷缩。 紧接着,他自己也挤了进去,重新拉好油布,将两人的身影彻底掩盖在黑暗与浓重的机油味中。 空间瞬间变得极度拥挤。秦泽几乎是完全覆在江年身上,为了节省空间,他的一条腿不得不挤入江年双腿之间,胸膛紧贴着对方的脊背,下巴抵在江年颈窝。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身体的轮廓、温度和每一次呼吸的起伏。 江年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甚至向后微微靠了靠,将更多重量交付给身后坚实的怀抱。他偏过头,温热的呼吸拂过秦泽的耳廓。 “……这算不算……趁人之危?”他用气声问,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调侃,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 秦泽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外部。仓库大门被粗暴撞开的巨响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呵斥声充斥空间。 手电筒的光柱透过油布的缝隙,在他们头顶扫过。 秦泽能感觉到,江年的心跳在与他的后背相贴的位置,急促地敲击着。他自己的心跳却平稳如常,只是精神壁垒收缩到了极致,将两人的气息和生命体征完美隐藏。 一个搜查者的脚步声停在油布外,似乎有些犹豫。 黑暗中,江年突然极轻地动了一下,他的手向后摸索,碰到了秦泽环在他腰间的手臂,然后,冰凉的指尖轻轻勾住了秦泽的手指,带着一丝微弱的、寻求安抚的颤抖。 秦泽沉默着,收拢手指,将那只冰冷的手握在掌心,用自己干燥温暖的体温包裹住它。 外面的搜查者最终没有掀开油布,脚步声渐渐远去。 仓库内重归寂静,只有彼此交缠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放大。 危险暂退,但紧密相贴的身体带来的存在感却愈发鲜明。江年身上伤药、血污和那股特有的、带着疯狂气息的精神味道混合在一起,萦绕在秦泽的鼻尖。 他没有松开手,也没有移动分毫。 江年也安静下来,仿佛睡着了一般,只是向后依靠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 在绝对的危险与寂静中,某种未曾言明的默契,悄然生根。 油布之外,搜查者的脚步声与呵斥声逐渐远去,最终被仓库大门重新合拢的闷响隔绝。 压迫感的来源消失了,但油布之下,那片由两个男人身体撑起的狭小空间里,另一种无声的张力却开始悄然弥漫。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秦泽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躯体的每一寸线条,江年略显单薄的背脊紧贴着他的胸膛,隔着一层破烂的实验服,甚至能数清对方肋骨的轮廓。之前被忽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此刻正不容置疑地透过衣料传递过来,带着伤者特有的偏高热度,熨帖着秦泽微凉的皮肤。 江年的呼吸似乎放缓了,但更深沉,每一次吸气都带动着后背与秦泽胸口的轻微摩擦。他没有动,也没有再出声调侃,仿佛沉浸在这种被迫的、却又异常紧密的依存状态里。只有那只被秦泽握在掌心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像某种脆弱生物试探性的触碰。 秦泽也没有动。他的呼吸平稳,心跳节奏依旧控制在冷静的范围内,但精神壁垒内部,却并非全然的静止。江年身上那股混乱、破碎,却又带着奇异生命力的精神余韵,如同投入静水中的墨滴,正不受控制地在他绝对理性的领域内,晕开一丝丝难以捉摸的涟漪。 他低头,鼻尖几乎碰到江年后颈汗湿的发根,那里传来的气息复杂——铁锈味、血腥气、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以及更深层、属于江年本身的、如同风暴过境后荒原般的独特味道。 【外部威胁等级降低至3级。检测到江年生命体征趋于稳定,但精神图景仍处于高度碎片化状态。】K-73的汇报在脑海中响起,打破了这诡异的静谧。 秦泽“嗯”了一声作为回应,目光却落在自己依旧握着江年手指的手上。他的手比江年的大一圈,完全包裹住了对方冰凉的手指,有一种奇异的掌控感,仿佛握住了一捧随时可能从指缝溜走的、危险的流沙。 他应该松开了。危机暂时解除,这种过于亲密的接触不再必要。 但就在他手指微动,准备抽离的瞬间—— 江年突然极轻地倒吸了一口气,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像是预感到即将到来的分离,又像是无意识流露出的、对那点温暖和稳固的贪恋。 这细微的反应,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过秦泽高度敏锐的感知神经。 他停顿了一下。 最终,他没有松开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将下巴更沉地搁在江年的颈窝,闭上了眼睛。不是休息,而是更专注地调动起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开始梳理江年那破碎不堪的精神图景边缘。 这不是安抚,更像是一种……修复和加固。用他自身稳定到近乎冷酷的精神结构,为那片狂乱的废墟提供临时的支撑框架。 江年的身体在他怀里彻底放松下来,甚至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如同叹息般的喟叹。他向后靠了靠,将自己更深地埋入秦泽的怀抱,仿佛那里是狂风暴雨中唯一可靠的避风港。 油布之内,重归寂静。 只有彼此交融的体温,平稳(或假装平稳)的呼吸,以及在那看不见的精神层面,正在发生的、缓慢而坚定的渗透与交织。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分钟,或许更漫长。仓库外,哨站的日常噪音隐约传来,仿佛另一个世界。 秦泽突然睁开了眼睛,低声道:“能动吗?” 他的声音因为长时间沉默和压低的缘故,带着一丝微哑,擦过江年的耳廓。 江年似乎从某种半昏睡的状态中惊醒,含糊地应了一声:“……死不了。” “回声不会放弃。这里不能久留。”秦泽说着,终于松开了握着江年的手,也移开了搁在他颈间的下巴。温暖的触感骤然离去,带来一阵微凉的空气。 他率先动作利落地从金属箱后的狭小空间里退了出来,重新站在了仓库昏暗的光线下,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物,神情已然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自持,仿佛刚才那段紧密的插曲从未发生。 江年慢了一拍,才有些吃力地从角落里挪出来。他靠在冰冷的金属箱上,微微喘息,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右眼看向秦泽时,里面却没了之前的戏谑或绝望,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复杂的专注。 他抬起刚才被秦泽握过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掌心残留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和触感,然后抬眼,望向秦泽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真实无比的弧度。 “下一个‘安全屋’在哪,我的锚点先生?” 第9章 第九章 江年那句带着微妙亲昵的“锚点先生”还在昏暗的空气中打着旋,秦泽已倏地转身,一手猛地捂住他的嘴,另一手揽住他的腰,带着他迅疾无声地再次隐入更深的阴影——那是一排靠着墙的、锈蚀大半的废弃货架与墙壁形成的死角。 “别出声。”秦泽的声音压得极低,气息拂过江年的耳廓。 几乎就在他们藏好的下一秒,仓库侧面的一个小型通风口传来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的“咔哒”声。不是风吹,也不是老鼠,那是专业工具撬动卡扣的动静。 还有另一队人。更隐蔽,更专业。 江年的身体在秦泽怀里瞬间绷紧,不是恐惧,而是如同嗅到猎物的野兽般的警惕。他完好的右眼在阴影中闪烁着冷光,无声地看向秦泽,传递着确认的信息。 秦泽捂着他嘴的手没有松开,掌心能感受到江年唇瓣的柔软和呼出的湿热气息。两人的身体再次紧密相贴,但这一次,没有了油布的隔绝,每一丝肌肉的紧绷、每一次心脏的搏动都清晰可辨。之前的暧昧余温被更尖锐的危机感取代,演化成一种同谋般的、在刀尖上共舞的张力。 通风口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条缝隙,一道细小的光束扫了进来,如同毒蛇的信子,谨慎地探查着。光束移动得很慢,很专业,避开了大部分障碍物,直接指向他们之前藏身的油布方向,以及几个可能的隐匿点。 秦泽的精神力收缩到了极致,如同最顶尖的潜行者,连呼吸和心跳都几乎停滞。他能感觉到,江年也在做同样的事,甚至做得更好——那家伙似乎天生就擅长隐匿于疯狂与寂静的边缘。 光束在他们藏身的货架前方停留了几秒,最终移开。通风口再次传来轻微的响动,然后彻底没了声息。 又等了足足三分钟,确认危险真正离去,秦泽才缓缓松开了捂住江年嘴的手,但揽在他腰间的手臂依旧没有放松,支撑着他大部分体重。 江年侧过头,因为短暂的缺氧和紧张,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看向秦泽近在咫尺的脸,用气音道:“……不是‘回声’的风格。更……利落。” “私人武装。或者是公司直属的清理小队。”秦泽同样用气音回答,目光锐利地扫过通风口,“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或者至少,怀疑。” 情况比预想的更糟。他们不仅被“回声”追捕,似乎还有另一股势力插手。 “安全屋……”江年喘了口气,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看来得去我最不想去的地方了。” 他抬起虚软的手,指向仓库另一端,一个被大量废弃管道和建筑垃圾半掩着的、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老旧应急门。“下面……穿过旧排水管网,能到一个废弃的私人避难所。我……几年前准备的。”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显然那地方承载着不愿回忆的过去。 没有更好的选择。秦泽半扶半抱着他,避开可能的监视角度,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那扇应急门前。门锁早已锈死,秦泽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如同精细的刻刀,探入锁芯内部,几声几不可闻的金属脆响后,门栓弹开。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近乎垂直的金属梯,深入一片散发着潮湿霉味和淡淡腥气的黑暗之中。 秦泽率先下去探路,确认下方暂时安全后,向上伸出手。 这一次,江年没有犹豫,也没有力气再玩自由落体。他抓住秦泽的手,一点点艰难地向下挪动。他的体力消耗巨大,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压抑的喘息和轻微的颤抖。 下到梯子底部,是一个仅容人弯腰通行的圆形管道。污水早已干涸,只留下厚厚的、板结的淤泥和杂物。 秦泽打开战术目镜的微光照明,在前面开路。江年跟在他身后,脚步虚浮,有几次差点摔倒,都被秦泽及时回身扶住。 管道仿佛没有尽头,黑暗和压抑的环境消耗着所剩无几的精力与理智。只有两人交错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密闭空间里回响。 走了不知多久,江年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起来,他停下脚步,靠在冰冷潮湿的管壁上,身体微微发抖。 “怎么了?”秦泽立刻回身,光线扫过他苍白的脸。 “……它……在叫……”江年闭着眼,手指用力按着太阳穴,指节泛白,“比以前……更清楚了……” 秦泽立刻明白,是“世界之种”的精神影响。距离核心越远,影响本应减弱,但江年此刻精神极度脆弱,如同一个失去屏蔽的接收器,反而更容易被那古老存在的低语侵蚀。 他上前一步,抬手,不是按向他的太阳穴,而是直接覆上他的后颈,掌心贴住那片温热的皮肤。一股稳定、纯粹、不带任何杂质的“寂静”精神力,如同暖流,缓缓注入江年混乱的识海。 没有试图去驱散那些低语,那只会引起更激烈的反抗。他只是在那里,构筑起一个稳固的基点,一个可以让江年意识依附的“岸”。 江年身体猛地一颤,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整个人的重量都向秦泽的手掌方向倚靠过去,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紧绷的肌肉也松弛下来。 他睁开眼,看向秦泽,黑暗中,那仅存的右眼里水光潋滟,倒映着战术目镜微小的光点,复杂难明。 “……谢谢。”这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秦泽没有回应,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直到感觉江年的精神波动稳定下来,才收回手。 “快到了。”他转过身,继续前行。 又拐过几个弯,前方出现了一扇厚重的、看起来相当坚固的金属门,门上没有锁孔,只有一个手掌形状的凹陷。 江年走上前,将自己的右手按了上去。微光扫描过他的掌纹,门内传来机括运转的沉闷声响,随后缓缓向内打开。 门后,是一个不算大,但五脏俱全的避难所。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运行声,灯光自动亮起,照亮了简单的床铺、储物柜、净水装置和一些基础的生存物资。虽然布满灰尘,但确实是一个难得的藏身之所。 江年几乎是脱力地跌坐在门口的椅子上,靠在椅背上,长长地、疲惫地舒了一口气。 秦泽关上门,启动了门内的手动锁死装置,然后才开始仔细打量这个空间。他的目光掠过那些积灰的设备,最后落在角落一个简易的工作台上。那里散落着一些纸张,上面画满了复杂的能量回路图和……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的稚嫩涂鸦。 江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神一暗,没有说话,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秦泽收回目光,走到净水装置旁,接了一杯水,递给江年。 江年接过,指尖碰到秦泽的,微微一顿,然后低头默默喝水。 寂静在小小的避难所里蔓延,与管道内的死寂不同,这里多了一丝暂时安全的喘息,以及太多未竟的言语和纠缠不清的因果。 秦泽靠在另一侧的金属墙壁上,看着灯光下江年低垂的、显得异常柔顺的睫毛,和他脖颈上尚未消退的、自己之前捂住他嘴时留下的浅浅红痕。 他的“噪音”,他的“麻烦”,他失控的“实验品”。 也是他亲手捡回来,不容他人染指的……所有物。 江年将那杯水喝得很慢,喉结上下滚动着,仿佛在吞咽的不仅仅是清水,还有劫后余生的惊悸与疲惫。水杯见底,他握着空杯的手指依旧有些发白,指节嶙峋地凸起着。 秦泽走过去,接过空杯,随手放在一旁的工作台上,目光扫过那些散落的图纸和稚嫩涂鸦,没有询问。 “你的伤需要处理。”秦泽的陈述打破沉寂。江年实验服下的绷带早已被血和汗浸透,颜色深暗,散发着不太妙的气味。 江年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疲惫地点点头。他尝试自己解开破损的实验服,但手指因为脱力和细微的颤抖,连最简单的纽扣都显得笨拙。 秦泽看了一会儿,然后上前,拨开他的手,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异常精准地开始解那些被血污黏连的扣子。冰冷的指尖偶尔擦过江年胸腹间温热的皮肤,引起对方几不可察的轻颤。 破损的布料被揭开,露出下面纵横交错的伤口。有些是旧伤,扭曲如蜈蚣,有些是新的,皮肉翻卷,边缘泛着不正常的紫黑色,显然带有精神污染的残留。最严重的是腹部,之前被无人机激光束擦过的地方,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周围的肌肉组织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的结晶化趋势。 秦泽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如同在处理一件需要修复的器械。他从自己始终携带的应急包里拿出消毒剂、镊子和特制的生物凝胶。避难所的灯光不算明亮,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和稳定无比的手部动作。 消毒剂触及伤口时,江年闷哼一声,身体瞬间绷紧,额头上刚干涸的汗水又冒了出来。他死死咬住下唇,右眼紧闭,左手无意识地抓住了身下椅子的边缘,指节用力到发白。 秦泽没有停顿,镊子精准地夹出嵌入皮肉的细小碎石和能量结晶体,每一次动作都又快又准,将附加的痛苦压缩到最短。他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辅助,细微地萦绕在伤口周围,不是安抚,而是更高效地隔绝着污染能量的扩散,并刺激着健康细胞的活性。 当冰凉的生物凝胶覆盖上最严重的腹部伤口时,江年紧绷的身体终于难以抑制地松弛下来,发出一声长长的、带着痛楚余韵的喘息。他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望着头顶单调的金属天花板。 “……很久没人……这么‘伺候’过我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点自嘲。 秦泽没有回应,只是用干净的绷带开始包扎,动作熟练利落。在他俯身,将绷带绕过江年后背时,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得很近,近到秦泽能看清江年颈侧皮肤下青色的血管,能感受到他呼出的、带着血腥和药味的气息拂过自己的下颌。 江年忽然侧过头,完好的右眼直直地看向秦泽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疯狂或算计,只有一片近乎原始的、毫无遮掩的疲惫与……依赖。 “为什么?”他问,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什么,“为什么不是……杀了我,或者丢下我?” 这个问题,他或许在管道里就想问,在油布下就想问,在此刻,终于问出了口。一个疯子残存的理智,对一个过于“安静”的存在的困惑。 秦泽缠绷带的手没有停,直到打好最后一个结,才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椅子上虚弱不堪的江年。他的影子将对方完全笼罩。 “你的命,”秦泽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是我从‘种子’和‘回声’手里抢来的。” 他微微俯身,一只手撑在江年耳侧的椅背上,形成了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姿势。目光如同实质,落在江年苍白而脆弱的脖颈上,那里还有他之前捂住嘴时留下的红痕。 “所以,”他继续道,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它属于我。如何处置,是我的事。” 不是温情脉脉的保护,而是**裸的所有权宣告。冰冷,**,却奇异地契合了此刻两人之间那种扭曲而牢固的链接。 江年仰头看着他,怔住了。几秒后,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从他眼中闪过——有惊愕,有荒谬,最终却沉淀为一种……近乎狂热的认同。他嘴角缓缓勾起,那是一个真正意义上,抵达眼底的笑,疯狂,却又带着尘埃落定般的释然。 “好啊……”他哑声说,像是终于找到了某种归宿,“……那就,归你了。” 他抬起虚软的手,轻轻抓住了秦泽撑在椅背上的手腕,力道不大,却是一个明确的回应。 就在这时,K-73的警示音突兀地在秦泽脑中响起: 【侦测到外部能量扫描!非“回声”制式!来源……无法锁定!扫描波段含有高权限识别码!】 