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雪寻春》 第1章 拨雪 天色沉昏,点点灯光从古朴的窗户间落出来,勉强照亮了稍显破旧的小巷。 巷尾,一颗李子树根茎粗壮,茂密的枝叶遮住了低矮的红砖瓦房。 瓦房内灯光明亮,室内干净亮堂。白色墙壁上挂着书法和字画。 最中央的红桌上放着正在修复的一张破损的地契。 地契反面已经上过一层纸浆,铺上命纸,等它吸了一遍水后,宋稚宁动作小心地揭掉正面的绢。 她的手指很白、纤细,握着网网绢的动作轻柔。灯光从悬顶处落下来,她的指腹带着水渍,在光下泛着一层柔软的光泽。 将绢揭下后,宋稚宁才不急不慢这份地契放在房内的角落里,等它阴干。 坐在一旁沙发上的林柔妙打了个哈欠,抬手擦掉眼角的泪痕,余光看见宋稚宁终于开始整理桌面上的东西,她才敢开口说话: “宁宁,忙完了吗?” 林柔妙的语气很轻,宋稚宁在工作的时候从不喜欢别人出声打扰。 “忙完啦。”宋稚宁语气轻快,眉眼弯弯,“等我这么久辛苦了。” 林柔妙认识宋稚宁已经有五年多了,即便这么久,她看到宋稚宁的那张脸时仍然会被惊艳。 宋稚宁的肤质极好,有一种脂玉般的质感。 睫毛细密,柳叶眉入鬓,瞳孔呈现出的一种淡淡的水绿色,眼尾上翘,是一双极为漂亮的狐狸眼,含情脉脉。 唇瓣很薄,是樱花色。白皙的脸上透着水蜜桃般的淡粉色。 她的穿着极为简单,淡色衬衫,下身坠感长裤,白色鞋子。 最普通的衣服在她身上也显得极为矜贵,连她周身的气质都显得有几分贵气。 林柔妙失神了好久,直到宋稚宁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林柔妙终于回过神,连忙回答:“不辛苦不辛苦,走吧,吃饭去。” 她说着,从座位上起身。 宋稚宁带上自己的淡绿色小包,跟着林柔妙一起走了出去。 这个红砖瓦房有些年头了,这是宋稚宁的老师留给她的。 宋稚宁从小对书法、古画的修复有浓重兴趣,宋有安见了便一直支持她去学习。 大学专业宋稚宁学的就是文物修复,她的成绩优异,专业课的老师难得遇到这样的孩子,于是将这座红砖瓦房送给了宋稚宁。 当年,老师在修复一副价值近千万的画作时就是在这个瓦房内,这座房子极有意义。 毕业之后宋稚宁就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接的单大部分是有些损坏的书法、画作,偶尔会接一些地契、族谱的修复。 - 街道上车辆穿行,城市华灯初上,彩色的霓虹灯在上方闪烁。 澜城的夜晚充满了奢靡的繁华气息。 林柔妙带着宋稚宁去了附近的一家火锅店, 点好餐之后,宋稚宁便连续打了几个哈欠,眼尾都变得有些潮红,神色也染上几抹倦意。 林柔妙看着她,有些心疼地说:“昨晚又失眠了?” 宋稚宁点点头:“我都已经习惯了……” 话还没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明明很困,就是睡不着。” 林柔妙叹了口气,倒了一杯荞麦茶,递到她的面前:“吃药也不行吗?” “没用。” 宋稚宁摇摇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之前有用,吃多了之后感觉都吃出抗药性了,一点用都没有。” “哎,这……”林柔妙舔舔唇,嘴唇翕动,不知道说什么。 “叹什么气嘛。” 宋稚宁将手臂搁在桌子上,手心托着自己的下巴,“失眠都是小事了,我现在有一个更糟糕的事情。” “嗯?” “小时候我奶奶给我定了一个娃娃亲,我现在想,怎么样才能将这门亲事作废呢?” “娃娃亲的对象很丑?”林柔妙问。 “不知道。”宋稚宁摇头,“没见过。” “他叫什么?” “薄行屿。”宋稚宁回答。 “哦。原来就是……” 话还没说完,林柔妙的话音一转,音调都高了几分,“薄行屿?那个薄家最年轻的掌权人?” “对啊。”宋稚宁生无可恋地点点头,“就是他。” “你说啊,二十六岁就坐上那个位置,你说这个人有多么的冷心冷肺,做事多么地果决,我才不要和这样的人结婚。” “我本来就失眠,要是和这种人结婚,那我晚上还睡得着吗?” “你说我奶奶当时怎么想的,怎么和薄家定了娃娃亲……” 宋稚宁谈起这个事情便滔滔不绝,林柔妙已经习惯了。 宋稚宁除了在工作的时候是安静的,其余时刻都像是一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永远不会停歇。 等宋稚宁说累了,喝了一口水,林柔妙才终于有间隙可以开口说话: “宁宁,你不想结婚,说不定薄行屿也不想结婚呢。” 宋稚宁握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她仔细思考了几秒,觉得林柔妙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 宋家前些年在澜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和薄家不分伯仲。 最近这几年发展太快,很多企业犹如雨后春笋一般涌出,宋家的地位陡转直下,和薄家相比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云泥之差。 像薄行屿这种人结婚肯定是要门当户对,再不济,也得找一个在事业上可以帮助他的人。 宋稚宁这样的人,对他的帮助几乎是没有。 所以,说不定这门娃娃亲薄行屿也不满意呢。 这么一想,宋稚宁心情愉快很多。 服务员推着小车,将食材一盘一盘放在了桌子上。 林柔妙拿着盘子小心地将食材放进火锅里,里面的汤底已经沸腾,热气滚滚。 “别想了。”林柔妙将烫好的薄牛肉卷放进宋稚宁的碗里,“快点吃饭吧。吃完之后回去洗澡,然后躺在床上好好睡觉。” “嗯嗯,你说的对。” 宋稚宁夹起牛肉卷放进嘴里,“好好吃饭。” 一直预想还没发生的糟糕事情,这和贷款吃屎有什么区别。 - 两个人愉快地吃完火锅,宋稚宁才挽着林柔妙的手腕走出了火锅店。 宋稚宁提前给司机发了消息,或许是路上有些堵车,司机还没有到。 宋稚宁靠着林柔妙的肩膀,打了一个哈欠,“真困呐。” “你等会一回去就躺床上睡觉,肯定能睡着。” 宋稚宁摇摇头:“得洗澡,不洗澡身上有点臭。” 林柔妙:“……” 林柔妙无奈地笑了一下,动了动唇,正打算说什么,一旁走过来一个男生,步伐小心翼翼,神色有些腼腆。 男生走到宋稚宁面前,样子很年轻,像是大学生。脸很红,说话也不太利索:“你、你好,我可以和你认识一下吗?” 说话时目光没有落点,一直不敢看宋稚宁的脸。 宋稚宁挑了下眉,弯起一个笑:“不好意思呀,已经有未婚夫了。” 她笑起来眼睛亮亮的,路灯泻下的白色光线落进她的眼底,一双眼显得含情脉脉。 男生的脸涨得通红,连连道歉:“不好意思,打扰了。” 说完,飞速地溜走了,显得有些狼狈。 林柔妙对这种情形已经见怪不怪了,轻轻耸了一下肩膀,笑着打趣:“啧啧,又是一个被你伤心的男大。” “谁让我长这么漂亮。”宋稚宁轻笑。 林柔妙听着她的话笑起来。 两个人说话间,司机的车已经停在了街边。 司机走下车,拉开后座的门,才低下头,语气恭敬地对宋稚宁说:“小姐,可以上车了。” 宋稚宁点点头,握着林柔妙的手腕走上了车。 这辆车走后。 无人注意到的昏暗角落里,一辆黑色的卡宴亮起了白色的车灯。 车窗没有降下,看不清车内的情形。偶尔街边有路过的车,车灯一闪而过,将黑色的玻璃照亮。 只能勉强透过模糊的车窗看见车内坐着的人的身形,姿态矜贵,周身气息漫不经心。 车内。 陈万仁坐在驾驶位上,浑身紧绷,呼吸放得很轻,生怕行差踏错一步。 过了好一会,他才吞了一口唾沫。声音很轻:“薄总,刚刚那位应该就是宋小姐……” 说着,陈万仁顿了几秒,仔细倾听了一会后排的动静,才继续说:“就是薄爷爷给您定下的夫人……” “夫人?” 后排的薄行屿终于动了动唇,开口说。声线不急不慢,语调平缓,听不出情绪。 陈万仁只觉得后背渗出了一点薄汗,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车内的安全镜。 镜子里,他看不清薄行屿的神色,光线昏暗,他的神色匿在阴影里,看不太真切。 只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压,沉沉的,压在人心里仿若有千斤的重量。 他坐着的姿态轻松,搭在内饰板上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敲了敲,声音沉闷。 陈万仁手心已经有了一层薄汗,手指紧捏着方向盘:“薄总,这是薄爷爷的话,不是我说的。” 他的语气格外地紧绷,小心翼翼。 他可不敢惹得薄行屿心情不好。 薄行屿很轻地笑了一声。 “你是谁的助理?” 说话时,他的语气慢条斯理,却听的人莫名脊背发凉。 陈万仁整个人一惊,连忙说:“薄总,我当然是您的助理。您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说这种了。” 说完之后,后座的男人没有再应声,陈万仁才稍微放下心。 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擦去额前的细汗。 薄行屿这个人行事淡漠,甚至说话时大多冷淡散漫,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疏离之感。 久居上位,他身上自上而下的气息总是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陈万仁在他身边很久,对他有一种天然的畏惧之感。 “薄总。”陈万仁斟酌许久,终于开口,“薄爷爷还让您等会回老宅一趟。” “知道了。” 薄行屿答,整个人靠在真皮椅背上,微微阖眼。 像是在小憩。 第2章 拨雪 宋稚宁到家的时候,佣人正在门口等着她。 宋稚宁住在一个小庄园,庄园外面的围栏、花圃的设计、别墅的风格全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 庄园里的暖黄色的灯亮着,从门外到别墅内有一小段距离,圆润的鹅卵石铺砌的地面在灯光下有着一层温暖的光泽。 宋稚宁走进别墅的时候,宋有安正坐在高定沙发上,玻璃桌上放着茶盏,他面色愁苦地端着茶水抿了一口。 似乎是听到声响,宋有安端着茶水的动作一顿,侧头看向门外。 看到宋稚宁的一瞬间,宋有安脸上的那抹焦灼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笑意:“宁宁,回来了。” 宋稚宁点点头,快步走到沙发边坐下,“爸,你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宋有安叹口气,才说:“刚刚接到薄家那边打来的电话,想商量订婚的事情。薄老爷的意思就是尽快地将婚事定下来。” “啊。” 宋稚宁抿了抿唇,伸手挠了一下头发,细密的睫毛都耷拉着,“爸,我不想嫁给薄行屿。” “爸知道,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吗。” 宋有安“啧”了一声,沉默地思考好一会,才说:“薄老爷那边根本不松口,你妈今天还去找你奶奶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宋家和薄家从祖辈交好,娃娃亲是薄老爷子亲口定下的。如今宋家地位不如从前,想直接拒绝这门亲事更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宋有安也是看不得女儿受一点委屈,这段时间可以说是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好方法出来。 宋稚宁抿着唇窝在沙发里,神色倦怠,声音烦闷:“爸,你说薄行屿会想结婚吗?” “这个……” 宋有安低声说,皱着眉想了一会,然后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 薄老爷子那可是出了名的疼孙子,要是薄行屿不想结婚,这婚肯定结不成。 