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方百计》 第1章 001 发热期 九月，热风扫过陵大操场，二十几个大一方队正绷直身体站军姿，汗水从额角一路滑进军绿色衣领。 “休息十分钟！”法律系Omega方队，教官浑厚气势的声音刚落下，众人瞬间放松，争先恐后跑去乘凉喝水。 树荫下，方余握着水杯，另一只手下意识按颈后的腺体贴。 “这鬼天气也太热了，我短袖都湿透了！”不远处几个Omega站在一起发愁抱怨，没一会儿就把目光都聚集到方余身上。 这个大一开学第一天，仅凭着白衣黑裤和一张无可挑剔的脸，直接轰炸陵大论坛的Omega，军训已经过去五天，他没有主动开口说过一句话，连笑都没人见过。 论坛甚至有自称他室友的人证实，他多半是个哑巴。 方余感受到视线，如画的眉微拧，脚尖转向，远离那几人。 大半杯水下肚，总算感受到一丁点舒适，他闭了闭眼，强压下莫名的燥意。 才5号，发热期又要提前？ 他摘下军训帽，露出精致的眉眼，汗湿的几缕黑发贴在额角，微微打卷，竟有股异域风情。 隔着几个Beta方队，计算机系的Alpha方队刚结束训练，孟子洋撩了撩衣领，勾着嘴角朝树荫下走。 “子洋哥，你真要去？”一个男生在后面叫住他，“万一学校给你记过处分怎么办？” 孟子洋轻笑，睨他一眼：“处分我？你去问问校长，他老人家敢吗？” “那贱人有眼无珠，我今天必须给他点教训！” 想到他的家世，男生噤声，目送孟子洋离他的目标越来越近。 下午4点，太阳正发挥着最大威力。 方余拉开放在树下的背包拉链，取出手机，屏幕上的微信红点刺眼醒目。 妈：你爸爸刚死，你就一声不吭跑去外市，白眼狼，你会遭报应的！ 方余面无表情划过，记忆却如潮水奔涌，他微垂着头，眸色恍惚。 四四方方的腺体贴暴露在阳光下，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缓缓靠近。 “嘶拉——！” 沉闷的撕扯声划破空气时，方余有半秒钟的愣神，直到后颈传来轻微的刺痛。 他迅速捂住腺体，回头冷眼瞪着罪魁祸首，浑身如坠冰窖。 “卧槽！哪个A的信息素露出来了！” “什么情况？好重的酒味儿！” 仿佛珍藏的老酒被掀开盖子，浓烈的酒香瞬间在操场一角蔓延开来，Omega们慌不择路逃离，感到排斥的Alpha中却人敏锐地指着方余，大喊： “还有Omega的信息素！是方余！” 众人匆忙将目光投向紧捂腺体的人。 而造成这场事故的孟子洋却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面对方余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杀了他的凝视，迟疑道： “你被......标记过了？” “滚。”清冽的嗓音低哑隐忍，方余只觉体内一股热意开始上涌，酒味已经完全覆盖真正属于他的信息素味道，在身体里肆意乱窜。 强忍着眩晕，他扫了眼在场目不转睛的众人，转身要走，脚却一软，直接倒在地上。 怪异的**升腾，方余不断深呼吸压抑令人遐想的轻喘，白皙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 孟子洋彻底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指着他： “搞半天你他妈早被玩过了，竟然还敢装清高拒绝我！” 此话一出，围观的众多Alpha和Beta都面露嫌弃，你一言我一语。 难怪这几天孟子洋的追求全校皆知，唯独方余无动于衷，还一直摆臭脸，敢情是个破鞋。 有人拿出手机，在论坛上现场直播。 方余皱着眉，强撑着想站起来，却浑身无力，腺体又疼又痒，大脑一片空白。 整个世界都在转，他闭上眼，恨不得下一秒就失去心跳，一了百了。 “他这是.......发热了？！” “Alpha的信息素这么浓，肯定刚被标记过。看着冷淡寡言，没想到是个骚贱的！” 