几乎同时,江年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抓住秦泽手腕的手指猛地收紧,右眼锐利地看向避难所厚重的金属门,低声道:“……他们找来了。是‘公司’的人。” 刚刚获得的短暂喘息,转瞬即逝。更大的阴影,笼罩而下。 秦泽直起身,目光从江年脸上移开,投向那扇紧闭的门,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 第10章 第十章 江年那句“归你了”的余音仿佛还黏在潮湿的空气里,K-73的警报和江年的低语就像两盆冰水,兜头浇下。 “公司的人。”江年重复了一遍,抓住秦泽手腕的指尖用力到泛白,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触犯领地的、混杂着厌恶与警惕的躁动,“他们比‘回声’更麻烦……像跗骨之蛆。” 秦泽面无表情地抽回手,动作不带丝毫留恋。他快步走到控制台前——这避难所虽然老旧,但基础的系统仍在运行。屏幕上,代表外部能量扫描的红色波纹正在一遍遍掠过避难所的外壁,如同嗅探的毒蛇。波段确实与“回声”的粗暴风格迥异,更加隐蔽,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系统性的精确。 【扫描源无法锁定,使用加密跃迁信号。分析其识别码权限……高于K-73现有数据库。】系统的电子音也透出一丝凝重。 “能屏蔽多久?”秦泽问,目光快速扫过避难所的结构图。 “这地方的旧屏蔽层,挡不住他们太久。”江年撑着椅子扶手,艰难地站起身,腹部的伤口让他吸了口冷气,脸色又白了几分,“他们肯定有定位……要么是我,要么是你身上那个该死的合同烙印。” 他踉跄着走到一个储物柜前,输入一串复杂的密码,柜门滑开,里面不是食物或药品,而是几件叠放整齐的、材质特殊的黑色衣物,以及一些小巧却透着危险气息的非制式武器。 “穿上这个。”江年扔给秦泽一件黑色的内衬衣物,触手微凉,带着奇异的韧性,“能一定程度上干扰生命体征和精神波动扫描。”他自己也拿起一件,动作有些吃力地往身上套。 秦泽接过,没有犹豫,迅速脱下破损的外套,将黑色内衬穿在里面。衣料贴身,果然感觉周身的气息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收敛了些许。 “然后呢?”秦泽看向他,“你的‘安全屋’看来并不安全。” 江年套好衣服,又从柜子底层摸出两个只有拇指大小的、闪烁着不稳定蓝光的胶囊,扔给秦泽一个。“应急的。捏碎能释放高强度精神干扰和能量乱流,够他们喝一壶的。”他扯出一个狠厉的笑,“然后,我们得从‘老鼠道’走。” 他指向避难所最深处,一面看起来毫无异常的金属墙壁。“后面是早期建造时废弃的冷却液循环管道,直接通往城市边缘的排污口。里面情况……不太好,但足够隐蔽。” 就在这时,整个避难所猛地一震!顶灯疯狂闪烁,灰尘簌簌落下。控制台发出刺耳的警报,屏幕上的红色波纹变成了急促闪烁的尖刺! 【警告!遭受高强度定向能量冲击!外层屏蔽失效率65%!】K-73的声音急促。 “他们没耐心了!”江年眼神一厉,猛地按下墙壁上一个隐蔽的按钮。那面金属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后面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漆黑洞口,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化学药剂**和某种生物腥臊的恶臭扑面而来。 “走!”江年推了秦泽一把,自己紧随其后。 就在秦泽弯腰钻入洞口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避难所的合金大门中央,出现了一个融化的红点,并且正在迅速扩大——外面的人正在用高温切割! 管道内一片漆黑,粘稠的、半凝固的污物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空气污浊得几乎令人窒息。秦泽打开战术目镜的微光照明,光线所及之处,能看到管道壁上附着着厚厚的、仿佛有生命的霉斑和某些不明生物的黏液残留。 江年跟在后面,呼吸粗重,显然这里的环境对他虚弱的身体是极大的负担。但他脚步不停,对这里的复杂岔路了如指掌。 “左……右边那个小的……”他喘着气指挥,声音在狭窄管道里回荡。 秦泽依言而行。他能听到身后远处传来金属被彻底熔穿的轰响,以及有人进入避难所的嘈杂声。追兵进来了。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密集的、窸窸窣窣的声响,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利嘶叫。 “妈的……是变异鼠群!”江年低骂一声,“被惊动了!” 微光照射下,前方管道拐角处,潮水般涌来一片黑压压的影子,每一只都有野猫大小,眼睛猩红,牙齿尖利,身上带着辐射变异特有的脓包和增生。 前有鼠群,后有追兵。 秦泽眼神一冷,指尖已经扣住了那枚蓝色胶囊。 “别!”江年猛地按住他的手,完好的右眼在黑暗中闪着光,“用那个会把整个管道结构都震塌!看我的!”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双手猛地向前一推!没有巨大的能量爆发,但一股极其尖锐、高频的精神波动如同无形的锥子,瞬间刺入鼠群! 疯狂前冲的鼠群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音障,最前面的几十只瞬间动作僵直,然后猛地爆开!后面的鼠群陷入极度的混乱,互相撕咬、践踏,发出了更加凄厉的嘶叫。 江年施展完这一击,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额头上冷汗涔涔。这种精细定向的精神冲击,对此刻的他负担极大。 秦泽一把扶住他,半拖半抱地踩着鼠群的尸体和混乱,强行冲过了拐角。 身后的嘶叫声和追兵的动静都被暂时甩开了一段距离。 两人在恶臭和黑暗中不知奔跑了多久,直到江年猛地拉住秦泽,指向侧上方一个被铁栅栏封住的出口。“到了……从这上去……就是废弃排污口……” 秦泽用精神力强行拧断锈蚀的栅栏,率先爬了上去,然后回身将几乎脱力的江年拉了上来。 外面是锈蚀废都的边缘地带,一片荒芜的废墟,远处是扭曲的城市剪影。冰冷的、带着浓重辐射尘的风吹拂过来,反而让人感到一丝清醒。 但还没等他们喘口气,刺耳的破空声从头顶传来! 三架造型流畅、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小型无人机如同幽灵般从云层中俯冲而下,机腹下的扫描器瞬间锁定了两人! 公司的人!他们竟然在空中也有部署! 无人机下方的武器端口开始凝聚能量光芒! 秦泽眼神一厉,瞬间将江年推向旁边一处断墙后,自己也顺势翻滚躲避。 咻!咻! 两道炽热的光束擦着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射入地面,留下融化的坑洞。 更多的无人机正在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 江年靠在断墙后,剧烈地咳嗽着,鲜血从嘴角溢出。他看着天空中盘旋的无人机,右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他猛地去掏另一个蓝色胶囊。 就在他即将捏碎的瞬间,秦泽的手覆上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秦泽的目光扫过天空的无人机群,又看向远处城市的方向,眼神冷静得可怕。 “跟着我。”他低声说,语气不容置疑。 他猛地站起身,不是向更空旷的地带逃跑,而是拉着江年,向着那片危机四伏的、代表着锈蚀废都核心区域的扭曲城市剪影,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与其在荒野中被当成靶子,不如冲回那混乱的、布满规则与危险的钢铁丛林。 那里,才有浑水摸鱼的机会。 无人机群立刻调整方向,紧追不舍。能量光束不断在他们身后和身侧炸开。 秦泽紧紧抓着江年的手,在废墟与残骸间穿梭,每一次变向都精准而突兀,利用一切可利用的障碍物规避着攻击。他的侧脸在爆炸的火光映照下,冷硬如磐石。 江年被他拖着,奔跑中看向两人紧握的手,又看向秦泽决绝的背影,那仅存的右眼里,疯狂稍退,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悄然蔓延。 冰冷的辐射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颊,身后无人机引擎的嗡鸣与能量光束破空的厉啸交织成死亡的协奏。秦泽紧握着江年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在废墟与扭曲的金属残骸间亡命奔逃。 江年的呼吸已经破碎不堪,肺部火辣辣地疼,腹部的伤口在剧烈运动下再次渗血,温热粘稠的液体浸湿了黑色的内衬。 但比□□痛苦更甚的,是脑海中越来越响的、来自“世界之种”的疯狂低语,以及被公司无人机锁定带来的、如同实质的精神压迫感。 他的精神图景本就破碎,此刻更是如同被投入风暴中的小舟,随时可能彻底倾覆。 “左边……那栋半塌的信号塔……”江年嘶哑地喊道,声音被风吹散大半。 秦泽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变向,拖着他冲进那栋摇摇欲坠的建筑。无人机射出的光束追咬着他们的脚步,在入口处炸开一团灼热的碎石和烟尘。 塔内空间狭窄,布满坍塌的混凝土块和裸露的钢筋。他们被迫暂时停下,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体剧烈喘息。无人机在外围盘旋,暂时没有直接冲进来,似乎在重新调整攻击阵型。 短暂的喘息之机,却成了江年精神防线的崩溃之时。 “呃啊——!”他猛地抱住头,蜷缩下去,身体剧烈地颤抖,完好的右眼瞳孔涣散,失去了焦距,嘴里发出无意义的、破碎的音节。 来自“种子”的呼唤、追兵的压力、以及身体的重伤,终于压垮了他最后的理智防线。 他的精神力开始不受控制地外溢、暴走,如同失控的核反应堆,灼热而混乱的能量充斥在狭小的空间里,甚至干扰了现实的物理规则,使得周围的碎石微微悬浮,空气因高温而扭曲。 【警告!江年精神图景崩溃加速!污染能量溢出!即将引发区域性精神风暴!】K-73的警报声在秦泽脑中尖锐响起。 秦泽看着在自己脚下痛苦痉挛、即将被自身力量吞噬的江年,眼神冰冷到了极致。这样下去,不用外面的无人机动手,江年自己就会彻底毁灭,甚至可能拉着他一起。 不能再等了。 他蹲下身,没有任何预兆地,伸手扣住了江年的后颈,强迫他抬起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 “看着我,江年。”秦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灵魂的力量,如同冰层下的暗流,瞬间刺穿了江年周身的狂乱噪音。 江年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他脸上。 下一刻,秦泽的精神壁垒不再是防御状态,而是如同洪闸开启,以一种霸道无比的姿态,强行、彻底地撞入了江年那一片混沌破碎的精神图景! 这不是之前那种温和的支撑或梳理,而是最直接、最原始、最不容抗拒的——入侵与占有! “轰——!!!” 江年的脑海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精神核弹。所有的狂乱、痛苦、低语、尖叫,在那一刻被一股更庞大、更冰冷、更绝对有序的力量强行覆盖、镇压! 他“看”到了,在那片属于他的、风暴肆虐的精神废墟之上,一个由纯粹理性与寂静构筑的身影降临了。那是秦泽的精神本体,如同神祇,又如同最冷酷的征服者,所过之处,狂躁的能量被抚平,破碎的记忆碎片被强行归位,混乱的规则被重新定义。 这是一种比□□接触深入千万倍的结合。他能感受到秦泽冰冷意志的每一个纹路,能触摸到他理性核心深处那一点对自己产生的、名为“兴趣”与“占有”的微弱火花。同时,他也毫无保留地敞开了自己的一切——失去女儿的刻骨之痛,对“种子”的憎恨与依赖,那些不为人知的疯狂算计,以及……对身后这个冰冷哨兵悄然滋生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寄托。 没有保留,没有秘密。精神的触须疯狂交缠,如同两棵濒死的藤蔓,在毁灭的边缘紧紧缠绕在一起,汲取着对方身上唯一能让自己存活下去的特质。 向导与哨兵的精神结合,在生死关头,以最激烈、最不容反悔的方式,完成了。 外界的无人机似乎捕捉到了塔内异常飙升的能量信号,开始试探性地向入口处靠近。 塔内,江年周身暴走的精神力如同潮水般退去,不,是被尽数吸纳、收束回了体内,与秦泽那冰冷庞大的精神力量融为一体。他不再颤抖,瞳孔重新聚焦,只是那眼神深处,除了原有的疯狂,更多了一丝与秦泽如出一辙的、绝对的冷静。 他抬手,看着自己的指尖,一缕幽蓝的、稳定无比的能量如同温顺的宠物般缠绕其上。 “感觉……不错。”他沙哑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新生的、奇异的力量感。他看向秦泽,嘴角勾起一个与以往都不同的、带着冰冷锋芒的弧度,“现在,该让外面的苍蝇们,尝尝‘结合’的滋味了。” 秦泽松开扣着他后颈的手,站直身体。他同样能清晰地感知到江年的一切,那纷繁复杂的“噪音”如今成了他可以随时调阅的“资料库”,而他自身的五感与精神力,在结合完成的瞬间,仿佛突破了某个一直存在的瓶颈,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敏锐与强大的高度。 他不需要说话,只是一个眼神扫向入口处。 江年心领神会。他抬起手,甚至不需要复杂的动作,仅仅是一个意念转动。 塔外,那几架正准备冲进来的无人机,操控员眼前的屏幕瞬间被一片无法解析的、混乱疯狂的數據流覆盖,机载系统发出过载的哀鸣,随即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歪歪扭扭地互相撞在一起,爆成一团团火球! 精神结合,不仅仅是共享与安抚,更是力量的几何级数倍增! 秦泽感受着体内奔涌的、与江年完全同步的力量,看着外面炸开的无人机残骸,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疯子”与“理性”的结合,究竟能诞生何等恐怖的存在。 第11章 11 信号塔内弥漫着硝烟和金属熔化的刺鼻气味。江年缓缓放下手,指尖那缕幽蓝能量如活物般隐入皮肤。他侧头看向秦泽,完好的右眼微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慵懒的掌控感。 “结合热……”他舌尖轻轻抵过上颚,像是在品味这个词,“比我想象的……更带劲。”声音里的沙哑未退,却添了几分粘稠的意味。 秦泽没有理会他话语中的暗示。他的五感此刻如同覆盖了整个废墟,风声、远处变异生物的窸窣、更远处“回声”部队调动时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以及……身边江年血液流动的速度、心跳的节奏,都清晰得如同发生在自己体内。这种绝对的掌控感令他沉醉,但也带来了新的负担——江年那经过他梳理后依旧盘根错节的混乱记忆碎片,如同背景噪音,持续不断地冲刷着他的意识边缘。 “能屏蔽这种感官过载吗?”秦泽直接问,声音因强行压制着海量信息流而显得比平时更冷。 江年挑眉,似乎有些意外,随即恍然:“哦,忘了你这‘寂静’的壳子里面,其实敏感得要命。”他走上前,指尖虚点在秦泽的太阳穴旁,并未接触,一股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精神力已悄然编织成网,过滤掉那些无关紧要的环境杂音和过于强烈的生理反馈,只保留必要的威胁预警和信息流。如同给过于锐利的刀锋套上了一个量身定制的鞘。 秦泽眉宇间细微的蹙起平复下去。他感受着这种奇特的“屏蔽”,并非剥夺,而是优化。江年对精神力的精妙操控,在结合后展现得淋漓尽致。 “看来留着你,还有点用。”秦泽淡淡道。 江年低笑一声,收回手:“彼此彼此,我的‘锚点’。” 塔外突然传来重型引擎的轰鸣,以及一阵粗鲁的吆喝。不是“回声”也不是公司,声音里带着废土幸存者特有的、混杂着贪婪和警惕的腔调。 秦泽眼神微动,精神力如触须般悄然探出。片刻后,他收回感知:“是‘铁砧’的人,三辆车,十五个武装人员。他们在回收无人机残骸。” 江年眼中闪过一丝兴趣:“那个肌肉比脑子发达的二道贩子?他鼻子倒是灵。”他看向秦泽,“怎么说?借他们的车用用?走路回锈铁镇太费劲了。” 秦泽没有立即回答。结合后,他能更清晰地感知到江年身体状况的糟糕,失血和能量透支远未恢复,强行长途跋涉确实风险很大。 “可以。”秦泽做出决断,“你留在这里,我去。” 江年立刻反对:“不行!铁砧那老狐狸精得很,你一个人去……” “你现在的状态,是累赘。”秦泽打断他,话语直白得近乎残酷,“而且,我们需要信息。铁砧的消息渠道比我们灵通。” 江年噎住,瞪着秦泽,最终悻悻地啧了一声,靠在墙上:“行,你去。别被那老小子坑了。”他顿了顿,补充道,“他左腿义肢的能源接口是三代老款,不稳定,必要时可以‘提醒’他一下。” 秦泽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塔内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江年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被秦泽精神力强行闯入时的灼痛与战栗。他低声自语,带着点说不清是恼怒还是兴奋的意味:“……真他妈是个疯子。” 塔外,铁砧正指挥着手下麻利地拆卸无人机上还能用的零件。他身材魁梧,穿着拼接的皮甲,左腿是明显有些过时的机械义肢,脸上那道疤在傍晚的天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动作快点!妈的,‘公司’的好东西,拆个核心够咱们吃半年了!” 一个手下凑过来,低声道:“老大,刚才塔里好像有动静……” 铁砧不耐烦地摆摆手:“管他什么动静,捡完就走!这地方邪门得很……”他话音未落,声音戛然而止。 一道身影如同凭空出现,静静地站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正是秦泽。 铁砧的手下们瞬间举起武器,气氛陡然紧张。 铁砧瞳孔一缩,认出了秦泽,脸上挤出一点笑容,眼神却充满警惕:“是你啊,朋友。命真大,从‘回声’和公司手里都跑出来了?”他目光扫过秦泽身后,“那个疯子向导呢?没跟你一起?” “死了。”秦泽面不改色地说道,同时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蛛丝,轻轻搭上了铁砧左腿义肢的能源接口,感知着其中略显紊乱的能量流动。 铁砧愣了一下,显然不太相信,但也没深究,干笑两声:“死了也好,省心。那你这是……” “借辆车。”秦泽开门见山,“用这个换。”他抛过去一个小巧的能量核心,是从之前击落的无人机残骸里顺手取下的,成色极新。 铁砧接过核心,眼睛一亮,但随即又狐疑地看着秦泽:“就借辆车?你要去哪?” “回锈铁镇。”秦泽的目光扫过铁砧的义肢腿,“你的腿,三代‘铁犀’接口,能量溢散率超过百分之十五,最近阴雨天应该很不好受。” 铁砧脸色微变,手下意识地摸向义肢连接处。秦泽说的分毫不差。 秦泽继续道:“给我车,我可以告诉你稳定接口能量输出的方法。” 铁砧眼神闪烁,权衡利弊。秦泽的实力他见识过,现在又似乎和那个麻烦的向导撇清了关系,而且还能解决他义肢的老毛病……他最终咬了咬牙:“成交!不过就借你一辆最破的!油自己加!” 他指了旁边一辆看起来饱经风霜的越野车。 秦泽点头,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那辆车。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报出了一串能量回路调整的参数。 铁砧怔在原地,仔细回味着那几个参数,眼中露出震惊和欣喜。 秦泽发动汽车,引擎发出咆哮,卷起尘土,向着锈铁镇的方向驶去。 一个手下凑到铁砧身边:“老大,就这么让他走了?他说的法子靠谱吗?” 铁砧看着汽车远去的烟尘,摸了摸下巴:“这小子……邪门。但他说的法子,听起来有戏。”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回去后,把‘深渊向导’可能死了的消息放出去,看看‘回声’和那些藏头露尾的家伙有什么反应。” “是!” 另一边,秦泽将车停在信号塔附近,接上了等待的江年。 江年钻进副驾驶,打量了一下破旧的车内饰,嗤笑一声:“铁砧还真是抠门。”他看向秦泽,“怎么样,套出什么话了?” 秦泽操控着方向盘,避开地面的巨大裂缝:“铁砧会把你‘死讯’放出去。” 江年先是一愣,随即咧开嘴,露出一个堪称愉悦的笑容:“妙啊!让那些躲在暗处的老鼠们都动起来!水浑了,才好摸鱼。”他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接下来去哪?直接杀回地下,找‘种子’算账?” “不。”