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可怜后跟暗恋对象同居了》 第1章 初遇 早秋，傍晚。淅淅沥沥的雨落在青石板地砖上，溅起一朵朵小水花。 尹莎撑着把骨架断了几根的破旧雨伞走在光线阴暗又狭窄的小巷里。 周围都是当地人自建民房，不知道从哪一辈起就落居在这里，家家户户都互相认识。 随着她的走动，妇人们的麻将声，醉酒男人的叫嚷声，训斥声，小孩的哭声起伏响起，嘈杂又黏腻。 “小莎，下学了呀。”路旁一位四十岁左右妇人正端着一盆脏水要往青石板上倒，见了尹莎，亲昵笑着招呼。 “嗯。”尹莎将头垂得更低，加快脚步向前走。 “倒个水要死啦磨蹭那么久。” 妇人身后又响起男人粗矿的催促声，妇人一边回头一边朝里喊：“催命呀催。” “那个小莎哦，下雨还走那么急，怕不是赶着给她爹她娘做饭的啦。真可怜见嘞。”后一句虽然明显放低了声音，到底是干惯了粗活的妇女，声音再低也压不下去，还是传见尹莎耳里。 尹莎的父母都是无业游民，正值壮年，有手有脚的两个劳动力一个抽烟酗酒每天不知道在哪里醒来，一个不是打麻将就是拎着尹莎的耳朵骂她赔钱货，骂完又哭着抱怨自己命苦。一个比一个比一个懒，自尹莎能踩着凳子够上炒菜的灶台开始，就从没吃过他们做的一顿饭。 一个院里四通八达住着不知道几户人家，互相之间根本没有秘密，尹莎的家里长短都是些家喻户晓的事。最开始还会因为这些异样眼光自卑，从小看到大也就无所谓了。 任别人同情也好，嘲讽也好，都不会改变她如今半分困境。 她一手握住伞柄，另一只手在身后护住书包，熟练地穿过低矮民房间隙的小路，拐角的尽头，就是她家。 今天好像有点特殊，还是紧闭的房门，门缝里却罕见地泄露出屋内灯光。 她爸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面，她妈不打麻将的时候就瘫在床上睡觉，总是等她放学回来由尹莎开灯做饭。 外面下着雨，里面静悄悄的，耳边只有霹雳啪嗒打在伞面的雨声。 尹莎捏着冰冷的伞柄，在门口站定，犹豫要不要进去。 这种情况一个月总能见到一两回。通常是她爸回来了，从不知道哪个角落翻出她妈藏的钱，然后她妈就开始和他吵架，总是她妈一个人吵，骂得歇斯底里也得不到一个回应——她爸拿了钱就走。往往这时候，她妈就开始哭，把身边能找到的东西全都往地上砸。 尹莎还被误伤过。 不等她纠结多久，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头发乱糟糟，外套穿得东歪西斜的中年男人走出来。男人很瘦，不高，皮肤黝黑，脖子上有几道不明显的抓痕，看见她，很古怪地笑一声。 这是她生物学上的父亲。 雨虽然不大，他这样淋雨出门也容易感冒，虽然可能淋不了多久，就会拐进哪间麻将馆。 尹莎白着脸，咬着唇把伞递过去：“爸爸，你要出门吗？” 他看也没看她，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去，身上有终年不散的酒味，混着不知道哪里来的腐烂的味道。 雨水随着她的动作打在未被遮住的肩头，淋湿本就单薄的校服外套，又冰又冷，冻得她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 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尹莎这才收回目光，往里面望了一下，却被吓得忍不住后退一步。 中年妇女披散着头发，坐在铺满玻璃碎片地面后的沙发上，顶着一张白得不正常的脸阴恻恻地盯着她。 屋里亮着灯，妇女皮肤又白，眼珠却黑，半开着的门外还下着雨，冷风不断地往尹莎脸上刮，四周阴沉昏暗，更显得妇女神情诡异。 “滚。” 妇女顺手拿过脚边碎了一半的酒瓶砸在尹莎脚边。 速度太快，虽然立即避开还是不及时，锋利的切口擦着她脚踝滑落进路边的水沟里。 尹莎捏紧了伞，拔腿就跑。 “赔钱货。” 她试图跑过来自至亲无休止的责难谩骂。 —— 不知跑了多久，脏污的雨水溅上她短了一截的裤腿，混着冷风冻得漏出的脚踝肌肤都快失去知觉。 她停在路边，空着的手托着腰，喘着气看着眼前亮着暖黄色灯光的店铺。 显然是新开的，门外撑起很大一片遮雨伞，地面用防水布盖着露出一角的纸箱堆在木头小凳上，直堆到敞开着的店里面。 “呀。”和带着笑意的惊呼一同传过来的是浅淡甜腻的香水味，尹莎愣怔地抬起头。 这是尹莎第一次见到她。 穿着高开叉的粉色短款包臀旗袍，棕色的盘发，鬓边夹着朵粉色的海棠花，从柜台后探出半边身子看过来。 长这么大从没出过县城的尹莎看呆了。 女人化着电视里才能看见的时髦妆容，脸上是温柔的笑，五官精致漂亮，像海报上的明星，小而挤的店铺都因她蓬荜生辉。 周围的昏暗潮湿也因她的出现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呀？”她的声音也轻轻柔柔。 尹莎却像被惊到般飞快低下头，盯着自己沾满黑色泥污又磨损的水晶凉鞋，窘迫得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吃过饭了吗？”她又问。 “吃了。”尹莎一只手捏紧伞柄，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捏着短了一截的校服衣角。 肚子却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叫起来。 雨还在下，稀里哗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正是晚饭的时间，巷子里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有，嘈杂得不像话。 再嘈杂些吧。 尹莎心里第一次涌起这样的想法，声音再大些，叫她听不见，也叫自己不要那样尴尬。 可女人忽然弯着腰笑起来。 她的笑声也轻轻的，像风吹过水面，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尹莎局促地将头埋得更低，恨不能把地板盯穿一个洞。 忽然，笑声停了，脚步声由远及近，女人的影子罩过来，发丝随着尹莎抬头的动作扫过她脸颊，带着女人身上好闻的香水味。 她伸手刮了一下尹莎鼻尖，笑得眉眼弯弯：“小孩子不许说谎。” 下一秒，一个面包被塞进尹莎手里。 “先垫垫肚子，一会姐给你下碗面。” 柔软又温暖的手握住尹莎被冷风吹得冰凉的手，暖意蔓延，尹莎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一瞬。 女人紧了紧握住她的手，“怕什么，不会吃了你。” 她牵引着尹莎走进店内，按着她的肩让她坐在柜台前，又拿来了干燥的新毛巾，不由分说地开始帮尹莎擦被雨淋湿的发尾，肩膀，破破烂烂的旧书包。 她甚至蹲下来，要帮尹莎脱掉沾满黑泥的鞋。 “不，不要。”尹莎涨红了脸，站起身。 “不许动。”女人的声音很轻很软，并没有什么震慑力，可尹莎一推就倒，又被她按着坐下。 冻得僵紫的脚踝被她温柔地握着，被玻璃瓶划伤的伤口处传来细密的痒意，女人低着头，鸦羽似的睫毛垂下，宁静又柔和，温柔又美好。 她很认真地为尹莎擦净伤口，又抹上一层冰凉凉的药膏。 尹莎已经什么也感受不到了。是梦吗？是梦吧，她好像迷路的书生，在雨夜遇到了她的聂小倩。 呆愣愣地盯着女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机械地双手拿着面包慢慢吃着，任她摆布。 雨点在一墙之隔跳跃，流进脏水沟里，往日臭不可闻的气味却全都消失了。她眼前是女人温柔的笑，鼻尖是女人身上茉莉香水味，一种奇妙的心念在心底蔓延，生长。 面包吃完了，女人又端来一杯热牛奶。尹莎不想走，小口小口地抿着，贪恋着难得的温暖。 女人倚在柜台上，室内的暖黄的灯光映照在她脸上，恬静又美好，她时而百无聊赖地望过来一眼，就吓得尹莎连余光都收回去。 然后埋首在热腾腾的面汤里，热气氤氲，熏得人脸发烫，连僵硬的四肢都要融化在这里。 幸好女人也没有催她赶她走，尹莎就拿出学校的作业趴在桌上写。 女人在忙着自己的事，走动的脚步声放得很轻，像是很怕打扰她。或许是好奇，又时不时走过来，带着浅淡笑意撑着头在旁边看她写作业。 时针已经指向夜晚九点三十分，雨渐渐停了，夜幕完全笼罩了小巷，外面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了。 尹莎慢吞吞地收拾课本，渴望时间再慢些，再慢些。 “要走啦？明天再来玩呀。”女人似乎很爱笑，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眼角的痣更生动，给她带上一分妩媚，像深夜魅惑人心的狐狸。 尹莎无意识扯了扯校服衣摆，胡乱地点头，然后逃也似的跑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只知道心跳得很快，快要跳出嗓子眼。 —— “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屋里亮着白炽灯，白得病态的妇女坐在餐桌前，她嗓音嘶哑，明显大声哭过般有气无力，尾音几乎微不可闻。 身前桌面上吃剩的饭菜已经冷掉了，凝出一层白色的边。 尹莎低下头，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放低。抓住书包肩带的手紧了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上了楼。 打开房间灯，走进洗手间，五分钟洗漱完，拧开桌前台灯，从书桌下翻出练习册，摊开在眼前。 练习册有卷边，很旧，书页发黄，上面还有一些写过的痕迹，不是她的。 她没有多余的钱买练习册，他们也不会给她买新的，只好趁高三学姐学长们毕业时，从他们不想带走或者扔掉的书里面找自己能用得上的。 九月末快要十月初，气温却不见丝毫降低，下了场雨，倒让房间内的空气更加闷热。尹莎生活的卧室，说是卧室，其实只是阁楼的一间杂物间更改而成，只开了很小一扇窗，狭窄，逼仄，冬冷夏热。好在推开门就是天台，她有时学累了，就会出门吹吹风。 刚下过雨的夜很凉，空气很清爽，院里的人大多睡得早，灯一盏接一盏地熄灭。 入目一片茫茫漆黑里，却有户人家的灯同她一样，亮了很久。 好像是那家新开的店铺。 尹莎视力很好，她看见女人从后门出来，搬来一张躺椅，坐在院子里……赏月？ 天空黑沉沉的，空旷，干净，什么也没有。 倒是夜风很凉爽，吹散早秋的闷热。 无端的，那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又萦绕鼻尖，女人弯着腰朝她笑的容颜在眼前怎么也挥散不去。 尹莎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这样温柔，这样美丽，哪怕是夜色的剪影，也能想像出她婀娜的身姿。 她身上带着不属于这个小镇的优雅气质，和去年班上转来的宋乔月一样，据说是城里来的，干净又高贵，像是高不可攀的月亮。 她抬手，比划了一下两个人的距离，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黑夜里的那个人影，看着她进室内拿了什么又走出来，然后转身，忽然察觉了什么似的抬起头。 尹莎立即蹲下，在静得可怕的夜里抱住膝盖。 久等啦，今天开文[加油]本来打算发两章的，但是第二章比较短，个人感觉和第三章一起发比较好，明天发两章，爱你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初遇 第2章 尹莎 早秋南方的小镇有时候比夏日更热，昨天下过雨，气温没降下来半分，反而闷得厉害。今日似乎还残留着那股黏腻劲。 教室里没有安装空调，挂在头顶的风扇像八十岁老头慢悠悠转动，宁县一中高中部高二一班的学生穿着短袖仍热出了满身汗。却又不得不站起身，将自己座位上的书搬出教室，再移动桌椅重新摆放位置。 今天是宁县一中一月一次的月考，才开学的学生们有人叫苦连天，接连噫吁嚱，也有人一脸无所谓，还在和同伴讨论昨日更新的连续剧。 但好歹升上高二，班上也是有认真对待考试的。林西看了一眼站在教室门口看考场分布表的好友宋乔月，走过去，蹭了一下她的肩膀。 “乔月，你还需要看座位表吗？肯定又是老位置吧？” 一中是根据上次考试成绩排考场位置，宋乔月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二，从入学到现在，一直都是1考场2号。 宋乔月侧过头看她一眼，“看一眼保险，你呢？” 林西指了一下纸上一个位置，“我在4考场。不亏是学霸，我什么时候才能去1考场啊。” 宋乔月笑了一下，安慰她：“我记得你上次在5考场？进步很多。”虽然眼睛朝林西手指的位置看去，余光却不由自主落在前两个位置的名字旁。 尹莎，1考场1号。 自高一第一次考试后，这个人的考场和座位号就没变过。 宋乔月初中是在城里上的，高中为了政策加分，才转回县城。她外婆是大学教授，母亲是出名企业家，父亲是城里重点高中语文教师，在落后的宁县显得格外特殊。教育世家，家境优越，自身也优秀，在城里的小学中学也考过不少次第一名，按理到了相对偏远的宁县应该是一骑绝尘的佼佼者才对。 可她却一次次输给了从没出过落后县城，还是从乡下中学升上来的尹莎。虽然每次都是几分的差距，却像一道鸿沟，任凭她如何努力，也不曾减少，更何论超越，心里难免有些微妙的情绪。 偏偏尹莎那个人，据说还是爹娘不管的可怜虫，家里穷，常年穿短一截的校服，性格又孤僻，不爱说话，哪怕自己主动向她示好，也只得到冷冷淡淡的回应。 这就让宋乔月越想越气，总想着自己考过她，撕开她那张永远不正脸看人的假面。 正巧这时，扎着低马尾的清瘦少女从走廊拐角走了过来。 是尹莎。 宋乔月半分目光也没分过去，回身准备考试用具，林西跟在她身后，小声道：“奇怪，她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尹莎从来都是最早来教室，最晚离开的，今天格外反常。 “谁知道呢。”宋乔月面上漠不关心，借着回头和林西搭话的瞬间，又用余光偷瞥一眼尹莎。 她背挺得很直，从人来人往的走廊穿过，看也没看一眼教室前门粘贴的考场座位表，也根本没注意到站在门边的宋乔月和林西，径直走进来。 她总是这样目中无人，宋乔月心里越发气愤地想，不就是考第一吗？我迟早超过你。 “尹莎！你终于来了。”角落里的周媛媛看见尹莎，隔了半个教室就开始喊，“你的书我已经提前搬出去啦，就在我的书旁边，靠教室后门的位置。” “瞧她那个不值钱的样。”旁观两人互动的林西翻了个白眼，低声跟宋乔月吐槽，“整天就知道缠着尹莎。” 话音刚落，林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自己的好友宋乔月可是风光霁月的女神，从来不喜欢听人在背后说坏话。 可难得地，宋乔月低着头走神，像是没听到一般。 奇怪，乔月想什么这么入迷呢。 教室的另一边，周媛媛热情地拉过尹莎手臂，“等下就要考语文，你知道的，我最头疼作文了，好尹莎，你可不可以帮我预测一下题目啊，拜托拜托。” 尹莎不仅成绩好，还总能精准地提前预知考试重点，周媛媛经常找她临时抱佛脚。 尹莎对周围人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昨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梦里隐隐约约一股茉莉花香萦绕，此时被周媛媛戳了一下手臂，才恍恍惚惚回过神来。 “大概是变与不变吧。”她有些心不在焉，跟着周媛媛的指引往后门走，“老赵上课讲《赤壁赋》，重点说了这个。” 她拿出两支笔，将书包随手放在堆在地面的书上。昨天下了雨，走廊上还有些堆积的雨水，周媛媛特意把尹莎的书放在自己的储物箱里。和她旁边高高垒起各种教辅资料与学科字典相比，尹莎的物品简直少得可怜。 但尹莎态度自若，从不因这些差别自卑什么。 她和周媛媛说话并没有故意降低音量，站得近的人几乎都听见了，尹莎虽然是学霸，但话极少，班上的人一般对她敬而远之，只有周媛媛神经大条，从不介意热脸贴冷屁股。但此时有送到眼前的重点，宁可信其有，听到的人连忙跑去走廊外翻书。 林西犹豫要不要也去翻一下书，却发现自己好友没有什么反应，又开始纠结：“乔月，你怎么看？” “也许吧。”宋乔月应得很含糊，她不想拉下面子承认尹莎的话，可自己也说不出什么相反意见。她确实只会做题，预测什么的还是有点为难。 乱猜的吧，运气好猜得准了点而已。宋乔月愤愤不平地想，这有什么可神气的，迟早会有猜错的一天。 但语文科目的考试铃声一响，试卷下发的第一时间，宋乔月还是忍不住先翻开试卷背面看作文题。 材料一：水、月、人都有变与不变的一面:“逝者如斯”是水之变，“未尝往也”是水之不变;“盈虚者如彼”是月之变，“卒莫消长也”是月之不变…… 宋乔月脸色一下就变了，抬头看着正前方尹莎洗得有些褪色的校服后背，心里五味杂陈。 这次月考不过是假期后的惯例阶段性测试罢了，题目并不难，宋乔月写得很快，这次难得剩下十五分钟检查时间。 她停下笔，目光不经意又看向尹莎，却惊讶地发现她握笔的手还没有停。她齐肩的半长发扎成一个很短的马尾自然垂在身后，露出白皙的脖颈，做题很认真。 连作文题目都猜出来了，还需要写这么久吗？宋乔月一边有点窃喜自己写题速度终于快过尹莎，一边又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什么题目条件，开始重新检查。 尹莎直到考试铃声响起来才放下笔，宋乔月快她一秒站起身，看清了她没来得及收起的草稿纸。 宋乔月嘴角勾起的幅度一下就垮掉了。 尹莎竟然在考试时间画画！ 时间太短，没有看得很清晰，但宋乔月无比确定，尹莎的草稿纸右下角，画着一个穿旗袍盘发的女人。 点存稿点成发布了[可怜]既然这样，请阅[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尹莎 第3章 蝴蝶结 一中的月考，上午考语文数学，下午考英语和学科综合。 午饭之前，周媛媛特意在教室等了一会尹莎，和她一起走去食堂。 “尹莎，你也太神了，竟然预测那么准，不如你再帮我预测一下英语作文写什么呀。” “唔。”尹莎吃饭很少说话，都是用最快的时间解决完回教室刷题，此刻埋头快速往嘴里扒饭，说出的话也含含糊糊：“好久没考写信了，估计是这个吧。” 周媛媛一听啧啧称奇：“你怎么记性那么好，学过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夸完又忍不住哀嚎，“要是能分我一点就好了。这可是开学第一次考试，要是没考好，我爸妈肯定生气怪我放假玩太疯了。” 说完意识到什么，忙抬头去看尹莎神色。 尹莎吃饭的速度不减，对这话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反而说，“中午可以帮你划理综重点。” “真的吗？尹莎你这样我要爱上你了。”周媛媛说着放下筷子就要朝尹莎抱过去，被尹莎抬手挡开。 怎么能在尹莎面前说父母这些呢，班上谁不知道她家里的事。不知道尹莎是真的不计较这些，还是强装镇定，无论如何，以后说话一定要注意。 不能因为尹莎性格好，就可以不在意她的感受呀。周媛媛在心里默默想着。 然而尹莎心里却完全没注意听她的话，此刻她满脑子都是昨天傍晚那个如梦似幻的邂逅，不用闭眼都是那人温柔的轻笑低语和她身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茉莉花香。 怎么会有人能把一晚普通的素汤面做得那样好吃，让眼前本就无味的食堂饭菜更显得难以下咽。 又怎么会有那样的人呢，将陌生人引进家里，还热心肠地送着送那，还是说，其实是梦呢？ 她想起被自己夹在试卷里带回教室的草稿纸，有些心不在焉地问，“茉莉花是什么季节开的呢？” “茉莉？什么茉莉？”周媛媛还有点发懵，不是在说考试吗？怎么话题转变这样快，不过她还是仔细想了想，回答说：“嗯……现在好像就是花期呢。” “现在啊。”尹莎有点释然了。 有一种常见的学习方法叫记忆联想法，她果然是因为闻到了相同的气味，才总是想到那个人吧。 周媛媛是一个不喜欢学习也不太追求上进，但却喜欢临时抱佛脚的普通学生，听了尹莎突如其来的发问如临大敌，十分害怕自己错过大学霸的暗示，“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下午的生物考要考这个？” 尹莎三两口扒完了最后的饭，站起身，转回脸露出一个很淡的笑，“不会考。” —— 随着最后一声铃声响起，高二开学的第一次月考也落下帷幕。 和入学测试结束铃声一同落下的，还有南方小镇反复无常的秋雨。 此时尹莎站在教室走廊的屋檐下，盯着眼前噼里啪啦落下的雨幕，手伸到书包侧面，摸了个空。 她突然想起来，昨天走得着急，把伞落在她店里了。 一时说不清什么心绪，反而起了些莫名的期待与雀跃，尹莎转身准备回教室，想着不如在教室写作业，等到雨停。 在楼梯拐角却忽然撞见从楼梯走下来的宋乔月。同样款式的校服穿在她身上质感却完全不同，永远是干净整洁，合身得体的。 她手里拿着把黑色雨伞，尹莎不由得想到刚刚在走廊前看见的那辆，停得离教学楼很近的黑色小轿车，能开进学校里，也只有她家里才有这种特权。 毕竟也不是很相熟的关系，尹莎自然也没想过人家会把伞借给她，可错身而过时，宋乔月却主动叫住了她。 “尹莎。” 宋乔月抬起头，哪怕是仰视的角度少女的表情也矜贵得很，尹莎转头看向她，安静地等待后文。 “尹莎！”又一道清脆透亮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尹莎循声抬头，看见趴在楼梯口往下望的周媛媛。 周媛媛快步从楼梯上跑下来，挽住尹莎的手，“你是不是没带伞呀，那就只好让我送你回家啦。” “不许拒绝哦。”周媛媛朝她眨眨眼，“因为我有话想和你说。” 尹莎看着眼前明媚的笑脸，点了点头，又想起宋乔月似乎也有话要对自己说，又转身向她的方向走了两步，“怎么了？” 周媛媛好像才发现宋乔月也在，有点惊讶，“乔月，我不是记得你很早就下楼了，是家里司机还没来吗？” “没什么。”宋乔月飞快地摇了摇头，“嗯，刚刚到，我先走了。” 刚刚到吗？尹莎站在半层楼梯上，看着宋乔月穿过走廊，撑开伞，背影消失在视野盲区。 她叫住自己的原因，是想把伞借给自己吗?好像有点自作多情，尹莎在心底笑自己。 —— 雨下得没那么夸张了，雨势渐渐和缓起来。 周媛媛的伞很大，站下两个人也绰绰有余，尹莎拿着伞柄，周媛媛就挽上她抬起的手臂，和她肩挤着肩走。 一路上尹莎都没什么话，大部分时间是周媛媛在说，她听着，偶尔回应两句。 