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个前夫来捉诡》 第1章 第 1 章 哗啦啦—— 夜半时分,自来水流格外猛烈,胜过一场兵荒马乱。 这种老式住宅,白天用水高峰时,总稀稀拉拉尿不尽。 一入深夜,全楼栋睡得像死人,水压便直冲楼顶。 洗手台前,水流如针刺,扎得徐舒意手猛地一缩。 台上镜面的反光忽然开始闪烁。 头顶的白炽灯明明亮得刺眼,镜子里却昏暗不明。 连带着她的脸也隐入暗色。 叮—— 午夜十二点了。 客厅的挂式钟表发出整点报时的声响。 讨厌的老款钟表,修了坏,坏了修。 明明她早就拆了报时装置,它还是总在半夜三更突然响起。 尖锐的报时声空旷回荡,像是谁拿铜锤敲击墙壁,将回音困在墙体中心,叮当晃荡。 一如午夜的幽灵在游荡。 她夜里头疼欲裂,起夜洗个手而已,被水扎、被钟声吓,真是烦上加烦。 “明天就把这钟扔掉!”徐舒意嘟囔了一句。 “明天——别扔啊……”镜子里的她突然开口。 徐舒意吓得汗毛炸起。 她望向镜面,镜子里的脸正缓慢微笑,露出森然的獠牙。 脸的主人撕下面皮,露出惨白的第二张脸,开口道:“又见面了……这次可不是梦。” 徐舒意尖叫一声,疯狂退上墙。 自来水流出浓稠的鲜血,一只涂着豆蔻红的细长指甲从洗手台里伸出。 靠! 在这智能时代,居然会遇见诡异,说出去都没人信。 前几次,徐舒意都以为是在做梦。 她似乎有个屏障挡着,那些诡异拿她没什么办法。 每次遇见诡异后,她只需翻上床,一觉睡醒就又是一条好汉。 但越往后,越不对劲起来。 来找她的诡异越来越强,起初还只是用影子吓她,现在已经能伸出实体了。 保护她的屏障似乎在削弱。 她上一次还被花洒里伸出的鬼手掐红了脖子。 当然,那只鬼手后来被灼成了一片焦炭。 她有不知名的屏障挡着。 估计这些诡异也拿她没法。她松了口气,关掉水龙头,忽然感觉身后贴上一片冰凉,冰得她一阵哆嗦。 但她没法往后看一眼。 只因镜子里,她背后贴着一只漆黑的怪物,那怪物正用爪子掐紧她的喉咙。 强烈的窒息…… 她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响,像是坏了的鼓风机。 糟了…… 屏障真的消失了,这次的诡异已经能伤害她了。 她今日只怕要交代在卫生间里。 等邻居发现后会怎么样? 头版头条:花季少女猝死卫生间? 太丢人了啊! 她一时激愤,竟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一拳向后捣去。 拳头结实地撞上墙面瓷砖,剧痛。 诡异尖啸,化成一缕烟消失了。 她迅速转身,只见墙面烧出一片焦黑。 再看拳头,腕上的红绳手链轻颤。 手链上原本是四个铜钱,现在已少了一个。 在铜钱消失处,留下了一枚焦黑。 这是…… 手链救了她? 嘶,怎么会是这样? 这手链明明是三年前她生日时,前男友亲手替她戴上的。 他长相很好,是挑不出毛病的那种美丽。 但是个瞎子,双眼总蒙着白绸。 那时他们刚恋爱,他给她送了根奇怪的手链,还有张护身符。 她觉得手链不错,便一直戴到现在。 后来,她有段时间事事不顺,心情很差,又遇上他如失踪一般,联系不上。 她一气之下,甩了他,抱着闺蜜喝醉酒后,顺手将他送的护身符丢进火锅里煮了。 可,似乎就是从她丢了那张护身符开始,诡异就找上了她。 他们在一起时,那人总是神神叨叨,说自己能驱逐诡异…… 她原本当他妄想症,想着他毕竟是个美人瞎子,就算有点精神问题也不妨碍两人蒙眼play,她也就忍了…… 后来分手时,她骂他是骗子神棍,让他去看神经病,将他气得半死。 万一他真的能驱诡呢……难道她还要回去求他吗! 镜子再度一闪,暗影里的那张脸重新露出来:“又见面了——你逃不掉。” 诡异的手探出镜面的刹那,徐舒意猛然抓起手链,将铜钱印了上去。 诡异的手腾起缕缕黑烟,瞬间缩回了镜子里。 她手链上的铜钱又少了一枚。 镜里的诡异撩开长发,发梢滴落着水珠,森然笑道:“你逃不掉——” 徐舒意当即冲向门口,抓起手机,掏出玄关柜里的一沓淘宝黄符,一路狂奔下楼。 这鬼屋子,她是不能再待了! 这几次闹诡异,她不是没找过僧侣道士,花了许多钱不说,全都没什么效果。 闺蜜前日给她发了个定位,说这是很牛的一个道长住处,让她一定要去求一求。 只是,她那日打开定位一瞧:【城郊苍梧山,清虚观程道长,专治撞邪,药到病除。】 好嘛,这不就是她那本该如死人般的前男友嘛! 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彻底消失在她世界里。 而不是她撞了诡异后,找遍世界也似乎只有他能救她。 真该死啊,早知如此,她当初一定不会甩了他。 但她现在不仅甩了人家,骂过人家,还说他要能驱诡异,星际飞船都能在水里开。 如今,再找回去求他帮忙,是不是也太太太太没脸了? 徐舒意真的很想哭。 徐舒意真的不想去找他。 如果别的道士有用的话,她一定不会去苍梧山,赌这一次狗运的。 但是,诡异还追在她身后…… 就连她准备爬上公交时,都能看见车里那个掉了半张脸的诡异。 这个世界都疯了吧,简直是所有诡异都缠上她了。 保命要紧,她连滚带爬地跑上苍梧山,去求这最后一点希望。 如果连那人也不行,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一路惊慌失措,她鞋跟都跑断了。 脚步声踩过石板长阶,山林里有惊鸿飞起。 甫一进入苍梧山的地界,她明显感觉到身后阴湿的诡异气息散了,连身子都变得轻盈了。 她艰难地攀上山顶,圆月已至中天。 昏暗匾额上提着斑驳的「清虚观」三个字,檐角铜铃在风中自响。 咚咚咚—— 她叩响木门,门上纵横的木纹像是跨了千年之久,从缝隙间漫出沉静的香气。 她恍然想起,那人袖口经年来的沉水香,原是源自这里。 他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像沉在河里的剔透白玉,美丽端方,但摸不着内里。 唯有每次,她解开他的衣裳,抚过他细腻的皮肤时,他眼下的红晕会漫出白绸。 这时,他才能发出微乱的呼吸,生出一点人情味。 将白玉蕴养出温度,是她当初捡他做恋人的原因。 只是,似乎最后也没能真的养出什么温度。 他依旧是一团冷玉。 山间的夜风湿冷。 徐舒意没能叩开山门,不得已抱着身子,缩在屋檐下,等待天明。 打开手机一瞧,凌晨两点半。 这家伙,有必要睡得这么沉吗? 都说道长爱养生,其实他不怎么养生。 当年明明折腾起来就是大半夜,最爱慢慢地磨她,也不是什么会沉睡的人,分明是故意不见客。 徐舒意咬牙愤愤想着,夜露浸上她裙摆,洇出青苔的痕迹。 山里的夜晚真冷啊。 她若在这待上一夜,一定会生病吧。 但她不能下山,那些诡异一路缠着她,直到她进了这座山,它们才消失不见。 那个人或许真的能震慑诡异。 如此,她在这里缩上一夜也是好的,至少不会有诡异打扰。 嘀嗒—— 冰冷的雨露飘上她的脸。 她抬头一瞧,圆月已被阴云遮蔽,漫天细密的雨针飘摇。 真该死啊,屋漏偏逢连夜雨。 徐舒意更往墙角缩了缩,雨水聚于屋檐,化成豆大的雨滴坠地。 很快,一滩湿痕。 细雨蒙蒙中,一个打着红伞的女人走近。 女人脸色苍白,百褶裙上滴落幽冥色的荧火。 女人抬起红伞,露出殷红的唇,尖声细语道:“半夜三更,姐姐是来找我的吗?” 红伞下,女人两只狐耳抖动,山风忽起。 檐角铜铃吃满了风,声响清脆,砸碎夜色。 徐舒意猛地甩出袖子里那沓淘宝黄符。 山风吹乱黄符,全刮上狐妖的脸。 那狐妖一张张揭下黄符,犬牙尖锐,笑得花枝乱颤:“这年头,三无的假冒伪劣也敢来我面前装神。” 见黄符无用,徐舒意慌得连忙砸门。 门里无人回应,她的脸忽被人从后捉住。 对方生生掰她转头。 狐妖俯身,用冰凉的手指抚过她的唇,狐耳上的杜鹃花瓣落进她衣领,湿而冷。 她生咽下唾沫,那枚花瓣滑落深处,血腥的香气洇上她胸口,像是冰冷的手指抚过。 她浑身战栗,听见狐妖俯在她耳畔,轻轻舔了下她耳珠:“别怕~今夜月圆,程道长外出捉妖,不会打扰我们的。” “你……”她开口抵抗,却连声音都化成了水,身体不由自主地仰起,迎向狐妖。 心知不妙,徐舒意用仅剩的力气抓起手链,按上狐妖的胸口。 触感坚实有力,是平的! 该死,这还是只好色的男狐狸! 手链铜钱的按处,登时腾起一缕黑烟。 狐妖猛地一缩,被她一脚踹开。 徐舒意趁机爬起就跑。 狐妖咧开嘴,露出狐狸本相,追向她:“铜钱上有道长的心头血又有何用?他不在,这山上就是我的家!” 徐舒意踉跄奔逃,狐尾扫过她的腿,轻轻一勾,便拽得她跌趴在地。 雨水溅起,夜雨将道观飞檐洗得发亮,檐壁上的长明灯忽明忽暗,分外诡异。 她后颈绒毛立起,被雨水洇成了绒绒一片,狐狸已飞身扑来。 狐狸笑着:“你这天生的炉鼎,要逃往哪去?山下可是你的炼狱!” 她抱臂挡在眼前,只觉今夜要交代在这里。悲痛万分间,她心中闪过无数种咒骂的语言。 该死该死该死! 该死的程元,今夜为什么不在观里呆着! 桃木剑忽然破空而至! 狐狸哀叫一声,倒飞出去。 雨线里闪烁着金线,是燃烧的朱砂织就的细网。细网笼住狐妖,将它化作一片赤色烟霞。 赤霞燃尽,阴雨俱开。 天顶的圆月拨开云雾。 月下树梢上立着一道修长身影,覆眼的白绸束带在风中轻扬。 桃木剑飞还身影手中,他一挥袖,准确落在徐舒意眼前。 桃木剑精准挑开她衣领,剑尖直指她胸口印下的那枚杜鹃花瓣。 花瓣化作一缕红烟,弥漫了她满眼,她嗅见那股经年不散的沉水香。 程元,程子轩。 果真是她那一年没见的前男友。 他果然会驱逐诡异。 徐舒意轻轻咳了一声。 程元眉梢微挑:“怎么?狐妖结了缘契,不除之,夜夜入你梦中……” 哦,那花瓣是什么缘契。 搞不明白缘契是什么意思,但徐舒意暂时也无心多管。 她只想着千万别被认出来狼狈的自己。 她刻意压住嗓子,压出老妇人的口音,说道:“道长,我是来自北方的道友,听说您能驱诡,您看我这……可以吗?” 桃木剑一抖,程元露出一抹冷笑。 剑尖从她衣领划过,拢住了那团颤抖的雪白。 若非知晓他目不能视,这缓慢轻佻的动作,她怕是要以为沾了许多不清白。 程元没立刻拒绝,她就当是默认。 他一向好相处,不会拒绝任何人的请求,至少这段时间跟着他,她就算是安全了。 谁料,桃木剑尖缓缓抬起她下巴。 程元缓缓开口:“姑娘,戌时一过,观里不收外客,该下山了。” “别啊……”徐舒意忙告饶,“道长,我被诡异缠身,听闻您能驱诡,才来到山上。” 程元收剑,挥袖而去:“诡异已驱,你该回去了。” 山上的狐妖是赶走了,山下还有一堆呢。 徐舒意哪敢下山,着急忙慌地爬起来,拽住程元衣袖,轻轻扯了扯。 徐舒意哑着声音:“道长,求您……救救我。” 