秦泽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暮色笼罩的荒原,“先回锈铁镇。你需要治疗,我们需要补给。而且……” 他顿了顿,感受着精神链接另一端传来的、江年虽然疲惫却异常活跃的思绪。 “有些账,得一笔一笔算。” 破旧的越野车在颠簸的废土道路上行驶,车灯如同利剑划破渐浓的夜色。江年闭目养神,但秦泽能通过精神链接感知到他并未沉睡,而是在快速梳理着结合后获得的全新力量,并消化着那些属于秦泽的、冰冷而有序的记忆碎片。 忽然,江年睁开眼,右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那个叫K-73的系统……话挺多啊。”他显然通过链接捕捉到了K-73与秦泽的部分交流。 【警告!检测到异常数据读取!宿主,您的精神链接安全等级需提升!】K-73立刻在秦泽脑中抗议。 秦泽神色不变:“它有用。暂时留着。” 江年饶有兴致地挑眉,像是发现了新玩具,但他没有深究,转而问道:“回锈铁镇,目标是谁?‘回声’的据点?还是那个藏头露尾的‘局长’?” “先去‘老猫’那里。”秦泽回答,“他是消息贩子,也是‘回声’的外围眼线。铁砧放出的消息,需要经过他的渠道发酵,才能产生最大效果。” 江年立刻明白了秦泽的意图:“引蛇出洞?顺便清理门户?有意思。”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我喜欢。” 锈铁镇的轮廓在夜色中显现,如同一个匍匐在废墟上的钢铁巨兽。镇子入口的守卫认出了铁砧的车,简单检查后便放行了。秦泽将车停在靠近镇子边缘的一个阴暗角落,这里距离“老猫”常驻的那间破旧酒吧不远。 两人下车,融入街道上稀疏的人流。江年换上了一件带兜帽的旧外套,遮住了大半张脸,但结合后那种无形的气场,依旧让周围一些感知敏锐的哨兵下意识地避开。 酒吧“锈蚀齿轮”依旧喧闹浑浊。秦泽直接走向吧台,酒保看到他,眼神微变,不动声色地朝某个角落使了个眼色。 秦泽顺着方向看去,只见老猫正和一个穿着“回声”低级制服的士兵在角落里低声交谈,桌上放着几瓶劣质酒。 江年在精神链接中嗤笑:“看,老鼠闻到味了,正忙着向主子表功呢。” 秦泽没有立刻过去,而是找了个能观察到那边的位置坐下,要了杯水。他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探针,悄然延伸过去,捕捉着断断续续的对话。 “……千真万确……铁砧亲眼所见……那疯子……炸得渣都不剩……”老猫的声音带着讨好。 “……上面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继续查……”士兵的声音冰冷。 “……是是是……小的明白……” 交谈很快结束,士兵起身离开。老猫松了口气,拿起酒瓶灌了一大口,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就在这时,秦泽起身,走了过去,自然地坐在了老猫对面。 老猫看到是他,吓了一跳,差点被酒呛到,紧张地四下张望:“你……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你……” “我死了?”秦泽替他说完,声音平淡无波,“消息传得很快。” 老猫额头渗出冷汗,强笑道:“都……都是道上传的……跟我可没关系……” “有关系。”秦泽看着他,眼神没有任何温度,“我需要你,再帮我传一个消息。” “什……什么消息?” 秦泽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告诉让你传话的人,就说……‘种子’醒了,很生气。它记得是谁吵醒了它。” 老猫瞳孔骤缩,脸色瞬间惨白,握着酒瓶的手剧烈颤抖起来:“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我不知道……” 江年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通过精神链接直接在秦泽脑中响起:“吓破胆了。看来‘种子’的名头,比‘回声’还好用。” 秦泽不再理会老猫,站起身,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普通的交易。在他转身的瞬间,一枚细微的、几乎不可察的精神印记,如同蒲公英种子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老猫的衣领上。 做完这一切,秦泽径直离开了酒吧。江年跟在他身后,在出门的刹那,回头瞥了瘫坐在椅子上、魂不守舍的老猫一眼,兜帽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标记好了?”秦泽问。 “嗯。”江年应道,“只要他联系‘回声’,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在镇子里的窝点。说不定,还能钓到更大的鱼。” 第12章 12 夜色下的锈铁镇像一座巨大的金属坟墓,歪斜的建筑投下狰狞的阴影,只有少数几扇窗户透出昏暗的灯光,如同濒死野兽的眼睛。秦泽和江年穿梭在狭窄的巷道里,脚步声被地面的碎石和垃圾吸收,只有彼此通过精神链接传递的意念清晰无比。 【标记信号稳定。目标移动速度加快,方向……镇子西区的废弃净化厂。】K-73的汇报在秦泽脑中响起,同时将老猫实时位置的感知共享给了江年。 “西区净化厂……”江年在链接中嗤笑一声,带着点意料之中的嘲讽,“‘回声’那帮见不得光的老鼠,果然喜欢这种地方。够大,够破,够藏污纳垢。” 秦泽没有回应,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雷达,以自身为中心扩散开去。结合后,这种感知范围扩大了数倍,精度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他甚至能“听”到百米外一只变异甲虫爬过金属管道的细微刮擦声,能“闻”到空气中不同势力人员身上残留的、微弱的能量和信息素痕迹。 他忽然停下脚步,拉住江年的手臂,将他带进一处坍塌了一半的门廊阴影里。 几乎同时,一队四人的巡逻队从前方十字路口走过,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色制服,臂章上是“回声”那扭曲的声波标志,步伐整齐,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巡逻密度增加了。”秦泽在链接中冷静地陈述。 “看来我的‘死讯’让某些人坐立不安了。”江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兜帽下的右眼闪烁着兴奋的光,“怕我变成厉鬼回来索命?” 巡逻队走远后,两人才重新行动。越靠近西区,环境越发破败,空气中弥漫的辐射尘和机油味也越发浓重。巨大的、锈蚀的管道如同巨蟒般缠绕在残破的建筑外墙上,发出沉闷的嗡鸣。 终于,那座庞大的废弃净化厂出现在视野尽头。它像一头沉默的钢铁怪兽,大部分区域都笼罩在黑暗中,只有零星几个窗口透出微弱的光,如同怪兽不怀好意的窥视。 秦泽的精神力如同最纤细的蛛丝,悄然探向净化厂外围。他立刻感知到了至少三处隐藏的能量探测器和运动传感器,布置得相当专业。 “正门和侧翼都有眼睛,还有动态捕捉。”秦泽在链接中传递信息,“内部结构复杂,屏蔽严重,无法详细探测。” 江年舔了舔嘴唇,眼中疯狂与冷静交织:“硬闯没意思,也容易打草惊蛇。我们走上面。”他抬头看向那些纵横交错的巨大管道和厂房屋顶的钢架,“给‘回声’的老鼠们,送一份从天而降的‘惊喜’。” 秦泽没有异议。结合后,两人之间的默契几乎不需要语言。他助跑几步,脚尖在墙壁凸起处借力,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轻盈跃起,精准地抓住了一根离地七八米高的粗大管道。江年紧随其后,他的动作不如秦泽那般矫健,但对力量的运用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流畅,仿佛能借助空气的流动,同样悄无声息地攀附而上。 两人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在错综复杂的管道和钢架间移动,避开探照灯的范围和巡逻队的视线,迅速接近净化厂主体建筑的最高处——一个半开放的通风平台。 平台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和鸟粪,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带着防护网的排风扇入口,扇叶早已停止转动。秦泽蹲下身,手指拂开地面的灰尘,露出下面锈蚀的铆钉和焊接痕迹。 “从这里下去,可以直接通向他们可能的核心区域。”江年压低声音,手指在防护网上轻轻一点,精神力如同微小的腐蚀剂,悄无声息地融断了几个关键的焊接点。他取下那块切割下来的防护网,露出后面黑黢黢的、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通风管道。 一股带着浓重铁锈和霉味的冷风从管道深处涌出。 秦泽率先钻了进去,管道内壁冰冷粗糙,布满锈蚀的凸起。他利用手肘和膝盖的力量,如同尺蠖般无声地向深处移动。江年跟在后面,动作同样轻巧。 管道向下倾斜,内部一片漆黑,只有战术目镜提供的微光视野。向下爬行了大约二三十米,前方出现了岔路。 【左侧管道能量反应微弱,右侧管道检测到多人生命体征及通讯信号。】K-73及时提供分析。 “右边。”秦泽做出判断。 两人转向右侧管道。又前行了十几米,前方隐约传来人声和仪器运行的嗡鸣。秦泽停下动作,示意江年保持安静,将精神力凝聚成极细的丝线,如同探针般从通风口的格栅缝隙中缓缓探出。 下方是一个经过改造的空间,看起来像是一个临时的指挥中心。几台闪烁着各色指示灯的操作台靠墙摆放,墙壁上挂着巨大的显示屏,上面显示着锈铁镇及周边区域的电子地图,数个红点在地图上闪烁移动。七八名“回声”成员正在忙碌,其中一人背对着通风口,肩章上的标识显示他是一名小队长。 老猫正战战兢兢地站在那小队长面前,点头哈腰地说着什么。 “……消息绝对可靠……是那个哨兵亲口说的……‘种子’醒了,很生气……”老猫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 小队长猛地转身,露出一张阴沉的脸,他一把揪住老猫的衣领:“你确定?那个疯子向导真的死了?‘种子’的苏醒确认了吗?” “死……死了!铁砧的人都看见了,炸得粉碎!”老猫吓得语无伦次,“‘种子’……我不知道,但那哨兵是这么说的……” 小队长松开老猫,烦躁地踱步:“该死!如果‘种子’真的提前苏醒,并且处于活跃状态,我们的计划就全完了!必须立刻向‘局长’报告!” 他快步走到一台通讯器前,开始呼叫。 通风管道内,江年通过精神链接对秦泽说:“听到没?‘局长’……总算提到正主了。看来我们钓到了一条不小的鱼。” 秦泽的目光落在下方那些操作台和显示屏上,眼神冰冷:“信息已经拿到。清除他们,接管这里。” “正合我意。”江年嘴角咧开一个无声的、残忍的笑容。他闭上眼睛,精神力如同无形的潮水,开始向下方空间弥漫。 下方,那名小队长刚刚接通通讯,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感觉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耳边响起无数疯狂的呓语!他惊恐地想要呼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其他“回声”成员也同时出现了类似的症状,有人抱头惨叫,有人对着空气胡乱开枪,整个指挥中心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精神污染!而且是高度浓缩、定向爆发的那种! 老猫吓得瘫软在地,□□湿了一片,看着眼前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通风口的格栅被无声地推开。秦泽和江年如同狩猎的豹子般轻盈落下。 秦泽动作迅如闪电,在那名陷入疯狂的小队长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扭断了他的脖子。他身形不停,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每一次出手都精准而致命,收割着生命。 江年则站在中央,完好的右眼冷漠地扫视着全场,精神力如同无形的指挥棒,精准地引导着混乱的走向,确保没有任何人能发出有效的警报或反击。他甚至有闲暇从那瘫软的老猫身上,取回了那枚精神标记。 战斗在不到三十秒内结束。整个指挥中心只剩下秦泽、江年,以及那个吓傻了的老猫。 江年走到主控台前,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调取着里面的数据。“让我看看,‘回声’和那位‘局长’大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秦泽则走到那名小队长的尸体旁,从他身上搜出了一个加密的通讯器和一份折叠的纸质命令。他快速浏览着命令上的内容,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找到了。”江年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种子’……他们想利用‘种子’的能量,启动一个名为‘净化协议’的东西……范围,覆盖整个锈蚀废都。” 秦泽抬起头,看向屏幕上显示的复杂能量回路图和那个刺眼的“净化协议”标识,声音冰冷: “看来,我们的账本上,又要多添几笔了。” 废弃净化厂的临时指挥中心内,弥漫着血腥和能量过载的焦糊味。江年站在主控台前,指尖划过屏幕,调取着“净化协议”的加密数据流,完好的右眼因快速闪动的信息而微微眯起。秦泽则半蹲在那名小队长尸体旁,翻看着纸质命令,侧脸在屏幕冷光的映照下如同冰雕。 【数据流加密等级极高,强行破解需要时间,且可能触发反制程序。】K-73在秦泽脑中提醒。 江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手,更加深入地探入操作台内部结构,试图绕过加密直接读取核心信息。这种精细操作极其耗费心神,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略微急促起来。 秦泽收起命令,走到他身后。无需言语,一股稳定而冰冷的精神力便顺着链接渡了过去,如同给过热的引擎注入冷却液,精准地支撑着江年那近乎粗暴的破解方式。 江年身体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瞬,偏过头,兜帽的阴影下,嘴角勾起一个带着疲懒和挑衅的弧度:“怎么?怕我搞砸了你的‘游戏’?” 秦泽没有回答,目光依旧落在屏幕上滚动的数据。但他撑在操作台边缘的手,距离江年扶着台面的手,只有不到一寸。结合后,那种无形的引力让他们即使在这种紧张时刻,也本能地靠近。 数据流破解的速度明显加快。江年低哼一声,带着点得意:“快了……再给我三十秒……”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一声细微的呜咽。是那个吓瘫的老猫,他似乎从极度的恐惧中稍微回神,正试图悄悄爬向门口。 江年头也没回,只是空闲的左手随意向后一挥。 老猫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整个人猛地撞在墙壁上,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吵死了。”江年漫不经心地说,注意力始终集中在屏幕上。 秦泽看着他随意处置生命的样子,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只是看见他拂去了一点灰尘。他的目光落在江年因专注而微微抿起的唇上,那唇色因失血和消耗显得有些苍白,但线条依旧带着惯有的、倔强又疯狂的弧度。 忽然,江年身体猛地一僵,屏幕上数据流瞬间紊乱,爆出一片刺眼的红色警告! “妈的!有精神陷阱!”他低吼一声,试图抽回探入过深的精神力,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秦泽反应极快,一直支撑着江年的精神力瞬间转为强攻,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断了那无形陷阱与江年精神核心的连接点! 陷阱被触发,一股混乱的精神冲击反向袭来,却被秦泽早有准备的精神壁垒完全挡下。 江年脱力地向后踉跄一步,撞进秦泽怀里。秦泽的手臂自然地环过他的腰,将他稳住。隔着薄薄的衣物,能清晰感受到彼此身体的轮廓和温度,以及江年因瞬间脱力而略显急促的心跳。 “……谢了。”江年喘了口气,声音有些发闷,他靠在秦泽胸前,没有立刻离开。兜帽在动作间滑落,露出他苍白的脸和汗湿的额发。 秦泽低头,能看到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和颈侧尚未消退的、自己之前留下的指痕。指挥中心内一片死寂,只有仪器冷却时发出的细微滋滋声。空气中血腥味、机油味,以及江年身上那股独特的、混合着疯狂与理性的精神气息,变得格外清晰。 “陷阱清除了。”秦泽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低沉,“数据核心暴露了。” 江年“嗯”了一声,却没有动。他抬起头,完好的右眼直直地看向秦泽,里面没有了平日的戏谑或疯狂,反而映着屏幕的冷光,显得有些……安静。他的目光落在秦泽线条冷硬的下颌,然后缓缓上移,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一种无声的张力在两人之间蔓延,比之前的并肩作战更紧密,比生死关头的结合更深沉。精神链接另一端传来的不再是杂乱的信息流,而是一种近乎共振的、微妙而汹涌的情绪。 江年忽然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秦泽颈侧跳动的脉搏,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探究的胆大妄为。 “你的‘寂静’下面,”他声音沙哑,带着点气音,“好像也挺烫的。” 秦泽扣在他腰间的手臂收紧了几分,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如同深渊,能将人溺毙。 下一秒,江年猛地踮起脚,仰头吻了上去。 这不是一个温柔的吻,带着硝烟味、血腥气,和他本人一样的粗暴与急切,如同野兽的撕咬,又带着孤注一掷的确认。牙齿磕碰到一起,带来细微的痛感,却更激起了某种深埋的掠夺欲。 秦泽僵了一瞬,随即反客为主。他一手依旧紧扣着江年的腰,另一只手抬起,扣住了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回应同样冰冷而强势,如同冰川下的暗流,带着绝对的掌控和不容置疑的占有,仿佛要将他刚刚确认的所有权烙印在灵魂深处。 唇舌交缠间,精神链接前所未有的活跃,彼此的情绪、感官、甚至破碎的记忆片段都在疯狂传递、交融。江年的疯狂在秦泽的理性中找到了锚点,而秦泽的冰冷则被江年的炽烫灼出了裂痕。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秒,或许更漫长,直到江年因缺氧而微微挣扎,秦泽才稍稍退开。 两人呼吸都有些紊乱,在寂静的指挥中心里格外清晰。江年的嘴唇被蹂躏得泛红,眼尾也染上了一抹艳色,他舔了舔被咬破的唇角,看着秦泽,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满足。 “……盖个章。”他喘息着说,右眼亮得惊人,“省得你忘了,谁是你的‘噪音’。” 秦泽看着他,指腹擦过他湿润红肿的下唇,动作带着一种审视所有物般的专注。他眼底深处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有什么危险而炽热的东西一闪而过。 “不会忘。”他声音低沉,带着事后的沙哑,“现在,处理正事。” 他松开江年,转向屏幕,仿佛刚才那个激烈到几乎要将彼此吞噬的吻从未发生。但空气中残留的灼热气息,和精神链接中那尚未平息的、汹涌的共鸣,都昭示着某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 江年看着他冷静的侧影,抬手摸了摸自己发麻的嘴唇,无声地咧开了嘴,像一只偷腥成功的猫。 第13章 13 秦泽的手指在控制屏上快速滑动,调取着被解锁的核心数据。屏幕幽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唯有唇上还残留着一点不同于平时的温度与触感。江年靠在操作台边,歪头看着他,舌尖无意识地舔过自己微肿的下唇,像是在回味,又像是在观察秦泽的反应。 “‘净化协议’……”秦泽低声念出屏幕上的标题,数据流在他眼中飞速掠过,“能量汲取矩阵覆盖整个废都核心区,启动后,所有非授权生命体……精神湮灭。” 江年嗤笑一声,带着浓重的讽刺:“好一个‘净化’。用‘种子’的力量,把不听话的‘垃圾’全都清理掉?