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间惊鸿客》 第1章 穿越 经过夜以继日的加班,柳雪终于猝死了。 她的灵魂在一片白茫茫的地方漂泊数月,终于听到一声呼喊。 “柳似雪。” “你是谁?” “柳似雪。” “哦,你叫柳似雪?那和我就差一个字。我叫柳雪,加班加死的,以后请多多关照哈。” “你叫柳似雪。” 那声音冰冷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又一次强调:“以后,你就是柳似雪。” 莫名其妙。 这四个字还未说出口,柳雪便觉灵魂一沉,似乎进入一个壳子,接着一堆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向她的脑壳袭去。 “你就是柳似雪。” “柳似雪就是你。” 那声音仿佛开了3D环绕混响,在脑子里炸裂开来,久久不散。 不知过去多久,柳雪倏地睁开双眼。 入目便是雕花繁复的木顶,隐约可见是一副岁寒梅花图,侧头,透过白纱帐,隐约可见屋内陈设古朴。 她一手撑着床板,一手狠狠摁在太阳穴处,轻揉两下,抬起一点身子,撩开白纱帐。 只见古香古色的房间内,物件装饰巧夺天工,红木桌上的甜品极其精致,让人垂涎欲滴。 一切都和她脑子里的新记忆吻合。 看来,她这是真的穿越到古代了,也算是重生吧。 毕竟在现代她已经死了四个月了,她亲眼看着家人把自己的尸体火化,掩埋…… 手指抵住太阳穴揉了揉,柳雪表示很想静静。真正意义上的想静静。 拜托!只听说过猝死穿越,但从来没有人告诉她猝死四个月,灵魂飘荡几百天也能被拉过来穿越啊! 她往后一仰,直呼太命苦。 柳似雪,也就是她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在一次踏春游湖之时意外落水,得一进京赶考的书生相救。 那书生名唤谢清宴,生得芝兰玉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总之很好看就是了。 然后就是大家喜欢乐见的,非常狗血的剧情——二人一见钟情,爱的不能自拔。 结果大家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相府千金和穷书生那必然是不能无痛相爱滴,那必然是要有人棒打鸳鸯滴。 柳似雪的父亲柳长平就是这个棒。 不过柳似雪也不是孬种,为了和谢清宴在一起不惜以死相逼,爱女如命的柳长平无奈之下只好答应这门婚事,唯一的要求就是要谢清宴入赘柳家。 谢清宴虽心有不甘,但为了追逐爱情,还是屈辱地答应下来。 二人婚后琴瑟和鸣,举案齐眉,过的倒也不错,直到半年后的某一天,谢清宴忽然拿着柳家的罪证上了朝堂,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痛斥柳长平不仅纵子滥杀无辜,还只手遮天,杀人灭口。 柳长平作为丞相把持朝政许多年,树敌不少,所以结果也可想而知——柳家一夜之间树倒胡顺散。 俗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偏生这个时候边疆传来消息,靖漠大将军柳如云通敌叛国,杀害六皇子李承晚,并捧着六皇子的头颅跪在敌将面前,降了! 孤雁城破,敌军血洗城池。可怜孤雁城三万百姓,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闻此噩耗,满朝文武痛心疾首,只恨不能立刻将柳如云凌迟处死。帝后悲痛欲绝,当即下令:柳家男为奴,女为娼,凡柳姓之人十年不得入京。 柳长平和次子柳若风被枭首示众,头颅悬于都城城门数日。柳似雪因为谢清宴的求情免于一死,但实则生不如死。 谢清宴命人砍去她的双腿,将她弃于城外流民聚集之地。 三日之后,她大哥柳如云的头颅也被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悬于城门之上。 而柳似雪则是被流民折磨半月之后,才在悔恨与不甘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怎一个惨字了得。 许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给了柳似雪一个重新再来的机会,让她重生回到半年前。 然后,重点来了——这个柳似雪重生后竟被吓得灵魂出窍,又或者说被活活吓死了!等她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后,灵魂竟无法再次回到躯体,更糟糕的是她也不能转世投胎! 正一筹莫展之际,好巧不巧,看到迷路的柳雪,于是就把她拉进自己的躯体充数。要死不死,还真管用,然后她美滋滋地投胎去了,留下柳雪独自一人风中凌乱。 一万个草泥马从柳雪眼前飘过。 早知道死四个月,还要被抓到古代再死一遍,她干脆在四个月前申请魂飞魄散得了! 话说社会发展进步这么快,阎王殿也该升级了吧?能不能开启一下这个功能啊?下辈子她真的不想再当牛马了! 穿越就算了,还穿的这么惨!金手指没得,系统也没得,唯一让柳雪满意的点就是有钱了,但有钱也不一定有命花啊啊啊啊啊啊! 柳雪,哦不,柳似雪表示很头疼,心疼,蛋疼……总之,哪哪都疼,不存在的东西也隐隐作痛。 正在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外面的风雪一拥而入,冻得柳似雪打个寒颤,默默伸手掖了掖被角。 侧眸,只见走进来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的,手里还端着一个白瓷药碗。 “小姐,该喝药了。” 柳似雪接过药碗,试探地叫一声:“……落雨?” 落雨立刻低眉,道:“小姐有何吩咐?” 汤药一饮而尽,柳似雪回想一下原主平日的语气,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我……昏迷了多久?” 落雨回忆一下,道:“五天。” 怪不得感觉那么饿呢! 等等……五天?!! 没记错的话,柳似雪只有一次昏迷了五天,那就是:逼柳长平答应自己和谢清宴的婚事,闹绝食…… 本来是在家里绝食的,但由于二哥柳若风天天拿吃的诱惑她,结果饿了好几天不仅没饿晕,还吃胖不少,于是她一跺脚一咬牙,换身衣服,趁着夜色偷偷离家出走,跑到宝华寺玩绝食去了。 柳家人怕坊间传出不好的流言坏了柳似雪的名声,也不敢对外直言是柳家三小姐失踪,于是只能默默寻找。 宝华寺的人不认得柳似雪,并不知道她就是近日柳家掘地三尺也要找的人,只以为她是混入城的流民,给她几个馒头,见她不吃,就没再搭理了。 可怜柳家找了一星期才找到她,那时人已经饿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柳长平命人用最好的药材不停喂食,这才只昏迷五天。本来是该死的,硬生生用各种名贵药材拉了回来。 也正是因为这一次,吓得柳长平赶紧答应柳似雪的请求。 柳似雪僵硬地回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所以,今日,该不会是,谢清宴和我爹,商议,他和我,成婚的日子,吧?” 好好的一段话,被她断得乱七八糟,好在落雨也听懂了,道:“是啊。今日是您和谢公子定亲的好日子,现下老爷正在书房和谢公子商议呢!” 什么好日子?麻烦用词准确一点啊,明明是去阎王殿报道的见鬼日子好嘛! 柳似雪还不想死,尤其是死的那么惨。 她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接着两眼突然一黑,双腿一软,浑身像是被抽了力气一般,栽了下去。 咕噜噜的响声从腹部传来。 柳似雪死死盯着桌上的甜点,一只手伸向前方,声音沙哑:“快……快到我……嘴里……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饿出幻觉了,那糕点竟然真的听从她的命令飞起来,然后乖巧地钻入她的嘴里。 一连炫好几块甜点,柳似雪仿佛被雾水糊住的双眼,才渐渐明朗起来。 落雨一手扶着她,一手拿着糕点,关切地问:“小……小姐,您还好吧?” 低血糖而已,还好,还好。 但柳雪还是忍不住吐槽,柳似雪啊柳似雪,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饿成这个鬼样子,王宝钏见了都要含泪挥别恋爱脑第一的位置了啊! 她又胡乱地咬几口甜点,右手又拿起一个,边走边吃,然后飞快地冲出门去。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虽然重生的地点不是很满意,但也算是死而复生了不是?更何况现在的她可是相府千金,父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哥更是靖漠大将军,立下赫赫战功,二哥柳若风……呃呃,打住打住,此人事迹先按下暂且不表。 总之,她的身份在京城那可是贵不可言,说是可以横着走也不为过。 没有996,没有傻逼领导,这简直就是普通人梦寐以求的天堂啊! 柳似雪默默划掉上一世的悲惨过往。 都说上一世的啦,可以改的嘛。手动微笑脸。 吃完甜点,感觉浑身充满了力气,她提裙朝着书房奔去。 落雨反应过来的时候,柳似雪已经跑出二里地了。 她忙放下药碗,随手抓起一件斗篷追出去,一边追一边喊:“小姐,大夫说了,您身子弱不能受凉……” 大雪,如泻。 柳似雪披着红色的斗篷在游廊中穿梭,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嫁给谢清宴啊啊啊啊啊!会死人的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穿越 第2章 拒婚 书房中,柳长平低头抿一口茶,不经意地抬眼扫一眼跪在地上的谢清宴,冷哼一声:“你倒是好手段,引得雪儿不顾父女情分,搬去宝华寺绝食。” 谢清宴手心一紧,佯装镇定道:“大人,生死嫁娶乃人之常情,柳三小姐看上草民,也并非草民之过……” “好一张利嘴。”柳长平冷冷说道:“老夫我混迹官场几十年,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你既然有本事让老夫的女儿非你不嫁,那我也希望你能对她一心一意,若是不能……” 柳长平站起身,负手而立,声音不怒自威:“雪儿若是因你掉一滴眼泪,老夫便让你失去一根手指,明白了吗?” 谢清宴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住,目中闪过一丝怨毒,面上却装出一副深情模样:“草民对柳三小姐之心日月可鉴,若丞相大人不信,大可掏出草民的心一探究竟。” “呵,若你负了雪儿,老夫自会挖出你的心来瞧一瞧,到底是个什么样儿。”柳长平一甩袖子,道:“把婚书签了,然后选个你喜欢的良辰吉日入赘到我柳家来。” 话落,李管家就将婚书捧到谢清宴眼前。 “入赘?” 柳长平回头,淡淡道:“怎么?难不成你还要我的女儿跟着你吃糠咽菜?” “草民……怎敢……” 为了以后的荣华富贵,入赘就入赘吧! 他深吸一口气,暗暗隐下这抹情绪,提笔。 “等一下!” 书房的门猝然打开,风雪伴着红梅飘入屋内。 柳似雪素妆素衣,披着一件红色斗篷,衬得她本就苍白的小脸更加白皙,漆黑的眸子如同装着满天星辰,配上没有血色的唇瓣,显得整个人都楚楚可怜。 柳长平一怔,旋即道:“雪儿?你怎么来了?” 柳似雪道:“爹,我不要嫁给谢清宴。” 浓稠的墨汁顺着笔尖坠落。谢清宴慌乱地用衣袖擦拭,反而越弄越糟。 柳长平以为自己年纪大了,幻听了,于是侧耳道:“你……你说什么?” 柳似雪正了正神色,道:“我说,我不要嫁给谢清宴。”一字一句,吐字清晰。 柳长平一拍大腿,乐了。 谢清宴一怔,那个被他哄得团团转的蠢猪,现在竟然说不想嫁给他? 他回头深情地望着柳似雪,声音宠溺:“雪儿,你爹已经答应我们的婚事,我们历尽艰辛,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你不开心吗?” 柳似雪在心里呸了一声。 您老哪来的脸说“我们历尽艰辛”!婚约是原主在宝华寺绝食拿命换来的,你个渣男到底付出了什么啊? 她略微为难的低下头,眼中含泪道:“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我发现谢公子是不可多得的人(cao)才(bao),让你为我放下文人傲骨入赘,我实在是寝食难安,所以我思来想去,我们还是……算了。” “算了?”谢清宴盯着柳似雪的眼睛,缓缓站起:“我们以天地为鉴发过誓,‘此生此世,互不辜负,否则粉身碎骨,永下阎罗’。为了你,我科考都放弃了;为了你,我甘愿放下一身傲骨入赘;为了你,我什么屈辱我都可以忍受……” 他一脸受伤:“你现在跟我说,算了?” 本来是想给他留一些脸面的,可既然人家不要,柳似雪也只能尊重祝福了。 她笑望回去,不急不缓道:“谢公子,你已有婚约在身了吧?” 原主和谢清宴成婚不久,曾收到一封给谢清宴的信,秉持着二人互不欺瞒,亲密无间的心态打开一看,竟是一封退婚书。 原是林姓女子得知谢清宴在京城的艳遇后,当机立断,斩断情丝修退婚书一封,送往京城。 算算时间,林氏的退婚书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谢清宴脸色煞白,他双腿一软,跪下来,声音颤抖:“雪儿……你听我解释,我和她没有什么感情的,你若介意,我现在就可以写下退婚书。” 柳似雪冷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都成了没有感情?那怎么才能叫做有感情呢? 柳长平一听,当即拍案而起,勃然大怒:“什么?你还有婚约在身,就想娶我的女儿?真是岂有此理!” 他一把夺过谢清宴手中的婚书,丢入炭盆之中,感觉还是不解气,于是对门外大喝道:“来人,给我好好打这个不忠不孝,三心二意之人!” 话音刚落,门外便有两名小厮冲入,抡起棍子就打。 呃……这也太血腥了吧? 谢清宴一介书生哪里扛的住,受两下板子,便趴在地上站不起来了,柳似雪反应过来,忙道:“住手!” 倒不是她心疼谢清宴,实在是人言可畏啊!若他这副模样走出相府,岂不是让人议论相府仗势欺人! 柳长平刚才是被气糊涂了,现下也明白了这个道理,于是挥挥手,小厮退下。 谢清宴拉住柳似雪的衣角:“雪儿,我是真的爱你……” 全家灭门的爱?打断双腿的爱?柳似雪表示承受不起。 她抽回衣服,声音里多了几分冰冷:“我不与你计较隐瞒婚约之事,已是格外开恩了。谢公子,我言尽于此,你莫要再纠缠。李管家,送客。”说完,转过身去,不再多看他一眼。 李管家笑吟吟上前,道:“请吧,谢公子。” 谢清宴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失魂落魄的走出去。 不消片刻,一小厮趔趔趄趄地跑过来,扑到柳长平和柳似雪脚边,道:“不……不好了……” 柳似雪和柳长平相视一眼,望向那小厮。 他深吸一口气,扬声道:“那个……那个姓谢的赖在相府门口,说咱家小姐为了他去宝华寺绝食,还说什么小姐与他私定终身……” 柳长平一听,一拍大腿,“哎呀!还不速速把他赶走,可别让他传出去坏了小姐的声誉!” 小厮怯怯地说:“赶了,可怎么赶都赶不走,外面围了好些人议论纷纷,小的不敢轻举妄动,怕污了老爷官声……” 瞧瞧,多有脑子的小厮啊!这哥们儿放在小说里多少得是重要配角。 柳似雪道:“爹,此事交给我来处理,您就不要出去了。” 柳长平确实不宜出面,毕竟一个处理不好,传到柳长平对家的耳朵里,明日上朝他就会被言官的唾沫星子淹死。 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道:“李管家,你跟着小姐一起去。” 门外。 谢清宴倒在雪地里,鲜血缓缓从嘴角溢出,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他生的极其俊美,单薄的身子仿佛一推就倒,可偏偏摆出一副倔强的神情,叫人看了忍不住心疼。 “丞相大人,我和雪儿是真心相爱的,求你成全我们!” 此话一出,路过的行人见到免不了要驻足,看看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有一人停下来,便会有更多的人停下来,于是人越聚越多。 相府又如何,法不责众。 于是大家光明正大的围在相府门口,议论纷纷。 “这人谁啊,竟敢在相府门前闹事?” 一满脸虬髯的汉子道:“我认得他,他刚入京时就住在我家隔壁,当时穷的连饭都吃不起,我看他可怜还接济过他呢!后来听说他踏春游湖时救下一位落水的贵人,不久两人便好上了,他也跟着搬到了大院子里。” 有人问:“那他怎么在这呢?” 一妇人回道:“看不出来啊,那落水的贵人就是柳三小姐!丞相大人瞧不起寒门女婿,要棒打鸳鸯哩!” 小厮见场面有些失控,还莫名其妙的扯到了丞相身上,忙出声呵斥: “胡说什么呢你们!谁不知道我家老爷爱女如命,对待寒门子弟也一向宽厚!你们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但这一声呵斥不仅没用,反而让议论声更加激烈。 小厮也没想到这个谢清宴会搞这么一出,一时也不知如何该收场。 就在这时,门内飘来一抹红影。 柳似雪在一众小厮丫鬟的拥簇下徐徐走来,她面无血色,垂眸,更显病态,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小厮见柳似雪出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柳似雪弱弱地咳嗽了两声,脸上顿时添了一些血色,但那血色又很快落下。 “雪儿,你没事吧?”谢清宴不顾身上的伤,从雪地上爬起来,满眼担心,叫旁人看了,忍不住唏嘘。 “真是个痴情郎啊!” 刚才说话的妇人当即三观跟着五观走:“多么好的郎君啊,样貌好,脾气好,文采好,相府怎么能这样狠心。啧啧啧,瞧把人打成什么样了……” 这么帅给你,你要不要啊!灭门的那种。 换做平时,柳似雪肯定要把这句话甩到那妇人脸上,但今天——柳似雪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她往后退一步,躲开谢清宴,然后晃了晃身子,扶着头,哎哟一声,往后倒去。 落雨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关切询问:“小姐,你没事吧?” 她飞速给落雨递了个眼色,落雨一怔,双眸清澈且天真,显然没明白柳似雪的意思。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啊! 柳似雪为之绝倒。 幸而身后的李管家眼清目明,上前一步,劝道:“小姐,您不必与这种人置气,老爷都已经被气病了,您可不能再有个三长两短。” 众人一听,耶?怎么个事儿?柳相和柳家小姐看起来病恹恹的,竟然和谢清宴有关吗? 再听听,所有人暗暗竖起了耳朵。 柳似雪吸了吸鼻子,柔声细语道:“谢公子,我们柳家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人家,您救我一命,我爹许你千金万两已经兑现,可你怎么能如此不知足,竟然咳咳……咳咳咳……竟然还想娶我。我爹素来宠溺我,您救我,他对您感激不尽,可您这个要求和要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爹被你气的一病不起,我去宝华寺给爹爹祈福,怎得到了你的口中,竟成我胁迫爹爹让你我成婚?” 说到动情处,柳似雪还挤出几滴眼泪,漆黑的眸子闪动着泪光,像是将星空装进眸子,好看极了。 哎嘘。好在柳似雪是偷偷地绝食,柳家人也是偷偷地找人,嘿嘿!小小的颠倒黑白一下,谢清宴你又能奈我何? 众人听明白了。 原来是这个谢清宴救了柳家小姐之后,柳相给了他千金万两作为答谢,谁知谢清宴竟挟恩图报,还想要娶相府千金。 嗐!这种考不上功名,又自认为有点姿色,想靠裙带关系入朝堂的读书人他们见得多了! 满脸虬髯的汉子道:“说不定相府千金落水都是他计划好的呢?” “你还别说,真有可能。谁不知道相府千金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好不容易出游一次,竟然还落水了!” “就是,就是。当日我也在游湖,这好事怎么就没有落在我的头上,这若是换做了我……” 一人抢答:“若是换做你,怕是比他还贪心呢!” 众人哄然大笑。 那人憋得面儿赤红,半晌,才挤出三个字来,“才不会!” 谢清宴偷偷打量着柳似雪,心里疑云遍布:以前这女人见到自己都是一副娇羞的模样,不管他说什么都会拍手称赞,全然就是一个笨蛋美人,今日怎么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总感觉变聪明不少。 但不管再怎么看,柳似雪还是柳似雪,这世界上除了她的孪生哥哥柳若风,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与她相似的人了。 但……总感觉她和以前不一样了,到底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难不成是……中邪? 在这个世界上,虽然人人都喜欢求神拜佛,但大家心里也跟明镜似的,求得是希望,拜的侥幸。 谢清宴原是不信这些的,可如今又不得不信。 细细思虑一番,他心生一计。 第3章 污蔑 谢清宴从怀中掏出一个赤红色的肚兜,上面还绣着梅花做点缀,他用手指摸索着一朵白梅,双眼含情道:“这是柳三小姐赠与我的定情信物……既然柳三小姐心意已决,那谢某也不再纠缠,现下我将此物物归原主,希望你日后再觅良缘。” 再觅良缘个屁! 如此紧要的贴身物件被你这么当众拿出来,日后传出去,但凡要点脸面的人家都不敢娶她好吧! 而且看你那样子,哪有想要放手的意思啊! 围观的看客心里跟明镜似的,但看破不说破,只是心里暗暗不耻这种行为,默默将目光移到柳似雪身上。 在谢清宴拿出肚兜之时,柳似雪脑子的确宕机一瞬。 因为在她所接受到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一回事! 而且谢清宴口中的私情用现代的眼光来看,简直就是典型的渣男哄骗社恐又单纯的小姑娘案例!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那肚兜上又没有写她的名字,记忆里也没有,那必然是渣男的套路。 柳似雪没有接过肚兜,而是冷冷扫两眼,冷声质问:“敢问谢公子我是何地赠予你这肚兜?” 谢清宴一怔,道:“东市……茗香居。” 柳似雪道:“那就是私会喽,既如此,谢公子何时传信于我?又是约定何时?” 谢清宴额角冒汗,结结巴巴道:“……腊月初十……未时传信,申……申时会面……” 柳似雪嘴角缓缓勾起,道:“那也就是说,我也是申时送予你的喽?” 谢清宴心虚道:“……自然……” 话音刚落,虬髯大汉立刻扯着嗓子,发出质疑:“相府距离茗香居甚远,即便是最快的马车也要走两个时辰,你未时传信?申时你们就见上了?” 京城中不少来往的商客,他们对于距离的把控,可以具体到几盏茶的功夫。 平常人对于这些并不熟悉,但却瞒不住来往内城与平民区商客的眼。只要细细一问,谢清宴便立刻漏出马脚。 不消柳似雪多说,看客们便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谢清宴反应过来,愤怒地望着柳似雪:“你诈我?” 柳似雪摆出无辜状:“没有哦,我只是让你告诉大家实话而已。” 她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心里却已经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 就这脑子还总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想混迹朝堂?大哥,你家里没有镜子,尿总该有吧? 柳家父兄护着他,不让他入朝堂遭人暗算,他倒好,铁了心的往里头挤,凭自己挤不进去,便对柳家心生怨恨。 真是好一条毒蛇! 谢清宴气急败坏,猝然伸出双手,朝着柳似雪的脖子而去。 李管家和落雨眼睁睁看着,却已来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箭矢破空而来。 “啊——!” 谢清宴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箭矢从掌心穿过,将他的双手串在一起。 惊魂之下,柳似雪连退三步,侧头,只见一女子站在人群中,手持弓箭,英姿飒爽。 那女子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肤色是很健康的小麦色,眉宇间带着一丝书卷气。 她拨开人群,走到前面,一拱手:“柳三小姐受惊,刚才突发意外,这才贸然出手,还请见谅。”转身,对着谢清宴啐了一口:“枉你还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我看你就是想要攀龙附凤想疯魔了!真是叫人不齿!” 哇靠,好帅!真的是女人帅起来,还有男人什么事儿啊! 柳似雪朝她福了福身,莞尔道:“多谢。” 再抬头,那女子已走远,只抬起右手挥了挥,算是告别。 柳似雪心中暗暗遗憾,心道日后再见一定要和她交个朋友。 诸事已了,她转身对谢清宴道:“你大闹相府,又辱我清誉,此时不能就这么算了。李管家,报官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入府。 热闹看完,众人也作鸟兽散。 谢清宴怎么也想不明白,柳似雪为什么突然就不喜欢他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难不成她知道些什么? “谢公子,起来吧。” 思索间,李管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谢清宴挣扎道:“我不要去顺天府,我不要去!” 若是查出什么来,他就死定了! 李管家冷声道:“那可由不得你了,大闹相府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呢?你们两个抓住他!”李管家随手指了两名小厮,小厮得了命令将他从地上架起来。 就在这时,一辆华丽的马车从巷尾缓缓驶来,李管家沉了沉眸子。 那马车在相府门口停下,从里面传出一个娇滴滴的女声:“这人既然你们相府不要,那就交给我们陆家吧!” 李管家有些为难,还未张口,里面的女子又道:“相府的金银财宝你们自己去去他府邸取回来便是,就当买他这条命了。” 柳似雪故意将谢清宴送到顺天府,就是为了让他把吃相府的钱吐出来,如此这般,也算是达成小姐的要求。 不过思索的间隙,谢清宴已经被人搀上马车。 李管家只得躬身道:“恭送陆小姐。” 回到府里,李管家给柳长平汇报了刚才的情况,柳似雪在一旁撇撇嘴,道:“这个陆采薇,什么时候看上谢清宴的!倒是白瞎了那双大眼睛。” 李管家笑笑不说话,心道:小姐您之前不也是……挺瞎的吗? 晚饭期间,柳似雪为了不露馅,硬着头皮吃下柳长平夹给自己的红烧肉。 抬眸,见柳长平一直盯着自己看,柳似雪心里咯噔一下。她洋装淡定地摸了摸脸,道:“爹,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您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柳长平道:“你自从宝华寺回来,变了许多。” 柳似雪握着筷子的手一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张口就来:“女儿……在宝华寺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老道士,他点拨女儿几句,女儿就豁然开朗了。” 柳长平奇道:“竟有这等奇事?” 柳似雪点点头,他欣慰地笑起来,连说三个好字:“真是柳家的列祖列宗显灵啊!改天也把你那不争气的二哥送过去,若是他也能得你这样的机缘,我就算是死了,也有脸面见你娘了。” 