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风月》 第1章 我怀孕了 2028年。 四月。 窗台上,槐米开出茭白小花。 “姒宝,后天产检我来接你。你说你也是,肚子都显怀了,傅烬深死哪去了?” 姜姒将手机贴在耳边,慢条斯理地倒了杯水,语气平淡:“我没告诉他。” 电话那头在咆哮:“什么?你没告诉他?!姒、姒宝,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吗?” “是他的。” “你也真憋得住!”程霜暗松一口气,“傅家这些老古板盼这个孩子盼了三年了,他们要是知道你在川江一个人挺着大肚子没人照顾,不得打断傅烬深的狗腿。” “你小看他了。” 傅烬深身为傅氏一族长孙,傅家这些老古板话再碎,也比不过他在傅宅的话语权。 这个傅家,没人敢动傅烬深。 包括,在外被称作傅太太的她。 ——此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微响 姜姒刚放下玻璃杯,玄关的灯“啪”地灭了。黑暗中,行李箱撞在门口的鞋柜上,发出一声闷响。 下一秒,灯光骤亮。 男人高大的身影已经贴在她的背后,手指勾住她的睡袍猛地一扯,布料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低头咬住她的耳垂,呼吸灼热,嗓音低哑带笑—— “姜姒,想我没?” “没想。” 她掌心抵住他胸口,微微用力向后仰,试图拉开一段距离。可他却纹丝不动,反而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得更近,“几个月不见,野了。” 他将她压在落地镜上,吻过她的锁骨,指尖寸寸往下,姜姒无处可躲。 她停留在裙摆边缘的手犹豫片刻后,还是乖觉地分开双腿,“傅烬深,你轻点。” 姜姒和傅烬深的一纸婚约,还是当年两位老太爷在时定下的。 家族联姻,都讲究个门当户对。 要不是傅烬深旧约重提,落败的姜家又怎么能攀上傅家这个高枝? 傅烬深,她惹不起。 他身后的傅家,她更惹不起。 “怎么?最近姜医生的医馆很忙吗?” 傅烬深的气息变得急促不匀,放在她腰际的手不安分地上下游走。正当他扯下领带,想要轻车熟路地深入时,姜姒忽然开口道:“我怀孕了。” 他身子一僵。 ——怀孕 “几个月了?”他轻手轻脚地从她身上下来,将挂在玄关上的西装披在她身上,还贴心地掖好了衣领。 “四个月了。” “四个月?”他喉结一滚,溢出轻笑,手中的打火机呲啦一声拉出一条狭长的火光,“肚子都四个月大了,还敢和我同房?” 姜姒抢过夹在他指尖的细支烟,把它扔进了水池里,“他很健康,不像你,当书店老板还总抽烟。” 话虽呛人,但语调平淡疏离。 傅烬深仿佛乐在其中,将头埋进她的脖颈深处,贪婪地吮吸着她身上刚洗过澡的香精味。 沉寂许久,却听他叹道:“我戒。” “好。” 她回。 结婚三年,这是她与傅烬深的第一个孩子。 上个礼拜去医院检查,闺蜜程霜问她,是不是傅家人催得紧,所以在傅烬深去出差前拼命造娃? 拼命造娃—— 姜姒还真没想到这层。 本约好形婚,逢场作戏应付一下双方宗族。谁知婚后拨云撩雨,没人守约,也从没做过安全措施,这个孩子似乎比预计来得要更晚些。 晚到姜姒甚至有些分不清,他两能纠葛这么久,是动了妄念,还是因为其他…… “这两天我会有点忙,你去产检让程霜陪你去,老宅要是有人找你,你别管,让他们打电话给我,我会去处理的。”他贴在姜姒的耳边说。 与往常不同,这次他出差回来,一身西装革履,头上抹了发胶,烟盒明明才刚打开,身上却有股难闻的烟味。 直觉告诉她,这次出差,不是因为书店,是为了傅家。 姜姒斜了他一眼,一把将他推开,“失联三个月,你就不怕这个孩子不姓傅?” 她和他之间,说好听点,是夫妻关系,说难听点,就是有名有实的床伴。 在这段关系中,他贪恋她的身体,甚至沉沦无度。 就连聊天的对话窗口上,每一条都是狭义上的秽语: [FSY:做吗?] [JS:做。] ——隔天 [JS:今晚呢?] [FSY:“做] 他目标明确,她也如是。 对她来说,维持这段婚姻关系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做。 可现在,她怀孕了。 不是不联系他,是没了联系的必要。 那、他呢—— “失联三个月?”傅烬深十分配合地掏出手机,故作姿态地翻了几下,骨节分明的手推了推眼镜,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小骗子,我看你记得挺清楚的,还说没想我。” 她的睫毛一颤。 ——该死 被拿捏了。 她不动声色地偏过头避开,“没想。” “真没想?”他唇角一弯,打横将她抱起,径直往卧室走。 柔软的床垫一下子就软塌塌的陷了下去,姜姒被他压在身下,指尖末梢是他滚热的汗水,还不忘将话反击回去:“傅烬深,肚子都四个月大了,你还敢和我同房?” “我轻点,”他稳住她的唇瓣,手伸进睡袍内肆意探索,“谨遵医嘱。” “……” 这夜,似乎比刻在钟摆上的时刻还要漫长。 姜姒被他锁在臂弯中,耳边是他沉稳的呼吸声。 这三年来,傅烬深似乎越来越忙,忙到脚不沾地。 在订婚宴上,那个满是儒生气的书店老板,仿佛被另外一种人格所占有,尖头皮鞋,西装西裤,唯一不变的,恐怕只有他那副斯文败类的金框眼镜。 “傅烬深,你哪天要是厌倦我,我求你了,你放我走,好吗?”她往他怀里拱了拱,意识渐渐模糊…… 在这个两百平的小家,姜姒的行李只占了其中一角。 姜家和傅家的身世差距,注定他与她之间的天平失衡,她早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 —— 天微亮。 姜姒扶腰起来喝水,发现身旁的人已经不在,她摸了摸身旁的被子,已经凉了,看来他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呜呜呜。 手机震动。 [FSY:今晚八点立华饭店的顶层见。] ——FSY 傅烬深?! 这十二个字在这一堆秽语中,格外惹眼。 刚才朦胧的睡意冲刷得一干二净,姜姒僵硬的手指在键盘漫无目的地敲了删,删了又敲,最后谨慎地回: [JS:好。] “立华饭店?那鬼地方贵得要死,听说,站在顶层能将川江的大佛寺尽收眼底。姒宝,我是真没想到,他这人这么抽……他难道不知道你不信佛吗?这和给猪八戒送桃子有什么区别?” 电话那头的程霜笑声如银铃。 “程霜,我劝你下次见到他少说话,免得得罪他。” 傅烬深总叫她小野猫,除了她上床的时候总爱挠人,还有就是她说话总呛人。 他两聚少离多,说的话那都叫私房话。 可程霜这个嘴没个把门的,万一哪天耍宝耍到正主头上,被傅烬深听到了,小心眼起来,稍微动动手指,够她忙一阵的了。 “姒宝,你见我什么时候能和你家那位说话超过十句?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性格还这么古怪,早知道就应该挖了你这双眼,免得你为色所迷,甘心做他的笼中雀。” “笼中雀?” 她一没离职二不用报备三没有花他钱,怎么就成笼中雀了? 程霜咳了咳,暗示道:“夜色酒吧的男模都换了好几批了,你都多久没陪我去了?” “霜霜。” “嗯?” “你也觉得傅烬深长得很标志?” “……”电话那头哀怨道:“拜托,这是重点吗?” 姜姒挑了一副珍珠耳环,将头发挽在一边,看似在用镜子找准耳洞的位置,其实心早就不知道野哪儿去了。 ——这不是重点吗? 当年的傅烬深第一次站在她面前,就像一朵干净的栀子花,青枝垂雪,能镇住夏日的浮躁。 后来,他接管了傅家的部分产业,商务酒局忙到飞起,暗色系的衣服将他本就纤瘦高挑的身材衬得矜贵老练。 他很瘦,鼻梁细高,嘴唇挺薄,骨节分明的手指,就算是喝咖啡她都会忍不住看两眼,解开第三颗纽扣,还能他隐隐的薄肌…… 这不比夜色酒吧的那几只基因突变的死麻雀好看…… 挂了程霜的电话,姜姒照常去医馆坐诊,快到约定时间,才开车去立华饭店。 “请问,是姜姒姜小姐吗?” 她还没开口问,坐在前台的小姑娘将梯控握在手中,主动给她开了闸门。 “对,”姜姒往后退了两步,将拎在手中的包链挂在右肩时,发现掌心沁了一层汗,“我丈夫给我发消息,说预定了顶层的位置。” 结婚三年,这是傅烬深第一次非正式场合,提出在外吃饭。 他们之间,好像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越来越像寻常的夫妻。一起睡觉、各自工作,还有,一起吃饭。 “八点正式进餐。”小姑娘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抬眼时露出标准的微笑,“站在露台上能俯瞰川江的大佛寺,姜小姐如果感兴趣可以去试试。” “好。” 她敷衍地点了点头,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手指在聊天框上敲了删,删了又敲: [JS:我已经到了。] 删—— [JS:你到了吗?] 又删—— [JS:你到哪儿了?] 再删—— “还有十分钟,到了八点我再问吧。” 她把手机一丢,轻叹了口气:哎,没出息。 四月,春花尽散,虽退了寒潮,但凉风不减。 姜姒从包里抽出小毛衣披上,不远处有亮光闪烁,她心血来潮朝露台走去。 