这算盘打得可真响。”他凑近了些,几乎贴着秦泽的耳朵,气息温热,“看来咱们这位‘局长’大人,胃口不小啊。” 秦泽没有避开,任由他的气息拂过耳廓。精神链接里,江年那带着杀意的兴奋感如同实质般传递过来,与他自己冰冷的计算力交融。 “矩阵节点分布图已获取。”秦泽将一份复杂的地图投射到主屏幕上,上面标注了十几个闪烁的能量节点,“大部分位于‘回声’控制的重点区域。核心控制终端……在镇务厅地下。” “镇务厅?”江年挑眉,“那位‘局长’的老巢?倒是会选地方。” 【检测到外部通讯请求,来源:加密频道,标识与铁砧提供的参数部分吻合。】K-73突然提示。 秦泽与江年对视一眼。 “接进来。”秦泽下令。 通讯接通,一个经过处理的、略显失真的声音响起,带着试探:“听说……西区有点热闹?‘深渊’……真的沉寂了?” 江年无声地咧开嘴,对着通讯器,用刻意压低的、带着一丝虚弱和神经质的语气开口,模仿着某种濒死的不甘:“沉寂?呵……‘种子’的低语……永远不会停……他们……吵醒了不该醒的东西……” 他说得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断气,却又在最后留下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示。 通讯那头沉默了几秒,只能听到略微加重的呼吸声。随后,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种子’的状态如何?它是否……稳定?” 秦泽接过话头,声音冷静得像在报告实验数据:“能量读数异常飙升,精神污染浓度超出安全阈值百分之三百。‘净化协议’的预备能源正在被它被动吸收。预计完全苏醒时间,不足四十八小时。” 他报出了一串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伪造数据,听起来无懈可击。 通讯另一端陷入了更长的沉默,似乎在消化这个“噩耗”。良久,那个声音才重新响起,带着一种决断:“……情况已知悉。保持通讯静默,等待进一步指令。” 通讯□□脆利落地切断。 江年直起身,脸上的“虚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猎食者的锐利:“鱼咬钩了。看来‘净化协议’对他们至关重要,甚至超过了抓我这个‘逃犯’。” “他们需要确认‘种子’的状态,以及协议是否还能执行。”秦泽关闭屏幕,“我们的时间不多。必须在他们做出反应,或者‘种子’真正失控前,找到并摧毁控制终端。” “那就别浪费时间了。”江年活动了一下手腕,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先去把地图上那几个外围节点拔了,给‘局长’大人送几份开胃小菜。” 两人迅速清理了指挥中心内可能指向他们的痕迹,将昏迷的老猫塞进一个废弃的储物柜。如同来时一样,他们沿着通风管道悄无声息地离开,融入了锈铁镇更深沉的夜色中。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锈铁镇的几个阴影角落接连发生了诡异的“事故”。 一个位于地下赌场下方的能量节点,其冷却系统莫名其妙地过载,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蒸汽爆炸,虽然没有人员伤亡,却让赌场停摆了整整一晚。 另一个设置在旧水处理厂深处的节点,守卫人员集体出现了短暂的精神恍惚和幻视,等他们恢复清醒,发现节点核心部件被一种腐蚀性极强的酸性黏液融毁,现场只留下一些难以追踪的变异生物黏液。 每一次“事故”都发生在“回声”控制的薄弱环节,精准、迅速,带着一种嘲弄般的、非人的效率。没有目击者,没有直接冲突,只有无声的破坏和逐渐蔓延的恐慌。 在一处废弃剧院的后台,江年用精神力干扰了最后一名巡逻队员的感知,让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布满灰尘的幕布间转圈。秦泽则如同暗影般潜入舞台下方,手指在复杂的能量回路节点上轻轻一按,微弱的电弧闪过,这个节点的指示灯彻底熄灭。 “第三个。”秦泽从舞台下钻出,语气平淡。 江年打了个响指,那名晕头转向的巡逻队员软软地倒了下去。“轻松。”他走到秦泽身边,借着从破败屋顶透下的微弱月光,看向他,“怎么样,‘回声’的老鼠们是不是该发现不对劲了?” 秦泽侧耳倾听,结合后增强的感官能捕捉到远处传来的、逐渐增加的脚步声和通讯器里急促的呼叫。 “嗯。他们在收缩防御,向镇务厅和几个重要节点增派了人手。”秦泽分析着听到的信息,“他们在害怕。害怕‘种子’的苏醒是事实,更害怕这背后无形的操控者。”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江年满意地眯起眼,像一只餍足的猫科动物,“让他们疑神疑鬼,自乱阵脚。走吧,该去给那位‘局长’送一份‘大礼’了。” 他们离开废弃剧院,身影在狭窄的巷道中快速穿行,目标直指锈铁镇的中心——那座由厚重金属和混凝土构筑的镇务厅。 镇务厅矗立在锈铁镇的中心,像一座冰冷的金属堡垒,与周围歪斜破败的建筑格格不入。厚重的合金大门紧闭,墙头可见来回巡视的探照灯,将下方一片区域照得如同白昼。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肃杀之气,显然,“回声”已经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 秦泽和江年潜伏在一条距离镇务厅百米外的排水渠阴影里,污浊的水流没过脚踝,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正门防御加强了三倍,两侧制高点都有狙击手。”秦泽的声音在精神链接中响起,冷静地报出观察结果,“能量探测器的覆盖范围扩大了百分之五十,地下有震动感应器。强行突破,成功率低于百分之十五。” 江年完好的右眼扫视着戒备森严的堡垒,嘴角却勾起一抹兴奋的弧度:“硬闯没意思,也不符合我们‘无形’的作风。”他指尖缠绕着一缕幽蓝的精神力,如同玩弄着一条毒蛇的信子,“让他们自己把门打开,怎么样?” 秦泽看向他,眼神示意他继续。 “还记得我们‘死’前,留在老猫身上的那个小礼物吗?”江年低笑,“虽然取回来了,但残留的精神印记足够我做点文章。我可以模拟一个‘濒死’的老猫的精神波动,向里面发送一段……求救信号。” 他闭上眼睛,精神力高度集中,开始细微地调整自身的精神频率。片刻后,一股微弱、混乱、带着强烈恐惧和求生欲的精神波动,如同濒死的哀鸣,精准地射向镇务厅地下的某个接收点——那是之前指挥中心通讯器记录的频率。 秦泽能清晰地“看”到那股精神波动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在镇务厅内部引起了细微的涟漪。几秒后,厚重的合金大门旁边,一扇不起眼的、仅供单人通行的小侧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缓缓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穿着“回声”制服、脸上带着不耐烦神色的士兵探出头来,低声咒骂着:“妈的,老猫那废物还没死透?拖后腿的东西……” 就在他探出半个身子的瞬间! 秦泽动了!身影如同鬼魅,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瞬间跨越了百米的距离!那士兵只觉眼前一花,喉咙已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被拖入了排水渠的黑暗之中。 江年紧随其后,侧身闪入那扇即将关闭的侧门,反手将其轻轻合上。 门内是一条狭窄、灯火通明的通道,墙壁是冰冷的金属,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机油混合的味道。前方传来脚步声和交谈声。 秦泽将那昏迷的士兵塞进一个工具柜,动作迅捷无声。他与江年对视一眼,无需交流,两人便如同默契的猎食者,沿着通道阴影快速向前移动。 江年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薄膜,覆盖在两人周围,干扰着可能的能量探测和精神扫描。秦泽则凭借结合后强化的五感,提前规避巡逻队和监控探头。 他们按照之前获取的部分结构图,向着地下深层潜行。越往下,守卫越发严密,通道也变得更加复杂,岔路繁多。 在一个十字路口,秦泽突然停下,将江年拉入一个设备间的死角。几乎同时,一队四人巡逻队从前方拐角走过,脚步声沉重。 “不对劲……”巡逻队过去后,秦泽在链接中低语,“这里的守卫密度和巡逻路线,超出了常规防御级别。他们在保护什么,或者……在准备什么。” 江年眼神一凛,精神力如同细密的网,向四周更深处探去。片刻后,他脸色微变:“下面……有大规模的能量聚集!比我们破坏的那些节点强得多!而且……有种令人作呕的熟悉感……” 是“种子”的能量波动!虽然被层层屏蔽削弱,但那种混乱、古老、充满侵蚀性的感觉,江年绝不会认错! “他们不是在保护控制终端,”秦泽立刻得出结论,“他们是在利用‘种子’的能量,为‘净化协议’充能!控制终端很可能就在能量源附近!” 必须加快速度! 两人不再小心翼翼地规避所有守卫,而是选择了一条更直接、但也更危险的路径——通风管道系统。这些管道四通八达,虽然狭窄肮脏,却能绕过大部分地面守卫,直通建筑核心区域。 在一条垂直向下的主通风管道内,秦泽率先下滑,金属内壁的锈蚀物簌簌落下。江年跟在他上方,动作略显滞涩,腹部的伤口在频繁活动中传来阵阵刺痛。 突然,下方传来隐约的、规律的能量嗡鸣声,越来越清晰。同时,一股强大的精神压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带着“种子”特有的、令人疯狂的低语。 江年的呼吸猛地一窒,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攀附管道的手臂微微发软。脑海中那些被强行压制的、与“种子”纠缠的记忆碎片又开始翻腾。 “……安静。”秦泽低沉的声音通过链接传来,一股稳定冰冷的的精神力再次涌入,如同坚冰,强行镇住了他识海的波澜。 江年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没事。快到了。” 两人继续向下,终于抵达了管道的底部。下方是一个巨大的、被改造成能量中枢的空间。无数粗大的能量导管如同血管般从四面八方汇入中央一个巨大的、被高强度力场笼罩的透明容器中。容器内,一团难以名状的、由纯粹能量和扭曲物质构成的聚合体正在缓缓搏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光芒和精神波动——那就是“世界之种”的一部分,或者说,是被“回声”强行拘束、抽取能量的核心! 而在容器正前方,一个复杂的控制台正在运行,屏幕上显示着“净化协议 - 充能进度:78%”的醒目字样。几名穿着白色防护服的技术人员正在紧张地监控数据。周围站着超过十名全副武装的“回声”精锐守卫,为首的一人身材高大,气息沉稳,显然是个高手。 没有看到所谓的“局长”。 “就是那里。”秦泽的目光锁定在控制台上,“必须中断充能,摧毁终端。” 江年看着那搏动的“种子”,右眼中情绪复杂,有憎恨,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的疯狂。“我来制造混乱,你找机会动手。” 他不再隐藏,精神力如同决堤的洪水,猛然爆发!目标并非那些守卫,而是中央那被力场保护的“种子”容器! 一股尖锐、混乱、充满挑衅意味的精神冲击,狠狠地撞在了力场上! 嗡——!!! 整个地下空间剧烈一震!容器内的“种子”仿佛被激怒,搏动瞬间加剧,光芒大盛!更加狂暴的精神低语和能量乱流席卷开来! “敌袭!!”守卫首领反应极快,厉声喝道,“保护能量核心!格杀勿论!” 守卫们立刻举起武器,技术人员惊慌失措地寻找掩体。 混乱,正是秦泽需要的。他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在江年精神力爆发的掩护下,沿着管道边缘的阴影,无声而迅疾地扑向控制台! 两名守卫发现了他,能量步枪瞬间开火!炽热的光束擦着秦泽的身侧掠过,在金属地面上留下灼痕。 秦泽身形诡异地扭曲,避开射击路线,同时甩手掷出几枚从之前节点处顺来的、带有微弱干扰效果的能量碎块。碎块击中守卫的防护服和武器,虽然无法造成致命伤,却成功干扰了他们的瞄准和通讯。 眨眼间,秦泽已逼近控制台! 那名守卫首领冷哼一声,拔出一把闪烁着高频能量波动的战刃,亲自迎了上来!他的动作迅猛凌厉,带着沙场老兵特有的狠辣,战刃划破空气,直劈秦泽面门! 秦泽眼神冰冷,侧身避过锋芒,指尖不知何时夹着一片薄如蝉翼、边缘锋利的金属片——正是那枚取自锈蚀机甲的残片!精神力灌注其上,金属片发出低沉的嗡鸣,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格挡住了战刃的第二次横斩!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火星四溅! 另一边,江年独自面对超过八名守卫的围攻。他站在原地,甚至没有大幅移动,仅凭精神力的操控,便让那些守卫陷入了苦战。有人开枪射向同伴,有人对着空气疯狂劈砍,有人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嚎叫。整个场面光怪陆离,如同群魔乱舞。 但他显然也并不轻松。强行干扰“种子”并同时对抗多名精锐守卫,让他的脸色愈发苍白,额头上青筋暴起,嘴角再次溢出一丝鲜血。 秦泽与守卫首领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对方的战斗经验极其丰富,力量也毫不逊色,战刃挥舞得密不透风。秦泽虽然凭借结合后的敏锐感知和战斗本能一次次化解危机,但一时也难以突破。 控制台上的充能进度条,已经跳到了 85%! 必须尽快解决! 秦泽眼中寒光一闪,卖了个破绽,硬生生用肩甲承受了对方一记势大力沉的劈砍!剧痛传来的同时,他手中的金属片如同毒蛇出洞,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绕过战刃的防御,精准地刺入了守卫首领颈侧装甲的缝隙! 守卫首领身体猛地一僵,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动作停滞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秦泽猛地发力,拧身,另一只手肘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对方持刀的手腕上! 战刃脱手飞出! 与此同时,秦泽的精神力如同尖锥,顺着金属片造成的伤口,狠狠刺入对方的精神图景! 守卫首领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眼神瞬间涣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秦泽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转身扑向控制台! 充能进度:89%! 他的手指飞快地在控制屏上操作,试图寻找中断充能或摧毁终端的方法。但系统权限极高,层层加密! “江年!权限!”秦泽在链接中低喝。 正被两名从精神干扰中勉强恢复的守卫缠住的江年,闻声猛地将全部精神力收缩,化作一道无形的尖刺,强行突破了控制台外围的精神防护,将一个临时获取的高级权限代码传递过去! 秦泽立刻输入代码! 屏幕上闪过一连串复杂的指令,充能进度条的跳动速度明显减缓,但并未停止!系统弹出了红色的警告——【核心指令锁定,需要局长级权限或物理超驰!】 物理超驰! 秦泽眼神一厉,毫不犹豫,握紧拳头,精神力高度凝聚于拳锋,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砸向控制台的核心处理器区域! 轰!!! 刺眼的电火花爆开!金属和晶体碎片四射!整个控制台冒起浓烟,屏幕瞬间黑屏!那不断攀升的充能进度条,最终定格在了 91%! 几乎在控制台被摧毁的同一时间,中央那容纳“种子”的容器力场发出一阵不稳定的闪烁,内部搏动的能量体变得更加狂躁,仿佛失去了某种束缚! “走!”秦泽拉起因为精神力过度消耗而有些脱力的江年,毫不犹豫地冲向来的通风管道。 身后,是彻底失控的能量乱流、守卫们惊慌的喊叫,以及那仿佛来自深渊的、越来越响的“种子”的咆哮。 第14章 14 控制台爆裂的电火花尚未完全熄灭,浓烟裹挟着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地下空间内,失去部分束缚的“种子”发出令人牙酸的低频嗡鸣,混乱的能量乱流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着空气,墙壁上的金属饰板开始扭曲变形。 秦泽半抱着脱力的江年,冲向垂直的通风管道。江年的身体微微颤抖,不仅仅是脱力,更因为与“种子”那斩不断理还乱的深层连接被刚才的冲击再次搅动,破碎的记忆和狂乱的低语在他识海中翻腾。 “这边!”秦泽的声音斩断了他的恍惚。他们刚钻入管道,下方就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和守卫们惊恐的惨叫——失控的“种子”能量开始无差别地攻击周围的一切。 攀爬比下来时艰难数倍。江年几乎使不上力,全靠秦泽在下方托举,以及两人之间那牢固的精神链接传递过来的一股股冰冷的、维持清醒的力量。粗糙的管道内壁刮擦着身体,上方不断有震落的锈屑和灰尘落下。 终于,他们回到了那条连接着侧门的狭窄通道。外面隐约传来镇务厅主体建筑内的警报声和混乱的脚步声,显然上方的守卫也被地下的剧变惊动了。 秦泽没有丝毫停顿,拉着江年迅速向侧门移动。就在他们接近那扇小门时,通道前方拐角处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至少一个小队的“回声”士兵正朝这个方向冲来! 后退无路,前方被堵! 江年眼神一狠,就要强行凝聚所剩无几的精神力硬闯。秦泽却猛地将他按在通道冰冷的墙壁上,自己挡在他身前,同时,一股极其隐晦、带着强烈误导性的精神力场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并非攻击,而是模拟! 他模拟出了之前被他们解决掉的那个小队长的精神波动,混杂着一丝惊慌和愤怒,向着拐角处“喊”去:“废物!下面失控了!‘种子’暴走!快!去主控室支援!启动应急封锁!快!” 那股精神波动精准地传递过去。拐角后的脚步声猛地一滞,随即传来一个不确定的声音:“……队长?” “执行命令!”秦泽的精神波动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急切。 短暂的犹豫后,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是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快速离去。 通道内重归寂静,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江年靠在墙上,看着秦泽依旧冷静的侧脸,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你这家伙,骗起人来比我还像那么回事。” 秦泽没理会他的调侃,确认外面暂时安全后,迅速打开侧门,两人闪身而出,再次融入锈铁镇冰冷的夜色中。 他们没有停留,借着建筑物和管道的阴影,向着镇子边缘疾行。身后,镇务厅方向传来的骚动越来越大,甚至能看到隐约的火光和能量光束在夜空中闪烁。 “看来‘种子’给他们的惊喜不小。”江年回头看了一眼,语气带着幸灾乐祸,但脚步有些虚浮。 秦泽伸手扶住他的手臂,支撑着他大部分体重。“你需要休息和治疗。” “死不了。”江年嘴上强硬,却没有推开他的手,反而借着力道加快了脚步。 他们回到了之前藏匿越野车的角落。秦泽将江年塞进副驾驶,自己迅速发动汽车,引擎发出一声低吼,驶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汽车在破败的街道上穿行,尽量避开主干道。秦泽的感知全开,警惕着任何可能的追踪。江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但精神链接里传来的波动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混乱不堪,反而有种风暴过后的、奇异的平静,只是深处依旧潜藏着灼热的余烬。 开了大约半小时,确认暂时安全后,秦泽将车停在一片几乎完全坍塌的居民区废墟后。这里远离镇中心,视野开阔,易于发现靠近的威胁。 他熄了火,车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只有车外呼啸的风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变异生物的嚎叫。 秦泽转向江年:“伤势。” 江年懒洋洋地睁开眼,扯开染血的内衬衣襟,露出腹部那道狰狞的伤口。