话题不知道怎么转到了宋乔月身上，周媛媛感叹，“她长得也太好看了吧，皮肤又白，身材好，成绩也好，简直像电视里的女明星一样。哎，尹莎，你觉得她像不像校园文里的女主角呀。不过，真的想不到什么样的男主角才配得上她。” 尹莎正低着头看路边溅起的水花，听到这话，认真地想了想，“也不一定要男主角。”也不知道那个姐姐有没有男朋友呢。 “啊，还是你懂我！”周媛媛忽然停下脚步，睁大了本就圆的双眼，兴奋地扯了扯尹莎衣袖，“双女主也好嗑！” “什么双女……”尹莎说到一半的话忽然噎了一下，“你是说，女生和女生……？” “对呀。”周媛媛重重的点了点头，重新迈开步子，“你不知道，最近这种题材的小说很火呢。” 尹莎很少看课外书，最多在班级读书角翻一些名著，哪里知道这些。初次了解，吓了一跳，却诡异地很快接受了。 周媛媛又凑近了她，神秘兮兮地补充，“我就觉得你和乔月很般配，年级第一和第二，竞争对手什么的最好嗑了。” “我……”尹莎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从来没想到除了成绩单自己的名字还能和宋乔月一同被人提起，脑海闪过少女清冷高洁的身形，不知为何又想到那股茉莉花香的主人。 抬起头，看清前方，忽然愣住了。 周媛媛没注意她的变化，还在为自己的话找补，“我只是随口说说。”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巷口，胡同七弯八绕，周媛媛来过几次都记不准位置，便又扯了扯尹莎衣袖，“接下来要靠你带路啦。” 没得到回应，周媛媛疑惑地抬起头，发现尹莎的视线落在前方，呆呆地，好像眼睛都要盯得掉出来。 不免好奇她在看什么，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也跟着呆住了。 前方不远的屋檐下，站着位穿着白色旗袍的姐姐，黑色秀丽的长发用木簪松松挽着，垂落下一缕搭在左边胸前，微弯的眉眼，浅浅向上的唇，店内暖黄的灯倾洒在她身上，柔和又美好。 “仙女吗？”周媛媛喃喃道。 然后她就看见仙女朝自己招手了，不，准确地说是朝尹莎招手。 而尹莎，这位她眼里一向冷静，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好友脸上居然出现了类似紧张的表情，“媛媛，你先走吧。” 周媛媛看了看那个陌生又漂亮的姐姐，又回头看了看尹莎，没听说尹莎有姐姐呀？想着明天一定要好好问清楚，便暂时压下心里疑惑，将尹莎送到屋檐下。 一时，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雨还在下，打在地面，滴滴答答，尹莎愣愣的盯着眼前人，看着她浅粉的唇在眼前张张合合。 “你的伞落在我这里了哦。” 她弯下腰把伞递过来，凑得好近，垂在她胸前的头发在尹莎眼前晃了一下，清淡好闻的茉莉花香钻进尹莎鼻尖。 宁县最有名的便是茉莉花，学校里种了好些，胡同口也种了两棵，连日雨淋，空气里的茉莉花香被稀释，几乎淡不可闻。可凑近她时，那花香又变得格外浓郁，沁人心魂。 不知道为什么，尹莎在她面前总是格外容易紧张，她一凑近，面上就发烫。都怪早秋的天气，踩着炎炎夏日的尾巴，越发闷热。 “谢谢。”尹莎低着头道谢。 双手接过伞，磨磨蹭蹭地打开，撑开的手感好像不太对劲，然而尹莎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余光那抹身影上。 她在身旁朝尹莎挥手，眼睫弯弯：“小心路滑，慢点走哦。” 尹莎点了点头，这时候才敢正眼看她，只一眼又极快地低下头。也想像她那样挥手，垂在身侧的手掌小幅度地抬了一下，却转了个弯，捏紧了校服衣摆。 天色逐渐暗沉，可尹莎撑着伞，走在一片暖黄色里。耳畔萦绕那人的温柔叮嘱，路过家家户户热闹的烟火气，连带着她心里也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雀跃。 这份雀跃一直持续到她推开家门，看清屋里的一片狼藉。 夕阳在此时落尽最后一线余晖，她站在门口，几乎整个身体都没入室内阴影中。她打开灯，照亮遍地的玻璃碎片，散落的衣物，乱糟糟又死气沉沉地维持着昨夜的模样。 尹莎好像在此时忽然醒过来，她沉默着将伞放在屋檐下，拿起一旁的扫帚开始收拾。 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没有感情的傀儡，沉默着做好饭菜，叫醒室友，回房间写完学校作业，又刷过一些题。时针转动到十一点，她将放在屋檐下晾干的雨伞收回来，准备折叠好放进书包里，才恍然发现傍晚的不对劲是什么。 先前弯曲的伞骨被扳直了，松掉的位置被白色的细线一圈圈缠住收紧，留下一个小巧的蝴蝶结。 是她。 她是以怎样的心情帮她修好伞的呢？她又是以何种神情，如何细致认真地绑好蝴蝶结？ 尹莎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自己的心情了，她抱着膝盖，将折了一半的伞放在书桌上。 侧着头，盯着那个蝴蝶结看了很久，很久。抿了抿唇，才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摸了一下那个蝴蝶结，又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地收回手。 好漂亮，她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蝴蝶结 第4章 “我的”店员 一场秋雨落下，又很快归于平静。到底是九月的天，太阳不容置疑地将阳光洒满整个大地，烤得人昏昏欲睡。 尹莎的座位靠窗，她有时会透过窗户往外面看，看见阳光把世界都照得明亮，看见老树在阳光下抽出新芽。只是看着，从来没觉得这些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最近，却很少这样想了，连停在新芽上的目光都不自觉变长了些许。 接近饭点，教室的一些角落也开始骚动起来。台上的班主任老师赵晓红索性停止讲课，他抬手看了眼手表，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大家的心思都不在课堂上了，那我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剩下的时间我宣布一条通知。学校引进了一位特别厉害的数学竞赛老师，将在全校进行考试，选拔出成绩最好的一名同学，去往省里参加数学竞赛，若成绩优异，可继续进入省队，参加全国决赛。考试时间定在这周五下午，报名费五十，有意向参加的同学可以去找课代表报名。” 这话一出，班级里瞬间安静了片刻，竞赛？是那种得奖之后能高考加分，甚至保送大学的竞赛吗？好像很遥远，像电视或者小说才会出现的事，居然真的出现在现实里了。 赵晓红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竞赛规则和题目类型，宁县一中的一班算是成绩最好的班级，大多数人都因好奇聚精会神听着，却有两位完全心不在焉的同学。 坐在前排的宋乔月是因为事先知道，所以并不意外。而坐在靠左角落的尹莎则为报名的费用吓了一跳，不用摸兜，就知道这件事和她没什么关系。 再说，家里那两位也不会同意她去参加竞赛。 这一天对于尹莎来说，是和往常并没什么不同地度过，下午放学，在街口和周媛媛分开，本该转弯回家，却莫名磨蹭了好久。 回过神，已经走到书店门前的街对面了。 尹莎视力好，一眼望过去，店内场景一览无余，却没看见她想看到的人。只好转了视线，看起店里布局，主人很用心的布置，已经让书店初具雏形，只是看着冷清了些，连一个客人也没见到。 空空荡荡的，不免有些失落地收回目光，余光却敏锐察觉到了什么。 店外放着块不起眼的招牌，被几盆绿色盆栽挡去大半，绿叶后隐约透出来招聘两个大字。 尹莎的呼吸一下子放得很轻，几乎不经思考地穿过马路走到店门前，再次看起那块招聘启事牌。 细细看过要求后，视线停在工作时间那一栏，中午一小时，晚上2小时。简直像为她量身定做。 尹莎又看了一遍，在心里打起腹稿，思索如何开口。 你好，我看见门口的招聘，所以…… “呀，是你。”未完成的腹稿胎死腹中，尹莎被声音惊得转身，蓦然对上一张凑得极近的美人面。 她不知何时出现的，这个距离，可以看见她白净秀丽的脸，凝脂如玉，又透出一点极其健康的淡粉色，高挺的鼻梁几乎戳到尹莎鼻尖，弯而浅的眉，底下一双背光都明亮如星的眼。 尹莎整个人都被她身上的茉莉花香包围，登时觉得头脑晕乎起来，连预先准备好的台词都忘了，嗫喏了一下，一声“姐”从喉间滚出来。 “哎。”女人应声，站直身体，拉开了一点距离，看向尹莎，“小朋友，来买书呀？” 尹莎摇头。 然后头往旁边偏，女人的头一齐偏过去，看清了她身后的告示牌。 她挑了一下眉，似乎很意外，“你想要应聘我的店员吗？” 她今天穿了件花色衬衫，下半身一件黑色包臀裙，发型只是简单地在脑后随意卷成盘发，因为身材太过优越，肤色又白，这样简单的搭配也被她穿出风情万种。 尤其是她总是笑意吟吟地，外面的阳光都比不上她耀眼。 尹莎完全被问懵了，“我的”店员……注意力不知为何跑偏了，但她还是很快点头，直视她的眼，“是的，我是来应聘……店员的。”那两个字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哦~店员呀。”她又退出去一步，上下打量尹莎一眼，手托下巴作思考状，“小朋友，你还在上学吧，真的没问题吗？” 这是必然的提问，毕竟高中生的身份给她加上太多限制，但尹莎早已想好怎么回答，“我学习很好，一直都是第一，不会影响学习的。我的作业会在学校完成，中午和晚上都可以过来上班，我的记忆力很好，整理书架这些也能上手很快。” 她一一列举自己的优点，女人就微微偏头，始终带着笑看她。这是尹莎第一次在大人眼中看到这样的目光，不带一点压迫严肃，怜悯，或者刻薄算计，她的目光是温和而宁静的，像一个最佳倾听者。 听尹莎说完，变戏法一样，不知从哪里摸出两颗糖，塞进尹莎手里，“这么厉害呀，这是给你认真学习的奖励。” 是没见过的糖，看包装就很好吃，她的手也很暖，擦过尹莎手心，痒痒的。 尹莎的心从扑通乱跳一下子又偃旗息鼓。 这是拒绝吧，大人只有在哄小孩的时候，才会给糖吃。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来应聘，明明即使工作，工资也可能不会到她手里，可心里却总是有种**，驱使她时常路过这里，渴望在这里停留。 如果不工作，又不买书，还有什么借口可以留在这里呢？这比数学压轴题还让人头疼，想不出解法。 尹莎有点失落，背在身后的手下意识扯了扯校服下摆。被拒绝了，怎么办呢，心里知道要离开，脚下却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抬脚。 可是这样拖着像什么样子呢？心里已经上演一出又一出戏，其实时间才过去几秒钟而已。尹莎有点讨厌突然变脆弱的自己，她捏紧了手中糖果，也退后一步，“谢谢你。” 尹莎几乎就要转身离开了，可下一秒，却忽然听见她开口。 “不用客气。我的小店员，今天要和我一起熟悉一下工作吗？” 尹莎猛地抬头，她还是维持着那个偏头微笑的姿势。太阳即将落入地平线，留下的余晖也在渐渐散去，却还是毫不吝啬洒在眼前人身上，这是连日光都偏爱的滤镜。 尹莎的心忽然又跳得很快，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只有不断地用力点头。 她又笑了，笑起来眉眼弯弯，尹莎注意到她今日在眼角点了颗痣，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尹莎几乎被灼得移开目光。 然而双手却被人不容置疑地握住了，她停了笑，换上很认真的语气，“我叫陈梦，你可以叫我陈姐，以后多多关照哦。” 陈梦，真是特别合适她的名字，她的人，她的出现，对于尹莎来说，就像梦一样。 可她明明看上去大不了自己多少，叫陈姐，带上姓，总有一种大了一个辈分的感觉，尹莎实在叫不出口。 叫姐姐，会不会显得自己在撒娇，尹莎又开始纠结，可她还在等着自己的回答，于是只好干巴巴地开口，“我，我是尹莎……姐……” 话说到后面忽然结巴起来。 真丢脸，尹莎恨不能挖个洞把自己埋土里，为什么一遇见她，自己就变得这么呆，像个没学会说话的小孩。 —— 宁县一中毕竟是集宁县最优教育资源为一身的“重点”高中，对于来之不易的竞赛机会，许多学生都翘首以盼。 课间的时候见了几位学校脸熟的老师围着一位很年轻的老师走近办公室，班级里顿时炸开了锅。 趁着课间十分钟，尹莎趴在桌上休息，也被激烈的讨论声吵醒，抬头看一眼时钟，预备去一趟洗手间，余光却瞥见一丝异样。 她偏头看过去，宋乔月正巧也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她的背永远挺得很直，梳高马尾，柔顺而黑亮的长发在空中一甩一甩，张扬又漂亮。 错觉吧，总感觉宋乔月方才在看自己。 尹莎也从座位离开，走出班级门口时被周媛媛叫住。 周媛媛的刘海乱糟糟的，显然也是刚睡醒，她自然地挽过尹莎的手，另外一只手递到她眼前，是两支带橡皮的2B铅笔。 “尹莎，你去考试不叫我就算了，怎么笔还能忘记带。” 尹莎被她突如其来的话吓傻眼了，“什么考试？”她居然一点印象也没有，不对，应该是一点通知也没有。 难道是她不在的时候，突然宣布的？ 周媛媛弯着身子，将头歪到尹莎正脸前，“竞赛考试呀，我看见考场有你的名字，你不是报名了吗？上午剩的两节课被征用，我们统一前往指定教室考试呀，我们在同一个考场呢。” 尹莎沉默地听着，几乎要忍不住开口询问。谁能告诉她，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报名的竞赛？而且，她也没交钱呀。 甚至已经开始感到为难，心疼起自己的钱包。这几天瞒着家里在书店兼职的钱还没摸热乎呢，就要不翼而飞了吗…… 就在尹莎开始进行胡思乱想时，前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我替你报名的。” 尹莎和周媛媛循声望过去，看见宋乔月逆光站在走廊靠近围栏的一边，微抬下巴，眼神坚定而认真地盯着尹莎，下战书一般说道，“我不需要你让我名额，我们公平竞争。” 尹莎茫然地眨了眨眼，尚在尝试理解中。 感谢大家的收藏和营养液[加油][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我的”店员 第5章 打工日常 竞赛的题目对尹莎来说并不难，只是考点有些刁钻，和平时遇见的题型不太一样，需要多花些心思去琢磨，做题速度自然比平时慢些。 可比起竞赛题，目前让尹莎更为头疼的，是宋乔月的态度。 尹莎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给了她错误的暗示，让她说出那样的话。不过按常理来想，这事也怪不了她。毕竟尹莎除却是总分第一，就连单科成绩也是第一，从入学至今，无一例外。 她放弃竞赛，无异于将名额拱手相让。尹莎不是完全不读周围空气的人，大致能理解宋乔月的感受，身为天之骄女，她有自己的傲气也无可厚非。 可尹莎和常人确实不太一样，第一，她没钱，第二……她想起无数个夜里楼下爆发的争吵，其实说到底还是没钱。 于是她把竞赛卷子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估算着宋乔月的分数。 这事她常做，平时为了不太显眼，总把分数控制在刚好能拿第一的分段。可这次到底是新题目，据说宋乔月这种市里转来的大小姐，从小学就开始接触奥数了，她有点拿不准她的分数。 交卷时，尹莎特意落后半步走在宋乔月身后，找准机会偷看了一眼。 基本吻合！ 尹莎松了一口气，她是不可能参加竞赛的，不愿意平白无故占掉一个名额。 中午十二点三十分，太阳毒辣依旧，正午时分，正是饭点，小巷里人并不多。高挺葱郁的茉莉花树与高矮错落的民房比邻而居，有老婆婆搬了躺椅，坐在阴影下乘凉。 尹莎背着书包，踩着阴影穿梭在巷子里，心情无比雀跃。 陈梦知道尹莎到的时间，不忙时就会在店门口站着等她，远远看见，便伸长了手招呼。 她今日穿了初见那件粉色旗袍，配一双裸色高跟鞋，本就白皙的皮肤在光下一照，有一种近乎透明的感觉。 尹莎这几日和她相处，本以为能多少免疫这种美颜暴击，没成想一次次高估自己，见了她，还是紧张得说不出话。 加快了脚步，走到她面前，又停下，隔着几步的距离有些拘谨地跟她打招呼。 “……姐，中午好。” 尹莎一身校服穿得干净整齐，及肩的半长发也梳得一丝不苟扎成低马尾垂在身后，微微长过眉毛的齐刘海下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忽闪忽闪，真是乖巧，看得人心都化了。 陈梦揉了揉她的头，“你来啦，吃过饭没有？” 尹莎这孩子看着乖巧，可人也太瘦了些，手腕细得似乎能随意折断，陈梦看着就心疼。 因此在尹莎来上班的第一天，陈梦就对她说，如果不嫌弃，可以来店里和她一起吃饭。 嫌弃当然没有，只是晚饭已经很麻烦她了，中午可以在学校解决，尹莎就没好意思继续来店里吃。 便点了点头，看向店内，主动提起，“吃过了，今天中午我需要做什么？” 因为是新店开业，客人并不多，陈梦在图纸上规划书籍摆放的位置，只让尹莎擦擦书架。都是些新书架，还没积什么灰，她动作又快，干活也麻利，眨眼的功夫就擦得干净透亮。 陈梦也没再给她安排别的活，催促她去后面躺椅午睡。 明明是来人家店里打工，活也没干多少，反而要霸占老板的躺椅午睡，这怎么能行呢，尹莎是万万不肯的。 可陈梦有的是办法，她先是环顾了书店一圈，将尹莎手里的抹布接过，晾到一旁的架子上，才说：“可是，现在确实没什么能做的，要不，你帮姐在这看着，这抹布什么时候能晾干？” 这么明显的一句玩笑话，偏偏尹莎是个实心眼，当即就往那一站，一副要完成任务的模样。 陈梦顿时有点哭笑不得，只好亲自来推着尹莎往后面躺椅方向走，“乖，小朋友不午睡长不高哦。” 这根本没什么依据，可这时她们贴得这样近，她身上的茉莉花香温柔又不容置疑地包裹住她全身。也许是午后的时光本就容易令人困倦，尹莎觉得头脑晕乎乎的，没什么力气地被推着走。 可到了躺椅上，更像是走进了茉莉花海里，尹莎觉得自己一下子到了棉花上，一下子又飞到云端，有种飘飘然，又不确定的幸福感。 —— 傍晚上班时，却遇见意外，没想到的客人走进店里。 来人看见尹莎，双眼立即放大，三两步走进来，很惊喜地挽住尹莎手臂。 “媛媛？”尹莎有点不敢相信，她分明记得，周媛媛的家在另外一个方向，只是为了迁就她，每次都绕路来这边。 而这次，尹莎往她身后看了一眼。一位微胖的中年妇女走在后面紧跟着进入店内，正皱着眉审视地打量周围。 尹莎注意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后，她在看陈梦姐。 目光挑剔又带着点看不起人的贬低，尹莎感觉被这目光刺了一下，立即往左边站了一点，挡住她不怀好意的视线。 “阿姨，您来买书吗？我们这里虽然是新店，但是书很全的，您想要什么类型的书？我带您去挑。” “哦，”中年妇女收回目光，很随意地看了看周围，从鼻息哼了一声，朝尹莎旁边的周媛媛摆了摆手，“我看这里也没什么好的嘛，买什么还要专门到这来。” 尹莎不由得皱起眉，为她莫名其妙的态度感到愤怒。以前也不是没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可这次眼神的着落点换了个人，她便有些受不了了。 她这是什么态度，没有缘故就进来找茬？眼神和语气都带着一种令人困惑的恶意。 周媛媛似乎也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看了看尹莎，又看向自己母亲，也觉得有些尴尬。扯了扯尹莎的袖子，强撑起笑，“妈，这是尹莎，我和你说过的，我们学校万年不变的年级第一。听说她在这里兼职，我们就当照顾生意了嘛。” 和周媛媛天生带着笑意的娃娃脸大圆眼睛不同，中年妇女的脸上就多出一分微妙的刻薄，她的目光再一次扫过尹莎身后，又转过身，看了一眼门外，语气不善地催促，“要买什么书就挑快点，我看这地方，呆久了可不好。” 说着，还拿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似乎很不喜欢店里的味道。 尹莎实在受不了她这幅一进门就针对明显的恶意，她推开周媛媛的手，上前一步，就要跟她理论。 意料之外地，手被人从身后握住了。 指尖被冷气吹得微凉，掌心又带着独属于那人体温的温热。 抱歉来晚了，这章有点短，删了一些情节，明天会更新一章长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打工日常 第6章 散步 陈梦从尹莎身后走出来，脸上是她招牌的温和笑容，“大姐，带孩子来买书呀。和我们家小莎是同学，高中生嘛。来这里，有适合高中生的课外读物和教辅资料的，看看需要哪些，给你们打折呀。” 她眉眼弯着，微微俯身，伸手示意离柜台比较近的书架。 周媛媛连忙打圆场，跟着走上前，也朝陈梦笑了笑，“姐姐，我们买练习册，要这个就好。” 她随手从书架上拿了一本。 周妈妈还是那副鼻孔看人的模样，站在柜台前，离陈梦很远，像怕她是瘟疫，稍有不慎就要被传染似的。 尹莎默不作声地走上前，接过周媛媛手中练习册，不情不愿地报了一个价格。 周妈妈低头看她的目光却要复杂很多，拿出一个布做的灰色钱包，从里面数出几张，递过来，嘟囔了一句“高中生不好好读书，来这种地方打什么工。” 这种地方是什么地方？尹莎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的陈梦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便不情不愿地从收银抽屉里拿出零钱递过去，语气生硬又机械地念台词：“这是找零，请收好，欢迎下次再来。” 周媛媛拿着书，走在周妈妈身后，临出门，朝尹莎挥了挥手，“尹莎，明天见。” 夹在两人之间，有些为难的样子。 尹莎垂下眸，心绪紊乱。她是否有些冲动，毕竟是长辈，又是自己朋友的母亲，自己的态度是否有些太过不礼貌？ 不，不是的，是周妈妈带着恶意前来，看着就不像正常客人。 尹莎这边正在心里天人交战，忽然听到一声轻笑。 抬头一看，陈梦正看着她，笑弯了腰。她笑起来，眉毛眼睛都是弯弯的，眼睑的小痣一颤一颤的，像天上的星星。 她在笑什么？尹莎越发困惑不解，分明她刚刚更委屈才对。 可她似乎一眼就看穿尹莎心中所想，抬手像摸小猫一样摸了摸尹莎的头，温声询问，“小莎，你在生气吗？” 