露台上视野极好,大佛寺浸在暖黄色的灯光中,铜铃明明在山下,她却能隐约听到轻响。 鬼使神差间,姜姒双手合十:“去你的世界和平。” 话音未落,背后一股无形力道推了她一把。她身体失去平衡,撞断栏杆从三十层高楼直坠而下。 “砰——” 身体砸地的瞬间,五脏六腑仿佛移位,鲜血大口大口从嘴里涌出。视线渐渐模糊,姜姒看到他慌张跑来的身影,想开口,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是谁? ——到底……是谁杀她? …… …… 第2章 是他,傅烬深 2025年。 夜色酒吧。 “姒宝,我这次充了三万,老板跟我保证,这次送过来的都是极品。你别醉,你千万别醉,你要是醉了,我这三万块钱白充了!” “姒——宝——” ——砰 有人从程霜身后匆匆经过,不慎一肘撞击,手中的三万块金卡掉进了送的酒里。 刚抱着姜姒的胳膊死不撒手,一个劲撒娇的她,这会儿和炸了毛的斗鸡一样,拍了拍吧台,叉腰咒骂道:“哪个混蛋,把老娘的金卡喂了酒!” “程小霜,你吵死了。” 姜姒极不情愿地用手捂住耳朵,呼出一缕酒气,右手支起胀痛的脑袋,吊着眉眼看着她。 该死! 怎么又是夜色酒吧。 见到姜姒酒醒了大半,程霜拽着她的手就往包厢里走:“酒吧不吵哪里吵?姒宝,这次的男模身材真的巨好,骨骼精奇,是万里挑一的练武奇才,一定符合你这个中医的审美。” “怎么,现在经济这么不景气,和尚下海了?”她搭腔。 “你再加三万,别说和尚下海,海后都能从良。” “抱歉,有这钱我还不如买点诊疗设备。” 姜姒白了她一眼,转身要走,却被程霜一把又拉了回来。 “砰——” 包厢门应声而开,她一脚踢得大门摇摇欲坠,眼前齐刷刷地站了一排一米八的大高个,露出标准的微笑唇,朝她们在的方向比了个心。 “姒宝,怎么样怎么样?”程霜激动地撞了撞姜姒的胳膊。 “丑,”姜姒面无表情地回,“还不如傅烬深有料。” 程霜闻到了一股八卦的味道,好奇地伸长脖子问:“姒宝,傅烬深是谁?” “我老公。” 她回答得尤其干脆。 “老公?!”程霜小眼一眯,抱住她的胳膊咿咿呀呀地乱叫唤,“姒宝,你什么时候有的老公,怎么不告诉我?你结婚谁陪我玩呀!” “结婚证都领三年了,孩子都四个月了,你不知道我老公是谁?程小霜,你的心呢?被狗吃了?” 姜姒拨开这堆大高个,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这个点,她难道不应该在立华饭店和傅烬深吃晚饭吗?怎么被程霜拐到夜色酒吧喝酒了…… 怀孕四个月喝酒,这对胎儿的发育不好。 可现在,喝已经喝了,一切都已经晚了。 程霜见她神色不对,给领头的大高个使了个眼色过去,将酒吧里的人清干净后,给姜姒递了个杯水过去。 “是是是,你二十六岁,领证三年,孩子四个月了。算起来,再过两年,你可以再次响应国家的号召,在三十岁之前实现儿女双全。” “程小霜,你数学酒吧老板教的吧,我和傅烬深都领证三年了,满打满算也有二十九了。” “完了完了,”程霜笑容一凝,这下彻底慌了,“这喝个酒,喝出神经病了,我记得你酒量没这么差,就喝了一杯,怎么净说胡话。” “胡话?”姜姒挺直腰杆,神情突然变得严肃,“我现在脑子很清醒,没有说胡话。” 程霜这会儿和逗狗一样逗她:“那你说说,现在几几年?” “2028年。” “错了。” “嗯?” “现在是2025年3月。” ——2025年3月 姜姒猛地起身。 2025年3月,她刚满二十六岁,继承了爷爷的中医医馆,成了医馆内最年轻的医生,离傅烬深来姜家下聘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至于2028年的姜姒,在立华饭店没有等到晚到傅烬深,却被人用这么低级的手段落了个一尸两命。 ——好在 她重生了。 回到三年前。 “傅烬深,现在你的嫌疑最大。” 抬眼,水晶灯折射的光照进姜姒眼底,浮出一层冰凉的狠意。 呜呜呜。 手机震动。 她极其不耐烦地捞过手机,冷冰冰地说:“谁?” “姜姜,我是沈一白,我有个朋友腿部骨折,和你家老爷子商量了下,决定采取中西医结合治疗。老爷子说中医馆已经交到了你手上,让我直接来找你,你现在有时间过来一趟吗?报酬可观。” “好,你把定位发给我,我现在就过来。” 姜姒火速挂断电话,和程霜打了个招呼,就搭车离开。 沈一白这一单,是她继承中医医馆后,接手的第一个病例。 手术很成功,术后治疗也十分顺利,而且,报酬如沈一白所说,十分可观。 “他的腿骨是被人打断的,之后会有很长的恢复期,我建议出院后在附近租一个小公寓,以便随时复诊,这样能避免不必要的并发症。” 来找她咨询术后治疗的张正,冷静到还抱着电脑在汇报工作,接过姜姒手中的诊断报告,也只轻点了点头,掏出手中的银行卡问:“去哪儿交费?” “出门右拐下楼,去大厅缴费。”姜姒抬头瞄了他一眼。 不愧是沈一白的朋友,工作起来和他一个死样。 “好,”他将诊断报告摞在电脑上,出门时刮了一眼科室,没走几步又折返回来。 “医生,你一会有时间吗?我老板在赶往医院的路上,他的胃病一直拖着不肯看,你一会儿方便的话,能不能抽空帮他看看,诊金好说。” “所以,在手术室的那个和你老板……” “是他的亲弟弟。” 姜姒听后,身子微微后仰,怪不得忙成这样,原来是苦命的打工仔,“手术没结束,我不会离开科室。” “好,谢谢医生。” —— 在医院,轮班熬夜都是难免的,但像姜姒这种半夜在酒吧蹦迪蹦一半,被叫到医院再熬一个通宵,要是被老爷子知道了,肯定要骂她“不思进取”。 诊室门被轻叩两下。 “进。”姜姒头也不抬地推出脉枕。指尖刚搭上腕脉眉头皱成八字——这胃病还挺严重的,“戒烟酒、戒晚睡,规律饮食,不然再过两年,保险都不收你。” 她利落地开好药单递过去,目光却被他手腕上一道扭曲的淤青锁住。 “别动。” 不等他反应,姜姒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指尖精准地摸到错位的骨节。“咔嗒”一声轻响,男人闷哼还未出口,她已经甩了张膏药过去:“三天别碰水。” “知道。” 低沉的嗓音引得她心头一震。 这声音…… 她猛地抬头,撞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傅烬深 怎么是他? “那小子总犯浑,我打算等他出院后送他去国外进修,在附近租公寓的事,暂时不考虑。” 他咬开膏药的包装,“刺啦”一声撕开。双眼直勾勾盯着她,指尖慢条斯理地将药贴按在腕骨,力道重得像是要烙进她眼底。 “随你。”姜姒直截了当地拒绝,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笔,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别怪我没提醒你,他的那条腿现在和你胃一样,再复发一次,保险都不收你——们——” “怎么,中医院是和保险公司有合作吗?” “没有。” “没想到姜医生对保险范畴还挺了解的嘛!” 他这是在背刺她?! “略有耳闻。”手中的笔不经意间滑落在病历记录上,她拉近转椅对上他的目光,“毕竟,总有一些人自信心过盛,不知天高地厚。” 姜姒一直以为,在订婚宴上,是她和傅烬深第一次见面。 他济济彬彬地站在老爷子身边,端起酒杯朝她走来,邀请她跳开场的第一支舞,是因为早就将姜家,包括她姜姒的底细查了个底朝天。 却没想到,早在这之前,他们就已经见过。 她是他的医生。 而他,是她的病人。 “怪不得这位小少爷做事这么不计后果,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姜姒眼眸一沉,笔尖轻点了点病历本上的“傅一珩”三个字,手上不由自主地加重了些许力道。 傅一珩,她行医以来,作死赛道第一人。 康复训练一结束,就被送去国外疗养。听沈一白说,不到三个月,这位小少爷作死去开赛车,意外发生车祸,腿骨被车轮碾得粉碎,要是再晚半个小时,就该截肢了。 姜姒劝他在附近租个小公寓,不是为了他方便复诊,而是为了阻止他出国。 傅一珩手术结束,姜姒和沈一白沟通了下术后方案后,回到姜家已经到午饭时间。 把包挂在玄关,还没来得及倒杯水喝,就听见陈霜坐在餐桌上朝她招了招手:“到底是什么事能让我们的姜大医生忙到现在?” “傅家两兄弟,老的腕骨错位,小的手术刚结束,接下长达三个月的康复训练。” 上一世,姜姒和傅一珩接触不深。确切来说,她和傅烬深长达三年的婚姻,这位小少爷都躺在医院养伤,从国内的病房躺到了国外医疗中心。 至于傅烬深,西装笔挺,皮鞋锃亮地出现在她面前,身上还有股淡淡的烟草味。 可明明现在的他,明面上只挂了个书店老板的闲职,还没有正式接手傅家…… 他到底瞒了她多少? “傅家?和你订婚的那个傅家?”程霜大惊小怪地捂住嘴巴,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帅吗?” 姜姒白了她一眼。 花痴—— “沈一白现在是傅一珩的医生,你可以问问他,傅家两兄弟,谁更帅?” “沈一白这块82年的钢筋木头,满脑子只有科学研究。”程霜夹了一块茄子给她,“对了,沈尧川回国了,他现在已经是业内有名的插画师,听说这两天到处在打听你的消息。” “沈尧川?那个死病娇?” “对,上学时天天往你家寄画的那小子。”