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修她今天也是正道之光》 第1章 祭品 从迷茫中彻底清醒过来,苍湛用了一天的时间。 从清醒到发现自己马上就要被当作祭品献给邪神,苍湛用了两句话的时间。 “段祭司,教主有令,祭祀前不允许任何人接触人牲。” “破晓时分就要举行仪式,我要检查人牲的状态。若仪式出了什么差错,你还要去和教主这么说吗?” 这位段祭司的声音听起来略有些沙哑,语调不疾不徐,似轻似重,犹如鬼魅在人耳畔低语。 关押她们的只是一间泥糊的破屋,两人对话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进了苍湛的耳朵里。 苍湛没有动作,只是安静地闭着双眼,像未曾醒来过一般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越过无意义的杂音留神外面的动静——在她不远处的墙角还坐着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此时正又哭又笑地拿头去撞墙。 “您有所不知……” 最先开口那人言语间依旧恭敬,却还是不太愿意给这位段祭司开门。 一道尖锐又高昂的笑声瞬间刺进苍湛耳中,剧烈的头痛让她再也没有精力去分辨屋外的动静。 当她再缓过神来去听,就只是一阵金属锁链间彼此摩擦撞击的动静。 房门被推开了。 一个举着蜡烛的身影走进来,又随手合上了门,开始按着距离房门的远近检查每个人的状态。 那是一个身量本就颇高的人,全身都隐藏在一尘不染的宽大白袍之下,就连脸上也覆盖着一张平整光滑到无目无口无鼻的银色面具。 细弱的烛光摇曳,在墙壁上投出了巨大的阴影。 想来就是方才对话中的段祭司了。 全身上下只有一套破烂单衣的苍湛无意识地搓了搓手,看向这间破屋在墙壁顶端唯一一处通往外界的不足两个巴掌大的小窗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裹挟着微弱的寒风吹进了这间破屋,带起了些腥甜的血腥气。 苍湛抬起眼皮再次看向段祭司,只见那道白袍银面的身影正俯身在距离门口最近的人身边,像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进行着先前所说的检查。 段祭司动作可以称得上轻柔和缓,只是以苍湛的视角只能看见一个背影,也不知道这是在检查什么。 这里一共关押了五个人,前两个人的状态苍湛知道,她趁着月色看过一眼,她们只一动不动地躺在地板上,对外界的刺激毫无反应,只有一对虽然没有焦点,但也在规律开合的眼睛和起伏的胸膛彰显着她们还是活人。 撞墙的女孩是第三个,她像是不觉得疼一样,陈旧的叠加正流出来的新鲜血液一起糊了满头满脸,嗓子也已经喊得沙哑,以一己之力提供了这上祭台前最后一晚的恐怖氛围。 然后是苍湛,再后面还有一个昏睡着的女孩。 不出意外,前两个人检查得很顺利,速度较苍湛预计的还要更快一些。 当检查到墙角的女孩时,苍湛收回了视线,装成前两个女孩一般的模样。 虽然她更好奇这次的检查,但段祭司距离她已经太近了,不再方便她继续观察下去。 苍湛不知道段祭司用了什么方法,只是当她靠近那个女孩检查时,让人头皮发麻的哭笑声和撞墙声都在一瞬间消失了,女孩平静下来了。 白袍的身影如此前一般站起,向下一个人,也就是苍湛走来…… 朦胧的火光越来越近,墙壁上巨大的投影也随之向苍湛压来。 在这种时刻,苍湛反而平静了,原本还有些加速的心跳恢复了平稳,呼吸也变得均匀,一动不动躺着,任由段祭司靠近。 段祭司俯下身,光滑的银色面具迅速占据了苍湛几乎全部的视野,却迟迟没有新的动作,看得她浑身发毛。 不知这样僵持了多久,还是段祭司先动了。 一把摸起来像是某种石质的匕首被塞到了苍湛手中。 更是在接触她皮肤的瞬间,那把匕首便化作一股凉意,融入了她的皮肤血肉之中,不见踪影。 “砰” 一声关门的轻响过后,摇曳的烛光彻底消失在了苍湛的视线里。 段祭司完成了她口中的检查。 苍湛长呼出了一口气,活动了活动右手,在感觉上与此前没有什么差别。 那抹凉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本以为自己刚清醒不久,又面临着即将被献祭的命运,今晚应该会是个不眠之夜。 却不想睡意还是夹在春风中到来,让她在不知不觉间又昏睡了过去。 苍湛不喜欢睡着的感觉,她已经睡了太久了。 这些年的经历就像是梦,在她醒来的瞬间水洗一样褪去,一点儿也不剩下,只留给她一片光滑的空白,没有落脚的余地。 但时间和空间的转换又如此直白。 