宋有安想着,好一会才低声开口:“这倒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宋稚宁听着宋有安的话,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只要薄行屿觉得他和她不合适,那么这门娃娃亲指定成不了 她简直无法想象如果她真的和薄行屿结婚了,那婚后生活到底会有多么地无趣。 天天和薄行屿那样冷漠的人生活在一起,她觉得她会疯掉的。 “爸,那你帮我联系一下,我明天想见一下薄行屿,可以吗?” 宋稚宁语气终于变得轻松。 “当然可以。”宋有安点头。 “谢谢爸。”宋稚宁笑着站起身,“那我先上楼休息了。” “去吧去吧。”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宋稚宁心情极好,哼着歌顺着旋转扶梯走上楼。 进房间,洗完澡,宋稚宁舒服地躺在床上,踢掉了脚上的拖鞋。 房间里的东西都是暖色调的,窗帘、被套都是淡淡的粉色。宋稚宁在床上心情愉悦地滚了好几圈,才关上灯,准备睡觉。 解决掉心中的一个大麻烦,宋稚宁本以为可以睡得很好。 过了二十几分钟,躺在床上的宋稚宁生无可恋地睁开眼。房间很黑,她抬手看不清自己的手指。 有些烦躁地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熟稔地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药瓶,将里面的药打开塞进嘴里,然后再一次地躺在床上。 为什么她睡不着,为什么她睡不着,为什么她睡不着!! 她很早之前就失眠,入睡困难。宋有安还以为是宋稚宁心理状况出什么问题了,带她去看了很多心理医生,发现她的心理特别健康,一点问题都没有。 后来去医院检查,检查结果出来之后发现各项指标都很正常。一点病没有。 到现在,宋稚宁已经无奈地接受现实。太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她甚至觉得拥有一个充足的睡眠是一件无比奢侈的事情。 习惯性地打开手机,播放电台。 宋稚宁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醒的时候头很痛。 她已经习惯了,揉了揉眼睛,她慢吞吞地从床上下来,洗漱、换衣。 - 这个点宋有安和空春蓝都去公司了,家里的阿姨见宋稚宁起床,便将做好的早餐端在餐桌上。 宋稚宁坐在餐桌椅子上,端着牛奶喝了一口,另一只手翻看着手机。 宋有安将薄行屿的联系方式推给她,并且告诉她已经和薄爷爷那边谈好了。 今天下午她就可以和薄行屿见一面。 宋稚宁将牛奶一口气喝完,点进了薄行屿的主页。 薄行屿的微信头像、昵称和宋稚宁想象中的一样无聊。 纯白色的头像,让人毫无聊天**。甚至昵称更为直接,就是薄行屿。 宋稚宁抿了抿唇,发送了好友申请。 等到中午时,薄行屿才通过她的好友申请。 宋稚宁正用笔记本电脑翻看着薄行屿的资料,听到手机传来“嗡”的一声,她才伸手,拿过桌子上的手机。 只是目光仍然落在电脑屏幕上。 ——薄行屿薄家最年轻的继承人,性格冷淡,做事果决,行事低调,边界感分明,讨厌聒噪,不喜欢香水味,性冷淡,从未桃色新闻,可能有性功能障碍…… “嗡”。 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声。 宋稚宁低头看了一眼,是薄行屿给她发了消息,内容言简意赅。 【薄行屿:有事?】 宋稚宁看着这条消息,很轻地啧了一声,确实很冷淡啊。 【宋稚宁:薄先生,您好。我是宋稚宁。您下午有时间吗,我想和您聊聊关于薄宋两家娃娃亲的事情。】 【薄行屿:可以,时间地点你定。】 【宋稚宁:好的。】 宋稚宁立刻将等会见面的时间地点发了过去。 做好一切之后,宋稚宁才将手机放在桌子上,起身走去了衣帽间。 既然薄行屿行事低调,那她就得找一件高调、明艳的衣服。他不喜欢什么,她就得做什么。 在衣帽间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宋稚宁才满意地在镜子面前欣赏自己。 她的皮肤很白,因为大多数时间是做文物修复,所有她很少穿复杂、艳丽的服饰,平时都穿得较为简单。 而今天,她仔仔细细、精挑细选了一番。 她整个人漂亮到有些晃眼,瞳孔是淡淡的水绿色,头发安静地披在肩上。连耳边的发丝卷起的弧度都是完美的。 戴在耳边的拉格夫祖母绿耳环在她面前都显得有几分暗淡,长裙是抹胸设计,裙摆上缀着细小的花瓣,质地柔软。 她的胸口戴着一条宝石项链,在灯光熠熠生辉。 打扮好之后,宋稚宁才不急不慢地拿过香水开始喷。 直到空气中的香水味有些刺鼻了,宋稚宁才收起香水。 从衣帽间走出来,换好鞋,她才看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时钟。 离和薄行屿约定的时间还有四十分钟,差不多该走了。 - 约定的地点订在一个咖啡厅,路上有些堵车,宋稚宁晚了四分钟才到。 等司机将车门打开,她才慢条斯理地用手拉着裙摆走下车。 咖啡厅的门口摆放着绿植,深棕色的木门,扶手是纯正的金色。墙壁上镶嵌着铜像,经历风吹雨打,却仍然坚不可摧。 宋稚宁推开门,走进咖啡厅。 里面的灯光昏黄,角落里放着一架钢琴,舒缓的琴音从那里传来。 身着燕尾服的工作人员端着盘子在厅内走动。 位置是宋稚宁提前预约好的,在咖啡厅的最中心、最显眼的地方。 宋稚宁进门就看见了薄行屿。 他坐在椅子上,身形散漫,看不清正脸,只能感觉他身上的气质矜贵。 有服务员走过去在他身边低声询问,他只抬了抬手,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服务员脸有点红地离开了。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腕处戴着的腕表精贵。衬衫被挽起,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 宋稚宁慢悠悠地走过去,带着探究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直到走到了桌边,她终于收回了目光,然后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不好意思薄先生,路上有些堵车,来晚了。” 宋稚宁温声说。 等到她坐下,她才终于看清面前人的长相。 那是一张挑不出任何瑕疵的脸。瑞凤眼,眼尾狭长。皮肤冷白,眼神却格外淡。 鼻梁高挺,嘴唇很薄,绯红色。瞳仁漆黑,目光落在人身上时如有实质。 许是久居上位,他身上的气质带着威压和疏冷。 “没事。”他回答,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 宋稚宁看着他,嘴唇很轻地抿着,然后轻轻地往上勾起了一个弧度。 她刻意地抬手,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让自己身上的香水味快速地在空气里挥发。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薄行屿的身上,在她拨弄了几下发丝后,她清晰地看见薄行屿很轻地皱了一下眉。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宋稚宁脸上的笑容深了一些。 “薄先生,我这次来是想和您说——” 她顿了一下,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言辞,才继续说:“我觉得这门娃娃亲并不合适。” “为什么?” “这门娃娃亲本就是很久之前订下的,我和您都不了解彼此,而且宋家不比往日,并不能为您提供什么实质性的帮助,您完全可以找能助您一臂之力的。” 一口气说完,宋稚宁手心都有些薄汗。端起桌上的咖啡很轻地抿了一口,才让她心绪平稳一些。 薄行屿听着她的话,神色没什么变化。 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好一会,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宋小姐,薄家的婚姻从不带有功利性。” 宋稚宁:“?” 宋稚宁硬着头皮笑了一下,才继续说:“可是我觉得我们并不合适。” “比如呢。” “我喜欢高调做事,没什么边界感,性格有些聒噪,平时喜欢用味道很浓的香水。” 宋稚宁呼出一口气。 这回总可以答应退婚了吧。这些可都是薄行屿极为讨厌的行为。 “可以。”薄行屿语气平缓地回答,“结婚后我不会干涉你。” 宋稚宁:“?” 有没有搞错? 这都可以? 她咬了咬牙,心一横,压低声音说:“薄先生,还有一件事。” “嗯?” “我性.欲很强。” 宋稚宁的手放在膝盖上,手指交叠着,用力地绞在一起。强迫自己压下心里的尴尬,让自己的声音足够平稳、自然。 “只有一夜八次才能满足我。” 第3章 拨雪 宋稚宁的话音落下,她清晰地感觉到周身的氛围好像凝固住了。 下一秒,她听见了薄行屿的轻笑。 很淡的一声笑,听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所以宋稚宁也没法判断他有没有因为觉得被冒犯到了而生气。 “这么强?”他的嗓音平淡,略带笑意,“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宋稚宁抿了下唇,镇定地点了点头:“当然。” 吃不消也要吃得消。 不然怎么能让婚事作废。 回答完之后,手机适时地响起。这是她提前就定好的闹钟。 她故作歉意地对着薄行屿笑了一下,然后才拿起手机,神情变得严肃:“工作室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好的好的,等我回去处理。” 说完,她才摁灭手机屏幕,抬头去看薄行屿的脸。 他的神色如常,只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很深,看得宋稚宁心间一跳,有一瞬间的慌神。 在他面前,宋稚宁总有一种好像被他完完全全看穿的感觉。 她讨厌这种感觉。 她对着薄行屿歉意地弯了下唇,语气里带着遗憾:“薄先生不好意思。我的工作室临时出了点事情,我现在得过去处理一下。” 薄行屿点头表示理解。 宋稚宁从椅子上站起身,准备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薄先生,我希望您能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话。”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厅。 走到外面的一瞬间,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薄行屿身边的气息太强,明明他给人的感觉是疏离的、冷漠的,却偏偏有一种从上而下的威压,甚至有些让人喘不过气。 出来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心已经有了一层薄汗。连后背也有些汗渍。 司机见她出来,已经为她打开了后车门。宋稚宁过去,坐进车内后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整个人靠在了座椅的椅背上。 司机关上门,坐在了驾驶位上,语气恭敬地问:“小姐,我们现在是回宋家还是去工作室?” 宋稚宁闭着眼睛,声音很淡:“回宋家。” “好的。” - 回了宋家,宋稚宁将衣服换下后洗了一个澡。 身上太黏腻,她不舒服。 换上了她平常爱穿的衣服她才觉得舒服很多,放松地躺在床上看了一会手机。助理小林的电话打来了。 宋稚宁接听:“怎么了?” “宁宁,下午客户约的见面时间快到了。”小林说,语速很快,“要我去接你吗?” 经过小林的提醒宋稚宁才记起来,今天是一位大客户约着见面的日子。 差点因为薄行屿忘记这件事了。 “等下我自己去。”宋稚宁躺在床上,伸手捻了捻自己的发尾,“你把我修复好的地契和书画整理好,交给客户就行了。” “好的。”