她啧了下,“都过去几年了,对你还没死心呢!” 姜姒默不作声地转动手中的杯子,“你想办法告诉他,沈一白医院的地址。” 程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他找你,又不找沈一白。”顿了一会儿,恍然大悟状,“我说你怎么提起沈一白,你昨晚不会又在他医院当他副手吧?” 姜姒不作声。 程霜反倒来劲了,“我靠我靠,你不会想借沈尧川解除和傅家的婚约吧?” “不是解除,”她纠正,“是把主动权抢过来。” 上一世,傅烬深单方面敲定了婚约,根本没有给姜家任何反驳的机会。她在他身边三年,就像被她圈养的宠物一样,没有任何话语权,甚至存在随时被丢弃的风险。 在川江,别说一个沈尧川,只要他想,傅家和姜家的婚约就是板上钉钉的铁律。 姜姒想查凶手,肯定得从傅烬深查起。既然躲不过,那就正面刚。 他这样的极品,到底是狼还是狗,调教过了才知道…… 第3章 三人修罗场 程霜平时虽然不着调,但效率是真高。 第二天,姜姒就在医院的科室门口见到了手捧向日葵,笑得尤其灿烂的沈尧川。 “阿姒。” 他站在走廊上,正午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格外耀眼。 这些年,姜姒其实听过他不少消息,什么巡回展出,评上什么新锐画手,少年十年磨一剑,终让幽暗角落开出了向阳小花。 “好久不见,沈尧川。”她双手插兜,朝他走去。 身后,传来一阵皮鞋敲打地板的声音。 有人单手插兜快步走过,经过她时,肩膀不轻不重地撞了她一下,却连眼风都没有扫过来。金属打火机在他指尖翻飞,开合间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姜姒接过沈尧川手中的向日葵,花上还夹了张小型的人像插画。 “医生。” 那人突然停住脚步,偏过头。打火机盖“啪”地扣上,那截冷白手腕递到她眼前,昨天贴的膏药边角已经翘起。 “手疼。” 三个字被他咬得又低又缓,目光却落在她怀里那捧向日葵上。 姜姒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腾出手替他抚平卷起的膏药边:“如果觉得中医药效慢,你可以试试西医。” “可我只想要你。”他的嗓音低沉得要命。 姜姒错愕抬眸,再次对上他漆黑的双眸。 上一世,和他的日日夜夜,他就和开屏的孔雀一样,这样的骚话张口就来。 傅宅的老人私下总打趣说,他在她身边知道收敛了。 或许,她早该明白,有傅家长子身份的他,何来的收敛? “一副膏药而已。”沈尧川抵住他倾身过来的胸膛,拽住姜姒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现在是午休时间,你再动手动脚我告你骚扰。” “告我骚扰?就你?”他冷嗤道。 两人针锋相对,谁也没有退让。 “够了!”姜姒厉声打断,瞪了一眼傅烬深高举的手腕,不痛不痒地说了句:“疼不死,就忍着。傅一珩家属。” 她拽过沈尧川的手腕转身就走,看似满脸怒气,唇角却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傅烬深 游戏倒计时开始,欢迎入局。 “老板,小傅总这会正找你呢,说是要和你讨论下红外传感器的智能赛车的设计与实现。” 张正悄无声息地站在傅烬深的身后,手上还提着两盒刚买的饭盒。 “张正,去查下,沈一白和沈尧川是什么关系?”傅烬深沉冷开口。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冷笑了下:竟然有人能从他手上抢人,还真是少见。 “好。” “还有,去国外的护照办好了吗?” “都已经安排好了。” “很好。”傅烬深将打火机揣进口袋里,转身时拍了拍他的肩,轻飘飘地说了句,“这次先不出国,在医院附近租个小公寓,一珩出院后让他搬去公寓住。” “好,”张正埋头应下,“医院附近的公寓……” 等下—— 这次先不出国了是什么意思? “老板,临时取消可能会涉及一部分违约金,和您再确认下,确定不出国了是吗?”张正抱一电脑,哭唧唧地追了上去。 打工人打工魂,老板一句话,助理跑断腿,张正就差把命苦两个字挂脸上…… 听到消息后的傅一珩,上一秒在病床上正嚎得厉害,下一秒猛地弹坐起来:“不用去国外了?”输液管在空中晃出残影。 窗边逆光的身影掐灭烟说:“替我办件事。” “只要不让我去国外,一切好说。” “办砸了。”烟头碾进盆栽,“卡没收,你滚去国外,给你订终身套餐。” “……” —— 食堂这个点已经不放饭了,姜姒干脆点了两份外卖送到休息室,和沈尧川一起吃。 “姜姒,两点查房。” 沈一白经过时对她晃了晃病例夹,白大褂擦过沈尧川椅背时,带起了一阵消毒水味的风。 沈尧川不动声色地扇了扇鼻尖的空气,给姜姒倒了杯水说:“你当初不是想当同声翻译吗,怎么突然转学中医了?” “还不是我老爷子怕后继无人,闹得我头疼,连夜改的志愿,转学的中医。”姜姒开玩笑说。 她和沈尧川读的是同一所高中。 一个是正儿八经校方培养的艺术苗子,一个是插科打诨且没什么天分的吊车尾选手。 高三那年,沈尧川的母亲意外离世。 葬礼上,老爷子用拐杖轻轻推了推她:“去叫那孩子下来。” 姜姒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上去,在昏暗的角落,找到了沈尧川。 他蜷坐在旧书箱旁,指节攥得发白,绷钉了的油画布上都是娇弱堪折的玫瑰。 “以后……还是画向日葵吧。”她有感而发。 说实话,姜姒并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也不会说一些能哄人的俏皮话,老爷子让她上楼去劝沈尧川,大概是因为她从小丧母,面对同龄人能优先调动对方的情绪。 提出画向日葵,是因为相比娇弱的玫瑰而言,它根茎粗,好养护,是什么积极向上的花。 她不太会安慰人,所以根本没想过用晓之以理的法子。只不过后来,沈尧川真和她走了…… “沈尧川。”姜姒捏着向日葵上人像插画的手指突然僵住,眉头一点点拧紧:“我收到的向日葵不会都是你送的吧?” 毕业后,沈尧川出国进修,她在川江上大学工作。 这几年,每次过节陆陆续续收到不少向日葵花束,科室内的花瓶中从没有缺过花。 每次送来的花束上,都会夹一张特殊的小卡,小卡都是打印的,唯一不同的,是以插画的形式。 姜姒一直以为是哪个病人送的花,送了一年,觉得不好意思,只好年年都送。 直到看到手上这张小卡,联想到这几年收到的花,这分明就出自同一人手笔。 “是我送的。”他说得稀松平常,筷子稳稳地夹住了一块排骨,放进了她的碗里,“老同学,这次没打招呼就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下次有时间我请你出去吃顿好的。” “下次?怎么,这次回国不打算走了?” “不走了,回来报效祖国。” “报效祖国?沈大画师在国外混得风生水起,就不怕在国内无人问津会有落差感?” “姜医生放心,国内大奖,我志在必得。” 沈尧川说这话时,姜姒刚把碗里的花椒挑出,抬头,目光直直地撞进他的眼底。 有一瞬,她觉得他不是在说国内的大奖,而是在说她。 “那就祝沈大画师得偿所愿。”她举杯道。 他勾起唇角,玻璃杯轻碰发出清脆声响:“同祝——” “砰——” 突兀地响起一阵破门声。 “姒宝,快救救我,哪个天杀的在马路牙子上放了一块香蕉皮,老娘的尾椎骨都快要断了……” 门敞开,三人六目,面面相觑。 姜姒最先回神,放下玻璃杯去扶踉跄的程霜:“你怎么摔成这样?” “都说踩到了香蕉皮。”程霜从牙缝中挤出八个字,一脸皮笑肉不笑地。 姜姒冷冷地睥了她一眼,“你不是自称火眼晶晶吗?” “在外人面前就不要下我面子了,”程霜做作地把碎发别在耳后,迅速取下挂在脖子上的链条包,手搭在姜姒的肩上,一瘸一拐往休息室里走,经过沈尧川时还不忘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呀,老同学。” “你好。”沈尧川拘谨地点了点头。 程霜被他这一句“你好”,噎得语塞,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很明显,他满心满眼的姜姒,早就把她这个同班同学忘得干净。 “程霜。” 姜姒突然叫她。 她心不在焉:“嗯?” 只听见“咔”的一声闷响,她反应过来时骨头已经正位,姜姒坐在水池旁慢条斯理地洗手,“晚点我送你去针灸,有条件弄个轮椅坐坐,没条件左腿受累两天。” “姒宝,你——”程霜气到胸痛,但很快妥协,“晚上你送我回去。” “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把沈尧川晾在一旁。 程霜向来是个不会让话掉在地上的主儿,看到桌上留了名的卡片,忍不住打趣道:“老同学,我听说你这两年在国外办画展,工作这么忙应该没时间谈恋爱吧?” “嗯,是挺忙的,”沈尧川捏紧了手中的玻璃杯,余光从姜姒身上掠过,“姜医生工作这么忙,应该也没有时间谈恋爱吧?” 还没等她开口,程霜识趣地将话茬接了过来:“这几年追我们姒宝的可不少,要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没有,只可惜,我们姒宝一心都扑在工作上,根本没时间谈恋爱。” “没时间谈恋爱,还是不想谈?”