程元侧头,束带翻飞,月光辉映在他脸上,荧荧如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他将她带进了屋。 线香袅袅,室内满是沉静的气息。 徐舒意翻开湿冷的袖口,伸手搭上脉枕,内腕浮起一条蜿蜒青筋。 程元用三指探上她脉搏。 随着他缓缓按下,她的青筋泛起淡淡的胭脂色。 “道长,您看这可是诡异之气?”她压着嗓子,小心问道。 正常人的青筋怎么会是胭脂色呢? 她看着腕间淡红,分外担心。 程元淡声道:“风寒罢了。” 他抬指轻拂,拂过她腕间青筋,那点胭脂色便消失无形。 他起身,踱步至神像前。 武神像端坐莲花台,面目狰狞。 程元扶着武神脚下的莲座,探手去神像后拿东西。 这是? 要拿香灰给她混成符水喝? 符水难喝,但符水好! 听说一般撞邪都这么干。 徐舒意乖巧坐正,等待他给自己驱邪。 谁料,他抛来一块生姜,准确地落进她掌心。 程元挥袖立于武神前,清冷道:“女施主,煮碗姜茶去去寒吧。” 徐舒意握紧姜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线香的沉静气息吸进肺腑,她忽地打了个喷嚏。 程元微微侧头,问了声:“湿了?” 徐舒意脸忽地一红,小声道:“这在问什么呀~” “山下酒店尚营业。”程元向她漫步而来,颇有些闲看花开的意味,“是个好去处。” 白绸束带扬落,他一步步走向她,手指搭上她肩头。 温热的,干燥的,她那一块皮肤也隐隐烫起来。 她抬头望着他,恍惚以为冷玉泛起了热。 她一时结巴起来:“酒……酒店?去酒店干什么?” 程元:“投宿啊,雨已歇,诡已除,既淋湿了雨,施主回山下洗个热水澡,煮碗姜茶不好吗?” 她忽地瞪大眼,抓住肩上的手:“你又要赶我走?” 程元微微一顿,头偏向被她握住的手,唇畔绕着若有似无的笑。 程元:“施主,观里没热水的,无法沐浴,何必留下?” 徐舒意急道:“你平日难道不洗漱吗?你就是想赶我走而已!” 程元一点点抽出手,指尖拂过她腕上红绳手链。 忽然,他一勾一点,红绳绷直,勒紧了她手腕。 她瞬间失了色。 这红绳是他送的,千万别被他认出来。 不然她丢脸丢死了,找个地缝都不够藏,还不如一头撞在这柱子上。 他指尖弹过红绳上的铜钱,发出一声清脆嗡响。 他含笑道:“我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她差点脱口而出,我是别人吗? 你身上身下哪点我没碰过! 你以前可喜欢得很,还求着我碰呢! 这话也就是想想,她最后还是憋了回去。 她怕被他认出身份。 谁知道他会不会一心报复,真不管她了。 她扯上他袖角,软声祈求:“道长,夜色这么深,山路又滑,求您心软一些,我会多供点香火的。” 程元任她扯着袖角,问道:“结缘?” 徐舒意:“结缘?” 程元:“结善缘,赠法物。” 徐舒意恍然大悟,这是要她交点香油钱,换个保平安的法物。 她忙说:“哦哦,好!有没有护身符,让诡异不能近身的那种法物?需要供多少香火我都行!” 程元袖回手去,转身道:“浴室在后院,姜茶自己煮。” 他走近功德箱,微微侧头道:“香火供给我,功德箱在这里。” 徐舒意连忙从包里掏钱,一张红票,两张红票…… 她忙不迭塞进功德箱的时候,忽觉不对,奇怪道:“香火供给谁?给你?” 程元:“嗯,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徐舒意跟着他穿过后院,去往浴室。 水汽蒸腾,她洗去一身湿冷。 换衣服时,徐舒意发现棉裙被雨打得又湿又脏,只得抓过香客用的道袍。 道袍宽松,她埋进长袖里,温暖柔软,还是那段熟悉的沉水香。 像是有人氤氲熏了三四日,连织物缝隙也染尽了这段香。 当道士就这么闲吗? 连香客用的衣服都有闲情逸致慢慢熏。 她笑着出门,满心想着让他装高冷,等她去除狐狸精说的什么炉鼎体质,赶走诡异,她马上甩头就走,让他求都没门求。 她还不知道他了,一勾就软,一推就倒,整个小可怜见的,好欺负得很。 她一抬头,好欺负的人正在树底下站着。树上禽鸟啼鸣,半夜三更怪瘆人的。 唯有天边那点月色为他铺上了层银。 他气质冷绝,铺上月色反而显得艳了几分。 徐舒意踮着脚,饶有兴味的走向他,目光在他脸上白绸与颈间打转。 她满脑子想的是那白绸若捆在他手上与唇上,让他叫天叫地是个什么模样。 试过吗? 嘶,她还没揭下过他的白绸,再多的想象也只能想一想。 他手上绕着两三根红线,红线垂落,在他脚边堆成一团。 约是听见她脚步声,程元偏向她,声音清绝:“施主,今夜回房,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开门。” 徐舒意顿下脚步,疑惑地应了一声。 她这才注意到,他脚下红线堆成了繁复的阵纹。 这是? 在帮她除诡异! 肯定是这样! 她就知道某人嘴硬赶人走,但心肠是软的。 他怎么会看着香客被诡异缠身却无动于衷呢! 她喜滋滋地对程元说:“道长加油!除干净诡异后,我再多添点香油钱!” 程元并未理她。 他看着手中红线缠出的几个古老文字,微微皱眉。 【明早鬼门合,速归!】 树上灵鸟叽叽喳喳不停,无外乎是些阎罗催他速归的话语。 什么驱诡道长,明明他才是人间最大的诡君。 他随手封上她的房门,同她再强调了一遍:“无论今晚谁来敲门,都不许出来。” 徐舒意连忙点头,乖乖锁上门。 已经凌晨三点多,她困得不行,哪里还会给别人开门,真是杞人忧天。 她昏沉沉地煮了壶姜茶。 坐在床上等茶沸时,她便歪在枕头上睡着了。 后半夜听得窗外禽鸟啼鸣,清脆得如在耳边。 山林里的鸟虫真多。 徐舒意嘟囔着翻了个身,继续昏睡。 壶里的姜茶已煮干,透出一阵焦香。她抽了抽鼻子,只以为是谁家着了火。 火? 着火! 她猛地惊醒,立马关了火,却听见门外有人敲门。 天色熹微,清透的晨光透过冰裂纹的玻璃洒在床头,像是一汪清泉浮动。 室内不算明亮,但隐约能看清暗色茶几,焦糊的姜在壶里冒着白烟。 天快亮了…… 敲门声清脆,哒哒如马蹄。 她听见程元在门外说:“施主,出来吃素斋。” 徐舒意高声答了句好,抓了抓睡得蓬乱的头发,顺带问他今早吃什么。 “阳春面。” 她才不爱吃阳春面,他这都记不得吗? 哦,他根本不知道她就是徐舒意。 徐舒意略带失落地打开门栓,手忽然顿在门环上。 她试探着问门外的人:“现在是一夜过去了吗?” “是,你可以出门了。” 她立刻合上门栓,划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4点45】 凌晨…… 算是晨间吗? 对方再次敲门:“施主?饭点一过,观里就不提供素斋了,上早课肯定会晕过去。” 徐舒意冷笑道:“好啊,有本事你就让我晕过去!” 门外的语气已带上了威胁:“你不出来就是违背戒律,当罚!” 徐舒意隔门说道:“好好好,道长你进来罚我试试呀?” “你!” 房门被猛地一推,整个门框都跟着晃了晃。 幸好她锁上了门栓,否则这门一定会被对方撞开。 反正现在可以肯定,门外的绝对不是程元。就是他能上天,也不会这么粗暴地砸门。 更何况,他会做饭? 徐舒意轻嗤一声,他一个瞎子怎么开火煮面啊? 他可是向来寒食的。 门外的撞击声愈发激烈,徐舒意抓起手链上的铜钱,后退了两步。 一时纠结要不要给程元打个电话,又怕打通电话后让他知道自己是谁。 正纠结间,她手链上的铜钱微颤。 门外同时传来一声哀嚎。 房门无风自开,她吓得一跳。 门外露出程元修长的身影。 他指尖缭绕一缕黑气,面前一本书册自行翻动。 那缕黑气哀嚎着,钻进书册中。 直到黑气消失,书册化作一道光消失了。 他抬头问她:“什么味道?姜茶都能煮糊?” 她在大惊大喜之间,猛地扑进他怀里,攥紧他衣领,伤心道:“吓死我了……” 程元忽然一震,手指拍了拍她的肩,又攥成拳,指尖泄露一点血腥的气味。 淡淡的血腥混进他袖中那段沉水香里,像是一缕红线沉在长河里飘摇。 他身上的香气变得更沉静,她终于静下心来。 接着,被他推开。 他神色很沉,声音也沉,只无情说道:“施主,自重。” 她心跟着一抽,望向他的脸色。 一缕晨曦映上他侧脸,如薄雾一般,隔开了两个人的世界。 加上他眼上的白绸,她视线里的他,格外不分明。 她一向不懂他。 但不妨碍她静静看着他。 她一步步重新走近他身前,脸几乎贴上去。 她盯着那段白绸,试图透过冰川般的白色,看清水底的那块冷玉。 他微微侧头,鼻尖差点撞上她,滚热的呼吸扑上来,她几乎要以为他能看见了。 可是他没有避开她的目光,反而轻笑一声:“卯时了,人间鬼门已合,施主可以下山了。” 她划开手机一看,果然已是清晨五点。 能下山了? 下山之后呢? 程元抬手,一张朱砂符佩坠在她眼前。 他淡淡道:“你的法物。” 徐舒意抿唇,看着那张符佩,忽然想起被她丢进鸳鸯火锅里的护身符。 所以……最开始,他是真心要保护她的吧? 才会专门送她一道护身符,护她多年不受诡异侵扰。 可惜,她以为他是骗子。 还扔了他特意准备的护身符。 她接过符佩,鼻头忽然酸疼难言。 她忍不住嘟囔:“道长这法物,可是香客人手一个吗?” 程元:“自然。” 她猛地抬头,瞪着他那双隐在白绸下的眼睛。 他神色淡淡,似乎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顺耳的话。 好想把他绑起来揍一顿哦~ 他会哭的吧? 喘气困难,眼下红霞都会漫出白绸来…… 她抱着强烈的坏心眼,凑到他脸前,笑嘻嘻地问:“道长,你哭过吗?” 程元后退一步,退至檐下晨光里,仍淡然道:“不曾。” 撒谎! 嘴硬! 看她一会儿怎么揭穿他! 她撅起嘴,重又关上房门,倨傲道:“道长,现代人休息时间朝九晚五,我还没睡饱,今天不下山。” 徐舒意刚要关上门,忽见手腕缠上一道红绳。是程元扣住了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红绳一端缠在她腕间,另一端绕在程元指间。 她奇异地望向他:“道长?啊——” 红绳一扯,生生将她从门后扯出来。 她踉跄两步,差点扑上程元。 谁知,他明明眼盲,心眼倒不盲,居然侧退半步,精准地避开她。 徐舒意有些生气,瞪他一眼。 他白绸蒙眼,肯定看不见她这一眼。 她更气了。 她凶巴巴地开口:“出家人,都这般没轻没重吗?” 程元唇畔噙着冷笑:“抱歉,我看不见。” …… 她真该死啊。 居然凶一个瞎子。 即使半夜睡醒,一想起他这句,她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程元继续道:“但我听得见。施主脚步虚浮,应是熬夜放纵太过。” …… 造谣!这纯纯在造谣! 