柳似雪心虚道:“那……道士来无影去无踪,怕是……不好遇到。” 柳长平似乎也并未当真,玩笑道:“你二哥那不争气的东西,怕是一辈子也遇不上。来,吃菜吃菜。” 蒙混过关,柳似雪暗自松一口气。 吃罢晚饭,柳似雪沐浴之后,斜倚在床边,合上眼,开始思考求生对策。 柳家半年后被灭门的祸事,有百分之九十是这个二哥造出来的,虽然她清理了谢清宴这个渣男,但也是治标不治本。 说到底,她还是要阻止柳若风花式作死。 柳似雪长叹一声,任重而道远啊! 原主不爱出门,对于京城的各种事也不太了解,柳似雪在记忆中翻来覆去也找不到几条有用的信息。 罢了罢了,她揉揉眉心,不知怎地,有些心烦意乱。 “小姐可是困了?奴婢服侍您休息!”落雨小心翼翼道。 “不用你管!”她突然出声,不仅把落雨吓一跳,也把自己吓一跳。 落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缩着:“小姐恕罪。” 看着落雨那楚楚可怜的样子,柳似雪心中的怒火被瞬间浇灭了,她起身将落雨扶起来,道:“起来吧,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这柳家的暴怒症怕不是还遗传吧! 可是记忆里,柳家父兄还挺和善的,就是这两年暴怒点……思来想去,柳似雪觉得很有可能是以前不到发病期,于是,便不再注意这件小事了。 “落雨,明天你告诉李管家,让他找人好好查一查我落水的事情。” 今日看客的话倒是提醒了她。 “小姐是怀疑……谢公子?” “但愿是我多想。” 谢清宴在京中没什么背景,更不可能将耳目插到相府,若想要一个人策划并完成几乎是不可能的。 落雨见柳似雪又抚眉,再次提醒道:,“小姐,大夫说您身子虚弱,目前需要多休息。” 柳似雪也不再倔强,点点头躺下睡觉。 翌日。 柳似雪睡眼稀松的用完早餐,然后坐到镜子旁,道:“梳妆。” 渣男暂时是进不了柳家的门了,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柳若风这个闯祸精。 柳长平一直官居高位,但从未利用权势欺压过任何人,对于百姓来说算得上一个好官了。 可是这么一个好官却毁在次子柳若风的手里。 柳若风是个混不吝,到处沾花捻草,因此惹出不少麻烦,而百姓们因为他丞相之子的身份,一直敢怒不敢言。 回到家中,又有柳似雪帮他打掩护,目前柳长平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外面都做了什么。 柳长平被彻底拉下水,是因为柳若风弄出的一桩命案。 “我二哥在家吗?”柳似雪突然问道。 落雨道:“二少爷一大早就出去了。” 柳似雪一怔,道:“比我还早?去哪了?” 落雨撇撇嘴:“还能去哪?百花楼呗!他不早一点,若是碰上老爷上朝,那可不得一顿板子伺候。” 二少爷一惹了麻烦就往小姐这里跑,害得小姐好几次差点被老爷失手打伤,对此,落雨早就有所不满了。 柳似雪道:“让李管家找几个人盯紧二少爷,一旦发现他有什么动静,立刻回来报我。” 也不知道柳若风什么时候会犯下命案,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尽量预防。 另外,柳若风欠下的债她清清楚楚,她还要去安抚那些被柳若风伤害过的人,保证那些人在柳家倒台的时候,至少不会一起推墙。 落雨虽然不明白小姐为什么监视二少爷,但她觉得小姐一定有小姐的道理,于是道:“是。” 说话间,落雨已经为柳似雪梳好妆容,“小姐,那我们是要去哪?” 柳似雪昂首挺胸的迈出闺房,掷地有声道:“赎罪!” 第4章 血案 大昭都城从内到外分别是内城、平民区、外城。 内城是王孙贵族,官宦子弟的主要活动地;平民区是整个都城最繁华的地带,那里三教九流,文人墨客,达官贵族经常出没,其中最繁华的东、西市就在平民区;外城是流民聚集地,偶尔有心善的贵人会在那里搭设粥棚施粥。 内城不是没有青楼酒楼,只是与平民区的相比,少了一些市井烟火,所以许多纨绔子弟更倾向于去平民区寻找乐子。 去平民区不仅能体验到被百姓吹捧的感觉,还能有效地避免遇到自家长辈,一举两得。 柳若风经常去的就是平民区的赌坊和百花楼。 柳似雪还完柳若风欠下的赌债返程之时,已是日下西斜,路过百花楼,她本不想停留,但突然一声叫骂落入她的耳中。 “玩了我的姑娘不给钱就算了,还把我的姑娘打的连床都下不了!亏得你们还是高门大户!真是个衣冠禽兽,有娘生没娘养的家伙!我呸!” 一个年轻的女声劝道:“妈妈小声些,这若是被有心人听到,只怕我们都要大祸临头!” “我有理我怕什么……唔唔……” 柳似雪掀开帘子探出头,只见几名年轻女子捂着老鸨的嘴正往百花楼里拖。 那老鸨见了柳似雪亦或是可以说是看见柳似雪的马车,也不必旁人拖拽,自己闭了嘴,一掉屁股,张开双臂推着姑娘们往楼里去:“回去,回去,都回去。” 柳似雪心里顿时猜个七七八八,八成是那个不争气的二哥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落雨,去问问怎么回事?” 须臾,落雨拧着眉头回来。她道:“百花楼的人说咱家二少爷和吏部尚书之子陆采宁一起来玩,弄伤他们的姑娘还……还不给钱。” 果不其然。 柳似雪蹙起眉头,她在那边拼了命的为他擦屁股,他倒好,求死欲直接拉满。 不过话又说回来,今日柳若风怎么这么早就离开了百花楼?印象中柳若风虽然混蛋,但他从不在百花楼欠账,而且也不会轻易对女人动手。 柳似雪将剩下的银子拿在手里掂了掂,虽然肉疼,但还是递过去:“落雨,你先将这些银子给百花楼送去,若是不够我再差人送来。” “小姐啊……”落雨满脸都写着不情愿,“您帮二少爷还赌债,还人情债也就算了,怎么这也要帮……您不心疼自己,奴婢还心疼呢。” 落雨从小就跟着柳似雪,从来都是别人跪小姐,何时见过一个相府千金做低伏小,又是道歉,又是点头哈腰的。 想到小姐今日所受的委屈,落雨眼眶又红起来。 柳似雪只以为这傻丫头是和她一样心疼白花花的银子,于是伸出纤细的手指挼了挼落雨的头发,安慰道:“好啦好啦,我还留一点碎银子,一会儿我们路过东市买一些你爱吃的桂花酥如何?” “小姐怎么知道……” 柳似雪掩嘴笑起来,“刚才路过的时候,我看有个小馋猫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好了好了,快去吧,我二哥不在百花楼也不知道跑哪闯祸去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府比较好。” 柳似雪推了推落雨,落雨才极其不情愿的付钱。 那老鸨一听说是柳三小姐,顿时有些愧疚,这才说出实话。 原来,那名受伤的女子是陆采宁打的,今日也是陆采宁说他请客,所以柳若风走的时候并未过问银子是否结清。 除此之外,柳似雪还从老鸨口中得知一个重要信息:柳若风走的时候状态不是很好,看起来很生气。 柳似雪捏着手帕的手微微一颤,让落雨买了桂花酥,便匆匆往府里赶。 到府邸门口,柳似雪刚踏下马车,突然,一个人影从她身后掠过,擦了她一下,这一擦差点让她摔个狗吃屎。 得亏落雨扶得牢靠,不然她怕是整张脸都要交代在台阶之上。 落雨怒声斥道:“大胆!你是哪个院子里的,瞎了你的狗眼!连三小姐都敢冲撞!” 也不知道是被落雨吓得,还是撞到柳似雪后他自己也站不稳了,落雨的话还未落,那小厮便扑通一声滚下台阶,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小姐恕罪!小姐恕罪!” 柳似雪定睛一看,竟是柳若风身边的小厮阿福! 他趴在地上,身上血迹斑斑,双肩止不住地颤抖,柳似雪顿时心头一沉。 阿福声音颤抖着说:“小姐……二少爷他……他打死人了!” 柳似雪身子一晃,差点摔到。 不是,这是开了倍速吗?她才刚穿过来第二天就给她安排这种大事件,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要是有系统,柳似雪高低要让它听一听国粹。 “混账……”柳似雪忍下想刀人的冲动,道:“人在哪?还不快带我去!” 阿福连滚带爬的爬到前面带路,柳似雪走了两步,又转头吩咐门口的侍卫:“将此事报给李管家,让他尽快跟过来。” 路上,阿福给柳似雪说了事情的详细经过。 陆采宁奉旨修建皇帝陵寝征用民夫,都城百姓使了银子的,便不用被抓去修建陵墓。 但今日他忽然在柳若风面前提起此事,说自己为陛下费心费力费银子,可百姓们却不配合他,他心里很是苦闷。 柳若风一直把陆采宁视为好友,听到自己好友抱怨,当即拍着胸脯说:“有何难处你都说出来,我柳若风可为朋友两肋插刀!”于是,陆采宁便说了自己前几日去城东一户人家征人被乱棍打出来的事情。 柳若风一听,拍案而起:“这帮刁民!他们就是欺负陆兄你脾气好,你带我过去,我帮你收拾他们!” 二人都喝不少酒,阿福怕柳若风闹出乱子,本欲规劝,谁料却被陆采宁身边的小厮捂了嘴,一并拖走。 到地方才发现,陆采宁所说的那户人家只有一个女儿,其父是一位清贫夫子,阿福预感到大事不妙,于是在柳若风失手将那家的女主人打死之后,趁乱跑回来报信儿。 “这若是被老爷知道,岂不是要我打死……”他蜷缩在马车一角,眼泪鼻涕糊一脸,看起来有点滑稽,但柳似雪一点也笑不出来。 她也没好到哪去,此事若是处理不好,半年后她哭的比阿福声还大。 阿福望着柳似雪,乞求:“小姐……小姐求您救救我……” 这样的大事,怕是瞒不住柳长平,柳若风作为丞相次子,就算杀了人顶多是被训斥几句,可他就不一样了。 柳似雪长叹一声,道:“那这两天你就跟着我。”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小姐的大恩大德,阿福没齿难忘,日后小姐有用得上阿福的地方,阿福……阿福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绝无二话……” “行了,起来吧。”柳似雪道:“二少爷以前发酒疯经常这样?” 往常,柳若风许是怕柳长平责罚,回家都是清醒状态,所以柳似雪对他的酒品一点也不了解。 阿福回忆了一下,道:“以前……二少爷也没喝这么多过。平日里少爷主要是和幽兰姑娘听曲品茗,就算是喝酒也是小酌,今日是陆公子一直劝,这才多喝了一点……” 根据柳似雪的多年观影经验,这个劝酒的保不齐就是下套的人。 “小姐,到了。” 落雨掀开帘子,柳似雪整理好心情,下了马车,还未进院子,便听见院子传来撕心裂肺的嘶喊。 “……爹!畜生!你们都是一群畜生!” “陆采宁!柳若风!你们会下地狱的,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院内跟着响起一阵怒喝:“嘿!你个臭娘们儿属狗的,竟敢咬劳资,你们几个……” “住手!” 柳似雪猝然出现在门口,院内几人目光纷纷投过来。 地上,一男一女的尸体就那样横七竖八的躺着,身下的鲜血洇红地面。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将一名女子摁在地上,陆采宁手中的刀刃已经架在她的脖子上。 至于柳若风,早已醉的不省人事,倒在一旁,手上还沾着鲜血。 陆采宁收回匕首,闻声回头。 柳似雪的目光越过陆采宁,落在那名女子脸上,瞳孔骤缩。 这女孩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出手救她的女子。 陆采宁收回匕首,吊儿郎当地踱步到柳似雪跟前,一副惊讶模样道:“哟!这不是柳三小姐吗?今日怎么舍得出门了?” 柳似雪趁机上前,将那名女子拉到身后:“陆公子,我听闻二哥喝多了酒,我恰好有路过此地,所以前来接他回去。” 阿福和落雨立刻上前去搀柳若风。 陆采宁笑道:“你这样把你二哥带回去,免不了被你爹责罚。早就听闻柳三小姐和柳二少爷兄妹情深,我想……柳三小姐应该舍不得你二哥受罚吧?” 啊对对对,您是舍不得只有柳若风一个人受罚,您是要拉整个柳家下水啊! 柳若风杀人的事一旦传遍大街小巷,柳长平可不得为了保护儿子杀人灭口。 陆采宁见柳似雪不说话,还以为她被眼前血淋淋的场面吓到了,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继续道:“不如这样,我好人做到底,你将你二哥交给我,到时候就算你爹知道了,也不敢冲进我陆家要人。” 柳似雪笑着福了福身:“二哥做错事儿,自然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所以不劳陆公子费心。阿福、落雨,将二少爷带走。” 几人往门口走去,谁知守在门口的两名侍卫突然架起刀,拦住去路。 “陆公子,这是何意?”柳似雪回眸,皮笑肉不笑。 第5章 夜幕 “柳三小姐。”陆采宁动动手指,门口的两名侍卫立刻上来拖那名女子,“你将柳若风带走,我陆某没话说,可这名女子……你得留下。” 柳似雪将其护在怀中,落雨则挡在在柳似雪身前,张牙舞爪,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兽。 柳似雪望着陆采宁,目光顿时冷下来,喝道:“落雨,退下。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对我动手。” 陆采宁掏了掏耳朵,放到眼前一吹,漫不经心道:“柳三小姐谁敢动呐,那我们就这样耗着呗。” “耗着呗”三个字还未出口,只听啪的一声。 一巴掌狠狠落在落雨的脸上。 落雨被那一巴掌带到地上,半天没有缓过来。她半张脸都麻麻的,眼前黑黑的,扶着头想要站起来,头也晕晕的。 “落雨!” 柳似雪跑过去扶落雨,怒视陆采宁:“陆!采!宁!” 陆采宁怔了一瞬,侧眸剜一眼刚才动手的壮汉,随即装出一幅无辜的模样:“三小姐,我手底下这些狗东西手上没轻没重,你说说你们,早早离远一点不就好了吗?” 说着,他一脚踹在那名壮汉的胸口,恶狠狠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三小姐道歉!” 闻言,那壮汉立即跪行到柳似雪脚边,不停地磕头:“三小姐恕罪!三小姐恕罪!” 这对主仆一套下来,行云流水,配合的那叫一个天衣无缝,可谓让人找不到一点错处。 没有金手指你给反派降智也行啊!去看落雨,还是一个比自己小的孩子,柳似雪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小姐,你没事吧?”落雨眼中完全没有挨打后的怨愤,只有对柳似雪的关心。 有点像是打王者时带了一个小学生。 心里叹了口气,柳似雪还是心疼地摸了摸落雨渐渐肿起来的脸庞,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傻丫头,我能有什么事儿,来,快起来。” 柳似雪一手落雨,一手小麦色的女子,重新往门口走去,谁知陆采宁抢步上前,一手将那名女子揽入怀中。 柳似雪瞳孔骤缩,“陆采宁!你干什么?” 陆采宁手中的匕首徐徐移到女子脖颈,笑道:“三小姐,我这是在帮你,帮你们柳家啊!这女子亲眼目睹你二哥杀人,这若是让她离开,跑到在顺天府闹起来,你说你爹的官声不就毁了?” 柳似雪忙放缓语气,试图稳住他:“正因她是我二哥杀人的人证,我才要带走她,我们柳家的事情理应我们柳家自己处理。” 她顿了顿,继续道:“陆公子何必为旁人的事,脏自己的手?” 陆采宁狞笑:“总不能让柳三小姐手染血迹,这种脏活还是让我来……”脸上的笑容忽然僵在脸上,笑不出来了。 一群人突然闯进来,绕过柳似雪等人,将陆采宁和他的手下团团围住。 李管家从院外徐徐走来,行至柳似雪身旁,恭敬地行了一礼:“老奴来迟,还请小姐恕罪。” 好好好,来得好!得亏早早留了一手。 “狗东西,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将本少爷围了?!”那女子被人抢去,陆采宁咬牙切齿道。 李管家笑吟吟答道:“听闻我家二少爷犯下命案,我家老爷特意命我将二少爷和证人一起带回去,还请陆公子见谅。” 陆采宁气极。没想到,他甩开盯着柳若风的眼线,这事还能传入柳长平的耳朵里。 都怪柳似雪这个贱人!若不是她阻拦,这一家三口早就凉透了。 他望向柳似雪,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柳似雪注意到陆采宁不善的眼神,挑衅地扬起下巴。心里出了气,便迈步往出走。 李管家道:“小姐稍等,还有一事。” 陆采宁本就压着火气,乍一听李管家这话,当即火冒三丈:“你踏马还有什么事儿,别踏马给脸不要脸!” 李管家笑道:“陆公子息怒,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们柳家的的人护犊子得很,三小姐更是动都不能动……” “我动她了吗?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她柳似雪伤了一点吗?”不等李管家说完,陆采宁便扯着嗓子喊道。 李管家当真朝着柳似雪的方向看了一眼。他道:“三小姐的身边的人,也一样动不得。” 李管家说话时总是笑吟吟的,说着让人息怒,然而他的话却让人一点也息怒不了。 陆采宁青着脸,一步一步走到李管家跟前,咬牙切齿:“你们当真要为了一个狗奴才得罪我们陆家?” 李管家依旧笑着:“不敢。” 陆采宁伸出食指点三下李管家,连说三个好字,“来,这人交给你们,我倒要看看你们敢不敢杀他!” 他拎小鸡仔一样把打人的壮汉从人群中拎出来,嘶吼:“来,杀了他!” 李管家道:“杀人倒不至于,不过是他对小姐身边的人做了什么,我们便十倍还回去而已。”话落,李管家身旁的一名小厮上去对着那名侍卫就是一顿扇。 柳似雪在一旁默默点赞,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李管家打完人,笑吟吟地道:“打十巴掌,此事就算了了,陆公子,告辞。” 眼神若是能杀人的话,李管家早已被陆采宁杀死数百次了。 这哪是在打侍卫的脸?分明是在打他的脸,打陆家的脸! 陆采宁身边的小厮望着那一行人走远,愤愤地道:“公子,就这样放他们走吗?那女子若是对柳家说些什么,怕是……” “哼,想走?那也得看我答不答应!”陆采宁转身取下墙上的弓箭,对准将要离开的马车。 窗帘在风中起舞,舞出风的模样。 那女子背对着窗子,柳似雪坐在她的侧边,轻拍她的手背:“没事了,别怕。你可是有什么要对我说?” 女子面朝柳似雪,张了张口,还未发出声音,突然!一只箭矢飞来,刺穿她的喉咙。 箭头贴着柳似雪的咽喉,鲜血顺着她的纤细洁白的脖颈缓缓流淌。 耳边响起落雨的尖叫,接着,是一阵嘈杂的声音。 “小姐!保护小姐!” “小姐!小姐,你不要吓我……” 耳中的声音越来越远,眼前越来越模糊。那感觉仿佛溺在水中,身子不断下沉,冰冷瞬间将她淹没。 柳似雪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中午。 她躺在床上,睁开眼睛,又闭上。 睁开,闭上。 又睁开,又闭上。 “小姐,您醒了?”落雨无限放大的脸出现,唉,认命了。 她刚坐起来,落雨的嘴就像机关枪似的开炮:“现在感觉好点了吗?您饿不饿?现在要不要起来吃点?您突然昏倒真是吓死奴婢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先填饱肚子,再思考对策吧。 穿上衣服,趿上鞋,一步懒似一步的朝着桌子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那个女子……” “死了,老爷已经让李管家把他们一家人厚葬了。” “那我二哥和陆采宁怎么处置的?” 落雨一边递上筷子,一边回道:“小姐不用担心,二少爷没事。二少爷失手杀人,那陆公子也当街行凶,就算相府不给顺天府施压,陆家也会施压的。” 她才不是担心柳若风。 柳似雪把白米饭捣出一个坑,心不在焉:“你的意思是,那一家就白死了?” 三条鲜活的人命啊,就这样没了? 落雨道:“他们不过是没有身份的平民,死了就死了,总不能让二少爷和陆公子给他们偿命吧?” 柳似雪字正腔圆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落雨笑了:“那都是骗百姓们玩儿的,这天地下被王公贵族逼死的人多了去了,哪一个……”意识到自己失言,她连忙捂住嘴巴,不再言语。 午膳用到一半,忽听到外面乱哄哄的,柳似雪问道:“外面发生何事?” 落雨透过窗子看了看天,道:“是老爷下朝回来了。” 以前下朝回来也没闹这么大的动静。 “我去看看。” 走到正院,恰巧遇到李管家带着一众小厮正急匆匆地往大门口走去,他看见柳似雪,立刻关切道:“这天寒地冻的,三小姐怎么出来了?” 柳似雪道:“外面吵什么呢?” 李管家笑道:“是有几个不听话的学生来闹事,不是什么大事,小姐还是不要去了。” “这么冷的天,你出来干什么?快快快,跟我回屋去。”柳长平迎面走来,他原本带着杀气的眼神,见到柳似雪的那一刻忽然化成温柔。 他拉起柳似雪就往屋里走,柳似雪拗不过,到底没出去看看,因此错过了一些触目惊心的场面。 门口,几名身穿学子服饰的少年静静地躺在血泊中。 李管家长叹一声,“好好地书不读,干嘛非要当出头鸟呢?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不懂变通。” 他随手指几名小厮:“你们几个把尸体处理干净,丢到乱葬岗去!” “丢掉到乱葬岗去!”陆采宁吩咐底下的人。 陆明远下朝回来刚好碰见这一幕,他拿出帕子捂着口鼻,皱着眉头,来到陆采宁身边,照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混账东西!当街杀人!好好地一盘棋,都被你这个不争气的打乱了!还白白害的你老子在朝堂上被柳长平的人喷口水!” 陆采宁委屈巴巴道:“我也没想到那柳似雪会突然出现。” “说起这个柳似雪……”陆明远的目光落在天际,眯了眯眼睛:“她的变化有些大,我记得她以前不是不爱出门吗?” 陆采宁道:“她自从宝华寺回来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都说她是在佛祖面前顿悟了。” 陆明远道:“也未必,或许她本就这样的人。” 京城的人,有谁不是两幅面孔呢? 他沉吟半晌道:“既然她变得活跃,以后的计划也可以从她身上下手,多一个突破口也是好事儿。你把这件事情自己处理干净,今天过后,我希望京城再也没有任何关于此事的谣言!” “还有……”陆明远转身,面对陆采宁:“你奉命修建皇陵,若是传出什么不好的言论,那丢的可不只是我们陆家的脸,还有你姑姑的脸!她在后宫好不容易走到如今的地位,你莫要给我生出事端。” 陆采宁连连称是。 陆明远继续道:“那些年纪大的工人只要肯闭好嘴巴,该放就放,千万不要让柳长平的人抓住什么把柄。” 待陆明远走远,陆采宁眼中的恶毒如同一天毒蛇一般窜出,“这个柳似雪竟敢坏我的好事儿,此仇不报难解我心头之恨!六指,谢清宴还在我们府上吗?” 六指道:“在,小姐一直将他藏在废弃的院子里,还以为没人发现。” “嗯,看好他,以后会有大用。” 第6章 老道 一日饭后,柳似雪正在窗下发呆,李管家派人来回话,说在她游湖落水之前,曾有人看到谢清宴出入陆家。 对此,柳似雪只是笑笑,倒也也没有十分意外,意料之中罢了。 现在局面已经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谢清宴只要不在她面前浪,她也懒得理会。 天上又下起鹅毛大雪,院里红梅负雪,像云端的彩霞。 落雨从外面回来,手指和脸蛋都冻得通红,她往手里呵着气,道:“二少爷被老爷罚跪祠堂,到现在还跪着呢,听说已经好几日没有给他吃食了,这样冷的天,也不知道二少爷扛不扛得住。” 往常柳若风受罚,柳似雪都会偷偷给他送饭。 所以当柳似雪让落雨去打听柳若风的是否受罚时,落雨便知晓是小姐又心软要偷偷帮助二少爷了。 “小姐是要现在过去,还是等雪小一点?” 柳似雪拨弄着炭盆,拉过她的手放在炭盆上:“我爹不会让他死的,我们瞎操什么心。” 柳长平虽然生气,但他气的是柳若风不学无术总给自己惹麻烦,而不是可惜那三条人命。说到底,惩罚柳若风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罢了,左右是不可能真的让他死的。 她还是先想想自己怎么在半年后全身而退比较实在。 落雨以为柳似雪还在为差点被陆采宁一箭穿喉而生气,于是道:“听闻陆公子也受罚了,陛下亲自下的令,还差点夺去他修建皇陵的差事,据宫里采买的人说,陛下这几日都没有去陆皇后宫里,对着陆皇后的胞弟陆明远也发了好大的脾气。” 柳似雪原本已经懒懒地靠回软塌,突然对落雨的话起了兴致,当即坐直身子,预备恶补一下京中“人尽皆知,唯她不知”的常识,岂料落雨却不说了。 等了半晌,也不见落雨开口,于是柳似雪直接问:“这宫中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落雨一怔,道:“小姐何时对这些感兴趣的?往常您都是不乐意听的。” “往常是往常,现在不一样了。”柳似雪对落雨勾勾手,示意她靠过来:“那个叫李什么来着,李……李承晚的你知道多少?” 落雨挠挠头:“我只知道他是六皇子,如今不在京中,其余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阿福经常跟着二少爷瞎晃荡,或许知道,我去把他叫过来。” 片刻,阿福便被落雨推了进来。 从阿福的只言片语中,柳似雪大概拼出了李承晚身为皇子为何被弃养在边疆的来龙去脉。 二十年前,后位空悬,后宫两位妃子同时怀有身孕,一位是李承晚的母妃张氏,另一位便是如今的陆皇后陆氏。 老皇帝知道这个喜讯之后自然是笑的嘴都拢不上了,当即昭告天下:先诞下皇子的就是皇后。 柳似雪心道,这狗皇帝不是寻着让人为了后位打得你死我活吗? 阿福说到兴头上,站起来,一手擎天,唾液横飞:“陆氏和张氏不负众望,为后位明争暗斗,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虽然阿福只用四个字概括了那场腥风血雨,但柳似雪知道,这个“明争暗斗”怕是能写一部宫斗大戏了。 既然是俗套的剧情,那必然就有烂大街的结果。 结果显而易见,张氏败北,全家落难,陆氏成功诞下五皇子李昑,荣登皇后之位。 至于那张氏如何败北的,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众所周知,“不足为外人道”一般都是有小道消息的。 阿福说:“据小道消息,是那张氏为陷害陆氏,呸呸呸,陆皇后,不惜给自己下毒,结果却被自己的贴身宫女告发,这才败北。” 张氏倒台,诞下李承晚不久便一命呜呼,张家没过几年也因为贪赃枉法,私吞国库等罪名被抄家,年幼的李承晚则被陆皇后秘密送往边疆,美其名曰:历练。 去踏马的的历练! 边疆那是什么地方啊?常年战乱,即便是皇子死了,随便两句也能搪塞的过去,这个陆皇后怕不是想借刀杀人。 不过不知是何原因,十多年了这个刀也没借成,反倒让李承晚的死成了压死陆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这个“秘密”被发现,还是李承晚死之后,大家才后知后觉想起是有这么一个皇子。 目前除了帝后,应该只有柳似雪知道,李承晚如今就在柳如云的军营里。 柳似雪道:“落雨,相府一般怎么联络我大哥?” 柳如云将近二十年没有归家,他什么品行柳似雪一概不知,这山高皇帝远的,她是真管不到这个大哥。但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万一这个大哥听劝呢? 落雨道:“大少爷和老爷有专门的传信人,但具体的小姐还是要去问老爷才能知道。” 说干就干。 柳似雪写好信,给柳长平送去,恰好正逢晚膳,于是被留下用了膳,这才放她回自己的院子。 酒足饭饱思困,柳似雪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半睡半醒之间,正院传来一阵乱糟糟的人声,听不太清。 “……吃了晚饭,老爷忽然大发脾气,将二少爷从祠堂提出来……” “不行,我得去求情,二少爷会被打死的……” “……那是二少爷,老爷怎么忍心打死,等老爷怒气消了,一会就不打了,我劝你还是别去……” 似乎是落雨和阿福在窗子下窃窃私语。 柳似雪翻个身,想听得更仔细一些,却发现一点声音也没了,于是也懒得细想,继续睡去。 不知又过去多久,柳似雪被一阵莫名其妙的疼痛惊醒。