他一针见血。 这话可把程霜问到了。 这几年,姜家没落了,大小家产变卖了不少。 为了守住医馆,姜姒拼命评职称,为医馆的营生奔波,明明是一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大小姐,如今也成了充满铜臭味的商人。 程霜有的时候看到满脸疲惫的她,还挺害怕的,怕有一天,她会为了姜家把自己明码标价给卖了。 “沈大画师,”姜姒开口打断,“你一会儿有别的事情吗?” 沈尧川抬手看了一眼表:“三点半有个会,三点我得准时离开。” “一会儿我要去查房,能麻烦你照看一下程霜吗?我三点过来认领她。” “好。” 沈尧川点头答应。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单方面决定了程霜的去留。 程霜不明所以地朝姜姒摊了摊手,正想开口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呜呜震动了一下。 她打开手机,跳出一条新的消息: [JS:听我安排。] 她意味深长地比了个“OK”的手势。 还说什么把主动权抢过来?! 借口。 都tm是借口。 第4章 敌军已达战场 下午两点,两道白大褂身影准时出现在病房门口。 姜姒低头跟在沈一白身后,抬头正撞上傅烬深那对冷眸——他斜倚在窗边打电话,似乎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眉头拧成一个“八”字。 “今天感觉怎么样?”沈一白手中的检查报告翻得哗哗作响。 说实话,这方面姜姒不得不佩服他。成天打着“医德高尚”的旗号,无差别收割有钱人的韭菜。 “还行,就是昨晚上麻药劲一过,疼得睡不着。”说到这,傅一珩忍不住偷瞄了姜姒一眼。 “这是正常现象。”沈一白仔细检查了下骨折处的愈合情况,指尖轻轻按压石膏边缘,“恢复得还不错,但还是要注意饮食宜忌。” “沈医生放心,我一定谨遵医嘱。只要不出国,让我干什么都行。” “其实国外的医疗器械未必比国内的先进,这点我和姜医生私下商量过,我们一致认为在国内治疗更为稳妥,毕竟知根知底。”沈一白含笑望向姜姒,“你说呢,姜医生?” 姜姒白了他一眼:沈一白,消息还挺灵通。 他小鸡啄米地点了点头:彼此彼此。 “对,我和沈医生的见解不谋而合。”姜姒附和了句。 她现在特别觉得自己像捧哏的,为了碎银几两,配合沈一白在这说合拉拢。 “姜医生,”傅烬深很快挂了电话,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速敲打,而后试探性转了转手腕,说,“下午有时间吗?我手上的伤要复诊。” 姜姒一眼看穿,“没空,不一定有时间,也不是很想给你看病,你可以找沈医生。” 傅烬深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沈医生有空吗?” 两束目光聚焦在沈一白身上。 他被盯得喉结一紧。 他到底该有空,还是不该有空——呢?! “还没查完房,我先过去。”沈一白不动声色地合上检查报告,迈大步走开,还不忘把门捎上。 “既然沈医生没空……”傅烬深得意地耸了耸肩,“那就麻烦姜医生了。” 姜姒朝沈一白鬼祟的背影暗暗骂了句,叛徒!但脸上还是堆着溢开的笑容,一本正经地把话圆了回去:“怎么能叫麻烦呢,这本来就是作为医生的本分。” “姜医生不愧是姜氏医馆的东家,还是会说两句漂亮话讨金主欢心的。” “砸钱的叫金主,像傅小少爷这样砸人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这野火不知怎的烧到了傅一珩身上,傅一珩当即表明立场:“这次是意外。” “啪嗒——” 傅烬深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在这个病房发出清脆的合盖声。 他什么也没做,但刚还葛优躺的傅一珩吓得浑身一激灵。 姜姒不明所以,在一起的这三年,她早就习惯他又娇又傲的性子,话虽狠戾刻薄了些,但也不过是碎嘴子惯了,拌两句就拌两句,从没放在心上。 早听说傅烬深对这个胞弟宠得很,没想到胆子这么小,三两句话就吓破了胆。 “玩赛车有风险,我劝小少爷少玩,保不齐还有下次,下次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姜姒走时还不忘添油加醋一把。 谁知道,傅一珩挺起胸膛反驳道:“这次受伤不是玩赛车玩的。” “哟呵——你还挺骄傲?”她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怎么,玩赢了被人报复,让人几乎把腿打废很光彩?下次玩车要不要让你哥带点保镖,就趴在你的车底保护你。” “……” 傅一珩立马闭麦。 不好惹,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不好惹。 “没劲。”姜姒不屑地抿了抿嘴。 她猛地拉开门—— 程霜正贴着门板,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尴尬地抬手解释:“姒宝,我可以解释的。沈尧川临时接到通知现在得回去,他……” 她话没说完,沈尧川突然从身后插上前,笑容浅淡而温和:“阿姒,下次再见,可不能在医院了,至于程霜,我可交还给你了。” 目光却越过姜姒的肩头,不自觉往病房里飘——只一眼,沈尧川就认出是在走廊上碰见的家伙。 “好,程霜我会送她回去,老同学,有时间再聚,今天麻烦你了。” 姜姒点头回敬,伸手去扶程霜,却反被她甩开手,眼神疯狂暗示:“姒宝,我一个人没关系,你去送一下老同学。” 姜姒睨了她一眼,这到处起哄的毛病还真是十年如一日。 “好,”她咬牙切齿地。 刚迈开腿,突然被人一把扣住手腕—— 扭头,傅烬深就站在她身后,手指紧紧地扣住她手腕将她往后拽:“张正,你去送一下这位老同学。” 取药回来的张正恰好目睹这一幕,立马明白了自家老板的意思,对沈尧川做了个请的姿势。 沈尧川却纹丝不动,抓过姜姒另外一只手腕。 三人僵持在病房门口,她的毛衣袖口被扯得老长,露出肩膀处一大块皮肤。 “傅烬深,你弄疼我了。”姜姒极其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试图挣脱。 这句不轻不重的话恰好飘进程霜耳中。 ——傅烬深 姓傅。 他不会就是和姜姒指腹为婚的那个“老公”吧? “那个……老同学,”想明白这些,程霜连忙出来打圆场,可劲儿给沈尧川使眼色,“你放心吧,姒宝这边有我,你快去吧,别耽误正事。” “可她……” “姒宝是医生,这是在医院,再不济还有保安。” 程霜将话说到这份上,沈尧川只好把手松开,“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姜姒一眼,转身离开。 沈尧川一走,傅烬深就松开了她的手。 姜姒一脸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活动了下手腕,还没来得及反应,被他反手推至墙角,“原来,姜医生知道我是谁?” “说来也巧,病历上恰好写了你的名字。” 姜姒两手插进宽大的白卦口袋里,神情冷淡地迎上他的目光,眼底一片死物。 “巧吗?”他唇角一勾,姿势慵懒地盯着她,“医院每天熙来攘往,过手的病例都能堆成小山高,本以为姜医生早已分身乏术,却没想到对病人家属还这么用心。” 姜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没办法,谁让傅先生你,出手阔绰,挥金如土,是本院的饲主呢。”她抬起低跟朝他的脚尖踩去。 一个死不松脚,另一个强忍着痛,都在暗自较劲。 “饲主能插队在姜医生这挂个复诊吗?他强忍痛。 姜姒心满意足地将脚收回,“你跟我来。” “好。” 傅烬深跟了上去,却被瘸腿的程霜抢了先。 “结婚证领三年,孩子都四个月了,我现在总算知道你的老公是谁了……瞧你两这暧昧不清的样子,有情况啊……” 说完,程霜偷瞄了傅烬深一眼,还补了一句:“挺帅的,你不亏。” 姜姒挽过她的胳膊搭在肩上,轻描淡写地:“还行,我觉得他在床上更带劲。” “…… ” 床上?! 程霜撇撇嘴。 沈尧川啊沈尧川,不是我不帮你,是这两人在玩二人转,你费劲巴拉地插进来,也只能当那丛五彩斑斓的炮灰。 ——科室内 姜姒给傅烬深换完膏药,傅烬深一直没有要走的意思,站在窗边在接电话,似乎遇到了什么紧急的情况,眉头锁得格外的紧。 “一会我要回家补觉,你脚伤成这样,我送你?”姜姒换下白大褂,和程霜并排坐在诊疗床上。 “不用,我一会自己回去。” 姜姒斜了她一眼,“程霜,你不会打算去夜色酒吧泡……” “姜姒!”程霜匆忙打断。 傅烬深听到声响后,将手机离耳朵离远了些,视线往这边缓缓转来,见到程霜略有些抱歉地朝他点了点头,这才收回目光,说着英文继续和电话那头沟通。 程霜连松了一口气,和姜姒说:“别把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这是给你们提供相处的机会。” “程霜,有你还真是我的福气。”姜姒咬牙切齿地。 