徐舒意急辩道:“我单身大半年,除了偶尔点男模小酌两杯,从不放纵!” 空气沉降,风吹过树梢,连夏虫也安静下来。 程元反问:“哦。男模?”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语气凉飕飕的。 她连声说道:“我们只喝酒,又没有做点什么。” 程元:“还想做点什么?” 徐舒意嗫嚅道:“倒是还没机会吃上……” 曾经沧海难为水。 那些男模怎么跟他比……腹肌! 程元冷笑:“吃?我只说你熬夜,暴食,饮酒。你还点男模?真是小看——施主了。” 徐舒意挥手笑道:“一般一般,别太崇拜我。” 程元:“既然这样,施主不如清清道心,来上一堂早课。” 徐舒意打个哈欠:“可是我想补觉。” 程元:“晨间时间不可浪费。” 徐舒意:“我又不是没住过道观,大家都是自然醒。” 程元:“哦?施主住过谁家的道观?又有谁替你除过诡异?” 徐舒意:“那可多了去了。有名的道观我都住过,白云观的素斋好吃,玄真观的松露好喝,长生观的线香好闻……” 程元挑眉:“听施主的语气,我以为施主不是迷信的人,原来这么容易上当啊,一群神棍倒迷得你真假不分。” 徐舒意停下,奇怪地“诶”了一声。 他怎么突然生气了? “出去!”程元冷声逐客。 徐舒意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忘形,居然在夸别家道观。 她忙夸他的道观最好,专捡好听话来说。 程元抬手,一柄拂尘飞落他掌心。 徐舒意满眼星星,夸赞道:“哇~隔空御物,道长好厉害!” 结果,程元拂尘一挥。 她瞬间被丢出了道观。 她转身看着四周山林,有些慌乱。回头却见程元手持拂尘,施施然走出观门。 徐舒意忙要开口。 程元已抢先说道:“你信不信道与我无关,我有功课要做,施主最好别再来打扰我。” 徐舒意忙去抓他衣角。 程元挥袖,人已飞回道观。 砰—— 观门关闭。 徐舒意吃了一鼻子灰。 她吐槽道:“什么嘛,这人怎么变这么讨厌,牙尖嘴利,讨厌得很。” 她多次敲门,里面都不应答。 她也上了脾气,转身就走。 她还嘟囔着:“走就走,反正我有护身符了,我谁都不怕!” 清晨的阳光透过叶隙,洒落一束束光柱。像是一面巨大的管风琴,由树叶弹出飞鸟的和鸣。 她穿过林道,顺手将护身符系上脖子,脚下是碎金般的光斑。 这光斑真美妙。 她也将重回美妙的生活中。 从今后,她可以放心去喝喝小酒,点俩男模。只需要日日夜夜戴着护身符,就不用再担心半路杀出几只诡异,将她吓断魂。 包里的手机震动,她轻哼着上扬的旋律,掏出手机。 屏幕亮起。 同事:【有重刑案件,速来。】 徐舒意:【OK!收到。】 好嘞,别把正事忘了。 嘀嘟——嘀嘟—— 一栋高楼下围了圈警备车辆。 徐舒意换上利落制服,跟着警备队长,跨过警戒黄线。 队长是位短发美人,后脑勺内嵌一块银色金属板,直连到耳朵。 这是队长因伤更换的人造骨骼,可以连接大数据库,点对点辅助探案。 横穿长廊时,屋顶灯光一照,队长的金属耳廓在闪闪发光。 就这点,完美戳中徐舒意的审美。 她一向坚信科学至上,最喜欢那些充满机械美的东西。 因此,她毕业后加入科学警备队,现在是一名预备役队员。 队长领她和其他几位预备役队员,共同进入现场。同时,向她们介绍案件情况。 一个中年男人,姓崔,昨夜莫名死在家中。 邻居反应,当晚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女人的欢笑声。 然而查询监控,并未见到有女人出入。 徐舒意安静记录现场,邻居惊恐地讲述昨夜的声响。他说那女人的笑声诡异,和午夜惊魂似的。 男同事陆赞听完,一声嗤笑。 邻居连问:“警备队员,你笑什么?” 陆赞压下唇角,说道:“我没有笑,我只是想到一些线索。” 邻居:“什么线索?” 陆赞:“死者频繁出入酒吧,社交圈复杂,与多名女性关系密切,我觉得需要重点向情杀方向调查。” 队长从盥洗室走出,拿着两张烧了一半的黄符,还有一串碾碎的念珠。 队长:“不要忽略其他线索。” 陆赞一见队长,立刻立正站直。 徐舒意近来被诡异缠身,对黄符之类的用品相当敏感。 她最先注意到队长手里的东西,条件反射地问道:“这家闹诡异吗?” 原本还在讨论的同事都沉默下来。 队长瞥她一眼:“工作时间,睡醒没?” 陆赞笑道:“哈哈哈,你是不是昨晚熬夜看午夜惊魂了?” 徐舒意看他们都不信,想开口又不知怎么说。 他们就和半年前的她一样。 科学警备队禁止谈论鬼神,所有队员都必须坚信科学至上,世无神诡。 那个时候,谁要说和她有诡异,她势必认为是神棍在诈骗,要把对方当场押进审讯室。 所以,程元当初消失许久,回来解释说他能驱诡异的时候,她才铁了心要和他分手。 事关前程,她原不想和封建迷信的神棍牵扯不休。 可原来是她太年轻。 这群人也同过去的她一样年轻。 解释是解释不通的,越描越黑。 她还没转正呢,可不能搞点幺蛾子出来。 想及此,徐舒意立刻摇头,说道:“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有人在装神弄鬼,故意吓死者?” 队长点头:“嗯,死者以往无迷信习惯,可以查查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查完现场,大部分队员都随队长回警备署。 * 警备署内,众人围在桌前讨论案情。 “邻居说是女诡异索命。”陆赞笑着摇头。 他斜倚长桌,身后是雪白的案宗柜。 徐舒意正在柜前整理卷宗。 她翻开刚出的尸检报告,说道:“报告上显示死者心口有冰冻的掌印啊,而且死因是心脏骤停。” 根据她往常遇诡异的经验,已能确定崔某是死于诡异之手。 陆赞冲她抛出一个苹果。 苹果砸上报告单,砸得报告单散落满地。 徐舒意怒问:“你搞什么?故意找事吗?” 陆赞连合掌抱歉:“手重了,意外意外。你看那苹果像不像凭空掉下的诡异?” 徐舒意拧眉,心知他没什么好话。 她先行呛道:“我看你比较像诡异。哈哈。开个玩笑,你别小气。” 陆赞点头:“确实,你别再说诡异了,小心被骗去买护身符。尽快想想怎么转正吧。下个月就考核了,这么迷信可过不了心理测试。” 徐舒意正欲开口回呛,门口传来清脆利落的脚步声。 队长一身劲装走进门。 屋里的几人立刻站直:“队长好!” 队长点头:“徐舒意,陆赞,跟我过来。” 徐舒意跟上队长,进入配装库房。 库房里罗列着各式武器。 武器架的后方,有一道银色金属门,里面放置着神秘的新式武器。 徐舒意作为预备役队员,暂时还没有权限接触那道金属门后的东西。 却不妨碍她在梦境里,幻想自己身背最新式的长柄激光炮,枪出如龙,将穷凶极恶的敌人轰成碎渣。 奈何现在的权限不够啊。 等她转正之后,还要升级考核三次,才有机会进入金属门。 队长从金属门前走过,取出两个方盒。 队长:“新任务下发,你们两人今晚去往杜先生住所,保护他的安危。这是给你们申领的武器。” 杜先生是死者崔某的一位生意伙伴,在案发前日同死者见过面,所以被列为调查对象。 队长:“我们问询时,杜咬定是诡异复仇,要求我们必须保护好他,他才会配合接下来的工作。” 陆赞笑道:“怎么又是诡异啊,所以要我带着这个迷信的小预备役去执行这种保镖任务?她还不得给我搞出一堆道士做法啊,哈?荒谬!” 徐舒意无心考虑陆赞对自己的调笑,认真问队长:“杜先生为什么认为是诡异复仇?他平时信这些吗?” 队长:“他以往不信,所以我要你们多注意他近期的特殊变化。” 两人共同应是。 徐舒意取出方盒里的装备。 是一款通信用的小型腕表,同时携带短程攻击和磁力护盾能力,危险系数较低,预备役队员就可以领用。 她戴上表,一看已是下午两点多,时间不早,便立刻同陆赞一起赶往杜先生住处。 队长嘱咐一声:“保持通信畅通,多联系。” 徐舒意对准腕表,应声道:“收到!” 队长金属左耳闪烁,收到她刚才的通讯声。这代表她的腕表可以正常通讯。 队长点头:“出发吧。” 杜先生住在一处唐风古宅里,宅院位于城郊的山脚,前临清池,背靠林海,是相当富裕的人家。 徐舒意走近宅门,已有一位机器人管家前来迎接。 管家识别完她虹膜身份,全息投影亮起,露出杜先生的脸。 杜先生面色紧张地询问:“两位,我那好兄弟肯定是被诡异害死的,你们能驱诡异吗?” 陆赞抢先笑道:“您放心,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我们专治人心。” 杜先生:“我说了多少次,我没在开玩笑!让你们派专业的道士来保护我,你们派了什么玩意儿过来?道士呢?大师呢?” 徐舒意抿唇:“我有能驱诡异的朋友,他很快就到,我们先来看一下情况。” “当真?!是哪位大师?快让他来看看我!” 杜先生一脸惊喜,眼角的褶子几乎能夹死苍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杜先生的宅院很大,按着古老的中式风格,建造了曲廊,清池,假山…… 徐舒意走过长廊,看着清池的波光,暗自赞叹了句,真有钱啊。 能在现在这个寸土寸金的智能时代,建造这么大一个宅院的人,多少都不简单。 “近来子公司做了几个男性向的项目,但老崔一死,唉,项目都停滞了。”杜先生叹气道。 杜先生是个游戏产业大亨,这段时间在做男性向后宫养成游戏。游戏里衣着暴露的女npc极多,徐舒意对此敬谢不敏。 她瞥了眼这个中年发福的男人,男人眼下青黑,头发泛油。 显然是个纵欲过度,又不修边幅的人。 她很想问,先生你就不能见客前先洗个头吗? 杜先生忽又开口:“自从出了这档子事,盥洗室我是不敢再进了,头也没法洗。警备队员,你的那位大师什么时候到?能不能先去看看盥洗室?” 盥洗室? 徐舒意心觉奇怪,崔某的那些迷信物品,也是在盥洗室找到的。 难道曾在盥洗室发生过什么事故,才会让崔某在那里烧黄符,又让杜先生不敢进去? 杜先生只说,所有事情他只会向大师和盘托出,对他们这些警备员无可奉告。 徐舒意愤愤咬牙,难道她真的要去请程元下山帮忙吗? 她低头划开手机,准备打个电话给程元,问一下他能不能现在来帮个忙。 结果屏幕亮起,她看见自己给他的备注:封建迷信大神经。 徐舒意瞬间灭了手机,脸颊滚烫。 太丢人了,她以前可是口口声声声讨伐他是个骗子,要他改邪归正的…… 她实在没办法用自己这个前女友的身份再去求他:道长,帮帮忙嘛~ 他一定会当场挂电话的啊,比今天早上还要讨厌! 不行,再去见他,她明天就倒立吃饭! 她决定暂时哄过杜先生,自己先去查查情况。 她在盥洗室里搜了半天,搜出来烧掉的黄符和碾碎的念珠。 “奇怪,死者的盥洗室里也有这些东西。”她嘟囔一句,将这些都封装好。 陆赞倚着门,哈哈笑道:“怎么杜先生也跟你一样,傻了?