孟子洋嗤笑着蹲下，手指钳制住方余下巴，微微抬起，居高临下地打量他。 “本来只想闻闻你信息素什么味道，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现在这副荡漾求干的样子，可比你平时漂亮多了。” “我虽然不玩有主的，但像你这种极品，我也不是不能破例。” 方余无力地垂着肩膀，内心□□焚烧，他什么也听不见，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牙齿，咬紧舌尖。 疼痛带来短暂的清醒，他冷声再道：“滚。” 孟子洋脸一沉，用力攥住方余下巴，咬牙道： “现在可由不得你。” “各位，方同学身体不舒服，我先带他回去了，一会儿教官们回来，麻烦大家帮忙带个话！”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无人反驳。 这可是校长都要敬三分的孟家大少爷，又一表人才，被他看上是方余这个穷鬼的福气，谁敢多嘴？ 孟子洋得意一笑，一只手搂过方余肩膀，微微散发出自己古龙香水味的信息素，凑近他耳边： “你这Alpha信息素不够纯啊，等会儿让哥哥好好疼你——靠！谁他妈敢踹老子！活腻了！” 话音未落，飞来一脚让正得意的Alpha双膝跪地，怒目回头。 方余被两种Alpha的信息素熏得头昏脑涨，整个人瘫倒下去。 “公共场合蓄意暴露Omega信息素，诱导其发热或受到伤害和骚扰，造成严重后果者，判处半年以上两年以下有期徒刑。” 修长身形立在孟子洋面前。 孟子洋一顿，“程千驰？你凑什么热闹？跟你有关系吗！” 程千驰转动手腕，扫了眼紧闭双眼的方余，缓慢收回视线。 低沉的嗓音不冷不热，弯腰靠近孟子洋，薄唇微勾，在论坛新晋校草榜首挂了四天的俊朗面容覆着寒气。 “我没工夫凑热闹，教种马做人更有意思，有劳，起开。” 围观的吃瓜群众齐齐吸气，孟子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程千驰一把推开。 “方.......同学，”程千驰蹲下，眸色深沉，“我是大一金融系的程千驰，你现在需要去医务室，我背你可以吗？” 话落，细长手指礼貌触碰Omega的指尖。 好烫......程千驰神色微黯。 方余没有回应，只皱紧眉，似是痛苦到了极点。 程千驰压下一口气，嘴里说着“抱歉”，用力将人从地上抱起，背去医务室。 “天呐，程千驰好帅好温柔！”目睹全程的Beta小声惊呼。 “别想了，这种顶级A轮不到咱们。” “但话说回来，昨天程千驰发小苏浣站军姿晕倒，他也没这么上心啊，竟然直接踹了孟子洋。” “是吗？不过这方余还真是看不出来，表面拒人千里，私下早就被......咦惹！真不检点！” 第2章 002 “余生的余。” Omega专用医务室在陵大最西边，挨着Omega的寝室区，里面有五个床位。 军训天热，不少体弱的O和B中暑晕倒，三三两两坐在床边休息。 程千驰到时，校医正在给一个Omega扎输液针，走道传来的浓烈信息素让她警惕地回头，厉声呵斥： “这里是Omega医务室！Alpha禁止入内！” 程千驰站在门口，扫过室内一众惊恐的Omega，沉声道： “他叫方余，是Omega，被诱导发热了，您可以查入学资料。” 校医瞳孔微缩，脱口而出：“不可能，就算发热期被临时标记，也不可能半点Omega的信息素都没有，不要胡闹！” 说着就要赶人出去，准备关门。 程千驰后退半步，眸色复杂，鼻腔里浓烈的酒香让他忍不住侧头，余光注视背上昏睡的人。 旁边正在输液的Omega小声道： “虞老师，方余的确是Omega，不会错的。” 虞欣愣了片刻，蹙眉看了眼程千驰背上的男孩，犹豫着放人进去。 “先让他躺在那张空床上，我给他注射抑制剂。其他Omega把床帘拉好，觉得不舒服就赶紧出去！” 其余人照做，程千驰将方余放在床上，让人平躺着。 “谁诱导的？”虞欣问。 “孟子洋，大一计算机系Alpha。” “你给他做的标记？” “不是。”