当然会生气，毕竟周妈妈那样对她。 可陈梦的眼神那样宁静平和，她说，“可能你是小朋友所以很难理解呢，但是做生意是这样的，总会遭遇各种不顺心的事，遇见脾气各异的客人，可每当这时，难道我们都要生气地把人赶走，或者是一定要跟他们理论个对错吗？” “不是的，有些人的性格是他们生活多年造就的，特别是那人本身就带着消极态度前来，我们三言两语不仅不能改变他们，太过尖锐的态度反而会刺激他们，招致不好的结果。” “我们或许可以换一种方式，就像动画片里，主角团遇见不讲理的坏人，也是用行为感化他们对不对？只要我们用心做好自己的事，让客人看见我们的善意，他们才会对我们改观不是吗？可能我们新店开业，还没有积累足够的信誉，接下来，我们一起加油，让她们刮目相看，好不好？” 她说话时，双眸直直望进尹莎的眼，微微弯着腰，手搭在尹莎左肩上，涂了裸色唇釉的双唇在眼前一张一合。 她说了什么？尹莎记忆力很好，能将那些话一句一字全部记在脑海里，可她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这上面了。 事实上，她完全没看过什么动画片，也没听说过她说的故事，从小到大，尹妈从不许她做这些没意义浪费时间的事。 眼里，满满当当，只容下一个她。 尹莎忽然觉得自己也许盯着她看了太久，于是忽然偏过头去，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知道了，……姐。” 嘴上这样说，在陈梦眼里，尹莎整个晚上还是焉焉的，像一株被暴雨淋倒了的小草，没精打采。 于是快到下班时间，陈梦便故意在她面前推开塑料隔帘，装作惊喜一般说道：“外面的星星好多呀，月亮也好圆，真漂亮，小莎，要不要一去去散步？” 尹莎知道她晚上喜欢看星星月亮，她经常站在天台上看向她的小院，看她搬来一张躺椅，摇着扇子，独坐夜色里。 可从没想过，有一天，也能接到她的邀请。 尹莎心里最后那点郁结也消失不见，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闪烁在夜幕里的点点星子。 轻微连续点头的动作又像一只幼年小狗，似乎还能看见身后一条隐形的尾巴在空中甩来甩去。 真是小朋友心性，陈梦想。 陈梦去她住的小阁楼拿了条披肩，尹莎就先出店门，在店外等她。 平时下班，她都是径直回家，第一次在外停留，忽然注意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小巷里七弯八绕，住了很多户人家，自然也就鱼龙混杂，她看见平时无所事事随机出现在小巷各个角落的一些待业中年大叔，正三三俩俩聚集在书店周围，时不时投过来打量的目光。 那些人有的光着膀子，最多穿一件被汗渍浸透的白色老头背心，摇着把竹叶扇子，或蹲或直接坐在地上。 尹莎不由得捏紧了书包肩带，警惕地用余光盯他们。 盯了一会儿，他们的目光蓦然都转过来，尹莎心里一惊，不自觉被吓得退后一步。 被人从身后扶住了，撞进熟悉的茉莉花香里，尹莎才觉心神稳了稳。 “小莎，怎么了？”问完，陈梦也注意到街对面那些聚集的人，皱起眉，“别管他们，来，跟着姐走，别怕。” 她顺势揽过尹莎的肩，眉却皱得更深了。少女身形不算矮，都快和她一般高了，然而平时看着已经够瘦了，甫一揽住她的肩，才发现只剩骨头被皮肉包着。 分明才认识几天，可看着这样乖巧的小朋友，这些日子又隐隐听说了一些她的遭遇，便不自觉带上了些心疼。 可尹莎太过懂事了，看得出很想亲近她，却又带着故意拉开距离的分寸感，似乎很害怕给她添麻烦。 投喂之路任重而道远，陈梦想。 —— 宁县是靠海的省份里偏内陆的小县城，白日酷热无比，到了夜晚，夜风一吹，竟有了些宜居的凉爽。 陈梦和尹莎并肩走在有路灯的小道上，走着走着，尹莎不知何时，悄悄落后了陈梦小半步，很细微的距离，一般人都不会察觉。 陈梦在前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有些是她看过的书里的话题，有些是她关于书店以后发展的设想，有时会提到几句她以前的事，几乎是一句带过。偶尔也会问起尹莎学校的事，尹莎就应上几句。 更多的时候，两个人什么都不说，就安静地走在小路上，偶尔走到路灯照不到的地方，月光也会为她停留。 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质感很好的白色披肩上，显得整个人像从圆月走下来的仙女，出尘不染。 尹莎只有这时候才敢将全部余光放在她身上， 用目光描摹她的身形，她的侧脸。 —— 最后是陈梦将尹莎送到家门前的巷口，分别的时候，后退半步，拉开了一点距离，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像摸小狗一样。 她眉眼弯弯，眼底也似有月色流淌，她说：“小莎，明天见。” 这时候，尹莎往往动也不敢动，但好歹相处也算有段时日了，习惯她偶尔的摸头，便也能自若地扬起笑，回一句明天见。 直到她走出去很远，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明明不到四十分钟的散步时间，似乎过去很久，又似乎很快，只留一点余味让她回想。 尹莎扯了扯书包肩带，回过身，往尽头没有开灯的房子走去。 月光也照不过去，完全隐在黑暗里，尹莎的影子被拉长，先被黑暗吞掉，再从头到脚，全身被吞进去。 拉开门，开灯。 家里一如既往地安静，餐桌上用罩子盖住了剩菜，沙发上仰躺着沉睡过去的妇女，一只手和半只脚搭在沙发下。 死气沉沉。 尹莎动作很快地关掉灯，打算摸黑上楼。 然而妇女还是被刺眼的灯光晃醒，她拿手挡了一下眼睛，看清是尹莎，揉了揉眼，站起身。 “回来了。”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有点疲惫，语气像搁浅好几天的鱼，想翻身却只能有气无力地动了一下。 “嗯。”尹莎应了一声，低着头，就想上楼。 “来，来这里坐。”可妇女已经拉住了她，把她按在沙发上。 死白的白炽灯亮在她头顶，显得她的脸越发白，眼底乌青也就更明显，眼角似乎又添了新的皱纹，白发已经不甘藏在黑发里，争先恐后地跑出来。 “妈妈老了。” 妈妈老了啊，尹莎想。 她只有这时候才会显得特别脆弱，和平日里冷眼看她，对她冷嘲热讽，又打又骂的那个疯女人截然不同。 她拉过尹莎的手，又开始抱怨，“你爸爸，好几天没回来，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勾得他不着家，丢下我们母女两个人。莎莎哦，没有你，妈妈该怎么办。” 只有这时候，她们才像别人家的母女，可以平和地坐下来，说些心事。 她们身上流着一模一样的血，尹妈微微抬起头，那双和尹莎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凑得很近，有雾气在里面氤氲，看上去脆弱又无助，怜惜又怜爱，和她想象中的母亲没什么不同。 “你怎么也回这么晚，让妈妈好担心。” 毕竟是妈妈呀，尹莎觉得内心又开始隐隐被触动，果然是至亲的人，三言两语就能引起她情绪起伏。 可下一秒，尹莎又觉得如坠冰窟，全身血液都冷下来，觉得方才那些触动，是对她不长记性的惩罚。 尹妈说：“下午看见你在书店打工，那工资呢？多少钱一天，有没有发给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散步 第7章 烦心事 近日生物课上，老师给她们说过一个很有趣的案例。有些动物狩猎时，为了让猎物放松警惕，会故意露出破绽，再一击致命。 半夜又起了风，位置偏僻的两层楼房隔音效果很差，能听见冷风在外面呼啸，从关得不严实的门缝里争先恐后地跑出来。尹莎觉得心好像被针刺了一下，原本昏昏沉沉的大脑忽地清醒过来，她抬起头。 尹妈的嘴唇偏薄，平日里还好，一笑起来，上嘴唇几乎消失得看不见。这是尹莎和她最不像的一点。 尹莎也笑了笑，一副乖顺的模样，“因为一天只干几个小时，活又不累，只给开一天20呢。妈妈，发工资的时候，我会拿给你的。” 尹妈的嘴角咧得更开了，拉过尹莎的手，轻轻拍着，那双几乎和尹莎一模一样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尹莎笑起来的样子就完全不同，眼角的幅度一点也没变，她抽出手，站起身，“妈妈，我明天还要上课，先去睡觉了。” 嘴角挂着淡笑，低垂眉眼，分明是从上到下的俯视，看起来还是乖顺听话得要命，尹妈本来还想再多说几句，见了她这幅样子，又觉得一切还在掌握，摆了摆手，看着尹莎背着书包走上楼梯。 楼梯间没安装电灯，走了两步就看不清人影了。 小孩子嘛，随便哄哄就好了，特别是尹莎，从小就让人省心，听话得很。 奇怪，当初把她藏在乡下老家，后来为什么又送她去上学了。也许太困了，尹妈觉得思绪乱成一团浆糊，傍晚多喝了几瓶啤酒，宿醉让她头痛得要炸开。 扶着墙，脚步虚浮地往自己房间走去。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抱怨，没良心的，妈妈好心等你回家，也不知道体谅妈妈。 —— 月考成绩是在第二天中午公布的，午休结束，就被进来上课的老师贴在教室前门的墙边。第一节课结束，教师刚走出门，立即就围了一群学生。 周媛媛的座位靠近前门，拥有得天独厚的先天条件，火速看一眼自己的排名和分数，默默记在心里，再看尹莎的分数，有点记不住，就拿笔抄在手心，再费劲挤出来。 尹莎趴在桌子上补觉，被下一节课的上课铃声吵醒，睁眼就看见手边的便签。 上面整齐写着她的各科分数，其中数学被红笔大大地圈起来，旁边画了个很可爱的小兔子。 小兔子说：“好厉害，是满分耶！” 尹莎笑了笑，正对上周媛媛回头，朝她眨了眨眼。 这节正好是数学课，数学老师也就是班主任赵晓红老师，他看着响铃前一秒还挤在教室前门的同学，清了清嗓子，“竞赛成绩也出来了，尹莎，宋乔月，下课来我办公室。” 参加考试的人不少，唯独只叫了两位学霸的名字，其实也算变相地宣布结果。 尹莎心里没什么波动，默默翻开书本，等待下课。 果然是宣布竞赛的事，赵晓红从抽屉里拿出两张试卷，由衷夸奖道：“很漂亮的两份答卷。” 尹莎低头接过，说了句谢谢老师。宋乔月正在努力克制自己的视线往尹莎卷子上偏，正要开口，又听见赵晓红的说话。 “原本呢，这次只有一个名额可以去省里参加集训。” 一般这种话作为开头，大部分都是有了例外。宋乔月的心怦怦直跳，紧张地等待结果。 赵晓红：“但由于两位同学成绩一样，经学校教研组讨论决定，破例推荐你们二人由沈泉老师带领一同参加。” 成绩一样？虽然还是没有超过她，但这还是第一次，和她的名字并列在一起，宋乔月的心里不免升起一股隐秘的得意。 她微抬了下巴，笑意几乎忍不住从嘴角显露出来，然而下一秒。 尹莎说：“抱歉，老师，我自愿放弃资格。” 宋乔月扬起的嘴角凝在脚边，转过身，和同样不解的赵晓红几乎一齐开口。 “为什么？” 尹莎抿了抿唇，没答话。 宋乔月先前升起的得意顷刻间消失殆尽，垂在一侧的手指逐渐合拢收紧。 她就那样自信吗？一点也不为高考的意外事故担忧，坚信自己一定能正常发挥？ 赵晓红到底做了多年的教师，对学生的心里想法有一定研究，他沉默地盯着尹莎看了一会，转过头，对宋乔月说：“宋乔月，你先回教室。” 随着办公室的门在眼前合上，他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尹莎，“尹莎，如果是钱的问题，不用担心，学校会报销，而且，如果能获得奖项，也会有相应的奖学金发放。” 他在尹莎入学第一天就注意到这个有点孤僻少言的同学，了解到她家里条件不好，尽可能地为她申请学校补助，尹莎也特别争气，在学习和纪律上，从不让人忧心，是当之无愧的三好学生。 教师办公室安装了空调，放在偏右边的角落，冷空气正好从对着尹莎的方向吹过来，在这里站得久了，尹莎冷得一个哆嗦。 尹莎蓦然抬起头，从发呆中回过神，“不是的，老师。我有其他原因，非常抱歉，辜负了您的期望。” 脸上写满歉意，移开眼神，接下来，无论赵晓红问什么都只是摇头。 赵晓红知道已经问不出什么了，便让她回教室上课，看着尹莎的背影，叹了口气。 尹莎什么都好，就是父母太不好。 —— 宋乔月这一天的课都上得心神不宁。 宋乔月的父母对她的学习可谓十分上心，在这种氛围的熏陶下，她自己也养成一种不服输的精神。刚才路过教室前门，她分明看见，尹莎的数学依旧是满分。 她自己因为大题算漏了一个条件，扣掉五分。 虽然竞赛题和平时的数学题有一些区别，但她总觉得，尹莎分明能考更高的分。 结合方才尹莎主动提出放弃集训，便越想越觉得，自己被看轻了，时不时就想回头，跑到尹莎面前，去问她为什么。 可，太丢人了。 她强迫自己去看黑板，不许自己余光和思绪发散。然而暴君的统治下面怎么会有安安分分听从的民众呢，她的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与她的自尊拼死抵抗。 然而下午放学，分明上了车，都开出一段路，如果顺利，再过几分钟，她就坐在房间里，听家教老师为她讲题。 抬起的手又放下，马上到路口。像是冥冥中的注定，绿灯刚好跳到红灯，平稳驾驶的轿车停在斑马线前。 59，58，57，56，55…… 宋乔月的心随着红色的数字一齐跳动。 5，4…… “李叔，掉头。我要去另外一个地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烦心事 第8章 谈话 尹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宋乔月。 店里人少的时候，尹莎大多坐在柜台后写作业，听到塑料门帘被掀开的声音，下意识抬头，“欢迎光临。” 尾音和起身的动作都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顿住了。 宋乔月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扭过头，去离得最近的书架上随手拿了几本书，走过来结账。 全程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尹莎接过她手里的书，看了几眼，有点不确定地问：“您好，确定要购买《小学口算天天练》、《小学竖式计算题》以及《小学语文作文三百篇》吗？” 这拿的都是些什么！ 但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承认自己随便买的，宋乔月咳了一声，递过去一张百元大钞，“给家里小孩买的。” “哦哦。”尹莎点头，没再多问，接过钱，开始打包，再将找零和包装好的书籍一起递过去，“欢迎下次光临。” 宋乔月接过袋子，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手中的塑料袋因手指动作不断发出细微的声响，在安静的书店格外明显。 尹莎一时不知该坐下还是继续站着，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试探问道：“宋乔月同学，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吗？” 宋乔月总算开口，“你，什么时候下班？” 尹莎正要侧头去看墙壁上的时钟，宋乔月却忽然从对面那侧绕过来，走到尹莎面前：“我有话对你说。” 宋乔月表情很严肃，连带着尹莎也认真起来。她跟宋乔月在班级里并没有什么交集，或许在路上遇见也不会打招呼，可她今日似乎专程而来，应该是十分重要的事。 左右看了看，带着她去到柜台前面的书架后。 尹莎：“这里比较隐秘。” 宋乔月直直地盯着她：“为什么不去集训？” 尹莎：……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发问。 尹莎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家里那些人她不介意被人知道，可也不愿主动向别人诉说，特别是宋乔月这种大小姐，会显得在示弱，她不需要别人的同情，更不喜欢这样。 尹莎退后了一步，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宋乔月同学，这是我的个人选择。” 宋乔月跟上前一步，目光紧紧黏在她身上，“你有什么顾虑？学校针对集训有相应的补贴，我母亲也会赞助除此之外的费用，对你而言，只是利用课间和寒假多进行一些别的学习，就可以轻松拿到名次吧？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放弃，或者是你觉得，我只能靠你让名额？”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说到后面，眼眶周围都泛上一层粉红，琥珀色的眸子变得雾蒙蒙的。 尹莎摇了摇头，还想解释：“不是的，我没有让你，我们是一样的……” “你能对我发誓，你竞赛考试，已经全力以赴？”宋乔月毫不客气打断她，眼眶里的雾越来越浓，好像要把她淹没了。 当然有全力以赴，全力以赴地放水，这种话自然不能对眼前如此状态的宋乔月说出口，尹莎自觉心虚，就要转身离开，“我要上班了。” 宋乔月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这个动作太突然，连动作的发出者宋乔月都愣了一瞬。 尹莎的眼睛瞬间瞪大，她看了看被抓住的手腕，又抬头看了看宋乔月。 很奇怪的感觉，好像不太喜欢这种触碰，尹莎想。 很奇怪的感觉，好像不排斥这种接触，宋乔月想。 尹莎下意识就要挣开，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小莎？” 陈梦刚从里院的那扇塑料门帘后走出来，想叫尹莎去用晚饭，就见了这一幕。 女孩子感情好手牵手没有什么问题，可她们目前这个姿势，一个要走，一个在留，留的那个还红了眼眶，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样子。 陈梦的思维不禁有些发散了。 特别是，牵在一起的手在看见她的一瞬立即松开了，两个人面朝对方退后一步，身后人还移开了目光。 尹莎看着陈梦，脑子变得一片空白，她也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什么突然变得慌乱。 这种氛围很诡异，尹莎没看宋乔月一眼，往陈梦的方向走，“陈梦姐。” 陈梦的目光倒是一直没离开宋乔月，同样是校服，她身上的质地似乎格外考究，披散下来的黑色长发乌黑油亮，连一丝不听话的分叉都没有，明显经过细致的保养，清秀明亮的眉眼，隔着一段距离也能看见的纯天然粉嫩似乎吹弹可破的皮肤。 像是被万般呵护下养大的一株粉色百合花，年轻，美丽，充满青春活力。 被尹莎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低头问，“晚饭准备好了，那个是你同学吗？她吃过没，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她对谁都这样热情吗？尹莎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准备询问宋乔月的想法。 再转头，只看到她的背影，宋乔月背挺得很直，手上还拎着印着书店名字的透明塑料袋，招呼也没打一声就离开了。 陈梦看向目光黯淡下来的尹莎。她平时绝不是什么喜欢八卦的人，相反她对人会刻意保持应有的分寸感。此刻竟有点忍不住，几乎要脱口问出来。 可还是忍住了，她揉了揉尹莎的头，“饿了吗？” 自从尹莎工作以来，几乎每次晚餐都是在书店吃，可一周下来，换了不同种类的菜，还是摸不准尹莎的喜欢。 小朋友太乖了，做什么吃什么，不仅吃得很干净，情绪价值也给得很足，虽然有点害羞，每次夸人都用不同的词，让陈梦有一种投喂成功的满足感。 像在养一只乖巧小狗，可尹莎比小狗还乖，饭后还抢着洗碗。 可她真的太瘦了，细细的手腕泡在洗碗池里，好像被折断了。 这么乖巧又让人心疼的尹莎，她的父母，怎么忍心这样对她呢？ —— 书店里还是没什么客人，陈梦早早便招呼尹莎下班，一起去散步。 书店门口还是围了好些个似乎不怀好意的无业游民，尹莎有些担忧，陈梦摸了摸她的头，“不用担心，姐有办法。” 虽然是大人，陈梦并不比她高出多少，可她说话时，语气总是笃定又认真，让人很容易相信她。 走过这段路，人就少了。许是今日比平日都更早下班，天空一片深蓝色，像棉花糖一样的云朵零零散散地分布在空中，一轮胖胖的弯月从云中露出小半截“勾”。 尹莎第一次主动开口，“……姐，如果你知道有件事你不可能做到，但你又必须和一个人竞争做这件事的名额，你会怎么做？” 陈梦几乎一瞬间就联想到下午的事了，她抬起头，很认真地思考后，才斟酌着言语开口：“这这事，就算到了我这个年纪再回想，好像也觉得很为难呢。我想以前的我或许会拼尽全力去争取机会，然后再放弃吧。不过也要看竞争对手的性格，有些人会因为你的放弃窃喜，有些人却会觉得受到了侮辱。后者就比较难办呢，毕竟人家把你当正儿八经的对手，如果任性放弃，就会多少显得有点傲慢。” 是这样吗？尹莎有点懵懂，她之前以为自己多少能读懂宋乔月，可她看见宋乔月出现在书店，还是惊讶了一瞬。 陈梦继续说：“不过主动放弃的人，应该是一个内心很温柔的人吧。” 傲慢和温柔还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吗？尹莎不解，问：“为什么？” “因为她不想让另外一个因她选择退出的人伤心，不是吗？” 陈梦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是落在尹莎身上的。 微微弯曲的眼睛就像刚从云层里露出全身的月亮，目光像月光一样柔和。 尹莎垂下眼，有点失落：“不过我好像做错了事。” “宋乔月是家世优良的大小姐，待人却一点都不傲慢，在班上人缘很好。她学习也很刻苦认真，我却为了给她让名额，故意考差，还被发现了，对她来说，我过于傲慢了吧。” 原来是这种事，下午那个小姑娘，眼眶红成那样子，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陈梦松了口气，安慰她，“这件事也怪不了你，毕竟你也是好心呀。如果实在很在意，明天可以和她说清楚，就说，有不能告诉人的理由，所以不得不放弃。不过那孩子看上去不像是什么会轻易放弃的性格呢，小莎，可以在你方便说出口的范围内，告诉我具体发生了什么吗？我也可以更方便地给你提供建议。” 她问的小心翼翼，生怕触及到少女极力隐藏的秘密，毕竟被人追到家门口还不肯说，想来也是很重要的，只想藏在心里的话吧。 