什么年代了,还搞迷信这一套。” 徐舒意:“万一这世上真的有呢?你没见过,也不能证明它没有吧。” 陆赞:“傻姑娘啊,天真!” 徐舒意冷笑:“也不知道是谁更天真!” 东搜西找间,时间很快过去,入夜了。 陆赞向管家点了杯咖啡,漫不经心地瞥她。 他说道:“小预备役,快歇歇吧,我们的任务是当个保镖。” 徐舒意:“队长也说过,多探探杜先生近来的特殊变化。” 陆赞:“这个我会,让我们来问问智能小美吧。” 智能小美是杜先生机器人管家的名字。 徐舒意笑了声:“你该问问它,它主人怎么近来不洗头。” 陆赞失笑摇头,笑她挺会奇思妙想。 他调笑着问出她的问题,小美竟真的给出了些微妙的回答。 总结就是,杜先生觉得盥洗室会闹诡异,下水道直通阴司冥府。 阴司冥府? 什么奇怪的想法? 徐舒意只觉莫名其妙,刚想去下一个地点搜查,她就听见细微的女人的哭声。 这是? 邻居说的女人的声音? 她急忙奔向杜先生所在的书房,确保对方的安危。 一股阴寒气息从背后吹来。 她浑身一寒,回头一看,盥洗室的灯闪烁熄灭,从中飘出一道黑影。 黑影飘得极快,直飞向书房。 “是诡异!”徐舒意提醒道。 “装神弄鬼!傻子才上当!”陆赞已冲上去,“我去抓人,你看好杜先生。” 说话间,陆赞使用腕表的射击功能。 嗖嗖嗖—— 他冲黑影射出多发子弹。 这是纳米材料子弹,只有一根汗毛大小,平时配装在腕表的射击器里。 子弹可以穿透千斤的钢铁,直达目标。 然而,陆赞的子弹直接穿过黑影,穿透墙壁,嵌入地板。 黑影毫发无损,拐进书房。 陆赞低骂一声:“这家伙穿的什么新材料?子弹都打不中。” 徐舒意:“因为是诡异啊。” 陆赞骂了声:“你神经病啊?少给我吓唬人,去书房!” 两人立马冲进书房,却见杜先生屁滚尿流地乱爬。 在他身后还飘着一道黑影。 黑影伸出三米长的鬼爪,抓向他胸口。 陆赞手一抖,叫道:“本人躲在哪里呢?用这什么玩意儿在骗人?” 徐舒意一见鬼影抓上杜先生,立刻拽出胸口的护身符。 她高喝道:“百诡退散!程道长马上就来!” 护身符在她手指间晃动。 陆赞骂道:“你有病吧?还在说诡异?” 然而鬼影似是被水溶解的盐,尖啸一声,跳出窗口。 陆赞立刻追到窗边,用腕表联系队长:“队长!目标嫌疑人出现,疑似拥有新式材料,能抵抗子弹,我现在去追!” 队长传信:“杜先生情况如何?我马上到!” 杜先生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嘴里流出口涎,喃喃问道:“大师呢?救救我!” 徐舒意望向陆赞:“我们先带他回总部吧?” 陆赞冷哼一声,翻越窗口:“我今天势必把这装神弄鬼的凶手拿下!” 陆赞直接跳下窗,借着反重力装置,追向黑影。 “你简直找死!”徐舒意忍不住骂了一声。 两道脚步在长廊里奔跑,陆赞紧追黑影不散,徐舒意追着陆赞让他回头。 两人穿过长廊,追到清池旁。 黑影立在水里正对着两人,水面月光浮动如碎银。 空间开阔,特别适合使用火力更强的武器! 陆赞手臂变形,覆上机械装甲。 他将炮筒对准黑影,威胁道:“我不管你是人是诡,科学警备队都会将你缉拿归案。” 竹叶影动,风云遮住月光,鬼气沉沉。 陆赞冲黑影射出电磁脉冲。 炮弹飞射,推开层层涟漪,穿过黑影。 黑影长出无数触手,像是一道蛛网,撩起一汪巨浪。 巨浪翻腾,排山倒海而来。 陆赞瞳孔骤缩,声音颤抖:“这……这怎么可能?是新武器吗?” 徐舒意抓紧胸口的护身符,踩过腐叶,一个翻滚,停在陆赞身前。 她手掌按地,腕表瞬间展开磁力盾,将两人包裹起来。 水滔撞碎在磁力盾上,漫流而下,浸没了两人的皮靴。 鬼爪从水滔中探出。 陆赞猛地一颤,用力推开徐舒意。 徐舒意倒地,撞得手臂剧痛,她猛然回头,却见鬼爪已抓上陆赞胸口。 陆赞瞳孔颤抖,缓缓低头看向胸口鬼爪,那里已长出冰霜。 徐舒意拽下护身符,贴上鬼爪。 鬼爪蹭地燃起幽绿烈焰,烈焰沿着鬼爪烧向黑影。 黑影当即舍弃鬼爪,钻进池水,再看不见了。 鬼爪烧尽,护身符也成了渣,只剩陆赞缓缓倒地。 陆赞在倒地的瞬间,喃喃道:“小徐,居然真的是诡异啊……” 远处,水风吹动远处走廊的竹帘,发出空灵声响。 走廊中,奔出几位警备队员。 打头的队长如一道闪电,射到徐舒意身旁。 队长急问道:“嫌疑人呢?” 徐舒意:“真的是诡异,不是人。” 队长吼道:“徐舒意!” 徐舒意忙道:“不信你问陆赞,他最不信这些东西了!” 陆赞伸出手,努力点头:“队长……” 他的手落下,人昏倒在地。 队长脸色难看,将人全都带回总部。 陆赞因心脏受伤,被送进了急救病房。徐舒意坐在门外焦急等待。 队长冷脸走来:“小徐,你同我来一趟。” 徐舒意不安地跟上队长,进入一间空荡的办公室。 队长撑在金属长桌上,冷笑:“诡异?你知道科学警备队的宗旨吗?” 徐舒意低头:“科学至上,理性统御。世无神诡,愚昧为原罪。” 队长:“今晚的事,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徐舒意心头转了几番,她本想随便扯道:可能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她也不了解原因,总之陆赞是被对方打伤了。 警备队的宗旨不允许队员有迷信行为,一但她认下凶手是诡异,她的职业生涯就算是到头了。 可是…… 她想起陆赞倒地前的奋力一推。 他现在还在急救室里生死未卜,全场只有她知道真相。 她不能再误导查案方向了。 徐舒意抬起头,认真回答:“我以个人的生命、名誉、职业为担保,这个世上有诡异。我们遭遇了诡异。” 队长捶桌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徐舒意:“我知道,我说的句句实情。” 她详细描述当时的情况,队长脸色愈发难看。 接着是良久的沉默。 叮—— 急救室的门打开,陆赞被推进监护病房。 队长同徐舒意一起赶往病房,两人隔着玻璃窗看向仍昏迷不醒的陆赞。 护士走过,解释陆赞的情况:“病人现在还未脱离72h危险期,请耐心等待。” 队长点头,捏紧眉心。 她发出沙哑又无奈的声音:“小徐,交给你了。从现在起,你脱离队伍单独行动,向我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徐舒意:“队长……” 队长:“在我的权限内,你可以调用申领装备。但你必须在三天内,让我看见诡异,给陆赞一个交代。” 徐舒意:“收到!” 队长:“若三天后没有结果,你也不必再回队伍了,警备队只需要理性的队员。” 夜色阑珊,晨光染上林梢。 徐舒意重新爬上苍梧山。 和上次上山的心境不同,当时她被诡异追逐,一心只想保命,从未细看过山间的云雾。 而今,她身后没有诡异追逐,心中却满是诡异。 陆赞的重伤,她的职业生涯,程元的态度…… 这些东西混杂着,垂坠在她心头,让她极为紧张不安。 晨雾濡湿她的头发,她握拳颤抖地深呼吸。 加油啊,她是连诡异都杀不死的人。 怎么会倒在人生的转折路口? 程元…… 他毕竟目盲,看不见她。 无论过去有哪些爱恨纠葛,她是不是真的有负于他。 她只需要戴上变声器,他就认不出她了。 他不会对香客太过分的。 山下有人亡故,他出手帮忙也是有助于修行的一件事。 她就着万千朝霞,踏进清虚观。 日辉在山腰云海上浮动。 正是清晨,道观刚刚开门,零星几个香客。 两个香客正在树下丢红绳,树梢风动,吹来大殿里沉静的燃香。 程元坐在大殿的一角,面前摆着一张抽签的桌案。 他仍是蒙着白绸的模样,一身道袍拢住修长匀称的身材,任穿堂风吹得衣袂飘飘,仙风道骨。 徐舒意咬唇,调整耳朵上的变声器,确保声音不会被他认出。 她才敢迈步。 她举香敬完神,许愿马到成功后,站到程元的桌案前。 她假装成孕妇,抚着孕肚,娇声道:“道长,今日的签怎么解?能看看手相吗?” 程元:“我看不见,你自己抽。” 徐舒意伸手:“道长,您看不见也能摸骨的呀,我听说这方圆百里,就属您最灵验。” 第5章 第 5 章 程元抬起头,依旧不冷不热道:“施主,你既已下山,这次前来又是为什么?还愿?” “你能认出我?你不是看不见吗?”徐舒意惊讶地问他。 晨曦漏过窗棂,在他的白绸上洒了层金粉,就像是他在用碎金般的目光看她。 徐舒意心觉怪异,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挥出一点微弱气流。 他侧过头,似乎在用耳朵听她挥手的声音。 果然还是看不见啊…… 徐舒意松了口气,又听见他冰冷的语调。 程元:“我是眼盲,耳朵又不盲,听得出你那虚浮的脚步声,何况你是大手笔的香客,为什么认不出?” 那声音像是淬了冰渣,扎得她的心微微一颤。 她忍不住问道:“道长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程元声音依旧冷冽:“出家人,不犯嗔痴,五蕴皆空。我并不讨厌你。” 徐舒意追问:“道长为何一定要赶我下山?却对别的香客笑脸相迎。” 他没立刻回答,反而支颐面向她,颇为闲适。 “我有赶你下山吗?”他似笑非笑,尾音轻扬,扬起一点小钩,挠了一下她的心口。 这一钩,挠出了她身心的痒。 她声音都跟着软下来:“可你说话好凶啊……对其他香客就很温柔的。” 见程元没什么反应,她拉住他衣袖,轻轻地摇,轻轻地晃。 徐舒意娇声道:“道长~诡异缠我,我胆子很小,受不得吓。” “施主!”程元猛地扯回衣袖,挪向另一侧,端正坐好。 徐舒意茫然看向他,只见他耳廓微微泛红,红云逐渐爬上脸。 像是窗外的那抹朝霞,随着日头,缓慢往山上爬,慢慢就爬成酡红色,醉酒似的。 他在这万里霞辉中,低头捂住了眼,轻叹道:“你……这次又想求什么?” 这是?害羞了? 软化了!有戏了! 徐舒意兴奋极了,扑上他案前。 她凑近诱哄道:“道长,像您这样强大的人,一定有颗悲悯的心!” 程元哼笑一声,放下手掌。 他掌心浮着一根胭脂色的血线,她看不出这是什么。 程元冷冷道:“说实话,我是阎罗,心肠是冷的。” 徐舒意:“别啊,您真的温柔又慈悲,前日驱诡也非常厉害,能不能再帮我一下下?我会报答的!” 他重新抬起头,脸上红晕尽退,耳廓也慢慢恢复成冷玉色泽。 程元问:“你身边的诡异不是已经去除了吗?” 徐舒意嘟囔:“这不是……在山下又遇到了嘛。我有个认识的人被诡异害死了。” 她越说越激动:“这还不够,那诡异还要再来作祟!” 程元挑眉:“所以呢?与我何干?” 徐舒意软声祈求:“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请您不要拒绝我,可以吗?” 程元抿唇:“施主……你一向这么爱哄人吗?” 