结晶化的趋势似乎被抑制了,但伤口边缘依旧泛着不正常的紫黑色,微微肿胀,看着十分可怖。 “有点麻烦,”江年自己看了看,语气倒是轻松,“那鬼东西的能量残留,像跗骨之蛆。” 秦泽从车后座拿出之前搜集到的简陋医疗包,凑近过来。车内空间狭小,他几乎是俯身过去,冰冷的指尖轻轻按压在伤口周围,感受着下面的能量波动。 江年“嘶”地吸了口冷气,身体下意识地绷紧,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任由秦泽检查。他的目光落在秦泽近在咫尺的脸上,看着他专注的神情,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混合着体温和精神力的微妙触感。 “能处理吗?我的‘神医’。”江年带着点戏谑问,呼吸拂过秦泽的耳廓。 秦泽没有抬头,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精纯的精神力,如同最纤细的手术刀,尝试着探入伤口,小心翼翼地剥离、中和那些顽固的污染能量。这个过程需要极高的精准度和控制力,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更严重的能量反噬。 江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丝冰冷的精神力在自己体内游走,带来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刺痛和麻痹的感觉。他闷哼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座椅边缘,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秦泽的动作稳定得不像人类,眼神专注如同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汗水也从他额角滑落,但他丝毫不为所动。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车外是废土的死寂与危险,车内是两人之间无声的角力与交融。 终于,秦泽指尖的精神力缓缓收回。伤口处那令人不安的紫黑色明显淡去了不少,肿胀也消减了一些。 “暂时压制了。”秦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拿出消毒凝胶和绷带,重新为江年包扎,“根除需要时间,或者找到更有效的净化方法。” 江年长长地舒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瘫在座椅里。他看着秦泽熟练地打上绷带结,忽然开口:“喂。” 秦泽抬头看他。 江年抬起手,用指腹擦掉秦泽额角将落未落的一滴汗珠,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无数次。他的指尖带着伤者的虚热,触感却异常清晰。 “谢了。”他说,声音很轻,右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又欠你一次。” 秦泽看着他,没说话。车内昏暗的光线模糊了他惯常的冷硬线条。他抬手,握住了江年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没有擦汗,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这样握着,目光沉静地看着江年,仿佛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无声地宣告什么。 精神链接在此时异常活跃,那些激烈战斗后的亢奋、劫后余生的松懈、以及某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碰撞。 江年任由他握着,甚至指尖微微蜷缩,勾住了秦泽的手腕内侧。他没有笑,也没有说话,只是回望着秦泽,完好的右眼里映着对方的身影,复杂难明。 废土的夜风穿过破损的车窗,带着彻骨的寒意,却吹不散这狭小空间内悄然升腾的、悖于常理的温热。 过了许久,秦泽才缓缓松开手,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坐回驾驶座,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休息。天亮前离开这里。” 江年看着他冷硬的侧影,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淡、却真实无比的弧度,闭上了眼睛。 破晓前的寒意最是刺骨,废土的风裹挟着辐射尘,如同冰冷的砂纸刮过皮肤。 秦泽靠在驾驶座上,双眼闭合,呼吸平稳,但精神链接如同最敏锐的雷达,警戒着方圆数百米内的任何风吹草动。 副驾驶上的江年似乎睡着了,头歪向车窗,苍白的脸在稀薄的晨光中显得格外脆弱,只有偶尔因噩梦而蹙起的眉头,显露出他精神世界并未完全平静。 突然,秦泽猛地睁开眼,瞳孔在黑暗中收缩。 【检测到高速移动单位接近!三辆,改装车辆,非“回声”制式,能量签名匹配……掠夺者!】K-73的警报无声地在脑中响起,同时将感知到的图像共享给刚刚惊醒的江年。 江年几乎是瞬间清醒,右眼中睡意全无,只剩下冰冷的警惕。他无声地坐直身体,透过车窗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三辆焊接着狰狞钢板和尖刺的越野车,正发出嚣张的引擎轰鸣,呈扇形朝着他们藏身的这片废墟包抄过来。车上的人影绰绰,带着掠夺者特有的、混杂着贪婪和暴戾的气息。 “看来我们停车的地方,不太吉利。”江年声音沙哑,带着刚醒的慵懒,眼神却锐利如刀,“是‘血牙’帮的那群疯狗,闻到味了。” 秦泽已经发动了汽车,引擎发出一声低吼。“坐稳。” 第15章 15 他猛地挂上倒挡,越野车如同受惊的野兽般向后窜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第一辆掠夺者车辆蛮横的冲撞!车尾擦着废墟的残垣,激起一片碎石和尘土。 “想跑?!”掠夺者头车上,一个脸上带着交叉刀疤的光头壮汉探出身子,手里端着一把老式转轮机枪,狂笑着扣动扳机!“给老子留下!” 炽热的弹幕如同泼水般扫来,打在越野车的装甲上叮当作响,后车窗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 秦泽面无表情,方向盘猛地打死,越野车在狭窄的废墟间划出一道惊险的弧线,甩脱了大部分子弹,同时车头对准了来时的方向,油门踩到底,试图从包围圈的缝隙中冲出去。 但另外两辆掠夺者的车已经封堵了去路,车上的匪徒们发出兴奋的嚎叫,各种改装武器纷纷开火,能量光束和实体弹药交织成死亡之网。 砰!一声闷响,越野车左前轮被某种□□击中,瞬间瘪了下去。车辆失控地偏向一侧,底盘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最终撞在一堵半塌的墙壁上,停了下来,引擎盖下冒出阵阵白烟。 “妈的!”江年低骂一声,因撞击牵动了腹部的伤口,脸色又白了几分。 车外,三辆掠夺者的车辆将他们团团围住,匪徒们跳下车,手持各种凶器,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容,缓缓逼近。 “看来只能活动活动筋骨了。”江年扯掉身上碍事的绷带,完好的右眼中闪过一丝暴戾的血色。他推开车门,踉跄着站定,虽然虚弱,周身却开始弥漫起一种危险的精神波动,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秦泽也下了车,站在他身侧,目光冷静地扫过围上来的七八个掠夺者。他的指尖,那枚锋利的金属片再次出现。 “还有个小白脸和病秧子?”刀疤光头扛着机枪,咧嘴露出满口黄牙,“把车和值钱的东西留下,跪下来求饶,说不定老子心情好,给你们个痛快!” 他身后的匪徒们发出一阵哄笑。 江年也笑了,笑声低哑而诡异,他抬起手,指尖一缕幽蓝的精神力如同毒蛇般窜出,并没有直接攻击,而是悄无声息地钻入了最靠近他的一个匪徒脚下地面。 那匪徒正举着砍刀叫嚣,突然感觉脚下一空,低头看去,只见脚下的碎石地面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翻滚的、粘稠的黑色泥沼!他惊恐地大叫,身体迅速下沉,转眼间就被吞没了一半! 其他匪徒的笑声戛然而止,惊骇地看着这超自然的一幕。 “异能者?!”刀疤光头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随即被更深的贪婪取代,“抓住他们!活的更值钱!” 两人一近一远,一物理一精神,配合得天衣无缝。虽然江年状态不佳,秦泽也受了些轻伤,但对付这群乌合之众的掠夺者,依然显得游刃有余。 短短两分钟,还能站着的掠夺者就只剩下那个刀疤光头了。他惊骇秦泽和眼神疯狂的江年,终于意识到踢到了铁板。 “等……等等!我认栽!东西都给你们!放我一条生路!”他丢掉机枪,举起双手,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 秦泽脚步未停。 刀疤光头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突然抬手,袖口中射出一支淬毒的袖箭,直取秦泽面门! 秦泽似乎早有预料,头微微一偏,袖箭擦着他的鬓角飞过。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金属片脱手飞出,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精准地没入了刀疤光头的咽喉。 光头壮汉脸上的狠毒凝固了,他捂住喷血的喉咙,嗬嗬地倒了下去,眼中充满了不甘和难以置信。 废墟间重归寂静,只剩下血腥味在晨风中弥漫。 江年松了口气,身体晃了晃,靠在了熄火的越野车上,喘息着笑道:“身手不错嘛,我的‘锚点’。” 秦泽走到他身边,检查了一下他腹部的伤口,还好没有再次崩裂。“能走吗?这里不能久留。” 江年点点头,刚想说什么,目光却突然被刀疤光头尸体旁掉落的一个东西吸引。那是一个小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盒子,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类似齿轮与神经束交织的图案。 “等等……”江年弯腰捡起那个盒子,指尖拂去上面的血迹和灰尘,眼神变得凝重起来,“这个图案……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尝试用精神力探入盒子,却被一层微弱但异常坚韧的屏障挡住。 秦泽也注意到了那个图案,他蹲下身,仔细观察:“不是掠夺者的风格。工艺很古老,上面的能量残留……与‘回声’使用的技术有相似之处,但更……原始。” 江年反复摩挲着那个图案,破碎的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被触动了。他猛地抬头,看向秦泽,右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我想起来了……这个图案,在我最早关于‘世界之种’项目的模糊记忆里出现过!是‘创始基金会’的标记!一个在灾变前就致力于研究‘种子’的神秘组织!” “创始基金会……”秦泽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锐利起来。他一直觉得“回声”对“种子”的了解和利用程度超出了废土势力应有的水平,如果背后有更古老的组织…… “看来,我们的‘游戏’地图,比想象中还要大。”江年握紧了那个金属盒子,嘴角勾起一个混合着兴奋与凝重的弧度,“‘回声’,‘公司’,现在又冒出个‘创始基金会’……这潭水,真是越来越浑了。” 秦泽站起身,望向远处逐渐被晨曦染亮的地平线,那里是更加广阔也更加未知的废土。 “走吧。”他说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先找到代步工具,然后……去会会这个‘创始基金会’。” 晨曦将锈蚀废土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清晰,也照见了这片废墟间刚刚结束的杀戮。血腥气浓重得化不开,与辐射尘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江年靠在瘪了轮胎的越野车上,指尖反复摩挲着那个锈迹斑斑的金属盒子,上面的齿轮与神经束图案仿佛带着某种冰冷的魔力,搅动着他混乱的记忆深潭。秦泽则快速检查着那几辆掠夺者的改装车,试图找出一辆还能发动的。 “这辆还能动。”秦泽拍了拍其中一辆焊接着尖刺护杠的越野车,虽然外观狰狞,但引擎声音还算平稳。他利落地将必要的物资从报废的车里转移过来。 江年直起身,将那金属盒子揣进怀里,腹部的伤口因动作牵扯传来一阵钝痛,让他皱了皱眉。“‘创始基金会’……”他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右眼中闪烁着困惑与警惕,“如果‘回声’和他们有关,那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他们对‘种子’的了解,那些超出废土水平的技术……” 秦泽将最后一个背包扔进新车后座,关上车门。“目的。”他言简意赅地问。找到这个组织,是为了解开谜团,还是为了利用? 江年咧开嘴,笑容有些冷:“谁知道呢?可能是老朋友,也可能是更该死的仇人。但既然撞上了,不去打个招呼,岂不是太失礼了?”他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走吧,先离开这鬼地方。这盒子上的屏蔽很强,我需要找个安静地方好好‘敲打’一下它。” 引擎咆哮起来,新的越野车碾过碎石和尸体,驶离了这片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废墟。 他们一路向东,朝着远离锈铁镇的方向行驶。废土的无垠荒凉在车窗外延展,偶尔能看到扭曲的变异生物在远处徘徊,或是其他幸存者车队扬起的尘土。 几个小时后,他们找到了一处相对隐蔽的落脚点——一个半埋在地下的旧时代通讯中继站。入口被坍塌的混凝土块部分掩埋,内部空间不大,但结构还算完整,能提供基本的遮蔽。 秦泽在入口附近布置了几个简易的预警装置,然后回到站内。江年已经坐在一个积满灰尘的金属箱上,正闭着眼睛,双手捧着那个金属盒子,额头抵在冰凉的盒盖上,眉头紧锁,显然正在全力破解上面的精神屏蔽。 秦泽没有打扰他,靠在对面的墙壁上,默默调整着呼吸,恢复体力,同时通过精神链接感知着江年那边的进展。他能“看到”江年的精神力如同无数细密的探针,反复冲击、试探着盒子外围那层坚韧的屏障,进展缓慢且消耗巨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中继站内只有两人轻缓的呼吸声和江年偶尔因精神受挫而发出的细微闷哼。 突然,江年身体猛地一颤,哇地吐出一小口发黑的淤血,脸色瞬间变得灰败。他手中的盒子也发出一阵不稳定的能量波动。 秦泽瞬间出现在他身边,一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另一只手直接按在盒子上,冰冷磅礴的精神力如同洪水般涌入,不是强行破解,而是以一种更粗暴的方式,暂时“冻结”了盒子内部那躁动不安的屏蔽机制! 江年靠在他身上,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浸湿了额发。“……这鬼东西……比想象的还棘手……”他声音虚弱,带着不甘。 秦泽没有说话,维持着精神力的输出,直到盒子的波动彻底平复下来。他能感觉到,屏蔽并未完全消失,只是被暂时压制了。 “需要更强的冲击,或者……钥匙。”秦泽得出结论。 江年缓过一口气,抬手用袖子擦掉嘴角的血迹,眼神却亮得吓人:“不用那么麻烦……我刚才,好像摸到了一点门道。这屏蔽……它认得我。” 他再次闭上眼睛,这一次,他不再试图暴力破解,而是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自己的精神频率,试图与那屏蔽产生某种“共鸣”。他的精神力变得飘忽不定,时而狂乱如风暴,时而微弱如游丝,仿佛在模拟着某种特定的、混乱的……生命印记。 秦泽能清晰地感知到这种变化,他依旧维持着“冻结”状态,为江年提供着稳定的后方。 渐渐地,那金属盒子表面的图案似乎微微亮了一下,紧接着,那层坚韧的屏蔽如同冰雪消融般,无声无息地瓦解了。 盒子,开了。 里面没有想象中的复杂机关或珍贵物品,只有一张折叠起来的、材质特殊的鞣制皮革,以及一小块黯淡的、仿佛能量耗尽的水晶薄片。 江年拿起那张皮革,展开。上面用某种耐久的颜料绘制着一副简陋的地图,指向废土深处一个未被任何已知势力标记的区域,旁边用古老的文字标注着一个地名——“垂暮之城”。而在皮革的角落,同样刻着那个齿轮与神经束交织的图案。 “垂暮之城……”江年喃喃念出这个名字,眼神复杂,“传说中灾变前的一个顶级生物科技研究中心,据说在第一次冲击中就沉入了地底……原来它真的存在。” 他又拿起那块水晶薄片,指尖刚触碰到,薄片便微微一亮,投射出一段模糊、跳帧的全息影像。影像中是一个穿着古老研究服、面容模糊的身影,正在一个布满复杂仪器的房间里急促地说着什么,背景是刺耳的警报红光。 “……协议‘方舟’失败……‘种子’并非希望,是……潘多拉……必须警告……基金会已……背叛……” 话到这里,影像戛然而止,水晶薄片也彻底失去了光泽。 中继站内一片死寂。 “潘多拉……背叛……”江年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右眼中风暴凝聚。他抬头看向秦泽,“看来,‘创始基金会’内部也不太平。这个留下信息的人,想警告后来者。” 秦泽的目光落在那张指向“垂暮之城”的地图上。“‘种子’的起源地?” “很有可能。”江年握紧了手中的皮革,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里可能藏着‘种子’真正的秘密,以及……‘创始基金会’和‘回声’到底想干什么。” 他看向秦泽,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要去吗?可能会比锈铁镇危险十倍。” 秦泽接过他手中的地图,仔细看了看,声音平静无波:“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危险,从来不是他考虑的首要因素。真相、挑战,以及身边这个越来越让他感兴趣的“疯子”,才是驱动他前进的动力。 江年看着他冷静的侧脸,忽然低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中继站内回荡,带着一种找到同类的疯狂与快意。 “好!那就去‘垂暮之城’,掀了那些老古董的老底!” 第16章 16 鞣制皮革在江年手中微微颤抖,仿佛承载着过往岁月的重量。“垂暮之城……”他低声重复,指尖划过地图上那个被标注的区域,那里位于已知废土地图的边缘,被大片代表辐射区和未知危险的猩红色覆盖。“传说那里是‘种子’最初被发现的几个地点之一,也是‘创始基金会’早期最重要的研究中心。” 秦泽的目光扫过地图,结合之前获取的废土地理信息,快速计算着路线。“直线距离约三百公里。需要穿越‘哭泣峡谷’和‘骨锈平原’,都是高辐射区,变异生物活动频繁。” “而且‘回声’和公司的人肯定不会轻易放我们过去。”江年扯了扯嘴角,将地图小心折好,贴身收起,“得搞点像样的装备和给养,这破车可撑不到那里。” 他们离开了中继站,驾驶着那辆掠夺者留下的改装越野车,向着最近的一个、以黑市和情报交易闻名的中立据点——“齿轮集市”驶去。 齿轮集市坐落在一个巨大的、半埋在地下的废弃机械加工厂内。入口处是两扇歪斜的、焊接着各种废弃齿轮的厚重铁门,仿佛某种怪异生物的巨口。还没靠近,喧嚣的人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以及各种难以形容的气味就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秦泽将车停在集市外围的阴影处,这里挤满了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车辆和坐骑。两人压低帽檐,融入涌动的人流。 集市内部光线昏暗,依靠悬挂的应急灯和摊位上自带的电源提供照明。通道狭窄拥挤,两旁挤满了摊位,售卖着从武器弹药、能量核心到变异生物零件、过滤净水器乃至各种真假难辨的“古代遗物”。形形色色的幸存者、佣兵、掠夺者乃至一些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神秘人物穿梭其间,空气中弥漫着交易、试探和危险的气息。 秦泽的目标明确——高能量抗辐射药剂、长效过滤器、以及一辆性能更好的越野车。江年则对那些售卖奇怪零件和“知识”的摊位更感兴趣,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沾满油污的芯片和残缺的日志。 