小林应下。 这位客户要修复的是一幅有名的《早春山水图》,关于画的细节要面谈,画也需要亲自交付。 宋稚宁同意了。 算好时间,宋稚宁走出房间。房间外白色的墙壁上挂的都是一些有名的书画作品,旋转楼梯处挂着的全是宋稚宁修复好的水墨画。 她顺着楼梯走下去,家里的阿姨给她备好了下午茶和小点心。宋稚宁尝了一点,垫了垫肚子就走了出去。 司机已经在门口等她了,她上车后将地址告诉司机后便放松地躺在了座椅上。 见面的地点是澜城有名的私人会所,微熹会所。其**性极好,澜城许多有钱人聚会、谈话都会选择熹微会所。 熹微会所的老板更是神秘,从未见他露过面。宋稚宁之前也仅仅只是听宋有安和空春蓝谈过。 到了会所门口,站在门口的服务员见到她,语气恭敬地问:“您好,是宋稚宁宋小姐吗?” 宋稚宁点点头,“是我。” 于是服务生领着她往里走。 大厅的灯光很亮堂,构造极为精巧,悬顶的水晶灯,墙壁上仿佛镶嵌了一层薄薄的金箔,给人一种极其奢靡之感。 走进长廊,里面的灯光偏暗,瓷砖是星耀黑,抬眼仿佛看不到尽头,从空间上给人一种淡淡的压迫感。 到了地点,服务生停在门口,“宋小姐,就是这里了。” “好的,谢谢。”宋稚宁回答。 服务生推开门,宋稚宁抬脚走进去。 里面的风格偏冷淡,灯光暗沉。真皮沙发摆放在墙边,玻璃桌上放着各种各样的酒杯。折射出的光晕很深。 “宋小姐。”坐在沙发上的季明丘开口说,“我等你很久了。” 宋稚宁看了他一眼,嘴角弯起一抹礼貌的笑容:“您就是季先生吗?” “是我。”季明丘点头。 确认了身份,宋稚宁才走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姿态不急不慢:“季先生,可以给我看看您要修复的《早春山水图》吗?” 季明丘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宋小姐,不瞒您说。这幅《早春山水图》有很多工作室联系我,但是我最后还是选择了你。” 宋稚宁听着他的话,唇边仍然带着一点礼貌的笑意:“谢谢您选择我们工作室。” 季明丘摆摆手:“宋小姐,我可不是看重了你的工作室。” 他说着,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宋稚宁的脸上,一点点地往下游移,“我看重的是你。” 季明丘的目光格外露骨,毫不忌惮地落在她身上。 宋稚宁只觉得被他地目光扫过的地方有一种黏腻之感,让她觉得有些恶心。 “季先生。”宋稚宁脸上的笑容不再维持,声音变得淡漠,“我今天来这里只是为了谈《早春山水图》的修复,如果你没有这方面的需求那我就先走了。” “急什么啊。”季明丘看着她笑,拿了一个空酒杯倒满红酒后推到了宋稚宁的面前,“宋小姐,反正时间还早。喝了这杯酒我们再仔细谈谈。” 那是一杯红酒,被推过来的时候猩红的液体在里面荡漾。 宋稚宁看了一眼,伸手接过那杯红酒,手指捏着透明的酒杯慢条斯理地摇了摇。 她的五官在昏昧的光晕里愈加地动人。 季明丘看着她笑起来:“这样就对嘛,我们季家现在可比你们宋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跟着我……” 话还没说完,一整杯红酒泼在了他的脸上。 季明丘整个人一僵,他的眼前被红酒糊住。白色的衬衫上也被红酒晕染成红色,脸上的红酒顺着脸上的赘肉往下一点一点地滴。 宋稚宁漫不经心地将红酒杯放在了玻璃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不好意思呀。”宋稚宁笑着开口,“我刚刚没拿稳,红酒泼了出来,您一定不会介意吧?” “宋稚宁!”季明丘终于反应过来,整个人怒火中烧。 “你叫我干嘛?”宋稚宁笑着问,眉间情绪生动,仿佛真的只是不小心、手滑了一下而已。 看着宋稚宁这张脸,季明丘心里更是一股火。 他几乎是想也没想,捞过放在桌子上的红酒往宋稚宁身上泼。 宋稚宁反应得很快,在第一时间起身避开仍然无法避免,胸口处仍然被泼湿了一些。 “宋稚宁,我告诉你宋家最近和季家有个合作。”季明丘伸手抹了一把脸,“要想合作继续你就给我老实点!” 宋稚宁看着他,目光慢慢地沉下去,她几近漠然地拿过玻璃桌上红酒瓶,猛地砸向了季明丘的脚旁。 玻璃瓶瞬间炸开,红酒溢出来。季明丘的裤腿全部染上了红酒。 “你——”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那我也要告诉你。”宋稚宁直着身子,淡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要是还敢在我身上放别的心思,下一次这个红酒瓶就会砸在你的脑袋上。” 说完,宋稚宁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胸口处被红酒晕湿,衣料紧紧提着皮肤。这种黏腻的感觉让宋稚宁很难忍。 她快速地从长廊走出来,想着先找服务生要湿毛巾擦一擦。毛巾还没拿到,却在大厅里见到了薄行屿。 他从玻璃门里走进来,隔着一段距离,宋稚宁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身材。 干净的玻璃门上有着他的倒影,他的身材颀长,肩部线条流畅,宽肩窄腰,他的身材比例极为优越。 进门时他的手腕上搭着西服外套,整个人的气场不容忽视。跟在他身后的人应该是他的助理,低着头不知道汇报些什么,伸手抹了一把额前的汗。 薄行屿脸上的神色很淡,说了一句话,隔了一点距离宋稚宁听不清。 但他身旁的助理如获大赦,连连点头。 宋稚宁站在原地看了一会,本想着等薄行屿走了之后她再走出去找服务生要一条湿毛巾。 她现在的状态算不上好,甚至还有些狼狈。她可不想在这样的情景下被薄行屿看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没有移开。 下一秒,薄行屿毫无征兆地抬眼,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他的目光很淡,即使是隔着一段距离,也是如有实质一般。 宋稚宁的脊背不由自主地僵直,唇线绷直。 又是这种熟悉又让人讨厌的压迫感。 她强迫自己弯唇,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这样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然后薄行屿抬脚,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宋稚宁:“?” 她只是对他礼貌的笑了一下,没让他过来啊! 宋稚宁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转身就跑,但是良好的教育和应有的礼貌让她的脚牢牢地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直到薄行屿走近,他身上的气压倾轧而下。宋稚宁手心忍不住地渗出一层薄汗,神色却仍旧自然:“薄先生,好巧。” “是很巧。”薄行屿回答,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宋小姐,我记得你的工作室好像不在这里吧?” 宋稚宁呼吸一滞,干笑了两声,声音紧绷着:“我过来处理一下别的事情。” 说完,她抬头看了一眼薄行屿的神色。 他的目光竟然落在自己胸口处那块被红酒晕湿的地方。 宋稚宁后知后觉,连忙抬手挡住了那块衣料,耳根莫名发烫,语速很快:“你往哪看呢?” 第4章 拨雪 她这样说了,薄行屿才略微移开视线,声线平缓:“抱歉。” 他说着将搭在胳膊出的西服外套递在了宋稚宁的面前,“可以先搭一会。” 宋稚宁的耳根因为羞赧有些红,抿着唇,强撑着挺直脊背让自己的仪容仪表看起来格外地自然。 本想着拒绝,可是想着等会还得走出去。这样一块湿润的地方被人看到终归是不好的,于是她从薄行屿手里接过了外套。 “谢谢。”她弯着唇道谢。 “不客气。” “薄先生,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宋稚宁笑着说。 薄行屿嗯了一声,才回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陈万仁。 他的目光很淡,甚至一句话都没说,陈万仁就立刻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宋稚宁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宋小姐,您跟我来。我带您去换衣室。” 宋稚宁:“好。” 宋稚宁跟着陈万仁一直走到微熹会所的换衣室,里面的设施格外齐全。纯白的衣柜里放置了很多干净的衣服、毛巾,男款女款都有。 进门便有一扇很大的镜子,宋稚宁在镜子里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的模样。 她的发型已经有些凌乱,水绿色的眼睛里仿若含了一汪清水,眼尾湿润。胸口处被红酒浸湿,没有半分的狼狈,锁骨清晰,皮肤瓷白。 肩膀上搭着的那一件黑色外套格外地违和,存在感极强。 宋稚宁只需要稍微侧头就可以闻到外套上淡淡的香味。 这种味道很淡,是一种淡淡的香味,似乎还有雪天里雪粒的气息。冰凉的、清香的。这是宋稚宁第一次闻到这样的气息。 她伸手将外套脱下放在一旁的红木座椅上,衣服上淡淡的香味沁入空气, 用毛巾将胸口的红酒渍擦干,换上了一旁放着的干净的衣服,宋稚宁才觉得身上舒服很多。 将弄脏的衣服叠好,拿上了那件黑色西服外套,宋稚宁才往外走。 陈万仁一直站在门口等着,见到宋稚宁走出来,陈万仁才开口问:“宋小姐,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不用了。” “好的,那我先走了。”说完,陈万仁便走了。 宋稚宁拿着衣服走出微熹会所,等在门口的司机见了上前接过宋稚宁手上地衣服。 见到那一件黑色的男款西服外套,司机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小姐,这件外套是您的吗?” “啊。” 宋稚宁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这不是我的,你先拿着。” “好的。” 坐上了车,宋稚宁伸手将自己耳旁的碎发别在耳后。看着副驾驶位置上的那件黑色西服外套,她不免有些懊悔。 ——刚刚应该直接将外头给薄行屿的助理。 这样还可以避免她又要去找一次他。 她真的不想再和薄行屿那样的人有交集了。 靠着椅背深吸了几口气,宋稚宁才打开手机,编辑消息,然后发给薄行屿。 【宋稚宁:薄先生,谢谢您的外套。这件外套您还需要吗?】 薄行屿那么有钱,一件外套给她了说不定他就不想要了。 【薄行屿:需要。】 【薄行屿:它很重要。】 宋稚宁:“……” 很重要还直接给她了?! 有没有搞错。 【宋稚宁:那过两天我让人给您送过去?】 薄行屿没回,宋稚宁看了一会见他一直没回消息,将手机放在了一旁,闭眼休息。 等车到了宋家,司机小声叫醒她,宋稚宁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拿过手机看了一眼。 薄行屿在十几分钟前给她回了消息。 【薄行屿:宋小姐,我这里有一幅《早鸟图》需要修复,你不想亲自来看看吗?】 宋稚宁看到消息时搭在车门上的手都顿了几秒。 《早鸟图》是一幅极有名的画,也是宋稚宁一直想要挑战修复的一幅古画。 几年前《早鸟图》被人用高价拍走,这几年宋稚宁一直没有听说过它的消息。 没想到竟然在薄行屿的手上。 她抿着唇,心里挣扎很久,最后终于妥协了。 亲自送就亲自送,又不会怎么样。还是《早鸟图》最重要。 【宋稚宁:好的薄先生。我一定会完完整整地将西服给您送过去的。】 回完消息,宋稚宁回了宋家。她没什么力气地窝进沙发里,拿着手机随意地翻了翻。 一旁的佣人拿着两件衣服过来询问:“小姐,这两件衣服都要清洗吗?” 宋稚宁挑眉看过去,抬手指了指黑色的西服外套:“这件不要动。” “好的。”