尹莎似乎没想到她会主动问，几乎没有纠结，直接脱口而出，“是竞赛的事。” 分明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满打满算最多半个月而已，尹莎却觉得，只要她不厌烦，只要她想听，好像什么都可以跟她说。 尹莎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家里人，不会同意我参加的。他们，不可能让我参加。” 额外重点强调一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谈话 第9章 落泪 原来不是不想，也不是不乐意，是不可能被允许参加。 尹莎的眼睛是偏圆的桃花眼，眼珠是很少见的深黑色，笑起来的时候很灵动，像只摇尾巴的小狗。陈梦最常见到的尹莎就是这样，此刻却见她垂着眼，把乌黑的眼掩在眼皮下，说不出的忧伤。 关于尹莎家里的事，这些日子也不是没少听说，实际上，她也有些感同身受，可再怎么说，就算是一样的经历，不同性格的人，感受都是不一样的。 陈梦停下脚步，她不知道自己对于尹莎而已算什么，大抵应该能称上一声知心姐姐，所以她才愿意对自己诉说这件事。 于是陈梦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从兜里拿出几张纸巾，铺在地上，让尹莎坐下来。 她自己也在尹莎身边坐下，两个人肩挨着肩，离得很近。所以即使声音很小，也能听清对方的低语。 她总是这样细致温柔，尹莎低下头，看着月光下她们小部分重叠在一起的影子。 对小县城来说，这个时间，路人几乎已经看不到什么行人了。夜风也很安静，正合时宜的幅度轻轻吹拂，这确实是很适合倾诉的氛围，可尹莎却不想继续说下去了。 她那样好，美丽又温柔，圣洁又怜悯，在尹莎心里，是不能和她糟糕的过去混为一谈的。 尹莎就是这样一个纠结又拧巴的人。 陈梦也没说话，她其实很享受这样安静的时光，从前都是一个人，最近多了一个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一个安安静静的，最好的倾听者。 尹莎听了那么久她说话，她当然也很乐意听尹莎说，分担她的烦恼。 可尹莎什么也没说，那句像开头的话，成了今晚的结尾。 陈梦仍旧把她送到家门口，分别时，轻轻抱了抱她，“无论你什么时候想说，我都会等你，做你的第一倾诉者。” 从小到大，只要参加过的考试，尹莎都是第一。也曾从别人口中听过，类似于“你是我第一要好的朋友”这样的话，尹莎以为自己不在意这些，可那人轻浅的吐息吹过耳畔，让小时候留下的种子生根发芽，在心里摇摇晃晃地舒展开叶子。 好像是渴望的，不局限于各种考试比赛，只成为某个人的第一，或是让某个人成为自己的第一。 尹莎重重地点了点头。 —— 尽头孤零零矗立的房子此刻却从里间泄露一丝白色灯光。 算算时间，的确到了“他”回来的日子，尹莎在门前停下脚步，谨慎地听屋内动静。 有人声，意外地不尖锐，似乎没有在吵架，反而在……在笑？这种和谐的氛围怎么可能出现在她家，毫无疑问，这栋房子迎来了可以带给他们利益的客人。 这时候自己如果贸然出场，一半可能性会变成炫耀的谈资，另外一半可能性变成破坏交谈的罪魁祸首。尹莎不想承担风险，决定掉头离开，等热闹消散再偷偷溜回去。 还没来得及实施，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开门的尹妈，站在中间的赵晓红，跟在最后面的尹爸，一时间，三双眼睛朝她的方向转过来。 尹莎脑子转得很快，一瞬间就想明白赵晓红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朝他鞠了个躬，喊了声：“赵老师。” 外人在场，尹妈和尹爸向来是和蔼可亲的慈父慈母形象，尹妈转头朝赵晓红抱歉地笑笑，说“你看这孩子，在外面玩到这么晚才回来。” 赵晓红是从高一开始带班的老师，自然知道尹莎是什么性格，这么乖巧听话成绩又优秀的孩子，不像能在外面玩到这个点才到家的样子。 可他到底是外人，不方便多问什么，只岔开话题，向尹莎说明了一下情况，“尹莎同学，你的成绩优秀，老师实在是不想让你放弃这来之不易的集训机会，所以才来家访想了解一下情况。你的父母也很开明，十分支持你参加竞赛，所以老师希望你能再好好考虑一下，如果还有什么顾虑，可以跟老师说，老师会想办法帮你解决。” 开明？支持？尹莎不觉得这两个词能跟尹妈尹爸联系在一起，可看他们堆了满脸的笑，也不难猜出，大抵是被老师用奖学金之类的说辞说服了。 他们从不会考虑尹莎的感受，只考虑怎么才能把尹莎的商用价值，发挥到最大。 尹莎很小的时候，就展露出和同龄人不一样的聪慧。尹妈和尹爸就像是见到了发财契机，带着她天南地北，几乎一天一个益智比赛。也不顾及几岁的小朋友是否需要休息，能不能不间断的输入各种不同类型的知识，只要奖金超过路费和其他开支，他们就会一股脑报名。 后来尹莎逐渐明白了，她的父母，好像和别人的父母不太一样。有些父母，并不会因为你表现好，能拿高分，就会由衷为你高兴，夸你，给你奖励。 她那时已经提前学过初一的教材，不想让自己成为被世人警醒的“伤仲永”。于是故意搞砸了几次比赛，果然，被一顿打骂后，从他们失望的眼神里，明白自己再也不用如此奔波。 “还以为有多聪明呢，才几次比赛，这就不行了。” “女孩就是这样，容易后劲不足，” “没用的东西，浪费老子那么多钱。” “读完小学，就不要让她继续上了，找个零工挣钱吧。” “你疯了，国家不让这样做，犯法的。” “丢到乡下，谁知道我有个没上学的女儿。” …… 她成了一件失去价值的商品，被随意定价，被厌弃，被丢进角落，堆满了灰尘。 那时候，尹莎不过十岁而已。 可她却过早地明白，只抱着膝盖蜷缩在原地，是没有人会拉她起来的。 小小的她从地上爬起来，擦干眼泪，把自己身上的脏污洗得干干净净，然后翻开书，重新拿起笔。 农村小学的成绩普遍很差，她就算落后很多课程，仍旧能轻松拿到第一。但却不能显得太轻松，只好维持着超过第二名不多的距离，显出很困难才维持第一的样子。 既能拿到学校对第一的奖励，还能用这个借口，抵挡他们过于贪婪的**。 只在小升初，才再发挥好一点。却也只是把分数维持在能考上镇上最好的初中，又正好能被免除学费学杂费，却并不引人注目的好成绩上。 她看着尹妈尹爸接过通知书，对着向他们许下承诺的老师，笑得合不拢嘴。 那个老师长了一张很和蔼慈祥的脸，三张脸在眼前微笑，只有一个人是真的对她的未来寄予厚望。 “小莎，到了初中也要努力学习呀。” 尹莎过早地学会了隐藏自己，却不知道如何面对内心要把她淹没的愧疚感。 她是个坏孩子，一直在说谎。可这件事，谁也不知道。 她在这样喜气洋洋的气氛里落下泪，大人们却笑得更欢了。 他们说：“你看，孩子都高兴哭了。” 晚点还有一章[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落泪 第10章 谣言 陈梦来到这个小镇的第一天，就发觉周围人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 起先她还没自觉，以为只是因为她是新搬来的陌生人，原住民对她有一些好奇和打量也在情理之中。 可随着她开始布置店内装饰，将书店一步步开起来，那些奇怪的目光越来越聚集，不但没有丝毫改变，反而还多了一种……令人不适的凝视感。 渐渐的，她偶尔能听见一些细碎谣言，其荒谬怪诞程度让人咂舌。 “这是在外面当小三混不下去来我们这里躲原配的吧” “在外面卖染病了” “这种女人一看就不老实” “哪个正经人会穿成那样” “整天穿成那样也不知道给谁看” “不知廉耻” “卖的是正经书吗” “我看那个店就不正经” …… 她留了个心眼，给书店周边全都安装了监控，以防万一，还在随身背的包里装了录音笔和防狼喷雾。 那些言语虽然只停在表面，书店的生意却实实在在地差到不行，常常一整天也开不了一两单。一到傍晚，书店附近还聚集了一些不怀好意的混混，这之后，更是一单生意也无。 店外的异常就连尹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陈梦嘴上安慰她，自己会解决一切。话说得好听，实际上她并没有想出什么可行的对策。 要是他们聚众闹事还好，就能顺势报警把他们都抓了，杀鸡儆猴，用外力来威慑。可他们就赖在店外，什么也不做，就算陈梦去找他们理论，也大可以托词只是乘凉。 或者在外面的草里喷点臭味喷剂？这会把客人也熏走的吧。 正面驱赶呢？可她只是一个刚搬来的“新人”，她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十年前，或许早就被这里的人遗忘了。无依无靠，势单力薄，贸然驱逐，可能会造成更坏的结果。 可难道就放任他们不管，一直给书店造成不良影响吗？陈梦又咽不下这口气。 实在不行，只好承认自己的失败，放弃这家店了。 陈梦坐在柜台后，面前摆了一些书籍名册单，她单手敲着桌面，正发呆时，一旁的手机闹铃忽然响了起来。 她不喜欢系统自带的闹钟，节奏太过一惊一乍，换了自己喜欢的音乐，左右是闹铃，就着音乐听完一整首也没关系。 那时候走出门，在屋檐下站一会，就能看见小狗在冲自己摇尾巴。 尹莎总是来得很早，她接过尹莎的书包，就会去后院将提前准备好的配菜下锅，两个人面对面坐在一张小桌前用餐。 可今日尹莎却来得格外晚，耳机里的音乐已经跳到了下面好几首，长时间倚在门边不动，腿都开始发麻，尽头还是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尹莎是很乖巧的小孩，听话认真，从不迟到，更何况……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显示屏。 现在离她们约定好的上班时间，还差几分钟。 她才恍然惊觉，原来尹莎平日里，一直来得那样早。 不知为何，心里竟然觉得有些失落。她按下音乐暂停键，正要掀开帘子进门。 余光却瞥见，不远处有一群人浩浩荡荡朝着这边靠近。 入眼望去，一水的蓝白相间。 是学生啊，她还从未在书店看见这么多人呢。 再定睛一看，尹莎走在一群人中间，最靠前的位置。 见了她，远远地就开始挥手，一伸手，又带动好几只手一齐在空中摆动起来。 队伍的最右边，有两个小女孩没有跟着挥手，陈梦认出其中一个，是前两天傍晚出现在书店的那个小女孩。 没多久，尹莎已经走到眼前了，还没开口，她旁边的同学已经争先恐后围过来向她打招呼。 “姐姐姐姐，我们听说尹莎在这边打工，所以来看看。” “姐姐看我，我要买书的。” “我也要买我也要买，我想买作文书，我的作文最差了。” …… 尹莎默默地走到陈梦身边，凑近她耳朵说：“姐，就是你看到这样。” 一群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正是好动活泼的时候。陈梦笑着把人招呼进来，店里很小，没安排座位，他们却浑然不在意，绕着书架自发地找自己需要的书。 尹莎跟在旁边介绍不同种类的书摆在哪个位置，陈梦则去后院，倒了水进来。 她没想到，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那个小姑娘，反而是买书最多的，尽管她看上去就不缺钱，一副大小姐模样，陈梦还是忍不住提醒：“按需求购买哦。” 宋乔月没想到她会主动搭话，抿了抿唇，将几乎堆到她头顶的书再往前推了推，“我就要这些。” 几乎都是些课外读物，书店这一种类的书都是陈梦精心挑选过的。见她态度坚决，便不自觉笑了笑，“我也喜欢看书。” 新开的书店，特别是规模这样小的，带有店主的个人喜好是意料之中，宋乔月也是因为这点才将角落那个小书架的书一扫而空。 也许是外面天气太热，又被同行的人叽叽喳喳吵了一路，宋乔月感觉脑袋有点昏昏沉沉，鬼使神差地多问了一句：“你喜欢这些书吗？” 陈梦愣了愣，重新扬起笑，“当然啦。” 正要低头帮她打包，尹莎走过来，扯了扯她衣角，用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说：“姐，那边要的书，我找不到，可以麻烦你去找一下吗？这边交给我就好。” 这时候的陈梦还对尹莎超群的记忆力一无所知，只当她才上班不久，不熟悉也正常，便点了点头，往书架那边正翘首以盼的同学走过去。 尹莎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宋乔月却觉得，她的表情，似乎比平日里更冷淡些。 什么嘛，下午在班里说，她在书店兼职，有需求找她，可以打折，分明还挺开朗的。虽然没有明着邀请她，但是来者是客也不懂吗？ 宋乔月偏过头，不想再看她。 尹莎将书打包好，看了看装成几袋，几乎堆满整个柜台的书，又看了看宋乔月偏瘦弱的胳膊，问道：“需要帮忙吗？” 其实只是一句客套话，尹莎知道，或许她家的车已经停在门口，不一会儿就有司机走进来，为她提走这些东西。 大小姐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跟在身后，享受服务就好。 宋乔月听到这话猛的转过头，盯着尹莎，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尹莎：…… 尹莎不解，尹莎疑惑，尹莎照做，尹莎抬着书走在大小姐身后，大小姐纡尊降贵地为她掀开塑料门帘。然后，尹莎看见了候在门口的司机，和几步外的黑色小轿车。 尹莎再次沉默。 —— 好不容易送走一堆人，店里骤然从吵闹变得安静起来，陈梦看着还在清点出库书目的尹莎，凑过去，低声问：“是你介绍来的吗？” 尹莎也学她，将声音放得很低，两个人的头挨得很近，近到尹莎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像在说悄悄话。 “嗯，我在班上说，在这里兼职，可以打折。”折扣是尹莎的员工折扣，在入职的第一天，陈梦就已经跟尹莎说明，就算带同学来，也是可以打折的。 陈梦又忍不住摸了摸尹莎的头，“我们小莎人缘真好。” 才不是呢，是周媛媛那个大喇叭，听她说完就开始接话，说书店的姐姐长得特别漂亮，像天上的仙女下凡。 大家都是为你来的。尹莎在心里默默补充，她这样好，所有接触过她的人，都会发现她的好。 忙完这一切，都快到八点了，陈梦又从兜里摸出一块巧克力，递到尹莎手里，“你饿不饿？先吃点垫垫肚子。” 这已经是她今晚第三次给她投喂了。尹莎摇了摇头，将巧克力又塞回她手里，“姐，你有吃东西吗？” 陈梦一直在她的同学堆里周旋，应对她们各种各样奇怪的问题，分明她才是忙得脚不沾地那个人，或许连一颗糖也没吃过，反而先主动关心她。 陈梦也后知后觉感到有点饿了，顺手把巧克力塞回尹莎兜里，说：“你在这等着，姐先去做饭。” 尹莎立即拉住她的手。 这个动作出现的一瞬间，尹莎脑子一片空白。 很奇怪的感觉，平日应该早已习惯她时不时的贴近，以及经常性的摸头。可这次主动抓住她的手腕，又是另外一种不同的感觉。 尹莎像被烫到一般，立即松开了，“……姐，我，我去做吧。” 久违地结巴了。 “哦哦。”陈梦被尹莎变来变去的态度弄得有点懵，手腕被抓的遗留的触感也很奇怪，有点凉。 小朋友的手怎么那么凉，是室内空调温度低了吗？ 不对，她刚才答应了什么？陈梦正要追着尹莎去后院，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而后接连响了好几声，在陈梦刚掏出手机的一瞬间，一通电话浮现在屏幕上。 跟信息发出者是一个号码。 陈梦一边按下接听，一边往上翻阅短信内容。 【是陈梦吗？】 【你回宁县了？】 【我是赵秋。】 【你母亲有话留给你。】 陈梦翻阅的动作顿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内容。 电话那头，一道约摸四五十岁的中年女声响起。 “喂？” 陈梦深吸了一口气，“我是陈梦，请问你是谁？我是说，赵秋是谁？” 那道声音停顿了半分钟，有点不敢相信，“你把我忘了？我是你赵姨。” 好像有点印象，小时候见过几面，似乎是母亲去世前，关系最好的朋友。 可她已经十年没见过母亲了，更何况这个从来对她不正眼相待的赵姨。 陈梦捏着手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秋却以为她是完全把自己忘了，语气顿时有点不快，“连自己妈葬礼都不参加的人，我哪配让你记住名字。行了，我也不想和你多说，听说你最近在开书店？地址是在你妈的旧店铺吗？明天空点时间出来，我去找你。” 陈梦捏紧了手机，半响没说话。 她和她母亲的事，说来话长，自她高中毕业后，就再没回过老家。母亲是个很守旧的人，又记恨她们过往的隔阂，不肯接受她的抚养费，也不肯去看她。 母女俩就这样僵着，谁也不肯主动。然后拖了母亲的一辈子。 人类的光阴很短，眨眼就过了。分明她早就是孤身一人，可听闻母亲去世的消息，却会觉得更孤独了些。 世界上最后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人也消失了，不，也许还有一个。 陈梦不敢妄想。 那是她妈妄想了半辈子的事，或许去世的前一秒，还在想。 赵秋半天等不到回复，越发不耐烦：“真是的，年纪这么大了还是这么没礼貌，长辈说话，连回都不会回吗？到底听见没有，说话。没教养的臭丫头，要不是你妈，我还不想联系你呢。”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电话被利落挂断。 陈梦盯着屏幕上的通话记录，看了很久，最后把记录删除了。 不知道她给自己留了什么话，不过她那样讨厌自己，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吧。真是的，没亲口骂到她，还要叫人来当面骂她吗？ 陈梦又站了一会，出神间闻见一丝菜香，整个人好似重新醒过来。 尹莎，小莎还在后院呢。 那么小的孩子，能拿动锅吗？ 她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向后院走去。 事实上，尹莎不仅能拿动锅，还很会炒菜。 因为备菜是陈梦提前准备好的，只要下锅炒一下就能出锅，陈梦靠近的时候，尹莎正在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放调料，翻炒，装盘，井然有序，十分娴熟。 成色也很好，一点也没炒糊，看上去清清爽爽的，比陈梦自己做的都有食欲。 可她还那么小，最多不过17岁。陈梦心里有点为她感到难过，她本不用这么早将这些事，做得像刷牙洗脸一样日常。 尹莎转头，正想展示自己的成果，忽然见陈梦皱着眉看她，心里不禁紧张起来，忐忑发问：“怎么了，陈梦姐，你不喜欢吗？” 当然不喜欢，这样的尹莎，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可她不能在尹莎面前说这些。但或许是方才那通电话，实在太过影响情绪，陈梦尝试两次牵起嘴角，失败。 怎么看都有些牵强，只好自暴自弃，“不是的。方才我接到一个很糟糕的电话。” 尹莎问：“你不开心？” “……嗯。” 在尹莎记忆里，陈梦一直是温和地，带着浅淡笑意的，好像什么都不会影响她，她自在又随性，温柔又包容，像不会生气不会难的观世音，好像无所不能，没有什么能难倒她。 这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见这样为难的表情。 尹莎的心情也被她的情绪牵动。自己享受了她这样久的照拂，理应为她做点什么。 尹莎在心里默默下定决心，虽然她说她能解决，虽然她让她放心。尹莎当然没有不相信她的意思，只是尹莎想，无论如何，总得为她做点什么。 一样的菜，由一样的人备菜，炒的人不同，味道竟有这样大的区别，陈梦连饭都多添一碗。 尹莎看着她添饭，嘴角都没放下来过，“姐，你喜欢，下次我还给你做。” 陈梦毫不犹豫否决了：“小朋友要好好念书，这些事交给我们大人做就好了。” 只有她，才会把自己当小朋友吧。 尹莎毫无预兆地抱住了她，像过往她拍自己的肩膀一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姐，你不开心，就不用逼自己笑。我会陪着你，做你的第一倾听者。” 这话好像在哪听过，陈梦在尹莎怀里想，她好像对她说过这句话。 [抱抱][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谣言 第11章 目光 早晨时，陈梦站在衣柜前纠结许久，最终选了件最普通的白衬衫配牛仔裤，想了想，又加了条格纹丝巾。 有点像服务员，陈梦看着全身镜里的人失笑，这像当初刚从大学毕业的她。 赵秋在午后两点姗姗来迟。 她刚送走尹莎不久，沿着门前那条马路慢悠悠踱步，就看见一个佝偻着背的中年妇女站在店外往里张望。 十多年过去了，除了看上去苍老了些，她同以前没什么区别，陈梦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无他，那双过于细长导致显得有点刻薄的眼太有印象点，年幼时，被这种眼神一瞥，都要局促不安好久，便是让人想忘都忘不了。 赵秋也看见了她，隔着几步路便皱起眉，上下打量她。 又来了，那种眼神。 陈梦强忍着内心不适，走过去，开门见山问：“有什么事？” 赵秋瘪了一下嘴，语气嫌弃：“你整天就穿成这样？难怪别人那么说你。” 陈梦当然能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天地良心，这已经是陈梦最保守的衣服了，只是她身材好，肤色又白，就算是披块麻布在身上都显得性感。 她不打算跟她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再次发问，“我妈留了什么话？” 一点多余的寒暄都不想有。 赵秋那双细长的眼睛往上一翻，“看你这样。”不情不愿地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递过来，“水我是不指望你倒给我喝了，呐，这个你拿着。” 薄薄的一片，接在手里没什么分量，陈梦打开包在外面的一层纸，看清里面的内容，心里的疑惑到达了顶点，“这是什么？” 是一张名片，上面写着人名和电话，不知道是谁的。 赵秋：“你妈托我给你的，这是她千挑万选的女婿。小伙子长得一表人才，人也踏实，你抽空联系人家认识认识，别让你妈在那边还要挂念你。” 陈梦：…… 早知道是这事，昨天她就该直接把电话挂掉，然后拉黑。 她不知道故去多年且对她心怀怨恨的母亲为什么会给她介绍对象，还特意拜托了人，执意送到她面前。难道生前还不够，死后也要控制她的人生？ 