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用几十斤重的木板狠狠打在自己的脊背上。 她倏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正疑惑间,背后又传来一阵钻心的痛,那疼痛似乎从梦中带进现实,久久不散。 她试图起身,谁知刚一动,五脏六腑仿佛瞬间错位,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出来。 落雨听到动静推门进来,便见柳似雪趴在床沿不停地呕血,地上已聚集一大滩血。 鲜红刺目。落雨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小姐!小姐!你不要吓我!你这是怎么了?来人呐!快来人呐!” 城西普济堂的王大夫赶来的时候,柳似雪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全身惨白,浑身冰冷。 王大夫捋着胡子,重重地叹一口气,柳长平和落雨的心瞬间被提了起来。 柳长平问:“王大夫,我儿怎么样啊?” 王大夫沉吟半晌,皱眉道:“怪哉!实在是怪哉!令爱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与令郎伤情一致,不过令爱身娇体弱,却比令郎的情况还要严重一些。唉,请恕老朽无能,无力回天,柳相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他拂开柳长平的手,趁着柳长平还在愣神之时,背着药箱匆匆溜走。 落雨跪在床边,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柳长平被落雨的哭声拉回思绪,顿时怒不可遏,“哭哭哭,哭什么哭!你怎么照顾小姐的,晚膳时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不见就受了重伤!” 他一脚把落雨踹倒在地上,一边踹一边怒骂,觉得还是不解气,干脆抄起一旁的凳子。 “老爷,门外有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老道士说他能救咱们小姐。” 正欲砸下去之际,李管家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一听有人能救柳似雪,柳长平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忙道:“请,快请,快把人请进来!” 老道士赤脚穿过雪夜而来,柳长平见他衣衫褴褛,顿时有些后悔让李管家请他进来。 但老道士浑然不觉自己与金碧辉煌有多格格不入,一进屋就伸长脖子往里面看。 柳长平还想拦,谁道老道士却说:“再晚一会儿,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喽!” 无奈之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柳长平撤了身子,给那老道士让出一条道。老道士一路小跑来到床边,在干净整洁的地板上留下一串泥泞的脚印。 他站在床沿,嘴里念着让人听不懂的咒语,大约念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停下,拿手轻拍柳似雪的手。 接着,奇迹发生了! 柳似雪的手指动了动。 老道士又在柳似雪的胸口处一点,她的胸口立刻剧烈起伏两下,最后竟咳出声来。 “醒了!醒了!小姐醒了!”落雨揩了揩眼角的泪,激动地喊道。 “我的儿啊!让我看看,你吓死我了。” 失而复得,柳长平再也忍不住哭起来,哪里还有半分权臣的样子。 柳似雪哄孩子一样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柳长平的背,直到老道士提醒:“丞相大人,令千金虽然醒了,但还是虚弱得很,需要静养。” 柳长平这才反应过来,替柳似雪掖了掖被角,温和道:“那你休息,我去看看你二哥那个混账东西。”说完,他给落雨交代几句,才踏着雪离开。 柳似雪忙道:“落雨,出去送送。” 好在这次落雨听懂了柳似雪的意思,退了出去。 此时,屋里只剩下柳似雪和老道士。 柳似雪一眼便认出这老道是原主在宝华寺绝食时出现的疯道士,当时他说一些令人费解的话,原主将他当做疯子,还把自己的馒头送给他。 现在想来,当时他口中一直重复“不是你,她还没来”这句话,极有可能和自己有关。 柳似雪率先打破沉寂:“你是?” 老道:“有缘人。” 柳似雪:“……”当我没问。 第7章 施粥 原主投胎转世离开之前,怕自己的父兄死于非命,留了一个心眼:连接柳似雪和柳家人的命运。 通俗来讲,就是柳似雪如果不管柳家人的死活,那么她也会受到牵连。 柳家父兄没事也就罢了,一旦有人遭遇濒死状态,那么他们死前的痛苦都会如数传递到柳似雪的身上。 柳似雪今天有幸在鬼门关前走一遭,便是因为柳若风被柳长平打得濒死了。 再简单一点来说,就是反噬。 听完老道的解释,柳似雪笑了,气笑了。 原主……算了,懒得喷。 老道说:“姑娘也不必担心,这反噬并非不可解,只要姑娘坚持行善事,救下更多的人,积累足够多的功德就能减轻反噬。” 柳似雪一听有救,双眼又重新亮起来,抬眸还想问些什么,老道却已不见踪影。 她撑着身体,僵在原地。 神仙?还是……什么? 正疑惑不解之时,落雨推门走进来:“小姐,子时了,您赶紧休息吧。”扶着柳似雪重新躺下,熄了灯,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落雨站在纱帐外,问:“小姐昨晚睡得可好?” 柳似雪道:“好……” 好个屁!一晚上噩梦连连,现在只觉得全身酸痛,有气无力。 起身喝个粥,顺嘴吐出一大口黑血。落雨一边收拾,一边啪啪的掉眼泪,喃喃道:“小姐真是命苦,怎得平白无故的遭这罪?怕不是二少爷作孽做得多了,全都报应到您身上来。” 孩子,这次你可真是说对了。 柳似雪正色道:“当心祸从口出,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养病期间,柳似雪思来想去数日,认为当务之急是减轻反噬,她可不想再莫名其妙地被请到鬼门关喝茶。 只是这救人的善事还得从长计议,毕竟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多善事需要她去做? 一日,落雨和几名侍女在院子一边扫雪,一边闲话:“马上年关,天愈发冷起来,也不知道城外的流民怎么过冬。” 一名侍女道:“自然是死了,就和那些流浪的猫啊狗啊一样。等明年开春,新一批的流民也到了。” 边境常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坊间有言:宁做城都流民,不做边疆百姓。 是以,都城外的流民算是大昭王朝的一大特色。 柳似雪皱着多日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 施粥! 还有比施粥更加有功德的事情吗? 柳似雪狂喜,说干就干。 她当即将拿出体己钱,让李管家在城外给她搭一个粥棚。 临近年关之时,总算搭好了。 彼时,柳似雪的身子也已好大半,给柳长平报备一声后,寻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她便带着落雨出城施粥去了。 来到城外,才能感觉到当时连绵几日的大雪究竟是怎么样的大。 官路两侧零星搭建几个草棚,四处漏风,柳似雪甚至能从外面看到里面妇人哺乳孩子的画面。许是没有吸到奶水,片刻,草棚内传出孩子刺耳的哭声。 城墙根上大雪很厚,瘦骨嶙峋的流民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距离他们不足十丈远的地方,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人,被大雪掩埋。 社畜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儿。 流民看到马车在粥棚停下,立刻互相搀扶着,颤巍巍围上来。 粥棚不是简易的,许是李管家怕冻着她,特意搭建了一个三面挡风的小房子,房子不大,大约能容纳十人左右。 里面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纷纷走出来。 柳似雪当即命人支锅煮粥。 锅还没搭好,粥棚外就已经排起长长的队伍,成千上百的流民人头攒动,一个个双眼放光,紧紧盯着锅中的粥。 柳似雪顿时觉得自己不是在施粥,而是在投喂一群饿狠了的饿狼。 本来心里就有点没底儿,偏生这时落雨用肘子碰她一下,在她耳边低语:“小姐,他们的眼神好吓人,像是要把我们也撕吃了一般。” 柳似雪在内心狂点头,同感同感! 但作为小姐,又比落雨大两岁,柳似雪还是有义务安一下她的心的,于是镇定自若道:“别瞎说,他们只是饿坏了,赶紧熬粥吧。” 须臾,米香在寒风中飘散,引得人喉咙滚动。 柳似雪和落雨施了几碗后,后面突然开始乱起来,那乱立刻传到前面,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忽然碎成千万片,一齐朝着粥棚涌来。 落雨意识到不对劲,忙出声安抚:“排好队,一个一个来,大家都有份!” 然而声音很快就淹没在流民的呼喊中: “我的孩子要饿死了,求求你们先给我一碗粥吧。” “先给我一碗粥吧,一口也行……” “我老婆要生了,她没有力气啊,给我一碗粥,给我一碗粥啊。” …… 刹那间,破碗,手臂,全部向柳似雪伸过来。 与此同时,一群流民冲向放着粮食的驴车,暴力地打开盖子,片刻,更多的人围上去,争夺,厮打…… 柳似雪直呼女人的第六感真准,两个女人的第六感更准。 虽然不至于被撕吃了的程度,但就目前来看……也和死脱不了边儿。 “疯了,疯了!他们都疯了!保护小姐!保护小姐!” 落雨和几名小厮也顾不得那边了,全部紧紧挡在粥棚门口,以免饿疯了的流民伤到柳似雪。 但流民众多,他们哪里挡得住。 不一会儿,一流民便直接踩着他们的头踏过去,有一人打样儿,后面的人也争先恐后地越过。 “粥!我要喝粥!” 人群如潮水一般压过来,嘶喊声,求救声,小孩的哭闹声……场面顿时乱做一团。 柳似雪扯着嗓子喊道:“停下!都停下!”然而,声音瞬间被淹没。 偏生这时,瞥见一瘦弱的小男孩爬在地上,在破衣烂裤下来回穿梭。 熊孩子,真是不要命了! 这边念头刚落下,一双大脚便从他身上踩过去,转瞬之间,便有不少脚落下,那男孩抱着头大哭起来:“娘,娘啊……” 这个时候知道喊娘了!柳似雪在心里怒骂一声,佝着腰冲了出去。 落雨只觉得一个人影忽然从身侧掠过,等看清,柳似雪已经身处人流,将男孩紧紧护在怀中,顿时目眦尽裂:“小姐!让开,都给我滚开!” 落雨嘶吼着,被人推到,站起,推到,站起…… 这样重复了几下之后,人群忽然僵住,然后慢慢往一侧撤去。 “退后!都给我退后!”一名身着铁甲,手持长刀的侍卫从远处延伸过来,将流民逼退。 落雨爬起来,踉跄着扑到柳似雪脚边:“小姐你没伤着吧?”忙检查柳似雪的伤势。 “柳三小姐没事吧?”一个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柳似雪回眸,只见一男子面上挂着温和的笑,从两队侍卫的交点处款款走来。 男子生得俊美娟秀,宛如画中人,他头顶白玉冠,一袭月白色长衫,上面绣有金色云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腰间挂着一块血色红玉,简约的装扮却难掩贵气。 柳似雪推了推男孩,看着男孩跑回娘亲的怀抱,转身对着来人福了福身,道:“多谢五殿下救命之恩,臣女无事。” 李昑一怔,笑道:“柳三小姐竟认得我?” 原主之前几乎是零社交,可以说是别人认得她,但她不认得别人。至于别人是怎么认识她的,当然是从画像。 这样一个宅女,大家还是很好奇她的长相的,总以为她是丑的不敢见人,不过在见过画像之后,大家又开始怀疑她可能有什么隐疾。 柳似雪也有样学样,在养病之时,早就通过画像一一“补习”过了。 但她没有这么说,因为眼下有更加明显的理由。她道:“铁甲卫是皇城禁军,若非陛下调动不可出,五殿下颇受皇恩,能让其出城的恐怕也只有您了。” “我倒是把这件事给忘记了。”李昑笑了两声,转头扫一眼流民,温和道:“入冬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施粥了,他们饿了许久见到食物肯定会难以自制,我听闻柳三小姐前来施粥,所以过来看看,所幸来得及时,三小姐没事。” 柳似雪道:“此事是臣女鲁莽,让殿下费心了。” 李昑笑了一声,继续道:“他们只是饿坏了,没有什么恶意,希望柳三小姐不要怪罪他们。” 按照柳长平和柳若风的性子,若是知道柳似雪施粥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呢。柳似雪会意,立刻转向落雨等人,吩咐道:“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在府中提起!” 在李昑的帮助下,第一日的施粥活动总算有惊无险,取得圆满成功。 柳似雪准备离开之际,瞧见墙角蜷缩着一个小女孩。 落雨道:“怕不是死了吧,我们早上来的时候她就在那。” 柳似雪看到她的胸膛还在起伏,不过那起伏很弱很弱,估计离死也不远了。 “还没死,想来是饿的没有力气。落雨,端粥来。” 她上前轻轻推了一下小女孩,轻声道:“小姑娘,饿了吧?来,喝点热粥。” 也不知道小女孩是听到柳似雪的呼喊,还是闻到了米香味儿,真的缓缓抬起头。 她怔怔地望着柳似雪许久,才一把抢过柳似雪手中的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等她吃完再抬头之时,柳似雪等人已经不见踪影。 柳似雪回府之后,便吩咐落雨买一些过冬的衣物、棉被等。落雨有些为难:“小姐,咱们之前帮二少爷和还债,又施几日粥,零花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再没有多余的了。” 正巧这时,柳若风路过。 柳似雪像是看到钱袋子一样,咯咯笑起来,“诺,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 第8章 飞雪 柳若风因为之前醉酒,闯下大祸,一直心中有愧,所以身子大好后没怎么出门挥霍,倒是攒下不少银子。 柳似雪来要,立刻双手奉上。 看在他如此豪爽的份上,柳似雪看这个二哥都没之前那么讨厌了,所以当柳若风问她要银子做什么的时候,她难得好脾气地说了办粥棚的事情。 柳若风一听她在城外施粥,巴巴地跟在她屁股后要帮忙,倒不怎么和陆采宁厮混了。 柳家总算过了一个不鸡飞狗跳的年。 城外的流民也第一次过上了年。 大年前一天,柳似雪带着几车面粉和菜,和城外流民包起了饺子。包的正起劲之时,瞥见一个小女孩站在远处,一直怯怯地望着她。 是第一天施粥时遇到的小女孩。 此刻,她静静地望着柳似雪,虔诚又真挚。 本以为柳似雪会和京城中大多数的贵人一样出来做做样子也就不会再来了,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她每天都会准时来。 她不仅带来了粥,还带来了过冬的衣物,还有为流民搭建了遮风大雨的住所…… 他们本该死在这个冬天的,却被她硬生生拉回了。 她第一次感受到温暖,虽然那温暖不单单属于她一个人。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你父母呢?”愣神之际,柳似雪已经走到她跟前。 她埋下头,低声道:“我、我今年十七,没有父母,也没……没有名字。” 和柳似雪同岁,可她看起来比十五岁的落雨还要小,许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缘故。 “真是个可怜人。”柳似雪道:“年纪这么小,一个人怪可怜的,要不,你跟我回相府?” 话音刚落,她立刻跪下,磕头如捣蒜:“多谢小姐收留,多谢小姐!”生怕柳似雪反悔似的。 实际上,柳似雪的意思是带回相府,然后给她找个愿意收留的好人家,但看她现在的激动的模样,显然是误会了,于是乎,干脆将错就错,摸摸她的头,道:“跟我回去可是要当丫鬟的,你可愿意?” 她立刻道:“愿意,我愿意!” 这时,柳若风靠过来,嫌弃地撇了撇嘴:“你若是缺丫鬟,让李管家买来一个就是,捡一个不知根底的脏丫头作甚?” 柳似雪道:“我看见她欢喜,你管我。” “好好好,我管不了你,等我回去告诉爹,让爹狠狠罚你。”他冲着柳似雪皱了皱鼻子,转头继续包饺子去。 “我会害小姐受罚吗?”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一颗黑曜石,眼中的泪水彷佛下一秒就要涌出来,看起来无辜极了。 柳似雪的心立刻就软了,轻柔地道:“不会,别听刚刚那个坏哥哥瞎说。” “既然要收做丫鬟,没有名字可不行。”她垂眸沉思半晌,奈何知识浅薄,实在不知道该给她取一个什么样的名字,恰巧天上零星飘下来几片雪,她灵机一动,道:“以后就叫你飞雪吧?” 飞雪,自由飞翔,干净洁白的雪…… 她很喜欢。飞雪开心地点了点头。 临近黄昏,柳似雪等人才回城,行至一家成衣铺,柳似雪叫停了马车,弹出车窗外,吩咐道:“落雨,你去告诉二哥让他先回去,我们逛完成衣店再回去。” 落雨一边扶着柳似雪下了马车,一边问道:“小姐要买衣服?” 柳似雪道:“给飞雪买两件,不然回府后她穿这个衣服伺候我,岂不叫人笑话?” 落雨瞥了一眼飞雪,一件又破又脏的衣服挂在她身上,跟个蝙蝠翅膀似的,撇了撇嘴:“小姐还真打算留她在院子里啊?奴婢不是嫌弃她,实在是她来历不明,万一做出什么伤害小姐的事情怎么办?” 不论在什么地方,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贴身仆人都要身世背景干净。 其一,家眷及祖辈不能在其他府里任过职;其二,不能有传染病;其三,无不良前科。什么偷鸡摸狗,娼妓从良这些,那可是连普通的下人也做不得的。 柳似雪却道:“无妨,我看她的眼神知道是难得的好孩子。” 好孩子。 飞雪将这三个字在心里反复咀嚼,心里莫名暖暖的。 买好衣服出来,天已经蒙蒙黑了,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已没什么人。 恰在这时,一辆马车停在湖边,走下来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接着,他们从马车上拖出一个麻袋,抬着走向湖边。 “哎呀,那麻袋还会动呢!”落雨惊讶道。 那麻袋里是人! 扑通! 扑通! 扑通! 连着三声。 那俩人将麻袋丢入湖中,柳似雪紧接着跳了进去,飞雪反应迅速,也跟着跳了进去。 落雨这才反应过来。 “哎呀,小姐!飞雪!来人呐,快来人救我家小姐!” 她这一嗓子立刻就把准备打烊关门的成衣铺等人嚎了过来,听说有人落水,众人又是找绳子,又是拿木棍,又是打灯笼的围着湖边搜寻起来。 丢麻袋的两人没想到竟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于是趁众人忙着救人之际,架着马车飞也似的跑了。 柳似雪跳入冰冷的湖水之中,连忙朝着那个麻袋游去,那个麻袋里想必装了石头,下沉速度极快,但好在后面还绑了一根绳子,柳似雪拽住绳子往上游。 谁料麻袋太重,在她抓住绳子的一瞬间,整个人竟被拖着往湖底深处沉去! 紧要关头,飞雪突然从在她身后出现,拉住绳子,她这才没有继续往下沉去。 飞雪虽然瘦弱,力气却不小,竟然能一个人稳住那麻袋不让它继续沉下去,趁此机会,柳似雪连忙游到麻袋旁解开袋子,果真是一个人! 还是三皇子李景烁。 他被困住四肢,嘴巴还被人堵住,已经昏了过去。 结合麻袋上的绳子,看来将他丢入湖中的人并没打算要他的命,只是想要折磨他,想到这里,柳似雪立马觉得一阵恶寒。 什么仇什么怨?大冬天这么折磨人,其心可诛! 她和飞雪一左一右拖着李景烁往上游,但湖水实在太冷了,二人速度越来越慢,就在有些绝望之际,忽听岸上响起落雨的声音。 “这边,这边!在这边!快来人呐!” 接着,微弱的灯光透过湖面照了进来,有人看到她们力竭,忙下水接应。 回到岸上,棉被、干燥的衣物跟不要钱似的往他们身上裹。 柳似雪双手紧紧拢住衣物,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她连打好几个喷嚏,眼泪鼻涕泗流,转向飞雪艰难张口,牙齿打颤,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你还好吗?”说完她就后悔了。 飞雪情况明显比她好太多。许是身为流民,被冻习惯了。 落雨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唠叨柳似雪的机会:“小姐还有空管别人。”她声音委屈,好像有人挖了她的心肝。 柳似雪可不就是她的心肝吗?心肝自己糟践自己,落雨可不得委屈死了。 想到这里,柳似雪嘿嘿一笑,一捏落雨鼻子:“以后飞雪可不是别人。” 李景烁在其他人的急救下,喷出积水,渐渐苏醒过来。 柳似雪等人向帮忙的人一一道了谢,众人见落水的人没什么大碍,于是便渐渐散了。 “三殿下,我们恰好顺路,可要载你一程?” 李景烁默默点点头。 送李景烁到宫门的路上,柳似雪忍不住问道:“把你丢进湖中的人,你可认得?” 柳似雪突然出声,李景烁被吓了一跳,整个身子一抖,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忙垂下头使劲地摇头。 柳似雪皱了皱眉,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又或是……不知道? 不知道的可能性大一些。 虽然李景烁和他母亲在宫里不怎么受宠,但不管怎么说也是正经皇子,谁敢实名制大胆将他投湖?大抵是一些阴沟里的老鼠。 柳似雪长叹一声。对于宫廷斗争,想来现实只会比影视剧更加残酷。 再次开口时,柳似雪的声音不由地放缓许多:“日后三殿下若有什么难处,可托人给我带信儿。虽说我大概帮不上什么忙,但若是银子和吃食的事情,我还是可以帮上一二的。” 宫里嘛,无外乎吃食短缺。 李景烁胡乱地点点头,期间不停四下张望,那模样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兽,时刻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柳似雪心道,此人在宫中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马车停了,朱雀门到了。 柳似雪将手中的灯塞进他手里,道:“天色不早了,三殿下赶紧回去吧,免得云妃娘娘着急。” 李景烁将头埋在胸口(实际一路上都没怎么抬起过头),一步慢似一步地走向宫门,仿佛他不是在回家,而是在走向深不见底的深渊。 宫门缓缓合上的那一刻,他才敢回头看一眼。 昏暗的灯光下,立着三个人影,最前面的那个,身着一袭紫色衣衫,身披白色斗篷,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正在朝他招手告别。 他发誓,那笑容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最干净的笑容。 [哈哈大笑]好凉凉~ 明天也要继续写啊。 收到![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飞雪 第9章 捷报 过完年后,柳似雪就病倒了。 柳长平本想追究飞雪的事情,可为让柳似雪好好养病,于是同意飞雪留在她的院子里,条件就是在柳似雪的病彻底好之前,不准再出门施粥。 柳似雪答应了。 因为,她是真的病的下不了床。别说去施粥了,就连如厕都要落雨和飞雪架着,如此种种,实在羞耻,不想多说。 病中人闲,自然免不了胡思乱想。 想着想着,她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顶好的主意。 此事若是成功,不仅能帮助无所依靠的女子,为自己缓解反噬,还能挣一大笔钱。日后,就算柳家被抄,父兄遭难,她也能用钞能力躲过一劫。 这世上,有谁不爱银子呢? 说干就干。 她当即命人叫来李管家,问道:“我们京郊山上有没有宅院?” 李管家道:“有,且不止一座,不过荒废已久,不适合居住,小姐若是想要去山上养病,容老奴派人去收拾一下。” 京郊宅院几乎但凡高门大户一点的都会有,这样方便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只是柳家的三座宅院已经许久没用过了。 柳似雪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告诉我在哪就行。” 三座坐落在半山腰,甚是隐蔽,若不是李管家亲自带路,还真不好找。柳似雪随着李管家踩完点,甚是满意,回来当晚便向柳长平要那三座宅院的地契。 柳似雪本来准备了一套说辞,岂料柳长平比预想的还要好对付,要地契拿地契,连原因都不带问的,倒省了一番口舌功夫。 次日,她又叫来飞雪,问道:“你说,我要是给城外女子一个活计,她们愿不愿意?” 飞雪听到,嘴巴微张,呆住了。直到柳似雪叫她的名字,她才回过神来:“这世间女子多艰,逃难的女子更加悲惨,多数会沦为……” 她顿了顿,抬头观察了一下柳似雪,发现她正盯着自己,忙垂下头。 小姐问起来的话,自己该怎么回答呢? 若是说自己不会为了一口吃的折损气节,小姐会不会不相信? 可是等了许久,柳似雪并没有问她,而是发出疑问:“怎么不说了?” 飞雪松了一口气,继续道:“若是小姐能给她们一条活路,她们一定会感激涕零的。” 她故意跳过了之前的话,不过柳似雪似乎并不关心。她微微侧身,眼中闪烁着星光,低声道:“那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飞雪捏着一塔银票走出屋子,一个礼拜后才回来。 柳似雪一边用午膳,一边听她汇报。 “小姐,城外几乎所有的女流民都被我安排到了京郊的院子里,这是奴婢按照小姐吩咐,所统计的她们擅长的事情,请小姐过目。” 落雨乜了她一眼:“什么要紧事儿能比小姐用膳还重要,非要现在说?” 飞雪这才意识到,柳似雪似乎又消瘦了,忙收回册子:“小姐还是先用膳吧。” 册子收到一半,便被抢了过去,她扬起手中的册子,晃了一晃:“我就要现在看。” 落雨无法,也只能由着她。 她一边吃饭,一边看。姑娘们会纺布居多,还有一些会养蚕,会刺绣的,做饭好的……只有极少部分女子这些都不会,只喜欢舞刀弄枪。 不错不错。 “看来没有男人,她们也能自己完成生产链,自食其力。” “那是什么链?”飞雪和落雨对视一眼,挠了挠头。 柳似雪笑着合上册子,一人点了一下额头,“就是你家小姐以后要当大老板了,你们是小老板。” 两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柳似雪则是已经兴奋到不知天地为何物,三下五除二吃完饭,开始部署:“落雨,把咱们剩下的银子全部拿出来给飞雪,飞雪你拿着银子去买姑娘们需要的生活用品,剩余的银子就用来收购丝线。” 在大昭,并没有量产布匹的工厂,想要布匹就必须到民间挨家挨户的收购,由此也就有了赚差价的采购商。这些商人走南闯北,低价收购农户的布匹,然后再高价卖给各地的布行和成衣店。 柳似雪想要做的,就是建立一个生产布匹的工厂,直接为京城提供布匹。 飞雪虽然不知道工厂这个东西,但知道聚集如此多的纺织女子是一种什么概念,“那其他不会纺织的女子需要赶走吗?”总不能养闲人吧? 柳似雪道:“不必,那些喜欢舞刀弄枪的女子你就让她们守护宅院,喜欢养蚕的就给她们买一些蚕宝,喜欢做饭的就先让她们做饭,有真做的好的,日后我自有用处。我看还有一些通诗书的女子,你就安排她们教姑娘们读书习字……” 越说越兴奋,她仿佛已经看到发家致富的日子。 落雨道:“小姐,她们平日里嫁人也是要纺布贴补家用的,那可没有一点工钱,有的听说还要挨打。您倒好,好吃好喝的待她们,还给她们工钱,现如今又教她们读书习字,便是她们父母也不会待她们这么好的。” 