在一个堆满各种武器和改装件的摊位前,秦泽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一套看起来保养得不错的野外生存模块上。 “嘿,伙计,好眼光!”摊主是个独眼龙,脸上带着精明的笑容,“刚从一辆‘公司’勘探队的废车上拆下来的,能量护盾发生器、空气净化、还有基础的医疗单元,全功能!只要五十个标准能量币,或者等值的货!” 秦泽没有还价,直接从背包里取出几块从之前无人机残骸上拆下的高纯度能量核心。“这个,换它。” 独眼龙接过核心,用一个小型探测器扫了扫,眼睛顿时亮了:“成交!您真是爽快!” 就在秦泽准备拿起模块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慢着,这东西,我们‘血爪’兄弟会看上了。” 几个穿着统一皮甲、身上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壮汉挤了过来,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着爪痕的光头,眼神凶狠地盯着秦泽和那个模块。 独眼龙脸色一变,显然有些畏惧这群人。 秦泽动作未停,直接将模块拿起,检查着接口。“先到先得。”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甚至没看那几人一眼。 爪痕光头脸色一沉:“小子,你很狂啊?知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他身后的几人隐隐呈包围之势。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摊位上翻看一堆破烂芯片的江年,像是被吵到了,不耐烦地抬起头,兜帽下完好的右眼懒洋洋地扫过那几名“血爪”成员。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但那几名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壮汉,突然同时身体一僵,脸上露出极其怪异的表情,像是瞬间陷入了某种极度的恐惧或混乱,眼神涣散,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甚至有人开始无意识地抓挠自己的皮肤。 爪痕光头惊骇地看向江年,对上那双平静无波却仿佛蕴藏着无尽疯狂的眼睛,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嘴唇哆嗦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敢说,带着手下踉跄着退开,迅速消失在人群里。 周围注意到这一幕的人,都下意识地远离了秦泽和江年所在的位置,眼神中带着敬畏和忌惮。 独眼龙咽了口唾沫,赶紧把秦泽的能量核心收好,赔着笑:“您……您拿好,慢走……” 秦泽拿起模块,看向江年。江年已经低下头,继续翻看那堆芯片,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找到了。”江年忽然从芯片堆里抽出一块看起来格外古旧、边缘甚至有些破损的存储芯片,指尖在上面轻轻一点,一丝微弱的精神力探入,“有点意思……这里面提到了一种……抑制‘种子’精神污染的方法,虽然不完整。” 他将芯片收起。两人又采购了足够的药剂和过滤器,并用剩下的物资换了一辆性能明显更好的、经过重度改装的六轮越野车,车身焊接着厚实的装甲板,车顶甚至还架设着一挺老式但威力不俗的重机枪。 离开齿轮集市时,已是傍晚。夕阳将废土染成一片昏黄,风沙渐起。 他们驾驶着新车,沿着地图指示的方向,驶向茫茫荒野。身后,齿轮集市的喧嚣逐渐远去,而前方,是更加未知的旅程。 开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废土的夜晚危险而寒冷,他们决定找地方扎营过夜。最终选择了一处背风的、半塌的公路桥墩下。 秦泽熟练地布置好预警器和简易的遮蔽所,点燃了一小堆利用固体燃料棒生的篝火。跳动的火焰驱散了些许寒意,也映亮了两人沉默的脸庞。 江年靠坐在桥墩的混凝土上,拿出那张皮革地图和那枚存储芯片,就着火光再次研究起来。他的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拼凑着破碎的信息。 秦泽将一份加热好的流质食物递给他。 江年接过,没有立刻吃,而是抬头看向秦泽,火光在他眼中跳跃:“喂,秦泽。你说……如果‘垂暮之城’里,藏着能彻底控制‘种子’,或者……彻底毁灭它的方法……”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你会怎么选?” 秦泽拨弄着篝火,火星噼啪作响。他看向江年,篝火的光芒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中明明灭灭。 “你的‘噪音’,”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只能由我来决定是关闭,还是继续。” 他没有直接回答关于“种子”的问题,但话语中的含义却清晰无比——江年和“种子”早已深度绑定,如何处理“种子”,就是如何处理江年。而这件事的决定权,在他手里。 江年怔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荒野中传得很远。他拿起温热的食物,大口吃了起来,不再追问。 有些答案,无需宣之于口。 夜色渐深,篝火摇曳。两人轮流守夜,在废土无情的星空下,短暂休憩。 夜色如墨,唯有篝火在废土的寒风中顽强跳跃,映照着两张各怀心思的面孔。江年吃完最后一口食物,将包装袋捏成一团,随手扔进火堆,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他靠着冰冷的混凝土桥墩,完好的右眼望着跳动的火焰,有些出神。 “存储芯片里的资料不全,”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那种抑制污染的方法,需要一种特殊的共振频率,配合一种叫‘静默石’的矿物。频率参数缺失了一部分,‘静默石’……更是听都没听过。” 秦泽拨弄篝火的手未停:“‘垂暮之城’可能有答案。” “希望吧。”江年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疲惫,“就怕找到的不是答案,是更大的坑。”他抬手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腹部,那里的伤口在低温下似乎更不舒服了。 秦泽看了他一眼,从随身医疗包里拿出那管所剩无几的特效抗辐射药剂,抛了过去。“最后一支。” 江年接过,指尖触及冰凉的金属管壁,顿了顿,还是利落地卷起袖子,将药剂注入静脉。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暂时压下了伤口处那如同附骨之疽的污染灼痛感。他舒了口气,靠在桥墩上,闭上眼睛。“守夜叫我。” 他没说谢,秦泽也没在意。有些东西,早已在一次次生死与共和精神交融中,超越了言语。 后半夜由秦泽守夜。他坐在篝火旁,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营地周围百米范围。废土的夜晚并不宁静,远处传来变异狼群的嚎叫,更远处似乎还有能量武器交火的微弱光芒闪烁。但他所在的一方小小天地,暂时安全。 天光微熹时,秦泽叫醒了江年。两人迅速收拾营地,熄灭火堆,再次上路。 改装过的六轮越野车性能卓越,在颠簸的废土道路上依旧保持着不错的速度。按照地图指示,他们需要先穿越一片被称为“哭泣峡谷”的区域。 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景象越发荒凉诡异。大地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紫褐色,扭曲的、仿佛被无形大手拧过的岩柱林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硫磺味和某种**的甜腥气。这里的辐射读数明显高于外围,连车窗外的风都带着刺痛皮肤的灼热感。 “哭泣峡谷……据说地底埋藏着旧时代战争的遗毒,连变异生物都不愿意靠近。”江年看着车窗外地狱般的景象,语气却带着一种病态的兴趣,“看那些岩石的纹理,像是被某种强酸或者能量风暴侵蚀过……” 突然,越野车猛地一震,仪表盘上多个指示灯疯狂闪烁,引擎发出不祥的嘶鸣,速度骤然降了下来! “怎么回事?”江年立刻坐直身体。 秦泽稳住方向盘,目光锐利地扫过仪表盘:“能量系统受到强烈干扰,引擎输出不稳定。不是机械故障。” 他猛地踩下刹车,越野车在遍布碎石的谷地中滑行了一段距离,勉强停下。车窗外,原本就昏暗的光线似乎更加黯淡,空气中那种**的甜腥味浓得令人作呕。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弥散性精神污染场!正在侵蚀车辆能量回路及电子设备!】K-73的警报声带着急促。 “是峡谷本身的污染!”江年脸色凝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形无质、却充满恶意的精神力量,正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渗透车体,钻入他们的识海。“这鬼地方……像个活着的污染源!” 车内的灯光开始明灭不定,电子设备屏幕上的图像扭曲变形,发出滋滋的噪音。 “不能停留!”秦泽尝试重新启动引擎,但引擎只是发出一阵无力的呜咽,无法点火。“污染在持续增强,车辆防护撑不了多久。” 他看向江年:“能屏蔽吗?或者找到污染源?” 江年闭上眼睛,精神力如同触角般向四周蔓延,但立刻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阻力,那弥散的精神污染如同粘稠的泥沼,让他的感知变得极其困难,甚至反过来试图污染他的精神触须。 “……范围太大,源头不止一个!”江年猛地睁开眼,额角青筋隐现,抵抗这种无处不在的污染对他消耗极大,“硬闯出去的可能性不大,我们的精神力不足以长时间对抗这种环境,而且……”他看了一眼彻底熄火的车辆,“没车我们根本走不出峡谷。” 情况一时间陷入僵局。留在车里,车辆迟早被完全侵蚀,成为他们的金属棺材。离开车辆,暴露在如此高浓度的精神污染下,即便是结合后的他们也支撑不了太久。 秦泽的目光扫过车内,最终落在江年之前收集的那堆杂物上——包括那枚记载着不完整抑制方法的存储芯片,和几个从齿轮集市换来的、用途不明的能量部件。 他拿起芯片和其中一个看起来像老旧能量调节器的部件,快速说道:“芯片里提到的方法,核心是特定共振频率。这个调节器,理论上可以生成并放大特定波段的精神力。” 江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你想现场模拟那个抑制频率?可参数不全!而且我们没有‘静默石’!” “不需要完全模拟,也不需要‘静默石’。”秦泽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我们不需要净化整个峡谷,只需要制造一个临时的、足够强的‘反向共振’,在我们周围形成一个低污染区,争取到修复车辆的时间。”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危险的计划。参数不全意味着频率可能偏差,产生的不是抑制,而是更强烈的冲突,甚至可能引爆周围不稳定的能量场。而且,同时维持反向共振和修复车辆,对他们两人都是巨大的考验。 江年看着秦泽,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冷静和决断,忽然笑了,那是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妈的……跟你在一起,真是时时刻刻都在玩命。”他一把抓过那个能量调节器,“来吧!怎么搞?” 没有时间详细规划。秦泽快速将调节器与车辆尚未完全失效的备用能源连接,同时将自己的精神力如同导线般接入其中。江年则将手按在调节器上,闭上眼睛,全力回忆芯片中那残缺的频率参数,并凭借自身对精神力的精妙掌控,开始尝试构建那个理论上的“反向共振”模型。 秦泽负责提供稳定而庞大的精神力作为能源和后盾,并精确调控输出功率;江年则负责那最精细、最危险的频率构建与引导。 两人的精神力通过调节器疯狂涌出,不再是之前的交融互补,而是强行糅合,化作一股扭曲的、不稳定的振动波,以越野车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嗡——!!! 仿佛两个无形的巨锤狠狠对撞!周围粘稠的精神污染场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反向共振猛烈冲击,瞬间发生了剧烈的扰动和排斥!以越野车为圆心,半径十米左右的区域内,那令人窒息的污染感明显减弱,空气都仿佛清新了一丝。 但代价是巨大的!江年身体剧烈一颤,喉头一甜,强行将涌上的鲜血咽了回去。构建不完整频率的反噬直接作用在他的精神核心上。秦泽的脸色也苍白了几分,维持这种强度的不稳定输出,对他的负担同样不轻。 “快!修车!”江年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秦泽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俯身,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工具,探入瘫痪的能量系统,快速梳理着被污染侵蚀的回路,尝试重新激活引擎。他的动作快得带出残影,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车外,那被暂时排开的污染场如同拥有生命般,开始更加疯狂地反扑,不断冲击着那摇摇欲坠的“反向共振”区域。江年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按在调节器上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鲜血再次从嘴角渗出。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终于! 越野车的引擎发出一声沉闷的咳嗽,随即猛地咆哮起来!仪表盘上的指示灯重新亮起! “成功了!”秦泽低喝一声,立刻坐回驾驶座。 几乎在同一时间,江年再也支撑不住,那脆弱的“反向共振”区域如同泡沫般破碎!更加狂暴的精神污染如同海啸般倒卷回来! “走!”江年哑声喊道,整个人脱力般瘫在副驾驶上。 秦泽油门踩到底,越野车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碾过碎石,沿着峡谷向前狂奔! 车窗外,被激怒的污染场如同活物般扭曲翻滚,仿佛有无数无形的触手拍打着车身,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车内,电子设备再次受到干扰,屏幕闪烁不定。 秦泽全神贯注地操控着车辆,在险峻的谷地中穿梭。江年靠在座椅上,剧烈地喘息着,擦掉嘴角的血迹,看着窗外那光怪陆离、如同地狱入口般的景象,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哈哈……咳咳……够刺激……”他的笑声混合着咳嗽,带着劫后余生的癫狂,“秦泽……我们刚才……是不是差点把这片鬼地方……给‘点着了’?” 秦泽没有回答,只是紧握着方向盘,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逐渐开阔的谷口。 哭泣峡谷已被甩在身后,而“垂暮之城”的阴影,似乎又近了一分。 第17章 17 越野车冲出“哭泣峡谷”那扭曲的入口,仿佛从一个噩梦闯入另一个色调不同的噩梦。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灰败平原,地面覆盖着厚厚的、如同骨殖般的白色粉尘,其间点缀着锈蚀到几乎看不出原形的金属残骸,一直蔓延到视野尽头与铅灰色天空相接的地方。 风在这里变得干冷,卷起骨粉,形成一片片令人窒息的尘雾。 “骨锈平原……”江年看着窗外这死寂的景象,声音因之前的消耗而显得沙哑,“传说这里是旧时代一场大战的最终坟场,埋葬了数以万计的钢铁巨兽和……它们的驾驶者。” 秦泽操控着车辆在巨大的金属残骸间小心穿行,这里的辐射读数虽然比峡谷内平缓,但依旧远超安全值,而且地面松软,隐藏着不少塌陷的危险。 【环境扫描显示,平原下方存在大规模空洞结构,建议规避重型残骸聚集区域。】K-73提供着导航建议。 车辆行驶了约半天时间,除了偶尔在尘雾中一闪而过的、体型硕大的变异秃鹫和地下传来的不明窸窣声外,并未遇到实质性的危险。 但这种无处不在的死寂和压抑,反而更容易侵蚀人的意志。 江年靠在车窗边,脸色比之前更差。 强行模拟“反向共振”的后遗症开始显现,加上“种子”能量在离开峡谷屏蔽后似乎变得更加活跃,他识海中的低语和幻象时有浮现,让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神力与之对抗,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躁意。 秦泽将一份浓缩营养剂和水递给他。 江年接过来,机械地喝了几口,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前方无边无际的骨白色。 “喂,秦泽,”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说……如果‘垂暮之城’什么都没有,或者,找到的答案比问题更糟……怎么办?” 这个问题,他之前问过类似的话,但此刻的语气,少了几分疯狂,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茫然。 秦泽的目光依旧注视着前路,声音平稳地穿透了车内沉闷的空气:“那就找下一个答案。” 他的回答简单,直接,没有任何犹豫,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没有安慰,没有鼓励,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笃定。 江年怔了怔,侧头看向秦泽冷硬的侧脸轮廓,那总是萦绕在他眼中的疯狂与躁动,似乎被这句话短暂地抚平了一丝。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最终却只是低下头,又喝了一口水,没再说话。 沉默再次降临,但车内的气氛却似乎不再那么紧绷。 傍晚时分,他们在一艘侧翻的、如同小山般的旧时代货运飞船残骸下找到了过夜的地方。 这艘飞船的船体大部分埋入骨粉中,露出的部分锈蚀不堪,但腹部一个破裂的货舱入口提供了不错的遮蔽。 秦泽将车停在入口旁,和江年一起进入货舱内部。空间很大,堆满了凝固的、不知名的化学原料桶和破损的货箱,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某种陈腐的化学品味。 他照例布置预警,然后开始检查车辆在穿越平原时受损的情况。江年则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拿出那张皮革地图和存储芯片,试图在抵达“垂暮之城”前,尽可能多地破解信息。 夜色渐深,货舱外平原的风声如同无数亡魂的呜咽。货舱内只有应急灯冰冷的光线和两人轻缓的呼吸声。 突然,正在试图解析芯片中一段加密数据的江年身体猛地一颤,手中的芯片差点脱落。他捂住额头,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秦泽立刻察觉到他的异常,瞬间出现在他身边:“怎么回事?” “……‘种子’……”江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右眼中血丝弥漫,瞳孔微微放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或诱惑的景象,“它在……呼唤……更强烈了……芯片里的某些数据……好像……刺激到了它……” 他的精神图景再次变得不稳定,混乱的能量波动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冲击着货舱内本就脆弱的平衡。几个堆叠的货箱发出吱呀的摇晃声。 秦泽扣住他的手腕,冰冷的精神力如同坚冰,试图强行稳定他的状态。但这一次,来自“种子”的牵引力异常强大,加上江年本身状态不佳,抵抗变得极其艰难。 “看着我,江年!”秦泽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另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对上自己的视线。 