徐舒意:“嗯?我只是在说实话呀~您就是天底下最好的道长!” 程元:“你对那些白云观的,玄真观的,长生观的道士都这么说过吗?” 徐舒意咧嘴笑起来:“那不会,怎么会呢?谁能和你比呀~” 程元冷笑:“呵。” 徐舒意再度试图去扯他衣袖,她连声道:“道长~程道长~子轩道长~” 程元收袖,后退几分,不让她碰到自己。 他淡声道:“施主可知,诡异缠人必有因由?” 徐舒意停下动作,眨眨眼:“真的吗?” 程元颔首,表示确认。 徐舒意沉眸:“这岂不是代表着,山下那人做过什么,才招致诡异。” 程元:“是。冤有头,债有主。施主,他的事是因缘果报,我不能插手因果,搅乱天道。” 徐舒意:“道长~你的意思是那诡异有冤屈吗?” 程元:“是,天机不可泄露。” 徐舒意兴奋道:“这更应该下山一趟了,我们一起寻找真相,让冤债得偿,岂不是功德一件?” 她捧出笑脸,甜声问他:“您看~这个提议怎么样?” 程元轻嗤一声:“呵。” 徐舒意:“道长?难道是功德还不够?我可以捐香油的~” 程元撇开头:“施主,你没用这些话去哄过别的道士吗?” “嗯?”徐舒意睁眼说瞎话,“道长~自然只有您一位好道长。” 程元冷哼:“呵。男模呢?也没哄过?” 徐舒意:“那怎么会呢,道观清净地,我自然焚香沐浴才敢上山,岂会沾染那些东西~” 程元:“呵。施主,神明前撒谎是要被天谴的。” 徐舒意一愣。 程元继续道:“让你快点下山,是为你好。谎撒多了,神也兜不住。” 徐舒意:“我没撒谎啊。” 程元沉声:“施主,冤有头债有主,你的诡异又为什么缠着你?” 徐舒意:“我……我不知道啊,我就是丢了那个——呃……” 她忽地想起,她是丢了程元当初送她的护身符,才开始被诡异缠身的。 若是她提起这件事,不就要暴露她的身份了嘛。 徐舒意尴尬地调整半天变声器,才重新说话:“嗯,我不知道呢,道长,是为什么呀?” 冤有头债有主,诡异缠她会不会和程元有关系?总不能全是她的问题吧? 更早之前她又没遇见过诡异,还不是程元出现之后的事。 对!都怪他! 就怪他! 她理直气壮地瞪着程元,想听听他还能放出点什么屁话。 程元冷哼,声音又带着冰碴:“缠你的诡异是艳鬼。” 徐舒意:“啊?什么意思?” 程元忽地抬头,直逼向她:“你没什么好解释的吗?好,那我来说。” 他起身:“艳鬼,百鬼之中,最贪图交合双修的美艳之鬼。古时,常出没于章台路,烟柳巷。” 徐舒意瞪大眼,意识到他接下来没什么好话。 程元此时已离开桌案,一步步逼向她。 晨曦藏进屋檐后面,他的脸没进昏影里,幽暗模糊。 大殿里的神像也黑下脸,只有千万年不散的燃香还在轻吐细烟。 云海暗了,树影暗了,整个世界不再清明。 她下意识后退,听见他声音愈发冷冽,像是夹带着细雪的风,直扑上她的脸。 他说:“如今,艳鬼只会纠缠那些贪色多情之人。” 她退无可退,腿撞上梁柱,登时跌倒在蒲团上。 他身影已彻底笼罩住她。 她就这样仰头看他,看他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嗤笑,向她投落近似于神明般的一瞥。 但他目盲,不能瞥人,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他只是那样沉静地,像是凄清冷月,无情开口:“这种人最会骗人了……” 徐舒意心脏一抽,连忙反驳:“我才没有骗人!我最不爱骗人了!” “是吗?”程元撇开脸,撇向殿门。 覆眼的束带扬起,交错出混乱轨迹。 殿外树影横斜,枝桠摇乱。 他对着殿门挥袖,两扇巨大耸立的雕花殿门“砰”一声关上。 树影被关在殿外,殿内更暗了。像是日暮时分,薄霭在楹梁间流动。 又像是整座大殿都成了他的影子,覆压在她身上。 程元冷声:“道观清净地,施主,你多招艳鬼,命犯红艳煞,风流多情,极好美色,不适合久留于此。明白了吗?” 徐舒意:“我……我……艳鬼?什么艳鬼?我哪里知道艳鬼是什么?” 程元:“前夜那只狐狸就是艳鬼。是一只耽于**的狐妖死后所化,他缠你之时,在做什么你不知道吗?” 狐狸?艳鬼?在做什么? 那夜落雨,那只狐狸扑倒她,舔过她的耳珠,啃噬她的颈项,还想掀她的裙子…… 徐舒意只觉头昏脑胀。 她委屈道:“我……我太有魅力了,难道是我的错吗?” “当然不是!”程元蹲下身,向她伸出手。 她缩起身子,连连往后退去,避开他。 他的手也便顿在那里。 她恍惚以为他能看见自己,才能这么精准地伸向她的脸。 可在她退后的那刻,他似是失去了目标,茫然地停下。 最终,他的手从她脸旁擦过,只勾住了几缕风。 殿里的风缠着燃香的气息。 他袖间的沉水香萦绕在她周身,是沉静的香,清水一般,既不会下坠,也不会追索。 同他一样,既不坠下手,也不再追过来。只是静静悬停在浮尘里,像是怅然的一场梦。 阳光洒进几寸,刚刚好照亮他指尖。 他叹了口气。 她气喘连连,眼眶都热起来。 明明这种事不是她的错,凭什么要怪她去招惹什么艳鬼? 她叫问:“你凭什么问罪我?我是受害人!艳鬼贪色,怎么就是我的问题了?我为什么要被你这样羞辱?” 他终是坠下手,掌心摊开在蒲团上,沉默良久。 他声音沙哑起来:“你没动情吗?” 啪—— 清脆的一巴掌,她打得他偏开头。 徐舒意怒叫道:“程子轩,你别太过分!你自己思想龌龊,我没有自证的义务!” 她眼眶滚烫,乱七八糟地喘气,胸口起伏不停。 怎么能…… 怎么能这样羞辱人? 她似是第一天认识他。 明明还是那般,清净如冷月似的人,被打了脸也不说话,任脸颊泛起鲜红的指印。 看得人火辣辣得疼。 她好像连自己的心脏也被这么猛抽了一巴掌。掌心都麻木了。 “呵。”他极轻极轻地冷哼,抚上脸。 他起身,冷笑着用舌尖抵腮,舔过被她打的那一巴掌处。 那里的指痕消失,像是春雪消融于清溪。 他转身而去,挥落的衣袖擦过她的脸,凉而滑,连袖里沉香的气味都透着松间雪意。 她听见他声音极冷,冰裂欲碎的那种冷。 “你可知,缔结缘契……需要双方情动。” 程元缓步至桌案前,随手抽了支签。 他侧头问她:“你同他结了缘契,为什么?” “我不自证,我不知道。”徐舒意连连摇头,“我先走了。” 她忙乱地爬起身,忽有一滴泪砸上手背。 她恍惚地擦了擦眼,眼睛湿答答地,她居然气哭了? 该死的,她这该死泪失禁。 忍一时,越想越气…… 她抹开眼泪,梗着脖子冲他吼道:“程子轩,你有病,妄想症,神经质!你去死吧!” 他显然愣在原地,手里还握着一支桃花签。 签上桃花凋零,同殿前的桃花树一样,花谢了大半。 她奔出大殿,从桃树前跑过,只卷起一道烟尘,再看不见了。 桃树下的情侣终于将红线挂至树顶。 绿叶间,红线飘摇,女生眯眼笑道:“听说这家求姻缘也很灵验的。” 第6章 第 6 章 “去死吧,去死吧!混蛋该死!”徐舒意一边跑下山,一边咬牙骂程元。 直骂得耳梢滚烫,她才勉强缓和情绪。 停步远眺,大风吹得云雾与林海连成一片,奔腾澎湃。 她又陷入了迷茫。 接着下山?然后呢?去哪里? 队长已将她驱逐出警备队,她现在是一条独狼。 面前最要紧的事是揪出凶手。 可凶手是诡异,还是不明身份的诡异。 她能有什么办法让诡异露出原型? 三天,队长只给她三天的时间…… 能抓出诡异的人,除了程元,她不认识第二个。 可若让她回去,下山前被他气哭的眼睛还有些刺痛,她实在讨厌他。 但警备队办案,就要忍常人所不能忍。 她深吸口气,掐住自己的人中,替自己换气。 “加油,徐舒意,你可以的!你最伟大!”她碎碎念着,给自己加油鼓劲。 树梢的松鼠窜过林海,钻进道观后院。 进院后,松鼠忽然开口:“徐舒意?这姑娘有点意思哈。” “有什么意思?” 程元原斜卧在桃枝上,正对着地面摇曳的枝影,昏昏欲睡。 松鼠一进院,踩动一地枝影,不免惊扰了他。 他缓缓坐起,托腮倾身问松鼠:“婆罗,阎君让你来催我回去?” 院子里,香客已俱被程元赶下山,只剩他与松鼠,以及院中的这株桃树。 枝上桃花谢了大半,树上挂着许多香客丢的红线。 风一吹,红线就在程元身下飘摇,似是缕缕红云,朝霞万丈。 松鼠瞥他一眼,便被万丈的霞光灼了眼,连忙低下头去。 它恭敬道:“诡君……阎君说天道气运九十九条,不知怎的,对不上数。” 程元重新躺回桃枝上,随意道:“就这点事也值得跑一趟。” 松鼠:“诡君!您已逗留多年,再不回阴司,只怕……只怕有损神体啊。” 程元:“我知道,今夜就归,我再晒会儿日光。” 松鼠:“您的命线……还有多久?” 程元冷声:“婆罗,你逾矩了。” 那松鼠吓得腿一抖,化作一位半大的少年,缩进檐下黑暗的角落,跪地求饶。 婆罗:“诡……诡君,这是阎君让问的。是在关心您。您毕竟是阴司诡君,神体受不得阳气,每在阳间度过一日,命线都会缩短几分。命线关乎您的安危存续,万不可让命线燃尽了啊。” 程元任清风吹过,束带飞扬。 他淡淡道:“这不是她该管的,更不是你该问的,一边去,别打扰我晒日光。” 此话一出,婆罗不知该进还是退。院门恰被人敲响,他紧张地望过去。 只听见门外传来细弱的女声:“程道长,我来添些香油。” 程元似在枝上盹着了,枝影携风从他脸上流过,他对门外的声音恍若未闻。 婆罗试探出口:“诡君,门外那姑娘叫徐舒意,身上诡气森森的……您看要不要一起捉回去?” 程元没回应,院门还是长久地闭着。 徐舒意敲不开门,愤愤地踹了一脚。 林间小道上走来一位女香客。 香客指着观门上的挂牌,大声朗读:“今日闭观,恕不接客!” 香客怒道:“我爬了俩小时,他又不接客!这程道长怎么这么大谱?天天年年的闭观,不知道还以为要登仙渡劫呢!” 徐舒意一听,眼睛都亮了,连忙附和起来:“可不是嘛,他还贼鸡毛,人小气,事特多。” 香客:“真的?呀呀,我听说出家人修心是头等大事,他这样道法能好嘛?” 徐舒意摸了摸鼻子:“这我还真不知道,听说还行?” 香客嗤了声:“算了算了,隔壁天风观的李道长已经修道三十多年了,那才是真道法高深。” 徐舒意:“有多高?能驱诡吗?” 她忽觉自己问的太直接,便又开始找补:“我的意思是……” 香客:“我懂,可以的。他专职驱诡转运。” 徐舒意乐了,立刻检索起李道长的信息来。程元鸡毛难搞,这李道长总不一样了吧。 这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 李道长还是名扬海外的大道士呢,据说做法事的本事一绝,见过的人都清一色好评。 他总比程元强多了吧? 徐舒意立刻前往天风观,去请李道长出山。 院里,婆罗透过门缝,看徐舒意走远了。 他回头问:“诡君,不捉她吗?她这炉鼎体质,往阵心一放,咱们好一网打尽啊。” 程元:“咱们?你也配?” 婆罗立马跪下:“婆罗不敢。” “聒噪。”程元随手一弹,婆罗立马被丢出了院外。 婆罗被丢出去,也不敢出声。 他无处可去,又化作松鼠,偷偷追上徐舒意。 