佣人将衣服搭在了沙发上。 - 晚饭做好后宋稚宁简单吃了两口就饱了,宋有安和空春蓝平时很忙。午饭晚饭都不会在家吃,公司有时候会忙到很晚,宋稚宁都习惯了。 吃完饭她就打算上楼。 脑海里不免想到了薄行屿的那件西服,她无奈地折返,拿过沙发上的外套上了楼。 薄行屿口中的很重要的衣服,宋稚宁可不想弄坏它。 上了楼,宋稚宁径直走入自己的房间直接躺在了床上。那件外套也被她放在了床上的角落里。 在床上躺了会,放在一旁的手机一直震动个不停。她拿起来看了一眼。 林柔妙给她打了一个视频通话。 宋稚宁摁下绿色的接通键,手机屏幕里出现正啃着苹果的林柔妙的脸。 “宁宁宁宁!”林柔妙嘴里还含着一块苹果,声音含糊。 宋稚宁弯唇笑了一下,“有什么好事吗?你看起来好激动。” “当然!”林柔妙终于将含在嘴里的那块苹果嚼碎吞下,“你还记得你之前很喜欢的那条蓝宝石项链吗?” 宋稚宁点点头,“当然记得。” “后天在澜城举办的那场珠宝拍卖会,里面就有那条蓝宝石项链!” 林柔妙语气激动地说,“这消息绝对准确!” 宋稚宁听到这话直接从床上坐起来,手机里的屏幕也跟着颤了颤,“真的吗!” 她眉眼弯弯,宋稚宁没什么别的爱好,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珠宝。但是她眼光很挑剔,那条蓝宝石项链是她和林柔妙在港岛举办的一场拍卖会上看到的。 看到那条项链的第一眼,宋稚宁就动了心思。可惜拍那条项链被拍出了天价,最后被一位匿名买家买走。 那次之后宋稚宁常常后悔,当时就应该硬着头皮拍下那一条蓝宝石项链。钱可以再赚,但那条蓝宝石项链仅此一条。 宋稚宁心情极好,和林柔妙聊了好多,最后才挂断视频通话。 - 宋有安和空春蓝回来的时候接近晚上九点半,夜幕沉下来。庄园里暖黄色的灯亮着。 空春蓝端着一碗牛奶燕麦敲了敲宋稚宁的房门。 直到里面传出“进来”的声音,空春蓝才打开房门走进去。 宋稚宁正坐在椅子上,脸上敷着面膜。身上穿着纯白色的睡裙,肌肤湿润。 “宝贝要喝点牛奶吗?”空春蓝将牛奶燕麦放在桌子上问。 宋稚宁点头,因为敷着面膜,她声音有点含糊:“喝!” 空春蓝笑了笑,“我给宝贝揉揉肩。” 空春蓝身上穿着淡绿色的衬衫,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岁月在她脸上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她说话时语气不急不慢,走到宋稚宁伸手小心捏肩膀的动作慢条斯理。 “听爸爸说,你今天去见薄行屿了?”空春蓝声音温和。 “嗯。”宋稚宁回答,用脑袋撒娇一般地蹭了蹭空春蓝的手腕,“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我昨天去找奶奶说了一下,奶奶倒是没说什么,只让你们两个做决定就好了。” “喔。”宋稚宁点头。 等面膜敷的差不多了,宋稚宁伸手想将面膜揭下来,空春蓝见了抬手将那一层膜揭下来,“我来就好了。” 将面膜揭下来后,宋稚宁就去浴室洗了把脸。桌上的牛奶燕麦已经温了,宋稚宁坐在椅子上端起来一勺一勺吃掉。 吃完之后宋稚宁将碗放在了玻璃桌上,嘴里还有没嚼完的燕麦,声音不太清晰:“今天的好好吃。” 空春蓝笑着俯身,唇很轻地贴了一下宋稚宁的额头,“宝贝早点休息哦,晚安。” “晚安妈妈。”宋稚宁说。 空春蓝拿着碗走出了房间,关上门,宋稚宁伸了个懒腰才躺在了床上。 将床旁的灯灭掉,她闭眼睡觉。忽然想到什么,她猛地睁开眼。 ……还有放在角落里的薄行屿的西服。 她揉了揉脑袋,从角落里把西服捞出来,叠好之后放在了枕头旁边。 再次闭眼准备睡觉时,她闻到了一股很温和的气味,很淡的香味。和下午薄行屿那件衣服上的气息很像,让她心里很舒服、熨帖的香味。 这真是一种很奇怪的气息,不属于任何一种香水味,也不杂糅任何一种香薰。 闻着这种气息,她的呼吸都变得平稳。平时格外活跃的大脑这一刻也变得格外平静,她好像终于感受到了属于夜晚的宁静。 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觉得世界是这样的寂静。 睡意漫上来,她的眼皮有些沉,她无意识地抬手,手指攥紧了那件放在枕边的属于薄行屿的西服外套。 第5章 拨雪 宋稚宁第二天醒的时候神清气爽,她已经好久好几没有睡过这样一个好觉了。 伸了一个懒腰,掀开被子准备下床的时候,余光瞥见了枕边的那件变得皱巴巴的西服。 这是被她晚上用手攥成这样的。 宋稚宁只觉得天塌了!真是糟糕,怎么把薄行屿那个冷面魔王的衣服弄成这样了。 一整个晚上,衣服被她蹂''躏得不成样子了,这还能穿吗。 宋稚宁抿着唇下床,在心里斟酌着语言等会应该怎样和薄行屿说这件事。 等等…… 薄行屿的衣服,昨天晚上睡觉时闻到的气息…… 她拿起床边的衣服放到鼻尖嗅了嗅。 衣服上的味道已经淡了很多,却依旧可以闻到那一缕淡淡的清香。她昨天就是闻着这个气息才睡着的。 宋稚宁忍不住再一次地攥紧了衣服。 所以,这件衣服上留的到底是香薰还是衣物清洗液的味道? 又或者是薄行屿身上的气息? 为了弄清楚,她不敢耽误地拿着衣服打开门小跑下楼。 这个点宋有安和空春蓝刚吃完早餐,宋有安站在客厅里笑着给空春蓝披上外套,听到楼梯处传来的声响,她才侧头看去。 宋稚宁呼吸不稳,眼睛亮亮,脸颊上有着一层健康的粉红色。精神似乎比平时看起来更加地饱满。 宋有安看着宋稚宁,挑了下眉:“宁宁,今天的精神这么好?这么早就起床了?” 宋稚宁点点头:“昨天睡得特别好。” 宋稚宁说着快步走下楼梯,“爸爸,陈阿姨呢?” “陈阿姨这个点正在洗衣房呢。”宋有安回答,“找阿姨有什么事吗?爸爸有能帮到你的地方吗?” “我找阿姨问点事情,爸妈你们先去公司吧。等你们晚上回来我再和你们讲!”宋稚宁的语速很快,一刻也不停歇地小跑进了洗衣房。 宋有安温和地笑了笑,然后才挽着空春蓝的手腕走出门。 - 宋稚宁到了洗衣房便让陈阿姨闻了闻这件西服上的气息。 陈阿姨正将折叠好的衣服放入干洗机里,听到宋稚宁的声音,她才关上干洗机的门,接过了宋稚宁手里的衣服。 低头仔仔细细地嗅了嗅,思索很久抬眼,对上了宋稚宁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陈阿姨哽了一下。 又认真地闻了一遍,才摇摇头:“小姐,我真的从来没闻到过这样的味道。” 似乎是觉得不够严谨,陈阿姨补充道:“小姐,并且市面上也没有这种气味的衣物清洗液。” 宋稚宁听到陈阿姨的话,眨了眨眼,眼底那抹亮色一点一点地褪去,连肩膀都跟着耷拉下来。 她点点头:“好的,谢谢陈姨。” 拿着西服走上楼,她不由自主地想。 如果不是清洗液的味道,那会不会是香薰的气味。薄行屿的家里、办公室或者是车里用的是这一款香薰? 宋稚宁在心里思索片刻,拿出手机给薄行屿发消息。这可事关她能不能继续睡个好觉,耽误不得。 【宋稚宁:薄先生您好。我今天可以先去看看那幅《早鸟图》吗?】 【薄行屿:可以。】 宋稚宁看着消息,舔了舔唇角。 【宋稚宁:薄先生,可以麻烦您的司机来接一下我吗?我的司机临时有点事。】 【薄行屿:可以。】 【宋稚宁:谢谢薄先生,那我在宋家等着。】 发完消息,她才松了一口气。 薄行屿同意后她才快速地进卫生间将自己收拾好,在衣帽间思考两分钟最后挑了一件淡色长裙。工艺繁杂,但颜色柔和。 早餐已经做好放在了餐厅的桌子上。宋稚宁将手机放在桌子上,吃早餐的嫌隙也不忘看看手机,有没有新的消息通知。 匆匆吃完早餐她拿着手机去了客厅。窝在沙发上垂头看着手机,脑子里却想的是那幅《早鸟图》一定会在薄行屿家里吧。 这样珍贵的古画,他一定会放在家里。 那她等一会是不是就可以直接去薄行屿家里闻闻有没有这样气味的香薰…… 想着,她的手心感受到手机的震动,低头看去。 是薄行屿发过来的一条消息。 【薄行屿:我的司机已经到了。】 【宋稚宁:好的,谢谢您。我马上出去。】 宋稚宁不敢耽误,提着自己的小包换了一双鞋就走出去了。 停在门口的是一辆黑色的车,宋稚宁认识,就是平时薄行屿乘的那一辆。没什么特别的,因为薄行屿的车的车牌号是连着的六个1。整个澜城仅此一辆。 她走到车旁边,司机毕恭毕敬地为她打开车门。宋稚宁一只手提着裙摆,抬脚坐上车。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荡漾出弧度。 坐上车的第一件事,宋稚宁仔仔细细地闻了闻车内的香薰。 不是薄行屿衣服上的气息。 看来不是车载香薰。 宋稚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驾驶位的车门传来声响,司机打开车门上车,然后将门关上。准备启动车辆。 宋稚宁靠着椅背,抬眼看着前面,语气似是随意一问:“我们现在是去哪?” “宋小姐,我们现在去薄先生的公司。”司机恭敬地回答。 宋稚宁:“?” 宋稚宁:“我们不是去看《早鸟图》吗?” 《早鸟图》不是应该在薄家吗?为什么会去薄行屿的公司? “是的。”司机回答,语气谨慎,“《早鸟图》一直在薄先生的公司里。” 宋稚宁:“……” 宋稚宁全身都有点不好了。 司机看着车内的安全镜,敏感地察觉到宋稚宁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开口说:“宋小姐,您心情不好吗?” “没有。”宋稚宁摇摇头,“我很开心。” 她生无可恋地靠在椅背上,伸手揉了揉脑袋。 噢天呢,等会不仅不能去薄家,还要见到薄行屿。 她又要强忍着被他看穿的不适感,还要带着标准的、得体的笑容面对他。 真是太糟糕了!! 车很快就到了薄氏集团,司机停好车,走下车为宋稚宁打开车门。 宋稚宁才提着裙摆慢悠悠地走下车。 薄氏集团在澜城的中心地带,是澜城最高的一栋建筑。薄氏有着百年基业,在澜城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近两年的薄氏集团在薄行屿的带领下,开拓了海外市场,产业遍布中外。而薄行屿这三个字就仿佛象征着至高无上的金钱和权势。 宋稚宁走进公司大楼,站在公司门旁的一个带着工作牌的女生见到宋稚宁之后才笑着迎上去:“您好,打扰一下。您就是宋稚宁宋小姐吧?” 宋稚宁的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女生身上。女生气质干练,头发一丝不苟地扎起来,脸上带着的笑容礼貌又得体。 宋稚宁点头:“是我。” “那您跟我来,薄总交代过,让您来了之后去他的办公室等他。” 女生说着带着宋稚宁往电梯处走去。 薄行屿的办公室在最顶层,女生带着宋稚宁走出电梯后抬手指了一下方向:“宋小姐,您直走右转就到了。薄总现在正在开会,您稍微等几分钟就好了。” “好的,谢谢。” “不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 宋稚宁顺着女生指的的方向走过去,办公室现在没人,宋稚宁推开门走进去。 入目的一瞬间,她只觉得视野很宽阔。 前面和左边都是整块的、透明的落地窗,透过玻璃可以清晰地俯瞰整座城市的繁荣。 右面是木质书柜,里面放满了杂志、报纸和一些名著。办公室的色调偏冷,光线亮堂,空气里却带着木质的冷香调。 并不是薄行屿西服上的那股气息。 宋稚宁抿了抿唇,不是车载香薰,不是办公室里的气息。 要么是薄行屿家里的香薰气味,要么是…… 宋稚宁正想着,耳边却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响声伴随着走近的脚步声。 门被推开了。薄行屿进来了。 宋稚宁下意识地回头。 薄行屿从门外走进来,他的身材颀长,身材比例极为优越。身着黑色的西服,肩部线条自然贴合,黑色衬衫领口挺括,深蓝色的领带系在领口。 他身上的气质倒与办公室的色调极为融合,格外的冷淡。眉间的神色很淡,久居上位,他身边的气息都裹着一层密不透风的威压。 宋稚宁脸上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薄先生。” 薄行屿嗯了一声,走进办公室。他走得越近,宋稚宁脸上的笑容越难以维持。 她受不了薄行屿身上的那股气压,甚至有些接不住他每次看向她的冷淡的、漆黑的眼神。 