俊朗的Alpha垂眸看着床上的人，语气里竟有股低落。 “不是？”虞欣面色不满，弯腰给方余注射Omega抑制剂，“这个情况不是临时标记那么简单，把他的Alpha叫来。” 身旁一阵沉默，虞欣偏头看了一眼，Alpha神情稍显黯淡。 “不知道。”程千驰沉声道。 虞欣又蹙起了眉，片刻后叹气道： “才大一吧？现在的Omega啊，怎么就不能自爱......” “这是学生私事。” 程千驰侧眸，声音冷了几分。 虞欣一噎，没再说下去。 而注射了Omega抑制剂的方余，过了几分钟依旧没有缓和的迹象，虞欣不禁疑惑： “这真的是Omega？” 程千驰没回答，只盯着床上脸色潮红的人看，不知在想什么。 似是听到了说话声，方余眉头轻动，嘴唇微张。 程千驰俯身，听到微弱的声音：“走开......走......” 他眸色一沉，直起身道： “我去外面等。” 而后转头跨出医务室，顺便带上门，站在走廊。 不多时，整个走道弥漫起浓重的檀香味信息素，像不满的雄狮来势汹汹。 Alpha神情冷肃，紧盯医务室的门。 程千驰一走，方余的状况便缓和不少，酒香奇迹般慢慢淡去。 没几分钟，人慢慢睁开了眼。 腺体还是发胀，但能忍受。 “醒了？”虞欣低头看方余的入学信息。 每个新生入学时，都需要将自己的第二性别和基本身体情况备份给医务室，尤其是Omega，以避免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方余缓缓坐起身，还没开口，虞欣接着道： “你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方余抬眼，清冷的眸子闪过一瞬寒冰，长睫微垂： “没有。” “但你似乎对Omega抑制剂的接受速度慢于常人，而且身上的Alpha信息素明显高过Omega，我看过，你还没有被彻底标记，这是为什么？” 虞欣直直地看着他，“身为校医，我需要对你这种情况做一个基本了解，希望你跟我说实话。” 方余眼神扫过虞欣的脸，微红的唇张了张。 “我......发热期没用过这么好的抑制剂，体弱，不适应。” 虞欣挑眉，倒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学校提供的抑制剂确实比较优质。 “那你的Alpha——” “老师，”方余淡淡打断，“只要没人犯贱，我只是个普通人，您该拷问的不是我。” 虞欣本想反驳，但看到方余直接下床，一副要走的样子，索性闭嘴。 她只确认学生有没有危险，对方选择隐瞒，也不是她能管的。 “行吧，你现在只是被诱导发热，不严重。跟我来填个病例单，再贴个腺体帖，回去好跟你教官解释。” “嗯。”方余点头，“抑制剂和腺体帖多少钱？” 他没带手机，在心里快速计算交完学费后的钱包余额，目光落在虞欣即将出声的嘴上。 如果交不起...... “哦，这个——”虞欣正要报价，注意到他没有手机，便说： “背你来的同学就在外面，我去把他叫进来。” 方余眉心微跳，他还没走？ 虞欣打开医务室的门，方余回头。 阳光从右侧落在门口修长的身影上，出挑的眉眼似乎带着笑意，嘴角却抿得平直，带着某种不满。 程千驰径直走到方余旁边，身上是干净的洗衣液味道，很清爽。 方余垂眸：“谢谢。” 程千驰：“不客气。” 说着拿出手机，只听“叮”的一声，到账的播报音响起。 “够吗？”程千驰问。 方余来不及阻止，转头看他。 “够了。”虞欣道。 程千驰点头，转而对上方余的目光，礼貌地勾起嘴角： “我知道你没带手机，有空请我吃个饭就行。” 方余蹙了下眉，明明是简单的资金往来，为什么要吃饭？麻烦。 但这人帮了他，还踹了孟子洋一脚，吃顿饭而已，不是不能忍。 虞欣意味不明地看了眼程千驰。 她写完单子交给方余，又给他贴了新的腺体帖，叮嘱完注意事项后，就让两人回去了。 方余走在前面，走廊尽头而来的一股热风吹开他额前的刘海，露出额头。 白皙皮肤上，浅色伤疤突兀地一闪而过。 