这见一个爱一个的毛病是一点都没变,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爱乱点鸳鸯谱呢? 傅烬深这边刚挂完电话,看到姜姒换了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连衣裙,问,“姜医生,我送你回去?”他习惯性地转了转手上那枚尾戒。 姜姒视线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这尾戒是傅柔送的那枚。 “不用。” 姜姒身边的气压低到极点。 “我非要送你回去呢?” 傅烬深一个箭步将夹在两人之间的程霜挤回原位,程霜一屁股又坐回了诊疗床上,“我这、这、你这,能不能病人好一点?” 走廊里,清脆的高跟鞋与皮鞋鞋跟交错的踢踏声此起彼伏。 傅烬深握紧的姜姒手腕就往地下车库的方向走。 程霜探头探脑地在门缝中猫了一眼,确定两人走远后,捞起外套就往医院的偏门走去。 “夜太美,尽管再危险总有人黑着眼眶熬着夜……夜色酒吧,我来也。” 她掏出手机叫了个滴滴师傅,刚点下确认键,被一个巨大的球状物体砸趴下,其间,发出惨痛的叫声,“啊——” 第5章 傅烬深,你幼稚不幼稚 彼时的姜姒被傅烬深硬拽到地下车库,一人去开车门,另一人按着车门,还在僵持不下。 “姜医生这么聪明,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该猜到你我两家的关系,怎么样,结婚吗?”他狡黠笑,就像只没脸没皮的老狐狸。 “不考虑。” 两人之间不足一寸的距离,姜姒却根本没打算躲。 上一世,傅烬深摘下他们的婚戒,傅柔送的这枚尾戒,却从未离手。 这枚尾戒,就像是卡在姜姒喉咙中的一根深刺,明知道没有资格去追问,但仍觉得碍眼。 “是不考虑结婚,还是不考虑和我结婚?”他笑问。 姜姒朝他胸口轻推了一把,“当情人可以,结婚不行。” 手指在傅烬深眼前轻晃了下,下一秒被他伸手抓住。 “情人?”他提唇一笑,嗓底就像有颗混珠,似嘲弄,似玩笑,“当你的情人是不是可以搂腰,可以接吻,可以睡……” 他的手轻抚她的腰身,气息空悬在她的耳侧,躁动且湿润。 最后一个字落定虽轻,但格外勾人。 “傅烬深,你是不是对谁都这样?”姜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的脑子里除了傅家,是不是只有——睡? “你可以自信点,毕竟谁都不如你。” “傅烬深,你口才这么好,当书店老板还真是委屈你了。” 姜姒白了他一眼,躲开他的手臂去地下车库找自己的车。 原来就算是情话也有听腻的一天,二十九岁的他不敌三十二的傅烬深更老练。 ——滴 寻车键一按,身后的黑色越野发出一声短促的响声。 姜姒打开车门,把车钥匙扔在副驾驶上,还没来得及坐上去,被身后一双手反关上车门。 她怒不可遏地朝后瞪去,傅烬深抓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往电梯口走去。 “沈医生打电话让你我回去一趟,说你闺蜜和一珩正在接受治疗。” “谁打了谁?” “据说是互殴。” “……” 姜姒甩开他的手,又多按了几次电梯按键。 ——五分钟后 医院病房。 姜姒面无表情地坐在家属椅上。 程霜自知理亏,故意露出受伤的那截手臂,埋着脑袋不敢吱声。 “沈一白说,医院偏门叫了两辆出租车,一辆是去酒吧,还有一辆是去赛车俱乐部。”说到这,姜姒的视线放在了傅一珩身上。 卧床的傅一珩和拔了毛的公鸡一样,咬死不认,“那不是我打的车,我就是出去透透气,轮椅下坡时候没控制好,一不小心把她铲在了地上。” “铲,你这叫铲在地上吗?你分明就是……是故意砸!” “砸?我要是故意砸你,你这小身板可经不住砸。” “哟呵!”程霜突然来劲了,捞起枕头往他身上砸,“你这叫故意伤害罪,我是可以告你的!” “好了。”姜姒很没有耐心地叫停。 程霜立马认怂。 傅一珩幸灾乐祸说:“我道过歉了,这都是意外,住院费我出,一言不合就动手,我看,还是姜医生最明事理。” 这话,怪呛人的,明摆着是说给程霜听的。 “其实,我不是个明事理的人。”姜姒挽起袖子,抡起手臂给他一拳,“刚才你就当是意外,脸上的医药费我出。” “……” 刚还雄赳赳的傅一珩被姜姒这一下打懵了。 他捂着脸向傅烬深发出求救信号:哥,这女人打我,你作为我临时监护人,不该有所表示吗? 手中的打火机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医院抽不了烟,傅烬深只能用这种方式解瘾。 “张正。”他勾了勾手。 张正推门进来:“老板有什么吩咐?” “小傅总伤成这样,你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他问。 张正一噎。 ——做点什么? 找医院讹点精神损失费?还是一纸诉状把姜医生告上法庭?总不能一拳再打回去吧…… 打女人……多掉面儿…… “去,”傅烬深喉结一滚,目光晃晃悠悠放在他身上,“去问问沈医生,他们医院医生打人这笔账该怎么算?” “说得没错!”傅一珩一听来劲了,从床上噌一下坐起来,给程霜比了个你逊毙了的手势,“你的好闺闺可是医生,先不提什么行医资格证,百万罚单包邮送到家。” “闭嘴,还不是你惹出来的。” 傅一珩的脚就翘在外边,程霜这一脚把他疼得不行,咬紧牙关猛锤了几下枕头。 “姒宝,”她有些担心地望向姜姒,“你别担心,沈一白要是敢拿你献祭,我在他医院门口拉横幅,看谁敢在他这住院!” 说完,恶狠狠地瞪了傅一珩一眼。 ——住院 姜姒勾了勾唇。 这放狠话放的还挺有水平,就差把傅一珩的身份证P上去了。 “傅烬深,你现在的行为,和幼儿园总揪小姑娘辫子的捣蛋小孩有什么区别?”姜姒冷呵了下,心想:人怎么可以这么幼稚? “姜医生,你刚打了我弟一耳光,我两才认识几天,也没什么特殊的交情,你凭什么觉得我刚才说的话是在和你开玩笑?” 傅烬深把打火机一收,手半插在裤兜步步逼近。 姜姒被她逼得连连后退,砰地一声撞到了衣柜。 上层的柜门没关紧,放在柜上的陶瓷杯身虚晃了两下,眼见正中她的头顶,傅烬深眼疾手快将柜门关上,发出一阵呜咽的闷响。 “我觉得你可以好好考虑下我刚才的提议。”他借机将碎发别至她耳后。 她咽了咽口水。 上一世,从订婚再到结婚,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被上了发条。 他亲她,她知道该回吻了,他抱她,她的身体就必须迎合他。每日每夜,虽然没说过几句话,但他似乎很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时间。 结婚三年,姜姒怀疑过傅家给他定了什么KPI,也怀疑过他在外面养小三,甚至怀疑过他有什么大病,但唯独没有怀疑过自己身体对他的吸引力。 可现在,她还没干什么呢,他这么快就上钩了?! “我不考虑。”她一把推开他,把轮椅上的小包往傅一珩身上一扔,朝程霜扬了扬下巴,说,“程小霜,走,今晚睡我家。” “其实这床挺软的,今晚我住院。” “和他住一间?”姜姒脸色一沉,“你就非得给沈一白送点钱才高兴吗?” 程霜没敢看她,怯懦懦地回了句:“送钱有什么不好的,我花钱我乐意。” “行,我明天让沈一白给你开一张脑部CT的就诊单,去查一查是不是摔到了脑子。” 说完,姜姒闷不吭声地走了。 刚走到电梯口,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出现一条请罪消息: [CS:我决定委屈自己,潜藏在对方阵营,暗中监视敌情,为我方输送关键情报。求姒宝宽宏大量,饶我狗命。] “还监视,这分明就是视jian。” 姜姒回了个无语的表情,把手机扔回兜里。 ——叮咚 电梯到了。 进电梯时,姜姒才发现电梯上行,她上错电梯了,按了开门键,正要提步离开,一个超绝的肩宽挡住了门,把她往里挤。 “姜医生,走这么急,不再聊聊?”傅烬深恬不知耻地追了过来。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叮咚 电梯到了第四层。 沈一白抱了堆医院案例走了进来。 看到两人直挺挺地站在电梯里,下意识抬了抬眼镜问:“你们还好吧?” 姜姒抢先把话接了过去,“还好。” 沈一白又问,“那他们还好吧?” “你放心,暂时没出什么乱子。” 视线一斜,姜姒刮了一眼傅烬深,暗想:但保不齐,之后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哦对了,姜姜,后天你得来一趟医院,我和你讨论一下小傅总的术后治疗,另外……” 话没说完,被傅烬深打断,“沈医生,今晚程霜也住院,就和傅一珩挤一间屋,你要不要去查个房?” “她和小傅总住一间?那个姜姜,关于后续的治疗方案,改天电话聊,我先去查房。” 沈一白把病例本揣在怀里,电梯停在几楼他就在几楼下,一步作三步,直冲安全通道,偶尔还能听到踢踏的脚步声。 “傅烬深,你幼不幼稚!”姜姒横了他一眼。 沈一白人生两大爱好。一是当救死扶伤的医生,二是当打家劫舍的地主。 这些年,姜家的情况其实并不好,姜姒也是拆东墙补西墙。 沈一白每回请她坐诊,待遇可观,用的药也都是她医馆的陈年好药,价格高,病人也舍得花钱买。 用沈一白的话来说,就是,不少赚有钱人的一个子。 