等到薄行屿完全走到她的身边,宋稚宁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想往后退一步,和薄行屿拉开一段安全距离。 可是理智不允许她这么做。 强撑着站在原地,脑海里斟酌着该说些什么,鼻尖却意外地闻一缕熟悉的气息。 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下一秒,她近乎失控地抬手,抓住了身旁薄行屿的手腕。他的手腕劲瘦,握在手心里有些硌人。 这一刻宋稚宁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垂头,在他身上仔仔细细地闻了闻。 他身上的气味清冷、夹着着淡淡的香味,这种气息萦绕在鼻尖。 宋稚宁有些崩溃地发现,她寻找了这么久的气息,竟然是薄行屿身上的味道。 第6章 拨雪 薄行屿手腕处的皮肤带着轻微的凉意,她的手心是热的,冷意让她瞬间回过神。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宋稚宁瓷白的脖颈处不由地升起一阵薄红,连带着连上也染上了一点潮红。 她松开薄行屿的手腕,声线紧绷着,不敢抬头看薄行屿的神色:“不好意思薄先生,我……”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听见上方传来一声很低的、促狭的笑,笑声落在耳边有些低和沉,甚至还带起了些许痒意。 宋稚宁唇瓣翕动,想问他在笑什么。 “宋稚宁。”薄行屿忽然开口说,声线柔和,含着笑意。 宋稚宁听着这声音却觉得心口都漏了一拍。 不是宋小姐,而是宋稚宁。她的耳根更红了,今天怎么这么丢脸。 “怎么了?”宋稚宁硬着头皮回答。 “你在我身上嗅什么?”薄行屿问。 宋稚宁:“我……” “你是小狗吗?”薄行屿的语气不紧不慢,语调促狭、散漫。 宋稚宁:“?” 宋稚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她才意识到他在逗她。 真把她当小狗了吗? 宋稚宁羞赧到整张脸都变得绯红无比,连眼尾都染上几抹红晕。 像是被气急了,她有些炸毛,声音压得很低,语气里裹满了愤懑,在安静的办公室却仍然听得一清二楚:“你才是小狗。” 你全家都是小狗! 薄行屿听到她的声音只是很轻地笑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然后走到书柜前面,从书柜的上层抽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子放在了办公桌上。 “宋小姐,这就是你想看的《早鸟图》。” 宋稚宁抿唇走过去,小心地将盒子捧在手心里。木质盒子的触感比她想象中要柔软很多,她动作轻轻地将盖子打开,里面安静地放着那幅《早鸟图》。 《早鸟图》已经存在了很多年,画上难免会有一些污渍和破损。经过修复,可以让这幅古画的寿命延长。 如果能修复这样一幅名画,宋稚宁觉得自己的精神会得到无与伦比的满足。修复古画不仅仅是客观上一板一眼毫无感情地修复,更是可以通过这一幅画与曾经的那位大师有一场跨时空的交流。 这样的感觉没有任何东西的替代。 宋稚宁小心地用指腹触碰那幅古画,指尖都有些痒意。好一会,她才收回手,抿了下唇,在心里斟酌了好一会开口说:“薄先生,这幅古画您想过修复吗?” 薄行屿正站在一旁翻阅着文件,听到她的问题,翻着纸页的手顿了一下。 侧头看了她一眼。宋稚宁眼里的怒意已经完完全全地消退,现在在她眼里的是一层明亮的柔软。她的目光看得人心间发痒。 薄行屿收回目光,合上了文件,放在了办公桌上。 “目前还没有考虑过。” 宋稚宁抿了抿唇,开门见山地说:“如果您想修复这幅古画,可以先考虑我的工作室吗?” “我这幅画很珍贵。”薄行屿回答,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给我一个选择你的理由。” “我在书画修复这行从业很多年,我的工作室成立三年,修复的古书画作品从大到小没有一千也有三百,从没出现一点意外,您大可以让人去调查。我完全值得信赖,这幅画交给我您一定不会后悔。” 宋稚宁一口气说完,才看向一旁的薄行屿。发现他的目光好像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宋稚宁搭在木盒子旁边的手都忍不住紧绷着。他的目光太过凉薄漆黑,又总是带着自上而下的审视。宋稚宁无法忽略,在他的目光下,她无法放松。 “好,如果有这方面的需求我会考虑你的工作室。” 薄行屿回答。 听到他的回答,宋稚宁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还没等她彻底放松下来,就听见薄行屿继续问:“宋小姐,我的衣服呢?” 嗯? 他的衣服呢? 那件被蹂''躏得跟狗屎一样的衣服她怎么好意思还给他。 宋稚宁抿唇,硬着头皮强行扯出一个看起来有些懊恼的笑:“不好意思薄先生,您的衣服我让家里的阿姨拿去干洗了,可能过两天才能给您。” “您应该不急吧?” “没事,不急。” 宋稚宁嗯了一声,垂在身侧的手指戳了戳掌心,好一会,她终于开口:“薄先生,您吃早餐了吗?” 没吃早餐她们就可以一起去吃早餐了。 要是能和他单独相处,她就可以继续闻闻他身上的味道了。 薄行屿的动作顿了一下,习惯性地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嗓音淡淡地说:“宋小姐,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好像过了吃早餐的时间吧。” 宋稚宁脸上罕见地有了窘迫的神情。 啊啊啊啊,她真是脑子抽筋了,居然问他有没有吃早餐。 他怎么可能没有早餐吃,这到底是什么傻问题! 即使宋稚宁心里觉得自己的模样无比地狼狈,可面子上仍然带着明亮、柔软的笑意:“薄先生,那您想尝尝城西新开的甜品店吗?听说味道很不错。” 薄行屿听着她的话,手上正签字的动作没停。签下自己的名字后,他才停在动作,语气略微起伏: “宋小姐,你不是觉得我们不合适吗?” 明明是很平和的一句话。 宋稚宁却听出了促狭的意味。 她的指尖都没忍住颤了颤,如果时间能倒流,她一定不会在咖啡厅说那样的话。 “薄先生,那只是我随口一说的玩笑话,不能当真的。” 宋稚宁挺直着脊背,声线紧绷,“我现在发现我和您特别合适,哪哪都合适,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宋稚宁说话时语气格外认真,水绿色的眼睛湿润,眼底有着淡淡的光晕。像是一颗珍贵的、罕见的绿宝石。 薄行屿很轻地笑了一下:“你想去哪吃甜品?” 宋稚宁心里惊喜万分,神情却波澜不惊,“城西的新开的那家椿杪柠。” “可以,等我把文件批完。” “好的,我等你。” 宋稚宁说完,便自然地坐在了离薄行屿最远的一张棕灰色沙发上。 如果薄行屿身上的气味真的能让她的失眠症有好转,那这婚必须结。 还得越快越好。 她受够了失眠带来的困扰,受够了晚上困意缠绵却始终睡不着觉,受够了寂静的夜晚只有她一个人清醒无比。 她想要睡一个好觉。更想每天都睡好觉。 薄行屿的效率很高,宋稚宁坐在沙发里玩了一会手机,薄行屿就已经将桌面上那一小堆文件全部批完了。 宋稚宁看见薄行屿从椅子上站起身后自己也立马从沙发里站了起来,紧紧地跟在薄行屿的身后。 他身上真的有香味。 不是讨人厌的烟草味,没有令人作呕的浓郁臭味,而是淡淡的清香味。 薄行屿为什么这么香。 他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宋稚宁跟在他身后很小心地闻这样的气息,她害怕被他发现后觉得自己是变态,所以每一个动作都格外地谨慎。 城西的那家甜品店离薄氏集团有一段距离。不堵车、不等红绿灯也需要二十分钟才可以达到。 她又可以和薄行屿单独相处二十分钟了。 终于可以好好闻闻他身上的香气了。 - 两人上了车,车里有一阵淡淡的冷调香水味。 宋稚宁小心整理了一下裙摆,看了一眼身旁的薄行屿。 他正拿起放在车内的笔记本处理邮件。他是真的挺忙的,不知道在看什么,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两下,很轻地皱了下眉。 宋稚宁发觉薄行屿的目光和注意都在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根本无暇顾及自己。于是她的胆子大了一些,小心地往薄行屿身边移了移。 余光观察了一下她和他之间的距离。 不够…… 还是得再近一点。 宋稚宁又小心地往旁边移了移。 她的动作可以说是格外地谨慎,可是忽然,车辆猛地急刹车,宋稚宁整个人重心不稳往旁边倒去。 救命!! 为什么今天这么丢脸!!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温热的手心抵住了她的额头,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薄行屿的手心和宋稚宁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以为这样冷淡的人的手心或许是凉凉的,没想到竟然是干燥、温暖的。 “宋小姐。” 薄行屿嗓音淡淡的,“坐稳一点。” 宋稚宁立刻坐直身子,脸上扬起一个很轻地笑:“嗯,谢谢您。” “不客气。”薄行屿回答,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路况,才问,“刚刚怎么回事。” 司机害怕地吞了口唾沫,“刚刚路上忽然窜出来了一辆电动车,所以才会急刹。不好意思,薄总、宋小姐。” “以后注意。” “会的。” 经过刚刚的急刹,之后的路段司机都开得格外稳。 到了之后,宋稚宁提着裙摆走下车。也不忘走到薄行屿旁边。 椿杪柠甜品店就在她们面前,牌匾是粉色的,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里面精致的造景。 “薄先生,就是这里了。”宋稚宁说。 薄行屿应了一声,目光没有看向店面,而是落在一旁宋稚宁的身上。 他的目光看得宋稚宁有些不自在,宋稚宁抿了抿唇,问:“您看着我干嘛?” 她脸上有东西吗? “宋小姐。” 薄行屿开口,顿了一下,才接上:“你刚刚在车上为什么要靠我那么近?” 第7章 拨雪 宋稚宁听到薄行屿的话整个人不可遏制地顿住,他不是一直在处理邮件吗? 怎么会注意到她的这些细微的动作。 不仅注意到了,居然还问出来了。 宋稚宁觉得耳根泛起一点灼热感,这样的反应让她觉得分外的难受。 “有吗?” 宋稚宁语气轻轻,声音里带着笑意。即使被戳穿,她表现得仍然淡定。 “那您观察我可真仔细。” 说完,她没等薄行屿的回答,也没有看他的神色,抬脚往甜品店里走去。以免薄行屿再问出一些她无法招架也不知道如何作答的问题。 椿杪柠这家甜品店确实是刚开不久,店长就是林柔妙,而宋稚宁就是林柔妙背后的天使投资人。 店内的布置是林柔妙设计,最后宋稚宁拍板决定。里面的色彩偏梦幻的颜色,灯光很亮,餐桌之间悬挂着薄纱般的帘,细小的钻石点缀在上面。整个店内都亮晶晶的。 宋稚宁依旧选择了靠近中间的餐桌。 薄行屿在她面前落座,宋稚宁才将桌子上的菜单递到他的面前。 “薄先生,您可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宋稚宁说。 薄行屿拿起菜单,低头看了一眼。菜单是纯正的黑色,薄行屿的手指夹着菜单翻页,他的手指皮肤被衬托得极为冷白,骨节分明。宋稚宁甚至能看到他手背上蔓延的淡色青筋。 低着头看菜单的模样也显得极为矜贵,他的睫毛很长,眼尾弧度往上,有些锋利。下颔线极为清晰,他的姿态明明很轻松,宋稚宁却仍然可以感受到那种疏冷。 这好像是从骨头缝里透露出来的冷淡。 薄行屿将菜单快速扫了一遍,他平时很少吃甜品,也并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合上菜单,然后推给了宋稚宁,“宋小姐,看你想吃点什么。” 宋稚宁点头,接过菜单,点了两份店里的招牌甜品套餐。