柳似雪捏了一下落雨的鼻子,“我怎么听着这话你是酸了,改日我可得把你圈起来好好看看书。” 说起读书,落雨立刻躲到飞雪后面去了,只探出个头道:“小姐可别为难我了,我看见那些字就头疼。飞雪喜欢写字,小姐要教就教她去吧。”她将飞雪推出去,自己却跑了。 飞雪红着脸去追她:“你胡说什么,我哪有!” 落雨边跑边道:“你有你有,上个礼拜我还看见你拿着树杈子在雪地上画来画去呢!” 柳似雪在一旁笑道:“飞雪你还会写字?” 飞雪道:“不会,是李管家来咱们院子里贴春联的时候,拿着一个春联念叨,奴婢听了一嘴,所以就在雪地里随手画一画。” 柳似雪追问:“画的哪个字?”她拉着飞雪出来指认。 飞雪有些不好意思的指了指。 是一个雪字。 柳似雪笑着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边写边道:“飞雪,这是你的名字。日后你跟着我好好读书习字,那京郊的三座宅院可要全部交给你来打理呢。” 她聪明稳重,可担大任。 飞雪却问:“小姐的名字该怎么写?”说完她就后悔了,实在是僭越。 柳似雪却笑了,这么大的任务交给她,她却只问自己的名字该怎么写,当真是爱学。 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写下自己的名字。 飞雪得了字,收起手掌,像是握住了稀世珍宝,开心不已。柳似雪更加坚定认为飞雪本应是个学霸。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天太冷,柳似雪竟被冷风吹得再次高热了。飞雪对此无比愧疚。 连续几日的高热不退,吓坏了柳长平,忙请旨请来了宫里的太医,细心调养,柳似雪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这些时日你在家里好生养病,不要再出去了。” “可是大哥出了什么事?”她病的这些日子虽睡着,但总能听到柳长平在她床边唉声叹气,隐约听到了“如云”、“祸事”等字眼。 距离柳家灭门的日子不到四个月,算算时间,这个时候柳如云应该已经叛国了。 柳长平却道:“不是,是前线的粮草不够了,你大哥管我要呢?” 柳似雪莫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近日来的的噩梦总算没有成真,她这条命还可以再苟一苟。但随即又疑惑起来:“大哥是为朝廷守边疆,又不是为我们柳家守国,没了粮草就问朝廷要啊,为何要写信问爹爹要?” 这是什么奇葩道理? 柳长平忍不住从鼻子里哼出声:“陛下年迈,陆皇后一介妇人把持朝政,任人唯亲,那朝堂简直就是陆家人的朝堂,百官见风使舵,只知道讨好陆家,谁会管边疆将士的死活?”说完,他重重叹一口气。 从柳长平的只言片语中,柳似雪大概猜出柳家下场凄惨的原因。 陆家如今的势头,很明显就是宫斗冠军,未来五皇子也是夺嫡冠军,柳长平站在他们对立面,不死无全尸那才怪呢? 不过现在想求和也是不可能的,陆家和柳家一向水火不容,柳长平就算弃械投降,陆家也不会放过柳家的。 难办。 柳似雪道:“所以,那边疆的将士就全部由柳家来养?” “那怎么可能?”柳长平道:“朝廷会拨粮草,只是远远不够,我还得给你大哥添点,由我手底下的人送去。” 那倒也是,柳家要是有养兵的实力,干嘛不直接造反当皇帝啊! 柳似雪思虑再三,劝道:“爹,陆家势大,你日后在朝堂上还是尽量不要与他们起口角的好,若是……若是能和五皇子交好那便更好了。” 陆家必赢,她是真不想死无全尸。 柳长平一怔,问:“你见过五殿下?” 柳似雪点点头,说是城外施粥偶遇,隐下流民暴乱一事。她道:“虽然陆家不怎么样,但我觉得五殿下人还不错,若是他当了皇帝,应该……” 柳长平哼道:“这陆家也就一个五殿下还行。” 原来,那陆皇后把持朝政竟是想自己当女帝,而非扶持自己的儿子。 这倒是奇事。 古往今来,皇家父子相残,兄弟相杀不少,这母子争权……不多见。 “行了,我还有要事处理,你好好养身体。”说完,柳长平起身离开。 一个月后,柳似雪从柳长平那里听来捷报:六皇子李承晚和柳如云并肩作战,大退燕军,收回孤雁城。 孤雁城没破!李承晚没死! 柳长平开怀大笑:“再过两个月,捷报就会传回京都了。” 两个月,正是柳家被灭门的日子,看来,小命暂时保住了。 一直悬挂在柳似雪头顶的利剑总算啪的一下碎了,她松一口气,也跟着高兴起来。 谢清宴是陆家扳倒柳家最重要的一环,阻止他进门,实在是明智之举。不过以陆家的性子,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日后还要小心谨慎才行。 正想着,落雨端着药碗走进来。 她一边服侍柳似雪喝药,一边说:“再过两个月天就暖和了,恰巧是一年一度的赏花宴,小姐今年要不要去?” 以前赏花宴的主办一般是陆皇后,后来国事繁忙,赏花宴的主办事宜便交给了五皇妃裴秀。往常这些活动柳似雪是绝对不去的,但自从宝华寺回来,柳似雪对外界的动向、传闻很是感兴趣,所以落雨便多问一嘴。 毕竟,赏花宴上的细节八卦可比坊间传闻要真的多,运气好说不定还能亲眼瞧见两家不对付的贵男贵女掐架。 柳似雪放下药碗,道:“去吧,闲着也是闲着,出去走一走也好。” * 经过两个多月的修养,柳似雪的身子已经完全康复,原本苍白的面容如今像春天的花儿一样千娇百媚。 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红,黑白分明的眼眸像是一汪清澈的泉水,清爽中又带着几分自然的灵气。 落雨不由得赞叹:“小姐以前若是多出去走走,京城第一美女的名头也轮不到旁人了。” 柳似雪正埋头挑选口脂色号,听到落雨这话,忍不住教育她两句:“若一人面如冠玉,行的确实禽兽之行,你还会觉得他美吗?” 落雨摇摇头:“不美。” 柳似雪笑道:“所以啊,美与不美原在人心,不在样貌,况且五皇妃无论才情还是样貌都很出众,京城第一美女之名她也当得起。” 柳似雪以往不常出门,落雨在自家院子说话也就心直口快些,但如今要出门了,免不得要嘱咐两句:“刚才的话你在我和飞雪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出门可不能乱说。” 落雨垂眸道:“奴婢知道。”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男子的呼喊:“雪儿,你收拾好了没有?” 声音嗓门之大,恰似惊雷滚过。 话音刚落,房门便唰的一声往两边掀开,柳若风抬脚踏入,侧头望向柳似雪,忍不住赞叹:“我妹妹生的真好看。” 柳似雪白他一眼:“我们是孪生兄妹,长相七分相似,你夸我不就是在夸你自己吗?” 柳若风坚持道:“妹妹就是比我好看。” 他语调痞痞的,惹得落雨噗呲一声笑起来,“二少爷不是来催小姐走的吗?现已经收拾妥当,怎么这会儿子又不急着走了?” 柳若风这才反应过来,道:“走走走,赶紧走,听闻今日陆皇后也来,咱们可不能去太晚。” 柳若风向来不着调,迟到早退都是常事,但毕竟是官宦子弟,如何在这京城生活早就摸得轻车熟路。他每次出席宴会,总要打探一番宴会的情况。若是遇到大人物出场,自然是不能行差踏错,装也要装的合礼数一些。 今日他说陆皇后来,那自然是不能迟到早退了。 是以,二人不再耽搁。 一路上,柳若风的嘴就没有停过,吵得柳似雪头大,如果不是亲哥,她真想把他一脚踹下马车。 “……听说昨天晚上六殿下被秘密召回京中了。” 柳若风突然压低声音,柳似雪原本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她睁开眼,疑惑道:“前两日大哥和六殿下立功的捷报不是刚传入京中?怎么会被秘密召回?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柳若风道:“就是怕被人发现,你动脑子想想啊,这六皇子被送到边关这么久,不但没死,还不声不响立下军功,这皇后能答应吗?” 柳似雪压低声道:“那皇后干嘛不早点杀了他,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柳若风坐直身子:“是想直接杀了来着,听说当初送到边疆时还隐藏他皇子的身份来着,但不知怎的这么多年人还活着,还立下了战功。如今这六皇子已成年,再下手可就难喽,可不得召回京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他蓦然往后一仰,双手垫在脑后,叹道:“这李承晚能在陆皇后手下苟活,城府怕是不简单,以后京城可要热闹喽!” 哥们儿,现在不是看热闹的时候啊! 李承晚在孤雁城立功,肯定和柳如云脱不了干系,明摆着的事情,你都不想一想吗? 柳似雪头疼,本来还想缓和一下和陆家的关系,现在无形中把陆皇后给狠狠得罪了。 还缓和个蛋!干! “二少爷,三小姐,我们到了。”马车停下,落雨掀开门帘,探出一个头道。 活一日浪一日,还是先拥抱一下自然,放松一下身心吧! 她灵动地跳下马车,如精灵一般在原地转个圈,闭眼,深呼吸:“青草味,春天到了,真好。”说着,便向园中走去,柳若风也跟了上去。 步入园中,花畦水榭之间,亭台楼阁之上,少男少女言笑晏晏,檐角风铃伴随着清脆的环佩声漫开来。 柳若风自从上次闯祸之后,便被柳长平一拘在府中,如今乍一见如此热闹的场景,立刻像脱缰的野马一般冲进人群。 小厮们一般都守在廊下和园角,没有命令不得入内,只有侍女才能伺候在侧。柳似雪放心不下柳若风,于是侧首道:“落雨,你去跟着二少爷,别让他闯出什么祸来。”她则带着飞雪往僻静处走去。 赏花宴免不了吟诗作对,她之前学的古诗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为了不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出丑,倒不如找个僻静之处,细赏此间风光。 她在小径上七拐八拐,身后丝弦管乐之声渐渐淡了,最后彻底消失在一片郁郁葱葱之中。 二人在一片竹林中停下,竹叶将阳光切割成不规则的光斑,洒落在鹅卵石径上。 她停下回头,只见一块光斑不偏不倚地落在飞雪的鼻尖,仿佛一只振翅欲飞的金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小姐?” 飞雪抓住即将伸来的的手,偏过头去,脸颊绯红。 柳似雪道:“刚刚你鼻尖上爬了一只金蝶,现在被你吓飞了。”她双眸含着笑,仿佛下一秒就绽放。 笑到一半,她忽然双眼圆睁,嘴巴微张,整个人扑进飞雪怀中。 她本想哎呀一声,但有人抢了她的台词。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女子一袭粉色衣裙,淡眉低垂,怀中抱着一只云朵般的小猫,她的右手还放在小猫背上,显然是一边走路,一边撸猫,才不小心撞到人。 她屈膝行礼:“臣女白颜汐,刚才意识走神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恕罪。” “白颜汐……”柳似雪在大脑中调取资料:“可是御史白慕之之女?” 养病期间,她可没闲着,如今的她,对付京城之事也算是游刃有余。 白颜汐垂首道:“正是。” 飞雪合时宜的开口:“这位是当今丞相之女,柳家三小姐,柳似雪。” 白颜汐一听,当即觉得膝盖有些软,正要跪下去,一双手却放在她的手臂之下,拖住了她。 “这里又没旁人,不必如此拘礼。”柳似雪说着,顺手摸上了猫。 猫儿这个可爱! 她将烦恼一并抛去,笑容渐渐舒展开来。 白颜汐在闺中曾听闻过柳三小姐,没想她竟然如此和煦,倒不像父亲口中那暴躁的柳丞相和柳二公子。 她见柳似雪如此喜欢猫,于是将猫塞到柳似雪怀中:“这猫送给你来养罢。” 突然换了怀抱,小猫受到惊吓,不停地往柳似雪胸口钻。 柳似雪讶然:“你不养?” 白颜汐道:“我爹不喜欢猫啊狗的,他一看见这些就不停的打喷嚏。” 过敏啊这是,那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边走边聊,竟不知不觉走到一处臭气熏天的地方。 几名侍女正在撅着腚掏粪池,白颜汐柳眉拧成一团:“你们几个怎么回事,今日赏花宴,全是贵人,你们却在这个时候掏粪?真是晦气,等我告诉五皇妃,看他怎么罚你们!” 那几名侍女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柳似雪觉得她们眼神不善,倒像是在谋划什么,忙笑着打圆场:“原是我们走的太偏僻,算了。”说完拉起白颜汐转身就走。 却不料这时,侍女手中的粪桶忽然脱手,向柳似雪三人飞来。 “呜呜呜……”白颜汐被浇成一个“粪人”,捂着嘴,哭着跑了。 柳似雪也没好到哪去,虽然飞雪挡在她身后,但衣摆上还是溅上许多粪点。 泼粪太过分了啊喂! 不等柳似雪发怒,那几个侍女已逃之夭夭。正一个头两个大之时,一名侍女刚好路过,故作惊讶道:“贵人这是怎么了?” 这还用问吗?不明显吗?还有要你那什么表情? 我们!没有!特别的!癖好! 柳似雪冷眼侧扫,颇具威严,吓得那侍女连忙垂头。她这才道:“有没有可以更衣的地方?” 侍女道:“园侧厢房有专门供小姐少爷们休息的地方,里面备下的有衣物,奴婢可以带您过去更衣。” “那带我们过去。”走出两步,回头却见落雨和那侍女都不动,柳似雪张了张口,还未出声,侍女小声补充道:“您可以去,但您的侍女不能去……” 万恶的等级制度。 她不能早退,只能让飞雪一个人回相府,顺便把小猫也带回去,她则跟着侍女去了厢房。 侍女带着她走了好一会儿,最后在一间厢房门口停下,恭敬地做出请的姿势:“小姐,请。”却并未推开房门。 柳似雪立刻机警起来。 作为侍女为主子推开房门是基本礼仪,可这名侍女却…… 柳似雪大脑飞速运转,有两种可能:一,她不是侍女,所以不懂这些规矩;二,这间屋子是针对她的陷阱,只能由她来打开。 “三小姐?”侍女见柳似雪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停下,微笑道:“三小姐不进去吗?” 柳似雪收回手:“我突然想起来一些事,所以……”她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犹豫。 谁知那侍女竟一个箭步冲过来,紧紧抱住她的右腿,并朝着后面的屋子大喊:“还不快出来!此事若不成,我家主子不会饶了你的!” 话音刚落,门内窜出一人,从背后将柳似雪紧紧抱住。 那人浑身燥热,力气甚大,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捂着她的嘴,将她往屋子里拖。 柳似雪被重重甩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人便欺身而上。 挣扎中,看清了对方的脸。 “谢清宴!你疯了!” 谢清宴双目迷离,面上颈上青筋暴起,只一味地撕扯柳似雪的衣服。 与此同时,一股异香像虫子一般钻入柳似雪的鼻腔,瞬间勾起她的鱼网。(审核别锁我了) 香!是香有问题! 柳似雪用尽全身力气推开谢清宴,跑到桌子旁,打开香炉正要灭了那香,忽觉后颈猛地一紧。 谢清宴一手扼住柳似雪的脖子,一手胡乱地失策。(别锁了啊啊啊啊) 情急之下,柳似雪的手摸到一样东西,似乎是一个砚台,不管三七二十一,抬手就朝着谢清宴后脑砸去。 “啊——” 谢清宴惨叫一声,双手捂着头部不断后退,鲜血从指尖渗出。 柳似雪趁机跳窗逃跑。 “水……水……” 她意识在一点点被那香味蚕食,身体越来越没力气。 “渴,好渴……” 柳似雪迷迷糊糊地走着,身上越来越燥(分——割)热,这时手指忽然触碰到一个凉凉的东西,很舒服,舒服的想让人整个贴上去,然后狠狠地亲一口。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恍惚间,听到一声呵斥:“喂喂喂!你干什么?快松嘴……” 我说稿子和正文字数怎么对不上,原来是漏发了。 那把剩下的一章和这一章合在一起吧。[笑哭][笑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捷报 第10章 中计 李承晚站在岸边吹湖风,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路过他时,跌了一跤,他好心扶她,结果那女人竟趁势挂他身上了! 挂身上了! 追风这辈子也想不到,自家殿下才刚回京就被一个女人给强吻了。 掰都掰不开的那种。 当然自家殿下也不是省油的灯,刚一掰开,就把人打横抱起,撂湖里了。 偷瞄一眼自家主子,脸黑的吓人,但还是要说:“殿下,来赏花宴的女子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官宦子女,那女子着装不凡,你这样……” “不太好吧”还没说出声,湖里的女人突然浮出水面,一边挣扎一边喊:“……救命……我脚……抽筋了……我是……柳……似……雪……”这个时候,肯定报身份最好使。 “柳似雪?那不是——” 话音未落,李承晚就已经扑通一声跳下去了。 追风呆呆地将刚才的话补完:“柳将军挂在嘴边的妹妹吗。” 在军营里,柳如云无论是吃饭还是睡觉,都要提一提他这个妹妹,追风和李承晚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起初,柳如云总是提柳似雪,李承晚是非常厌烦的,但因着柳如云的救命之恩与相护之情,他总是微笑且认真听着,想必是这个缘故,导致柳如云愈发频繁地提起柳似雪。 就算一起蹲个坑,他也能扯到自己妹妹身上去。 “我妹妹温柔贤惠,活泼可爱,聪明伶俐,你若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李承晚道:“你都二十多年没见过你妹妹了,怎么知道她什么样?” 柳如云自豪道:“我爹说的啊。” 李承晚开始好奇,这又活泼可爱又温柔贤惠的女孩子,该是个什么样? 他将柳似雪捞了上来。 呵,就那样。 柳似雪回到岸上,剧烈的咳嗽起来,每咳嗽一下,她的脸便红一分,发梢的水珠也跟着坠落,李承晚这才发现,她妆容散乱,衣衫不整,脖颈处还有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再一回想刚才她吻住自己时,浑身滚烫,还有身上的异香…… “追风。”李承晚伸手。 追风脱了外衣,双手奉上:“六殿下。” 一件藏青色外衣猝然伸到眼前,抬眸望去,是一张堪比手绘的脸,看一眼就差点沦陷的那种,身材是建模身材,宽肩窄腰螳螂腿…… 好美一男的。得亏不是谢清宴长这样。 柳似雪接过衣服,往头上一盖,开始擦头。 李承晚:“……” 也行。 柳似雪起来的时候,有意无意在他腰间摸了一把,嘴角差点压不住。 李承晚:“……?” 她福了福身:“多谢六殿下。” 柳如云所言不实,他这妹子勾引人很有一套,却只字不提。 他故作高深的嗯了一声。 柳似雪也不管他,只管偏着头擦头发,临近晌午,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暗算她的人肯定会在这个时候去“捉奸”。 她还等着去看好戏呢! 最好进去一个男人,让谢清宴从此名声扫地!想到这里,竟笑出声来。 李承晚漆黑的眸子转动,望着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追风也不知道何时离开的,回来的时候带了两套衣服,柳似雪和李承晚到找了一处隐蔽地方换上,然后对着湖水整理妆容。 落雨和飞雪不在,柳似雪只能尝试修复发髻,不敢全部拆了,谁知倒腾了半天,反倒越来越乱了。 李承晚收拾好自己,见柳似雪正对着湖水张牙舞爪的摆弄头发,看背影,她大概是噘着嘴在和自己的头发赌气了。 “需要帮忙吗?”李承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冰冷居多,还带着一点疏离感。 柳似雪也不扭捏,直接放弃挣扎,坐正身子,意思很明显。 李承晚轻笑一声,来到她身旁,解开她的发髻,用手指为她梳发。须臾,道:“好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没有梳子,不好做发髻。” 柳似雪对着湖水一看,发髻半挽,仅用一根发簪簪住,倒显得她清丽脱俗。满意道:“不错,挺好的。”说完,她转身就朝着园侧厢房走去。 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她可不能错过。 柳似雪走远后,追风附到李承晚耳边低于几句,李承晚面色微沉,一副看戏的表情:“陆家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对她动手。走,我们也去瞧个热闹。” * 厢房外已经围了许多人,陆采宁站在最前面,笑的那叫一个灿烂:“柳三小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大家可别吓着她,你们等我去敲敲门。” 他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前,敲了几下门:“柳三小姐在吗?” 药力还没过,屋里当然没有任何回应,跟着陆采宁来看热闹的人忍不住议论起来。 “陆公子怕不是诓骗我们吧,柳三小姐真的来了吗?” “要不还是算了,柳三小姐怕是不喜欢人多。” “就是就是,万一惹怒了她,那她父兄可不是吃素的,我们还是回去吧。” 在京城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惹谁都不能惹柳似雪。他陆家有皇后撑腰,才和手握军权的柳家势均力敌,他们这些小喽啰可没什么后台。 炮灰什么的,还是不要做得好。 众人打起退堂鼓,转身要离开,陆采宁干脆一脚踹开房门,看到床榻上隐约睡着两个人影,当即喝道:“哎呀,大胆狂徒,放开柳三小姐!” 刚才喊着要离开的人也不走了,驻足围观起来。 一名胆子大的女子往屋子里探了探头,当即羞红了脸,哎呀一声,往后跌去。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见她这幅模样,众人的好奇心愈发被勾了起来,一个个如雀鸟般探头。 这一看,便看到床上躺着两条人,纱帐半卷,床上春光四溢。未出阁的女子们顿时羞红了脸,闭着眼睛往后退去。 “哎呀,哎呀,了不得,了不得嘞!” “那床上的男人是谁,这……这里面真是柳三小姐吗?” “陆公子不是说柳三小姐在此处休憩吗,怎么会……怎么会……” 柳似雪慢悠悠地拨开人群,走到前面来,往里探一眼,有些失望。 竟不是个男人,差评! 陆采宁本来躲在暗处偷笑,笑着笑着,忽然不笑了,笑容直接僵硬在脸上。 他揉了揉眼,靠!柳似雪怎么在看热闹的人堆里?她不应该是被看热闹的人吗? 目瞪口呆地看看屋里,又看看柳似雪。 柳似雪看到陆采宁发现自己,举起右手,颇为俏皮的打了个招呼:“嗨~” 陆采宁:“!” 阿西!那床上的是谁?! 他气急败坏地冲入房内,抓起那女子一只手臂,用力一扯,将那女子从床上扯了下来:“什么东西?你给我滚下来!” 那女子赤身**,被陆采宁这么一拽,一摔终于清醒了过来,她大叫一声,双手交叠胸前,蜷缩到角落。 陆采宁也看清了女子面容,顿时怒道:“陆采薇?怎么是你?” “这不是……吏部尚书之女,陆采宁的妹妹陆采薇吗?她怎么在这?那……那柳三小姐在哪?” 外面七嘴八舌,里面拳打脚踢。 陆采宁全然不顾陆采薇赤身**,揪起她的头发就是一顿猛踹:“贱人,你这个贱人!不知廉耻,我打死你,打死你!” 陆采薇蜷缩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求饶:“我不知道,我就看到清宴哥哥来这边,所以才跟过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柳似雪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陆采薇。 虽然她平日里嚣张跋扈,经常在京城散布她乱七八糟的谣言,但总归不是大事,现在看她被如此羞辱,实在于心难忍。 她扯下一段纱帐披在陆采薇身上,将她护在怀中,喝道:“陆采宁,你干什么?这是你妹妹,下这么重的手是想打死她吗?有什么事不能让人把衣服穿好再说?” 陆采宁这才反应过来,冲外面探头的看客喝道:“看什么看?我陆家的热闹你们也敢看,小心你们的狗命!滚,都给我滚!” 众人哪里肯轻易离开,往后退几步,退到篱笆外便权当让步了,隔着篱笆继续竖着耳朵听着。 陆采宁道:“柳似雪!是你,是不是你?” 柳似雪嘴一歪:“跟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陆公子认为该躺在床上的该是我?” 陆采宁道:“本就该是……” “是什么?”柳似雪眼底陡然生出冷意。 说到一半,他不敢说了。柳家若是知道他算计柳似雪,怕是会把他的皮扒了,于是改口道:“你不是在这里休息吗?这是怎么回事?” 柳似雪道:“我觉得湖边风景不错,去看湖了,不知道这里的事情。” 陆采宁冷哼一声:“不知道?我看就是你陷害的我妹妹!” 呵,偷鸡不成蚀把米,害了自己妹妹毫无悔过之心,竟然还想祸水东引,栽桩嫁祸。 柳似雪冷声道:“与我何干,我说了,不是我,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只有下三滥的人才会使用,本姑娘不屑做!” 二人正吵得不可开交之时,屋外响起一个又细又尖的声音:“皇后娘娘、五殿下驾到——” 第11章 恶果 陆皇后一袭玄色锦衣,珠翠满头,容雍华贵,五皇子温润如玉在左,六皇子漫不经心在右,宫人最后面还跟了一个唯唯诺诺的三皇子,无人在意。 “我说前院怎么没几个人,原是都跑到这儿来了,哟,这是发生了何事?”陆皇后站在门口,眉头轻挑。 陆采宁不敢抬头,战战兢兢道:“是……” 如此败坏门风的事情,他实在说不出口,犹豫半晌,将目光落在角落的陆采薇和柳似雪身上。 陆皇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嘴角的笑意没绷不住,轰的一下散开。 角落里,柳似雪完好无损,陆采薇衣衫不整。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计划失败了。 “床上的那个,杀了。”说完,她便甩袖离去。 听到这一句话,床上装睡的装不下去了,连忙滚下床求饶:“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草民是无辜的啊!” 陆采薇也扑上去,哭的梨花带雨:“姑母,求你不要杀他,我愿意嫁给他……” 陆皇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抽回脚,怒斥道:“放肆!你还敢在这儿求情,我们陆家怎么会养出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来?” 柳似雪心中冷笑,这结果不是你们的造成的吗?这锅甩得倒是顺溜,脸不红心不跳的。 偏偏这个锅陆采薇还接。 “姑母,我喜欢他,不管他如何身份,如何地位,我都喜欢他,若姑母觉得我辱没了陆家门楣,那便将我从陆家除名吧。”她深深拜下去,坚定道:“还请姑母成全我们。” 柳似雪在心里吐出一口陈年老血,不是,姐妹儿你……穷书生写的话本看多了吧? 谢清宴在一旁附和:“对对对,我与……陆小姐两情相悦,我愿意娶她,还请皇后娘娘成全。” 陆皇后冷哼一声:“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那我便成全你们,从今以后你陆采薇与我们陆家毫无干系!来人!将他们给我丢出去,休要脏了我的地方!” 几名小太监上前拖走二人,哭喊声渐渐远了。 到这里,柳似雪忍不住同情陆采薇起来,这也太惨了吧?被这么多人围观,还不给穿衣服,就将人丢出去,这根本没把人当人啊!、 等人渐渐散去,她在换衣间随便扯了两件衣服,朝着小太监的消失的地方走去。 再次回到前院,依旧热闹纷纷,仿佛刚才的闹剧根本不存在一样。 偏僻的地方她是不敢再去了,免得陆采宁趁她落单又设计她,扫了一眼,寻得一个舒适地方,慵懒地倚着,一边吃着水果,一边晒太阳。 正昏昏欲睡之时,一声喝彩忽然炸响,惊得她身躯一颤。 “好!柳二公子的射艺不亏是得柳大公子真传的人。” “就是,没想到在边境这么久的六皇子竟然败给了柳二公子。” “前几日不是还说他立了军功吗,如此差劲的箭术是怎么立下军功的?” 