傍晚时分,徐舒意才花得大价钱,请李道长出山,去杜先生家中寻诡。 杜先生自从昨夜遇上诡异,人就开始昏昏沉沉的,满口梦呓。 也因此,他住院疗养,不在家中。 徐舒意敲开杜先生家门,机器人管家引她入室。 她正要向李道长解释昨晚的事端。 李道长一摆手:“我知道了,一只水诡而已,你放心吧。” 徐舒意寻思着,自己还未同他说明情况,李道长就知道是水诡,显然道行高深。 她不由放心许多。 李道长进门丢了几块铜钱,又在书房里烧了卷黄符。 黄符的烟灰并不落地,而是飘向院里的清池。 李道长翻窗而出,一甩拂尘,便凭空御风,追着烟灰,飞落至清池中的湖心岛上。 徐舒意非得展开磁力盾做舟,双手划拉着水波,才勉强追上李道长。 她气喘吁吁地上岸,李道长已然搭了个桌案,案上摆着铜钱,点上蜡烛。 徐舒意边喘边问:“道长,诡异什么时候出来啊?” 李道长捻着胡须,水风吹得他衣袖鼓起,颇为仙风道骨。 他淡声道:“这世间的诡异啊,见不得日光。非得下了日头,入了夜才开始活动。” 李道长:“我已布了招魂阵,你同我在这等,等到太阳落山,金星起来,那水诡就会露面。” 徐舒意:“难怪我总是夜里遇诡,白日他们就散了,果然是见不得日光。” “姑娘,你总遇诡异?”李道长一听,不由正色起来,“来,手给我。” 徐舒意莫名伸出手。 李道长刚一替她号脉,脸色忽然大变。 他连声叹道:“姑娘,你这……嗐,你这不是活人的脉象啊。” 徐舒意忙问:“道长,我怎么了?” 李道长摇头:“恕我直言,你这是早衰早亡的命相,我道术不精,救不得你。” 徐舒意:“我会怎样?会死吗?” 李道长:“姑娘,你是不是遭遇过厉诡,被它缠上,留下了诡气啊?你若想多活些时日,就得住进高人的道观里,镇住你身上的诡气。” 徐舒意:“高人的道观里?您的天风观可以吗?” 李道长:“我道行一般,镇不住你的诡气。姑娘,且待我下次,问问我的师父,若他能同意你住进观中,替你驱诡,或许还有救。” 徐舒意:“有劳道长了,请问您的师父有什么喜好忌讳吗?” 李道长:“苍梧山清虚观,程子轩程道长便是我的师父。” 徐舒意浑身一凉,只觉冰飕飕的寒气在脖子上乱爬,她尴尬地挠着后颈。 她说道:“那……那个程道长,应该不太乐意收人吧?” 李道长:“我师父虽性子清冷,不太亲人。但毕竟涉及姑娘生死,你只要为人正派,不曾做过什么恶事,且待我求上一求,师父应会愿意相助。” “那要是……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呢?”徐舒意更觉尴尬,差点咬掉舌头。 李道长:“诶,姑娘你还能认得我师父不成?” 徐舒意连摆手,说她不认得程元。 真是糟糕,她怎么会遇上这种事?难道她还能说,抱歉,我曾经是你的师娘,还甩了你师父吗…… 但是,如果想要活命,必须住在程元身边的话。徐舒意想起今日程元的态度,就觉头痛。 这也太难了。 夕阳渐落,膨胀成一团火红,坠落在山的那边。 程元仍卧在桃枝上,向夕辉伸出手。 金红的丝弦般的光染上他指尖,便灼出了一缕淡淡的烟。 烟雾飘散在夕辉间,他掌心的红线又短了许多,几乎快要消失殆尽。 枝头的栖鸟叽喳,冲他说着:“诡君,您今夜就要走了吗?” 程元没出声,只静静用指尖拨动光弦。 栖鸟又叽喳问道:“您几时归?” 夕辉收起最后一缕霞光,程元的指尖没入昏暗夜色。 他轻叹了句:“我再回来的时候,又不知几度沧海桑田。” 栖鸟叽叽喳喳,说着自己的后代会一直栖息在桃枝上,等他归来。 桃叶飘落,程元跳下树梢,锁上道观的门。 皎澄的弦月自山间升起。 月光寥落,无差别地洒落人间。 正是百诡夜行的时分,有的诡要回鬼门关,有的诡要入人间。 杜先生宅中清池激荡起涟漪。 徐舒意惊喜地站起来,指着池水问李道长:“是不是诡要来了?” 李道长手持桃木剑:“是大诡,小姑娘,快躲进朱砂阵里!” 徐舒意连忙通知队长:“队长,诡异出现了,你快来杜先生宅院后池。” 队长回复已在路上,徐舒意盯紧清池,一颗心紧张地揪起。 冤有头债有主,今日杜先生不在,池中的诡异本不会出现。 偏她是特殊的招诡体质,李道长同她商量,以她为饵,将那诡异引出来。 这样一来,诡异的复仇目标就变成了她。 她没什么不同意的。 将那诡异引出来,抓起来,搞清楚整件案子的前因后果,她正好能立功转正。 池水波涛激荡,波涛中飘出黑影。 是昨夜的诡异! 在它飘出的瞬间,徐舒意浑身一震,感觉有千万双眼睛盯上了自己。 她已经成了这诡异的复仇目标。 诡异直冲她而来,同李道长打得难舍难分。 池底水草暴涨,紧缚住道长手中的桃木剑。 道长点燃黄符,燃落黑灰,如暴雨般打穿诡异的身体。 诡异散成黑雾,缠住道长。 紧接着,暴雨倾盆,李道长在黑雾与雨水中挣扎。 清池的水四处漫流,很快就冲开满地朱砂。 李道长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好浓的怨气,不只一个诡异!” 水中忽然伸出一只鬼爪,抓紧徐舒意的小腿,猛地将她拽向池中。 她摔倒在地,黑而浓稠的水灌进她口鼻,她抠紧泥土,急切呼救:“道长……救……咕噜噜……” 李道长咬破舌尖,精血喷上铜钱。铜钱登时碎成金粉,纷纷扬扬烧化她腿上的鬼爪。 李道长趁机推她起身。 李道长:“小姑娘,速去苍梧山清虚观,求我师父出山!” 他拽下腰间铜铃,塞进她怀里。 李道长:“他听见此铃,定会护你周全。我千万不该,拉你入此险境!” 李道长用力一推,铜铃拽着她飞出湖心小岛,飞出杜先生的宅院,飞向苍梧山。 徐舒意远远只见清池渐小,鬼爪张扬。 李道长被拖进水中,再看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徐舒意狂奔向苍梧山。 她不知道李道长最后怎么了,但救他的希望就寄托在她身上。 她跑得胸腔震颤,一颗心几乎要撞出喉咙、飞向山顶。 几乎算是脚不沾地,她赶到清虚观时,明月已攀上檐角。 观里锁了门。 她跌坐在地,用力捶门。千呼万唤,也唤不出道观里的人。 道观里没有人。 她颤着手,掏出手机,拨打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号码。 程元,程道长,接电话啊! 电话那头传来无尽的忙音,她一遍遍拨打,依旧无人接听。 虫鸣震耳欲聋,她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天下之大,她居然没有任何办法联系上程元。 可是李道长还急等她救援,她得强撑起身。 她点开腕表,拨通队长的语音。 队长那头先行发问:“徐舒意!你在哪里?” 徐舒意只觉口干,勉强回道:“队长,你们到杜先生家了吗?” 队长:“我是问你,你在哪里?” 徐舒意:“我在苍梧山清虚观,你见到杜先生家里的人了吗?” 队长咬牙:“好,真行啊。这么一会儿功夫,人飞到苍梧山去了,你给谁报备了?” 徐舒意:“队长!杜先生家现在什么情况?” 队长:“现在是我问你话!” 徐舒意:“现在是人命关天!” 队长:“行,我给你报备。杜宅里一个人也没有,空得很,行了吗?” 徐舒意忽觉头晕,仿佛整片冰湖灌进耳朵,阻塞世界,再听不见任何虫鸣。 她喉咙干涩如铅纸,刮出锐利声响。 她问道:“李……道长呢?” 队长:“什么李道长?” 徐舒意尖叫:“清池,清池后面啊,就是那座岛,小小的湖心岛,有个李道长……他在上面搭了道坛……” 她忽地俯身干呕:“我把他害死了,我肯定把他害死了。” 队长声音愈寒:“你冷静点,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你带李道长去杜家宅院了,是吧?” 徐舒意:“对,我们去了清池……的湖心岛。” 队长:“你怎么到的苍梧山?” 徐舒意:“我们遇见了诡异,道长……” 她听见队长吸气的声音,约是对诡异两字有些不耐烦,她停顿下来。 队长立刻接话:“行,诡异,然后呢?” 队长的话仿佛血液嘭嘭注进胸膛,徐舒意的心重新活了过来。 条理重归,徐舒意清晰说道:“诡异很强,道长不敌,他用术法送我飞来苍梧山,请他师父程元程道长出山。” 徐舒意:“队长,我们是否能调动天网监控,寻找程元?他现在不知去向,李道长还待救援。” 队长那头沉默,似是在思考。 很快,队长重新开口:“理由呢?无缘无故占用联邦监控系统,抓一个道士?” 徐舒意:“杜先生的管家那里肯定记录了我们的拜访记录,你应该能看见,李道长无故失踪,他们都不是普通人。” 虽然监控记录拍不到诡异,但记下道长莫名消失还是可以的。 队长冷声:“就这些?你想让天网监控组织信你这么个理由?” 徐舒意:“队长……程元是李道长师父,作为紧急联系人,应当有知情权吧?既然道长失踪,我们就必须找到他的家属程元。” 队长:“天真!你应该说你亲眼看见,程元是最大嫌疑人!” 徐舒意:“我……是的,队长!程元是最大嫌疑人!不能让他逃出本城!” 队长:“好的,我现在去申请权限。” 很快,程元出没的地址输送到徐舒意腕表中。 一家便利店门口的监控探头拍到过他。 距离不远,就在山脚下的小镇。 徐舒意当即启动反重力装置,呼啸飞向小镇。 小镇还保留着老式的生活方式。 川流不息的街道,配合着缓慢绽放的红绿灯,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远。 徐舒意脚踩喷气机,落在那家小便利店门口。 店门打开,反复唱出一首“欢迎光临”,店里的人都伸头看她。 她没管那些人,忙着奔向前方路口。那里就是程元最后消失的位置 她跑过街角,街角一个男孩对着她冲来一道水柱。 她反应极快,迅速打开磁力盾,挡住兜头浇来的水。 男孩冲她阴森一笑:“终于捉到你了。” 黑暗的街角,奇怪的男孩…… 她知道自己又倒霉催的遇上了诡异。 她立刻启动反重力装置,就要飞窜。 男孩却丢出一道铁索捆住她,瞬间将她拖进了地底。 一片暗红的光闪过,徐舒意再回过神时,双手已被铁链反捆在身后,怀中铜铃也不知下落。 她来到了一处空地上。 这里的天空泛着暗红,一轮血色圆月挂在天顶。 天上没有星星,地上一团团红色的鬼火飘飞。 她如同一个囚犯,被男孩拖拽着往前走。 徐舒意急问道:“你是谁?这里是哪里?你要做什么?” 男孩笑嘻嘻道:“五等生魂,不配知晓吾的名姓。” 男孩将她拽上一条大道,道旁开着碗大的红花。 远远可见,红花尽头盛着一段紫色长河,河边三三两两的古旧建筑颤颤伫立。 建筑飞檐斗拱,像是屹立了数千年。千年廊道里,飘飞着灰黑的诡异。 她心觉不妙,总不能是被男孩拽到传说中的阴间去了。 男孩走到一半,忽然出了声:“咦?” 他改道,拽她走进红花丛中,铁链叮当叮当,又走了许久,停在一片倾颓的石墙前。 