方余停住脚步。 程千驰站在他身后，眉目深邃。 军绿色短袖下摆扎进裤头，纤细的腰衬出Omega独有的精致气质，纤长身形给平凡俗套的军训服徒增美感。 “吃饭什么时候？”方余回身问。 “我都行，看你。”程千驰淡笑，“我叫程千驰，千方百计的千，驰骋的驰。” “我......”方余想说知道，但程千驰介绍得这么仔细，想来早就不记得自己和他是同一所高中的。 “方余，多余的余。”他淡淡道，转身继续往前走。 程千驰向前一步和方余并肩，优越的身高让他只能垂眸，看着低了自己半个头的Omega。 低沉的嗓音在这种身高差下，竟生出一股逾越的氛围： “余生的余？我记住了。” 方余低着头，又吹来一阵风，热烈的余温直达心口。 第3章 003 见鬼 太阳在它最毒辣的时候，迎来逐渐的落幕。 从医务室到操场，几乎要穿过大半个学校。 不善交际的方余目不斜视往前走，一旁的程千驰突然出声： “方同学是本地人？” “不是。” “我也不是。那你为什么报陵大？” 方余微微蹙眉，印象里，不管是成绩还是颜值，甚至连信息素级别都是校园八卦热门中心的Alpha，没有这么多话。 “想报就报了。”清冷的声音仿佛薄荷，自带凉意。 程千驰“嗯”了一声： “挺好的，要是为了哪个不负责的Alpha，就太草率了。” 方余脚步微顿，眉眼冷了几分，沉默不语。 程千驰余光深黯，眼神扫过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 “方同学，等我一下。”说完转身走开。 方余脚步迟疑地停下，目光下意识跟着他。 直到那人拿着两瓶橙汁朝他小跑过来，方余才猛然反应过来—— 他明明可以自己回操场，为什么要等程千驰？ 不待他细想，惊讶的声音闯入耳朵： “自动贩卖机好像坏了，一瓶的价吐了两瓶。” 程千驰将左手那瓶递给方余，后者垂眸，下意识想拒绝。 “这种概率都能碰到，难道方同学是锦鲤？” 笑意浅淡的声音略带打趣，方余指尖一颤，眼神费解。 程千驰的脑回路果然不同于常人。 同一个字要纠结组词。 自己买的饮料，说他运气好。 方余睫毛微抖，冰凉的饮料瓶已经落入怀中。 “趁凉，快喝。” 方余抬眸，Alpha俊朗的脸上神色轻松。 他握紧瓶子：“谢——” “快走吧，训练好像开始了。”程千驰突兀地打断他，走到了前面。 修长的背影抬手拧开瓶盖，仰头喝水，姿态慵懒，融进光里。 等两人回到操场，所有人已经进入训练状态。 孟子洋泰然自若地待在自己的方队，一切仿佛没有发生。 方余把病例交给教官，淡然地回到自己的队伍位置上，对周遭异样的目光仿若未觉。 程千驰走过计算机系Alpha方队，听到一声极低的嘲笑： “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别人用烂的东西还上赶着，贱得慌。” 程千驰余光扫过说话的人，孟子洋嘴角吊儿郎当地勾起，教官从后面走回，他才收敛。 程千驰归队。 又一轮训练结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千驰！”一道身影跑向程千驰。 苏浣摘掉军训帽，精致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刚才你去哪儿了？我买了冰水想给你。” “不用。”程千驰道，“你比较需要。” “我也没那么弱啦。”苏浣笑道，唇边的酒窝可爱又耀眼。 程千驰抬脚，“我去吃饭。” “好啊，一起。”苏浣跟上，下意识贴着程千驰的手臂，后者熟练地错开。 苏浣神色一顿，酒窝再现： “他们说，你刚才去帮那个方余了。” “他们？”程千驰终于将目光放在苏浣脸上。 “就论坛上，没想到那个方余才18岁，竟然就被标记过了。他们还说，他私底下为了钱肯定什么都干，说不定——” “苏浣。”程千驰的声音低沉带着警告，“注意措辞，你也是Omega。” 苏浣眼神一僵，“千驰，你怎么了？方余身上有Alpha的信息素是事实啊......你不高兴了吗？” 