江年的目光涣散,焦距艰难地凝聚在秦泽脸上,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 “它……它在示警……还是……诱惑……我分不清……”他的声音带着痛苦的颤音,“‘垂暮之城’……有它渴望的东西……也可能是……陷阱……” 就在这时,货舱外,K-73的警报无声地在秦泽脑中炸响! 【检测到高速生命体接近!数量七!能量签名——变异鬣狗群!受异常精神波动吸引!】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时,货舱入口处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爪牙刮擦金属的声音,以及低沉嗜血的咆哮声!几双闪烁着贪婪绿光的眼睛在入口的黑暗中亮起! 外有变异生物围攻,内有江年濒临失控! 秦泽眼神一厉,当机立断!他不再试图单纯安抚,而是将更多的精神力,带着一种近乎霸道的占有意味,强行注入江年混乱的识海,如同在风暴中投下最沉重的锚! “你的‘噪音’,”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贴着江年的耳廓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战栗的安抚力量,“归我管。现在,帮我清理掉外面的垃圾。” 这句话如同咒语,带着强大的心理暗示和精神力支撑,瞬间穿透了江年意识中的狂乱迷雾!那被“种子”无限放大的渴望与恐惧,在这绝对强势的“归属”宣告面前,竟奇异地被压制了一瞬! 江年涣散的目光猛地凝聚,完好的右眼中,疯狂与理智再次达成了危险的平衡,甚至燃起了一种被挑衅般的怒火。他看向秦泽,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弧度:“……好。” 他挣脱秦泽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面向货舱入口。 面对那几只已经挤进半个身子、流着涎水的变异鬣狗,他甚至没有动用那些精细的精神技巧,只是简单地、将自己刚刚被秦泽强行稳定下来的、依旧躁动不安的精神力,混合着对“种子”牵引的愤怒,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猛地向外一推! 嗷呜——! 冲在最前面的两只变异鬣狗如同被高速行驶的车辆迎面撞上,惨嚎着倒飞出去,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剩下的鬣狗被这突如其来的、蕴含着恐怖精神威压的攻击震慑,发出惊恐的呜咽,夹着尾巴仓皇逃窜,瞬间消失在黑暗的平原中。 货舱内重归寂静,只剩下江年粗重的喘息声。他扶着旁边的货箱,身体微微晃动,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虽然依旧疲惫,那股失控的迹象却暂时消退了下去。 他回头,看向站在阴影里的秦泽,扯了扯嘴角:“……清理干净了。” 秦泽走到他身边,递过水壶。“‘种子’的异常,可能与‘垂暮之城’有关。保持警惕。” 江年接过水壶,灌了几大口,冰凉的水似乎让他更清醒了些。他看着秦泽,忽然问道:“刚才……你怎么确定我能清醒过来?” 秦泽与他对视,黑暗中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平静无波的声音:“我不需要确定。” 江年愣住。 “如果你失控,”秦泽继续道,语气没有任何变化,“我会亲手让你‘安静’下来。” 这话语冰冷彻骨,甚至带着一丝残忍,但江年听完,非但没有恐惧,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货舱里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释然和……信任。 “好,”他止住笑,看着秦泽,右眼在黑暗中闪着光,“那就说定了。” 危机暂时解除,但“垂暮之城”的阴影和“种子”的谜团,如同这骨锈平原上永不消散的尘雾,依旧沉沉地压在他们前行的道路上。 次日,晨光吝啬地穿透骨锈平原上永恒的尘霾,将废弃货舱内的景象染上一层灰败。秦泽率先醒来,动作轻捷地检查了车辆和预警装置,确认夜间没有不速之客再次造访。 江年蜷缩在角落里,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锁,直到秦泽将加热好的食物放在他身边,才猛地惊醒,右眼中闪过一丝未及敛去的惊悸。 “做噩梦了?”秦泽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关心还是陈述。 江年揉了揉眉心,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算是吧。‘种子’……在梦里请我看了场盛大又恶心的烟花。”他没再多说,拿起食物默默吃着,眼神却比昨天更加沉郁。 再次上路,越野车在无垠的骨白色平原上跋涉,如同汪洋中的孤舟。按照地图指示,他们需要横穿这片死亡地域,才能抵达“垂暮之城”所在的区域。 行程枯燥而压抑,只有车窗外单调的风声和轮胎碾过骨粉的沙沙声作伴。 连续行驶了三天。期间他们绕过了一片不断渗出有毒粘液的沼泽区,击退了几波被车辆引擎声吸引的小型变异生物群,并在一片相对稳定的高地短暂休整,补充了净水。 第四天下午,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轮廓。那不再是单调的平原或残骸,而是一片连绵的、如同巨人脊柱般隆起的黑色山脉,山体陡峭,怪石嶙峋,与骨锈平原形成了鲜明的界限。 “到了。”秦泽看着地图,又望向那片山脉,“‘垂暮之城’的入口,应该就在山脉的某处。” 随着距离拉近,能更清晰地看到黑色山脉脚下,散落着更多、更巨大的金属残骸,有些甚至保持着完整的舰船或建筑形态,只是都被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黑色尘埃,如同沉默的墓碑。 这里的辐射读数再次攀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旧的、金属**后的腥甜气息,与“哭泣峡谷”的污染不同,更带着一种岁月沉淀的死寂。 他们沿着山脉边缘缓慢行驶,寻找着地图上标注的入口。突然,秦泽猛地踩下刹车。 前方不远处,一辆侧翻的、涂装着“回声”部队徽记的装甲运兵车残骸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车体上有明显的爆炸和能量武器留下的痕迹,周围散落着几具早已风干的尸体,穿着“回声”的制式服装。 “看来‘回声’的人,也对我们目的地很感兴趣。”江年眯起眼,精神力如同微风般扫过那片区域,“死了有一段时间了,起码一个月以上。死因……像是内讧,或者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破坏了精神。” 秦泽下车,走近检查。他在一具尸体旁发现了一个被砸坏的记录仪,尝试读取,只得到一段断续的、充满惊恐杂音的日志片段: “……第三勘探队……报告……已抵达……‘门’……能量屏障……无法突破……队员……出现幻觉……相互……攻击……撤退……请求撤……” 日志到此中断。 “‘门’?能量屏障?”江年也走了过来,看着那黑色山脉,“看来想进去没那么容易。” 他们继续前行,更加仔细地搜索。终于,在日落时分,于两座如同犬牙交错的黑色山峰之间,发现了一个幽深的、仿佛被巨力劈开的山体裂隙。 裂隙入口处弥漫着一层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不断扭曲波动的能量薄膜,散发着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微弱辉光。 秦泽尝试用一块碎石投向那层薄膜,碎石在接触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分解,化作一蓬细密的尘埃,消散无踪。 “很强的能量屏障。”秦泽得出结论,“物理和能量攻击似乎都会引发剧烈反应。” 江年靠近一些,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用精神力感知那屏障。 “不仅仅是防御……它还在吸收周围的辐射和散逸能量,维持自身运转。结构非常古老复杂,强行突破,我们可能会和那块石头一个下场。” 他尝试着调整自身精神频率,试图与屏障产生共鸣,寻找漏洞。 然而,那屏障对他的精神力反应极其排斥,甚至传来一股冰冷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反冲力,震得他识海一阵刺痛。 “不行,”江年后退一步,脸色难看,“这屏障……它排斥我,或者说,排斥我身上‘种子’的气息!” 情况似乎陷入了僵局。“回声”的队伍止步于此,他们似乎也找不到进入的方法。 秦泽的目光再次落回那辆“回声”运兵车的残骸,以及更远处那些如同墓碑般的巨大金属残骸。 他走到运兵车旁,从一具尸体上取下尚未完全损坏的战术目镜,调整着上面的滤光模式,仔细观察那片能量屏障。 在特定波段的扫描下,屏障上显现出一些极其细微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能量流动轨迹,它们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在某些节点处汇聚、流转。 “看那里。”秦泽指向屏障靠近右侧山壁的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那里的能量纹路似乎比其他地方略微稀疏,流动也略显滞涩,形成了一个不易察觉的“薄弱点”。 “薄弱点?”江年凑过来,“但就算薄弱,强行冲击也可能引发整体崩溃。” “不需要冲击。”秦泽收回目光,看向江年,“还记得芯片里那个不完整的抑制频率吗?虽然不全,但它本质上是一种与‘种子’能量特性相悖的共振。这个屏障的能量属性,与‘种子’同源,但更加‘有序’和‘封闭’。” 江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一亮:“你是说,用那个不完整的反向频率,去干扰这个屏障的稳定结构?在不引发全面崩溃的前提下,在‘薄弱点’制造一个短暂的‘通道’?” “理论可行。”秦泽点头,“但需要极其精确的控制,时机、位置、频率偏差都不能有丝毫错误。而且,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失败的结果,不言而喻。 江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挑战的光芒:“听起来……比炸了‘种子’还刺激。来吧!” 两人再次合作。秦泽负责定位和计算,将全部精神力集中于感知那个“薄弱点”的能量变化规律。 江年则再次调动起那残缺的频率模型,这一次,他不再追求模拟完整的抑制效果,而是将所有精神集中于构建那股“相悖”的、充满干扰性的振动本质。 过程比在峡谷中更加凶险。那屏障似乎拥有某种基础的“意识”,对这股试图破坏其稳定性的异种能量反应极其敏感,不断传来更强的排斥和反冲。 江年的嘴角再次溢血,身体微微颤抖,但他按在屏障上的手稳如磐石,精神力输出的精度在巨大压力下被逼迫到了极限。 秦泽如同最精密的计时器,捕捉着屏障能量流动的每一个细微周期。“就是现在!” 就在屏障能量流经“薄弱点”,处于新旧交替的那一刹那,江年将构建好的干扰共振,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注入了那个点! 嗡——! 屏障剧烈地波动起来,发出低沉的能量嗡鸣!那层能量薄膜以注入点为中心,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开一圈圈涟漪,颜色变得明灭不定! 薄弱点处的能量结构瞬间变得极不稳定,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扭曲不稳的通道,短暂地出现了! “走!”秦泽低喝,一把拉住几乎脱力的江年,两人如同离弦之箭,在那通道彻底崩溃前,猛地冲了进去! 就在他们身影没入通道的瞬间,身后的屏障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剧烈闪烁了几下,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通道另一端,是一个向下倾斜的、幽深漆黑的岩石隧道,一股更加古老、沉闷、带着浓重尘封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 江年瘫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石壁,大口喘着气,脸上却带着成功后的亢奋潮红:“妈的……进来了……” 秦泽站在他身前,警惕地打量着隧道深处。战术目镜提供的微光视野下,只能看到粗糙的岩壁和向前无尽延伸的黑暗。 “这里就是‘垂暮之城’?”江年缓过气,扶着墙壁站起身,看向黑暗深处,右眼中充满了探索的**。 秦泽没有回答,他的感知延伸到极限,捕捉着从隧道深处传来的、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和一些……难以辨别的窸窣声响。 他抬起手,示意江年保持安静,低声道: “有东西来了。” [狗头][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17 第18章 18 隧道深处传来的窸窣声越来越清晰,夹杂着某种金属摩擦岩石的刮擦声,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秦泽将江年拉到身后,自己挡在前面,指尖的金属片在黑暗中泛着冷冽的微光。 江年虽然虚弱,却也强打起精神,残存的精神力在周身萦绕,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 微光视野中,隧道拐角处,几点幽绿色的光芒率先出现,如同漂浮的鬼火。紧接着,几个矮小、佝偻的身影蹒跚着走了出来。 它们的身躯由锈蚀的金属、断裂的电缆和某种苍白似人骨的材质胡乱拼接而成,关节处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它们的“头部”大多是不规则的金属块,上面镶嵌着那幽绿色的、如同眼睛的光点,没有嘴巴,却发出一种断续的、仿佛电磁干扰般的嘶哑杂音。 “这是……什么东西?”江年皱紧眉头,这些造物身上散发着一种与“种子”同源却更加死板、混乱的气息,让他本能地感到厌恶。 【检测到非标准生命反应,能量构成复杂,包含生物组织、金属及高浓度辐射残留。判定为:畸变体。】K-73快速分析着。 那几个畸变体似乎发现了他们,幽绿的光点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发出更加急促尖锐的杂音,挥舞着由破碎金属片构成的、如同镰刀般的手臂,摇摇晃晃地加速冲来! 秦泽率先迎上!他的动作快如闪电,避开第一只畸变体笨拙的挥砍,金属片精准地切入其颈部连接的脆弱电缆!火花爆开,那畸变体发出一声更加刺耳的杂音,动作瞬间僵直,幽绿的光点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但更多的畸变体涌了上来。它们的力量不大,速度也不快,但数量似乎不少,而且不畏死亡,前仆后继。 江年没有直接参与肉搏,他的精神力化作无形的绊索和冲击,干扰着畸变体的行动,让它们互相冲撞,或者短暂地陷入混乱。 但他很快发现,这些畸变体的精神结构极其简单甚至破碎,大部分精神干扰效果甚微,反而持续消耗着他本就不多的精力。 “这些东西……像是失败的造物,或者……被遗弃的残次品!”江年一边辅助,一边观察着,“它们的能量核心很不稳定!” 秦泽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闪身避开一只畸变体的扑击,金属片没有攻击其“要害”,而是猛地刺入其胸腹部一个不断闪烁着不稳定红光的能量节点! 轰! 一声闷响,那只畸变体猛地膨胀,然后从内部炸开,碎片和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液体四溅!爆炸的冲击波甚至波及了旁边的两只畸变体,让它们动作一滞。 “攻击能量节点!”秦泽低喝道。 两人改变策略。秦泽凭借惊人的速度和精准,专门寻找畸变体身上那些不稳定的能量核心下手。江年则集中精神力,不是干扰,而是进行更精细的“引导”——在秦泽攻击的瞬间,用精神力轻微引爆节点,或者偏转爆炸的方向,避免误伤。 配合愈发默契。隧道内不断响起沉闷的爆炸声和畸变体临死前发出的刺耳杂音。粘稠的、带着辐射的液体和金属碎片铺满了地面。 几分钟后,最后一只畸变体在秦泽的金属片和江年的精神力双重作用下炸成了一地碎块。隧道内暂时恢复了寂静,只有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和恶臭证明着刚才的战斗。 江年靠在墙壁上,脸色更加苍白,呼吸急促。“这些鬼东西……是‘垂暮之城’的看门狗吗?” 秦泽甩掉金属片上的污秽,目光投向隧道更深处的黑暗。“更像是……泄露出来的垃圾。” 他们稍作休整,继续前进。隧道开始向下倾斜,坡度越来越陡,岩壁逐渐被某种光滑的、带着金属光泽的合成材料取代,上面偶尔能看到模糊的、与那金属盒子上类似的齿轮神经束图案。 空气变得更加沉闷,带着一股陈旧的机油和防腐剂的味道。脚下的地面也变成了坚硬的合金格栅,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隐约能听到汩汩的流水声。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如同地下广场般的空间边缘。广场上方是高达数十米的穹顶,由巨大的金属骨架支撑,上面镶嵌着无数早已熄灭的灯管,如同死去的星空。 广场地面布满厚厚的灰尘,散落着各种废弃的仪器、操作台和运输载具的残骸,许多都覆盖着厚厚的、如同苔藓般的发光真菌,提供着这里唯一的光源——一种冰冷的、幽蓝色的辉光。 而在广场的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如同祭坛般的黑色金属结构,表面刻满了无比复杂、令人头晕目眩的能量回路和难以理解的符号。 一股微弱但异常精纯的、与屏障同源的能量,正从那祭坛中央缓缓散发出来。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广场的各个角落,阴影之中,隐约可以看到更多佝偻蹒跚的身影在晃动,那些幽绿的光点如同鬼火般闪烁——是更多的畸变体。它们似乎处于一种漫无目的的游荡状态,暂时没有发现闯入者。 “这里……就是‘垂暮之城’?”江年看着这巨大而死寂的地下空间,声音带着一丝震撼,“看起来像个被废弃的……工厂或者实验室。” 他的目光很快被广场中央那座黑色祭坛吸引。“那股能量……和屏障同源,但更……核心。感觉像是整个设施的中枢。” 秦泽的感知扫过整个广场,除了那些游荡的畸变体和中央祭坛,并未发现其他明显的生命迹象或威胁。“‘创始基金会’的遗产……” 就在这时,江年怀里的那个金属盒子,忽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散发出一丝微热。 几乎同时,广场中央那座黑色祭坛,表面的能量回路似乎亮起了极其微弱的一丝光芒,一闪而逝。 而那些原本漫无目的游荡的畸变体,如同接到了某种无声的指令,所有的幽绿光点齐刷刷地转向了他们所在的方向! 刺耳的、混杂着电磁杂音的嘶吼,瞬间充斥了整个地下空间! 它们,被发现了! 地下广场内,死寂被瞬间打破! 无数幽绿的光点如同被惊动的蜂群,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中亮起,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刮擦声和电磁嘶吼,潮水般向着秦泽和江年涌来!数量远比之前在隧道中遭遇的要多得多,几乎填满了大半个广场! “操!”江年低骂一声,强压下因金属盒子异动和祭坛反应带来的心悸,残存的精神力毫不犹豫地爆发开来,不再是精细的干扰,而是化作一道混乱狂暴的冲击波,呈扇形向前横扫!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只畸变体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动作瞬间僵直,结构脆弱的直接散架,稍强一些的也被掀飞出去,砸入后方的同类中,引起一片混乱! 但更多的畸变体悍不畏死地填补了空缺,它们踩着同伴的残骸,挥舞着扭曲的肢体,疯狂扑来。 那单一的、充满毁灭**的精神波动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秦泽眼神冰冷如刀,身影已如鬼魅般切入敌群! 他不再追求一击毙命,而是在江年精神冲击制造的短暂混乱中,将速度发挥到极致,手中的金属片化作一道道致命的寒光,专门挑取畸变体关节连接处和能量线路薄弱点下手! 每一次闪动,都伴随着零件抛飞、火花四溅! 他的动作简洁、高效,没有任何多余花哨,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在疯狂的浪潮中硬生生撕开一道道缺口! 