她还是更喜欢寒风刮在已经有些麻木的身躯上的感觉…… 苍湛觉得自己睡着了,又好像没有,刚刚的念头还没从脑子里完全消散,一双手就把她提了起来。 又是一张光滑得让人不适的银面具几乎怼在了她面前,一个白袍人正在给她换衣裳,换成和她们一样的白袍。 这人明显不是昨天的段祭司,目测要矮上不少,一双手也更干枯细瘦,只是格外有劲,就要在苍湛的皮肤上留下淤青。 白袍宽大,并不难穿,不过三两下,她们几个也都换上了。 这回从视觉效果上来看,她们和这些人的区别就仅在于没有面具,以及她们被用一根红绳彼此相连。 苍湛抬头,外面的天色好像亮了些,也好像没有,只是火光过于明亮,亮得就要把夜空也点燃。 把她们几个都收拾完毕,白袍人们也牵着她们就要往外走。 从打开的木门看出去,看见的先是火光,通天的火光,再是火光下密密麻麻的一片白袍。 五个大约有几人高的火炬就立在不远处,围成了一个圆圈,正燃烧着,把这片空地照得亮如白昼。 密密麻麻的白袍人则在火炬所组成的圆圈外排成了新的圆圈,站得不算整齐却都挤在了一起,像是路边倾巢而出蚂蚁,彼此紧贴着。 此时,那些白袍人更是都整齐划一地扭过头来看,光滑的银面具也瞬间都朝向了她们,伴随着白袍人轻微的动作而颤动。 苍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所见的这一幕。 她觉得自己不像是被一群人在盯着看,更像是在被某一个多目怪物同时睁开所有的眼睛审视…… 就在为眼前所见画面感到不适的同时,苍湛感觉自己好像踢开了什么。 下意识低头,她却正对上了一张已经不陌生的银面具! 那是一个断头,其上覆盖的面具也不再光滑洁净,而是染上了斑驳的血迹,脚底也感受到了泥土被血液浸透的潮湿。 一具断头尸身就这样倒在关押她们的破屋门口,而聚集在这里的人像毫无所觉一般都不曾来挪动过它分毫。 尽管有面具的阻隔,也不妨碍苍湛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热切的视线就没挪开过,仿若实质地黏在她们身上。 苍湛收回视线,继续跟着身边人的步伐缓慢往前走去。 随着她们的脚步,原本紧密聚集在一起的白袍人小幅度蠕动着,给她们留出了一条通向中心的路径。 在人群的最中央是一座由巨石垒起的祭坛,五个大火炬就紧挨着祭坛立在那里。 一个白袍银面也染上了火光的身影就站在路径尽头的祭坛上,正对她们伸出了手。 这道身影在苍湛视野中所占据的比例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 她终于看到了这人身上的火光并非是因为站在几个大火炬之间而染上的色彩,那竟是真正的火焰就燃烧其上! 牵引她们的白袍人走到祭坛下就停步了。 领头人将手中的红绳递给身上燃着火焰的那人,便和另外四人一起退到了人群中。 苍湛几人被牵引上台,在火炬前面站定,将她们相连的红绳也被系在了祭坛中心残破的人形石像上。 那个身上燃着火焰的人也走下了祭坛。 混杂了太多种不同音色的念诵声骤然响起,伴随着声音,大火炬上所燃烧的烈焰也剧烈摇动起来,在空中留下了明亮的轨迹。 那些轨迹并未因火焰的离去而消失,反而稳定地扩展开,形成了一层由火光组成的幕布,将祭坛围拢在其中。 一种窒息感也随之扣住了苍湛。 她们被关在里面了。 苍湛的指尖从掌心划过,感觉到了一层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冷汗。 外面念诵的声音变了调子,一层金色的光晕从祭坛中央的石像上缓慢散发出来,难言的神圣感瞬间抓住了五人的注意力。 与此同时,捆在腰间的红绳一下子勒紧,甚至试图就这样扎根进她的皮肤,吸食她的生命,剧烈的疼痛挤压得苍湛几乎站不住! 再看祭坛上另外四人,已然伏地跪拜,像是对腰间的红绳浑然不觉。 仪式开始了。 不真切的呓语不知从何而来,透过各种感官渗进苍湛的脑海中,试图让她也伏拜在地。 放弃抵抗。 向神献上生命,献上神魂,献上一切…… 苍湛也不再扮演无知无觉的祭品,熟悉的凉意再次涌上手心,为她的神智更添一分清明。 寒光闪过,她身上的绳子就此断开,掉落在地面上,还抽搐了两下才恢复静止。绳子上原本鲜艳的红色也随之暗淡,像是什么东西失去了生命。 火焰烧得更加旺盛,热浪持续侵蚀着她的神智。 苍湛手中死死握住一把黑色的匕首,注视着面前金光愈发耀眼的石像,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匕首刺出去! 石像比苍湛想象中要坚硬许多,完全不像红绳一般,能够轻巧地被切断。反而周遭浓郁深重的光芒化作实质的火焰,顺着匕首就一直流淌到她的手臂上。 衣服连带着皮肉迅速在金色的火焰下被灼烧得化为无有,她甚至感觉不到灼烧的痛苦。 