服务员很快走到宋稚宁旁边,记录好宋稚宁点的甜品之后便离开了。 服务员走之后,宋稚宁的手便一直放在桌边。食指的指腹不停地摩挲着桌沿。 她得怎么开口和薄行屿说娃娃亲这件事呢。 毕竟上一次在咖啡厅她那么笃定地说两人不合适。 这一次到底应该怎么说才显得不那么突兀和奇怪。 宋稚宁并不知晓,她的疑惑、苦恼在她脸上都显现得一清二楚。 这一切都清晰地落在了薄行屿的眼中,她就像一个漂亮、美丽甚至是有些脆弱的瓷娃娃,在梦幻般的背景里,她的每一次蹙眉、眨眼都无比地生动、鲜活。 “宋小姐。” 薄行屿的声音打断了宋稚宁的苦恼的思绪。 她下意识地抬头:“嗯?” “你想说什么?” 薄行屿太过直接,宋稚宁罕见地卡壳。或许薄行屿在生意场上也经常如此,单刀直入、开门见山,不需要太多的铺垫和无必要的犹豫。 “嗯……”宋稚宁抿抿唇,“薄先生,我先和您谈谈娃娃亲的事情。” “你说。” “娃娃亲还作数吗?我们还可以结婚吗?” 宋稚宁问,这两个问题问得极其地愚蠢。但是宋稚宁管不了那么多了。 “当然作数,你想结婚随时都可以。”薄行屿回答。 他的回答无疑是最好的强心剂,宋稚宁在心里呼出一口气。 随时都可以…… 宋稚宁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那今天可以吗?” “什么?” “今天可以领证吗?” “今天?” “不可以吗?”宋稚宁问,“您不是说随时吗?” 薄行屿看着她,一时之间没回答。好一会他认真地问:“宋稚宁,你想好了吗?” 宋稚宁点头:“当然。” “可以。”薄行屿回答,“不过我等会有一个会议,结束之后我会让司机去接你。” “嗯好的。”宋稚宁说,踌躇片刻还是问出口,“薄先生,那您上次说的——婚后不会干涉我,这还算数吗?” “自然。”薄行屿回答。 那就好。宋稚宁脸上露出一个笑。 吃完甜点,薄行屿将宋稚宁送回了工作室,自己回了公司。 宋稚宁手里还有几个小单子,工作室的人其实并不算多。接到的单子也不算很多,因为到目前为止宋稚宁并没有修复过极有名气的画作。 偶尔会接到一些破损较大书画,这些都是宋稚宁亲自修复。只有很忙的时候一些简单的小单子会让工作室的其他人修复。 而宋稚宁进行修复工作时大多喜欢在老师送给她的那座红砖瓦房内,那里是老城区,安静、古朴,没有嘈杂的闹市、来往的车辆,更容易静心。 宋稚宁今天得修复的是一幅古画,是工作室昨天接到的单子。 将画轴放在红木桌上打开时忍不住皱了下眉,这幅古画上随处可见污垢、破损、折痕、磨损。 甚至在画的角落还有着几粒老鼠屎。 宋稚宁:“……” 委托人将画寄过来的时候就说过,这幅画破损有些严重,但是对他意义很重大,希望能将它修复好。 宋稚宁观察了这幅古画很久,首先确定好了古画的病因,然后对症下药。 将糊在古画上的一些细小的、不属于画作的碎片全部揭掉,宋稚宁才将手里的镊子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她连手腕都有些酸了,握着镊子的指尖有点淡淡的麻。古书画修复尤其要小心,注重细节处理。 长时间看着书画,她的眼睛发涩。她眨眼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才发现天色已经黯淡下来。昏黄的光晕泄下来,小巷子里布满了斑驳的阴影。 已经下午了。 等等。 宋稚宁忽然想起来,今天还要去和薄行屿领证。在进行修复工作的时候,她通常都是将手机静音,听不到任何提示音。 她感觉去拿手机,已经下午四点半了。薄行屿十二分钟前给她发了一条消息,七分钟前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她都没看到。 她赶紧解锁手机,进入和薄行屿的聊天框。 他说现在来她的工作室接她。 宋稚宁回复好,表达了歉意,并且解释了为什么没有立刻回消息。 【薄行屿:在你工作室附近。】 宋稚宁看到消息立刻将自己收拾了一下,摁下语音键,直接给他回了一条语音过去。 “好的薄先生,我马上出来。” 她的语速很快,发完消息,她将自己的裙摆整理好,带上自己的小包走出了工作室。 走出去就看到了薄行屿的车,她步子快速地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去。 “真不好意思,我的手机开了免打扰。”宋稚宁又说了一遍,声音里含着歉意, “没事。”薄行屿嗓音淡淡,“证件都带好了吗?” “嗯,都带齐了。” 宋稚宁上车之后,司机便启动了车辆。 今天办理结婚的并不算多,宋稚宁和薄行屿办理结婚证的流程格外地迅速且顺利,宋稚宁甚至有一种在走流水线的错觉。 只有拍照的时候摄影师让他们两个坐近一些,坐得太远、太生疏了,跟陌生人似的。 宋稚宁才有了一点点的实感。离薄行屿近了一些,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意。 拍完照,盖好钢印,两个人从民政局走出来的时候一人手里拿了一个红本子。 宋稚宁还有点不可思议。 将结婚证拿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她觉得有些新奇。甚至有些想发个朋友圈。 这个念头闪瞬即逝,她简直不敢想身边的人如果知道她和薄行屿领了证会是怎样的表情。 宋有安和空春蓝要是知道她和薄行屿这么快地领了证,又会是怎样的神情。 宋稚宁想了一会,很轻地嘶了一声,然后耸了耸肩膀。 算了。这些都是次要的。 “薄先生……” 宋稚宁拿着红本本抬眼看向薄行屿,只是话还没说完,薄行屿便侧头看向她。 他的目光漆黑,落在身上觉得有些沉。宋稚宁没说完的话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薄先生?”薄行屿重复了一遍她刚刚说的话,然后很轻地笑了一下,“现在是不是应该改口了?” 宋稚宁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迟疑道:“薄行屿?” “嗯?” “我可以今天搬去和你一起睡吗?”宋稚宁真诚地问。 “当然。” 那太好了。 宋稚宁的脸上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笑容。 “那我现在要去家里整理一些东西。”宋稚宁说,“你等会让司机来接我,好吗?” “好。”薄行屿应下。 宋稚宁心情极好地坐上了车。只要想到以后每天晚上都可以睡好觉她就觉得无比地幸福,整个人仿佛都被幸福包裹住了。 司机径直将车开去了宋家。 停好车之后,宋稚宁就准备打开车门下去。可是没想到,她的手还没有碰到车把,手腕就被握住。 薄行屿的手心干燥、温柔,握住她的手腕时力道很轻。可是宋稚宁还是无可避免地感觉到那块被触碰的肌肤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痒意和灼热。 她侧身,还没等她说什么。手腕处传来一股力道,没有任何征兆,她有些不受控制地往薄行屿的怀里倒去。 最后,她的手撑住了真皮座椅的边缘,额头抵在了薄行屿的胸口处,整个人才稳下来。 薄行屿的气息如同潮水一般将她侵占,宋稚宁的呼吸都停滞,脑中有一瞬的空白。 还没等她说什么,她的下颔被一只手小心地托起。 她茫然地抬起头,薄行屿的手指托着她的下颔,指腹却很轻地蹭着她脸颊的肌肤。 好痒。 第8章 拨雪 宋稚宁下意识地眨了眨眼。 然后倏然发现她现在几乎是被薄行屿禁锢在怀里,他的另一只手敷着她的后背,动作很轻。 可是宋稚宁仍然能清晰地感觉到后背传来的那股灼热感。 她一只手撑着座椅保持平衡,另一只手抬起,有些艰难地握住了薄行屿的手腕。 他的气息将她浸泡,宋稚宁有一种身处密闭空间的窒息感和不适感。心口不自觉地跳得很快。 “你摸我干嘛?” 她坐嘴唇翕动,声音不自觉地放低。 她抬起眼想去看他的神情,才惊觉她和他的距离有多近。她只需要再往前靠近他一些,她就可以碰到他的唇。 这样的距离,她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喉结,有点性感。 目光往下,宋稚宁可以看见他的锁骨,她的耳根都忍不住变红。这距离也太近了。 “宁宁。”薄行屿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有些沉,带着点酥麻。 宋稚宁莫名觉得心口有点痒。 “你不和我说点什么吗?”他继续问。 宋稚宁:“?” 嗯?要说什么? 宋稚宁吞了口唾沫,试探着开口:“祝你结婚快乐?晚上见。” 她看着他语气迟缓地说,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格外的沉,带着一点点的侵略性。 宋稚宁的手指曲了曲。 “嗯。晚上见。”薄行屿说,他的嗓音很平淡,与平时无异。 可是宋稚宁却偏偏从里面听出来了几分笑意。 她觉得应该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说完,薄行屿才松开了手,宋稚宁脱离了桎梏,松了一口气,一刻也不停留地下了车,走进了宋家。 薄行屿身上地气息太过特殊、也太有侵略性,让人无法忽略。 宋稚宁在整理衣物的时候甚至都能感受到下颔被他的手心托住时的热意,薄行屿身上地气息太强了。 宋稚宁将衣帽间的衣服拿出放在了自己的床上,抬手摸了摸耳朵。 突兀地想到了在车上时,薄行屿对她的称呼。 不是宋小姐,不是宋稚宁,而是宁宁。 这种听起来亲密、暧昧的称呼。 宋稚宁轻蹙了下眉,挠挠头,将这个小插曲抛之脑后。 简单地将自己必要的东东西整理好之后,宋稚宁就下楼了。在沙发里躺了好一会,双手捧着百无聊赖地刷视频。 也不知道宋有安和空春蓝什么时候回来。 等她吃完晚饭,交代家里的阿姨给她整理好自己的衣物,宋有安和,空春蓝才回来。 宋稚宁三言两语地将一整天发生的事情给两个人讲清楚,然后拿出了红本本,递到两个人面前。 这件事的冲击格外地大,宋有安和空春蓝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过了好一会,空春蓝才有些机械地拿起玻璃桌上的红本本,翻开看了一眼,语调不可置信:“宁宁,你和薄行屿领证了?” 宋稚宁点点头。 宋有安更不可思议:“宁宁,你不是昨天还给我说不想嫁给他吗?” 宋稚宁:“此一时彼一时。” 宋稚宁这两年很少睡好,经常失眠,这件事她没有给宋有安和空春蓝讲过,她不想让她们再为她担心。 空春蓝将红本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问:“是不是薄老爷子威胁你了?宁宁,你要是不想结婚我们全家都会想办法的,不需要你为我们考虑而委屈自己的。” 宋稚宁点头,笑着说:“我知道,这就是我自己的决定,和别人无关,更没有人威胁我。” “你们不要担心啦。”宋稚宁拍了拍空春蓝的手背,“我什么性格你们还不知道吗,怎么可能让自己受委屈嘛。” 空春蓝和宋有安思考许久,觉得宋稚宁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宋稚宁从小在空春蓝和宋有安身边长大,不是一个受委屈会忍、被欺负了不吭声的性格,她不想做的事情也没有人能逼迫她。何况结婚这种大事。 如果这婚宋稚宁不想结,那肯定是结不了的。这件事肯定有她自己的考量。 温暖的黄色灯光从上落下,空春蓝的睫毛上都盛满了淡淡的光晕,她看着宋稚宁声音温柔地说:“宁宁,我和爸爸都尊重你的决定。不论你选择什么我们都支持,但是一定记得如果遇到了困难一定要告诉我们。” “我当然知道啦。” 宋稚宁笑盈盈地回答。 - 将自己的东西简单地整理好,剩下的全部交给家里的佣人整理好之后直接送去薄家就好了。 宋稚宁给薄行屿发了条消息,告诉他东西已经全部整理好了。让他的司机过来接。 薄行屿回复得很快,让她等几分钟。 宋稚宁回了个表情包。 等了五分钟,司机到了。宋稚宁的东西很少,佣人帮她拿上车,打开门,宋稚宁才坐上车。 晚上的路况很好,街道两旁的霓虹灯亮起,建起的高架桥上车辆穿行,五颜六色的灯光交织出了澜城繁华的夜景。 司机到了薄家后停好车,车内的衣物自然有人过来拿。 薄行屿的别墅并不在中心地点,反而是在一处僻静的地方。豪宅的大门被人打开,宋稚宁抬脚踏入。 里面的灯光偏冷调,左右两边都是精致的花圃,绿色的、柔软的草坪,五颜六色的花簇。