男孩瞥她一眼:“算你走运,遇上我们诡君,总比遇上十方幽判好。” 徐舒意:“什…什么诡君?啊——” 男孩用力一推,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得她跌撞过墙角,摔倒在一片石碑丛前。 徐舒意痛得龇牙咧嘴,却见眼前落下一双乌皮靴,靴上的雪青色衣袍无风自动。 她抬头看去,来人一头银发垂落,戴着银色面具,内穿雪青色,外罩竹月色,是一身冷调的浅蓝浅紫。 衣袍经纬勾着银线,动静之间,流光一闪,如清晨江水上的雾气,冷冷的,远远的,雾蒙蒙的,摸不着。 徐舒意只觉这人不好惹,生生透着一股子孤寂气息。再加上那张银色面具,冷光更甚,冻得她一个哆嗦。 她俯身道:“诡……诡君。” 对面的人未动,她暗自揣测对方的心思,总之先别惹到他,活下来,再想办法出去。 她借着俯身的时机,调试了下腕表。信号中断,她已连接不上外界。 好消息是,武器功能还能启动。 男孩得意地挺身,说道:“诡君,她就是徐舒意,我捉到她了!” 说话间,男孩露出松鼠尾巴,一摇一摇的。 男孩:“就凭她这体质,只要把她丢进招魂阵,那些逃逸的大诡都会被她吸引归来,您就不用再外出捉拿大诡啦!” 诡君的眼神淡淡扫过徐舒意,扫过她身上的铁链。 男孩更兴奋,说要把她大卸八块:“她可是天生的炉鼎啊,放她一点血就足够让那些诡异发疯。” 诡君忽然开口:“你动她了?” 男孩:“还没呢,当然要先献给您。” 诡君抬手。 那男孩忽然像被掐住脖子,脸憋涨得通红。 男孩抓紧脖子,断续问道:“诡……诡君……婆罗犯了……何错?” 诡君声线如冰裂:“我让你抓她了吗?” 男孩:“婆罗一腔忠心,诡君……若是不愿用她引诡,也可以用她采补,恢复元气……婆罗只担心您的旧伤啊。” 男孩的松鼠尾巴逐渐垂落,诡君挥手,男孩被丢出很远,远得不见身影。 徐舒意不敢多看,她只深深俯身,调节武器,准备找时机逃走。 她的脸却被冰凉的手指抬起,被迫看向诡君。 她透过银色面具,看见他金灿灿的眸子,里面似乎盛了一汪水底日光。 她颤着唇,强自镇定道:“诡君……” 面具下传来一声低笑。 “采补?”他指腹揉上她的唇,迫使她张开口。 他用近乎柔情的语气,轻笑道:“你知道什么是采补吗?” 这样的姿势,她被钳制住,纵想开口也无法说话,只能呼出湿润的气流,艰难地摇头。 诡君继续道:“采补就是这样……” 他紧贴上来,面具亲吻过她的脸颊,冰上一阵金属的冷冽。 冰得她一阵哆嗦。 她试图扭开脸,他手指却压得更紧,令她无法动弹。只能任他面具轻轻地蹭,慢慢地磨,贴覆到她耳边。 这样缱绻厮磨,捂热了那张面具,潮热的温度碾过她的颈下皮肤。 他在她耳边轻声道:“吸尽你的阳气。” 同时,她唇珠被揉红,身子涌起一阵阵战栗。 她感觉双腿发软,像是泡进了温泉似的,在他身边变得很热很潮。 潮气热烘烘得上升,烘得她头脑发晕,似乎随时能承接他更进一步。 她的腰忽被他搂紧,胸口贴上他的衣料,触感滑软细腻,像清水一般滑落。 面具也滑下去了,带着灼热的气息滑落在她肩上。 他声线变得低哑:“吸尽之后,我生,你死。” 她头脑嗡地一阵响,像是春天的雷鸣,轰一声,震醒昏沉的意识。 她含着泪,轻轻吻他指腹,祈求道:“诡君,我可以帮您,您可以留我一命吗?” “帮我?”他忽地停下动作。 按揉她唇珠的手停下,拭去她唇角的水渍。 他的额头贴在她肩上,不再向下磨。他轻笑:“这么怕我?” 她更镇定几分,温声诱哄道:“我想我们有的谈。” “有的谈?”他闷笑一声,语带嘲弄,“你同诡异谈什么条件?你指望它们会守信?把你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你又能怎么办?” 他重新抬头,金眸凝视着她的眼。 他抚开她前额乱发,指腹又抚过她眼尾,抚掉那点泪光。 他似笑非笑道:“这么害怕呀?怕还要往闹诡异的地方凑?现在求饶是不是晚了?” 她颤着唇,故意去贴他的手掌,边蹭边说:“您说的是,从今后我只凑您一人。” 第8章 第 8 章 “哦?”诡君发出一声疑问,并未对她再做什么。 她怕他不信,特意侧过脸,在他掌心亲了亲。 她贴着他掌心呼吸,软声诱哄:“诡君~您放开我,我可以更好地帮您。” 他那双金色的眸子垂落,视线灼灼的,烫得她动作一顿。 他掌心一翻,不顾她还在亲吻,直接掐上她脖子,掐得她抬起脸,近乎窒息。 她艰难地喘息,喷吐出滚烫的气流。 那双金眸逼近,盯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问:“对你来说,我是谁都没关系?” 她颤巍巍吐息,艰难哄他:“您龙章凤姿,远胜他诡,难怪尊称一声诡君,舒意倾慕君上。” 他冷哼一声,语气带着深深嘲弄。 他问道:“倾慕?你就不想看看我面具下是什么模样?万一凶神恶煞,丑绝人寰,你也吃得下?” 她勾出笑意,强迫自己弯起双眸,弯成好看的角度。 她极为真诚地说道:“君上要的是我,我让您满意就可以了。您绑着我哪能尽兴,我很会服侍您。” “很会?”诡君问。 她故作羞涩:“柔韧听话,还有些小妙趣,我会帮您快乐的。” “我不需要快乐。”他放开她的脖子,将下巴搁在她颈间。 她终于能够顺畅呼吸,哄道:“您试试呀,什么需求都可以满足。” 见他不动,她特意侧下头,贴吻上他耳朵。 沿着耳朵的轮廓,她细细密密地吻下去,直到耳珠,还有些凉。 她轻呵了一口气,诡君的耳珠就立刻热起来。 她咬了上去。 她隔着面具,似乎听见他心跳的频率,海潮似的澎湃着,不太像人,却也不像传说中诡异那样的冷。 她努力伸长脖子去挑逗他。他也终于动了,开始缓慢拥紧她。 她觉得这诡君也太慢了,只抱着她,什么也不做,连铁链都不给她解开。 徐舒意不明白他为什么嘴上说要采补,却又不动情。她停下来,试探问道:“诡君?” 他胸膛震动,发出一声闷笑,那声音就像是月亮摔碎在水面,碎成千万里银波,滟滟寥落。 他那冰凉的手指动了,从衣袖探进去,轻触上她小臂。 在狭小的袖管里,她体温烘得热腾腾,他像是冰晶融化般,沿着皮肤滑落,落到她手腕的铁链处。 他拽紧铁链,叮叮当当,令她忍不住向下看。 视野里只有银色面具的一线流光,以及他飘扬的银发。 他抓紧她的手,十指紧扣。两只手皆是如此。他笑着说:“我喜欢这样。” 他只需微微用力,她就必须挺起身躯,任他长驱直入,也动弹不得。 他说他喜欢这种更受束缚的姿势。 徐舒意脸“唰”地白了,连指尖都砭出冷意,她有些想哭,感觉自己倒霉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他却重新隔着面具,贴吻上她颈间,用鼻子蹭她下颌与耳朵。 银发从她颈间流下,泛着银河的冷。 他边蹭着她,边抱紧她。顺势揭开面具一角,唇贴上她颈窝。 他轻笑道:“吓到了?” 呼吸的热气扑来,她猛地一颤。他立刻用掌心护住她的头,将她按进怀里,哄着她:“别怕。” 他咬住她颈窝,用的力气不小。 她感觉颈窝一定被他咬破了,如同打针般的刺痛,似乎有什么东西注入进来。 她的世界忽然清明,视野好像能看得更远更广阔,仿佛拥有无穷的力量,能让她同穷凶极恶的歹徒斗上一番。 她尝试挣开铁链,只微微用力,就震得铁链哗啦响动。她力气真的变大了! 她立刻侧头回望,脖颈却被诡君叼住。 他在舔吻吮吸,不再隔着面具,而是用他的唇,一点点碾磨上来,吻上她脸颊,吻到她唇角。 她微微偏开头,躲开他更进一步的吻。 倏忽间,诡君不再继续,只是贴紧她额头,问她:“徐舒意,你什么时候动情?” 徐舒意盯着那双金眸,看见其中荡漾的浮光。 她刻意蹭了蹭他鼻子,诱哄他:“君上,我已经……情动,如果您放开我,两厢情愿的话,会更快一些。” 诡君忽然推开她。 她重新贴过来,软声唤他:“君上~” 诡君却侧开身子,令她摔倒在地。 他勾起她腕上铁链,嗤笑道:“谁都可以吗?” 徐舒意重新仰起身子,问道:“君上~您想要什么?” 诡君没理她,只拽断铁链,抱她起身。 她终于解开双手,顺势搂住他,用双手抚摸过他脊背,招惹上他胸口。 他任她拨开衣襟,探进他胸口。 他闭上眼,长叹一口气。 腕表的纳米针贯穿他胸膛,射落他身后红花。 花瓣摇落,像是飞溅的血。 徐舒意猛地推开诡君,启动反重力装置,双腿喷射气流,她直接飞远到不见踪影。 诡君跌坐在地,遥遥望着她的背影,摘下银色面具,露出程元的脸。 他轻笑摇头,手指抚过胸膛,溅开的伤口便全然愈合。 接着,他摊开手掌,掌心的红线仅剩了了一点。 他笑着叹气:“缘契还是结不上啊。” 天顶之上,血色的月光照耀大地。 徐舒意一路奔逃,恐惧不已。 好可怕,好可怕…… 她差点就没了。 身后有血红的光追逐而来,那光芒像水似的,漫过花丛,将一切都吞噬其中。 不知道被红光吞噬后,会变成什么样,她估计不会比死好到哪儿去。 她躲避红光侵蚀,加速飞奔,很快就发现不对劲起来。 四野都是红光,愈发浓郁,像是浓稠的血雾,正在向她聚集。 她忽然意识到,这一路上她都在躲着红光奔逃,简直像是有人在张网捕猎,特意引诱她逃进某个陷阱。 她骇然一惊。 那红光似乎有意识似的,在这种时候,直接加速向她涌来。 她想后退,可已退无可退。 红光只给她留下唯一的前进方向。 但那肯定是个陷阱。 要进去吗?冲进陷阱里,和对方拼命? 拼个鬼啊,这里可是诡异的世界啊! 在这近乎绝望的时刻,她无端想起程元来。 如果能像遇见狐狸精一样,有他一剑破开诡异就好了…… 对了,程元! 他送的手链还在! 徐舒意立刻摇起腕上红绳,绳上仅剩的一枚铜钱不断晃动。 徐舒意叫道:“程道长在此,百诡退散!不管你是什么诡异,你都别想动我!” 红光忽然一顿,她听见很轻很轻的嗤笑声。 再细神去听,声音又不见了。 无论如何,红光似乎畏惧她的这枚铜钱,不再向她涌来。 她试探着,能否用铜钱挥开红光,送自己走出这片区域。 但是铜钱挥过,红光并不散开,反而忽然往前一扑,吓得她连退几步。 红光中,又传来极轻极轻的嗤笑声:“呵。” 是红光在嘲笑她吗? 看来铜钱虽能震慑红光,但若靠得太近,也会让红光反噬。 徐舒意决定,还是走进那道“陷阱”。 红光里面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反而是那道“陷阱”,看起来还有转圜空间。 有铜钱在手,她勉强镇定一些,迅速逃离红光,竟然跑进了一座诡异的城池。 周围是颤颤伫立的古老建筑。 朱红墙壁有些剥脱,地上的青石砖也布满裂纹。 她躲在墙角,偷偷观察着四周。 明明是历史悠久的古建筑,偏偏牌匾闪烁着刺眼的强烈色彩。 尤其是街道中央那座浮空高塔,塔身直入云霄,数不清层数。但每一层都闪烁着彩色射灯。 彩灯下,飘飞着不少诡异。 那些诡异行动缓慢,像是失去了自我意识。