她也快感觉不到自己了。 终于,炙人的热流化作了清泉般的晨风,覆盖在周围的火焰幕布像被戳破的泡泡一样消失,神像也褪去了光晕,四分五裂。 骤然失去支撑的苍湛再也维持不下去站姿,眼前一黑,扑倒在碎石间失去了意识。 她最后看到的是一轮初升的太阳,和一道锐利的剑芒。 第2章 怪物 十年后。 郁郁葱葱的山林间,一道深青色的身影正在其中跳跃腾挪,其身姿仿若青燕振翅,在空中倏地划出一道优美的深色曲线便消失不见。 这道身影正是苍湛。 此时的苍湛身着无定山内门服饰,手持银色长弓,背背箭囊,腰佩一柄短刀,正在这方山林间执行门派任务。 她的目标是一个人形鱼怪。 这个怪物自腰部以上,皆像一条扁平的鱼,密实地覆盖着坚如金铁的鳞片。 而它腰部以下也并非是人身,那是形如人类双腿的两根木头。 若连带腰部鱼身与木质过渡的那部分来看,便像一棵倒转过来的树,两条腿就是树干之上长出的枝桠。 此外,在鱼怪身体的两侧还生有部分覆盖了鳞片的树藤,聚则成一对巨臂,分则像数十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因为这附近多林木,有河流,出现的怪物表现出这样的特点也不足为奇。 以苍湛得到的消息来看,这鱼怪约有练气巅峰的威力,一贯以人类血肉为食,已经在附近的三个村庄里一连杀害了十人。 这是相当严重的情况了。 此处仍属于无定山脉范围,距离无定山山门最边缘处尚不足百里,竟会出现这样的怪物,还一连犯下十条人命! 在无定山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苍湛就领了任务前来击杀怪物并查清怪物的来源。 此时,在一片草木较为稀疏之处,不时却传出了兵刃交击的声响。 一个身形高挑的黑衣青年正手持一把朴素的长刀与这鱼怪交手,那声响便是青年的长刀划过鳞片所产生的。 怪物头顶硕大的鱼眼从眼眶中突出了大半,布满赭红色的血丝,怨毒之意仿若能够流动的实质,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青年,一瞬也不曾错开,挥动着拧在一起的树藤就向青年狠狠砸来。 青年挥刀挡下鱼怪迎面而来的一击,卸下的力道使脚下本就不够坚实的泥土瞬间塌陷了些许。 这鱼怪远看像是个人形,近看却没有一点人的样子,更像是把某种鱼类和某种树木胡乱缝合在一起的产物。 这一番对战下来,青年也摸清了这鱼怪的底细。它虽然有着惊人的巨力,但智力似乎很是低下,与传说中颇有计谋,善于蛊惑人心的妖怪也很不同。 此次上山,她已经做好所见所闻会超出她此前二十年认知的准备,甚至她还为此阅读了大量志怪传说,也没想到今天会有此际遇。 心里这样想着也并不妨碍她手上的动作。 一阵夹杂着水腥味的拳风直朝青年而来,尚不及眨眼的功夫,已经就要贴上她面门。 而她只是足底微旋,顺势后退一步,再一侧身,便与鱼怪的拳头拉开了距离,又用双手紧握长刀挥出。 青年真气的灌输使原本其貌不扬的长刀发出一声轻鸣,伴随的是一段拧在一起的藤蔓重重砸在地面上,溅起一层土屑。 鱼怪一侧的藤蔓就此被她齐根斩断,刀尖甚至还在鱼怪身侧的鳞片上留下了明显的划痕。 但不过转眼间,那道划痕就迅速弥合,几乎浅得要看不出来了。而切口处的藤蔓也长出了新芽,只是恢复速度较划痕要慢上不少。 惊人的恢复能力也是眼前怪物的一大特点。 这次的伤势似乎激怒了鱼怪。 鱼怪未被砍断的那一边藤蔓疯狂向四周胡乱抽打起来,头顶的嘴也张开,露出还挂着血丝的密密麻麻的尖齿,像是在仰天长啸某种人类听不到的音节。 虽说听不到声音,但青年还是感觉到了耳内的刺痛,口鼻也像是被高浓度的水汽填满,难以呼吸。 青年虽从未在往日游历江湖时遇到过此类情形,但她到底功力不俗,以内力相抗也不至于就此失去战斗能力。 就在她准备放下先前的探究心理,速战速决之时,一道银芒划过,直接钉入鱼怪后腰的一处。 先前恢复力惊人的怪物竟然就此倒下,再无生机! 青年耳中的刺痛和窒息感也随之散去。 那是一支通体银白色的箭矢。 青年向箭来的方向看去,在一片浓绿的山林之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亮色。 这并不只是在说那柄银弓,更多还是来人面庞上和眼眸里锐利的锋芒,只消看上一眼,便不可能注意不到她。 在她盯着苍湛看的这一会儿,苍湛已经走上前来,拔出了还插在鱼怪后腰的箭矢。 箭头锋利如故,苍湛随手一个清洁术后又扔回了箭囊中。 这箭矢与银弓是搭配使用的,是无定山专为使用此弓的内门门徒所打造,已经有了接近初阶法器的品质,筑基期每年也不过五十支,可不能就这样轻易丢掉了。 “阁下可是无定山的仙长?” 青年一把捞起先前甩到一边的行囊,重新背起,看着苍湛竟随手挥出一道白色的火焰来焚烧这怪物的身躯,双眼发亮,连忙问道。 “无定山内门门徒苍湛。” “你又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闻言,青年的脸上扬起笑容,“太好了!那仙长一定知道无定山该怎么走!” 或许是觉得自己突然追问陌生人师门所在有些冒昧,她随即又补充道,“我叫华琼筵,自卫国东渚郡而来。我在家乡时曾有幸识得一位无定山仙长,她说我有仙缘,指引我来无定山。只是我好像找不到路了。” 她一边说还不忘一边翻找自己的行囊,生怕苍湛不信,“那位仙长还给了我一件信物!” 那是一块通体洁白的玉牌,雕刻着无定山脉的走向,山脉上方还有一轮圆月,确实是无定山门徒所有物。 感受着手下温润的触感,苍湛也不再多疑,直接掐了一个法诀落于玉牌上,引动其中流转的灵气。 一只由白光凝聚而成的鸟儿从玉牌中伸展出来,向着两人发出清亮的啼鸣声,随即选定一个方向,飞入山林间。 “我还有事要办,不便带你回去,你跟着它就能找到山门。” 在五大仙门中,无定山主张避世清修,门徒不算活跃,但也不是没有在外行走的,哪个师姐若发现了好苗子,举荐回山也属正常。 既然日后就是同门,苍湛的语气也放得更为和缓,递回玉牌,指了指白鸟飞离的方向,“你把这玉牌拿好,它不会离开你十丈远的。后面的山路不大好走,不过你有功夫傍身,想来也不是什么问题。” 玉牌位置没动,白鸟果然很快就折返回来,重新落在华琼筵手中的玉牌上,歪着头看着眼前的人。 华琼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只凭空出现的漂亮小鸟,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到仙术的奇妙,就算不是话本里点石成金、起死回生这样了不起的能力,也足够她赞叹。 “自然不敢打扰仙长办事,我自己过去就好。” 闻言,苍湛点点头,回忆着受灾村庄的位置,果然没再理会她,先一步离开。 很多邪修追求立竿见影的效果,通常不遵循类似“兔子不吃窝边草”一类的原则,很少特意布局遮掩。更多情况下是走到哪里就迅速犯下案件,收取成果,趁着追捕者尚未抵达现场再迅速逃遁。这种方法不算高明,但因其手段繁杂多变,只要成功逃脱,莫说正道仙门,就是换个同为邪修的来,常常也难以追踪。 所以,在动作迅速的情况下,最后一个受灾的村庄,也是最有可能发现邪修踪迹的地方。 近日怪物作乱,村中人人自危,如无必要白日也是能不出门便不出门。 因此苍湛一进村看到的就是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的景象,并无什么明显的异常之处。 她也沿着村中小路往更深处走去。 看着苍湛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屏息躲藏在房后的身影当即用上平生最快的速度往山林中飞奔而去。 “近日这片可不太平,怎么非要赶今天出门啊?” 还没走出多远,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就冷不丁地从他身后响起,近得就像贴在他后背上说话一样。 他本不想理会,可声音响起的同时,他的双腿也如灌了铅般沉重,再也无法往前迈开一步。 本该深入村庄查探的苍湛此时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苍湛打量着眼前之人,一身布衣短打,容貌平平,背着一捆木柴,俨然是个普通的村中樵夫。 只是普通的樵夫可不会有如此速度。 不过一息的功夫,就能负重跑出百余丈远。 “少侠饶命!这附近可是在闹妖怪啊!小的自知武功不济,不敢对上妖怪,当然是趁着白天没什么动静抓紧跑了。” 樵夫口中凄切,不似作假。 苍湛不被他迷惑,一把抽出腰间短刀,格挡住突如其来的攻势! 樵夫那张平凡朴素的面皮已经扭作一团,看不见半分可怜,青筋尽现:“既然你非要赶尽杀绝,那你就去死!” 他不仅挣脱开了先前的束缚,手中普通的柴刀也渡上一层神秘的金芒,直向着苍湛挥来! 樵夫出刀狠辣,刀刀都向着苍湛的致命处袭来,不带一丝犹豫,不做一点防守,大有要和她同归于尽的架势。 渡上金芒的柴刀也不再是凡器,变得锐不可当,甚至携带着惊人的热意,让人毫不怀疑其所造成的伤口将会有多么严重。 只是樵夫到底修为不如苍湛,即使豁出性命也还是没能撑太久便落入了下风。 尤其是当他不经意间望进苍湛浓黑的双眼时,时间仿佛在他身上有一瞬间的停滞,他一切动作也都因此漏了半拍,而代价便是苍湛的短刀像划开一块豆腐一样,割下了他的头颅。 