当然，陈梦现在也没犹豫，立即将名片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你！”赵秋脸色一变，就要去把东西捡起来，可这是街道统一设置的垃圾桶，里面已经经过一上午摧残，堆满了各色惨不忍睹未经处理的垃圾。 赵秋嫌跟她站在一起晦气，递了名片就退出去几步，现在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种名片掉进脏兮兮的污水里。 “你，你！”年近半百的小老太太被气得说不出话，伸着一根手指颤抖着指她，“那可是你妈的遗物。” 烈日炎炎下，不知是晒的还是气的，脸涨得通红，“你听不懂人话哦，白眼狼。” 陈梦勾起唇角，对她露出见面来的第一次笑脸，“赵姨，还有别的事吗？” 赵秋已经完全不想理她，又骂了几句，才背着手离开，离开前，似乎觉得不够解气，又瞪了她一眼，骂了句很耳熟的话。 陈梦的脸色也冷下来，她的瞳孔是偏黑的琥珀色，在树荫下，浓郁近黑，像一谭废弃多年的死水。 等赵秋走远，她却猛地一个激灵醒过来，拍了拍脸，心里缺了一块似的怅然与后怕。 不，不要。她讨厌自己露出和母亲相似的神情。 陈梦有些心神不宁，觉得是在烈日下久了，烤得太阳穴一阵阵发痛。 走进书店，室内温度凉爽适宜，她看见尹莎走前留下来的东西，那种不适感才消除了一点。 小朋友神神秘秘地，非要让她下午再拆开。 同样是用纸包起来的东西，这个却让陈梦一看便不自觉露出笑容。 是一张画法青涩的素描画，画中人穿一件短款旗袍，头发低低盘起，鬓边别一朵海棠花。 是尹莎画的她。 陈梦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意愈深。 她转身，去楼上换了套她喜欢的新衣服。 —— 今天下午尹莎仍旧到得很早，小姑娘的表情看着和平日没什么区别，陈梦却觉得，她心情似乎要比平日雀跃些许。 陈梦从她手中接过书包，随口问：“今天学校有发生什么事吗？” 果不其然，尹莎跟在她身后，眉眼弯起来，“陈梦姐，我，我决定去竞赛了。” 陈梦挑了挑眉，却并不意外，当初和小朋友夜间散步，就能看出她眼里的不舍。 可想法的骤然转变，也需要某些契机，陈梦正纠结该不该问，会不会被嫌弃不知分寸，就听得尹莎继续说，“老师带我去上了竞赛体验课，是没学过的新东西，很有意思。” 仅仅因为这样吗？陈梦觉得，以尹莎的性格，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可尹莎却忽然停下来，眼神变得有些躲闪，“其他的，下次告诉你。” 尹莎依赖她，却仍旧对她有许多秘密。这是当然的，她们没有熟到那个程度，她只是一个年级比她大上很多，没有什么共同话题的大姐姐而已。 她想起那个出现在书店两次的小女孩，那天被她看见又极快松开的手，还有尹莎即将对她倾诉又停止的话题，短短几天，突然改变主意的决定。毕竟是同龄人，有更多共同话题，尹莎有了很要好的朋友，这是好事。 陈梦抬了抬手，却停在半空，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是不是太过自来熟呢？ 然而下一瞬，尹莎的头却自己靠了过来，在她手心蹭了蹭，她微微前倾身体，脸向上仰，乌黑的眼眸在眼前放大，倒映她的脸。 尹莎问：“姐，你看起来比中午更不开心，还换了衣服，是下午发生什么了吗？” 陈梦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摇了摇头，正要敷衍过去，可又跌入尹莎认真盯着她的眼眸里。 她自己不也瞒着尹莎许多事么。陈梦像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尹莎在店里工作快一个月了，陈梦看着她从最初的拘谨不安，因她随口的一句话就紧张得结巴，到现在，会主动对她倾诉心事，敢直视她的眼睛，偶尔还会撒娇。 可分明才过去一个月而已。 她们只是店长与店员的关系，只是比起其他上下级更亲密一点。 不，也许尹莎要更多一点特别，可特别在哪呢？ 陈梦陷入自己的思维困局里，她觉得自己是一个虚假的人，想探知别人的内心，却十分吝啬，将自己伪装完备躲起来，像个阴暗的女鬼，在暗处窥探别人的生活。 她觉得自己又病了，是见到过去的人，像一阵毫不讲理的风，不容置疑地掀开她尘封已久的记忆。 “都怪你，要不是你这么自私，要不是你……就不会……” 记忆里的女人在哭，她面前站着一个茫然无措的小女孩。 不管眼前人几岁，也不管女孩是否同样痛苦难过，女人只是哭，恶狠狠的话一句句刺向女孩， “你怎么一点同理心都没有。” “你怎么能这样对妈妈，你个冷漠的人。” “你就不该活下来。” “你去死吧。” 这章进度好像突然快了一点，会不会有点突兀？我会在后续章节把理由和之前留下的伏笔好好补齐的[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目光 第12章 小狗 “……姐？” 尹莎歪了歪头，盯着眼神游离的陈梦。 陈梦忽然眨了眨眼，退后一步将手背到身后，笑了笑：“没什么。” 笑容太过勉强，根本不像没什么的样子。可中午和她分别时，还一切正常，那问题只可能出在下午。 尹莎联想到昨日她说的电话，试探问：“是因为电话的事吗？” 不怪陈梦觉得她像小狗，尹莎对于周围人的情绪解读，总是带着一针见血的敏锐。 这么多年，提到那段时光，陈梦总以为已经释怀，可当过往稍稍显露一角，又瞬间击溃她的防线。 她只好转移话题，“不，是店里生意的原因。” 尹莎点了点头，不知道信了没有信了没有。但好在她没有继续追问，给了陈梦喘息的时间。 说实话，她几乎想立即让尹莎下班，然后关上店门，一个人躲起来。 可尹莎真的很乖，安静地吃饭，安静地洗碗，安静地收拾好一切，安静地坐在柜台后写作业。 只在她看向她时，微微弯一点眉眼，乖巧懂事，让人心软得不行。尹莎似乎察觉到自己心情不好，在刻意放低存在感。 陈梦像往常那样，找了个位置翻看自己感兴趣的书。有尹莎陪着旁边，听她笔尖划过纸张“唰唰”的声音，陈梦感觉自己焦躁的心也渐渐和缓下来。 仲秋的夜晚就这样一点点过去，安静的空间里，两个人互不干扰地做着自己的事，时光像被拉长的卷轴，分针秒针凝成笔墨，记录这段娴静美好的时光。 这么多年过去，她也总算有些改变。陈梦想，遇到与她相性如此相合之人真不容易，或许有时候，两个人待在一起，比一个人充电恢复要更快些。 不知不觉时针便指向八点，今晚生意依旧萧条。 九月底的夜晚，温度下降很多，陈梦从后院拿了件外套搭在手上，唤尹莎一起散步。 那群人还围在周边，从傍晚到现在，不嫌累，也不知道图些什么。走出远一点，看不见那群人了，尹莎小声说：“姐，你放心，我有办法让他们离开。” 小朋友看起来瘦瘦小小，能有什么办法，陈梦笑了笑，只当是安慰她的话，反而担心尹莎被他们欺负，“没关系，他们也没做什么。” 说完这句话，陈梦愣了一下，想是想到什么。她好像知道该怎么解决那些混混了。 不过眼前，还有更值得她专注的事，看着月光下两人并排的影子，心情总算变得轻快一些。 不知不觉，散步已经变成她们日日都要做的事，有点像中学每日必备的晨读。一般晨读都会有类似于管理人的角色，好像叫什么领读员？ 陈梦侧过头看身旁的尹莎，走姿端正又板直，忽然笑了，说：“小莎，我要封你为我的散步领导人。” 尹莎撞进她含笑的眼里，只觉心跳又快了几拍。现在她已经能熟练接下陈梦时不时的玩笑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我真的有这个荣幸吗？” 小狗眼睛亮闪闪的，像围在月亮旁边的点点星子。 太犯规了。陈梦想，忍了又忍，还是决定遵从内心想法，摸了摸小狗的头。 尹莎的眉眼更弯了。 这应该是不排斥她接触的意思吧。陈梦偷偷的观察尹莎反应，但凡她嘴角稍微向下撇一点，她都会立马松手。 可尹莎没有。 —— 两人在路口分别，尹莎并没有急着回家，往旁边的巷子走了两步，然后停下。 不一会儿，拐角探出一个双麻花辫小女孩的头。是邻居家的小孩，今年才八岁，跟着奶奶父亲一起生活。 但父亲两个字在这句话里并不发音。 尹莎朝小女孩招了招手，“小小，你在等爸爸吗？” 抱着手工缝制小熊玩偶的小女孩才彻底从拐角走出来，怯生生地朝尹莎靠近，“爸爸还没有回家，我怕黑，莎莎姐姐，你可以带我去找爸爸吗？” 尹莎曾经给她辅导过一段时间作业，小姑娘很依赖她。她奶奶身体不好，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在床上躺着，她便时常求着尹莎带她去找爸爸。 尹莎知道她爸爸在哪，最近见到的频率只增不减，甚至多到了厌恶的地步。 所以这次尹莎牵住了她伸过来的手。 “别怕，姐姐带你去找爸爸。” 都是住在对门的邻居，尹莎也不是不清楚她爸的德行，厌恶卧床在榻的母亲失去价值，嫌弃年幼的孩子麻烦，哪怕自己找不到工作，也不会想着为这个家做点什么，成日里游手好闲，只会去外面躲清净。 这是别人的家事，贸然插手不但改变不了什么，或许还会给自己惹一堆麻烦。 被尹爸尹妈知道，指不定会被如何责骂，但尹莎还是握紧了小女孩的手，带她小心翼翼穿过小巷，走出黑暗。 她的爸爸便是那群混混的一员，尹莎心里已经有初步计划了，先用小女孩带走一个，还有一个是妻管严，另外两个看似关系好，其实私下谁也看不起谁。 剩下那个更好办了，去年他儿子送了他一件真的羊毛衫，穿上起了红疹子，才知道自己羊毛过敏，却还是在村头炫耀好一阵，说自己儿子孝顺，给自己买这么贵的衣服。 她只要稍微在其中游走一下，就能让这群暂时聚在一起的人分崩离析。 小县城没有陌生人，更何况这片方圆大小的胡同，困扰陈梦许久的人，尹莎这些日子是在暗中记下特征，将他们的名字对上脸。 她的本意只想根据那些聚集的混混特征，慢慢地或引走，或离间他们关系，让他们不再有时间徘徊在书店周边。 可没想到，她临时决定的返回，会让她撞见这件事，尹莎之后很多次，都无比庆幸，还好她来了。 昏黄的路灯下，那群混混不再没有秩序地胡乱坐在地上，反而站起身，围着一个倒地的人。 尹莎眼皮一跳，大脑一片空白。松开小女孩的手，扒开人群，看清倒地的人。 浑身血液似乎一瞬间倒流进大脑里，尹莎张开手臂，护住倒地的人。她才十七岁，最近长高了些，也才刚到一米七，身量单薄似乎一推就倒，可她面对一群比她高大中年男人，脸色不见丝毫惧意。 “这里有摄像头，我劝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哈？”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声，“是这个女人……” 尹莎才不管他说什么，谁开口她就瞪谁，绝不让自己输了气势，“你们再不走，我就要报警了。” 大晚上的，报警要做笔录，还会成为别人闲话的谈资，那群人对视几眼，骂骂咧咧地散开。 走在最后面的男人似乎还有些不甘心，还要说什么，身后却传来脆生生的呼喊。 “爸爸……” 小女孩抱紧了玩偶。尹莎不在，玩偶就是她唯一的依赖，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只觉得眼前的父亲，好像和平日里的不太一样。 “小小，你，你怎么来了。” 男人不再纠缠，去牵小女孩，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尹莎的注意力早就不能再分给其他地方了。 她满心满眼都是面前人，愧疚感几乎要把她吞没。如果她早一点，但凡她早一点到，都不会让陈梦被他们欺负。 “姐，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他们打你了？报警，我们一定要报警，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你。” 陈梦其实完全可以自己站起来，可尹莎已经不容置疑地将她的手搭上自己的肩，把她扶起来。 将她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看，眼睛似乎要把她全身盯出一个洞，生怕她受到一点伤害。 没有被打，大家放心，都是装的，不要取消收藏啊[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小狗 第13章 身份调转 尹莎平时跟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总是柔柔的，语调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和依赖，这还是陈梦第一次见到她这样，强势而冷漠。 虽然转头对她时，又换了一种语调，可眸子里的冷意还没完全消失，看得陈梦心头一惊。 陈梦抬了抬手，本想摸摸头安慰她，手才举到眼前，就被尹莎双手握住了。 尹莎一脸紧张：“陈梦姐，你受伤了，疼不疼？” 陈梦才发现，手掌的位置有一处小擦伤，这点小伤，比起今晚她做的打算，其实根本不足一提。 但尹莎格外紧张，拉着她坐下，熟练地从柜台角落拿出碘酒棉签，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轻轻擦拭。 好熟悉的场景，陈梦不禁想笑，她记得，第一次见到尹莎，她也是在这个位置为她擦药，小朋友淋了雨，浑身湿漉漉的，像只落汤小狗。 可她很快发现自己笑不出来，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腿上，陈梦愣了一下，弯下身，去看尹莎的脸。 尹莎偏过头，不让她看，陈梦用空着的左手伸向她脸颊，想将她的脸转过来。 她右手的小擦伤已经被仔细处理干净，贴上创可贴。尹莎不想让她看，索性松开陈梦的手，向前搂住她的腰，将脸埋在她腿上。 陈梦被她突然压过来的动作惯性向后仰，她今日穿了件材质轻薄的长裙，尹莎的头发很柔顺地垂落在腿上，并不扎皮肤，可温热的液体却默默氤氲一片。 尹莎闷闷的声音从底下传出来，“陈梦姐，你是故意的吗？” 陈梦性子温和，从不主动与人结怨，那些混混也在周边游荡已久，也没胆子更进一步，这一个月一直维持着诡异的平静。 可意外偏偏发生了，尹莎一下子便联想到散步时她的话，“还没做什么”，所以她让现状变成了“做了什么”。 可这也太危险了，就算有监控，他们一群人，她只有一个，怎么都会吃亏，尹莎不敢想，要是自己没有及时返回……她都没有细想，便已经觉得胸口喘不上气，像有密密麻麻的针扎在胸口，一阵一阵疼。 可尹莎年纪太小了，她并不太能理解这种感受。只知道，不想失去她，不想看到她被人欺负，不想让她受伤。 陈梦被问得有点心虚，她知道尹莎感知敏锐，却没想到她能这样快把这一切联系到一起。想法完全被看穿了，小朋友埋首在她腿上，似乎还在哭。 做决定时不管不管的勇气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她在尹莎用力环住的拥抱里才感到一点后怕。 她以为她是成年人，是长尹莎很多的大姐姐，这么多年，她一个人成长，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做过许多决定，以为自己足够成熟可以独当一面，所以才想出这么个办法。 故意激怒他们，逼他们动手，也做好会受伤的准备。这样就能顺势报警，最近的派出所离这里只需要15分钟而已。 她伸手，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尹莎的背，安慰说：“别怕，我的手机就在包里，时刻准备报警，而且，我还准备……” 剩下的话被尹莎的目光吞没。 尹莎从她怀里抬起头，陈梦放在她背上的手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下来，被她的目光看得无处遁形，只好将手撑在身侧，被逼得向后仰。 “姐，太危险了。”尹莎的语气严肃又认真，这一刻，她们的身份好像调转了。 尹莎眼角的泪痕还没有干，眼眶红红的，眼眸被泪水浸润后似乎更黑了，像夜里一望无际的大海。 这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关切，担心，紧张混杂许多情绪的复杂眼神看她，陈梦觉得自己要溺毙在这片深海里。 十五分钟确实太久了，万一呢？哪怕只有一点可能，她或许再也见不到这双眼睛，想想就有点不舍。 她开始为自己莽撞的行为感到后悔，在尹莎面前败下阵来，“……对不起。” 尹莎摇了摇头，湿漉漉的眼睛看得人心都要化了，她说：“是我不好，没有让你相信我。不，”她又很快否决自己，“是我没有和你说过我的计划。” 陈梦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认识这么久，尹莎好像很少向她许诺什么，上次夸她做的饭好吃，尹莎说之后都做给她吃，之后便一直抢着做饭。 再然后，就是今夜，向她承诺，会解决这一切。 她看向尹莎认真的表情，想到她方才奋不顾身挡在自己面前的举动，意识到自己一直小看了尹莎。 陈梦正襟危坐，第一次把尹莎放在同等的位置正视她说的话，“小莎有更好的办法吗？” “嗯。”尹莎从地上站起来，坐到陈梦身侧，“那些人我都很熟悉，也有去了解他们的弱点。” 她锤了锤自己久蹲发麻的大腿，陈梦见状，立即也伸手，用更专业的动作帮她放松肌肉。 尹莎原本叙述清晰流畅的话忽然卡壳了，结巴了两句，在陈梦微微歪头的目光里又断断续续叙述。 她打算如何离间他们，让他们互生嫌隙，如何用其他事拌住他们脚步，让他们抽不出时间做这些无赖事。 陈梦越听越惊喜，这就是学霸吗？思路清晰有条理，也是目前解决这件事的最优解。她处理事情的角度，成熟理智得简直不像一个高中生。 谈话的最后，陈梦在尹莎再三强调下向她保证：“以后一定不再冲动行事，遇事会跟尹莎商量。” 身份好像调转了，可惜陈梦今晚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分明是大人，却被小朋友教育，还是尹莎，她已经脸热得什么也不好意思说了。 —— 结束这一切，时间已经很晚了，陈梦担心那些人去而复返，想让尹莎留下来休息，如果怕父母担心，可以由她打电话说明。 “不，不用。”出乎意料的，被尹莎果断拒绝了。 她甚至不再让陈梦送她到家门口的巷子，“陈梦姐，我在这里生活了很久，没关系的。我更担心你。” 这话一出，陈梦彻底说不出话了。 她问：“那我明天能送你回家吗？” 尹莎摇了摇头，“陈梦姐，你等我，我会尽快解决这件事的。” 陈梦只好看着她的背影离开，心里缺了一块似的失落。 抱歉宝宝们，今晚因为比较忙，只能写这么多[可怜]，明天会多一点的，我保证。爱你们[粉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身份调转 第14章 通话 如果说拒绝她送自己回家是正当理由，那拒绝留宿则藏有尹莎自己的私心。 沿着弯弯绕绕的小巷往家走，一路上，只有路灯照出她的影子。抬头不见明月，家家户户熄了灯，暗夜浓郁近墨，四周安静得吓人。 尹莎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客厅没有人，她也没开灯，放轻脚步向楼上走去。 还好没人，可以免去一些责问。尹莎心里松了一口气，一旦留宿，第二天，尹妈怕是会直接闹到陈梦眼前去。 太难堪了。 然而第二天她出门时，尹妈还是少见地叫住她，“你昨晚几点回家的？我都没等到你。” “九点多。”尹莎估算她平日进房间睡觉的时间，面不改色地撒谎。 但她居然等她，尹莎很快想到关键点，“妈妈，工资我昨天已经放在书桌上，时间不早了，我要去学校了，妈妈再见。” 尹妈果然点了点头，视线都不情愿多看她一眼，转身向楼上走去。 尹莎书包肩带往上提了提，抬脚往外走。 刚走到教室，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见有人叫她。 声音的主人是宋乔月，她今天来的很早，示意尹莎去走廊说话。 宋乔月说，“指导竞赛的老师叫沈泉，泉水的泉。他让我通知你，从今天开始，每天中午和晚上各留一个小时去自习室进行集训。” 尹莎点了点头说：“知道了，谢谢你。” 看她并不是很放在心上的样子，宋乔月有点急了，“那你就别再去书店打工了，每天就这么点课余时间，你其他学业不顾了吗？还是说你坚持要去，你是铁人，你可以不用休息？” 她说话的速度很快，尹莎默默听完，抓住话中重点：“你怎么知道我打工时长？” 宋乔月气势弱下去，十分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要是实在缺钱，可以来我家里给我弟弟补课，工资不会少给你。” 尹莎摇了摇头，“我会协调好时间。” 又是拒绝，宋大小姐感觉面子落了一地，“随便你。” 上课铃正好响了，宋乔月毫不犹豫转身就走，尹莎跟在她身后，犹豫了一下，说了今天的第二次“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宋乔月心里堵了一口气，她分明已经拒绝了自己的帮忙。 —— 课间的时候，尹莎问赵晓红老师借了手机，熟练地输入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陈梦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带了点失真的电音，语气疏离又客气。 “喂，请问是哪位？” 尹莎忽然意识到，这好像是第一次和她通话。 “陈梦姐。”尹莎喊了一声，“是我。” 那边的语气一瞬间柔和起来：“小莎呀，怎么啦？” “是学校……事，通知……竞赛……” 信号突然变差了，尹莎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陈梦侧头用肩膀夹住手机，手忙脚乱关掉天然气，走出室内，企图让信号格重新上涨。 她在院子里举着手机绕圈，耳机里的声音总算平稳下来。 尹莎说：“所以，我中午可能不回书店了。” “……” “哦哦。”陈梦点了点头，意识到尹莎看不见，正要说话，屏幕又弹出来信号差，竟直接挂断了电话。 陈梦想了想，拿起手机给尹莎编辑短信。 【我知道了，你在学校好好学习。】 要按下发送键，又觉得语气有点别扭，删删减减，最后还是沿用了第一版。 没再收到回复。 吃过午饭，电话铃声又响了，陈梦急忙接起来，“喂，小莎吗？” 然而电话里传来陌生的男声：“快递到了，放书店门口可以吗？” 是快递啊。陈梦垂下眼，回答说可以。 箱子不大，重量不小，陈梦费了些力气搬到后院，拆开，将里面的配件一件件拿出来。 是她新买的躺椅，和院里原先那把一模一样，一个月前就预定了，今天才送到。 安装方法并不难，更何况她已有过一次经验。她又认真擦洗过，放在阳光最好的地方晾晒，想象尹莎躺在上面的样子。 尹莎现在在做什么呢？