程千驰移开目光，眼神冷淡： “我告诉过你，照顾你是出于苏伯父的嘱托。” 突兀的旧事重提，却让苏浣脸色发白，指尖攥在一起。 “我......我知道。” 程千驰越过他，“知道就好。” 落日的余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间穿梭，方余背着包准备回寝室。 发热期耗心耗神，尽管他体力比正常的Omega强，也免不了状态受影响。 下课高峰期人流众多，方余低着头，随着人群的步伐缓慢前行。 “诶诶诶，这就是论坛上那个方余吧？” “还真是，长得这么漂亮，竟然这么不要脸！” “瞧你说的，人家可不就是长得狐媚，不然怎么勾引到Alpha？连孟子洋都被他蛊惑了。” “他还给孟子洋甩脸子，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你们说，他身上不会有传染病吧？” “不好说啊，快离他远点！” 人群忽然骚动，叽叽喳喳的议论不绝于耳。 方余充耳不闻。 在这个格外注重信息素**，Omega和Alpha界限分明的时代，Omega未到婚龄被标记，沾上Alpha信息素，就是奇耻大辱。 对此，他再熟悉不过。 事实证明，程千驰的思维的确不正常。 方余猛地回神，想他干什么？ 四周气流涌动，没一会儿，方余身边就空了。 他眉心微动，原来谣言还有这种奇效。 “方余。”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人群随着方余的停步回头，程千驰逆着人流，朝方余走来。 “你忘记加我微信了，不是还要约饭？” 方余恍惚一瞬，来人已经站到他面前，握着手机，垂头看他。 什么叫他忘了？他说过要加吗？ 方余瞟他一眼，缓缓掏出手机，随意划掉微信新消息，亮出二维码。 程千驰快速扫完添加，方余转身就要走，再次被他叫住。 “食堂在那边，你不吃饭吗？” “不吃。”淡淡丢下两个字，他在人群诧异的八卦目光下消失。 程千驰看着那抹身影，低头摆弄手机，旁若无人地走向食堂。 陵大的宿舍是四人间，上床下桌独立卫浴。 方余宿舍在3楼走廊尽头，床位靠近卫生间。 他刚坐下，敲门声响起。 这个时间，宿舍其他人都在食堂，方余等了一会儿，还在敲，才起身开门。 “您好，您的外卖。” 方余低头，陌生的纸袋映入眼帘。 他蹙起眉： “我没点，你送错了。” “啊？没错，地址就是这儿。”外卖员盯着地址说。 “打电话问问吧。”方余淡淡道。 后面要请程千驰吃饭，他连食堂都要省着去，怎么可能点外卖。 “您等一下。”外卖员快速拨通号码，对面很快接通，得知自己地址填错后，随意道： “那你别送过来了，我和朋友出去吃，外卖你处理了就行。” 说完就挂了。 外卖员焦急地看了眼时间，将外卖塞进方余手里，说： “不好意思，我实在来不及了，这外卖您拿去吃吧，我走了！” 不等方余说话，对方风风火火地跑下了楼。 方余站在门口，沉默地盯着手里的纸袋。 其实带出去扔了也能处理。 片刻后，他关上门，坐在椅子上，打开外卖盒。 宿舍顿时香气四溢，方余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不吃白不吃，他拆开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脑海里一闪而过程千驰的声音： “这种概率都能碰到，难道方同学是锦鲤？” 见鬼。 第4章 004 论坛 精致的饭菜填补了方余的疲惫，刚打完一针廉价的抑制剂后，学校兼职群里有人发了一单代取快递的任务。 方余看了眼宿舍楼，就在隔壁，佣金也合理，于是迅速回复“1”接单，对方很快私聊他发了取件码。 学校的快递站在食堂对面的超市旁边，又要跨大半个学校。 方余一路背诵法条消磨时间。 快到目的地时，兼职群里，刚才发单的Omega艾特他：你是方余吧？我要换人！ 群里平时只有发单和收单的消息，这条底下无人回复。 方余蹙眉，下一秒，就收到自己被移出群的通知。 