这只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 清洁术后,短刀归鞘,苍湛开始检查樵夫的尸身。 他身上并没有过多有价值的线索,值得注意的不过怀里的一只锦囊。 锦囊中除去一点铜板和碎银子,就还有两个东西。 其中一样是一小块圆形木牌,直径约三指宽,其上绘有花卉图案;另一样则是一小块折叠起来的银色物件,像是布料,又像是某种金属。 而当苍湛试着展开它时,某种光彩流动,一样她绝不会忘记的东西就这样时隔十年再次出现在了她面前…… 一张光滑的、无目无口的银色面具。 第3章 沧岩春会 在检查完尸身后,苍湛还找到樵夫在村中的家,走了一趟。 一推开房门,一股**夹着腥气的臭味扑面而来,不等苍湛做好准备就糊了她满脸。 房屋中最醒目的便是一具中年人类尸首,其次是被随意堆放的鱼类尸体,**程度各不相同。 经苍湛检查后发现,这个房子里还散布了几个鱼身与木头初步融合的碎块。 虽然这些碎块没到成怪的地步,也基本可以判断,先前在村庄中肆虐的鱼怪就出自于此。 此次任务进展出奇顺利。 在妥善处理过樵夫的房子,安抚了村民后,苍湛也不忘去其他村庄都走一趟,还因此遇到领了同一个任务,只是晚她一步的同门。 “不愧是苍师姐,小妹还没查出个苗头来,师姐就已经完成任务了。” “不过今天运气好些,正巧赶上而已。” 苍湛袖中的手摩挲着从樵夫身上拿到的锦囊,心绪翻涌。面对有意搭话的同门,她也没什么接话的心思,一同回内务堂交过任务,便径直回了居住的清池峰,且直奔峰顶而去。 筑基期虽然还只能短距离凌空,做不到真正的飞行,但仅对于攀登一座山峰而言,也不过片刻的功夫。 未及她踏入院落,此地结界、门扉就已经皆为她而打开。 “这不巧了吗?刚说到你,你就来了。” “师母。” 苍湛在屋中站定,对着正坐在桌案后笑吟吟的女人见礼。 女人看着不比苍湛要大几岁,形容温和,气质典雅,身着一袭广袖长袍,端坐在充斥着字画书籍的房间中,比起仙人,更像文人。 这正是清池峰主,化神境的无定山长老,秋自闲。 严格说来,苍湛此时还不该与她以师徒相称。 无定山正式的拜师大会每十年举行一次,由门内元婴境及以上长老择选天资心性皆上乘的内门门徒亲自培养。 上一次拜师大会举行时,苍湛不过刚到无定山,在祭台上所受的伤都没好利索,也未正式拜入无定山门下,自然是没能参加。 只是她当年年幼,孤身一人来此,身边没有熟悉的亲长,而她又深得秋自闲喜爱,被其带在身边照顾,有抚养教导之实,也就不差这一个称呼了。 秋自闲笑着向苍湛招手:“你来得正好!这是你师姐刚举荐入门的师妹,过来认识一下。” 苍湛当然有看到就坐在旁边的华琼筵,只是她没想到,无定山这样大,居然有机会在同一天再碰到她。 能在此时出现在这里,又听得秋自闲这样介绍,那引荐她入门的那位仙长是谁也不言自明了。 祝邀玉——秋自闲目前唯一一个正式的亲传徒子。虽然她为寻找突破元婴境的契机,已经在外游历了十余年未曾归山,苍湛至今也没能见过她。 “苍师姐!”华琼筵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见到这位指引她来到无定山的师姐,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初入仙门的激动。 “原来是华师妹。” 与华琼筵见到打过招呼后,苍湛也在往日的位置坐了下来。 秋自闲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看着二人互动也颇为满意:“原来你们认得,那正好省下介绍了。” “我与苍师姐有过一面之缘——先前和您所说,指引我来无定山的师姐就是苍湛师姐。” 秋自闲点点头,又看向了苍湛:“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刚做完任务不回自己院子休息,倒是往我这里跑。” “我今天追捕制造鱼怪的邪修时,在他身上发现了两个物件。” 苍湛拿出从樵夫那里取得的锦囊,将木牌与面具取出,放到秋自闲面前。 当年的献祭被恰巧路过的无定山掌门所捣毁,参与的邪修尽数斩杀当场。作为祭品的五个孩子,除了当场死亡的两个,都被带回无定山接受治疗。 待她们伤势大好,一个还记得家乡,便由无定山派遣门徒护送回家;一个曾被几经出卖,不愿再回归凡尘,主动留在无定山生活;苍湛在幸存者中伤势最重,过往种种都不记得了,自然也就留了下来。 秋自闲将她接到身边照顾,自然知道在她身上曾发生的事,虽然没亲眼见过,也不妨碍她认出这张面具。 就在两人都没说话时,倒是华琼筵率先开口。 “这木牌……我见过的!” 话音一落,眼见两道视线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原本声音笃定的华琼筵也止住了话头。 “我正不解这木牌的来处,还请师妹解惑。” 华琼筵也不再犹疑,把知道的一切尽数说出。 在距离无定山不远的宋国西海岸,有一个名为沧岩的城池,商业繁荣,交通发达,而更为特殊的地方在于,它是由江湖武人所建立,更是发展成了宋国武林圣地。 沧岩城建立之初,一名精通医术与剑术的乐姓侠客在城外一处小海岛上发现了一种独特的草药,似花而非花,相传由其制成的药丸可解百毒,只是产量稀少,制作方法复杂,一年仅能制成一手之数。 面对大量慕名求药的江湖武人,侠客也提出了一个非常具有江湖气质的解决方案:比武,由名次高者得。 侠客漂泊半生,本也无意再四处奔波,此时又恰好找到了新的兴趣,就此在小海岛上安家,精研医术,也把每年举办武会的习惯保留了下来,形成了一个传统。 因侠客行走江湖时有“百花剑”的称号,这种药丸也就被人称作“百花丸”;而武会也因常在春季举行,后来举办时间更是固定在了春分日,故称“春会”。 时至今日,沧岩城的春会已经是宋国武林最受瞩目的盛会,甚至在整个长洲都为人津津乐道。每逢春会前后,大量武人、商贾云集于此,热闹非凡。 “这木牌就是沧岩乐家的信物,上面的花卉就是百花丸那味至关重要的草药,类花草。” “还有一旬就是春分日了。”苍湛常年生活在无定山中,学习的也都是些修行法门,这种外界武林知识她确实知之甚少,华琼筵的消息对她来说无疑是重要的,“无论他是在打春会的主意,还是他就出自这沧岩乐家,看来都该往沧岩城去走一趟了。” 华琼筵连忙点头,刚要说话,却被秋自闲打断。 “内务堂的人来了,琼筵,你跟她们去把入门事项都办妥了再回清池峰,到时直接回你住处休息。” 闻言,华琼筵也不再多言,起身向秋自闲告别。 “多谢长老。长老,苍师姐,琼筵告辞。” 天色渐晚,余晖透过窗棂洒进秋自闲的书房,映在师徒二人的脸上。 以苍湛如今的修为,无需去看也能用扩散开的感知察觉到华琼筵是如何在内务堂来人的带领下乘上那架无需动物牵引的飞车离开的。 秋自闲拾起那张银面具打量,“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大概两三日后吧。时间紧迫,这样也可先探查一番,万一邪修真打算对沧岩春会下手,我也来得及早做准备。” 秋自闲放下手中的面具,叹了一口气,“最近你一直在追查无定山脉附近活动的邪修,这固然是好事,但你也该给自己留些休息时间,你到底才刚筑基期。” “我把琼筵的院落安排在了你旁边,本来也是想着让你带她熟悉熟悉山门,在拜师大会前就不要再往外跑了。” “不过这次确实事关重大。”秋自闲顿了一下,又看了一眼那张银面具,“你也不会愿意让别人代劳。” 秋自闲轻叹一声,“我明天让内务堂发布任务,你来带队,带几个人你自己决定,先去沧岩城探查,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山门支援,不要自己冒险。” “你现在修为已经稳固在了筑基巅峰,不用急着更进一步,也是时候该出山走走了。不过你在外行走切忌操之过急,无论是修行、追剿邪修,还是你想寻找自己的身世。” “当年举行仪式的教团被掌门师姐一举歼灭,你现在就算寻得线索,也不见得和当年的就有什么关联。” 嘱托完,秋自闲把木牌和面具重新放回锦囊。 “琼筵的事你也不必再理会,我会安排别人带她。她是个懂事的孩子,打扰不到你。而且她以武入道,境界已经迈入筑基期,是个体修的好苗子,不会留在清池峰。再过一月,她在拜师大会选好合适的方向,山腰那块地还是你自己的。” “缺什么符箓自己去我私库里拿,箭矢不够用就再去内务堂领。” “回去休息吧。” 苍湛收好锦囊,拜别秋自闲,下山回到自己的院子中。 院落宽敞雅致,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有被精心照料过。 虽然苍湛还只是一个内门门徒,但在秋自闲授意下早早就享受上了真传的待遇。 住处更是打她修为还没到筑基期,没能进入内门时,秋自闲就已经比照她那位素未谋面的祝师姐的待遇,亲自为她在山腰挑了一处好地方修建了院落。 这十年间秋自闲对她的偏爱,无定山上下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她本无意如此。 苍湛并未点灯,而是直接打坐修炼,试图压制神魂中躁动的力量。 她近期如此高频率地接下追捕邪修的任务,并非像秋自闲所想的那样,是在追寻自己的身世。 是她需要邪修的功法。 自从当年的献祭仪式后,她的神魂中就被种下了诅咒,只要停下了对邪术的修炼,就会有无形的火焰时刻灼烧她的神魂…… 当年段祭司塞给她的匕首上有篆刻着入门的内容,而今十年过去,那点修炼方法已经不足够了。 她必须找到更进一步的内容! 