再加上乱糟糟的管弦乐,整个世界活像是外星舰队入侵大唐。 她行走在这里,总觉得自己是个误入的精神病人。 这个世界很不正常。 她怎么才能逃出去? 她看着头顶的血月,很清楚这里绝不是现实世界。应该和现实世界之间有个连接通道,她需要找到那个通道才能回去。 通道在哪里? 那个男孩! 对,她是被那个男孩拉到这个世界的。 她还记得,初次进入这个世界时,男孩拖着她在漫长的大道上行走,这座诡异城池就在大道的不远处。 现在男孩没了,她还能怎么办? 只能先找到那条大道,才有一线生机。 找到大道后呢,她又该往哪里走? 李道长的铜铃应该丢在通道附近,如果她能找到铜铃,就意味着可以回去了。 确立基本目标后,徐舒意挺起胸膛,寻找城门。 脚下青砖汪着水,月光如薄雾般,晕开广告牌上的各色光斑。 “无相坊?阴阳茶寮?”徐舒意低声念道。 这些光斑组成许多阴间铺名,直看得她眼晕。 她小心地躲在角落里前进,避开诡异走了许久,越走越分不清方向,只觉口干舌燥。 视野里仍是缭乱斑驳的光影。 品红、铜青、绀蓝…… 明明都是鲜明的颜色,却透着阴寒冷气,照得亮处更亮,暗处更暗。 诡异飘过,时不时被照得极为狰狞。 她壮起胆子,直视一只长发诡异,看向它身后的广告牌。 又是阴阳茶寮…… 她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路过这处街角,只知自她意识到鬼打墙的那刻起,已三次经过这座[阴阳茶寮]了。 茶寮前的长发诡异忽然停下,冲她转过头。 它撩开垂地长发,露出泡得白胀的脸。 咯吱咯吱—— 诡异缓慢转动灶灰般的眼珠,视线如数条滑腻水蛇,爬上她的脸。 徐舒意头皮炸起,立刻转身就跑。 朱红墙角投落阴影,阴影摇动,忽明忽暗。 阶上苔藓攀着阴影生长,被她踩过后,又蔓延出更浓绿的须髯。 风一吹,苔藓叶子轻飘飘地飞起,织成毛绒绒的钩,追在她背后,如影随形。 徐舒意不敢停下脚步,身后那道潮湿冰冷的气息正在钩她的头发,贴她的后背。 好恐怖,好恐怖…… 好恐怖的诡城,她只希望这是一场噩梦,赶快醒来。 可是,口舌间传来火烧的疼,时时刻刻在提醒她,这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 她疯狂奔逃,整个人焦渴不已,却分毫不敢停下。 眼前出现一道阴暗转角,她立刻钻了进去。 相较于满大街飘飞的诡异,越阴暗的地方,反而越让她感到心安。 身后冰冷的气息好像散了,她不知对方是已经离开,还是故意设套。 她连口气都不敢大喘,只抚着乱跳的胸口,沿着小巷快步往前。 前方路口灯火阑珊,似乎是新的出口。 她谨慎靠近,出口近在咫尺。 忽然间,四周喧闹的乐声都安静下来,世界陷入可怖的寂静中。 发生什么了? 突生的变故令她心感不妙。 身后猛然亮起光辉,打在她身上,拖拽出一道极长的影子。 基本三天更一次,不会断更[狗头叼玫瑰]在努力写 祈愿下周能有个好榜![合十][合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 第9章 第 9 章 徐舒意回头望去,只见长灯通明的浮桥上方,爬出一座巨型全息神像。 神像横陈,如山般广阔。它转动眼珠,视线逡巡着这座辉煌古城。 神像视线扫进小巷,落上她身后的长发诡异。 诡异瞬间被撕成一片烟沙。 烟沙在月色下晶莹闪动,发出一阵绝望尖啸。 “不要看……幽判大人……” 尖啸绵延万里,徐舒意脑袋都要被尖啸声穿透了。她捂紧耳朵,借着烟沙的掩藏,滚进角落,躲过神像的视线。 在另一处倾颓的墙垣下,红花摇曳,黄墙歪斜。墙后竖立一座座巨大的青石碑。 程元五指伸展,银色的鲜血自指尖滴落,无数红线自他血脉中纠缠而出,落地化作一座巨大的阵法。 数不清的鲜红鬼火在阵中起舞。 安魂阵。 安抚堆叠在青坟场上的古老战士的怨魂。 此处收敛着无数怨魂,怨魂浸入地脉,污染地脉。若不安抚镇压,万诡现世,人间将动荡不息。 唯有诡君的灵血才能开启安魂阵。 他的力量随灵血流出,心跳逐渐放缓。阵法一成,他需要沉睡上多年才能恢复元气。 银色血光映在他眸中,格外的冷清。 远处突然亮起金灿灿的光辉,一尊巨大的金佛虚影攀上半边天空。 程元抬起金眸,望向佛影。眸光中蕴满冷意,比银血更冷的冷意。 他抬手一抓,抓起一团红色鬼火。指尖一点一勾,在鬼火中心留下一滴灵血。 鬼火瞬间被染成冰雪流银,落地化作一只巨型白虎。 白虎张口一啸,满天鬼火震动,红花垂委贴地。 程元开口,声线微哑:“别吓到她。” 白虎立马抱住双爪,将头埋进爪子里。白光一闪,原地只剩一只冰雪般净白的猫。 猫咪圆睁着金灿灿的眼睛,歪头盯着程元。 程元挥手:“去带她离开。” 猫咪挺起身板,当空一跃,身化流光,飞向那尊金佛虚影。 金佛巨大,攀过浮桥,从屋檐上探出头。 徐舒意猫着身子,紧紧缩进墙角缺口,试图躲过神像巡视。 神像低头,视线扫过下方,扫过她所在的角落。视线是烫的,烫得她浑身激灵,手掌泛红。 她一动不动,只将自己当做一个雕像。 很快,神像视线飘向另一个方向。 徐舒意微微松了口气,身后忽有一道粗葛的声音:“姑娘,要水吗?” 她悚然一惊,一张满是黄牙的脸怼上她眼前。 她“噔噔”连退数步。 对方咧嘴笑起来,长在两腮处的黄牙不停抽动:“喝口水吧……阴阳茶,断阴阳呢。” 容不得她拒绝,诡异直接飘到她眼前,托出一碗茶汤。 茶汤黢黑,碗底滚出咕嘟气泡,散发出奇异的气味。 不臭,而是闻见就让人眩晕的味道…… 徐舒意只觉天地翻转,茶汤在眼前漾成模糊光影,其中倒映出的人居然不是她,而是一个身着缃色襦裙的少女。 少女有几分像她,身上穿的约莫是盛唐的坦领襦裙,正手持佛铃,笑着望向她。 徐舒意对着茶汤,恍惚回到了幼年。 她曾经从家中阁楼的储物间里,翻出来一面古玩铜镜。 坑洼不平的镜面照出她的脸,里面却是这个少女…… 只是她们太像了,她当年还小,竟未发觉异常,而是颇感好玩地照了又照。 后来,那面铜镜第二天就不知所踪。 或许,自那时起,她就被这少女缠上了,才总是诡异缠身。 徐舒意浑身发抖,慌乱挥起腕上铜钱,冷声道:“滚开!” 声音刚落,四周的诡异俱都转首,身子却并不动弹,只有脑袋幽幽转向她,甚为骇人。 打头的黄牙诡摇头晃脑,忽然化作一根竹竿,直往她脸上怼。 竹竿戳痛她的脸,重复叫着:“铜钱……给我铜钱……” 徐舒意环抱身体,无处可退。 铜钱可以杀掉竹竿诡异,但一定会刺激其他诡异。 她只有一枚铜钱,对付不了这么多的诡异,必须留到关键时刻再用。 眼见竹竿诡异袭向她心口,她翻手从腕表中拔出一杆激光红缨枪。 这是陪伴她十几年的防身武器,她就是凭一手流利枪法,顺利考进了科学警备队。 红缨枪出,激光枪头发出龙吟,她直接横扫竹竿。 竹竿诡异烧得半焦,翻落在地。它原本插在地里,如今这么一倒,下半身直接断开一截。 没想到激光能对这些玩意儿有用,徐舒意看见竹竿断口,不由一惊:“我变这么厉害啊?!你们都别过来!” 被那诡君咬过,她竟能打伤诡异了! 她趁着竹竿诡异倒地的瞬间,借着反重力装置,又窜出数米。 四周的诡异纷纷围拢而来。 她立马挥舞红缨枪,枪头激光扫过,乱石横飞。 “滚开!滚开!滚开!”她扫开诡异,窜出包围圈。 她借反重力装置与红缨枪,边飞边扫荡,只觉自己有如战神下凡,信心爆表。 却见楼上挂着鲜亮的广告牌,上面写有偌大的四个字:[阴阳茶寮]。 又是这里! 这是她第四次经过这个[阴阳茶寮]了! 遇上鬼打墙,她根本走不出这座诡城。 实在没法,她跃至高处,想要总览这座诡城,后背忽然一烫。 是神像! 是神像看向了她! 身后无数诡异腾飞,纷纷叫道:“快抓住她!献给幽判大人,可免我们的罪孽!” 幽判大人? 徐舒意心头一震。 她想起来了,那个男孩也提过一嘴,说本来要把她献给十方幽判采补的…… 那座神像就是幽判大人吗? “一听就不是好东西,肯定和诡君一样,好色死变态!吸阳气?吸死你丫的。”徐舒意嘟囔怒骂神像,脚步却跑得飞快。 神像肯定就是冲她来的! 她知晓自身特殊,一但被它们抓去采补,她怕是会被吸干阳气死掉。 这群杀千刀的垃圾诡异!她迟早有一天,带着整个警备队荡平这座诡城! 莫看她今日如此狼狈,等逃出这里,她绝对要修成大道,比程元还厉害! 然后卷土归来!大杀四方! 徐舒意咬牙,冲诡异吼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神像射出一发强光,直接将潮水般的诡异轰成一片飞灰。 她生生咽下后半句,当空一滚,躲开神像的攻击。 漫天烟沙飞舞,诡异乱成一团。 她借着诡异们混乱的身影,步伐变换,成功躲进了一处花坛。 直到那些诡异傻乎乎地飞走,她才长抒一口气。 花坛上方,一株桃枝伸出红墙。 桃枝颤动,跳上来一只白猫。 远处神像已转开视线。她趁神像不注意,翻上桃树,从白猫身边掠过,跳进红墙。 红墙佳院,廊道迂曲相连。她敏捷地绕过那些假山细渠,来到一处水井前。 她对着水井吞咽了口唾沫,口干舌燥,连吞咽也觉得疼。 好渴…… 好想喝点水…… 四下无人,她丢下井边的水桶,打上来一桶的水。 水色黢黑,她望着水中的倒影,总觉得那个古代少女就躲在水底,等她喝下去。 她又干咽了几口唾沫,喉咙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她却不敢喝下这口水。 烦躁地一丢水桶,溅起叮咚水声。 吱呀—— 身后传来木门推开的声响。 徐舒意忽地一窜,窜进树后草丛,盯着画舫里飞出一只青衣的诡异。 诡异飘向水井,似乎是被她刚才的动静给惊扰到了,特意来看看情况。 徐舒意捂紧口鼻,压住呼吸,看着诡异逐渐靠近自己。 她就躲在水井旁不远处,诡异若足够细心,就能发现她。 就在诡异即将扫开草丛,发现徐舒意的瞬间,树上传来一声猫叫。 诡异抬头,便见一只白猫金眸灿烂,正盯着它。 诡异赫然跳起三米多高,转身飞得无影无踪。 徐舒意只觉莫名,也抬头望过去。 只见桃枝层叠,裁剪出红的天光,红的霞光,满天盛开着灼灼桃花,灿若锦缎。 桃枝忽颤,枝上一只白猫扑进她怀里,身后花瓣纷飞若雪乱。 哪来的白猫? 她伸手去摸它。 谁料这猫相当高傲,直接跳出她掌心,踩着草丛里的牡丹,回头咬上她衣带。 白猫扯了两下衣带,便甩尾扫开草叶,自顾向远处走去。 徐舒意慌忙跟上这白猫,不知它要带自己去哪里。 [撒花][撒花]明天换榜,许愿有个好榜单![狗头叼玫瑰] 隔壁《诱鸟日记》也在更新,私设贵族高中,校园文,贫困女学霸×千金贵公子,双向救赎,女主会慢慢成长为科技新贵女总裁。 感兴趣可以点专栏看一下哦[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