不知何时,侧院聚满了人,似乎在比射艺,柳似雪好奇地凑上去。 柳若风身着玄色劲装,头戴黑金额带,意气风发,若不是他好赌且风流成性,怎么也得是迷倒京城万千少女的人设。 他见李承晚连拉弓都费劲,无奈笑起来,朝落雨招招手,落雨将手中的弓奉上。他抓起弓箭抬手一抛:“这是我为雪儿准备的弓,轻巧,殿下试试,若是觉得趁手,改日我再叫人打一副赠与殿下。” 李承晚伸手一接,道:“好弓!只是你我交情尚浅,如此贵物,怎么能让柳二公子破费。”他又将弓抛了回去。 柳若风却道:“殿下虽然技术不怎么样,但为人真诚,我柳若风想交你这个朋友,不过一张弓而已,这有什么?” 柳似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尴不尴尬啊,人家好歹是皇子,虽然不受宠但要面子啊,你当众说人家技术烂就算了,怎么还明里暗里说人家穷啊! 还有啊,来的路上不是还说的头头是道吗?陆家容不下李承晚,你还贴上去干什么?干什么?! 兄弟,你是嫌柳家死的不够快吗?没看到楼上的陆皇后已经在用眼神杀你了吗? 不行,得阻止柳若风继续作死。 柳似雪整理一下表情,喊道:“二哥。” 她佯装生气,道:“二哥交了新朋友,就把我这个妹子撂一边了,怎得为我准备的弓还要赠与旁人不成?” 柳若风忙过来哄她:“怎么会?我就是让六殿下试试而已,诶?怎么你一个人过来了,飞雪呢?” 柳似雪道:“有点事,就让她先回府里了。” 柳若风不做他想,道:“你来的刚好,来试试我为你准备的弓怎么样?” 柳似雪哪里会,射出几箭全部偏到姥姥家了。 柳若风哈哈大笑两声,站在她身后,握住她的手,手把手教起来:“挺胸,抬头,闭气……” 刹那间,柳似雪觉得有一万把刀子在她身上刮,抬头一看,此刻围在一楼二楼女子,可不就正在朝她狂甩眼刀吗? 亲兄妹啊……姐妹们,不至于吧! 她用手肘肘了一下柳若风:“你一边去,我自己能行。” 柳若风退到一旁,笑呵呵地抱臂观看。 柳似雪在现代可没少玩飞镖扎气球的游戏。她瞄准把心,抬下巴,正在这时,一人慢悠悠地从靶子后面走出来。 右手蓦然一松,羽箭飞驰而出,尖叫声顿时响彻天空。 陆采宁跌坐在地上,半天说不出一个字,等他反应过来,伸手在脖子上摸了一把,吓得瞳孔涣散:“血,血……” 反应过来后,他蹭地一下站起,怒不可遏:“柳似雪!你干什么?” 柳似雪一惊,手中的弓掉落地上,她躲到柳若风身后,委屈巴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说着,抬起红红的双眸,一眨眼,眼泪便落下。 柳若风心疼极了,将她护在身后,一把将陆采宁推开:“陆采宁,你干什么?我妹妹她又不是故意的,你凶什么凶!” “不是故意的?骗鬼呢?当我瞎了不成,柳似雪你给我出来把话说清楚!” 他没老眼昏花!刚才柳似雪的箭头明明是指向靶子的,可却忽然偏了一寸,射向他的那一瞬间,她狡黠地笑着。 分明就是故意的! 柳似雪心里可惜,技术太差,没能要了他的命。面上却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哭的一抽一抽的:“二哥……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好好好,我知道,雪儿不怕,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最后一句,柳若风回头看着陆采宁,一字一句咬得极重。 陆采宁气极,正欲发作,楼上的陆皇后忽然开口道:“小孩子家家的玩闹罢了,柳三又不是故意的,采宁,休要胡闹。” “姑母!”陆采宁不依不饶,指着茶里茶气的柳似雪:“她分明就是……” 李承晚道:“我也能做证,柳三小姐她……不是故意的。”他嘴角含笑地看着柳似雪。 真是一只小狐狸。 柳似雪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心道:这六皇子心机可真够深的,这时候帮她说话,不是添火吗? 她抬眸看了一眼陆皇后,果然脸黑的吓人。 死了死了,柳家罪加一等。 陆采宁嗤道:“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还真把自个儿当皇子了,你以为……” “放肆!”陆皇后喝道:“六殿下也是你能顶撞的?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 陆采宁最后也被小太监拖了下去。 陆皇后不耐其烦地揉了揉眉心,吩咐道:“本宫有些乏了,先回宫了,你们自己玩吧。” 看热闹的众人心道:今天陆家没少出丑,这么一会会儿拖下去两个自家人,确实……也该乏了。 赏花宴结束不久,陆采薇便被陆家下嫁给谢清宴,据说无媒无聘,陆家也没有添一点嫁妆,就这么悄摸摸的把事儿给办了。 没有嫁妆和直接扫地出门没什么区别。 对此,坊间议论纷纷。 什么她蓄意勾引,与谢清宴无媒苟合,不知廉耻败坏门风等等,总之是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了陆采薇身上。 柳似雪右手瓜子,左手猫:“呸!怎么只骂女的不骂男的?” 明明男的才是最该被骂的好吧! 飞雪道:“喜欢在坊间喝茶品酒的都是男人,若是遇到同类自然要嘴下留情,照拂一二。” 柳似雪噗的一声笑出来,“没想到我们飞雪骂人都不带脏字的,文雅,实在是文雅。” 飞雪双颊迅速染上一层红晕:“小姐惯会取笑人。小姐要出去?” 柳似雪从榻上起身,弹了弹衣摆,道:“我想去见见陆采薇。” 赏花宴的时候有些话没说,她想了许久,觉得还是应该去见一下陆采薇,把该说的话说了。 听闻谢清宴在私塾找了个活计,白日里不在,现在去刚好不会碰见。 柳家收回了给谢清宴的宅院,谢清宴搬回了刚来京城时居住的小院。 院子没有围墙,仅用篱笆围了一圈,土砖砌成的三间茅草屋,仿佛随便来一场大雨,就能将其摧毁。 陆采薇一身粗布麻衣,正坐在院子里浣衣,她看到柳似雪,先是一怔,接着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 待柳似雪走近,她道:“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她头也不抬的说着。 柳似雪没有回答她,自顾自的在院子里扫了一圈。院子虽然破旧,却被打扫地极其干净,她笑道:“没想到你一个千金小姐,竟能这么快就融入这种的生活,倒是让我惊讶。” 陆采薇仰头看着她:“没看成笑话,失望了?” 第12章 成长 “陆采薇之前与小姐处处为难,小姐干嘛还要对她说那些话?” 马车上,落雨忍不住询问。 柳似雪闭着眼睛,一副慵懒之状:“之前她也就嘴上不饶人,又没做什么对我有实质性伤害的事情,何必耿耿于怀。” 飞雪可惜道:“只是小姐一片好心,她却不领情。” 柳似雪长叹一声:“有些人啊,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的。” 原主不也是这样的人吗? 恋爱脑,真是害人不浅啊。 让陆采薇知道谢清宴的为人,本来是想着积累一桩功德,谁知道……好人难做啊! 柳似雪默念: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结。 撩起纱帐,抬头看了看天。天色还早,左右无事,不如去看看自己的产业。 三人各自乔装了一番,便朝着宅院的方向而去。 工厂一旦成长起来定会引来不少达官贵族的注意,为了安全,柳似雪一开始就吩咐飞雪万不可暴露身份,是以那些女工并不知道东家是谁,只知道背后有三位东家,且都是女子,但经常出现的也就一位。 三人来到宅院,出来迎接的是一位长相精明的女子,名唤季书涵。 飞雪在路上已说过,她父亲曾在地方府衙当账房,后来府衙里的大人犯了事,她父亲也被牵连并问斩,季书涵母女无依无靠,沦为流民。 季书涵恭敬道:“不知三位东家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柳似雪以黑纱掩面,刻意压低声音:“大家住在这里可还习惯?” 季书涵道:“不用风餐露宿,不用被男人们欺负,姐妹们都很感激东家们,每日都在努力工作。”说完,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路过大堂,纺织机吱呀吱呀的响着。数百张织布机前都坐着一人,有些女子单手织布,有些女子裤腿空空,但无一列外,每个人都在认真工作。 柳似雪心中一片欣慰,又是大好事一桩。 季书涵将她们三人引到放满布匹的偏堂,一一介绍产出的第一批布料。 落雨绫罗绸缎见过不少,随意一扫,便看出问题:“布料参差不齐,好的能与宫内上供绸缎相媲美,不好的即便是没落贵族也不会看一眼。” 季书涵道:“三位东家容秉。这些女子来自各地,年龄、手艺千差万别,是以织出的布料也参差不齐。技术差的女子为了留下来,正在努力提高纺织技术,还请三位东家多给大家一些机会。” 落雨抓起一匹极差的布料,哼道:“我们小……萧东家又不是开慈善的,我们提供的这些丝线可是上乘的,你们却织出这么差的料子,别说赚钱了,不赔钱都烧高香了。” 季书涵想帮那些手艺不好的姑娘留下来,情有可原,但是落雨说的也对,她开纺织厂到底是要挣钱的。 柳似雪思索半晌,道:“手艺不好的努力提高纺织技术,如果实在困难的话,那就给她们一些质量下乘的丝线,卖给平民便好。另外,工钱按照布匹的质量来算。” 以前一拍脑瓜子,就制定了所有人的工钱,现在看来是不可行的。既然人家有更高超的技术,自然应该拿更多的工钱。 我们的口号是:要可持续发展,不要好吃懒做! 听到柳似雪如此说,季书涵松了一口气,道:“多谢大东家。” 季书涵又带着他们三人看了私塾,药铺,练武场等地方。 私塾和药铺倒没什么,很大,很宽敞,但练武场多少有点敷衍了。小得只能容纳数人,武器什么的也没有,说是练武场实际上就是一片光秃秃的空地,甚至地面还是凹凸不平的。 四名身着劲装,梳着高马尾的女子看见柳似雪等人路过,远远地抱拳行礼:“见过三位东家!” 柳似雪站定,摆了摆手:“你们继续。” 四人覆又蹲马步的蹲马步,过招的过招,由于场地太小,后面还排了几名女子。 看了一会儿,柳似雪侧首道:“给她们辟个大一点的场地,各种武器、暗器也都采购一些。” 季书涵有些为难,提醒道:“东家,京城招护院都需男子,不管您在她们身上投入多少,都会血本无归,还请三思。” 养习武之人,是最费银子的。她们不仅吃的比旁人多,还需一日三餐都有肉以保证体质,养男子还能当护院,养女子实在是亏本的买卖。 但柳似雪却不这么认为。 若是光有钱却没有自保的能力,岂不是案板上的肥羊? 请男子来当护院固然可以,但她们这里全是女子,总也不方便,倒不如直接就地取材。 这习武场她们不重视,那是因为还没有遇到需要的时候。 有些东西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粗略地数了一下,热爱习武的女子还真不少,足足有三十多人,她对着远处一名正在教其他人动作的女子招了招手,那女子一路小跑过来,抱拳:“东家有何吩咐?” 柳似雪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生得明眸皓齿,英姿飒爽,问道:“叫什么名字?” 女子答:“张虹。” “以后由你来负责习武女子的日常训练等事宜,需要什么可直接报给二东家。”说完,柳似雪转身离开:“直接将那座最大的宅院分给她们。” 飞雪对着柳似雪的背影道:“是。” 三人将所有地方逛了一个遍,不合理的地方改,不合适的规则换,这才慢悠悠地晃出宅院。 落雨走了半日,脚都酸了,飞雪却面无表情。 柳似雪走出两步,忽然想到还有一个地方没看:“姑娘们住的地方怎么样?带我去看看。” 落雨像泄了气的皮球:“啊?还要看啊?” 柳似雪耐心解释道:“衣食住行乃是大事,其他地方都看了,住的地方自然也要看一看,若是缺了什么,咱们也好及早添上。” 季书涵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面上不动声色道:“姑娘们住的地方也很好,不缺什么,天色不早了,要不还是改日再看吧。” 柳似雪最不缺的就是反骨。季书涵说不让看,她偏要看。 执拗不过,季书涵只能慢吞吞地领着她们三人往宿舍走去。 院子本来热闹非凡,但柳似雪等人站在门口后,一切仿佛被按下了停止键。 小孩不打闹了,咳嗽的老妇人不咳嗽了…… 季书涵最先反应过来,一撩裙子,扑通一下跪下:“东家,她们虽然病重无法工作,但是我们这些身体健康的人会加倍努力工作,还请您不要赶她们出去。” 差点忘了,那些女流民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肯定上有老下有小啊? 虽然之前说过,让飞雪找无依无靠的女子,但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家里没了男人,便是没了顶梁柱,她们无法找到工作,就只能靠乞讨或者出卖自己的肉(分——割)体为生。 柳似雪扶起季书涵,笑得和蔼可亲:“多大点事儿,起来吧。” 季书涵面上一喜,道:“东家大恩,我们没齿难忘。” 柳似雪在院子踱了两步,敲了敲脑壳,立刻想出解决法子,她淡声道:“没有工作能力的,是谁的家属就由谁来负担,平日里的开销都从工钱里扣,若是手艺差,养的闲人又多的,允许赊一年的账。若没能力却要养一堆闲人,那我可就留不得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工厂自然也立立规矩。 季书涵点点头如捣蒜。 值得庆幸的是,姑娘们都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所谓的闲人也没几个。 交代好一切,天色已然不早,柳似雪三人打道回府。 回到府中,惊讶地发现府里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就连平日里严肃的柳长平也眉开眼笑的,竟比过年的时候还要开心。 柳似雪随便抓了一名正在洒扫的小厮,问道:“府中有何喜事,一个个都这么开心?” 那小厮咧开嘴笑道:“天大的喜事,晌午宫里传来消息,说咱家大少爷要回京了!” 怪不得一个个都这么高兴,原来是柳如云要回来了。 她这个大哥六岁离家,她和柳若风出生的时候,柳母死的时候都没有回家,现在好不容易回来,自然是比过年还要让人兴奋的事情。 柳似雪也开心。柳如云能安全回京,至少说明柳家还有回旋的余地。 正笑着,突然一只手从背后拍在她的肩膀上,并对着她的耳朵啊了一声,吓得柳似雪花容失色,跳出一米远。 “柳若风,你讨打是不是?”看清来人,柳似雪怨气横生,抄起小厮手中的扫帚就砸了过去。 柳若风灵巧如狗,躲了过去,他嘿嘿笑道:“大哥要回来了。” 柳似雪:bro,大哥要回来了和你吓我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柳似雪没有给她好脸色,沉着脸,皱着眉:“大哥回来若是知道你干的那些事儿,定把你的腿打断!” 柳若风双手合十,一脸讨好的凑上去:“好妹妹,我把这几个月……不,这一年的零花钱都给你,你可要替我保密啊!” 柳似雪挑了挑眉,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把自家老子都能气昏过去的柳若风,竟然怕柳如云? 柳如云道:“这么些年来,大哥一直写信传授我骑射之术,我怕大哥知道我用这些把妹,会……” 哦~,明白了。 柳似雪摊开右掌,淡淡道:“三年。” “你怎么不去——” “嗯——”柳似雪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吓得他立刻住嘴,笑嘻嘻的讨价还价:“一年半。” 柳似雪:“四年。” 柳若风忙道:“两年,两年,不能再多了!” 柳似雪见好就收,狡黠一笑:“成交!” 第13章 奸计 柳如云要回来,相府上下乃至整个京城都忙作一团。 进入京都城门宣武门,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向北可直达朱雀门。平日里,若不是皇家封禅大典、祭祖大典等活动,宣武门是万万不开的,来往的百姓商贩只能从侧门进出。 帝后发话,要以最盛大的礼仪来迎接靖漠大将军凯旋——大开宣武门,无上荣耀。 京城中早就仰慕柳如云风采的闺阁小姐,一个个都绣好香囊,预约最好的观景位置,翘首以待。 柳若风也在茶肆定了个最好的位置,这几日,正软磨硬泡柳似雪,到时候陪他一起去。 柳似雪不答应,他便日日来,吓得招财终日躲起来,不见踪影。 这日,他又来。人未到,声先出:“雪儿!” 一嗓子嚎出来,吓得招财四爪一阵乱蹬,然后嗖的一下蹿没影了。 柳似雪手上留下几道血印。 偏生柳若风还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儿,自顾自的走进来,用撒娇的语气道:“雪儿,你就和我一起去吗?” 柳似雪漫不经心地将手藏在长袖中,面露疑惑:“你非要拉着我去作甚?” 他还想狡辩,柳似雪直接将他拆穿:“你这么巴巴的叫我过去,不会是想让我付银子吧?这可不像你,放在往日,你若是没银子不是都是直接赊账的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 “嘿嘿,什么都瞒不住妹妹。”柳若风狗腿地来到柳似雪身后,为她捏肩:“我这银子……不都被你收刮干净了,哪里还有银子。大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自然要给大哥留个好印象,欠人银子这种事儿,我可做不出来。” 柳似雪得亏没喝水,喝的话估计会全部喷到柳若风脸上去。 当初她求爷爷告奶奶的还账,是替狗还的? 再说了,什么叫搜刮他的银子,这顶多算是他还的,好吗? 她柳似雪虽然不是君子,但也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句话。所以请注意用词,谢谢。 “呀,你手怎么回事?”柳若风还是看到柳似雪血淋淋的手,惊呼出声来。 落雨拿着伤药从门外走进来,一边为柳似雪涂药,一边嘟囔:“还不是怪少爷您,每次一来都大呼小叫的,招财本就胆子小,被你那么一吓,可不就伤了小姐。” 柳若风道:“这小畜生,竟敢伤了雪儿,待我把它寻来,开膛破肚!”说完他作势往外走,落雨忙拉住他:“你可别去,现在它凶得很,不像刚来的时候乖巧。大少爷马上就要回来了,别一个个的都挂了彩,不吉利。” 他本来也就说说而已,落雨伸手一拦,他便熄了火。 柳似雪看他是看的够够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道:“茶肆我去就是,你别日日都来烦我了。” 柳若风立即高兴道:“好好好,不烦你,不烦你,我现在就走,你好好休息吧。” 刚走没多久,飞雪抱着招财走进来:“小姐,这猫的脾气越来越差了,要不还是不养了吧?” 此话刚说完,招财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嘶吼。 “嘶~,这小畜生。” 飞雪手腕也被抓出一道血印,落雨给柳似雪上完药又给飞雪上药:“别养了,别养了,这就是一个白眼狼!” 柳似雪觉得有些不对,她在现代养过猫,脾气好的猫若不是应激,是不会伤人的。 招财有些奇怪。 前几次伤人可以说是被柳若风吓得,可也有好几次是飞雪喂食之后,她只是伸手撸了两下,便引得它发狂。 要说它本来性子就凶柳似雪也没什么好说的,可偏偏刚带回来的时候,招财亲人得很。 这变化就像是…… 那个想法刚在脑中浮现,柳似雪立刻将它掐断。 若是如此,那可太吓人了。 落雨和飞雪见柳似雪沉着脸不说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还以为柳似雪舍不得招财,于是道:“小姐若是舍不得招财,不如先饿上几日,说不定就老实了。” 柳似雪回过神来,顺势道:“这几日不要喂它生肉,熟的也别喂,就让它吃一些……我吃什么它就吃什么吧,若是不吃,那就饿着,左右不要再喂它生肉。” 三日后,招财脾气果真好些了。 落雨开心道:“还是小姐有法子,一下子把它治得服服帖帖了。” 柳似雪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甚至可以说全身汗毛竖立,冷汗直流。 她不爱吃肉,穿越过来的时候,为了不引起柳长平的怀疑,吃了一口红烧肉,当晚便觉得心烦意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还有柳长平,他每次发脾气总是饭后,差点把柳若风打死那次也是饭后。本来他的火气已经消了,却忽然发难,委实让人想不通。 更何况,在原主的记忆中,柳长平可以为了柳若风手染鲜血,遭受骂名,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差点失手打死亲生儿子? 越想柳似雪越心惊肉跳,她让落雨偷偷带回来一块肉,用各种方法验毒,却一无所获。 没毒。 柳似雪莫名松一口气。她就说么,陆家人看起来也不至于能耐到如此地步,当着柳长平的面下毒。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完,落雨突然道:“小姐这是在验毒?” 她笑道:“这天下奇毒甚多,有些毒,别说银针了,即便是最好的太医也无法查验。” 柳似雪一怔,这话可不像落雨会说的。落雨脑子里除了柳似雪,就是一些京城八卦,怎么可能对毒药还有研究? 她看着落雨道:“这话你是听谁说的?你家里有懂得毒药的人是不是?” 落雨忙捂住嘴,又是摇头又是点头。 最后架不住柳似雪的逼问,落雨道出实情。 原来是落雨有一大嫂,是南疆人,对与毒药颇有建树,刚才说的那番话,也是她听大嫂说的。 落雨低声道:“小姐,我大嫂她人很好,从不用毒药害人,有时还能用毒药救人,您可不可以不要说出去。” 也怪不得落雨害怕,南疆人在大昭可是人人喊打。 南疆国是大昭南部一小国,三十年前南疆皇室意图对大昭皇帝下毒,却弄巧成拙被发现,最后惹得大昭皇帝龙颜大怒,南疆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南疆自此销声匿迹。 南疆皇室下毒,固然可恶,但大昭皇帝屠戮无辜,也是不遑多让。 柳似雪扶起落雨,莞尔道:“我是想请你大嫂帮个忙。” 她将那块生肉包起来,塞在落雨手中,叮嘱:“万不可被旁人发现。” 落雨重重地点点头。 第二日,落雨假借探亲为由,回了老家。 柳似雪送走落雨,回房的路上,忽然听到李管家在斥责小厮:“你这个偷奸耍滑的东西,让你去买大少爷需要的衣物,竟到现在还没又买来。若是耽搁了大事,老爷饶不了你!” 那小厮带着哭腔道:“李管家,那大少爷这么久都没回来了,我实在不知道应该买什么样的衣裳啊!” 柳如云游完朱雀大街,需直接面圣,但面圣是不允许穿戎装的,所以需要柳家提前买好衣服送至宫中,柳如云换了衣裳才能面圣。 柳似雪心道,没想到皇家这么小气,竟然连件衣服都要自己准备,既然要人家卸甲,干嘛不给人家准备一套官服呢? 实际上,宫中只制作皇家服饰,这也是一种身份象征,臣子穿那是大逆不道。至于官服是有的,但人家制作官服是要量身制作,再准确一点来说,就是要本人到场,实名认证,才给做。 柳似雪看了一眼飞雪。她长高不少,衣服小了,早想着再带她做两件衣裳,今日得空,去逛逛成衣店也罢。她提气,扬声道:“李管家,给大哥买衣服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柳似雪走近,道:“我刚好要去一趟成衣店。” 李管家一听,忙不迭的答应:“好好好,那此事就交给小姐了。来人,给小姐套车。” 目送柳似雪离开,李管家吐出一口浊气:“总算把这差事给办了。” “老东西,我爹交给你的事,你倒好,故意在雪儿面前演戏,将事情交给她,自己当甩手掌柜。” 柳若风斜靠在柱子上,嘴里叼着草根,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二少爷。”李管家赔笑道:“老奴这不是也没办法了,这大少爷久未归家,他什么身量老奴一概不知,如何定做衣裳?” 柳若风道:“那雪儿也不知道啊?” 李管家笑而不语,柳若风吐出嘴里的草根,站直身子,点了点他,心中了然:“好啊你,原来你是打得这个主意。” 李管家道:“那位……虽不受宠,但好歹也是皇子,身份贵重,咱也见不到他啊……” “所以你就让雪儿去?”柳若风望向门口,有些担忧:“那你刚才怎么不直说,万一雪儿也见不到他呢?再万一雪儿不知道找他呢?” 李管家神秘的笑了笑,低声说:“老奴都打听清楚了,今日,六殿下也去了成衣店。” “真是个狡猾的老狐狸。”柳若风踏出相府大门,只留下一个背影:“我去看看雪儿,免得她被欺负。” 十三章了,反正也没人,那我……开始发癫!!!! [加油][墨镜][猫头][狗头][可怜][哈哈大笑][笑哭][爆哭][捂脸笑哭][墨镜][裂开][问号][熊猫头][竖耳兔头][吃瓜][白眼][垂耳兔头][化了][闭嘴][三花猫头][小丑][愤怒][菜狗][让我康康][狗头][奶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奸计 第14章 偶遇 京城有名的成衣店要数精工坊。 内城铺子主要以奢靡华贵著称,其中精工坊最甚。 从外部看,雕梁画栋,琼楼玉宇,进入内部,则是金龙盘柱,金碧辉煌。 不要怀疑,这个“金”是真的金。此处可用金龙,那是因为主子是龙椅上的那位。 柳似雪站在其中,只觉得影视剧里那些皇宫都是小儿科,还没这里一半奢华。 大概是当穷人久了,竟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之感。 “那个,飞雪,咱们带来的银子……够吗?” 飞雪也一整个呆住,听到柳似雪呼喊,立刻回道:“奴婢……不知。” 俩人相视一眼,心有灵犀地抽回脚,缓缓向门外退去。退着退着,柳似雪撞到一个坚硬的东西,起先还以为是墙,于是伸手在背后摸了摸。 “我说柳小姐,虽然说我家殿下长得好看,但你也不能每次见面都这般……下流吧?” 柳似雪回眸,自己摸得哪是墙壁,是腹肌哈哈哈哈哈! 打住。 追风眉心一抽:“你还摸。” 柳似雪意犹未尽地收回手,小声嘟囔:“这么大的路,你们非要往我手上撞,怪我喽?” 李承晚望着她,嘴角含笑:“看来这次,柳三小姐又开发了新的走路姿势。” 柳似雪:“……” 她嘴角快速一扬,一落,抱拳:“抱歉!告辞!”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看装修这地方就是高消费,溜了溜了。 溜到一半,精工坊的伙计忽然高声道:“柳三小姐?哟,还真是您!稀客稀客啊,您里面请。” 此话一出,柳似雪瞬间被一众伙计包围。 京城中小姐公子各有各的穿衣喜好,但若每次买衣服都要说一遍委实麻烦,是以精工坊便出现了“专项服务”。 小姐青睐某位伙计,那么日后再来,找那名伙计得概率也就越大。对于这些伙计来说,卖出的服饰越多,工钱也就越多,所以每个伙计都想多培养一些长久“顾客”。 柳似雪是新客,自然炙手可热。至于李承晚,不受宠,包穷鬼一个,若不是没得衣服穿,百八十年也不会来一趟,没必要搭理。忽略,忽略。 于是乎,就出现这样一幕:柳似雪身边热闹非凡,随意扫某件衣服一眼,立刻就有人双手奉上,而一同进来的李承晚身边,戚戚冷冷,他也不恼,淡定地挑选衣裳。 柳似雪严重怀疑李承晚是故意暴露她的身份的。长得这么好看,咋是个腹黑的呢! 她凭感觉选了一件样衣,伙计问胸围,肩宽几何?这可把柳似雪难住了。她皱着眉头啊了一声。 那伙计道:“小姐挑的是年轻男子的衣裳,若是给二少爷买的话,我们这边有记录……” 柳似雪纠正道:“是给我大哥买的。” 伙计笑道:“靖漠大将军啊,听闻要回京,是该做两件好衣裳。那烦请三小姐提供一下大少爷穿衣尺寸。” 靠!忘记古代做衣服都要量身定制,忘问李管家了! 她尴尬地挠挠头:“呃……我不知道,要不您们先给我的侍女量一下尺寸,做两件衣服。至于我大哥的,等我回府问下,到时候再给你们送来。” 伙计得了信,便领着飞雪下楼去。 待他们走远,一直沉默的李承晚忽然道:“三小姐何不问问我?” 他笑吟吟地行至柳似雪面前,道:“靖漠将军多年不曾归家,怕是你即便回去也问不出什么来。” 柳似雪这才反应过来,她被李管家那个老狐狸给算计了! 李承晚步步逼近,柳似雪步步后退。他歪嘴一笑:“三小姐这么怕我做什么?之前见面不是主动得很嘛?” 谁主动了?那是意外好不好,她只是顺便揩一下油。 