他冷着脸敲开和那个Omega的小窗：你什么意思？ 对方秒回：你还有脸问？像你这种私生活不检点的Omega，只会给我们同性丢脸！还敢在群里接单，谁知道你有没有传染病？！ 方余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十秒钟，收起手机面无表情走进快递站。 一分钟后，他拿着两个快递盒出来，Omega的语音电话立马打了过来：“方余你有病吧？取我快递干什么！” 尖锐的声音幼稚又无理，方余确认快递盒上的LOGO价值不菲，走到垃圾桶边，淡淡地点击屏幕，将语音转为视频。 “再多说一句，这里就是它们的归宿。” 重叠在一起的快递盒被他举在手里，微微向下倾斜，欲落未落。 镜头一晃，对准垃圾桶里的废油汤水，酸臭味仿佛已经钻出屏幕。 Omega愣了半秒，尖叫狂骂。 方余冷冷注视视频里清秀暴躁的脸蛋，语气毫无感情： “3，2，1，你没机会了。” 盒子继续倾斜，下一秒就要脱离手掌，手机对面的人神色猛变： “等等！” 方余懒懒抬眼，“嗯？” Omega满眼不甘：“我......我错了，我不该说你，行了吧！” 方余眉心微跳，收回手。 Omega松了口气，小声骂了句“神经病”，对方余说：“既然你都取了，那就给我送过来，就放在门口。” 方余没应，走回快递站，将盒子递给工作人员： “我朋友想自己来取，就放你们这儿吧，谢谢。” 说完转身利落走远，不顾视频里Omega瞪大的双眼，挂断视频，单手拉黑。 “疯子！他有病吧！”宿舍楼里，Omega盯着红色的感叹号，气得浑身发抖。 距离晚上的训练还有半个小时，方余看着学校论坛热议第一的帖子，眸色微暗。 片刻后，纤长身影出现在辅导员办公室。 “方余，你说孟子洋同学诱导你发热，还在论坛造谣，有实证吗？”年过半百的秃头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双眯眯眼透着精明的光。 方余看着他：“论坛上有直播。” “那也只拍到了孟同学在现场，并不能说明是他撕了你的腺体帖，更不能证明帖子是他发的。” 方余蹙眉：“所以，您不管？” 辅导员淡淡一笑：“说到这件事，老师倒想问问你，你的入学资料上填的是Omega，你隐瞒了自己的身体情况，对吧？” 方余沉默，一颗心缓缓跌下去。 辅导员循循善诱：“更何况，孟同学家境优渥，品行良好，这种恶劣的事，凭人家的教养，肯定是做不出来的。” “退一万步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说是吧？” 男人目光紧锁在方余脸上，如阴凉的蛇信子。 方余看了他一眼，果断转身离开办公室。 男人看着他的背影轻笑一声，敢举报学校捐助方的儿子，不知天高地厚。 方余一路来到校长办公室门口，抬手敲门。 “进。” 方余缓缓出了口气，跨步进去，关上门。 不到五分钟，门重新打开。 方余缓缓走出来，靠在走廊墙壁上出神。 “这位同学，无凭无据的事情，就算你真的是Omega，学校也不能毫无原则地偏向你，明白吗？” “况且，你看起来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学校更加没有理由追责。至于论坛，我们向来支持自由表达。作为新生，却陷入这种流言蜚语，不应该反思自己的行为作风吗？” 思绪回笼，方余紧紧咬牙，后脑勺敲在透亮的壁面，冰凉的温度传遍全身。 黄昏时分的光线自带滤镜，疲惫的少年半边身子陷于昏黄，一半融于凡尘。 兼职群进不去，等于生活费来源少了一半。 深吸口气，方余打开手机，想看看学校周边的临时工。 手机页面还停留在论坛，评论区恶语嘲讽层出不穷。 方余点击退出，页面顿时一片空白。 他手指一顿，搜索关键字“下贱Omega”，空白。 又搜索“方余”，空白。 热度第一变回了校草投票帖，点进去，评论里程千驰的照片占据一半以上。 方余抿唇在原地站了几分钟，收起手机，前往操场。 