她不禁想，她只能根据中午的片段词语推断，或许是在教室里，学习竞赛知识。 她学习的样子陈梦见过很多次，认真又专注，可想着想着，又忍不住想，尹莎会不会忘记睡午觉呢？ 确实忘记了。 中午匆匆吃过饭赶到自习室，沈泉和宋乔月已经在里面了，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着从家里带过来的饭菜。 尹莎一进门，宋乔月下意识抬头又很快偏开不看她，沈泉倒是很热情地招呼她，“是尹莎同学吗？这么快过来，吃过饭了吗？先来这边坐。” 尹莎点了点头，有些拘谨地打招呼，“沈老师好。” 沈泉看她走过来，从放在旁边的包里拿出一本很厚的书递给尹莎，“我们这边还得一会呢，你先看看这个，竞赛题和高考题型不太一样，这个是入门的。” 尹莎接过来，道了声谢，就坐在旁边默默翻看起来。都没看几页，宋乔月也站起身，说一句吃完了，将餐盒收拾好，也从包里拿出相同的书，坐在尹莎旁边。 沈泉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加快了往嘴里扒饭的动作。 宋乔月是邻居家的小妹妹，沈泉也算是看着她长大，可谓十分了解她的性格，在外人面前高傲又自信，儿时却常常因为不想完成课业在他面前撒娇。 随着年纪增长，这种撒娇变少了，随之减少的，还有她各形各色的小脾气，小姑娘不知何时长成了一个完美的橱窗娃娃。 这样生动的表情，很少没见了。 不多时，沈泉开启了正式的第一节课。 因为尹莎几乎算是零基础，他一开始只准备讲些很基础的知识，但很快，沈泉也明白宋乔月变紧张的原因。 尹莎太聪明了，不仅一点就通，甚至能举一反三，短短半个小时，几乎把他为下午准备的知识点讲完。 数学更注重逻辑培养与思维锻炼，剩下的时间，沈泉给她们留了些适当难度的题，为了测试尹莎的水平，最后两道压轴题的难度升了几个档次。 尹莎拿了卷子回教室，写着写着就忘了时间。再抬头，是午后第一节课铃响，老师走进来，教室里的同学站起身，齐声喊：“老师好。” 尹莎完成最后一个演算，放下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通话 第15章 书店只有一把伞 白日要忙学校的事，推迟放学时间也要去书店打工，可那群混混的事还没完全收尾，尹莎将时间压缩再压缩，到家的时间点却免不了晚上许多。 一连忙了几日，才总算告一段落。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十点之后回家，尹莎将开门的声音放得极低，客厅仍没有点灯，一楼的房间也静悄悄的。 没有被发现。尹莎悬起的心放下一半，仍没有完全放松警惕，脱了鞋拎在手里，小心谨慎地向楼梯靠近。 上楼梯，进门，开灯，将鞋放在门后，转身，看向床边，放下一半的心又被吊起来，要死不活地卡在嗓子眼。 尹妈坐在她床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尹莎被吓得后退一步，“……妈。” 尹妈皱起眉，视线扫过她没穿鞋的脚，“回个家像做贼一样。做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到家？” 尹妈很瘦，略微凹陷的眼眶里一双过分黑的瞳孔，嘴唇的弧度自然向下，脸上就算不带任何表情，都给人一种不好惹的凶相。 爸爸好像又没回家，尹妈的表情也不像来找她谈心的，出现在这里的妈妈是黑暗面妈妈。尹莎咽了下口水，心里思索何种理由才更合理可信。 答案已经近在眼前了，可尹莎却不想说这个理由。 可不管她想不想说，尹妈已经先替她说出来：“是不是因为你学校那个竞赛？” 尹莎心里出现一种不妙的感觉。 尹妈说：“你不止今天回这么晚吧？一个竞赛搞成这样，你下次考试还能不能拿第一名？别到时候奖学金拿不到，竞赛也没结果，我送你读书，可不是让你去培养爱好的，你要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 尹莎的心彻底沉下去。 可尹妈的话却像刚开了个头，还要滔滔不绝继续下去：“你小时候的教训还不够吗？浪费爸爸妈妈多少钱送你去比赛？结果什么都没拿到，你倒是玩开心了。” 与事实完全相反的话从她口里说出来，她竟也能说得那么理直气壮，这是尹妈的技能之一。这些年不知被她多少次颠倒是非，尹莎只要反驳，就是翅膀硬了，连妈妈的话都不听了…… 总之在尹妈嘴里，她是世界上最可怜的女人，尹莎是最不孝顺的女儿，爸爸是最狠心的丈夫……不，以前是个好丈夫。 尹莎早已习惯，只将头埋得更低，祈祷她早一点说完，祈祷这一天早一点过去。 “不行你就别去竞赛了，我问过你老师，每天要培训那么久，一天两天就算了，天天这么晚，人家书店老板把你辞退怎么办。你长这么大，也该知道爸爸妈妈养你不容易，要多为爸爸妈妈着想，既然有兼职，就好好做下去。” 并不意外，尹妈宁愿她不去竞赛，也不想她放弃兼职。 可尹莎是特招入学，学费学杂费全免，学校还包伙食，每学期年级第一都有奖金，因为她家庭条件不好，甚至每个学期都有额外补贴。这一家三口，真不知道到底是谁养谁。 尹莎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还是决定为自己争取，“妈妈，下周学校有月考，我会证明我不会退步的。另外，赵老师没有骗你，竞赛奖金真的很高，如果我拿到了，也会全部交给你的。” 尹妈的表情变得纠结起来。 “书店那边我也跟店长协调好了，晚上多加班，不会辞退我。”尹莎继续说：“如果月考成绩退步，我会主动放弃竞赛的。” 尹妈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尹莎是她生下来的，尹莎眼睛转一转她都能知道在想什么。但随着尹莎逐渐长大，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尹妈。 更何况，尹妈的心可太好读了。 这种诱惑，尹妈断然拒绝不了，可又怕自己失去主动权，临出门时，忽然回过头对尹莎说：“又不是没给你安装淋浴，天天拿个盆擦身体能洗干净吗？” “……知道了，妈妈。” 楼上楼下的隔音差成这样，尹莎默默记下这个信息。 —— 书店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每次下午放学，都正巧能撞见有客人排队结账。 尹莎就急急忙忙放下书包，从陈梦手里去接已经结账的书打包，再递给客人。 “你来啦。”陈梦总会侧过头对她笑，语气熟捻又自然，像对亲人那样亲昵。 有时候会有健谈的客人搭话，指着尹莎问陈梦：“这是你妹妹？” 第一次被这样问，尹莎一口气全停在胸腔，等陈梦笑着点头，整个肩膀才松懈下来。 她不但不否认，竟然还承认了！ 尹莎心里比吃了糖还甜，傻笑着看向陈梦。 但陈梦也是紧张的，她心里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等客人走远了，才悄悄问尹莎，“我刚刚说你是我妹妹，你会不会介意？” 怎么会介意，尹莎恨不得将头摇成拨浪鼓，可又不好意思说喜欢，只好努力地从脑子里搜寻合适的形容词。 想来想去，说出一句很绕口的话：“我也希望陈梦姐是我的姐姐。” 陈梦的眉眼又弯起来，卧蚕上的痣在眼前晃来晃去，越晃越近。 陈梦凑到尹莎耳边，很小声地说：“我也希望。” 她说完这句话，就站直了身，说要去把书架擦一擦。 书店没有来新的客人，店里安静得只有她的高跟鞋轻敲地面的声音，明明已经过了茉莉的花季，那股香味却一直萦绕鼻尖。 天气渐渐冷了，陈梦换了能遮住脚踝的旗袍，上半身搭一件白色披肩，头发盘成圈绕在脑后，有时别一朵海棠花发夹，又时什么装饰也不加，可无论哪一种，是她就好看。 尹莎出神地盯着她的背影，在心里默默补充，前面后面都好看。 她以后也想成为这样的人，温柔又强大，可以尽情做自己喜欢的事。 陈梦掀开书店后门的帘子，却又忽然转身回来，尹莎极快地收回视线，低头翻开还没开始写的作业，假装很忙。 “怎么突然下雨了！小莎，你有没有带伞呀？” 尹莎从柜台下面拿出书店的伞，给她送过去。 雨不是很大，起先只是很小声地落在地面。可尹莎不过开个伞的功夫，雨势却忽然变大了，像被人一盆接一盆从天上泼下来。 尹莎把撑开的伞递给陈梦，“我好像忘记带了。” 雨声很大，尹莎怕她没听见，准备再靠近一点重新说一遍。 陈梦先一步上前，钻进伞下，肩碰上尹莎的肩。 “书店只有一把伞，那我送你回去？” 今天开始实习，有点忙，来晚啦。我给小莎和陈梦姐约了单人画，不出意外这几天应该能好，我们一起期待一下吧[抱抱][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书店只有一把伞 第16章 少一点也没关系 天边的太阳都要落尽了，面前又噼里啪啦坠下密不透风的雨帘，整个世界都变得雾蒙蒙暗沉沉，唯有她的眼睛映着屋内灯光，潋滟流转。 尹莎握伞的手也被她握住，雨水飘过来的湿气混着陈梦身上的香水味一齐涌向她。 她们已经好久没有一起散步回家，所以哪怕是这样不合时宜的天气，在她问出那句话时，尹莎也不受控制地说了谎。 “谢谢你，陈梦姐。”尹莎微微抬头看她，心底有一种说不清的隐秘快感。 她是个坏孩子，说谎都面不改色。 下雨天路滑，夜又黑，还要小心小巷年久失修摇摇欲坠的青石板路，她们挤在一张伞下，走得很慢。 陈梦怕她被淋湿，一手举伞，另一只空出的手从身后将尹莎搂进怀里。 又软又暖的怀抱，尹莎两只手臂僵在两侧，只觉得格外多余。余光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放，一不小心，她莹白如玉的侧脸就撞进视线。 像梦一样，尹莎想，她何德何能，每天都过得这样幸福呢。 第一次，被她送到家门口。 陈梦还很不放心，站在廊下，双手放在她肩上，将她来回转过来，上下左右看她有没有被淋湿。 伞都尽可能被她偏向尹莎这边，且尹莎几乎整个身子都被她搂在怀里，当然不会被淋湿。 倒是她，左侧肩膀似乎被淋了一路雨，雪亮的白色披肩颜色都变得黯淡。 陈梦平日最爱干净，总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可雨水从从黑漆漆的地面跳上来，脏了很大一片裙角，她似乎一点也没觉察。 雨势仍旧没有丝毫变小的预兆，往外望去，是黑得一望无际的小巷。尹莎盯着她被风吹乱的鬓发，心里自责又担心，“……姐，都怪我，这么麻烦你。” “我不觉得被你麻烦。”陈梦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身上狼狈，反而拍了拍尹莎的肩，细细叮嘱道：“回去记得洗个热水澡，小心感冒哦。” 她总是为自己着想。 尹莎心里泛起酸涩涩的甜蜜，目光送她走出拐角，消失不见，也舍不得挪开。 雨路泥泞，并不好走，况且地面很脏，粉白色的裙角都染黑，洗起来格外麻烦，而且夜风很冷，又太安静，她很讨厌这样一个人走在路上。 陈梦很小的时候，也住在这条巷子里，那时候爸爸和妈妈都在，是很幸福的三口之家。 和大多数的家庭不同，她爸爸性格内敛不爱说话，但很擅长做饭，妈妈性格强势说一不二，但很有工作才能。 性格完全相反又恰恰互补，一个是家庭主夫，另外一个是职场精英，组成一个还算稳定的家庭，陈梦是在他们最相爱那年降临的。 “你是爸爸妈妈最爱的宝贝，你的降生美好得像梦一样。” 于是她有了名字，妈妈的姓加上梦境的梦。 可现实往往很残酷，因她的出身，妈妈身体开始变差，跟不上工作进度，随之而来的是来自各层面的压力。 被上司压力，定好的升职被取代，薪资降低…… 妈妈越来越忙，就连爸爸也会出去兼职，但生活还是一地鸡毛。像一层昏黄的滤镜，笼罩在每个人头顶。 那时陈梦才六岁，却过早的习惯一个人待在家，自己跟自己玩耍，好在她认字早，家里有很多妈妈以前的书，她半知不解囫囵吞枣地看，也不算无聊。 妈妈有时会很愧疚地看着她，摸她的头，“对不起，小梦，妈妈太忙了，不能陪你玩。” 爸爸在旁边很疲惫地笑，“还好小梦很乖，安静，听话。” 她看不懂大人过于复杂的情感表达，只能听懂那些夸她的话，于是小陈梦拉过爸爸妈妈的手，叠在一起，“我会一直很乖，不让爸爸妈妈担心。” 这时候他们就不说话了，两个人看也不看对方，各自偏过头。 为什么呢？爸爸妈妈以前都会很开心，然后两个人一起抱着她，她就会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小孩。 可不知不觉，爸爸妈妈的话越来越少，即使她再安静听话，考到再多次第一名，也只能换来他们短暂的笑容。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一年后，那天爸爸妈妈久违地带她去县里的饭店吃饭，带她去心心念念很久的游乐园，陪她坐旋转木马，在摩天轮里看夜景，玩到很晚。 那天的天空很漂亮，月亮很大很圆，星星很小，密密麻麻围在月亮旁边，像围着游乐场的人群一样。 爸爸站在左手边，妈妈站在右手边，一人一边握住她的手，她故意把手臂甩得很高，爸爸顺着力道把她提起来，妈妈责怪他，说：“孩子还小，这样容易伤到手。” 可她是笑着的，脸上是少见的温柔又宠溺的笑。 真幸福，要是时光永远停在那天就好了。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那一天，妈妈怀孕了。 夜晚，爸爸在床边念睡前故事，妈妈把她抱在怀里，很轻很轻地摸她的头，“小梦，你喜欢弟弟吗？” 小陈梦喜欢爸爸，也喜欢妈妈，可是弟弟，一个都没有见过的人，要怎么去喜欢他呢？ 但她知道，奶奶喜欢弟弟，总是念叨要是她是个男孩就好了。 爸爸也喜欢，他总说，女儿已经跟你姓了，我也没阻止你工作，就听我妈的，再生个男孩，也不需要你带小孩。 妈妈应该是不喜欢的，她喜欢工作，讨厌生孩子后要住院，嫌弃小孩总是哭。 可，妈妈现在却笑得很开心，那妈妈变得喜欢了吗？ 于是小陈梦也点点头，她在妈妈欣喜期待的眼神里，将手放在她平坦柔弱的肚子上，说：“妈妈，我喜欢弟弟。” 只要妈妈喜欢，她就喜欢。 事实上，弟弟出生后，她好像又回到了刚出生的那段时间，虽然主角变成了弟弟，但只要爸爸妈妈开心，她也会开心。 她是姐姐，大方一点也没关系，更何况，爸爸妈妈也不是只属于她的爸爸妈妈，所以，两个人共享他们的爱，哪怕分给她的少一点也没有关系。 只要这份幸福可以延续。 变故发生在她九岁那年，生命里第一次，听闻亲人逝去的消息。 是奶奶，虽然她似乎不太喜欢她，但爸爸却哭得很难过。 爸爸说：他再也没有妈妈了。 小陈梦也立即共情起来，眼泪不受控制流出来。妈妈是她的偶像，她心里最完美的人，她几乎不敢想象要是没有妈妈她该怎么办，她本来想去妈妈怀里撒娇，可看见爸爸一个人孤零零跪在地上，哪怕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小陈梦还是走到他身边，笨拙地去拍他的头。 “爸爸不哭，小梦和妈妈，还有弟弟，都会陪着你的。” 那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爸爸整日浑浑噩噩，葬礼的相关事宜全落在妈妈肩上，几乎忙得整日整夜合不上眼。可弟弟还小，小陈梦也还小，可为了让妈妈多休息一会，主动承担起照顾弟弟的工作。 两岁的小孩，精力似乎怎么也用不完，每天睡醒了就哭，不陪他玩哭，饿了哭，想上厕所也哭，又吵又闹腾。 原来妈妈当初照顾她这样累。小陈梦心想，一定要照顾好弟弟，多帮妈妈分担。 可她也是孩子，为了迁就半夜睡醒就哭闹的弟弟，一连几天都没睡好。 可能怎么办呢？爸爸看上去失魂落魄，妈妈也满脸疲惫，只有她，现在还能承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 终于有一天，妈妈开始收拾行李，说这段时间辛苦她了，今天晚上就回家，明天在家好好休息。 可能是察觉到家里氛围都变得不一样，两岁的弟弟晚上格外乖巧安静。 人来人往的火车站里，他们一家四口只占据一个小角落，毫不起眼。爸爸去厕所抽烟了，妈妈坐在一旁，说她太累了，睡几分钟，麻烦小陈梦盯着弟弟。 小陈梦也很困，眼皮在上下打架，头重得都快抬不起来。可为了让妈妈开心，她还是点头答应，她学书里的主人公，为了不让自己睡觉，一个劲掐自己的大腿，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然而眼前的弟弟却越来越模糊，周围的声音逐渐变小，视线变黑，她还是没撑住，一头栽在车站椅子上，睡着了。 她是被妈妈的惊惧的叫喊声吵醒的，爸爸也回来了，沉默地站在旁边，妈妈瞪着他，气氛像死一般安静。 不对，太安静了，弟弟居然没有哭闹，弟弟…… 小陈梦低头一看，弟弟不见了。 “爸爸，妈妈，弟弟呢？”她问。 “你还好意思说，让你看着你弟弟，你看到哪里去了？死丫头，平时不见你这么贪睡！”爸爸很少这样激动地说话，眼神凶得像要吃人。 妈妈从来不让爸爸吼她，哪怕有了弟弟，也很少偏心什么，但这次却没有说话，看着她摇头，满脸失望。 “车站鱼龙混杂，很多坏人，要看好弟弟，小心人贩子。” 明明被千万嘱咐过，明明被再三强调过，陈梦愣愣地看着他们，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对不起，妈妈，对不起，爸爸，对不起……”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理她。 爸爸出去找人，妈妈站了一会，对着她又哭又骂，小陈梦想去抱她，被一把推开，然后妈妈站起身，把她放服务台前，也走了。 凌晨的火车站人很少，就算有也是零零散散地躺着地上，或是缩在椅子上睡觉，就连值班的工作人员也在服务台后面打盹，她身量很矮，完全被值班台挡住了，她一直哭，一直哭，谁也不会在意。 谁也没有。 可时间还在继续流逝，命运的玩笑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止住，以为很糟糕的事，却只是更糟糕的开始。 爸爸在四处找寻弟弟下落时横穿马路，迎面撞上失控的汽车，车主车毁人亡，爸爸虽然捡回一条命，进医院抢救好久，手术加上住院，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最后还是伤口感染去世。 曾经最疼爱她的妈妈也被公司裁员，母女两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家里，看着墙上四人笑意融融的家庭合照，成了再也没开口说过话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小陈梦一个人上学，一个人睡觉，只敢等妈妈离开客厅，才出房间吃掉剩菜，有时候没有，就在家里找能吃的东西，只要填饱肚子就好。 有时候实在找不到，就一直喝水，或者强迫自己早点睡着。 睡着了就不饿了。 最开始，会想问妈妈为什么，会想抱住她跟她撒娇，可往往只得到她没有任何生机的眼神，苍凉得像看一片虚无。 哪怕她哭她闹，她在地上打滚，得不到任何回应。她趁妈妈不在时进入她房间，抱着有她气味的被子睡着，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客厅的地上，连一个眼神也没分到。 妈妈连骂她都不愿意了，她恨她。 宝宝们可以看看我的置顶评论嘛，关于书名的问题想听听你们的想法，拜托拜托[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少一点也没关系 第17章 倒影 小陈梦也没什么朋友，她的世界从那一天医院开始，就变成满屏的灰色，灰色隔开了她跟母亲的世界通道，通道静默无声，母亲的背影也越来越远。 可她跟路边的小花说话，跟流浪的猫猫说话，跟入眼的一切进行交谈，所以并算不上寂寞。 她是这样认为的。 后来她长大了，离开小镇，上了大学，找到别人眼里的好工作，融入社会，成为一个“正常人”。 她的朋友也越来越多，见过的人都夸她漂亮，追求她的人也不计其数，他们或她们，总带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接近她，试图跟她搭话。 但她总觉得，没办法真正融入这个世界。 所有的社交，都好像隔着一层镜子，她在对着镜子，模仿镜子里的自己，进行一些自以为得体的交流。 可渐渐的，她发现镜子的“她”，不再给与她提示了。无论她怎么请求，“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亦或是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沉默埋首。 她终于发现，自己病了。 医生建议她从根源解决，保持好心情，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所以她重新回到这里，这个已经跟十年前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台风天过境，雨季连绵，仿佛永远不会停。 这样真的有效果吗？她每天画着精致妆容，仍旧对路过的每一个人微笑。 直到那一天，夜幕降临，她在噼里啪啦的暴雨声中，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她探出柜台，看清了藏在深蓝色伞下的女孩。 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瘦弱得不像话，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底下一张冻得发白小脸，怯生生地站在倾盆大雨里看着她，眼神却很亮，倔强又坚强。 鬼使神差地，她问出那一句。 “吃了吗？” —— 学校里的课程告一段落，沈泉给尹莎和宋乔月放了几天假，恰逢周末，尹莎一大早便来了书店。 陈梦看见她，还有些惊讶，“小莎，你怎么来了？” 尹莎还是背着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站在放晴的天色里，弯着眉眼冲她笑，耀眼得不像话。 陈梦感觉眼睛被晃了一下，尹莎已经走近她，站在她面前直视她的眼，眼眸里像洒落外面的阳光：“沈老师给我们放假了，陈梦姐，我今天可以给你帮忙吗？” 尹莎好像长高了一些，头已经够到她鼻尖，脸色也比初见更加红润，初见时那种怯生生的表情也褪去。 这种改变好像是从竞赛开始的，是找到喜欢的事，为之努力，所以整个人的气质也焕然一新吗？ 陈梦当然从心里为她高兴，也想像以前那样同她亲近，摸摸头，或者夸夸她。 可尹莎的笑脸近在眼前，黝黑的瞳孔里面满满当当盛满了她一个人的倒影，陈梦尝试着抬了抬手，却不自觉退后一步。 