只是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羊毛最终还是出在羊身上。程霜这次是被怼枪口上了…… “你可以说我玩得脏,但不能说我幼稚。”傅烬深唇角疯狂上扬。 第6章 你受伤了? 在订婚宴上,姜姒以为傅烬深就是个守旧规的愣头青,每天泡在书里,讲究精神层面的新高度。 婚后,她发现他不仅不看书,书房里连一滴墨水香都没有,每天和只发情的公狗一样,烟一根又一根地抽,但也没少闹她。 姜姒一直以为是他突然开窍了,现在发现,不是突然开窍了,是他把自己包装得太好了,而她对他的认知又太浅薄…… ——叮咚 电梯停在负一楼。 姜姒几次三番甩开他的手,他却越攥越紧,“傅烬深,松手!” “不松。” “你真不松?” “不松。” 眼见电梯门再一次关上,姜姒情急之下咬了他一口,力道不算太大,但她明显能感觉到傅烬深的身体猛地一抽。 “没想到姜医生牙口这么好?”他不咸不淡地说。 姜姒的手终于从傅烬深的掌心挣脱出来,目光锁定在即将关闭的电梯门上,硬闯了出去。 只听见电梯门嘭得一抖,傅烬深的手臂横亘在电梯门缝中。 门板再次打开,他那深邃而充满诡计的眼眸闯入她的视线:“姜医生,你我好歹是订了亲的关系,我手伤了,你不送我一程?” “我两住的地方一南一北,明早我还得上早班,你助理车都取好了,让他送你。”她说。 话音刚落,一辆宾利蓝停在离电梯不到三十米的地方,按了两下喇叭还不尽兴,还打开招呼探出一个脑袋:“老板,傅宅打电话过来,让你回公司一趟。” “傅宅?”傅烬深眼色一暗,打开车门大剌剌坐在后座,“谁找我?” 张正咽了咽口水,谨慎回:“傅老。” 这几年,傅宅的电话他越接越频繁。 这麦子熟了,都想用镰刀收割,包括他爸傅圳渝在内。 “他再找你,你就说我在忙,先晾他两天。” 傅烬深猛吸了一口烟,烟雾映在内窗玻璃上,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唇角疯狂上扬。 “老板,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张正问。 他打开窗户把烟嘴扔了出去,车子开过时,他的眼睛死死地盯在那抹俏丽的背影上,“好久没见到她了,磨了十几年的性子,结果一点都没变样。” “几十年……没想到老板你还挺长情。” ——长情吗? 傅烬深时不时把玩着手中的戒指。 难道不是她太没良心,把他忘了个干净? …… 车子离开医院,停在Indulge书店门口。 锦泽坐在昏暗的灯光下抽烟,车大灯透过玻璃门晃在他脸上,他慢条斯理地踩灭手中的烟,似笑非笑地倚在门上,说:“听说,你送你弟去医院,有艳遇?” 傅烬深面无表情推开他,“说了,不准在我的书店抽烟。” 锦泽踉跄了几步,手抵在墙根上这才勉强止步,“你这个书店我有一半的股份,烟抽一半,你的话我也只听一半。” 傅烬深斜了他一眼,“那我让张正拟份合同,你把另外一半的股份卖给我。” “你投资眼光这么好,书店才开始赚钱,我现在卖股份?傅烬深,你当我傻?” 傅烬深没理他,让张正把门拴上,在吧台取了杯咖啡,闷不吭声地往里走。 走到长廊尽头,墙上的那副《骷髅头和知更鸟》的画像向上卷起,赫然出现一道暗门。 他打头阵,锦泽尾随其后,小嘴叭叭叭个没完。 “你们傅家人一个比一个难搞,脏事儿一样没少干,但骨头还真挺硬,打断了三根肋骨套不出一个字。小三,你把行踪藏得这么好,他们为什么还想杀你?” 锦泽说这番话,纯纯是在调侃他。 傅妈在生下傅烬深之前,还怀过一对双胞胎,可惜没保住。 现在的他虽然是傅氏的长孙,但按头胎的顺位,傅烬深排行老三。 “不杀我,难道杀你?” 傅烬深一个眼神杀过去,锦泽举双手投降。 密室内。 烟雾袅绕。 三个穿黑衣的中年人被五花大绑钉在墙上,其中一个刀疤男似乎认出了傅烬深,鲜血混着唾沫呸了一口,“书店老板?呵——傅家就没一个安分的,你身为长孙,在西京开书店当老板,会干这赔本买卖!” 锦泽一步作三步,抬起脚踹了他,“胡说八道什么呢,谁跟你说书店不赚钱,你才赔本买卖!” “锦泽,”傅烬深出口阻止,手指滑过这三人的身形,轻描淡写地说道,“他不说没关系,把这三的眼珠子挖出来,送去傅家泡酒。” 锦泽嗤了下,“正好,我车后备箱有瓶还没拆封的新酒,一道送去。” “便宜酒我可不要。” “这酒可不便宜,用来泡眼珠子三天准入味。” 锦泽从上衣兜找了根烟,夹在两指中间,晃头晃脑地朝傅烬深走了过来。 后者脸色乍变,强行按在他的后脑勺迫使他弯腰躲开身后一刀,右手抢过张正口袋上夹的钢笔,在刀疤男刀落下的瞬间,插在他的喉咙里。 “反应还挺快。”锦泽掸了掸被掐落在身上的干烟草。 傅烬深鼻腔溢出轻哼,“不像你反应慢半拍。” 目光锁定在他身上的花衬衫上,只听见呲啦一下,撕下了一小块,用牙咬着布条的一角,绑左手近五公分的伤口。 锦泽后知后觉,“你受伤了?”他有些不可置信。 他?会受伤? “张正,开车去医院。” 锦泽拽过他的手朝外走。 谁知,傅烬深不咸不淡补了句:“去中医馆。” 锦泽不解。 刀伤去中医馆?难道打算医生凿草药给他包扎吗? “好,”张正应下,“我这就去开车。” “不是,”锦泽去追他,“你知道去哪个中医馆?” “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到底去哪儿中医馆?” 张正瞥了他一眼,没想告诉他,“你猜。” “……” 呵——玩他? 到了中医馆,天微亮。 锦泽冷了张脸坐在诊所可调节的高凳上,双手抱在胸前,下巴扬了扬诊室,问张正:“这姑娘叫什么,还挺眼熟?” 张正把姓名牌放在锦泽眼前。 “姜——姒——” 锦泽逐字逐句念出了她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 想到这,手不受控制点了根烟,还没点上,只听见帘子哗啦一下被拉开。 “把烟掐了,医院不能抽烟。” 说完,又哗啦一下把帘子拉上。 “不让抽烟还,”锦泽把烟扔进垃圾桶里,目光死盯这两个字,想了半天,这才想起来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他拍了拍脑袋,“这不是老爷子说的姜家丫头嘛!” …… ——帘内 姜姒刚处理好傅烬深手上的伤口,正有条不紊地在处理用过的器具。 或许是想得太入神,差点平地摔了一跤,还是傅烬深眼尖扶了她一把。 “谢谢。” 她甩开他的手,径直走向诊室写病历本。 从时间上推断,此时的傅烬深还没回傅家,还只是一个书店老板。 可一个书店老板,身上为什么会有刀伤? “姜医生,”锦泽捡起木鱼锤子轻叩了两下她的木鱼,一脸讨好,“我觉得我腰酸,背痛,晚上还时常睡不好,我听说你医术高超,不如,你也给我把个脉?” 她皱起眉。 这又是闹哪出? 但基于医者本能,姜姒还是伸手去把他的脉,“一会儿我开个药,一日三次,吃三个月后,找我复诊。” 锦泽咽了咽口水,竖起耳朵问:“医生,我得了什么病?” “你不要紧张,这剂药是给你调理用的,”姜姒故弄玄虚地说道。 锦泽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放了下来。 谁知道,她不痛不痒地说了句:“治肾虚的。” “……” 姜姒给傅烬深开了两剂药,叮嘱他两日后复诊。 至于锦泽,开了几十副的保肾药,这间接导致中医馆上下几十号人都知道,有个叫锦泽的肾不太好…… “你别误会,我不叫锦泽,我叫张正,我给代他取药。” 见他们还在笑,张正再次强调:“我真不是锦泽。” 他就差把身份证掏出来证明身份,但还是有不知名的吃瓜群众,管他叫锦泽。 “姜医生似乎很高兴?” 傅烬深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手倚在她背后的大理石板上,乍一看还以为他把她半圈在怀里。 “心情是不错。”姜姒也没推开他,这种程度的距离对他两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两位不远千里为本医馆增加营收,我有什么理由不高兴吗?” “怎么,很缺钱?” “怎么不缺?”她淡淡地看了傅烬深一眼,手揣进外衣兜,亦步亦趋地往诊室走,“我听说你是开书店的?” “姜医生还挺关心我。” 他跟了过去,四下打量着她巴掌大的诊室,目光最后落在她挂在墙上的一幅向日葵的油画绷上,上面还挂了个香包,香包上绣了一朵不起眼的小花。 他拽下香包闻了闻。 ——向日葵 想起那个叫沈尧川捧在怀里的那把向日葵,就觉得心燥得很。 他心想:这画,这香包,不会又是沈尧川送的吧?! “我不是关心你,我是关心我那几本书。”姜姒用笔写下书名,将纸递了过去,“劳烦傅老板帮我留意一下。” “好。”傅烬深将纸折了三折,塞进口袋里,又摸出手机递到她面前,“加个联系方式?不然书到了,我怎么通知你?” 姜姒掏出手机扫了码,“傅烬深,你头像……” 没记错的话,他头像不是穿西装时的一张背影照吗? 怎么还是空白小人像…… “平时不怎么用,”他压根没放在心上,朝张正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说,“改天我让张正给我随便拍一张。” 姜姒无奈。 怪不得这么丑,原来是张正这个工作狂拍的。 “我这有不少适合当头像的照片,要不你选一张,我给你换上?” 她点开照片把手机递过去。 傅烬深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半晌。 “你让张正找也行……” 姜姒见他有些为难的样子,刚把手收回,却被他的大手盖住,“我没说不要。” 两个人脑袋凑一块,挑了老半天才把头像挑完。 张正这边领完药,回头没见到傅烬深,返回姜姒的诊所去找他,正巧见到这一幕。 “天塌了,我老板竟然喜欢女的?!”他惊呆下巴。 “干什么呢!领个药领半天……”锦泽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背。 这会他捂得严严实实地,可从窗外见到这一幕后,手扶在两眼镜片的中间,差点把两眼镜片抠下来。 “我靠!”眼镜半挂在他耳朵上,露出他那双看热闹的眼,“我说呢,一天天清汤寡水的,原来好这一款!” 张正抱着这堆药正打算离开,还没迈开步子又被锦泽一把捞了回来。 “正子,这种大场面你不在怎么行呢!” 说着,锦泽掏出手机咔咔一通乱拍。 张正被他搂在怀里没敢动,心想:这关我什么事…… 姜姒给傅烬深刚选好照片,就听见有护士敲门:“姜医生,和您约好的病人已经到了。” “好。”姜姒把手机还给傅烬深。 抬头时,恰好看见锦泽搂着张正拍照片,手中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吧唧一下掉在桌上。 这个叫锦泽的,好像和傅烬深关系还不错? 她现在反正是有点子后悔了,上一世只知道围着医院转,现在看傅烬深身边个个生面孔。 ——不过 她也不急。 毕竟,好的药材得慢慢煎,火候方面最是急不得。 “走了。”傅烬深用手叩了叩桌子,转身离开。 临走时,顺走了她桌上的向日葵油画绷以及香包,在离开医院时,被他扔进了垃圾桶里。 第7章 他是我的相亲对象 傅烬深一上车,锦泽的目光锁在他受伤的手臂上,坐过去勾他的肩膀:“小三,你这样有意思吗?” 商人就是商人,心眼比针尖还密。 医院离书店拢共不到一公里,不去市医院,偏要来这所中医馆。 再送晚些,怕是手臂上的血都要流干了。 “关你屁事。” “是不关我事。”锦泽唇角一弯,“就是没想到,杀伐果决的傅家长孙,竟然会被一个连刀都拿不稳的小喽啰伤成这样?小三,你说,是你的反应力退步了呢,还是心里憋什么坏呢……” “我能憋什么坏?你是觉得我闲得没事让人往自己身上砍一刀很好玩是吧?”他粗粝的嗓音沉得要命。 可他越是这么说,锦泽越是不信,“你要没这点狠劲,早就被关傅宅的那几个老东西给弄死了。” 他往后一倚,看着脚边那大袋治肾虚的药发愁,心想:姜姒这丫头还挺损的,给他配这么多肾虚药! “要不,你提两袋回去?”他看了眼傅烬深。 谁知,傅烬深手指用力地敲了敲车门边缘,朝张正说:“就在这下。” “在这?” “嗯。” 五秒后,只听他不咸不淡地说:“下车。” 张正立马解安全带。 “不是你。”傅烬深的目光落在锦泽身上,又强调了一遍,“你,下车。” 锦泽:“???” 华新街道是川江的主干道,是书店到中医院的必经路,至于沈一白的医院,就在这二者之间。 被赶下车的锦泽还没走二里路,就被开车路过的姜姒遇见,搭上了她的车。 “这个时间应该是午饭时间,姜医生随便找个热闹的街市将我放下就行,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去,免得耽误你的私人行程。” 锦泽打开手机瞄了眼时钟,12点30分,再过一个小时中医馆就到营业时间,她开车去这么远的地方,难道下午翘班了? “不耽误,”姜姒打开二维码,把手机递给他说,“加个联系方式,我把目的地发给你,我下午安排有点紧,有合适的地方你告诉我,我送你到马路边上,你自己打车回去。” “好。” 锦泽伸手接过。 加完联系方式,收到她发的定位后,锦泽笑了下:“这个医院还挺眼熟,没记错的话,傅烬深的弟弟在这住院。” 姜姒嗯了声,“我是傅一珩的主治医生之一。” “哦?”他突然来了兴致,“他弟弟可不好伺候。” 他故意只开了个头,想打听下她的口风。 谁知道沉默了半天,只听她不咸不淡地问了句:哦?” “……” 他咬牙切齿地。 这姑娘和傅烬深一样,都是块硬骨头,难啃。 “他这个弟弟,个性比较鲜明,下手也没什么分寸,不过有傅烬深在,估计也不敢闹你。”他说。 “我下手也没什么分寸,昨晚我甩了他一耳光,这才消停。” 姜姒本该将车停在马路边上,但方向盘握在手中,快到医院时,将车驶进了地下车库。 她打开车门,将包拎在手上,绕到右车门,敲了两下车窗玻璃,说:“你就不好奇,你口中的个性比较鲜明的弟弟,现在被调教成什么样了?” 锦泽勾了勾唇。 关上车门,跟了上去。 调教? 这个词,让人无限遐想…… …… “傅一珩,你玩赖!” “为什么不能玩赖?谁规定不能玩赖?!” “谁规定的?傅一珩,你能不能有点游戏精神?” “赢了就是赢了,怎么,你还输不起?” “……” 病房内,程霜和傅一珩一人一个吊瓶扭打在一块,门咔嚓一下轻响,傅一珩把牌一收,一个健步身体滑铲进被子里。 姜姒进门时,两人已经按原先演习的那样,规矩躺好。 “别装了,打牌而已,只要别偷跑出去,干什么都行。” 姜姒把饭盒扔在床边桌上,搬了把椅子出来,自己坐在程霜的床位上。 “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程霜闻到味儿就过来了。 “糖醋里脊,红烧鸡腿,清炒油麦菜,蒜薹炒肉。”姜姒报了菜名,眼尾扫过在玩手机的傅一珩,说,“给你也带了一份,一块吃吧。” 他咋舌,“我……也有?” “你也可以没有。” 姜姒毫无征兆地把打开的食盒再盖上。 “姜医生,”他艰难地吞了吞口水,率先认输,“我这两天我吃的清汤寡水的,没有一丁点油水,你人美心善,先前都是我有眼无珠,不识好歹,你要是有气对我发,别把这糟蹋了……” 他边说边把姜姒手中的食盒悄无声息顺走了,打开食盒挖了一勺,“这红烧鸡腿可真入味。” “是挺入味的,闻着挺香。” 锦泽把椅子往后一拽,毫无征兆地坐在傅一珩面前。 傅一珩脸一僵,“锦泽哥?” 锦泽“嗯”了一声。 “你来这干什么?” 锦泽清了清嗓子,缓慢地转动手上的指戒,回:“听说,姜医生医术高明,不仅能治病,还能调……”他转动指戒的手一停,笑说,“还能管教人,我来观瞻一下。” ——管教?! 傅一珩觉得不可置信。 她? 她……哎…… 她不打人就不错了,还管教人?! 傅一珩敷衍一笑,打开手机给傅烬深发消息: [FSH:不得了哥,你猜我在医院见到了谁?锦泽哥!] 对方已读不回。 程霜私下拉了拉姜姒的衣角,两眼发直问:“姒宝,这人谁啊?” “哦对,忘了介绍了,”姜姒提高声量,毫不怯懦地回:“他叫锦泽,是爷爷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 程霜:“相亲对象?” 傅一珩:“相亲对象?” 两人异口同声。 桌板下,傅一珩掏出手机盲打一通: [FSH:靠靠靠,最新消息!!!锦泽哥竟然是姜医生的相亲对象!!!] 过了一分钟,手机那头终于有了一丁点动静: [FSY:。] “相亲对象?”锦泽低头一笑,没有顺坡承认,但也没有就此否认,“姜医生原来是这么定义我两的关系的?” “难道不是吗?” 姜姒给自己削了个苹果,对半切开,另外一半给了他。 姜家和傅家虽早有婚约,但只是口头约定,并没有写定文书,交换信物。新年时,老爷子给傅家老宅去了封信,信上密密麻麻写满了问候,信结尾询问了婚约是否作废。 在这段关系里,傅家虽然是上位者,但老爷子也不是个守旧的人,一直等不到傅家的回信,私下和锦老爷子一商量,两人一拍即合。 只不过还没来得和锦泽见上一面,就被傅烬深的一场定婚宴按头认下了傅太太这个身份。 这一世,一切都还未发生。 既然锦泽和傅烬深认识,她不介意把这水搅得更浑一些。 “不是,”程霜私下拉了拉姜姒的衣角,面上可劲儿在陪笑,但能听出她对锦泽的不满,“姒宝,老爷子什么时候要给你介绍相亲对象,我怎么不知道?” 姜姒翻出最新收到的消息,说,“我也没想到,锦泽是锦老爷子的孙子,为了避免认错人,我还特地问老爷子要了照片。” 程霜两指一滑,把照片放至两倍大,“照片拍得倒是人模狗样,就是……真人怎么这么泰,还穿花衬衫?” “你在夜色酒吧不就喜欢这款?” “男模是男模,对象是对象,这我还是分得清的,”说到这,程霜用肩膀轻轻地顶了顶她,“不过,你把他叫上来,你就不怕你指腹为婚的未来老公吃醋?” “吃醋?”姜姒咬了口苹果,“你说,他是吃兄弟的醋呢?还是吃我的醋?” “是,相亲对象。”锦泽长舒了一口气。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把另外半个苹果扔进了傅一珩的食盒里,起身揉平裤子上的褶皱,朝姜姒说:“他两是吃上饭了,我现在还饿着肚子,姜医生要是不忙,不如陪我吃过午饭,晚点我开车送你回中医馆?” “行,听你安排。” 姜姒答应得很干脆,拎包就跟了上去,期间还挽上了他的手臂。 “靠,还挽手!”程霜将勺柄重重地砸在床板上。 反观傅一珩,此时已破防,手速快到飞起: [FSH:哥,他两还挽手!锦泽哥纵横情场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看他像模像样挽姑娘的手!他……他难道喜欢姜医生这款的?!] 第8章 我成了他嫂子?? “你给谁发消息呢?”程霜斜眼过来。 她的动作很快,傅一珩还没来得及躲,手机就被她顺走了。 “锦泽哥纵横情场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看他像模像样挽姑娘的手!他……他竟然喜欢姜医生这款的?!”程霜声情并茂地读了出来。 傅一珩脸憋得通红,“嘘!!!程霜,你想死别带上我!!!” 程霜切了一声,“怎么,敢在背后蛐蛐别人,还怕被人听见?” “你不懂,”他用拐杖把门关上,确定没人在外听墙根,这才说道,“锦泽哥和我哥从小就认识,两人斗了二十几年,你也不想想,我哥什么货色,他能是什么好人?” “所以,你哥是什么货色?”程霜问。 少有姿色和风度的帅锅? 还是某圈有不为人过往的偏执阴湿男? 像傅烬深这种级别的,傅一珩还没开口,她就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他考虑了半天,回了句:“听过杜月生吗?” “没有。”程霜突然来劲了,“是不是类似达西这种?” “达西是谁?” “……”她掏出平板找了个高光片段出来,“经典桥段,他正踏着晨雾向你走来,我从你哥身上,也闻到了高干文学的知识之光。” “你对他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傅一珩拧眉问。 病房内一片死寂。 突然,门砰得一声,被人一脚踹开。 傅烬深这会左肩背一大挎包,一米九的高个套了件长版的皮衣,右手插在裤子的右口袋里,露出一截白色的衬衫,领口开到胸位线以下,隐约还能看到块状的腹肌。 “姜姒呢?”他吊着眉眼看了一眼傅一珩。 程霜率先开口:“陪锦大帅哥吃饭去了,三点四十分下的楼。” “好。” 话音未落,门砰得一声又关上。 “你哥这身材真不错,没想到姒宝平时吃这么好……” 程霜用手肘撞了撞傅一珩,见他半天没给出什么反应,扭头才发现,她碗里的糖醋里脊都到了他碗里。 此时的沉默如雷贯耳。 “你哥这会都火烧眉毛了,你不去帮他,还有闲心抢我的糖醋里脊吃?”她阴着脸说。 傅一珩不以为然,“这两没少给对方使绊子,该着急的不是他,是锦泽哥。” “呵——”程霜冷笑。 傅家怎么出了这么一个纯种的傻白甜? “你V我伍佰,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怎么样?”程霜不咸不淡地说。 期间,还挑了块纯瘦肉给他。 傅一珩漠视,“不怎么样。” “是关于你哥的。” 叮——程霜的手机振动了两下。 到账一千元。 “还挺懂事儿。”她勾了勾唇。 明明病房里一个人也没有,但程霜还是特意把椅子拉过去,贴着傅一珩的耳廓说:“你哥没告诉你吗,傅老爷子在他小的时候给他定了门亲,联姻对象姓姜,说来也巧,这人你认识。” 他嘴角一抽,伸出一根手指半悬在空中:“不会恰好叫姜姒……吧?” “猜对了,没有奖励。” “kao……” 所以说,就刚才,他未来的嫂子挽着他哥的死对头走了?!他还不识趣的把这当作一个乐子讲给他哥听…… 他真该死啊! “求我哥能追到嫂子,保佑保佑!”他双手合十,无比虔诚。 …… 姜姒这会正在离医院不到五百米的一家西餐厅吃饭。 坐在她对面的锦泽胃口还不错,点了两份六分熟的法式牛排,外加一份西班牙海鲜饭。 “说吧,相亲对象,你在医院给我开保肾药,是不是故意的?” “不是。” 只是纯纯的报复。 桌上的手机呜呜呜响个没完,姜姒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没有要接的意思。 “所以呢?”他吃完了一份法式牛排,没有继续吃第二盘,反而将目标转向了西班牙海鲜饭,“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我的?” “我只是实话实说。” 姜姒勾了勾唇,背脊贴近椅背往后一倚,目光掠过玻璃门,一道挺拔的身影闯进她的视线。 他左手掐腰,右手不断重复拨号,两人视线相对的瞬间,姜姒嘴角的笑容一凝——傅烬深。 她局促地将视线收回,白了锦泽一眼,“你呢,什么时候开始算计我的?” “我只是在你原先的基础上,再添一把火而已。” “你就不怕砰一下塌了?” 他朝她笑了下,“偶尔塌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的五官明明很笔挺,但却有种意外的钝感力,就像在钓鱼的老翁,装得高深莫测,但鱼篓里没有一条新钓的鱼。 明面上和傅烬深的关系好的要命,但在医院里,他没有否认她说的话,甚至还当傅一珩的面主动承认了这层隐晦的关系。 这顿饭,他提出要吃的,可又转头将餐厅的地点告诉了傅烬深…… 他……到底想干什么? “哟,吃饭呢。” 傅烬深把肩上的包扔在锦泽的怀里,巨大的身影将姜姒笼罩在阴影下,站了半天,见她没有要让的意思,这才将目光转向了锦泽。 锦泽给他腾了个地,贱兮兮地把那份还没动过的法式牛排递到他面前,“你今天不是要飞西京吗?怎么有空来找我吃饭?” “怎么,找你吃饭还要挑时候?”傅烬深扫了姜姒一眼,问锦泽,“她谁?” ——她谁 这话问的。 姜姒无奈笑了笑,手指沿着杯壁不断在指尖转动。 “是该重新介绍一下。我叫姜姒,是锦泽的相亲对象。” “相亲对象?”他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中医馆现在入不敷出,姜医生不想办法挽救局面,竟然有闲心翘班来相亲?” 他的眼神越发阴冷,“怎么,想借联姻填这个窟窿?” “那也要看锦先生愿不愿意。” 姜姒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又把火转移到了锦泽身上。 锦泽把手架在傅烬深身后的椅背上,像是喝了什么酒,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 “你我分什么彼此。”他看热闹向来不嫌事儿大,“小三,你嫂子的情况你也知道,到时候记得给我包个大红包,红包可以薄,但金额一定要大。” “大个屁!”傅烬深甩开他的手。 锦泽似乎早习惯了,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 吃完牛排后,傅烬深背着大挎包上了辆商务车,没有正眼瞧姜姒一眼。 “怎么办,他好像不理你了呢?”锦泽戴上墨镜,还是那副贱兮兮的样子,“不去哄哄?” 哄? 上一世,他两在一起睡了三年,好歹也是有感情基础的。 可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别说哄了,人都说了,不认识她,她怎么哄? “托你的福,我现在是他嫂子,哪有嫂子去哄你兄弟的道理?” “我开个玩笑而已,你别太较真。”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她站定,在手机屏上乱按一通,听到锦泽手机吱呜一震,笑叹,“锦先生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和老爷子交代吧。” 锦泽压根没把她说的放在心上,“我交代了,那傅烬深怎么办?” “他想要一样东西,难道不会抢吗?” 她挺直腰杆,将包斜挎在肩上,明明穿了平底鞋,但不知道为什么,脚踩了花盆底似的,直冒冷汗。 他,傅氏长孙,有什么想要却得不到的,非得靠抢? 他勾勾手,海外名画,名贵珠宝,就连什么千年人参,都能找人给他去深山老林挖来,摆在她的医馆给她当摆件用。 她自己有几斤几两她自己知道,她敢用别的男人来挑拨她和傅烬深的关系,不过是赌他傅烬深爱干净,会标记好属于自己的物品,包括她——和他有一纸婚约的未婚妻。 她用沈尧川去刺激他,效果很好,她很满意。 在车上,收到老爷子给她发的短信,发现锦泽是老爷子给她定的未婚夫人选,她脑子一热,想借傅一珩的口,去给这场热闹再加把火。 可锦泽这把火,偏偏这么不听话! 一番操作下来,自己竟然成了他锦泽的订婚对象…… “麻烦——” 姜姒从包里翻出车钥匙,一辆车开过,车轮碾过水坑溅了她一身。 她脸色惶变,掏出手机朝那辆车的车尾狂拍。 “机动车行经漫水路或者漫水桥时,应当停车察明水情,低速通过。当初死记硬背没学会,现在只能罚点钱,让你长长记性。” 一辆灰色的商务车在车站停下,摇下车窗,锦泽连个正脸也没舍得给她,“姜医生好雅致,在这、维护交通秩序?” 姜姒没理他。 他却说,“小三走了,要不我送你?” “不用。” “其实,”锦泽突然扭头说,“你并不了解他。” 她觉得好笑,“我不了解,怎么,你是想说你比我更了解,是吗?” “是,”他眼神一定,“我比你更了解。” 姜姒不知道锦泽专门开车过来,和她说这些有的没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他说了一堆你没有我没有的窝心话,以及他临走时的那句:“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他小三吗?” “小三——”她喃喃道。 嘴上说不在意,但心理却忍不住在想,和副傅烬深同床异梦的这三年,见过他家中不少族亲,没听见有人当她面,叫他小三…… 更何况,世俗都不待见这两个字,对凡事都极为讲究的傅烬深,怎么会让人当面叫他“小三”? 这,不合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