她边退边说:“六、六殿下,男女授受不亲……” 李承晚缓缓往前移步,发出魅惑的笑声:“亲都亲过了,现在说这些,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她被逼至墙角,退无可退。李承晚左手抵在墙上,右手轻轻挑起她的下巴,附在她耳边吹气,吹到一半,人突然不见了。 也不是不见了,是柳似雪蹲下去了。 柳似雪耳朵通红,正螃蟹似的横向移动,李承晚看着她移出自己的包围圈,怔了一怔,僵硬地收回手。 本想伸手拉起她,谁知突然一个人影蹿出,接着只觉得腹部一紧,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后退去。 他被狠狠打了一拳。 “雪儿。”柳若风扶起柳似雪,指着李承晚道:“他欺负你了是不是?”撸起袖子欲干架,柳似雪忙拽住他。 “不是,是……我鞋子掉了。”说着,柳似雪跺两下脚,似乎真的在确认鞋已穿好。 柳若风看柳似雪也确实全须全尾的,于是缓缓回头,像是刚发现李承晚一般,咧嘴笑道:“六殿下?怎么是您啊?” 他一手扶起李承晚,一手放在他的腹部揉了两下,讪笑:“不好意思啊,早知道是你,我就不下手这么重了。” 演技之拙劣,无与伦比。 好在李承晚也没想和他计较,摆了摆手,尬笑两声,不经意地拨开他的手。 追风恰好从试衣房出来,冷声道:“我家殿下不喜旁人触碰。”算是给柳若风一个解释,不至于大家这么尴尬。 最后,李承晚还大发善心,留下自己穿衣尺寸,柳家这才得以为柳如云做衣裳。 他走远后,伙计撇了撇嘴:“史上最穷皇子当真名不虚传,挑挑拣拣竟一件衣裳也没买。” 另一名伙计道:“我说让你别在他身上费力气,你还不信我。六皇子刚从鸟不拉屎的孤雁城回京,又不得皇后喜爱,能有银子就怪了。他要不是皇子,估计连这个门都进不来呢!” 柳似雪:富裕的爹,得宠的兄长,恶毒的妈,和贫穷的他? “贫穷的他”和追风两耳不闻身后言,缓缓走出精工坊,仪态不减,风度翩翩。 伙计:死装。 刚走到无人处,追风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事情进展可还顺利?” 李承晚回头望一眼精工坊,目光微沉:“她比张琰口中要聪明得多,似乎知道我靠近她的目的。” 追风略一思索,道:“我看柳二挺蠢的,要不殿下从他下手试试?” 李承晚叩了一下他的额头:“那柳二文不成武不就的,又威胁不到谁,对他下手有什么用?”再说了,他又不是基佬,怎么下手? 追风捂住额头,失落道:“啊,早知如此,还是不和柳将军闹掰的好,至少有他护着您,您也不至于现在这么孤立无援。” 李承晚向马车走去,云淡风轻道::“无妨,我前途黑暗,脚下无路,前方只有一根独木立在万丈深渊之上,人多了,反而不好走。” 他说的潇洒,然而语气中却难掩无奈苍凉之色。 李承晚的马车离开不久,柳似雪等人从精工坊出来。她看着柳若风,道:“你来做什么?” 柳若风假装看天:“啊,那个,我看今天天气不错,出来逛逛,逛逛。” “那逛够了吗?”柳似雪声音冷了下来:“逛够的话就跟我回府。” 她是发现了,杜绝柳若风作死的做好办法就是将他拘在府里。 柳若风一听,风一般得骑上马,双腿一夹,打马离开:“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先自己回去!” 柳似雪无奈地摇摇头。 回到马车上,一掀帘子,飞雪立即掩住口鼻,一手拦住即将上车的柳似雪,一手在空中扇了扇:“怎么一股酸臭味儿?” 话音刚落,马车主座席忽然出奇怪地响声。 “小姐别过来,有危险!”飞雪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对准发出异响地座席,喝道:“什么人?滚出来!” 柳似雪心下大骇,怕不是有人要暗杀她?本想拔腿就走,但看到飞雪持簪对峙,又于心不忍,于是又折返回来,拉着她后退。 “也不知道对方拿着什么武器,你姑娘家家的离这么近做什么?”她抢过飞雪手中的簪子,把飞雪挤下车辕:“这里离顺天府近,你跑得快,去报官,快去。” “不要报官!” 一声浑厚的男声从座席里传出,柳似雪本就被吓得六神无主,被这么一喝,手中发簪顿时掉落到地上,飞雪复又登上车辕,将柳似雪护在身后。 座席下缓缓爬出一个男人。那男人衣衫褴褛,满头白发,脸上沟壑丛生,一做表情,甚是吓人。 他跪在车厢内,颤巍巍地举起双手,窘迫道:“贵人,我,我不是刺客,我就是——” 一队衙役从远处飞奔而来,那男子吓得立刻钻回座席,他带着哭腔乞求:“我不是刺客,我没有恶意的。贵人,求您救救我……” 他双目虽浑浊,却透漏出庄稼人的质朴,只是这质朴中又带着一些哀愁与胆怯,让人看了有些心疼。 那一队衙役走近,领头的竟是陆采宁。他道:“柳三小姐这段时间真是活跃的很呐,到哪都能碰到你。” 柳似雪挑了挑眉,冷笑道:“不如陆公子身兼数职,既要修建皇陵,又要当衙役,倒是忙得很呐。修建皇陵乃是大事,这人做事啊,还是一心一意的好,三心二意,可活不长久。” 陆采宁脸色一沉,哼道:“有皇陵劳工出逃,我协助顺天府拿人而已,你倒也不必这么咒我。”说完,他望向车厢。 “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柳似雪转身进入车厢,对着前方的飞雪道:“我们走。” 飞雪扬鞭打马,陆采宁抬手抓住马鞭:“三小姐急什么,你的马车还没搜呢。”他的目光在车厢游了一圈,不怀好意地道:“谁知道有没有藏什么男人?” 柳似雪隔着纱帘望着他,目光冰冷:“陆公子,慎言。” 陆采宁道:“你们柳家不就仗着有个手握重兵,战功累累的柳如云吗?若没有他,你们还有什么好神气的!顺天府办案,三小姐若是不配合,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陆小公子是要对我女儿如何不客气啊?”柳长平的声音从后面的马车中悠悠传来。 好消息:把男主拉出来遛了。 坏消息:不会写甜甜的恋爱啊啊啊啊! 算了算了,慢慢来吧。我会努力的。 如果有人看,请不要走好嘛[可怜] 我知道目前没有,点击都是我自己点的哈哈[哈哈大笑][笑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偶遇 第15章 风起 柳长平身穿一袭紫色官服,气定神闲地走下马车,行至陆采宁身前,冷哼一声:“陆小公子好大的官威,抓人抓到我柳家的头上了。” 陆采宁一改刚才嚣张的气焰,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变脸之速度,令柳似雪咂舌。 他拱手一礼,姿态谦卑:“见过丞相大人。卑职这也是关心则乱,怕那逃犯伤了三小姐。” 柳长平望着他,冰冷的眸子中迸出杀意,陆采宁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柳似雪还是第一次见柳长平慈祥以外的一面,即将入夏的天,却让柳似雪感到一股初春的寒意。 这就是权谋大佬吗? 光往那一站,就有种想要跪下求饶的感觉。她不禁联想,丞相都这样了,也不知道皇帝和皇后又该是怎样一般光景。 古代套路深,俺想回农村。 望了一会儿,柳长平终于收回目光,展颜一笑:“陆小公子,柳家的人有些是动不得,比如雪儿,若有人不长眼胆敢算计她,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到底是文臣,柳长平敛去锋芒,浑身散发一股温润如玉的气息。和五皇子的温润不同的是,他多了一些成年男子的稳重,若说五皇子是兰,那柳长平便是菊。 话落,陆采宁腿一软,趔趄一下,心道:难不成这老狐狸知道赏花宴的事情了?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三小姐作为大人的掌上明珠,自然不会有人敢算计。” “这样最好。”柳长平越过他,走了两步,回头挑眉:“还不走,难不成还想老夫亲自送你?” 陆采宁如蒙大赦,带着人飞也似地走了。 柳长平往车厢扫了一眼,扭头往自己的马车走去:“来我马车,我有话要问你。” 柳似雪上了柳长平的马车,刚坐下,便被劈头盖脸地询问:“赏花宴上怎么回事?” 她还在想是指什么事,柳长平却以为柳似雪是想糊弄他。他目如鹰隼,仿佛洞察一切般盯着柳似雪:“听闻你和六皇子很亲近,此事可属实?” 冤枉啊! 她柳似雪可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模范人选! 亲近谈不上,顶多看他好看,占他便宜而已。 柳似雪嗫喏两下,道:“陆采宁为难我的时候,他帮我说了几句好话而已其他的再没什么。”说完这句话,柳似雪手心已经水淋淋得了。 她盯着绣花鞋上的翘头,手指在长袖中打转。有种学生上课看手机,却被班主任抓个正着的紧张感。 柳长平推过来一盏茶,道:“他虽生的好看,却是个短命的,你离他远一点也好。这天下好男人多的是,除了谢清宴和那六皇子,天下男人任你选。” 柳似雪:不儿,没记错的话,你反对原主和谢清宴的时候,说的是“除了谢清宴,天下男人任你选!”吧? 她将茶盏捧在手里,时不时抿两口,尬笑:“我就撩拨两下,没别的意思,不过……爹,您说的这个短命的是什么意思啊?” 柳长平道:“皇后恨他母妃,自然也容不下他。” 她长长的哦了一声,心里有些可惜,这么好看的人却是个炮灰,唉。 等等,她有什么资格感叹李承晚啊!陆皇后好像容得下柳家一样?想到这里,她蔫了吧唧的趴在小几上。 柳长平还以为女儿在为李承晚那厮伤怀,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劝解,只能转移话题:“你那车上的人,找个机会将他送出京城,不管他说什么,你只当没听到就是,不要多管闲事。” 最后六个字他咬得极重。 柳似雪一愣,敏锐地嗅到其中信息:“可是陆采宁修建皇陵出了什么差错?” 柳长平撇开茶沫,轻嘬一口,轻飘飘道:“不算什么差错,陛下就算知道也不会管的。若是事情闹大了,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总之,你莫要多管闲事,省得引火烧身,知道吗?” 柳似雪点点头。 不管,绝对不管。保命要紧。 听人劝吃饱饭,更何况是权谋大佬的话,绝对权威。 当晚,柳似雪便吩咐飞雪为老大爷准备一些盘缠,送他出城。 功德+1 美滋滋睡觉。 次日,听闻两桩喜事。 喜事一:昨晚,陆采宁回府路上,被人套上麻袋狠狠揍了一顿,听说被打成猪头,无颜面圣,告假养伤,想来很久不会出府。 柳似雪听完哈哈大笑:“活该,我就说,人坏自有天收,这不,遭报应了吧!” 飞雪正为柳似雪捏腿,动作忽然一顿,鬼使神差道:“天才不管这些。” 柳似雪朝她侧身道:“啊?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喜事二:同天,几乎同一个时辰,谢清宴也被打了,他伤得可比陆采宁严重得多。听住在他附近的邻居说,那伙贼人冲着他命根子下手,把人哪方面直接打坏了。 柳似雪笑不出来了,她怔道:“该不会是我二哥干得吧?他昨晚几时回来的?”一边说,一边下榻朝着柳若风院子里去。 替她报仇是好,可以柳若风的脑子,极有可能会留下什么把柄。她得仔细问问,进来把事态控制在自己能掌控的范围才行。 途中路过柳长平的书房,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隐约听到“陆家”“该死”等字眼,柳似雪忍不住驻足,将耳朵贴在门窗上听起来。 柳府下人除李管家外,均不得靠近书房,是以,飞雪老老实实地站在远处,静静地望着柳似雪。 柳长平道:“……尾巴清理干净了吗?” 李管家道:“都处理干净了,即便陆尚书亲自出马,也绝对查不到二公子身上。” 柳长平冷哼一声:“想我柳长平聪明一世,怎么生出这么个混账,做事毛毛躁躁,哪有老夫我当年做事的半分魄力。” 李管家道:“二少爷此事做的虽然不妥,但老爷看在他也是为三小姐出气的份上,还请息怒。” 柳长平道:“陆家胆敢在赏花宴上对雪儿动手,让他们就此涨涨教训也是应该的,就算风儿不动手,我也饶不了他们,只是此事千万不要让小姐知道。” 李管家:“是,老奴知道分寸。” 柳长平又问:“小姐带回来的那个人可送出城了?” 李管家回道:“昨晚便送出去了。” 柳长平长叹一声:“她啊,和她娘真像,都是那般纯真善良,只是在这京城中,这美德却是一把无比锋利的刀刃,伤己啊!” 屋内沉默半晌,柳长平的声音又响起:“还有何事?” 李管家支支吾吾说:“还是初夫子一家三口的事,那些学生明里暗里找事,坊间有一些流言屡禁不止,所以想问问老爷,是按照之前的做法,把他们都处理干净,还是……” 柳长平沉声道:“随他们去吧,几个学生而已,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再说了,风浪再大,不还有陆家吗?他们不急,我们也不急。” …… 清理? 柳似雪回想起那日,原本嘈乱的人声在柳长平进门之后忽然停止,难不成是……她捂住嘴巴,几乎一路狂奔跑回到房中。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飞雪满脸担忧地问:“小姐,您没事吧?” 她早已听不进去任何声音,满脑子都是原主记忆中全家惨死的画面。 柳如云还是为柳若风手染鲜血,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点。那她,他们是否也在朝着自己的结局前进? 李承晚没死,柳如云即将返京……可若悲观的想,或许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呢?或许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正轨运转呢? 历史依旧在重演! 不,不对。柳如云归京尚有一段时日,一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柳似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将穿过来所经历的事,全部如电影一般在脑中放映,一个细节也不放过。 昨日,陆采宁忽然提起柳如云,会不会是他们已经在密谋一场针对柳如云的计划? 又或许,柳如云回京之日,便是身败名裂之时? “小姐,小姐!” “你出了好多汗,小姐,你别吓我。” 就在飞雪即将崩溃,准备出门请大夫时,柳似雪反手拉住她,恍惚道:“我……我没事。” “手怎么这样凉?”飞雪将柳似雪的手捧在手心,放在嘴边哈气,抬眸确认道:“小姐,你……真的没事吗?” 柳似雪抽回手,挤出一抹微笑:“真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飞雪半信半疑,蹲在她脚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柳似雪突然站起,行至书案旁,提笔在纸上挥洒一番,半晌,她交给飞雪一封信,道:“你将信送到张虹手中。” 她少有如此严肃的时候,飞雪知道定是大事,不敢耽搁,接了信便往外走,柳似雪忽然又叫住她:“告诉张虹,一切以自身安全为主,切记不可枉送性命。” 飞雪颔首:“是。” 她透过窗子,望向院内。原主酷爱梅花,所以柳长平便命人在她院中种满了腊梅,如今不是它们开放的季节,只有光秃秃的树干,院子略显枯败。 不好。她喜欢生机勃勃。 她以院中只有腊梅太过单调为由,让李管家在她院中移植一些花草。李管家是个行动派,当天下午就让人办好了,甚至还在小池塘中移植不少含苞待放的荷花。 看着花红柳绿的院子,柳似雪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 若是这京城是一盘变幻莫测的棋局,那她柳似雪也应成为执棋人,而非棋子! 怕大家忘记张虹是谁,所以提一嘴,她是三座宅院里会武术的那个女孩,以后主要负责女主的安保和情报工作哦。[墨镜] 落雨手巧,主要负责女主日常生活起居兼化妆师。[猫头] 飞雪稳重,主跑业务,行政能力一绝[加油],平日没什么事的话也会和落雨一起照顾女主。 季书涵主财务,但院子里有事会先找飞雪,飞雪解决不了才找女主。[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风起 第16章 真相 柳如云五月初五回京的消息传至京城每个角落,听闻消息,柳似雪正在撸猫的手顿时僵在原地。 五月初五,原本是谢清宴于朝堂之上呈交证据,揭发柳家累累罪行的日子。 看来,他们要有动作了。 “飞雪。”她对着门口轻唤一声,听着脚步由远及近,道:“让张虹盯紧陆家,无论这段时间陆家和谁来往,都要一一报我。” 飞雪离开后,她为自己斟一杯茶。 茶满人归。 “小姐,奴婢回来了!” 柳似雪放下茶盏,侧首,只见落雨越过门楣,已到跟前。她顺手端起茶盏递上去:“这一路可是辛苦你了,快,喝点茶。” 落雨扶着她的手将茶盏重新放回桌上,憨笑:“我不累,也不渴。”她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道:“我嫂子要说的都写在这信里了。” 柳似雪笑了两声,接过书信,展开。 问三小姐安: 小姐吩咐落雨送来的肉食中无毒,但有一种名为淫蛊的公蛊。 此蛊分为公母两种,母蛊以吸食人类骨髓中流质为生,公蛊以牲畜血肉为食;二者若不相遇,只中其中一种蛊,无论对人还是畜生都没太大的影响,但坏就坏在人要吃肉。 公蛊寄生在肉食中,经过高温会彻底苏醒。若人体被种下母蛊,那么母蛊闻到公蛊的气味,便会开始发情,分泌激素吸引公蛊来与自己交(分——割)配,而这种激素会让人变得狂躁易怒,甚至六亲不认。 淫蛊一旦在人体中交(分——割)配,公蛊会立刻死去,而母蛊有极大概率产下新的母蛊。 随着时间的增长,母蛊增多,掏空骨髓,药石无救,且死前痛苦异常,有万蚁噬身之感。但若体内母蛊较少,以冰为浴七日,加之以青禾根入药,可驱…… 但值得一提的是,以冰为浴七日,若是再服下极寒的青禾根,对身体伤害极大,恐再难生育。 南疆已灭,青禾根的培育方式已失传,唯有家传两根奉上,如何使用,皆取决于小姐。 另,万分感谢小姐对落雨以及我家的照顾,若日后有需,随时可差遣。 落雨嫂奉上 读完,她的眉头已经拧成一团,明明已经入夏,可她依旧感觉到彻骨冰凉,仿佛处在寒冬腊月一般,甚至落雨连唤她两声,都没听见。 “小姐!”落雨又唤。 柳似雪蓦然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伸手去端茶,却发现盏身已一片冰凉。 “嫂嫂在信中写了什么?”落雨望着柳似雪手中的书信,道:“小姐盯着它一直发呆,可是嫂嫂出言不逊?她是粗鄙之人,若冒犯小姐,奴婢替她向你赔不是。”说着便要跪下。 柳似雪忙将她扶起,道:“不是,只是这上面的内容,我需细细消化。” 所以,现在她体内有虫子在骨头里喝她的髓液是吗? 若是吃肉,虫子还在把她的骨头当新房是吗? 就算她一辈子不吃肉,虫子早晚也会掏空她是吗? 柳似雪有点死了。 按照原主的生活方式,她体内的淫蛊已经交(分——割)配过,现在绝不止一只母蛊。柳长平和柳若风就比较严重了,尤其是柳长平,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苍老,即便是柳家能躲过灭族惨案,怕是也活不久。 万蚁噬身……只是想想,柳似雪就浑身汗毛竖立。 柳长平或许不是一个好官,但确实是一位好父亲。她成为柳似雪以来,柳长平如何疼爱她,她都看在眼里。如今要她眼睁睁地看着柳长平走向结局,总觉得有些心痛。 看着桌子上仅剩的两根青禾根,柳似雪沉默半晌,拿起一根朝着柳长平的书房走去。 她将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柳长平,并将一根青禾根放在他面前:“我不知道二哥体内的母蛊已经到了何种地步,但他还年轻,或许可以试一试。” 他仿佛刚从梦中惊醒,怔怔地望着书案上的青禾根,眼中满是不敢相信:“你是说我们家出现内贼了?” 身为丞相,他的衣食住行全部经过严格筛选,府中上上下下所有仆人也都是知根知底,然而现在却有人告诉他,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种下母蛊,还隔一段时日送来带有公蛊的生肉。 这叫他如何能不震惊? 柳似雪点点头,沉声道:“此事还需保密,暂时不能让人知道我们发现淫蛊之事。” 虽然还没有证据,但父女二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先不说淫蛊饲养起来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就说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柳长平身上种蛊,那绝非易事。 柳若风花天酒地的,在他身上种蛊不难,但柳长平身处官场,定会处处小心防范,想在他身上找突破口比登天还难,但有一个地方,他不会防备,也不能防备——宫中。 宫中宴会不少,偶尔免不了应酬,若以皇后之名敬酒、赐食,作为臣子焉能拒绝? 陆明远一直垂涎丞相之位,但以他的能力,根本不足以胜任,而宫里的那位向来任人唯亲,此事怕是和她脱不了干系。 “不过……”柳似雪沉吟道:“皇后也不一定就是幕后凶手。” 柳似雪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但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敌明我暗,爹,你以后在宫中可要小心一些。” 柳长平细细摩挲着左手大拇指上的扳指,冷笑道:“你大哥在边疆立下战功,有些人更加坐不住了。” 他看向柳似雪,眸中多了几分赞赏:“雪儿真是长大了,现在不仅能干,还知道关心爹爹了。” 柳似雪一怔,低下头小声道:“……她,一直很爱你们。” 若是不爱,原主也不会将他们的命与自己相连吧?虽然这么做,受伤的只有柳似雪,但她进入身体的那一刻,还是能感受到原主看着父兄惨死之后,悲痛欲绝的心情。 柳长平笑道:“我知道。”他望着柳似雪,眸中含泪,似乎看穿一切一般。 柳似雪心中一沉,不敢再多说什么。 最后,还是柳长平打破沉寂,他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这根青禾根就留给风儿吧,虽然这混账总是和我对着干,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但……到底是你二哥,他对你是真心爱护的,所以,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风儿他……” “爹,你说什么呢?”柳似雪打断柳长平立遗嘱式施法,说道:“我会找其他办法救您的。”到底还是无法看着他去死。 柳长平却道:“我不怕死。以前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们两个,可现在看到你对事能如此镇定自若,又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最优选择,我很开心。” 柳似雪觉得对话无法进行下去了,为避免柳长平再次托孤,她干脆溜之大吉。 经过多方调查,果然不出所料,的确是陆家所为。 相府负责采购的小厮不知何时与陆家搭上线,竟成为陆家的眼线。 也怪不得陆家费尽心思想要将谢清宴送进柳家,那小厮身份实在不起眼,所以能探听到的也只是一些八卦而已,若不是在下毒方面能起到一些作用,想来早成弃子了。 无伤大雅。柳长平和柳似雪默契地按兵不动。 “小姐想什么呢,想的这样入神?”落雨嬉笑道:“难不成是在想某个皇子?” 柳似雪趴在窗子上,懒懒地说道:“调皮,胆子愈发大了,连我都敢编排。” 落雨道:“可不是我编排,小姐还不知道吗?这几日坊间流传着小姐的风流趣事,可精彩了。” “我不过回家一个多月,小姐竟有新的目标了,怪不得看不上谢公子呢?” 等等? 风流趣事?还新目标? 这种东西若真有,主角不应该是柳若风吗? 她坐直身子,望一眼飞雪,只见她板着一张脸,甚是严肃。若不是知道她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柳似雪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在生气,又或者在吃醋…… 飞雪明显对这些不感冒的样子,别过脸去,继续忙自己手中的事情。 柳似雪向落雨侧身,一脸八卦道:“什么趣事?说来听听听。” 落雨道:“就是你和六殿下的事情啊。” “他们都说六殿下对三小姐一见钟情,光天化日在精工坊就表白了,但小姐觉得他太穷,拒绝了……” 不是,这什么跟什么啊?就她?还当众拒绝皇子?说出去谁信? 柳似雪:“这也太扯了。” 落雨道:“还有人说,小姐和谢公子退婚就是因为移情别恋看上六殿下了。” 更扯了。 柳似雪默默在心里掐一下自己的人中,抢救一下:“我退婚那会儿李承晚根本就没回来,我移情哪门子的别恋?” 落雨挠挠头:“这个奴婢是不信的,不过听着好玩,就说与小姐听了。” 柳似雪往后一仰,头秃。 古代也有造黄谣啊! 一直沉默的飞雪突然道:“是陆采宁干的。精工坊有他的人,小姐和六皇子在精工坊相遇之事,被加油添醋的说给说书人,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张虹也尽力在阻止,但……” 她垂下头,似乎在自责。 “不怪你们。”柳似雪无所谓的摆摆手,安慰她道:“悠悠众口,哪有那么容易止住。让张虹不要为此事费心,我交代她的事情做好就行。”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造谣不需要任何成本,但去制止流言,却需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甚至心神,与其将资源浪费在这里,倒不如就此算了。 “可是……” 飞雪还想说什么,柳似雪立马打断她:“没什么可是的,我们不在乎就行,谢清宴这么做就是想要柳家出面制止,可若这样,反而落了他们的圈套。有句话叫做越是掩饰就越是事实,众口难掩,到时只会有更加难听的话等着我们。” 柳长平应该早就知道,不需要她提醒。她道:“告诉我……二哥,让他不要冲动。” 第17章 归京 柳如云回京那一日,当真是热闹非凡。 百姓夹道欢迎,铁蹄踏花,朱雀大街芬香四溢。柳如云打马经过,惹得两侧百姓欢呼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柳似雪和柳若风亦在其中,二人站在三楼最佳位置,包了一间房,但似乎不怎么管用。 看上头的百姓们从二楼一拥而上,管你是王亲贵族,还是富甲一方的富豪,只管往屋子里冲,冲到最前面,只为一睹大将军的风采。 飞雪和落雨被人流冲散,她们在人群中艰难得仰起头,声音沙哑地呼喊柳似雪,可每一声呼喊,都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 柳似雪整个人被挤在栏杆上,张口呼吸,她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可能。 好在提前找人加固过。 这个念头刚落下,便听一声尖叫从不远处传来。一名女子从楼上急速下坠,激起一片喧哗。 柳如云不作他想,脚尖一点,飞身接住那名坠楼的女子,还未喘口气,接着,栏杆猝然断裂,数十人从对面楼上滚滚而下,那场面犹如下饺子一般。 柳如云大喝一声:“先救人!” 随他京城的侍卫训练有素,飞速聚拢在楼下结成一张坚硬结实的“肉网” ,将所有百姓牢牢接住。 刹那间,百姓的欢呼声,叫好声,响彻云霄。 人群中的陆采宁脸上黑一阵白一阵,那可叫一个精彩,柳似雪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 如果说之前是因为不知道自己命运而恐慌,那么现在,她至少有九成把握赢下这一盘棋。 区区陆家,不足为……居然?! 柳如云的队伍已经走远,柳似雪身边的人终于散去,然而她刚转身的一瞬间,不知从何处窜出一个人影,带着她从楼上跳下! 世界好像忽然倒过来一般,原本准备散开的人群忽然看到她,一个个都长大了嘴巴。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落雨和飞雪扑在栏杆上,大喊:“小姐!” 