晚上的训练力度比较小，只有两个小时。 结束后，方余回到宿舍。 “哟，这不是咱们论坛大红人嘛。” 一进门，阴阳怪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谁说不是呢，某些人一开学就全校皆知，结果才不到五天，就原形毕露了哈哈哈！” “诶，虽然之前的帖子莫名其妙没了，但现在这个更劲爆啊！” 三人捧着手机讨论得热情洋溢，完全把方余当空气。 后者也懒得搭理，只拿出手机点开论坛。 孟子洋把他发热状态的视频剪成段子发了出来。 能这么肆无忌惮，应该不是“家境优渥”那么简单。 他沉着眸，视线扫过评论区，上千条全是下流猥琐的回应，“万人骑”“烂货”的字眼铺满屏幕。 胃里那顿免费晚餐开始翻腾，方余抿唇，面色发白。 宿舍三人看好戏般盯着方余，却见他沉默地爬上床，面朝墙壁躺下不动了。 “竟然还有心情睡觉，脸皮真厚！”一人嗤笑道。 “别管了，惹了孟子洋，以后有他好受的，我们都离他远点。” “废话，谁敢靠近他？说不定是什么病原体呢！” 方余在毫不收敛的嬉笑声中关上手机，闭上眼，静静酝酿睡意。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一道惊呼声在宿舍响起： “我去！论坛有个高级号爆料，有人给学校每个领导连发十封信，举报孟子洋性骚扰！” “方余的帖子又不见了！” 第5章 005 方余排斥Alpha “查！给我他妈查清楚！谁干的！” 深夜，计算机系Alpha男寝，孟子洋捂着流血的嘴角，朝室友愤怒吼道。 “这怎么查？天太黑了根本看不清楚人。”室友之一说，“帖子应该是尺度问题被管理员删了，我明天找人去处理。倒是举报你那个，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另一个哼了一声： “还挺有骨气，不过他算是踢到铁板了，真以为学校会搭理他一个穷学生？异想天开。” 三人跟着笑起来。 闻言，孟子洋不顾鼻青脸肿的伤，冷笑： “好一个贱人，想害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夜幕深重，月亮渐渐隐没在乌云里。 明天可能会下雨。 “把伞带上，赶紧的要迟到了！”方余背着包离开宿舍时，另外三个Omega还在手忙脚乱换衣服。 他撑着伞走进自习教室，雨是下午突然来的，军训被迫取消。 方余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先拿出手机，给昨天加上的微信好友发去消息：六点，学校外街无名饭馆。 速战速决最好，要是程千驰不想和他有交集，转账更省事。 手机一震，对面秒回：好。方同学回宿舍了吗？ 方余：没。 程千驰：那在自习室？ 他怎么知道？方余抿唇回复：嗯。 程千驰：那一会儿见。 没头没尾。方余关上手机，拿出书开始预习。 一小时后，门口出现一个不速之客。 “方余。”一夜过去，孟子洋脸上的伤消了大半，他邪邪地笑着，朝方余走来。 “听说，你被踢出兼职群了？” 孟子洋弯腰靠近他，露出自以为迷人的微笑： “真可怜，现在，你是不是连饭都吃不起了？” 方余垂头看了眼时间，快六点了，他收起书，起身朝门口走。 “站住！你敢无视我？” 孟子洋冷笑，掏出手机点了几下，上前挡住方余。 “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看你长得还行，我可不会心软。” “现在给你个机会，只要你从了我，我就去论坛上解释，洗白你的名声，怎么样？” 方余抬头看他，忽然，缓缓勾起嘴角。 白皙脸庞衬得那张红唇仿若涂了胭脂，一笑百媚，孟子洋一时看呆了。 “你吗？我嫌脏。” 孟子洋恍惚的目光陡然一紧，怒道： “贱人！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真以为搭上程千驰了？他算老几？我看上的人，玩烂了也是我的！” 