但这是在当今闻邪修色变,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的仙门绝对不能表现出来的。 第4章 同行 当苍湛结束一夜的修炼,再次迈出院门时,华琼筵刚把长刀收好,皮肤上还氤氲着些运动后的红色,正往她自己暂住的院子而去。 即使华琼筵为了尽量避免打扰到苍湛,特地挑选了远离苍湛的位置练刀,但她的举动仍被因修炼邪术而比寻常同阶感知更强的苍湛第一时间察觉。 这也是华琼筵刚到无定山,对此地还不了解的缘故。 无定山建筑上都由法修绘有结界符文,正常运作下可以隔绝外部探查,即使被强行突破也会发出警报。 若是她留在自己的院子里练刀,除非把院子拆除大半,不然苍湛就算贴在她院墙上休息也不会被打扰到。 不过苍湛并不介意这种程度的打扰。 华琼筵不愧是祝邀玉举荐入门的好苗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高强的武艺,原因不止在于她卓越的天赋,更在于她的勤勉。 若非近期诅咒发作得愈发频繁,使得苍湛也不得不忙碌起来,她也不介意带这个新入门的小师妹熟悉无定山的生活。 只是现在,还是把她交给其她同门吧。 “苍师姐留步!” 华琼筵显然也注意到了苍湛,连忙喊住她。 苍湛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被苍湛颜色深重得近乎浓墨一般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华琼筵不自觉攥了攥手指,心里莫名有点发毛。 她已四处游历多年,也算是见遍了人,但每次看到这个抵达无定山后第一个见到的师姐,都有些不自在。 但这点感觉很快就被她抛诸脑后,脸上绽开一如既往的笑意:“苍师姐可是要去沧岩城调查?” 这是昨天就说过的内容,两人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只是当时华琼筵似乎就有什么未尽之言。 苍湛等着她继续。 “不知苍师姐打算从何查起?”华琼筵接着说下去,“若是歹人有意在春会上作乱,那自然是也参与到其中再调查起来更为方便。” “昨日我见师姐似乎对山下情况了解不多,可能有所不知,春会虽然还未开始,但因其在乐家所处的新月岛上举行,能招待的宾客有限,通常不会向所有来到沧岩城的武林同道开放。”华琼筵细致地为苍湛讲解沧岩春会的惯例,“若是早些时日,师姐还可以参加沧岩城内先一步举办的武会来获得上岛资格,只是现在恐怕行不通了。” “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 苍湛顺着她的话问道。 “琼筵不才,前些年也曾去春会凑过两次热闹,算是认得当地主人。若师姐有需要,琼筵愿意为师姐引荐。”华琼筵道。 苍湛:“师妹远道而来,怎么不多休息两天?这么快就要和我下山吗?” “实不相瞒,我有一友人因急需百花丸,前不久也去了沧岩城。”华琼筵长叹一口气,笑容也被一抹忧虑替代,“上次分别时她状态不佳,我本就有些担忧,昨日又听到这次春会可能有歹人借机作乱,更是放心不下,一定要亲眼见到她无恙才安心。还请师姐允许我同往。” 通常来讲,新入门的门徒不宜过早接取任务出山。 只是华琼筵虽然尚未修习过法术,但她的武功已经足以让她对上一名筑基初期的修仙者而不落入下风了。 “好,那你准备好行囊,我们明早出发。” 既然如此,苍湛自然不介意能有一个熟悉环境的同伴。 “秋长老那边……” 华琼筵又想到了昨日打断自己的秋自闲。 “我去和师母说。你只管准备你的东西。” 共识达成后,苍湛就来到了她今天的目的地——覆雪峰。 “所以你真打算就这么把刚入门的师妹也带上?” 诧异中,许长风手一歪,几粒红色的小药丸没有按照预期倒进小瓷瓶中,而是洒落在了桌面上。 苍湛眼疾手快地先许长风一步拾起药丸,塞进自己嘴里,酸酸甜甜的滋味在舌尖绽开:“那有什么?要真遇上点麻烦,没准你还需要刚入门的师妹来保护呢。” 许长风就是当年也选择留在无定山的另一个幸存者,现在在覆雪峰中学习医术。 其实许长风也有筑基初期,只是这些年她把精力都放在了医术上,相对而言留给战斗的就少了。 可能是共同的遭遇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在过往的十年间也一直保持着还不错的关系。 “我马上就筑基中期了。” 许长风一把盖上瓷瓶,放在身后药架的对应位置上,以防苍湛再摸两个来吃。 她刚刚整理的小药丸其实并非是药物,而是以山楂和无定山脉特产的一些浆果为主材料制作的,通常用来安慰山门内不愿意喝苦药的孩子。 只是由于其滋味上佳,时常引来一些没有相关需要的孩子或者已经不再是孩子的人觊觎。 “那正好适合出去走走,没准就突破了呢。” 苍湛像是看不到许长风因她刚才的动作而瞪她的眼神,顺着便发出了邀请。 “那我还得找个人来照顾我的药材……”许长风没有拒绝。 她当然知道苍湛不是来找自己聊新入门的师妹的。 许长风和苍湛不一样,她清晰地记着自己的过往——在上山前她是可以被随意买卖的贱籍,连名字都是来到无定山才取的。她痛恨买下她做祭品的邪修,更恨那些把她当个物件随便交易的人。 她没有苍湛这样的好心,对拯救可能遭遇灭顶之灾的山下人并不热衷。 但苍湛说的不错,她需要更进一步的契机。 “你还打算找谁一起?”许长风又问道。 “不找了。就咱们三个。” 许长风有点怀疑自己所听到的内容,难以置信地跟苍湛确认道:“可能有一整个邪修教团聚集起来对一场盛会下手的危险程度,你就打算咱们三个去?” “又不是去打架的,只是暗中探查而已。”见许长风大有当场反悔退出的意思,苍湛连忙安抚道,“大家都不常下山,对山下情况也不甚了解,人多了更容易打草惊蛇,反而危险。” 苍湛又从随身携带的锦囊中取出十二个纸鸟来放在许长风面前。 这些纸折的鸟儿不过小指的一个指节那么大,但又能轻而易举地在其薄如蝉翼的纸张上察觉到灵力波动痕迹。 许长风认得这些纸鸟,是门内最受追捧的传讯法器,飞行速度极快,一瞬千里。寻常筑基门徒能有几枚用来在危急关头求救就是好的了,眼前之人却能一口气拿出一把来,怎么叫人不羡慕。 “秋长老对你真是偏心。” 但有了这种保障在,许长风也没再把嘴边的退出说出来。 当华琼筵重新打包好行李准备出发时,看见的就是换上了宋国衣裳的三人。 除了已经有数面之缘的苍师姐,还有一个体格高壮,手里拿着一柄看着就颇具分量的长剑;一个相较而言略显清瘦,神情却是更甚苍湛的冷淡。 苍湛见她过来,向她介绍道:“这是覆雪峰的许长风。” “许师姐。”是那个清瘦些的师姐。 “这是听涛峰的卢重阳。” “卢师姐。”是那个高壮些的师姐。 这便是此次下山的所有人了。 许长风没有选择退出,但她仍然邀请了卢重阳同行。 卢重阳是筑基巅峰的体修,此前也有过数次下山的经历。对此,苍湛也没有再提出异议。 苍湛和许长风都不是能轻易与人热络起来的性格,赶路时自然也不会多言。倒是卢重阳和华琼筵相谈甚欢。 更何况以华琼筵的情况,将来大概率也会拜入听涛峰,成为一名体修。 面对投缘的新师妹,卢重阳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修习仙法的第一步,通常是引气入体,感受天地间游离的灵气,并化为己用。成功即步入第一个境界:练气期。” “引气入体所用的时间,也可以基本反应一个人的天资。有人十年八年也做不到,也有绝顶天才一日便可完成。” “练气期顾名思义,便是一次次地提纯灵气,掌控灵气,化无形的灵气为灵力。等到从天地间吸收来灵气,即刻便可提纯凝练为灵力,无需多余的步骤时,就步入筑基期了,也算是真正的修仙者了。” “当然,也是天资越高,完成这一步所需时间越短。只是咱们无定山不顾励门徒过早完成这一步,与其急着筑基,不如多沉淀沉淀,真正打好基础,未来的修行才能更加顺利。” “……在筑基期后还有金丹期、元婴期、化神期和渡劫期。咱们掌门便是目前唯一一个渡劫期大能,天生引气入体的天才,都说她距离登仙也只差了一步……” “……练气期与寻常人同寿,但因身体经受过灵气滋养,可以免除许多病痛。筑基寿一百,金丹寿一百三十,元婴二百,化神三百。从筑基期开始便可永葆青春,直至寿元尽头。” “……修仙之法分灵修、体修、法修三种,每人天赋倾向各不相同。灵修专注于对灵力的修习;体修则通过灵力激发生灵自有的生机与血气,与灵力一同修行;法修更注重利用灵力去感知、操控世间的各种能量……” 自从山门出发,至沧岩城下,苍湛一行人用了半天时间,卢重阳也就兴致勃勃地跟华琼筵讲述了半天。 纵然不去注意,也时常有片段强行挤进苍湛的耳朵里,来到沧岩城附近,卢重阳才渐渐止住了话头。 不愧是春会将近,此时的沧岩城热闹非凡,进出城门的行人车辆足足能排出几里路去。 可能因为往来的多为江湖武人,都颇具才艺和创造性,也无拘无束惯了,除了循规蹈矩拿着文书等待核验入城的,更不乏致力于偷渡事业的。 至于这些人的偷渡本领如何、运气如何、被逮到以后又是如何,也算是很多人漫长等待中的调味剂了。 直到一阵哗然由城门附近一路炸开,让距离稍远的人虽然颇为摸不着头脑,也无心再关注偷渡,只想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 “有人死了。” 苍湛与刚好站在她前面一个行人同时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