往里走,便可以看见如同欧式城堡一般的别墅,偌大,辉煌。 宋稚宁走进去,大厅格外地亮堂。风格冷淡主色调偏灰棕色,却极具设计感。整体的风格偏欧式,如同踏入了一座古堡之中。 宋稚宁扫了周围一圈后。 便有佣人拿着她的衣物跟上来,礼貌又恭敬地询问:“夫人,这些衣物要放在先生的房间吗?” 宋稚宁点头:“这些都放在薄行屿的房间。” “好的。” 这个地方很安静,可以听见庄园里水从高处落下的淅淅沥沥声。空气里带着淡淡的香味,闻着熨帖人心。 宋稚宁坐在沙发上,支着脑袋刷了一会手机。不知道薄行屿什么时候会回来,她有了几分倦意。 站起身,让佣人带她去了薄行屿的房间。 薄行屿的房间和她想象中的一样,性冷淡风,极简设计,且具有线条感和秩序感。 洗完澡,宋稚宁将头发吹干后拿着手机给薄行屿发了条消息。 【宋稚宁: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了一会,薄行屿才回复。 【薄行屿:十分钟左右。】 【宋稚宁:噢好。】 宋稚宁将黑发披在脑后,刚洗完澡,她脸上还有些湿润,睫毛也是湿的,眼里含着一层水色,亮亮的。 她趿拉着拖鞋,穿着一件淡色的睡裙便走下了楼,窝在沙发上边刷着手机边等着薄行屿。 佣人已经给她面前的桌子上沏了一壶茶,还摆上了一个水果拼盘。 宋稚宁将水果拼盘吃了一半,她终于听见庄园门开的声音。外面的灯光似乎变得更亮了一些。 薄行屿回来了。 他的步子很快,脸上的神色依旧冷峻。走进客厅,看到宋稚宁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里,他顿了一下:“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吗?” 宋稚宁抬眼看他,摇摇头:“没有多久。” 说着,她直起身子,让自己看起来正经一些,然后才抬了抬下颔,指向旁边的沙发:“你要不要坐会儿,我有点话想和你说。” 薄行屿嗯了一声,走到沙发边坐下。 他靠近,他的气息便无孔不入地袭来。宋稚宁的浑身紧绷一些。 即使和他领了证,宋稚宁还是有些害怕他身上那股冷意,以及他的目光。 宋稚宁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让自己看起来轻松:“薄……” 本来想叫薄先生,却觉得太过生疏,跟陌生人似的。宋稚宁硬生生地卡了一下壳。 然后将称呼直接略过,直入主题:“我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们的婚事。” 薄行屿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回答,只是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走出这扇门后,我希望我们当陌生人,我依旧称呼你为薄先生。” 宋稚宁让自己语气平静,她没有看薄行屿,却依旧感觉他审视的、深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脖颈上。 宋稚宁的指尖捏住茶盏,让自己冷静地说:“在外人面前我不希望我们看起来很亲密,你也可以继续称呼我宋小姐或者宋稚宁,但是不要像今天那样——” 她说着,只觉得耳根莫名地发烫,深吸了一口气,她才接上,“叫我宁宁。” 一口气说完之后,她才敢去看薄行屿的神色。虽然看不出什么。 薄行屿习惯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很难从他的脸上直观地感受到情绪的变化。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抬手给倒了一杯茶,他的动作不急不缓,甚至可以说是慢条斯理。 宋稚宁看着他的动作抿了抿唇,心里七上八下,她觉得自己说的应该也没有很过分吧。 在外面面前做陌生人应该是一个很正常的诉求吧。 好一会,她才听见薄行屿问:“就这些吗?” 宋稚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然后飞快点点头,“就这些。” 薄行屿看着她的模样很轻地笑了一下:“那私下呢?” “什么?”宋稚宁没反应过来。 “现在我可以叫你宁宁吗?” 第9章 拨雪 薄行屿的声音很淡,却莫名地有些沉。他叫宁宁时的声线磁缓,落在耳边,宋稚宁的心口都忍不住跳了一下。 她心慌,但面子上仍然镇定,只是耳根有些红,“可以的。” “我要说的就这些——” 说着,她忽然顿了一下,想到什么,补充着说,“不管多忙,十一点前都必须回家。” 她十一点之前得睡觉,要是薄行屿不回来,她怎么睡得着。 薄行屿点头:“好,我会遵守。” “我要说的就这些。”宋稚宁说,“你可以去忙你的事了。” 薄行屿点头,示意自己知晓,然后才起身,往二楼走去。 宋稚宁将手里拿着的茶盏里的水喝完,放下杯子,翻看了好一会手机,回了一些未读消息,才不急不慢地走上了楼。 宋稚宁推开房门,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估计是薄行屿正在洗澡。 她好像忘记了和他说,以后每天晚上她们都得一起睡觉,并且她不接受分房睡。 她站在床边,思考几秒之后果断地脱掉拖鞋窝进了床里面。 床单很软,她窝在里面很轻地嗅了嗅,可以闻到属于薄行屿身上地那股淡淡的香味。 浴室的水声响了很久之后停下,宋稚宁的目光看着天花板,水声停下后房间陷入寂静。然后是浴室门把手轻微响动的声音,接着门被推开了。 薄行屿穿着一件深色的浴袍走出来了,他的脖颈上还有些湿润,水滴滑过他的脖颈,顺着锁骨没入浴袍深处。 薄行屿似乎是没料到宋稚宁会出现在他的房间,更没想到还会是在他的床上。 他的动作停顿,看向床边的目光也有几抹的停滞。 宋稚宁顶着他的目光,小心地拉了拉盖子自己身上的被子,笑盈盈地说:“老公,我们可以睡一起吗?” 她的声音带着笑意,尾音往上,听起来甜腻腻的。 宋稚宁能清晰地感受到薄行屿落在她身上地目光,她被看得手心都渗出了一层薄汗。心里七上八下。 好一会,她才听见薄行屿的回答:“可以。” 宋稚宁松了一口气。 她往床的一边移了移,等到留出了足够的位置,她才停下动作。 薄行屿走到床边,抬手将房间的灯摁灭。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在黑暗的环境里,听觉和触觉便会被无限地放大。 宋稚宁的呼吸屏了屏,薄行屿掀开被子上床,他的动作很轻,宋稚宁感受得很分明。 属于他的气息瞬间充斥了鼻尖。除此之外,还包含了沐浴露的清香味。 宋稚宁好像只有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才会觉得心安。 她和薄行屿之间隔了一道清晰的边界,如同楚河汉街。 宋稚宁小心地往薄行屿身边靠了靠,直到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薄行屿的胳膊。 他的皮肤很凉,有点碰上去有点湿润的感觉。宋稚宁觉得她的手心也变得有些湿润。 现在离薄行屿的距离可以说是非常近,室内安静,她可以听见薄行屿平稳的呼吸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声。 是不是离得有点太近了…… 宋稚宁想着,小心地往旁边移了点距离。 只是还没等她移多少,一只手臂撑在了她的脑袋旁边,宋稚宁整个一惊,下意识地侧头。 薄行屿的气息却已经逼近,甚至他有些灼热的呼吸都落在了颈侧,泛起了细密的痒意。 黑暗里,一切的感受都被放大。宋稚宁看不到薄行屿的目光,却能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 他身上的气息极具侵略性,让人无法忽视,宋稚宁心里的警铃大作。 她语气略有些不稳地开口:“薄行屿,你干嘛?” “宁宁。” 他叫她的名字,嗓音很沉,落在耳边格外地酥麻。 宋稚宁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腹小幅度地摩挲着床单。 “不是你说今晚要睡一起的吗?” 他继续说,语气不急不缓。 “我……” 宋稚宁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受到自己的耳朵传来阵阵的痒意。 薄行屿正小心地摩挲着她的耳朵,然后是她的侧脸,他的动作很轻,可以称得上斯文。 被他碰到的地方却分外地痒,带起一阵难捱的灼热。 然后他的手绕到她的脖颈间,指尖很轻地捻了捻她颈间的软肉。 好痒。 宋稚宁难忍地侧头,几乎是下意识地小声说:“薄行屿,痒……” 别捏她的后颈呀。 还没等她再说什么,薄行屿的吻没有任何征兆地落了下来。 他的吻很轻,宋稚宁的脑袋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 唇上的触感温热,鼻尖被他的气息侵占,好像连她的大脑也是。 缠着她脖颈的手却也并未松开,他的指腹很凉,唇也是凉的。 宋稚宁却只感受到热意在自己的身上攀升,手心也渗出一层薄汗。她的脑袋仿佛蒙上了一层雾,变得麻木。 她抬手抵住他的肩膀,手心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好不容易得到的缝隙间,她有些急促地呼吸着,眼前好像氤氲了一层薄雾,看什么都不清楚。 她伸手想拍开他缠着自己后颈的手,语调忍不住地委屈,听起来有些娇:“你不要这样弄我,很痒呀……” 话还没说完,薄行屿的吻再一次落了下来。 这一次比刚刚急促很多,宋稚宁所有没说完的话都被揉进了这个吻里。 一整个晚上,宋稚宁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口。 她如同在无垠海面上的一叶小舟,大浪翻来,她被猛地打翻。 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只能感受到海水将自己淹没。 越沉越深。 - 第二天宋稚宁醒的时候,脑袋都有几秒的空白。她盯着陌生的天花板好一会,眨了眨眼。 侧头看了一眼,旁边已经没人了,薄行屿已经走了。 她抬手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快速地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后走进了卫生间。 她打开水龙头,伸手接了一捧凉水,垂下脊背将水拍在自己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大脑瞬间清醒。 她站起身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她的睫毛上挂着水滴,瞳孔清亮,发丝有些杂乱地贴着白皙的侧脸,唇瓣带着健康的红润。 她的目光往下看。 她的睡裙很宽松,可以清晰地看见雪白的脖颈以及精致的锁骨。于是,锁骨上那个红色的咬痕就格外清晰。 宋稚宁盯着那个咬痕看了三秒,瞬间炸毛。昨天晚上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她的脑海,她的脸涨得通红。 薄行屿这个人看起来这么冷淡、疏离,为什么在床上却这么不一样? 有没有搞错。 宋稚宁抿抿唇,快速地将自己收拾好,然后走下楼。 薄家的佣人已经将早餐做好了,等宋稚宁下来后,便有佣人上前,“夫人,早餐已经放在了餐厅里,您可以现在去吃。” 宋稚宁点头:“我知道了。” 回答完,她想起什么,问:“薄行屿呢?” “先生很早就去公司了。”佣人回答,“具体的行程先生从不会说,夫人想知道可以去问问先生。” “喔。”宋稚宁回答。 谁想知道他的行程。 他今天居然就这么直接走了!! 怎么不等她醒了再走!! 宋稚宁心里憋了一股气,吃早餐时拿勺子的力气都比平时大不少。 将早餐吃完,宋稚宁便让司机将她送去了工作室。 那幅有些破旧的古画工作量还有些大,得抓紧时间好好修复。 - 放在椅子上的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宋稚宁正将那幅话从头到尾小心地清清洗了一遍。 清洗古画需要很小心,水流直接冲刷画作时冲击力太大,很容易将古画弄坏。弄完一整遍,她才揉了揉手腕。 林柔妙是她放在白名单里面的联系人,听到电话铃声,她拿过手机,点击绿色的接听键。 “宁宁!” 林柔妙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在澜城举办的那场珠宝拍卖会快开始了,你别忘记了!” “你不说我差点忘记了。”宋稚宁笑着回答,心里忍不住将薄行屿锤了一拳头。 都怪他,她差点忘记了这个重要的珠宝拍卖会。 “哎呀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忘记!”林柔妙笑嘻嘻的,“我等下去你工作室接你哦。” “嗯嗯好,谢谢我的妙妙。么么。” 将电话挂断,宋稚宁把手机放在了一旁,然后将清洗好的古画整理好。 收到林柔妙的消息后,宋稚宁便关上工作室的门,走了出去。 林柔妙买的是一辆粉色的代步车,颜色很嫩,上面印着很多可爱的小图案,格外可爱。 宋稚宁拉开车门坐进去,调整座椅到了舒服的高度,她才说:“幸好有你提醒我,不然我可就真忘记了……” 话还没说完,宋稚宁的余光注意到林柔妙一直看着自己,声音顿住,然后才疑惑地问:“妙妙,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不是。”林柔妙皱着眉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我发现今天的你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啊。你这个精气神也太好了吧,你该不会背着我养小白脸了吧?” 第10章 拨雪 宋稚宁系着安全带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才看着侧头看了一眼林柔妙,心虚地笑了一下:“妙妙,其实我领证了。” 林柔妙:“?” 林柔妙瞳孔地震:“不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就是昨天的事情。”宋稚宁有些心虚地说,“我这不是没来得及嘛。” “和谁?” “薄行屿。” “谁?!”林柔妙的音调都提高了一个分贝。 宋稚宁抿抿唇,小声说:“薄行屿。” “你不是不想和他结婚吗?现在算怎么回事?”林柔妙皱着眉,“他威胁你了?” “不是。”宋稚宁摇摇头,“说来也很奇怪,只有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我才能睡着……哎,你先开车,边开我边给你说。” “哦哦,好。” 两人到了拍卖会的场地时,宋稚宁已经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讲得差不多了。 林柔妙找好场地停车,两个往拍卖会内场走去。 林柔妙牵着宋稚宁的手腕,思索着点点头:“照你这么说,和他结婚到时利大于弊,睡一个好觉真的挺重要的哦。” “是吧。”宋稚宁赞同地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拍卖会的座椅是阶梯式,空间很大,最中心的看台上灯光闪耀。 宋稚宁和林柔妙找了一个中心点的位置坐下。 这场拍卖会来的人很多,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这场拍卖会拍卖的每一样珠宝都足够地漂亮,足够地吸引人。 拍卖会还有两分钟开始,看台中央的灯光越来越亮,人群也慢慢安静下来。 “女士们先生们。大家好!欢迎光临本公司的拍卖会,今天的拍卖会由我主持,希望可以给您带来好运……” 主持人身着米色的长裙,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说话时语调不急不缓。 很快,拍卖师拿出拍卖会的第一样拍品。 那是一对钻石耳环,在灯光下有着璀璨的光泽。 宋稚宁靠着椅背,姿态慵懒。她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拍品,很快收回目光。 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那条蓝宝石项链,其余的她都没有任何的兴趣。 不知道过了多久,拍卖会终于进入到尾声。 拍卖师语气激动地说:“最后将进行本场拍卖会压轴出场拍品的拍卖——蓝宝石项链!” 蓝宝石项链出现在看台中央,宝石的蓝色清澈却又深邃,隔着那么远的一段距离,宋稚宁的目光落在那条项链上久久无法移开。 灯光下的蓝宝石项链的光泽温柔、耀眼,看一眼就让人着迷。 “这条蓝宝石拍品的起拍价是——” 拍卖师故意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三百万!” 场内很快有人举牌。 “三百五十万。” “四百万。” “五百万。” “……” 价钱以五十万为一个基准不停地往上攀升。 叫到了一千万的时候,宋稚宁才举牌:“一千五百万。” 价钱一出,场内安静了几秒钟,一时间没人再往下加价。 拍卖师声音带着笑意:“一千五百一次!” “一千五百万两次……” 话还没说完,场内很快有人举牌打断:“两千万。” 宋稚宁顿了一下,皱着眉循声望去。 场内的灯光并不昏暗,她很快地看清举牌的人是谁。 是陈家人。陈诗婧。 她抬手举着牌子的动作扎眼,喊价的声音果决。 感受到宋稚宁看过来的目光时,陈诗婧侧头,对着宋稚宁的目光很轻地挑了下眉。 目光轻佻,眼底的张扬意味明显,她注视宋稚宁,嘴唇张合,无声地说:“这是我的。” “挑衅!”林柔妙压低声音,有些生气地说,“她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宋稚宁的目光沉下来,身上那股慵懒、倦怠的气质消失得彻底,她坐直身体,继续举牌:“两千五百万。” 这条项链她势在必得。必须拿下。 她和陈诗婧一直就不对付,这么久以来,只要是陈诗婧和她一起出现的场地就一定会有一场血雨腥风。 具体的原因大概是大学时陈诗婧有一个很喜欢的男生,大小姐纡尊降贵追了男生一个月,男生不为所动,甚至无视她。 这些陈诗婧都忍了。 最忍不了的是,男生转头去女生寝室给宋稚宁深情告白,甚至还买了五十二根爱心蜡烛在女生寝室门口摆成了一个心形。 结果宋稚宁连一个正眼都没给男生。 陈诗婧从没受过这种委屈。 从此,梁子就结下了。 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是宋稚宁喜欢的,陈诗婧都会不遗余力地抢走。 这次也不例外。 “三千万。”陈诗婧举牌,继续抬价。 “三千五百万。”宋稚宁也毫不退让。 “四千万。” “四千五百万。”宋稚宁毫不犹豫。 场内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条蓝宝石项链顶天也只值三千万,而现在竟然拍出了四千五百万的高价。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陈家和宋家的较量,场馆内变得安静无比,没人想掺和这趟浑水。 四千五百万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还会继续往上抬。花这么大的价钱买一条项链实在是不值。 坐在宋稚宁旁边的林柔妙都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宋稚宁的手心,林柔妙这才惊觉,宋稚宁手心已经有了一层细密的汗。 林柔妙的心口颤了一下,宋稚宁也在害怕。 她也害怕陈诗婧会继续加价。 “五千万!”陈诗婧继续举牌。 宋稚宁呼吸顿了一下,她皱着眉侧头看过去。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里撞上,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目光仿佛有了实质,在空气里擦出火花。 陈诗婧的目光里是藏不住的得意。 宋稚宁捏着木质的拍卖牌,正准备继续继续加价时,身后传来一道从容不迫的声音。 “一个亿。” 场内所有人都愣住了,连拍卖师的神色一瞬间都有些没有控制住。 上一秒还得意的陈诗婧在听到这个报价后脸上血色全无,她控制不住地往后排看去。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往后看,都想知道那位豪掷一个亿的大人物是谁。 只有宋稚宁有些呆坐在座椅上,这个声音她太熟悉。 昨天晚上,不紧不慢咬着她耳朵,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喊着“宁宁”的人的声音,她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这是薄行屿的声音。 可是薄行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拍卖师很快调整回状态,只是语调里仍是忍不住地激动和轻颤:“一个亿,一次!” “一个亿,两次!” “一个亿,三次!” “一个亿,成交!” 一条价值三千万的项链拍出来一个亿的天价,这任谁都惊讶,甚至会倒吸凉气。 林柔妙看着展台的那条蓝色项链,很轻地“啧”了一声,“宁宁,有钱人真是多啊。一个亿的天价啊,你说到底是谁,怎么这么有钱?” 宋稚宁听着林柔妙的声音,眨了眨眼,回过神来才缓缓开口:“是薄行屿。” “我靠!”林柔妙震惊不已,不单单是为薄行屿拍下了这条宝石项链,更是因为—— “宁宁,你怎么知道是薄行屿?你别告诉我你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他!” 宋稚宁抿了下唇,才点点头:“我确实是听声音知道是他的。” 林柔妙:“?” 林柔妙:“你俩啥时候这么熟了?” 毕竟在床上折腾了一整夜,怎么可能连声音都听不出来。 宋稚宁笑了一下:“等你结婚了你就知道了。” 林柔妙:“……” - 拍卖会结束,宋稚宁和林柔妙往外走的时候正好撞到了陈诗婧。 真是冤家路窄啊。 宋稚宁心想。 陈诗婧身着艳丽的长裙,v字领,脖颈上带着一条水晶项链,灯光下闪着光泽。 头发是波浪卷,披在脑后,显得风情万种。 她看着宋稚宁,弯唇笑了,目光却得意又幸灾乐祸:“宋稚宁,想要的东西没拿到手上心情一定很糟糕吧。” 宋稚宁看着陈诗婧,很轻地弯了弯眉眼,眼底的光柔和:“你在得意什么呢,你不是没拿到吗?” “哦还有。”宋稚宁笑着补充,“谁说我没有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今天晚上这条项链就会戴着我的身上。” 陈诗婧的脸色沉下来,轻嗤一声:“吹吧你就,没拿到想要的东西气急败坏,都出幻觉了是吧。” “气急败坏的是你才对。”宋稚宁语气温温柔柔,听不出一点怒意,却句句话往人心口上戳,“毕竟不管想得到的东西什么都得不到,还总拿我当假想敌——” 宋稚宁笑得柔和,“其实你连和我比的资格都没有呢。” “快回去洗洗睡吧。” 说完,宋稚宁拉着林柔妙往外走。 林柔妙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奚落一番,阴阳怪气地说:“快洗洗睡吧!” 陈诗婧被气得浑身发抖,眼眶都有了一层薄红。 她生气却又无能为力地跺脚,宋稚宁凭什么这么说她! 宋稚宁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她! 陈诗婧被气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她觉得丢脸,又抬手将眼泪擦干。 今天晚上那条项链就会在宋稚宁身上是吧! 那她倒要好好看看,那条项链是怎么到她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