话落，他的手快如残影，搂上方余的腰，就要释放自己的信息素。 陌生触感贴在单薄的衣服上，滚烫的温度像一桶冰水，浇灭方余所有理智。 他浑身僵硬，手下意识伸进裤子口袋，握住冰冷的刀柄。 怀里的Omega没有反抗，孟子洋得意地低笑： “早这样多好，跟着我，哥哥不会亏待——你干什么！” 白光闪过，晃眼锋利地横在两人之间。 刀刃距离孟子洋的胸口毫厘之差，他猛地后退几步，古龙水味的信息素戛然而止，震惊地瞪着方余面无表情的脸。 握刀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桃花眼里映出冰冷的刀锋。 让人毫不怀疑，要是孟子洋刚才没有后退，他真的会杀了他。 “不来了吗？”方余微微歪头看着他，嘴角又扬起了那抹微笑。 但现在的孟子洋只觉得瘆得慌，他猛地咽了口口水，强撑着道： “疯子！你敢私藏危险刀具，你等着！” 话落，高大的身影慌忙逃窜。 自习室回归平静，方余将刀扔在桌上，软倒在椅子上，仰头平复呼吸。 程千驰找到方余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看了眼桌上锋利的水果刀，快步走到方余身边，声音低沉如风暴： “你受伤了？” 方余缓缓睁眼，Alpha近在咫尺的俊脸上竟然有担忧。 他幻听了吗？ 方余坐直身体，看着程千驰不说话，目光困惑地打量他。 后者视线迅速上下扫方余，眉头微蹙，语气急了几分： “方余，说话。” 方余睫毛颤了颤，站起身，当着他的面将刀收起，放进自己书包里，说： “去吃饭吧。” 他越过程千驰走到门口，回头。 看见挺拔的Alpha松了口气，跟上来，朝他微笑： “走。” 外街的无名饭馆是学校周边人气最高的一家中餐馆，人均消费尚且在方余能承受的范围。 现在是饭点，顾客陆陆续续进店，方余一进门，率先扫了眼角落的位置，还没人坐。 但挨着洗手间。 方余回头，一直沉默跟着的程千驰轻挑眉，似是看出他的犹豫，说： “我都可以。” 话落，方余果断朝那个位置走去。 程千驰从善如流坐在他对面。 服务员拿来菜单，方余递给程千驰：“你点。” 程千驰也不客气，点了两荤一素一汤，递给服务员时说： “麻烦每道菜都少放一点姜，姜味不要太重。” 方余低垂的眼帘掀起，扫过程千驰平静的面容。 等菜期间，方余安静地垂着头，仿佛对面是团空气。 “孟子洋还在骚扰你吗？”程千驰打破沉默。 方余抬眸，淡淡道：“没有。” 程千驰没说话，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似是在确定这两个字的真假。 无声地对视片刻，还是程千驰先撤移。 “那就好。”他说。 “嗯。” 尴尬再次蔓延。 程千驰喝了口水，又说： “其实我们” “菜来啦~二位请慢用！”服务员端着盘子走来，适时打断程千驰。 方余拿起筷子，“吃饭吧。” 菜陆续上齐，程千驰看了眼垂眸咀嚼的方余，说： “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方余抬头，沾上油的红唇亮晶晶的。 程千驰喝水清嗓。 “我加入了学校的摄影社，他们的固定模特出国进修，现在在招牌新的摄影模特。” 程千驰看向方余的眼睛：“方同学有兴趣吗？你的形象很合适。” 方余夹菜的手顿了顿，眉眼冷淡几分。 “没有。” “因为有Alpha？”程千驰看着那张白皙如画的脸。 方余看他一眼，没有反驳。 “有薪资也不能接受吗？”程千驰声音沉了几分。 方余眉梢微动，明显动容了。 程千驰夹起一块肉，咽下去后不紧不慢地说： “你好好考虑一下，社里也有Omega，AO有别的问题不用担心。” “还是说，方同学不放心我？” 方余目光凝滞一瞬，旋即散开。 不放心.......程千驰？ 从有记忆起，他对所有Alpha近乎偏执地排斥。 但程千驰是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