她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蹲下身去搬堆在柜台前面的纸箱子，“当然可以，你来的刚好，正好到了新书。” 那些混混的事解决后，虽然还是有些异样眼神，但书店的生意确实好了许多。 尹莎一直为中午不能来帮忙的事感觉愧疚，所以平日来书店时总想尽可能多做些事。 看陈梦弯腰，她的手已经先一步伸过去抱起纸箱，“陈梦姐，我来吧。” 陈梦正不知道如何跟她保持距离，自然也没拒绝，可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来来回回搬那些书，爬梯子，上上下下，将书重新塞满书架，又觉得不忍心，走上去给尹莎递书。 尹莎侧头朝她笑：“谢谢你，陈梦姐。” 她似乎很喜欢叫她的名字，或认真，或害羞。 陈梦其实不太喜欢自己的名字，总让她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可这两个字从尹莎嘴里叫出来就格外不同些，她也说不清到底哪里不同，却逐渐开始妥协，孩子喜欢叫就让她叫吧。 尹莎的话也变多了，从前总是陈梦在说，她在旁边低着头，安静听着。现在却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说，陈梦反而变成那个倾听者。 她说一些学校的事，说每天学习到的知识，说在学校吃了什么，连看见窗外树叶发黄摇摇欲坠却坚持了好些天才落下去这种事都要说给她听。 喋喋不休，吵得很。可陈梦却没打断她，反而不自觉弯了唇角。 她突然发现，不是一味地向别人诉说，这种倾听的感觉还不错，心里那种抗拒社交，像要躲避尹莎亲近的想法也在尹莎亮晶晶的眼里淡去些许。 书店大多时候都不怎么忙，尹莎仍旧坐在柜台后面写作业。陈梦有时会坐在她旁边看书，有时也会站起身，在书店随便走走。 她最近给店里换了一种新书架，不知是什么材质，像玻璃又不是玻璃，被擦得干净又透亮。 尹莎照旧坐在柜台后面写作业。 陈梦在店里走来走去，似乎在思考怎么摆才能让书架显得更好看。 透明的书架映出她苦恼的表情，连皱起眉的样子都那么好看。 尹莎不由自主低低笑了一声，陈梦听到声音回头，有点诧异，尹莎面前摆着一张物理卷子，密密麻麻的题目下面的一张小图上面又被她画了好几条受力标识，她上学时最讨厌解这种题，看得头发晕，尹莎对着这种题居然还能笑出来。 陈梦莫名其妙看尹莎一眼，又去忙自己的事，记得昨天到了一箱新书，现在却不记得放哪去了，正低头找，突然听见尹莎的声音。 “陈梦姐，你在找这个吗？” 尹莎把脚下的一箱书抬到柜台上，说：“昨天你放进来，让我先挑几本。” 陈梦感觉奇怪：“你头上长眼睛啦。”不然怎么没看见她抬头，就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尹莎抿了抿唇，没答话，把快递箱子往前推了推，又低头看书。 店里来了新客人，她便没多想，又忙着去招呼了。 尹莎抬头看一眼透明书架上的倒影，小小的松了口气。 明天也要上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倒影 第18章 手套 进入深秋，气温骤降，前几天还能穿一件单衣走在路上，今日早上加一件校服外套都冷得人缩回来。 尹莎在门口站了两秒，转身上楼，往里面加了一件毛衣。 秋季校服的尺码偏大，尹莎又瘦，里面加了衣服也像没加，早晨出门去学校，路过书店。 陈梦少有的醒了，站在门口，似乎有些没精打采，看见尹莎走近，脸上登时挂上笑意，朝她朝了朝手。 陈梦将尹莎拉进书店，哪怕只隔了一层塑料门帘，里间外面却浑然两个世界，尹莎在充满热气的房间里才站一会儿，浑身都暖起来。 陈梦将提早放在柜台上的围巾手套拿过来，仔仔细细替尹莎穿戴好，围巾又大又厚实，让尹莎半张脸都围起来，尹莎缩着脖子呼一口气，热气就铺到脸上来。 尹莎疑心是骤然来到有暖气的屋子，脑子乍冷乍热，所以晕乎乎的，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陈梦姐，这些……” 陈梦完成给她系围巾的最后一步，像摸小狗一样拍拍她的头，“这是员工福利哦。” 她左眼闭合又睁开，右眼盛满点点笑意，眼睛的痣也跟着晃一下，尹莎的心跳也跟着快了半拍。 这个动作周媛媛前段时间给她科普过，叫wink。 还没反应过来，手又被握住，她的体温随着触碰传递过来，陈梦捏了捏她的指腹，“怎么这么凉？” 尹莎下意识想将袖子翻开，给她看穿在里面的毛衣，可两只手都被她握着，她只好任她摆布，嘴上辩解：“我有穿三件衣服，不冷的。” “可看起来也太单薄了。”陈梦不太赞同地摇了摇头，将尹莎的手指分开，把手套套进去，“好啦，这样就不会冷了。” 尹莎的视线落在她什么装饰也没有的手指上，葱白如玉，唯指节泛着粉红，指甲也修剪得干净漂亮。 忽然问：“陈梦姐，员工礼物，你也有吗？” “有的哦，和小莎是同款，这个样式你还喜欢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尹莎轻轻抿了抿唇，眼角却弯起来。 然后毫不犹豫地点头。 陈梦抬头看一眼时钟，惊呼一声：“怎么这个点了，快去上学吧，别迟到了。” 尹莎每天都会提早去学校，耽误这点时间也完全能赶上，但再待下去也会迟到，只好不舍地一步三回头，走到门口，才突然想起来，说道：“陈梦姐，今天学校考试，中午不补习。” 陈梦顺着她的话问了一句：“那你回来书店，姐给你做我的拿手好菜，吃得好才能考得好。” 尹莎从前总是在学校吃午餐，先前陈梦也邀请过很多次都无一例外被拒绝，这次本也是随口一说，可尹莎却点了点头。 她说回来……于是“回来”这两个字又在尹莎脑子里繁殖增大，占据整个空间，有点较真地想，回，是回家的回吗。 尹莎想余光悄悄去看自己同样用“回来”回答她会如何反应，然而她正好低了一下头，正好挡住表情。 尹莎只好先跟她告别：“谢谢姐，我会快点……回来的。” 尹莎后半句的咬字忽然变得很模糊，今天要不是为了等她，陈梦很少起这么早，脑子本就带点没睡醒的昏昏沉沉，等尹莎走远，才后知后觉读取了尹莎的话。 诶？她答应了吗？那中午该做什么呢，虽然陈梦本身是一个对生活质量要求很高的人，就算一个人吃饭也会很用心准备，可加上尹莎，又觉得应该更用心些。 食材还有吗？陈梦瞬间清醒了。 —— 路上风很大，尹莎几乎将整张脸都埋进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路，到教室的时候，班上的人已经将桌椅搬好了，她还在找自己的桌子，周媛媛便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 “你的桌子我帮你收拾好啦。”视线立即被尹莎的围巾吸引，“好漂亮！这是什么系法呀，快教教我。” 尹莎心里又涌起一点隐秘的雀跃，只朝她笑了笑。 这个表情……周媛媛一秒明白：“又是你家姐姐给你系的？” 这个用词她很喜欢。尹莎跟着周媛媛去放好书包，承诺说：“下次考试也给你划重点。” 本想承诺补习，可想了想，她能挤出来的时间太少了，换成笔记会很方便一点。 周媛媛十分容易满足，闻言立即要抱住她的手臂，被尹莎轻巧地避开，也毫不介意：“你人真好，尹莎，我要爱上你了。” 尹莎冷漠拒绝：“不，不要。” 尹莎当然不会把周媛媛的话当真，周媛媛本身也是随口一说，她最喜欢说这种话，可尹莎却觉得有些奇怪。 她不知为何，越来越抗拒与别人有肢体接触，哪怕之前周媛媛总是喜欢挽她的手，她之前并不是很在意，然而现在却在不自觉规避。 最近这段时间，尹莎将重心全放在竞赛上，可拿到期中考试卷，看一眼题目，发觉又跟自己预料难度大差不差。 和尹妈的约定自然不算很难，所以她根本没放在心上，难的是怕她纠缠，又要拉着尹莎说好些话。 而且，尹妈这些天话里话外，总在暗示，要是真学得那么轻松，不如换个工资更高的店兼职，路口的饭店就不错，放学正好赶上饭点，店里缺人洗碗。 被尹莎以作业太多怕耽误学习拒绝了。 所以尹莎想，要不这次考试成绩再考低些，营造一种很艰难才维持第一的感觉。 今日风大，尹莎走路时想着事情，草稿纸一下没拿稳，从楼梯口吹落下去，飘着飘着便找不到了。 尹莎左右看了两圈，在心里跟保洁阿姨道歉。 教室开了暖气，再戴围巾和手套就有点热，尹莎没舍得摘围巾，可为了方便答题，还是将手套整齐叠好，放进书包里。 考完试便第一时间取了出来，放在鼻尖闻了闻，忽然舍不得戴了，想了想，又放回书包。 尹莎将脸埋进围巾里，应该被陈梦重新洗过，充斥着她身上的味道，于是便轻轻拍了拍发热的脸，带着满腔雀跃欣喜往书店的方向走。 她自然不会想到，被她不慎遗失的草稿纸，此刻在另外一个人手中。 宋乔月看着草稿纸上熟悉的字迹，以及考场上困扰她半个小时最终不得不放弃的大题步骤，咬住了下唇。 林西全程目睹她的反应，走上前，低声问：“乔月，你讨厌她吗？” 下一本想写的预收《一不小心攻略了清冷校花》感兴趣的宝宝可以收藏一下嘛[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文案请阅~ 尹晓晓，没钱没颜没朋友，三无社畜一枚，受不了神经质上司一气之下离职，出门还被狗咬了。 可她连打狂犬疫苗的钱都没有，怀着侥幸心理缩在出租屋，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豪华大别墅的五百米柔软大床里。 系统说，她穿书了，穿成虐文小说里的恶毒女配，任务是欺负女主，阻碍男女主在一起，成功才能回到现实世界，失败则会永远留在书中世界。 她掐了自己一把，好疼，居然是真的。 尹晓晓彻底摆烂了。 第一次做有钱人，尹晓晓看什么都新奇，花钱如流水，路边看见条受伤的狗她都能叫私人飞机送到私人医院。 系统受不了她不推进剧情，降下电击惩罚，可她看见那个传说中的女主。 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还高仰着头，倔强又坚强。关键是，气质清冷出尘，难怪是女主。 尹晓晓决定默默忍受电击，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晕倒在操场器材室。 醒来就面对美颜暴击，她发现自己的头枕在不苟言笑的小白花女主大腿上。 见她醒来，那张清冷白皙的脸上出现一抹绯色。 “我知道你喜欢我，但也别太勉强自己。” 尹晓晓：……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女主能听见她的心声，还能知道她被系统电击的事？另外，她什么时候喜欢她了？ 小白花女主一点点细数：你救了我的狗，为了不伤害我宁愿被惩罚，还有…… 尹晓晓越听越懵，除了惩罚的其他小事，她顺手就做了，怎么都跟女主有关？另外，女主你的脸怎么越来越红？ 尹晓晓震惊：你也喜欢我！ 女主停下絮絮叨叨，脸肉眼可见地更红了。 尹晓晓和系统同时大叫：那男主怎么办？！！！ —— 然而尹晓晓却发现自己离不开女主了。物理层面的。 人体是导电的，她发现，只要接触到女主，就不会被电击。 这句心声也被听见了，女主又一次红了脸：你可以随便用我。 尹晓晓：说好的清冷女主呢，是不是崩人设了！另外，不要再说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手套 第19章 奖励 下午仍旧不用补课。尹莎交完试卷，将桌子搬回原位就立即赶来书店。 上班时间早，下班时间自然也早，天气转凉，特别是夜晚，冷风吹在脸上，刮得脸生疼，没有人会喜欢这种天气散步。 但她们谁也没提停止，所以这惯例照旧，陈梦怕她冷，帮她将围巾向上提了提，结结实实挡住半边脸，刘海盖下来，只剩了一双黝黑明亮的眼睛露在外面。 道路两旁落下许多枯黄树叶，踩过发出细碎声响，陈梦将手揣进兜里，轻轻呼出一口气。 “时间过得好快，总觉得，昨天还是夏天呢。” 初见其实已经是秋天了，但那时她的店铺已经初具规模，尹莎看清她眼中怀念神色，问道：“陈梦姐是夏天搬来的吗？” “不是搬来哦。”陈梦说，“其实我以前也住在这里呢。” 平时聊天，她很少会提及过往，今天是第一次。可她说以前住在这里，尹莎确实被惊到了，“可陈梦姐一点也不像这里的人。” 小镇封建又落后，她却那样漂亮，有很多精致的衣服，各种不同的搭配，身上还有好闻的香水味，与这里格格不入。 陈梦笑了笑，也许是秋季多思，看见树叶泛黄，难免让她想起一些过去的事，便多说了些，“是我高中以前的事，小莎应该在上小学？不过那时候，我怎么没注意到，邻居家里还有这么可爱的小朋友呢。” 尹莎解释说：“我是高中后才搬来的，之前一直跟着奶奶在乡下上学。” “这样啊。”陈梦看似随口一说，“不过也许我们见到，你也不一定有印象呢，那时候的我跟现在完全不一样，留着男孩子的短发，衣服也脏兮兮的。” 尹莎心里是不赞同的，她觉得自己就算看见以前的她，也一定能立即认出来。 性格和外貌可以改变，眼睛是不会变的，一些习惯也不会变。就像陈梦说她的衣服脏兮兮的，尹莎也只会觉得，是衣服本身被留下洗不掉的污渍，而不是她没有认真清洗。 她的眼睛就更好分辨了，是偏浅的琥珀色，年纪较小时，颜色应该会偏深一些，眼角的痣也不会改变位置。 于是尹莎根据她的描述，在心里想象出那样一个她。短发，但是却不像男孩子，相反很温柔，穿着有黑点但被洗得很干净的衣服，喜欢一个人待着看书，喜欢路边的花花草草。 陈梦说：“我放学也走的这条路，最喜欢的事就是蹲在路边，观察新长出来的花，同它们说话。” 答案对了一半。 尹莎觉得很惊讶，因为像陈梦这样的性格，理应很多朋友才对。可听她的描述，又好像很孤独。 不，不对。尹莎盯着她黯淡下来的眼神，在心里想象出来另外一个她。 陈梦之于她，像姐姐，像朋友，更像想要靠近又怕玷污的梦，尹莎给她赋予太多滤镜，又因对她知之甚少，所以从不曾窥见她的内心。或许有的，在很多次夜里，尹莎站在天台上，遥遥望向她在院里的身影。 尹莎曾思考过许多，她突然跌落小镇的假设，如今却在听闻她长于此地后重新推翻。 尹莎有很强的共情能力，所以她总能敏锐看穿人心底想法。她想象自己是小时候的陈梦，想象自己是一个会跟植物对话的人。 她想，她应该是孤独的，想要逃离的。 就像现在的尹莎一样，算不上讨厌小镇的人，却因清晰感知到自己存在的突兀，难以融入，所以每天都想着快一点长大，快一点高考完，快一点从这里逃出去，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也不要再回来。 可她却回来了。 尹莎想起，好像从没听她提过她的父母。既然从小在这里长大，可为什么一点痕迹也没有呢。 偏头看她，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她停住脚步，随着她的视线向前看，竟然已经走到家门口了。 又要分开了。 尹莎私心想跟她待得更久，但又怕贸然追问她小时候的事勾起她不好的回忆。绞尽脑汁想话题，却听她问：“明天又要开始补习了吗？” 尹莎本来也不想跟她分开，哪怕只是多说几句话也好，点点头，回答：“嗯，因为只剩一个月就要集训了，沈老师本来想傍晚再加半个小时的，但我学得很快，所以可以提前走。” 尹莎其实不是喜欢表现自己的人，在父母面前，会假装学习吃力，在学校，会刻意降低自己存在感。可每次面对陈梦，就变得格外喜欢表现，总想让她看见更优秀的自己。 陈梦果然笑了，摸了摸她的头：“小莎真棒，那看来今天的考试也没问题咯？” “嗯！”也许是她语气太过宠溺，又总是对她过分纵容，尹莎忽然有些得寸进尺，问道：“陈梦姐会给我奖励吗？” 这是尹莎第一次主动说出这样的话，陈梦仿佛看见她身后凭空多了一条尾巴，在空中晃呀晃。又或许是路灯的光碎在她眼里，亮闪闪的。 这样的尹莎，和初次见面也大不相同了，不再拘谨怯弱，终于有了些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 陈梦当然说不出拒绝的话，几乎是立即应承她：“当然会。” “想要什么都可以？” “当然可以。” 尹莎将整张脸埋进围巾里，眼睛弯成两轮月牙，说想将奖励留在以后兑换。 于是得到姐姐的承诺，什么时候兑换都可以。 陈梦朝她挥了挥手，说明天见。 尹莎也挥了挥手，回明天见。 然后陈梦便转身走进巷子里，尹莎依旧站在原地，一直看她走出去很远。 直到连一点影子也看不见，直到小巷重新恢复安静，才肯转身，向身后走去。 下班早，回家自然也早，这个时间点，尹妈应该还没睡，她知道今天考试，或许在客厅等着问她成绩。 尹莎准备好一套说辞，推开门，整个客厅安静得可怕。是这个家的常态，按理却不该是今天的，尹莎余光看向鞋柜，以及明显空旷许多的客厅。 然后转身，放轻脚步来到房子后面。 这里能看见尹爸尹妈房间，尹莎弯着腰，在一个能看清里面又不会被里面看见的角落探头。 房间没有开灯，今晚月又太黯淡，光线昏暗，尹莎估算着距离又靠近了些。 床上，桌前……她的视线一一扫过，房间里面没人！ 尹莎又回到客厅，试图寻找之前没注意到的线索。 东西少了很多，两人份的，应该是尹爸尹妈收拾行李出门了，根据少的东西来看，时间不会太短。 可并没有被留给她的纸条。 尹莎一点也不在意，相反的，在心里小声的欢呼一声。 第20章 误会 尹莎是第二日早晨出门时才得知父母不在家真相的。 邻居的大妈看见她，惊讶地开口搭话：“莎莎啊，你怎么没跟着爸爸妈妈回老家？” 原来是回老家，也不知回去多久，尹莎本想问问详情，还没等她回答，身后跟她一同早起买菜的大姐便先开口：“高中生嘛，要上学。” 尹莎点了点头，最先开口的大妈便皱起眉，颇有些不赞同，“你奶奶都病得那么厉害了，总要周末回去看看啊。” “是哦，单会读书一点孝心没有也不行。” “我看是跟着书店那个，学坏了。” 两人一唱一和，嘴皮没歇过，完全不给尹莎插话机会，就轻易给尹莎定下罪行。 尹莎最讨厌小镇这点，分明对每一家的情况都了如指掌，却只愿意将自己想看到的事情截取出来加以最大恶意，仿佛不这样做，自己的人生就将毫无意义，活不下去。 换作平日，尹莎或许就会隐忍过去，因为她把自己定位为暂居小镇的“客人”，既然迟早要离开，就不必与原住民产生太多不必要交际，尤其交恶对她来说更没有什么好处。 可，她忍受不了任何人贬低她，忍受不了别人用这种语气提起她。 尹莎的视线冷冰冰扫过去，不留情面地指出：“大姐，上次你孙子来书店门口玩，店长送他童话书，不是还夸人家人美心善吗？” 她又看向另外一个人：“另外，昨天晚上我回家爸妈就不见了，他们并没有告诉我奶奶的事。” 说完，不想再看她们的表情，尹莎转身就走。 她们长久形成的观念当然不会因为尹莎的三言两语发生改变，反而还会觉得尹莎反驳长辈，背后说她尖牙利嘴也说不定。 尹莎不想再计较这些，她们如何说她也无所谓，也许她就是不成熟，幼稚，但涉及那个人，她就不愿意放低要求，当作漠视。 下一次听见，下下次，无论多少次，她都会反驳回去。 —— 若说昨天都是值得开心的事，今日似乎从早上开始就不顺利。 尹莎刚走到教室门口，便看见讲台前围了半个教室的人，人声混杂在一起，乱糟糟的，依稀只听见几句，似乎丢了什么贵重物品。 她本想略过这些人回自己的座位，站在外围的周媛媛忽然抬头看见了她，朝她使了个眼色。 尹莎停住脚步，有些疑惑地回望过去。 有人注意到周媛媛的动作，看见尹莎，拍了拍周围人的肩，一个拍一个，一时间，围在那边的视线全都转移到尹莎身上。 探究，打量，却无一人再开口说话，反而很默契地散开，让出一条路，让尹莎能看清里面的中心人物。 宋乔月站在老师面前，两个人皱着眉看过来。林西站在宋乔月左手边，看见尹莎进来，上前一步，质问道：“尹莎，乔月的手链不见了，调了监控，昨天只有你靠近过她的课桌。” 尹莎立即想到，昨天下午刚出考场，路上撞见沈泉，给了自己一些资料，让她给宋乔月也送一份。 她急着走，在教室没看见宋乔月，就将资料放在她抽屉里，因为是几张试卷，怕被风吹走，尹莎特意抽了一本最上面的书压一下，可算上她弯腰的动作，全程也不会超过三十秒。 一中课桌的抽屉没有挡板，既然是那样贵重的手链，宋乔月竟然也能放心留在里面？可尹莎确实没注意里面的物品摆放位置，此刻也无法确认当时手链是否还在抽屉中。 如今证据都指向她，尹莎想不到能证明自己清白的话：“我没有拿，我可以配合调査。” 这样的话语确实有些苍白，周媛媛却很坚定地站得离她更近一步：“我相信你，大家应该也知道尹莎的人品，她不会做这种事。” 赵晓红看了看尹莎，又看向宋乔月，有些为难。毕竟是毕竟贵重的手链，据说能抵上自己几个月工资，任谁丢了都会着急。 尹莎确实做不出这种事，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能立即拍板做决断，对受害人宋乔月也不公平。 好在宋乔月先一步移开目光，“我没说怀疑你……或许是我忘在其他地方了。” 上课铃刚好响起，她转身，就要回座位。 当事人都说了这样的话，眼看着人群就要散开，林西却忽然拦住了她。 “乔月，你不是最喜欢那条手链，怎么能这样算了？”她瞪着尹莎，一副要追究到底的模样，“既然你说没拿，搜一下你的书包没问题吧？” 她是认真的？尹莎不太理解她的脑回路，假设手链真是自己拿的，经过一晚，“赃物”应该转移地点，没有谁会傻到随身携带吧。 可林西神情严肃，尹莎也不想耽误大家上课时间，便依言将书包放到讲台上，朝她推过去。 周媛媛却不乐意了，她一把抢过书包，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人家宋乔月都没说什么，你在急什么，别看我们尹莎好说话，就欺负她。我才不让你侵犯她的**。” “你不给看，那不就说明心里有鬼？” “你心里才有鬼，要搜的话，就每个人都搜啊。” “当然要搜嫌疑最大的。” 尹莎最怕麻烦，正要去拍周媛媛的肩让她放手，宋乔月先一步上前，开口说：“都过了一晚上，没人会把偷来的东西随身携带，林西，放手，不用搜。” 然而已经晚了。 尹莎的书包从初中背到高中，本就单薄的帆布包修修又补补，布料也洗得更薄更脆弱，哪里禁得起两个情绪上头的人拉拉扯扯。 几乎是宋乔月话音刚落，只听“哗啦”一声，书包在她们手里被撕成两半，似乎没预料到这个结果，两人的手同时一松，裂开的书包掉下去，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 几本书，一些试卷，两支笔。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周媛媛因扯坏书包的愧疚在看清地上东西的一瞬还是被想要质问的心情冲散，她指着地上的东西，看向林西，声调又变高几分：“你看清楚了？里面可没有你说的手链。” 林西的脸色不太好看，她有些古怪地看了尹莎一眼，蹲下身，去翻地上的书包。 周媛媛十分看不起她这种行为，坚持要为尹莎伸张正义：“我们尹莎才不是那种人，你污蔑人，必须得给尹莎道……” 歉字停在嘴边，因为林西从包里翻出了手链，正一脸得意地举到眼前。 “这是什么？”她将手链在周媛媛脸上晃了一圈，又晃到尹莎眼前，又问了一遍，“这是什么？” 原来在这里等她。 一时间，空气都安静下来，尹莎感觉周围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变得更加强烈。 周媛媛似乎没想到她真能搜到手链，可她却还是站在尹莎身后，没移动分毫，可除此之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在证据面前，一切辩解似乎都太苍白。 “有些人再怎么表现得高高在上也摆脱不了一身的穷酸气，嫉妒乔月很久了吧。”林西说着，就要把手链递给宋乔月。 一直保持沉默的尹莎眼疾手快，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报警吧。” 在这种情况下，她仍显得十分冷静：“既然是我偷的，理应有我的指纹，宋乔月戴过，也该有她的指纹，如果是我特意擦过，那就应该只留有你的指纹。” 那股诡异的安静感终于消失，似乎相信尹莎的人要更多一点，陆陆续续有声音开始附和：“那就报警吧。” 林西嘴角的笑意近乎凝滞了，她从一开始目的性就很强，似乎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当下状况，眼神开始游离，但还在试图争辩：“东西都搜出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就连其他同学也开始感到不对劲。 “既然尹莎都支持报警，那我还是选择相信尹莎，不会做出这种事。” “我也支持报警，不要冤枉好人。” 声音不小，清晰地传进林西耳朵里。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十七岁高中生，第一次做这种事，经验不足，破绽百出，陷害的人却聪明又冷静，没被她带偏分毫，还轻易找到突破点。 大庭广众之下，林西差点哭出来。她转身面对宋乔月，手无力地垂下，“乔月，对不起。” 事情到了这一步，宋乔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一出自导自演的嫁祸，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 宋乔月抬头，看见尹莎的目光平静又淡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收回目光，犹豫片刻，说道：“你该跟尹莎道歉。” 林西咬了咬唇，心里委屈又生气。 为什么所有人都相信她，明明差一点就能成功。内心愤懑又不平，不愿道歉，一气之下，竟然从教室跑出去了。 宋乔月的脸色并不好看，她想起昨天下午林西问自己的问题，那时她并没有回答她，或许因此让她误会，自己也有责任。 于是宋乔月替她道歉，“对不起，尹莎，我会补偿你的。” 说完，便追了出去。 第21章 雨夜邀约 似乎只是一个清晨的小插曲，闹剧甚至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宋乔月和林西在课间操时回来，教室里的人不算多，林西眼睛哭得红肿，此刻看上去也冷静了一些，走到尹莎桌前跟她道歉。 尹莎的目光平静又淡漠，说：“没关系。” 她总是这样，仿佛什么事都不被她放在眼里，连带着自己纠结一上午的羞愧与难堪，仿佛在她眼里都成了吃完饭要洗碗这样容易忽略的小事。 林西讨厌看见她这幅模样，那样高高在上，好像身旁的月亮都被因她的姿态黯淡。 方才，乔月陪她坐在教学楼顶楼的楼梯上，轻声问她为什么。 能有为什么呢？乔月分明那样好，相貌好，家世好，性格也好，却总是被尹莎压下一头，导致她的目光都被她吸走。 很嫉妒，林西心里这样想，却不敢说，只好捂着脸哭。她这样卑鄙的人，真的配站在乔月身边么。 她之后，又该如何在班上自处呢，会不会连累乔月，连带着让别人也觉得她同自己一样，是个很差劲的人。 —— 可尹莎完全没注意到她的这些想法，她盯着窗外愈发暗沉的天空，担心雨太晚落下。 下雨会很麻烦，天气很冷，会弄湿她送的围巾，雨路难走，不能和她一起散步，会弄脏她漂亮的裙子。 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在尹莎结束今日课程，走到校门时，瓢泼大雨便毫无征兆落下。 雨势太大，很快在地面流成一条没过脚踝的小河，天冷了，尹莎的塑料凉鞋换成了帆布鞋，这一路跑回家，明天早上是别想再穿这双鞋了。 她叹了口气，就要撑开伞，忽然耳旁汽车鸣笛，尹莎抬头，一辆油漆刷得黑亮的轿车停在眼前。 后座车窗降下，宋乔月朝她扬了扬下巴：“我去你家那边有事，顺路送你。” 尹莎其实只有一双适合这个天气的鞋，另外一双棉鞋更不适合走在雨里，阴雨连绵，怕是十天半个月都干不了。 所以也没有推迟，点了点头。车门是自动的，在她上前一步时就在眼前缓缓打开，在她坐下后又缓缓合上。 真高级，尹莎低下头，不让自己的视线乱看。 车速不快，平缓又安稳，都不太能感觉到它在移动，车厢内的气味也很宜人，是尹莎没闻过的香味。车厢的隔音效果好得出奇，雨声都被挡在窗外，两个人都没再开口说话，尹莎感觉到裤脚的雨滴落下来，淋湿质地讲究的脚垫。 尹莎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弄脏了你的车。” 宋乔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条干净毛巾递过来，“擦擦吧。” 尹莎抿了抿唇，还是接过，说道：“谢谢你。” 宋乔月默了一瞬，才继续说：“其实早上，我没有怀疑你。” 可她也没有过多作为，毕竟是妈妈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发现弄丢时，心里乱得不知如何才好，找遍了家里和车里每个角落，只好来学校调监控，便看到那一幕。 她自然也不相信尹莎会做那种事，但没有怀疑对象的她只能等她解释。 尹莎点了点头，说：“我知道，谢谢你。” 如果不是宋乔月也说相信她，那班上舆论或许没有那么快反转，虽然最终她不会让自己被冤枉，到底会耽误更久的时间，影响上课。 这件事对尹莎来说并不值得她在意，脑子要用来存储更值得记忆的事，这种小插曲过几天说不定就会被她丢进角落遗忘，可看宋乔月的模样，却不像能轻易释怀。 出于对她的感谢，尹莎额外补充了一句：“谢谢你相信我，我不会怪任何人，你也别太在意。” 宋乔月没有回话，车内又安静下来。 汽车在书店前停下，尹莎撑着伞被陈梦接进店内，两个人都只看着彼此，完全没有人注意到，汽车原路返回，并没有所谓顺路一说。 —— 陈梦从她背上卸下书包，随意抱怨：“前段时间台风刚走，如今怎么又来了。” 尹莎点头附和：“台风，真讨厌。” 陈梦又问：“这次的似乎要更厉害一些，气象台都发布了预警，据说好多学校都停课了，你们学校有通知吗？” 尹莎摇了摇头。 陈梦皱眉，不太赞同：“怎么能不通知呢？这样大的雨，万一明天早上好不容易赶到教室，才临时通知停课，也太累人了吧。不过或许你们老师已经通知家长了也说不定，等晚上回去你问问，明天早上别跑空了。” 被她这样一说，尹莎愣住了，她意识到，她似乎没有能接受到学校通知的设备。 陈梦见她脸色变了，连忙问怎么了。 听到她说爸妈都不在家，眉蹙得更深：“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在家里呢。” 对于尹莎的担心，让她几乎忘却，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 她来回踱步，特别不放心，“你还记得老师电话吗？姐帮你给老师发短信，可别错过通知了。” 尹莎点点头，乖巧地报号码。 雨势太大，书店也自然没什么客人，尹莎帮着她整理了一下被拿乱的书，擦了下书架，今日又早早下班。 尹莎家到书店并不远，平日里大概十几分钟的路程，今日路不好走，也不过二十分钟就能到家。 她不想让陈梦送她，陈梦来回要走四十分钟，万一被淋感冒，尹莎会更加愧疚。 可陈梦十分坚持，尹莎只好答应。 本来这样大的雨，让尹莎留宿似乎是最好的，何况她父母又不在家，留她一个人，雨声这样吓人，半夜睡觉会不会害怕。 可上次也是这样大的雨，自己的留宿邀请却被尹莎毫不犹豫拒绝，陈梦想着，或许小朋友有自己的想法，自己要是接二连三勉强，她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怎么办。 陈梦不想勉强她。 是以，送到尹莎家门口，陈梦就打算和她分别。 尹莎却拉住了她，屋内没有开灯，她们站在屋檐下，她的头发被风吹得糊在脸上，有点看不清表情。 陈梦伸手，将她脸上散乱的头发别到耳后，顺势摸了摸她的头，“回去记得好好洗个热水澡。” 乱发被整理好，露出白净又秀气的小脸，尹莎那双亮晶晶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陈梦姐，雨太大了，进门休息一下再走吧。” 小狗发出邀请，yes 或 no[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雨夜邀约 第22章 同居 这种眼神叫人怎么拒绝，陈梦在她的注视下将伞放在屋檐下，又跟着她走进室内。 尹莎按下客厅灯，照亮一室，引她去沙发前坐下。 “家里没什么东西可以招待你。”尹莎看起来很失落，“姐，你先坐，我给你去倒水。” 可水壶里面甚至连热水也没有，尹莎的动作停了一瞬，表情变得局促，陈梦走上前，拦了一下她，“别。” 客厅空空荡荡的，一楼的布局入目可见，这也太安静了，而且客厅没有暖气，进来这么久，身体都没暖和起来。 陈梦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让尹莎带她去房间看看。 尹莎的表情看起来很为难，陈梦刚想说，如果不方便就算了，就被她扯了扯袖子。 “陈梦姐，你拉紧我。” 且不说屋内开了灯，陈设也十分简单，她应该也是个正常的成年女性，应该不会被绊倒或是什么。但既然尹莎如此提出，她还是十分疑惑但顺从地照做了。 然后，她就知道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尹莎拉着她往楼梯口走去，那边没有开灯，也没看见开关，就连瓷砖也无，冷冰冰的水泥阶梯，旁边是木质的扶栏。 一步之隔，一边是看上去还算温馨的客厅拐角，另一边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陈梦抓着尹莎的手腕，跟着她摸索着向上。 想了想，改为牵住她的手。 “不要怕。”陈梦轻声安抚她，说完又觉得自己多嘴，这是她多年住的地方，怎么会害怕，接着又感到心酸，居然一直住在这样的地方。 面对尹莎，总是不自觉引申出各种情绪牵动着她。 直到尹莎停下脚步。 她以为会是二楼的地方，只有一个十分狭窄的阁楼，床很小，窗户也小，书桌是小学那种最简单的木质课桌，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不知是哪一代淘汰的老物件。 整个房间给她的感觉像是玩生存游戏里面最破败的初始屋，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冷风从外面吹进来，把窗户的玻璃吹碎。 这样的地方想来晴朗便干燥，下雨则十分潮湿，陈梦觉得，这不像，这不该是人住的地方。 陈梦忍不住了，她实在看不下去，尹莎就住在这样的地方，哪怕她不愿意她也要带她走。 于是她紧了紧握住她的手，不容置疑的说：“跟我走，去跟我住吧。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住在这里呢？” 陈梦怕她拒绝，正要再用些其他理由说服她。出乎意料的，尹莎没有反抗，十分顺从地低下头，腼腆又害羞地点头。 真是乖巧，陈梦一瞬间有些错觉，先前为什么总是害怕被她拒绝，是不是对她有什么误会，或许上次，她是无心拒绝的。 陈梦觉得，有时自己过于敏感了，总是过分拘泥于这些小细节，导致心忧多思。 回书店的路不知为何比来尹莎家的路程短上许多，也许是心绪原因， 虽然有伞，在这样的天气也抵挡不了什么，被雨淋了一路，尹莎的脸都冻成青白色。 陈梦将她上上下下都擦干净，又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来回揉搓，等她身体温度上来一些，才推着她去洗澡。 这时候，陈梦才想起来，方才说走就走，连换洗衣物都忘了提醒她带。 好在尹莎现在的身形跟她差不多，便去找了一套自己的睡衣递过去。 敲门时，水声停下，陈梦喊了两声，才见她打开门，伸出一截纤细的手臂。 陈梦说：“忘记提醒你带衣服了，暂时穿我的，好不好？” 睡衣被接过，那边安静一瞬，才很低地应了一声，“谢谢你，陈梦姐。” 那明天穿什么呢，陈梦记得自己有几套比较像学生的衣服，开始思考，要如何给她打扮。 以尹莎的记忆力，真的会忘记带换洗衣物吗？ 浴室里，尹莎抱着那套睡衣缓缓蹲下，举起来看了又看，舍不得穿上。 是她的睡衣！或许昨天还穿在她身上，布料软软的，摸起来很舒服，还带着她身上的味道。 香甜又不过分腻味的，茉莉花香。 —— 夜已经深了，轮流洗漱完毕后，接下来要解决的是入睡问题。 书店的二层原本有两间房，可其中一间已经被她改造成衣帽间，东西太多，短时间暂时空不出来。剩下的便是她的卧室。 客厅倒是有沙发，但言辞切切邀请人来跟自己同住，总不能让人睡沙发。 陈梦有点懊恼，自己怎么考虑如此不周。 尹莎坐在她的书桌前，很认真地写作业，陈梦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她正好落下最后一笔，扭头看过来，眨眨眼：“陈梦姐，要睡了吗？” 二楼只有一间房，尹莎早在进入之时就注意到了。 于是开始心猿意马地装作写题，实则满心的注意力都在陈梦那边，终于等来她靠近，终于又进入忐忑不安地被选择环节。 其实答案早就猜到了。 陈梦说：“你的房间还没整理出来，暂时跟我睡，好不好？” 分明是预料之中的答案，被她说出来，那种感觉还是不一样，尹莎手忙脚乱地合上书本，用力点了点头，慢了半拍，才跟上动作回应：“……好，我睡觉很老实，不会乱动的。” 她如此保证。 陈梦揉了揉她的头，“没关系，床很大。” 来回折腾，等陈梦洗漱完，都已经快到十一点了，而尹莎学校还没来电话，这就意味着，她明天七点就要早起。 高中生真是可怜。 陈梦同情地摇了摇头，劝慰她：“等考上大学就好了。” 虽然大学的课程也不少，还有各种奇怪的作业，好歹自由不必被限制得如此厉害。 熄了灯，两个人隔着很宽的位置并排躺在一起，尹莎听见她的话，侧过身，面朝向她那边，问道：“陈梦姐，大学是怎么样的呀。” 大学是怎么样的呢？对于陈梦也有些难以定义，她的大学仍旧很无聊，图书馆，宿舍，食堂加上打工的便利店，每天四点一线。每天早出晚归，室友是一群边界感极强的人，加上陈梦又不怎么在宿舍，关系便更加疏远了。 学校教的知识也较高中更加复杂，并不能靠死记硬背就能融会贯通，所以她早早明白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上学时利用空闲时间兼职赚钱，攒够钱就利用寒暑假，四处混实习，才在即将毕业时，找到一个还不错的工作。 然后才有时间，把以前想做但没做的事统统体验一遍，像是重新养大了自己。 当然很累，每天睁眼就开始忙，忙到夜深，一沾床就能睡着，也因此，也没时间思考存在的意义，或者别的什么伤春悲秋。 不过尹莎还小，陈梦不打算将后面这段告诉她，只挑了些比较好玩的事讲给她听。 外面雨还在下，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棱上，客厅的冰箱时不时发出嗡嗡的声响，但这些都被隔绝在房间外。 关了灯的房间里，两个人越靠越近，近到这样昏暗的环境下，尹莎也能看清她眉眼。 她语气又轻又柔，眸光也化作一池秋水，就这样注视着自己。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着说着，不自觉睡过去。 她清浅的呼吸声均匀地响在耳边，睫毛垂落下来，宁静又美好。 房间太安静了，尹莎捂住开始乱跳的心跳，怕太大声，吵醒了她。 然而身体却不自觉朝她靠近，试图数清她的睫毛。 然而下一秒，陈梦的手忽然搭过来，放在尹莎肩上。 尹莎的身体立即僵直了，一动也不敢动。 陈梦好像没醒，眼睛是闭合的，嘴里无意识地低喃：“睡觉。” 尹莎在僵直状态下闭上眼，仍旧没有一点困意，反而因她的动作愈加清醒。 和最憧憬的姐姐躺在同一张床上，四周的每一处空气都沾染上她的气息，她的手搭在她肩上，尹莎连眼睛也不敢眨。 这种感觉很奇怪，像仰慕又不像仰慕，尹莎形容不出来此刻心绪，脑子已经完全没办法思考了。 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意识昏昏沉沉时，好像做了个梦。 梦里她躺在漂亮的城堡里，被飞在天上的小精灵唤醒，入目是一片白色宫殿。 精灵说，它找了好久，终于找到她。 “快，跟我走。”精灵看上去很着急切，手里挥舞着一根尖尖的魔法棒在空中画了个圈，圈变成一道细小微光，光粒动起来，包裹住她，给她换上新衣裳。 没有镜子，看不清发型如何改变，只看见自己穿上一套繁复又精致的礼装。 “来，跟我来。” 精灵又变出一匹白马，推她坐上去。白马也不像电视里的马，更像童话故事里的马，又快又轻盈，一眨眼就带着她跃出城堡，跃过绿色的大草坪，来到长满高大树木的森林。 它没有停，还在跑，带着她往森林深处而去，停在一块石台前。 石台上，躺着一位穿公主裙，带着精致王冠的女人，长而卷的头发遮住她的睡颜，却给尹莎十分熟悉的感觉。 “你是王子。”精灵在串掇，“去吻醒沉睡的公主。” 精灵推了她一下，尹莎踉跄地扶住石台，看清了女人的脸。 尹莎呆住了，说不出话，只听见自己扑通乱跳越跳越快的心跳。 可她甚至都没法让它跳慢点，小心别从胸口跳出来。 日思夜想的人就躺在眼前，穿着漂亮又精致的公主裙，一头柔顺卷曲的长发，精致的妆容，看上去似乎很好亲的唇。 石台长出藤蔓，藤蔓包裹住她，藤蔓又开出一朵朵白色的小花。 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不，她就是公主，精灵的话像响在她心里，无声地蛊惑她，而她，则是专属于她的王子。 “快呀。”精灵还在催促，“吻醒她。” 公主闭着眼睛，嘴角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对这一切无知无觉，却又像在等待什么。 尹莎屏住呼吸，越凑越近。 连缠绕住公主的藤蔓都因她的靠近退缩，开始向着尹莎的方向生长，靠近，试图将她也围绕起来。 越凑越近，已经感受不到心跳了，尹莎的鼻尖几乎要触碰到公主。 完全遵循本能，完全摒弃思考。 吻醒她，吻醒她，吻醒她，吻醒她，吻醒她，吻醒她。 精灵不停念叨的话语变成了字符飘浮在空中，越堆越满，挤压得整个屏幕都塞不下。 然后尹莎就醒了。 睁开眼，开始大喘气，好像方才溺水了，很久没有呼吸。 窗外天光大亮，日光洒进房间。 尹莎醒来吓了一跳，一睁眼，看见陈梦躺在旁边，面朝她，仍闭着眼，还在睡梦中。 她长而密的睫毛覆下一层阴影，往下是莹白的脸颊，再往下，是粉红饱满的唇。 “吻醒她。” 耳边好像又传来精灵的声音。 尹莎的目光已经挪不开了，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让我带带预收吧，拜托拜托[可怜][可怜] 专栏《追到手的高岭之花变阴湿了》感兴趣的话可以点点收藏嘛 文案： 又名：《把我骗到手后高岭之花彻底不装了》 大概是一款伪高岭之花·真阴湿病娇攻×伪满嘴跑火车·真有贼心没贼胆受 从校园到职场，尹晓晓花了十年，终于追到心中的高岭之花乔月。 她以为她们在一起后会像天下所有情侣一样幸福。 可这朵高岭之花为什么是阴湿控制狂？ 尹晓晓回消息她视奸。 尹晓晓和朋友逛街她尾随。 稍微和别人走近一点，晚上就会被惩罚。 尹晓晓实在受不了了，提出分手，并控诉她： “你根本就不是找女朋友！你只想找一个属于你的没有情感的机械人！” 出乎意料的，她十分冷静地点头：“知道了。” 以为会被纠缠挽回的尹晓晓愣住了，看着高岭之花那张清冷出尘的脸还有点失落不舍，但依然毫不犹豫从她家搬走。 第二天睡醒，却发现躺在陌生的床上，四肢被锁链困住了。 高岭之花从上俯身下来，阴冷冰凉的手指抚上她的脸，瞳孔变成蛇的竖瞳。 “我说知道了，可没有答应让你走。为什么不给我改正的机会，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同居 第23章 她与她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4章 公主与“王子”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5章 她是直女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6章 降温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7章 初雪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8章 旧梦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9章 倾诉。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0章 发烧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1章 她是谁？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2章 奇怪的心情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3章 相亲1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4章 生日快乐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5章 牵手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6章 试探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