飞雪掰着栏杆就要跳下,然而却看到落在地面上的柳似雪竟只是哎呦了一声。 柳似雪一摸身下,摸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她唰的一下跳开! 李承晚红着脸,扶着腰龇牙咧嘴的坐起来:“三小姐,真是巧啊!” 那确实巧,怎么每次手不老实的时候,摸得都是他! 柳似雪伸出一只手:“多谢了。” 李承晚扶着她的手,借势站起来,道:“倒也不用如此客气,是我运气太背,走个路都能被人砸到。” 刚刚赶到现场的追风:“???” 走路?谁家走路是嗖的一下飞出去的? 你回答我??? 李承晚脸颊上的微红还未完全散去,原本挂满冰霜的眉眼在此刻多了一份柔情,让人忍不住想撩。柳似雪也确实这么做了。 她上前一步,似笑非笑:“这或许是缘分呢?六殿下不觉得吗?” 此话一出,李承晚漆黑的眸子中亮光忽闪,笑望回去:“你我,的确有说不完的缘分。” 他的音色很好听,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雪儿,你没事吧!”柳若风急匆匆地从楼上跑下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担忧的落雨和飞雪。 柳似雪张开双臂,展颜一笑:“我没事。” 柳若风细细打量一番,见她确实没事,于是拉起她便走:“你我也赶紧回去吧,刚刚府里传来消息,说是今晚上宫里的接风宴我们也要去。”走到一半又忽然停下来,对李承晚道:“哦对了,多谢六殿下救我妹妹,今日就不请你吃饭了。消息来得突然,我们要赶紧回府中准备。告辞。” 李承晚侧身,绅士地让出一条道:“在下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每次都让柳二少如此破费,实在是惭愧。” 柳若风边走,边回头:“说好了哈,下次还请你吃饭!” 柳似雪道:“你什么时候请他吃饭的?他是皇后的眼中钉,你不是知道吗?你和他关系这么好做什么?” 柳若风道:“我柳若风交朋友,最讨厌那些弯弯绕绕,他们越是排斥,我越是喜欢。” 哦,原来是反骨仔。 柳似雪道:“你说的那个” 回到府中,天色还早,柳似雪并不着急收拾,反而是乔装打扮一番,带着飞雪去见了张虹。 张虹手中提着一人,见柳似雪走过来,她一脚踹在那人腿弯处,那人受不住痛,扑通一声跪下去。 柳似雪冷声道:“抬起头来。” 那人颤巍巍地抬起头。 “竟是你!好你个老汉,我们家小姐好心救你,给你盘缠,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竟然还想害小姐!”飞雪说着踹出一脚,正正踹在那老人胸口。 他吐出一口血,用枯木一般的手指拽住柳似雪的衣摆,声泪俱下:“小姐,三小姐,我不是故意要害您的,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啊,我的儿子还在他们手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啊!” 他哭得老泪纵横,柳似雪虽然心疼,但还是不免寒心。 今日他那一推,若不是有李承晚给她当肉垫,她怕是早已躺在冰冷的棺材里了。 对于这种农夫与蛇的故事,柳似雪默默告诉自己可不能再心软。 那老头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着血,嘴唇发紫,明显是中毒,命不久矣。看上去又着实可怜。 柳似雪望向张虹,皱眉:“怎么回事?” 张虹面露惭愧之色,她抱拳道:“陆家不可能让他活着的。” 老头颤抖着手在怀中摸来摸去,终于摸出一张被层层包裹住的东西,他递到柳似雪眼前:“这位小姐,您是一位良善之人,和京城里其他高官不一样,今日我便将数万万生命托付于您了……” 那被手帕一层层包住的是一纸诉状。 “我们是庄稼人,识不得字,这诉状是一个好心的学生帮我写的……”他浑浊的双眼忽然闪着光:“他说,拿着这个,去告御状,把我们所承受的苦难告到朝廷里,就能让那些王八蛋受到应有的报应!” 柳似雪只是垂眸看了一眼,没有接:“那你给我做什么?” 老头凄惨一笑,似乎是在笑自己凄惨的人生,又像是在嘲笑自己自不量力:“我见不到陛下,我到顺天府告状,却差点丢了性命……” 他摇摇晃晃的,似乎连跪着都支撑不住了,干脆躺下去,手中却依旧紧紧握着诉状,不让它沾一点污渍:“我逃出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会是英雄,我还以为我能将所有人救出水火,可结果……我愧对他们,也愧对救我的柳小姐。” 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份儿上:“他们还在等着我回去救他们,可是,我回不去了。我不是英雄,只是一个普通人,甚至会为活命去杀自己的恩公,但是如果从来一次,我还会那么做……” 他看着柳似雪,突然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至少这诉状,小姐会看的……” 枯树一般的手臂将诉状轻轻举起,举到一半,诉状随着枯掉的手臂一同落下,洁白的纸张染着鲜红的血液,将上面“虐杀”二字浸染成红色。 张虹捡起来看一眼,脸上变幻莫测,半晌,她怒道:“这个陆家,真是丧尽天良!” 老头说的对,柳似雪的确会看,不仅会看,还想帮助那些皇陵里的人。 “柳三小姐……”张虹想是被那纸诉状气昏了头,脱口而出之时才猛然想起来柳似雪还未表明自己的身份,顿时呆怔在原地,一时不该如何是好。 张虹很聪明,柳似雪也并没有想要隐瞒她多久,如今既然被她发现,干脆也不装了:“无妨,有话直说。”这算是她承认自己的身份。 张虹道:“属下无能,三小姐吩咐我做的事情……没做好。” 柳似雪不以为意:“陆采宁派了死士。” 张虹点点头,道:“小姐料事如神,今天上午我和姐妹们在朱雀大街无人在意的小巷里抓了很多穿着奇怪的人,虽然我们将他们活捉,但他们牙里藏着剧毒,发现被捉,立刻服毒自尽。不过……” 张虹递上一块腰牌:“我们在一人身上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块写着大大“陆”字的腰牌。 柳似雪忍不住嗤笑:“果然是蠢货,养死士还拿自家的家丁充数,腰牌也不收。” 张虹问道:“小姐,接下来我们怎么办?那姓陆的看起来是一定要灭了小姐一般,一次不成,想必还会有下次。” “他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但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柳似雪面纱下的嘴角轻轻扬起:“这输赢胜负可不是谁先出手,谁出手得多就是赢家,有一句话叫做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接下来……”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先按兵不动,盯紧陆采宁,另外纺织厂怎么样了?” 飞雪高兴道:“第一批布匹全部已卖出,盈利不少,具体的季书涵还没有将账单送过来。” 柳似雪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的棋局可少不得银子。先把重点放在搞钱上,飞雪,等银子分到手,你直接拿着去京城盘下一间酒楼。” 把地基打好,装备拉满,她就不信,她会输! 第18章 宫宴 临近傍晚,柳似雪和柳若风随着柳长平进入宫廷。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进宫,柳长平生怕他们行差踏错,于是亲自将他们带到座席上,千叮咛万嘱咐,切不可随意走动。 二人一脸认真的点点头,他才安心离去。作为大昭丞相,他自然是要坐在最前端的。 柳似雪兄妹二人的座席则是在最末端。他们一无职位,二对江山社稷无贡献,本是不配来这种场合的,但没办法,谁让他们有个吊炸天的爹呢? 二人刚坐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哟,柳兄和柳三小姐也来了?” 柳似雪和柳若风正在闲聊,闻言,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柳似雪也真是佩服陆采宁,明明那么讨厌他们,怎么还能做到每次看见他们都要打一声招呼,虽然这个招呼不是很友善,更多的是奚落。 只听他半开玩笑的说道:“柳兄,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总是仗着自家功勋啃老本,日后若是柳相和柳将军有个好歹,你说你们两个……”他顿了顿,眼睛在柳似雪和柳若风身上来回扫荡,不怀好意的笑道:“可怎么办啊!” 不消多说,也能知道他那没脱口而出的两个字会是什么。 柳若风和陆采宁因经常在百花楼相遇,才称兄道弟,想当初俩人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但如今柳若风缺淡淡的,对他不甚理睬。 柳似雪却不任由陆采宁撒野,她垂眸轻笑两声,道:“我们柳家再不济也是凭实力坐在这里的,不像某些人,怎么混上来的自己清楚的很,到底是德不配位,所以喜欢张扬的很。” “放肆!”陆采宁怒道:“柳似雪,你竟敢……” “竟敢什么?我又没指名道姓,怎得陆公子如此着急对号入座,难不成……”柳似雪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一般,故作惊讶道:“哎呀,真是对不住呢,我不过随口一说,可没有冒犯旁人的意思。”说完柳似雪掩嘴笑起来。 一旁以白颜汐为首男女也跟着笑起来。 “都给我住口,笑什么笑!小心你们的狗命! 在大殿之上,陆采宁又不敢真动手打人,自觉没趣,甩袖离开:“你给我等着!” 白颜汐来到柳似雪身边,竖起大拇指,笑道:“这次宫宴真是热闹,所有臣子都要携带家眷。听我爹说,今日有一桩喜事要说,八成是柳大将军的好事。”她附在柳似雪耳旁,压低声音道:“保不准是要封王了!” 她笑着作揖:“那我可就提前恭喜了。” 柳如云立下大功,封王倒没什么奇怪的,只是柳家不为陆皇后所用,她会那么轻易地让柳家实力更上一层楼吗? 今晚,怕是不简单。 柳似雪道:“此时尚未有定论,慎言。” 白颜汐忙捂住嘴,四下看了看,转移话题:“招财怎么样了?” 柳似雪道:“乖得很。”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聊得正在兴头上之时,柳似雪忽然感到一股凉飕飕的视线,侧眸一看,竟是李承晚! 他在柳似雪不远的位置落座,抬眸看到柳似雪正朝着他这边张望,颇为绅士的颔首微笑一下。 白颜汐顺着柳似雪的目光看过去,疑惑道:“奇了怪了,这位怎么在这坐下了,他不应该坐在皇子席位吗?” 柳似雪也疑惑,这个宫宴声势颇大,京城有权有势的几乎全部到场,李承晚即便再不受宠,也是皇子,在这种场合皇家也是要面子的,怎么可能故意欺辱他。三皇子都在前面的皇子席位。 还未来得及想明白,太监那具有代表性的嗓音突然响起来。 “皇上、皇后娘娘、五皇子、柳将军到——” 太监长长的尾音还未完全落下,大殿内便轰隆隆一阵,接着响起震耳欲聋的呼声:“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千岁!” 一个个嚎的相当卖力,好像谁喊的声越大,就会加官进爵似的。 一双金黄色龙靴从柳似雪眼前经过,抬眼望上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满脸褶皱的老人在皇后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向龙椅。 这么大年纪一定觉很多吧?她还以为陆皇后能把持朝政,定然是靠实力派,即使不是武则天也该是上官婉儿,谁料竟是个捡漏的。 这不,老皇帝刚一挨着龙椅,便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陆皇后装模作样喊了两声,无奈地叹了口气,示意一旁的宫人将老皇帝移到早已备好的软塌上。 她则坐在龙椅上,抬手,气沉丹田道:“众爱卿平身。” 众人窸窸窣窣地站起,刚落座,陆皇后望着六皇子空空如也的座席,饶有兴致的发问:“六殿下没有来吗?” 柳似雪看一眼身旁的李承晚,他一手摁在地面,一手高高举起酒杯,他猛地仰头,酒液从他嘴角流出,顺着脖颈缓缓流下,喝完,他大喝一声:“痛快!” 俨然一副花天酒地的模样。 陆皇后就算眼睛再瞎此刻也注意到了李承晚,她皮笑肉不笑道:“你这孩子,坐这么远做什么,来,到母后身边来。”说着她拍拍自己的座席。 李承晚忙踉跄着起身,刚走两步突然身子一歪,脸朝下摔了个狗吃屎。追风大吃一惊,上前将他扶起来,一边往回拉一边道:“陛下、皇后娘娘赎罪,殿下他喝多了,为了不惊扰圣驾,还是让他坐在末端席位吧!” 李承晚醉的七荤八素,哪里还有半分皇子的仪态,这若是让他到前面去,再吐得满殿都是,岂不是丢了皇家的脸面,更何况陆皇后本就不待见他,于是立刻顺着话头道:“既如此,你可要好好照顾你家殿下。行了,开席吧。” 大殿内载歌载舞,最前端的自然免不了一阵寒暄。 柳如云这个大功臣被一众官员围着敬酒,脸都红了,整个人脚步虚浮,摇摇欲坠。 柳若风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心疼自家大哥:“大哥在边关粮草不够求助朝廷的时候,不见他们为大哥说一句话,现在倒好,一个个的还好意思舔着脸往上凑,真是不知廉耻!”说完便起身。 柳似雪忙拉住他:“你要做什么?” 柳若风道:“我不能让他们欺负大哥,你看大哥都快撑不住了,我去帮大哥挡酒。” 柳似雪将他摁回座席上,严肃道:“大哥身经百战,不至于这点小事还应付不过去,你若去算什么?” 柳若风气冲冲坐回去,喝起了闷酒。 又过了一会儿,陆皇后突然宣布道:“今日本宫还有一桩喜事要宣布。” 大殿里立刻安静下来,大家洗耳恭听。 陆皇后笑道:“柳将军大退敌军,夺回失落城池,实为大功一件,但柳相已位极人臣,似乎也不缺什么,本宫与陛下左思右想,倒真想出一个好主意。”说着,她忽然抬眸,远远地望了柳似雪一眼。 柳似雪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不会冲我来的吧! 她连忙低头,装着什么也没听到,埋头干饭,谁知陆皇后竟直接喊她:“似雪,来,到前面来。”她冲柳似雪招招手。 柳似雪硬着头皮走到前面,跪下去。 陆皇后的声音在她头顶不紧不慢地响起:“本宫想着似雪年纪也不小了,所以想为她许个好人家,也算是了了柳爱卿一桩心事儿,你说是不是?”她看着柳长平,脸上带着恶毒女巫给白雪公主苹果时的笑容。 柳长平干笑一声,道:“雪儿她……年纪尚小,性子顽劣,只怕要辜负陛下和娘娘的厚爱,还请娘娘三思。” 柳长平的意思很明显:我女儿还小,暂时不急着嫁。 但陆皇后却故意听不懂一般,笑道:“还小呢,别家姑娘像她这么大都是当娘的人了。似雪不爱说话,景烁性子也和善,断不会欺负了似雪,我看那他们二人合拍得很,此事就这么定了!” 一直安静坐在角落的李景烁乍然听到这句话,顿时双眼涌起亮光,一时激动得竟然连谢恩都忘记了,等他反应过来要谢恩之时,柳长平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娘娘……” “怎么?柳爱卿不满意这门亲事?”陆皇后一双丹凤眼,冷冷的扫过柳长平的头顶。 还不等柳长平回答,她略带玩笑的对皇帝说:“陛下您看,柳将军刚柳爱卿宝贝这个女儿真是名不虚传,连您的儿子都看不上呢。” 一句话直接将此事上升到另一个高度。 此时,柳长平一旦继续拒绝,就会被扣上一个蔑视皇家的罪过。 柳如云直了直身子,刚想说什么,柳长平忙伸手拉住他,无奈地摇摇头。 柳似雪怎么也没想到,这所谓的喜事竟然是给自己赐婚! 陆皇后将这个戏台搭得很好,让柳家根本没有退路,这一招属实高明。 好汉不吃眼前亏,赐婚又不是让她原地结婚,多拖一拖和没有赐婚是一样的。 抱着这个想法,柳似雪深深拜下去:“谢——” “柳三小姐。” 李承晚手中提着酒壶,边走边喝,步履漂浮的走上来:“柳三小姐变心变得也太快了吧?” 还不等柳似雪反应,李承晚便笑着将她从地板上拉起来,一把带入怀中,笑意吟吟地说:“赏花宴上,三小姐强吻我的事儿,难不成要就此算了?” 第19章 同舟 此言一出,大殿内瞬间一阵唏嘘。 有人惊呼出声:“柳三小姐竟和六皇子有肌肤之亲?” 有人表示磕到了:“怪不得六皇子不坐自己席位上,原来是想坐柳三小姐身边啊?” 也有人只关心八卦的真实性:“难不成坊间传闻都是真的?柳三小姐拒婚谢清宴是因为六皇子?” 真个屁啊!动脑子想一想好不好啊! 满殿金光掩不住陆皇后阴沉的脸,她冷冷地望着柳似雪,似乎在等柳似雪给大家一个解释。 柳似雪当然给不了解释,一来李承晚说的都是事实,二来她也不想被赐婚。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背上一些不好的谣言,总比有一段莫名其妙的赐婚要好得多。 于是,她任由李承晚将她拉入怀中,甚至还娇羞地贴在她的胸膛上。 这下,脸黑的不只陆皇后了。李景烁、柳家父兄乃至整个大殿的人脸唰的一下沉下去。 要知道,李承晚没有回来之前,京城中成年皇子只有李景烁和李昑,他们二人谁能继承大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所以拥皇党不留余力地将全部身家压在李昑身上,即便后来李承晚回来,众人也是百般刁难,将其无视个彻底。 他们为何有这样的勇气?当然是因为李承晚在朝廷内没有根基! 现在你突然告诉我柳家三小姐和李承晚有一腿,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李承晚极有可能白白捡一个文臣一个武将,而且还是在各自的领域都是重量级的那种。 柳家在朝中一直持中立态度,陆皇后和拥皇党为柳家势力各种明争暗斗,难不成要被后来的李承晚捡个便宜? 众人默默看向陆皇后,真要说起来,这位才是更应该最着急的。 他们拥皇党虽然拉拢不到柳家,但也从未得罪过。而陆家和柳家却已到水火不容的地步,若是再加上一个可以争皇位的皇子,第一个要收拾的肯定是她。 陆皇后嘴角狠狠抽了抽,她恶狠狠瞪一眼李景烁,李景烁当即腿一软,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母……母后,儿臣不介意……坊间流言,愿娶……柳三小姐为妻……” 陆皇后满意地点点头,正要开口,李承晚抢先一步道:“儿臣在外数十载,母后说想要补偿儿臣,当时儿臣说没有想好,现在儿臣想好了。”李承晚一手掀开裙帘,扑通一声跪下去:“儿臣想娶柳三小姐为妻。”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传遍整个大殿。 老皇帝被这一声惊醒,掀开老眼看了看,可是老眼昏花什么也没瞧见,干脆眯起眼睛,扬起下巴,伸着头环视一圈:“谁要娶柳三儿?胆子不小。月儿走之前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娃娃,柳长平那厮当宝贝疙瘩似的捧着,怎么现在说嫁人就嫁人,柳长平呢?柳长平!” 柳长平气若洪钟:“臣在!” 老皇帝耳朵好使得很,立刻顺着声音望过来,怒道:“你要嫁女?你问过月儿了吗?你问过朕了吗?” 大殿内,官员以及亲眷全部屏息凝神,心道:难不成二十年前那个传闻是真的? 柳长平和老皇帝本是亲密无间的好友,约定将来携手共创太平盛世,可是这盛世创到一半,也就是二十年前,二人忽然红了脸,竟分道扬镳了,而让这二人分道扬镳的原因竟是一名女子。 此女子名为苏白月,容貌冠绝京城,其身姿飘然,恍若仙人落凡尘。可这样的女子喜欢的不是文武双全的九五之尊,却是温润如玉的书生柳长平。 两人一见钟情,情比金坚,犹如神仙眷侣,就连皇帝都只能落寞退出。 后来,苏白月怀第二胎之时,皇帝更是将宫中最好的太医派到柳府为苏白月安胎,并扬言此胎若是女儿,他便做干爹,将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给这个义女。 只是好景不长,皇帝回宫后不久便突发恶疾一病不起,而苏白月诞下龙凤胎之后也一命呜呼,柳似雪认干爹一事便再没人提起了。 想到这里,众人不免一阵唏嘘,若是陛下康健,苏白月健在,不知这柳家该是何等繁荣,而柳似雪又该是何等尊贵。 柳长平沉默许久,才缓缓抬头,道:“未曾问过,臣有罪。” 老皇帝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响声,似乎想说什么,然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而是吐出一大口鲜血。 “来人,叫太医!” 陆皇后以及她身边的宫人第一时间冲上去,将老皇帝抬了下去。 柳长平苦口婆心道:“娘娘,这么多年来陛下病情丝毫不见好转,隐隐还有加重的迹象,臣以为应该……” “柳爱卿!你越界了!”陆皇后冷声道:“既然柳爱卿觉得自家女儿还小,那就继续养着吧,可莫要轻易许给旁人。”最后一句话,她看向李承晚。 既然陆家无法拿柳似雪当质子,也决不能让她嫁给李承晚,否则后患无穷! “陛下身体有恙,需要本宫陪侍,各位爱卿自便吧!”陆皇后说完甩袖而去。 这场赐婚总算让柳似雪有惊无险地躲了过去。 次日清晨,柳似雪正在梳妆,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飞雪,去看看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儿,飞雪回来道:“回小姐,是大少爷要见小姐。” 柳似雪一怔,道:“我大哥来让他进来便是,怎么还把人挡在外面?快,让他进来。” 飞雪道:“不止大少爷,二少爷也在。大少爷带回来一名疯疯癫癫的女子,如野兽一般对人龇牙,她在府中不吃不喝,大少爷担心,所以想请小姐过去劝导,二少爷听说以后便挡在小姐院子外,不让大少爷进来,二人就在门口吵了起来……” 柳似雪:“……” 终究是自作多情了。 她还以为柳如云一大早过来是因为想念她这个妹妹,感情是为了别的女人啊,真是男大不中留。 “那女子是不是特别好看?” 飞雪道:“听说模样倒是俊俏,但就是个傻的,不吃不喝,还不许旁人靠近。” 落雨笑道:“咱家小姐又不会看疯病,大少爷找咱们小姐做什么?” 柳似雪梳洗好,起身道:“咱们出去看看。” 门外,柳若风堵在门口,据理力争:“那女人跟个疯子似的,你让雪儿去劝她,万一伤到雪儿怎么办?” 柳如云道:“她不会伤人,我看她那样子是对男子戒备得很,所以让雪儿去看看,你别拦着,快让开。” 柳若风不让,低声嘟囔:“相府多的是女使,你随便叫一个去不行吗,到底是有多金贵,竟然还要相府千金亲自去看她,你怎么不让天上的王母去看她啊!亏得我对你日思夜想,你倒好,一回来就只惦记……哎哟!” 柳若风紧紧靠着木门,突然身子往后一仰,整个摔进门内。一双精致的绣花鞋出现在他的头顶:“二哥,你没事吧?”柳似雪将他拉起来。 他捂着屁股叫道:“什么没事,我屁股都摔成两半了!” 落雨捂嘴笑道:“二少爷,屁股本来就是两半儿的啊。” 他哼哼两声,瞥一眼柳如云,那模样活像是吃醋的小媳妇。也不怪他如此,他对柳如云相当崇拜,如今柳如云好不容易归家,首要关心的竟然不是他而是一名陌生女子,自然心里不爽。 “雪儿。”柳如云剑眉星目,不笑时给人一股肃杀之气,笑起来又像是清风明月,令人神清气爽:“好久不见。” 柳似雪干笑两声。哪里是好久不见,明明是从来没见过…… 柳如云挠挠头,笑起来更像腼腆大男孩:“雪儿都长这么大了,你和娘长得真像。” 柳若风舔着脸问道:“大哥,那我呢?” 柳如云白他一眼:“娘要在世,知道你这些年的干的那些事,估计要活活气死。” 柳若风立刻低下头,像犯错的孩子一般嘀咕:“娘要在,我肯定不会这样的。” “大哥,听说你有事找我?”柳似雪开口转移话题。 “哦对,差点忘了正事。”柳如云拉起,一边走一边说:“那女子是我从边疆回来的时候遇到的,我回来的路上遭遇了很多次刺杀。” 他顿了顿,继续道:“那些黑衣人出手狠辣,似乎是冲着她来的。” 那女子遍体鳞伤,柳如云随行的人全是男子,为了不耽误归京时间,只能将她带回来。路上因为柳如云的相救,那女子除了不说话,倒没什么别的状况。但那女子发现自己到京城之后,突然发疯,连柳如云都不让靠近了。 柳如云道:“我怀疑追杀她的人很有可能是京城的权贵,所以……” “我懂。”柳似雪道。 也不知道那女子到底得罪的是何人,若是暴露她的行踪,弄不好柳家也要跟着一起倒霉。 柳如云捏挪半天,终于说到重点:“我想让那女子装成你,然后请一名郎中来看看。” 柳似雪了然,点点头,她透过窗户看向里面,那女子隐在阴影里瑟瑟发抖:“大哥是打算一直让她藏在府里?” 柳如云道:“等她好一点再说吧,她若是不喜欢京城,也可以和我回边疆。” 看起来这个大哥对那女子是单箭头了。 柳似雪道:“大哥以后还要走?” 柳如云揉揉柳似雪的头,温柔道:“傻丫头,边境敌军虎视眈眈,天下战乱不止,我自然是要走的,此一趟回来应该待不了太久。” 不知道为什么,柳似雪听到这句话忽然有些泪目。 保家卫国的战士本应受到万民敬仰,朝廷重视。可是在皇权面前,自古以来拥兵自重,功高震主,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或许朝廷没给柳如云封王倒是好事。 第20章 皇陵 经过柳似雪等人的精心照料,那女子总算慢慢好起来了,但依旧不爱说话,只知道她的名字叫做林琼枝。 她对相府的下人还算友善,但柳家的人靠近,便立马换上一副冷冰冰的臭脸。为此,把柳若风惹毛好几次,嚷嚷着要把她赶出府,最后还是柳如云答应带他去城外军队的骑射场训练,他才放弃与林琼枝计较。 他们二人一离开府邸,就十天半月不回来,照顾林琼枝的事情便落在柳似雪的身上。与此同时,让张虹调查的皇陵一事也渐渐有了眉目。 据张虹所说,皇陵每天晚上都会运出残缺不堪的尸体前往乱葬岗,她曾派人去检查那些尸体。尸体上伤痕累累,被加以各种刑具,是活活折磨死的,大多数甚至连男女都无法辨认。 茶肆。 张虹忿道:“属下实在是想不明白,不过是修建皇陵而已,若劳工不听话打几鞭子便是,怎得会把人拆的七零八碎?我们原本是想扮成男子混进去,可是皇陵守卫森严,身份不明的人还不要,实在是奇怪。” “确实奇怪。”柳似雪低眉沉吟,若是此事为真,那老者给的诉状上一定会说此事,但为何只说陆家虐待劳工一事? “或许小姐可以问一个人。”张虹说道:“我们在皇陵附近蹲守好几天,发现谢公子曾出入皇陵。” “谢清宴?”他竟然还没有成为弃子? 柳似雪的手指在小几上轻轻敲着,过一会儿,淡道:“把谢清宴带过来。”正好她有一肚子问题要问他。 茶肆距离谢清宴的住所并不远,张虹很快就把人提了过来。 “给我跪下!”张虹一脚踹在谢清宴的腿弯,谢清宴吃痛一声跪下去,缓缓抬头,看到一双熟悉的脸。 不,不算熟悉。 以前柳似雪总是一副娇羞模样,从不会摆出这样一副冷峻的表情。 他直起身子,冷笑一声:“柳三小姐这是干什么,难不成对我旧情难忘?” 柳似雪冷眼望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毛,就在他即将绷不住的时候,柳似雪终于开口了。 “是什么时候。” 谢清宴一怔,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柳似雪重复道:“我身上的毒,你是什么时候下的。” 闻言,谢清宴身子一顿,脸上的表情微不可查地僵硬一瞬:“毒?什……什么毒,我不清楚你说的什么……唔。” 话音未落,张虹一脚踢在他的胸口。张虹虽是女子,但是常年习武,力气并不输于男子,那一脚并不轻。 谢清宴趴在地上,咳出一滩血,捂着胸口哀嚎:“柳似雪,你这个——” 脏话还未骂出口,只听“啪”的一声,一巴掌重重落在他的脸上。 谢清宴捂着脸,怒视柳似雪,不敢再吭声。 “你还敢瞪我家小姐?” 张虹又欲动手,柳似雪忽然叫停,张虹这才乖乖退至一旁。 柳似雪低头侍弄着指甲,不紧不慢地道:“我既然问了,便肯定是你做的,不要在我面前装傻充愣,否则……”她望向谢清宴,眼中的笑容不达眼底:“你知道后果的。” 话落,张虹立刻扭动手指关节,咔咔作响。 谢清宴放弃抵抗,老实道:“救你的时候。” 