然而,畸变体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仿佛无穷无尽,从广场每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涌出。 江年的精神力冲击范围开始被迫收缩,频率也因快速消耗而降低。秦泽的活动空间被不断压缩,闪避越发惊险,偶尔有畸变体的利爪擦过他的防护服,留下深深的划痕。 “这样下去不行!会被耗死在这里!”江年喘着粗气,背靠着秦泽的后背,感受着对方肌肉的紧绷和透过链接传来的、同样在飞速消耗的体力与精神力。 他完好的右眼死死盯住广场中央那座仿佛在无声嘲笑着他们的黑色祭坛,“必须毁了那东西!它可能在控制这些怪物,或者……在召唤更多!” 秦泽格开一只畸变体的扑击,顺势拧断它的“脖子”,目光也锁定了祭坛。“掩护我。” 没有更多言语,江年猛地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 他不再进行范围冲击,而是将所剩不多的精神力高度压缩,如同凝聚成一根无形的、剧烈旋转的钻头,朝着祭坛的方向,猛地钻探过去! 他要强行突破畸变体的阻挡,为秦泽开辟一条通往祭坛的通道! 精神力钻头所过之处,畸变体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撕裂,金属和血肉的碎片四处飞溅!一条狭窄的、由毁灭铺就的通道短暂地出现在疯狂的潮水中! 就是现在! 第19章 19 秦泽动了!他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几乎是贴着地面,如同一道贴地飞行的影子,沿着那条由江年精神力强行开辟的、不断被周围畸变体重新填补的通道,向着祭坛电射而去! 江年半跪在地,脸色惨白如纸,鼻血汩汩流出,维持着那根精神力钻头对他来说是巨大的负担,但他死死咬着牙,右眼死死盯着秦泽的背影,将所有希望寄托于那个冰冷而强大的身影。 秦泽的身影在畸变体的缝隙中穿梭,险之又险地避开抓挠和扑击,距离祭坛越来越近! 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祭坛基座的瞬间! 异变再生! 祭坛中央,那些复杂能量回路的中心点,猛地亮起一道刺目的白光!一股远比屏障更加庞大、更加古老、更加冰冷的意识,如同沉眠的巨兽骤然苏醒,带着无上的威严和漠然,瞬间笼罩了整个广场! 所有的畸变体,在这一刻齐刷刷地停止了动作,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僵立在原地,连那令人烦躁的电磁嘶吼都消失了。广场内陷入一种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秦泽的脚步猛地顿住,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实质般的压力施加在身上,让他几乎无法动弹!他抬头,看向祭坛中央那团越来越亮的光芒。 江年更是如遭重击,那根精神力钻头瞬间崩碎,反噬之力让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精神图景剧烈震荡,几乎要再次失控!他骇然地看向祭坛,那股冰冷的意识让他灵魂都在战栗! 【警告!检测到极高权限意识体苏醒!能量等级无法估算!危险等级:最高!】K-73的警报声在秦泽脑中尖锐到了极致。 祭坛中央的光芒缓缓凝聚,一个模糊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戴着类似古代学者兜帽的人形轮廓浮现出来。它没有五官,但秦泽和江年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无情的“视线”落在了他们身上。 一个古老、滞涩、仿佛无数年未曾开口的声音,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漠然: “检测到未授权访问……携带‘原初样本’污染……识别……‘背叛者’印记……执行……清理协议。” 那古老而冰冷的声音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凿入秦泽和江年的意识!广场内所有畸变体幽绿的光点齐齐转向他们,如同等待最终指令的杀戮机器。 “清理协议……”江年半跪在地,擦掉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右眼死死盯着祭坛上那模糊的能量人形,脸上却扯出一个混合着痛苦与疯狂的笑,“去你妈的协议!” 他试图调动精神力反抗,但那古老意识带来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枷锁,将他残存的力量死死压制,连精神链接都变得滞涩不堪。祭坛中央的光芒越来越盛,一股毁灭性的能量正在迅速汇聚! 秦泽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身体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极其艰难。但他的眼神依旧冷静,如同冰封的湖面,倒映着祭坛上那团危险的光芒。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分析着那古老意识的话语——“携带‘原初样本’污染”、“‘背叛者’印记”…… 电光火石间,他猛地看向几乎无法动弹的江年,通过那变得微弱的精神链接,传递过去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共鸣!反向共鸣!用‘种子’!” 江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古老意识判定他们为“污染”和“背叛者”,依据是他们身上“种子”的气息和某种未知的“印记”。既然被视为异端,那就让这“异端”的力量,彻底爆发出来!用他们结合后所能引导的、最混乱最狂暴的“种子”之力,去冲击这古老而“有序”的系统! 但这无异于玩火**!在如此虚弱的状态下强行引动“种子”深层力量,江年很可能先于祭坛被彻底吞噬! 没有时间犹豫! 江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放弃了所有对抗威压的尝试,反而彻底放开了对自己精神图景的约束,甚至主动去勾连、去刺激那潜藏在意识深处、与“种子”同源的疯狂力量! “呃啊啊啊——!”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七窍中都渗出血丝,周身原本被压制的精神力瞬间变得狂暴而混乱,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郁、都要接近“种子”本源的、充满侵蚀与毁灭意味的能量波动,如同井喷般从他身上爆发开来! 与此同时,秦泽也将自身那冰冷庞大的精神力,不再用于防御或攻击,而是以一种近乎自我牺牲的方式,强行注入了江年那濒临崩溃的识海,不是安抚,而是作为燃料,作为催化剂,助长着那股疯狂的爆发! 这不是结合时的互补,而是将两种极端的力量强行融合、引爆! 轰!!! 一股无形但足以扭曲现实的能量风暴以两人为中心猛然扩散!空气中浮现出肉眼可见的波纹,地面厚厚的灰尘被瞬间清空,离得近的几只畸变体甚至直接被这股混乱风暴撕成了碎片! 祭坛上,那正在汇聚的毁灭性能量猛地一滞!那模糊的能量人形似乎“晃动”了一下,冰冷的“视线”中首次出现了类似“惊愕”的情绪波动!它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两个渺小的“污染体”竟然能爆发出如此接近“原初样本”本体的力量,而且这力量中还混杂着一种它无法理解、却隐隐感到威胁的“秩序”! “错误……力量层级……重新评估……”古老意识的声音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卡顿。 就是这瞬间的卡顿和评估! 秦泽动了!在那庞大威压因系统“困惑”而出现一丝微不足道松懈的刹那,他如同挣脱枷锁的猎豹,将全部力量灌注于双腿,身影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流光,不是冲向祭坛,而是冲向了广场边缘一处看似不起眼的、布满了粗大能量管道的墙壁! 他的目标,从来不是硬撼那古老的意识!在进入广场的瞬间,他的感知就捕捉到,整个广场的能量,包括那祭坛和屏障,都与墙壁上这些粗大的管道相连!这里才是整个能源系统的输送枢纽! 与其攻击坚固的中枢,不如切断它的能源! 金属片在他手中发出尖锐的嗡鸣,精神力高度凝聚于尖端,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刺向其中一根最为粗壮、能量波动最为剧烈的管道接口处! “阻止他!”古老意识似乎瞬间洞悉了他的意图,冰冷的命令再次响起! 周围僵立的畸变体再次动了起来,疯狂扑向秦泽! 但已经晚了! 嗤——! 金属片精准地撬开了管道接口的防护盖,露出了里面奔涌的、散发着刺目蓝光的能量流!秦泽甚至没有闪避身后袭来的利爪,而是将另一只手也按了上去,更加庞大的精神力如同高压水枪,顺着破口狠狠冲入了管道内部! 他不是要破坏,而是要用自身的力量,引发最彻底的——能量过载! 轰隆隆隆——!!! 比之前任何一次爆炸都要剧烈的轰鸣声从管道内部传来!整面墙壁瞬间被刺眼的蓝白色光芒覆盖!狂暴的能量如同脱缰的野马,顺着管道系统疯狂反噬! 祭坛上,那能量人形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光芒剧烈闪烁,变得极不稳定!笼罩整个广场的威压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寸寸碎裂! 那些冲向秦泽的畸变体,如同被切断了电源的玩偶,动作猛地僵住,眼中的幽绿光点噼啪闪烁着,迅速黯淡下去,成片成片地瘫倒在地,化作真正的废铁。 秦泽在爆炸发生的最后一刻,猛地向侧方扑出,但依旧被狂暴的能量余波掀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一个操作台上,一口鲜血喷出。 广场中央,祭坛的光芒急速黯淡,那模糊的能量人形在不甘的波动中彻底消散。 only 留下那座漆黑的金属结构,如同失去灵魂的躯壳。 整个地下空间,只剩下能量管道过载后不绝于耳的滋滋电流声,以及……江年如同破风箱般艰难的喘息声。 他瘫倒在原地,周身狂暴的能量已经平息,但代价是巨大的,他几乎成了一个血人,意识游离在彻底崩溃的边缘,只有一丝微弱的、与秦泽相连的精神链接,如同风中残烛般维系着。 秦泽挣扎着站起身,踉跄着走到江年身边,将他扶起。江年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看着秦泽同样染血的脸,想扯出个笑容,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赌赢了……”他用尽最后力气,在链接中传递出这几个微弱的意念,便彻底昏死过去。 秦泽低头看着他,染血的手指拂开他额前被血污粘住的头发,动作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 他抬起头,看向那座沉寂的祭坛,又望向广场四周更深邃的黑暗。 能源枢纽被破坏,只是暂时瘫痪了这里的防御。 第20章 20 地下广场内弥漫着能量过载后的焦糊味和血腥气。 秦泽半抱着昏迷的江年,靠在一台覆盖着发光真菌的操作台旁,快速处理着自己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的动作依旧稳定,但脸色比平时更显苍白,呼吸也带着不易察觉的沉重。强行引爆能量管道带来的反噬,远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江年的情况更糟。他呼吸微弱,体温高得吓人,即使在昏迷中,身体也因痛苦而微微痉挛。 秦泽能通过那微弱的精神链接感受到他识海内一片狼藉,如同被风暴彻底犁过,“种子”的污染失去了压制,正与他的意识进行着更深的纠缠。 【生命体征监测:江年,多处内脏出血,精神图景破碎度71%,污染浓度持续升高,需紧急医疗干预。宿主,您的肋骨出现骨裂,内脏亦有不同程度震伤。】K-73的汇报不带感情,却勾勒出严峻的现实。 "还死不了。” 秦泽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衬布料,用最后一点净水浸湿,擦拭着江年脸上的血污。 他的目光扫过死寂的广场,那些瘫倒的畸变体如同怪异的雕塑,中央的祭坛黯淡无光,只有墙壁上过载的管道还在偶尔迸溅出几缕电火花,映亮着这片巨大的地下废墟。 他们需要药物,需要安全的地方休整,需要弄清楚“原初样本”和“背叛者印记”的含义。但此刻,连移动都成了问题。 秦泽的视线最终落在广场边缘,那些散落的、覆盖着真菌的操作台和仪器残骸上。有些仪器虽然外壳破损,但内部结构似乎还算完整。 他小心地将江年安置在一个相对舒适的角落,自己强撑着站起身,开始在附近的废弃物中翻找。 他需要一个还能运作的信息终端,或者……任何与医疗相关的东西。 翻找了几个破损的控制台后,秦泽在一个半埋在地下的、类似档案柜的金属柜里,找到了一台被真菌包裹、但外壳相对完好的便携式终端。 终端侧面有一个与那金属盒子图案类似的接口。他尝试将盒子靠近,终端屏幕竟微弱地亮了一下,显示出极低的电量标志和一个要求输入权限的界面。 权限……秦泽看向昏迷的江年,又看向那个金属盒子。他拿起盒子,将其轻轻放在江年紧握的手心,然后握住江年的手,连同盒子一起,按在了终端的权限识别区。 他是在赌。赌江年身上那被判定为“污染”和“背叛者印记”的气息,在这种低权限访问下,反而可能成为钥匙。 终端屏幕闪烁了几下,权限验证的进度条艰难地向前爬动,最终,跳出了一个极其简陋、充斥着乱码和缺失字符的操作界面。 【低权限访客模式已激活。数据完整度:12%。】终端发出失真的语音提示。 秦泽快速浏览着可访问的有限信息。大部分是残缺的实验日志片段、能量监控记录,以及……一张极其模糊的、标注着“紧急医疗点”的内部结构图碎片。 位置,就在这个广场的另一端,需要穿过一条标为“废弃B-7通道”的路线。 他记下路线,关闭终端,节省电量。然后,他回到江年身边,将他背在自己背上,用撕开的布料简单固定。 江年滚烫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微弱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 每一步都牵动着肋骨的剧痛和内伤的灼烧感,但秦泽的步伐没有丝毫摇晃。他背着江年,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一步步走向广场另一端那个黑暗的通道入口。 “废弃B-7通道”比之前的隧道更加狭窄破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某种化学试剂泄漏后的刺鼻气味。地面湿滑,布满了黏腻的苔藓和不明粘液。秦泽的精神力消耗殆尽,只能依靠战术目镜的微光和残存的体力,谨慎前行。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黑暗和寂静吞噬着时间和方向感。只有背上之人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和心跳,提醒着秦泽不能停下。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光亮——不是真菌的幽蓝冷光,而是某种稳定电源发出的、带着暖意的白光。 通道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印有红色十字标识的合金门。门缝里透出的,正是那温暖的白光,还夹杂着一丝消毒水的味道。 秦泽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那扇沉重的门。 门后是一个不大的房间,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型的应急医疗站。虽然也落满了灰尘,但设备相对完好。 靠墙摆放着几张简易医疗床,旁边立着几个闪烁着待机指示灯的老旧医疗仪器,房间一角还有一个储存药品的低温柜。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空气循环系统似乎还在低功率运转,提供了相对洁净的空气。 秦泽将江年小心地放在最近的一张医疗床上,立刻开始检查那些仪器。 幸运的是,一台多功能生命维持仪在接通备用能源后成功启动。他快速将探测电极连接到江年身上,屏幕上立刻跳出一连串令人心惊肉跳的红色数据。 【生命体征微弱,多处内出血,神经毒素含量超标,基因崩溃进程加速……建议立即执行全身净化及细胞修复……】仪器的合成音冰冷地报出诊断结果。 秦泽没有丝毫犹豫,按照仪器的提示,将江年放入连接着仪器的透明医疗舱中。 淡绿色的修复液缓缓注入,将江年浸泡其中。仪器发出低沉的运行声,开始工作。 看着医疗舱内江年苍白的脸和微微蹙起的眉头,秦泽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了一丝。 他靠在医疗舱旁,缓缓滑坐在地上,肋骨的剧痛和透支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从医疗站的急救箱里找出镇痛剂和骨骼粘合剂,自行处理伤势。过程简单粗暴,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处理完伤口,他拿起那个便携式终端,连接上医疗站的电源,开始尝试破解和修复里面那些残缺的数据。这是他们目前了解“垂暮之城”和“创始基金会”唯一的线索。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医疗仪器的运行声是这死寂空间里唯一的节奏。 秦泽的目光偶尔会从终端屏幕移向医疗舱,看着修复液中江年逐渐平稳的呼吸和微微恢复血色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终端屏幕忽然闪烁了一下,一段相对完整的、标注着“最高密级 - 方舟协议 - 附录7”的文字档案,在乱码中浮现出来。 秦泽的目光瞬间凝固在屏幕上。 【……‘原初样本’(代号:潘多拉)并非外来之物,实为远古地球生命意识聚合体之残骸,其本质为无序与进化之混沌……‘创始基金会’初期研究目标为引导利用其力量,重塑世界……然,‘种子’具有强烈同化与扭曲特性,所有接触者皆出现不可逆精神畸变……】 【……‘背叛者’(权限识别码:Prometheus-07)携关键研究数据叛逃,并试图引爆‘方舟’核心,终止项目,未果……其精神印记已被标记,所有‘种子’衍生体及关联设施将自动识别并清除……】 【警告:‘方舟’核心(‘垂暮之城’深处)仍处于低功率运行状态,持续吸收地脉能量,试图完成未竟之‘净化’……若核心被激活,全球范围内‘种子’关联生命体将面临……强制归一……】 档案到此中断。 秦泽缓缓抬起头,看向医疗舱中沉睡的江年,眼神深处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潘多拉……Prometheus-07……强制归一……” 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 他们不仅闯入了一个古老的禁区,更可能,唤醒了一个足以毁灭整个废土现有秩序的巨大危机。而江年,这个与“种子”深度绑定的“疯子”,似乎正是这场风暴的核心。 医疗舱内,江年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医疗舱内,淡绿色的修复液微微荡漾,江年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紧蹙的眉头也略微舒展。 秦泽靠坐在舱旁,闭目调息,肋骨的剧痛在强效镇痛剂作用下变得麻木,但精神上的疲惫如同附骨之疽。 终端屏幕停在那段令人窒息的“方舟协议”附录上,冰冷的文字在脑海中反复回响。 “潘多拉……Prometheus-07……强制归一……” 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认知上。 废土的混乱,哨兵向导的存在,“种子”的疯狂低语……其背后竟牵连着如此古老而庞大的阴谋。 而江年,这个被他强行绑定、时而疯狂时而脆弱的向导,竟是这场可能席卷整个世界的风暴眼。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医疗舱内那张安静下来的面孔上。 此刻的江年收敛了所有爪牙,显得异常无害,甚至有些……脆弱。 但秦泽知道,这平静之下,是足以焚毁一切的疯狂火焰,以及一个被标记为“背叛者”的、扑朔迷离的过去。 [垂耳兔头][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