果然如此。 柳似雪又问:“陆家到底在谋划什么?” 谢清宴指指自己身上的补丁,双手一摊道:“拜你所赐,现在我已经是弃子了,所以你觉得陆家想要做什么会和我说吗?” 柳似雪道:“那是你作茧自缚,若你不帮陆采宁设计我,害了陆采薇,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陆采薇若不被陆家赶出家门,至少还可以保他衣食无忧。 谢清宴却面目狰狞道:“若你老老实实与我成婚,我怎么会成为弃子?!” 柳似雪无语地笑了。 知道他脑子不好使,柳似雪也不想和他多做纠缠,干脆直接步入正题:“你不是弃子,若你是弃子,陆采宁怎么会准许你进出皇陵?” “你派人跟踪我?” “若不跟踪你,又怎么会发现谢公子竟然如此深藏不漏呢?” 谢清宴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他沉声道:“你还知道什么?” 柳似雪道:“皇陵被分尸的人是怎么回事?是陆采宁干的?” “对,是他。” 这一次,谢清宴回答的极快。他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陆家有皇后在,不管他们做什么都不会有事,反倒是你们柳家,你以为你那个丞相爹还能坚持多久?皇后党和拥皇党,他总要选一个。” 他狞笑:“可你似乎帮他做了选择,选一个最不可能胜出的废物,你们柳家完了,完了!”说完他哈哈哈大笑起来。 柳似雪冷睨他一眼:“把你知道的陆家罪状写下来,我就放你回去。” 既然陆家和柳家已经势同水火,那就先下手为强,除掉陆家。 谢清宴好歹也在陆采宁手下做事,总该知道一些陆家的丑事,若是能拿到这些,对柳长平扳倒陆家肯定有用。 “我说了,我不过是陆家的一条狗,你觉得他们会告诉我多少秘密?” 话落,突然响起谢清宴杀猪般的叫声:“啊——,柳似雪!让你的狗放开我!啊啊啊啊!” 张虹抓住谢清宴两根手指往外掰,谢清宴整张脸都扭曲起来:“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去皇陵……是……是因为陆采薇病了……但我没有银子请……请大夫……相府我又进不去……所以……所以才去皇陵找陆采宁的……” 见柳似雪依旧不喊停,他继续道:“我没必要骗你。你若是不行还以让你的人去我家看看,陆采薇真的生病了!” 柳似雪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张虹,放开他,量他也不敢骗我。” 谢清宴捂着手指,眼泪都要出来了,他惊恐地看着张虹,不停的后退:“我知道都说了,你该放我走了吧?” 柳似雪挥挥手,谢清宴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滚了。 张虹捏捏手指,道:“这小子,跑的还挺快。小姐,接下来该怎么办?” 柳似雪沉思片刻,道:“谢清宴虽然蠢,但有句话说的不错,陆家能有今天全是仰仗皇后,只要皇后在,陆家就不可能倒。” 所以,想要扳倒陆家,还是要从陆皇后下手。 柳似雪想想就头疼。在这个皇权为尊的时代,她拿什么和皇后斗啊! 张虹道:“那……那些劳工怎么办?” 她捏捏眉心,将诉状递给张虹,道:“将这诉状多印几份,让你的人四处分发,尽量让更多的百姓关注此事。” 张虹有些怀疑的看了看诉状,皱眉道:“这能行吗?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知道此事又能如何?” 不要小瞧舆论力量啊姐妹! 柳似雪胸有成竹道:“放心吧,只要将此事闹得够大,那些劳工的生存条件一定会得到改善。” 张虹半信半疑地拿着诉状离开。 柳似雪回到府中,落雨已经准备好了解毒用的冰块。 落雨嫂嫂说,连鸡蛋里面都有公蛊,为此柳似雪这段日子连鸡蛋都不吃了,虽然她不爱吃肉,但不是完全不吃啊,一连吃好几天的草,人已经快崩溃了。 柳似雪表示不能再等了。 “来!”她一副赴死的模样。 落雨有些心疼道:“要不,还是再等等吧,等小姐吃胖一点,肉多一点,兴许冰浴的时候就没这么冷了。” 飞雪道:“天天不见一点荤的,如何吃胖。我认为应该早点祛除蛊虫,多留在小姐身体里一天,小姐就多一分危险。毕竟那玩意儿可是一直在吸食小姐的髓液的。” “泡冰浴的不是你,你说的轻巧!小姐身子本就虚弱,若是扛不住——” “好了,别吵了。”柳似雪道:“早晚免不了这一遭,现在就来吧。” 在进入冰浴之前,需要服下青禾根。此物除了让柳似雪无法动弹,无法开口之外,最主要的作用是让柳似雪的身体即便在冰浴之中,血液也能保持流动,不至于直接冻死在浴桶里。 开始之前,柳似雪还觉得这东西挺好,虽然苦了点,但好歹是保命神器,但当在冰浴中泡一会儿之后,她才发现这东西简直就是魔鬼! 服下青禾根之后,她的意识相当清醒,甚至能感受到寒冰刺破自己的肌肤,寒冷一寸一寸钻入身体,刺骨的寒冷将她完全笼罩。 无法嘶喊,无法动弹。 冷,太冷了。 柳似雪想要叫停,可却怎么也无法张口,温热的泪水从眼眶中流出,然而转瞬结成冰雾。 “小姐,小姐!” 她能听到耳边的落雨在哭着喊她。 飞雪在一边斥责:“你干什么?你现在把小姐拉出来,是想要小姐等死吗?” 原来落雨想要把她拉出来吗?可是她竟然感觉不到。 落雨哭着说:“你没看到小姐都哭了吗?!” 飞雪道:“落雨,你清醒一点!” …… 后面再吵什么,柳似雪已经没有心思去注意了。 她现在满脑子都被一个字占领。 死。 死都没有这么痛苦吧。 今天才发现中间漏发一章,所以今日更新在第九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皇陵 第21章 博弈 翌日,第一声鸡鸣落下。 经过一夜的折磨,柳似雪总算沉沉地睡过去。 落雨小心翼翼地为柳似雪掖了掖被角,她哭的双眼红肿,到现在还一抽一抽的。 “哭了一个晚上,别哭了。”飞雪为落雨擦擦眼泪,道:“你快去睡吧。” 落雨道:“你不是也守小姐一个晚上吗?要不你先去睡吧,我守着小姐。” “我还不困。你在这里总哭,小姐好不容易睡下,可别再被你吵醒了。”飞雪推着落雨往外走,笑道:“放心吧,等小姐醒来我第一个叫你。” 落雨本想说自己也还能撑,但话到嘴边实在说不出口。她倒不是怕飞雪照顾不好小姐,相反,她对小姐很用心,用心到有时候她都觉得那不是单纯的主仆关系。 每次深夜她总是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小姐的睡颜,其中似乎蕴含着很浓很浓的感情,她说不上来那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情绪,总之可以看出来没有恶意,所以她也懒得细想。 “罢了,我先去睡一会儿,等你累了就叫醒我。”她的眼皮实在沉重,已经到了即便站着都能睡着的程度。 飞雪道:“好。” 落雨走之后,飞雪原本沉静的眸子忽然闪过一抹悲痛,那抹悲痛如涟漪一般在眼底渐渐晕染开来,最后越来越浓。 回身,无意间对上一双清澈的眸子。 “小……小姐,您怎么醒了,是我们刚才说话的声音太大了吗?”飞雪眼中的悲伤瞬间收起,她走到柳似雪床边,为她掖好散开的被角,一只温热的手忽然伸出来摁住她的手。 柳似雪虚弱道:“别掖了,快热死了。” 没错,她是被热醒的。 大夏天的,身上盖着两三床被子,床沿还放了一个火炉,很难不热好吧! 飞雪伸手在柳似雪额头上一探,然后温柔地将柳似雪正在乘凉的手重新塞回被窝:“服用青禾根之后,需得见汗才行,小姐先忍忍,等您出汗我就把火炉子撤了。” 柳似雪无可奈何地啊了一声。 直到晌午,她身上才见汗,飞雪忙撤去炉子和压在她身上的被子。 柳似雪起来喝一点粥,复又在榻上小憩。 申时,皇陵之事有了新的进展。 陆采宁虐待劳工至死一事经过一天的发酵,已经传得大街小巷人尽皆知,许多百姓围在宫城下,要求彻查皇陵,严惩陆采宁。 柳似雪闭着眼睛,一下懒似一下的抚摸招财:“皇宫里有什么动静?” 飞雪道:“陆皇后派铁甲卫把闹事的百姓围了起来,但没有对他们动手。” 柳似雪冷哼一声,她当然不敢动手,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若是她胆敢在宫城脚下屠戮百姓,拥皇党抓住她的错处,不得把她喷死。 飞雪道:“小姐这招真是高,现在陆皇后必须做出选择,若她为保全陆采宁屠戮百姓,拥皇党肯定趁机让她退居后宫,放权给五皇子;若她想要继续把持朝政,就必须严惩陆采宁,解放皇陵里的劳工。不管她选哪一个,都对我们有利。” 柳似雪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她不过就是利用一下舆论而已,目前这里的人知道人言可畏,但似乎还不会应用更大的舆论力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道:“继续等,最晚明天就会有消息了。” 想到明天,柳似雪免不了一阵长吁短叹。 自己的明天也是漫漫长路啊! ……跳过悲惨的、无边无际的夜晚,来到明天。 下午时分,宫里传来的消息,让柳似雪垂死梦中惊坐起。 “你说什么?陆皇后既没严惩陆采宁,也没屠杀百姓,而是偷偷召李承晚进宫?” “是,张虹还说,六皇子出皇宫后直奔大少爷的军营,然后他们二人带着一队人马冲着皇陵去了。小姐,你说陆皇后这是想做什么?似乎不像是妥协的样子。” 别说飞雪不明白,就连柳似雪都怔一下,没搞明白陆皇后这是唱哪出。 “李承晚去军营会是做什么呢……”她低眉沉吟,忽然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盘旋,惊呼:“不好。” 柳似雪忙翻身下榻。 这陆皇后是要祸水东引啊! 让李承晚出面杀人灭口,然后再杀了李承晚平息民愤,此举不仅可以解他们现在的燃眉之急,还能名正言顺的杀了李承晚。 这一步棋走得实在是高,看来她还是小瞧了陆皇后。 “快去拦着我大哥,不要让他做傻事!”柳如云和柳若风这段时间一直在军营,只怕还不知道京城的状况。 柳似雪骂骂咧咧,这个李承晚,长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没想到竟然想拉柳如云下水。陆皇后肯定是让他找柳如云借兵的,他倒好,直接蛊惑柳如云亲自出马! 飞雪没搞明白状况,但她看柳似雪着急的模样,知道肯定是大事,于是不敢迟疑,忙往外走去。 “我爹呢?今日他不是休沐吗?” 落雨道:“今日一早宫里突然传来消息,说是陛下想见老爷,老爷一大早便入宫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软禁! 柳长平作为最强劲的对手,陆皇后生怕他坏自己的事,于是干脆提前把人骗到宫里。 还真是面面俱到啊! 咱就说反派智商能不能低一点啊! 柳似雪沉眸思索片刻,道:“告诉张虹,让她的人把京城的百姓,还有京城附近的百姓全部引到皇陵去。” 陆皇后想要悄悄把人杀了,然后制造假象,粉饰太平,她偏要让所有人看着皇家屠戮百姓。 飞雪道:“可是……如何快速把百姓引道皇陵?” 这是个难题,百姓又不是傻子,你说什么别人就信什么。即便真的有人相信,若是只有零星几个人去,也起不了什么震慑作用。 柳似雪道:“用银子,让张虹多派几个人,兵分几路,一路上撒碎银子和铜板。” 落雨道:“撒银子?这会不会太费了。咱们的工厂好不容易挣点钱,再说了,小姐不是说要盘一间酒楼吗?” “酒楼以后再说,只要工厂还在,银子以后有的是,但我大哥决不能成为陆皇后手中的刀。” 那一天下午,京城不知从何涌出身着黑衣人,一路狂奔向城外,在后面留下数不清的碎银子,百姓们一路跟到城外皇陵,却发现一件大事。 伤痕累累地皇陵劳工被漠云军团团围住,领头的竟是战功赫赫的靖漠大将军,其身边还跟着一个不入流的六皇子。 看场面,怎么看都不是很和善的样子。一个胆子较大的看客上前问道:“呀,大将军你们这是干啥呢?” 柳如云被问住了,他也很想知道怎么回事。 他看向李承晚:“你不是说皇陵里的劳工要造反吗?”他指着那一群手无寸铁的老弱病残,道:“他们还能造反?” 李承晚耸耸肩,摊手道:“不是我说的,是母后说的。”他故意抬高声音,生怕看客们听不到似的。 不远处监视他的皇后大宫女姜雨瞬间黑了脸,悄悄退出人群。李承晚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一扬。 “你笑什么?我问你话呢?!” 对于李承晚算计自己回京一事,柳如云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再见他,实在给不出好脸色。 “啊,什么?” 柳如云指了指那群劳工,道:“这就是皇后娘娘下令让灭的人?” 李承晚沉吟片刻,道:“难不成我听错了?要不我们先等等?” “听错?这也能听错?”柳如云怒道:“你别以为自己恢复了皇子的身份就可以为所欲为!” 李承晚也不恼,毕竟他为回京的确算计了柳如云,让他发一下火吗,倒也没什么。 柳如云道:“要等你自己等!我回营了!” 李承晚上前一步拦住他:“现在回去可是抗旨,日后若是陆皇后怪罪下来你吃得消吗?” “抗旨?抗什么旨?你自己不也说你可能听错了吗?皇后娘娘怎么可能让我屠杀百姓?”柳如云挥挥手,道:“撤!” “等一下!”飞雪骑马赶来。 柳如云翻身下马,拉着飞雪来到一旁:“你怎么来了?雪儿也知道这件事?” 及时赶到,飞雪总算长舒一口气,她气喘吁吁道:“小姐让我转告少爷,皇陵的人不能杀。” 飞雪将百姓围宫城的事情一一告诉柳如云,柳如云心下大骇:“皇后娘娘竟然真的要灭了皇陵的人?” 飞雪点点头。 柳如云道:“我爹呢?” 在柳如云心里,柳长平一直和其他的官宦不同,他若知道此事,不会不管的。 飞雪道:“陛下身体有恙,召老爷入宫了。” 柳如云翻身上马:“我进宫面圣。” “不行!”李承晚和飞雪异口同声。 柳如云皱了皱眉:“为何不行?” 飞雪学着刘思雪的口气,抢先道:“您身为将军,无召硬闯,是大罪,您就算想要为这些人出头,也不能置柳家于险地啊!” “此为小姐原话,还请少爷三思。” 柳如云松了缰绳,又看向李承晚:“你为什么说不行?你若说为了柳家,我可不信。” 李承晚若真为柳家考虑,大可以将实话告诉他,然而他却又一次骗了他。 还说什么皇陵叛军? 李承晚道:“我是为大局,为这些可怜人。虽然我不是为柳家,但柳大……将军,我从未想过害你。” 柳如云冷哼一声,侧过头去,恰巧这时看到远处有一个黑点迅速接近。 “赵公公?” 赵公公是陛下的贴身内侍,自陛下病重后,几乎很少在前朝见到他,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只见他飞身下马,双手捧着着圣旨疾步走到高台上,高声道:“陛下有旨——” 话音未落,众人身后又传来一声:“皇后娘娘懿旨——” 第22章 夜探 皇后眼看事情越闹越大,于是下令解放皇陵劳工,年纪稍微大一点的终于可以回家颐养天年。 不过让柳似雪意外的是,久病未愈的皇帝竟然也在皇后之后亲自下旨解放皇陵劳工,甚至还革去陆采宁皇陵使一职,交给柳若风。 飞雪道:“听张虹说,是陛下亲自口述,老爷拟旨,那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姜雨听赵公公宣读圣旨之时,整张脸都绿了,看起来皇后并不知晓此事。” 那是肯定不知道的,皇后要是知道,肯定会阻止圣旨面世。 落雨道:“没想到老爷早早入宫竟然是早有后手。早知道这样,咱们也不必浪费银子逼皇后放人了。” 柳似雪凝眉沉思片刻,道:“未必是我爹。” 柳长平不管怎样布局,从不会拿自己的家人当棋子,这一次柳如云深陷其中,怎么看也不是柳长平的作风。 落雨问道:“不是老爷,那还能是谁?” “背后有一张更大的手。” “更大的手?”落雨倒吸一口冷气:“比皇后还厉害的人吗?那是谁,陛下吗?小姐会不会有危险?” 柳似雪道:“目前来看此人还没有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救皇陵里的人。 从皇陵逃出的老者给她诉状开始,她和柳家就已经成为那个人的棋子了。 利用她将皇陵一事闹大,让皇后狗急跳墙,然后拉柳如云下水,迫使柳长平插手此事。 他不仅了解陆皇后,还很了解柳长平。 柳似雪嘴角轻扬:李承晚,废物皇子吗? 有点意思。 皇陵一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最后终于尘埃落定,但并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张虹派人撒银子这件事在京城动静很大,也让陆皇后吃了亏,她自然不会放过那群坏了她好事的黑衣人。 铁甲卫四处搜查,搞得京城人心惶惶。 这一日,白颜汐前来丞相府找柳似雪,倒是带来一个好消息:“陆明远带着陆采宁回老家了。听说是陆皇后亲自下的令,将陆明远和陆采宁一起逐回老家。真是大快人心!” 柳似雪道:“陆皇后这么做看似是在惩罚陆家父子,但实际是在保护他们。这几日因为皇陵一事,京城百姓对陆家颇有微词,陆皇后若是不给予惩罚难以服众。” “所以她将陆家父子逐回老家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 柳似雪点点头:“等风头一过,他们就回来了。” 白颜汐略感失望:“我还以为陆家能就此倒台呢?” “哪有那么容易,陆皇后不倒,陆家就不会有事。” 白颜汐无奈地吐出一口气:“陛下若是好好地就好了,真是没想到陛下这一病,竟然病这么久,唉!” 柳似雪道:“陛下不是很宠爱陆皇后吗?若是陛下没事,不是也是一样的结果?” “谁给你说的。”白颜汐压低声音,道:“陛下一点不喜欢这个陆皇后,听说他当初是要立六皇子的生母张氏为后的,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张氏死了,陛下又一病不起,皇子们尚且年幼,群臣只能让陆皇后暂代监国。 谁知道陆皇后野心这么大,享受过权利之后竟不想放手了,甚至还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毒。” 柳似雪一怔,道:“所以,陆皇后和李昑关系不好是因为下毒这件事?” “也不全是,五殿下养在陆皇后膝下没少受委屈,刚从皇后宫殿搬出来的时候瘦的皮包骨,身上到处都是伤痕。听皇后身边的宫人说,皇后经常体罚五殿下,鞭刑、板著之刑都是司空见惯的。” 白颜汐思索片刻,得出结论:“不知道什么原因,陆皇后好像并不喜欢五殿下。” 柳似雪忍不住唏嘘:“没想到表面那么温柔和煦的五殿下竟然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这皇宫里的皇子可真是不好当啊。 白颜汐离开以后,柳似雪立刻让飞雪准备一套夜行衣。 “小姐要夜行衣做什么?若是有什么事情大可以吩咐张虹去做,小姐何必亲自前去?” “陆明远好陆采宁回老家,现在是探一探陆宅的好时机。我爹的蛊……我总要去陆宅看看,兴许会有别的办法。”柳似雪道:“陆皇后还一直盯着张虹她们,现在让她们出任务太危险了,还是我去吧。” 柳似雪决定的事情一般很难转圜,于是飞雪道:“那我和小姐一起去。” 落雨也立刻道:“我也去。” “行行行,都去都去,到时候你们在门口给我把风。” 次日晚。 陆家父子回老家几乎带走一大半仆人,陆宅空空荡荡的,柳似雪三人趁着夜色搬来一把云梯,倚在一处僻静的院墙外。 柳似雪翻过墙去之后,让飞雪和落雨找个隐秘处躲起来,她则向着陆明远的书房走去。 陆明远回老家,柳似雪本以为他的书房可能会把守较严,谁知书房周围竟空无一人,甚至连门都没锁。 柳似雪蹑手蹑脚推开房门,借着月色摸到书案旁,开始一顿翻找,全然没有在意背后的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突然,外面灯火亮起来。 柳似雪扒开房门一看,只见一群手持火把的人朝着书房冲过来。 “快,把这里围起来,一个苍蝇都不准放出去!” 柳似雪心下大骇,糟了,中计了! 她本想跳窗,结果一群亮光迅速将此处围的水泄不通,她忙躲进黑暗中,只见一人正朝着书房走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柳似雪慌不择路之时,突然腰间一紧,被一只手揽进怀中。 柳似雪下意识的张嘴呼救,还未喊出声,一只手掌捂住她的嘴。 “嘘——” 与此同时,书房门砰的一声打开,一人缓缓走来。 幽暗的火光中,柳似雪看清此人,竟是铁甲卫副将孟苍。 只见他挥一挥手,淡声道:“搜!” 话音刚落,数十人从门口一涌而入。 数十个火把涌入,柳似雪也看清了眼前的人。 李承晚! 他来做什么?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因为她和李承晚此刻就躲在书架后面,要不了多久,孟苍的人就会把他们搜出来。 死了,真实死定了。 她早该想到的。陆皇后吃这么一个大亏,怎么可能会就此罢休,一定会反击的。但没想到陆明远回家不仅是为了保住陆家,还是为了引君入瓮! 她无奈地垂下眉眼,突然,双目圆睁。 若不是李承晚一直用手捂着她的嘴,她一定会当场喊出来的。 大哥,下次用轻功跳到房梁上能不能提前知会一声啊! 身体突然毫无征兆的失重,很吓人的好吧! 她用眼睛警告李承晚。 李承晚看了看他们二人现在的姿势,他用脚勾住房梁,柳似雪被他紧紧抱在怀中,二人之间几乎没有一定缝隙。 是有点……冒昧。 是以,看到柳似雪挤眉弄眼,他还为是柳似雪有些介意,于是稍微松了松箍住她腰肢的手。 这一松,可了不得,柳似雪差点摔下去。 毫无疑问,柳似雪又是一惊。 柳似雪吓得双手紧紧搂住李承晚的脖子,这下二人搂的更紧了。 李承晚眼角含笑,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这下柳似雪看懂了。他在说:“呵,女人,挺主动吗。” 柳似雪翻个白眼,一只手移到李承晚腰间,狠狠掐一把,用行动警告他。 李承晚确实老实了。 “禀孟统领,这里没有人。” “禀孟统领,这里也没有。” “这里也没有发现任何人。” …… 孟苍沉声道:“奇了怪了,我亲眼看着他进来的,怎么可能没有?搜,给我继续搜!” “陆家的每一个角落都不要给我放过!” “是!” 柳似雪心里一惊,难不成自己爬墙的时候竟然被孟苍这老小子看到了? 那飞雪和落雨…… 正想着,缠在她腰间的手猛地一紧,柳似雪不由自主的往下看去。 只见孟苍缓缓在地面上移步,移到她和李承晚的正下方之时,忽然停下脚步。 柳似雪的心也跟着怦怦乱跳起来。 不要抬头,不要抬头! 然而,越是怕什么,越来什么。 孟苍的头顶缓缓往后移去,露出额头。 黑暗中,柳似雪与他四目相对。 “什么人?!” 孟苍大喝一声,手中刀刃已出鞘:“滚出来!” 李承晚当然不会滚出去,在众人听到动静包围这里之前,李承晚轻身一跃,带着柳似雪从窗户逃了出去。 耳边风声呼啸,后面响起孟苍的嘶喊:“给我抓住他!” 出来后,柳似雪发现,那些人是从侧门围过来的,看来是没有发现飞雪他们。 他们的目标是李承晚! 柳似雪忙道:“往左边的巷子去,那边人少,飞雪她们在那边等着!” 李承晚闻言,迅速调转方向往左边巷子奔去。 正如柳似雪料想的那样,飞雪和落雨并未被发现。 她们二人见到柳似雪安然无恙回来,安心不少。落雨道:“吓死我了,我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还以为小姐您被发现了呢。”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们快走。”飞雪看到远处火光正朝着这边逼近,忙扶着柳似雪上马车:“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柳似雪先一步上了马车,对着李承晚伸手:“上来。” 李承晚却道:“他们已经往这边来了,你们先走,我去引开向他们。”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23章 互助 柳似雪回到房中,立即命落雨将夜行衣烧去,然后心事重重地望着窗外,直到飞雪叫她,她才反应过来。 “这是最后一天了。”飞雪递上青禾根熬好的汤药:“小姐再辛苦这一次。” 柳似雪望着汤药,迟迟没有接,她怅然道:“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飞雪安慰道:“我看六殿下身手不凡,想必不会出事。” 柳似雪略一思索,心道:也是,李承晚这会儿子说不定已经回府了。 她接过汤药,正准备一饮而尽,然后迎接接下来的彻夜折磨,窗户突然砰的一声打开,一个黑影倒了进来。 血腥味瞬间在温软的闺房中弥漫开来。 飞雪将柳似雪和落雨护在身后,自己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用脚踢了踢:“喂,醒醒。” 地上的人果然动了动,他艰难地翻了个身。 “李承晚?”柳似雪大吃一惊:“你怎么受这么严重的伤?” 可惜,李承晚已经无法回答她了。刚才翻身几乎用尽全身力气,现在他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个女人能知恩图报,不会轻易出卖他。 柳似雪一边吩咐飞雪出去打探情况,一边扶着李承晚上榻:“落雨,去把金创药拿来。” 落雨有些犹豫道:“小姐,要不还是请大夫来吧,这要是被人发现六殿下在您闺房留宿,以后您还怎么洗的清啊。” 之前的流言蜚语好不容易平息下来,落雨可不想柳似雪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柳似雪却不以为然道:“什么名声也大不过人命啊,怎么说他也帮我不少,我不能置他于险地。在飞雪没有回来之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在这里。” 今夜的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亥时,飞雪回来道:“六殿下的府邸被铁甲卫围了起来,孟苍说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捉拿盗贼,眼看盗贼进入王府,所以想要进府一探究竟,但点下身边的追风挡在门口,说是殿下休息了死活不让孟苍等人搜查,两帮人马就那么僵持着。” “不过,追风应该撑不了太久。” 好一个空城计! 陆皇后绕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铲除李承晚。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落雨焦急道:“若是让孟苍发现六殿下不在王府却在咱们这里,那我们跟岂不是会跟着倒霉?” 飞雪淡声道:“把他交出去。” 此言刚出,柳似雪立刻反驳道:“不行!” “小姐,皇后早晚都会都六皇子出手的,现在这个时候把他交给皇后对柳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不行就是不行。” “他为达到自己的目的差点害了柳家,小姐你何必这样护着他?” 飞雪自进府以后一直对柳似雪百依百顺,这还是她第一次和柳似雪发生分歧,落雨站在一旁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劝解。 柳似雪道:“一码归一码。他虽算计柳家,但也确实留了后手,并没有想置柳家于死地。” 李承晚救过她两次,她实在做不出恩将仇报的事情。 更何况,把李承晚交出去皇后也未必会放过柳家。 “好了,此事我自有分寸。”柳似雪沉吟半晌,对落雨道:“我二哥昨日不是回来了吗,现在可在房中?” 柳似雪早有吩咐,要一直注意柳若风的动向,加上阿福的帮忙,是以,柳似雪一问,落雨立刻答道:“不在,今天晌午有小厮看到他偷偷溜出府去百花楼了,现在也没回来。” 柳似雪诧异:“他不是最怕我大哥吗?怎么还敢往百花楼跑?” 落雨道:“听阿福说大少爷在军营里罚了二少爷,二少爷觉得没面子,所以趁着六殿下找大少爷的时候跑回来了。想来是心情不佳,所以便去百花楼找红颜知己幽兰诉苦去了,老爷破天荒的没管他,他便一整天没回来。” 柳长平还是行动迅速,看来柳若风身上的蛊已经解除了。 她就说吗,军营重地,柳如云怎么会让如此轻易地带柳若风去,原来是这么回事。 “从中午到现在,他都是一个人在喝闷酒吗?没有旁人来找过他?” 落雨道:“一直都只有幽兰姑娘陪着他,没有旁的人找过,旁人也都不知道他去了百花楼。” 柳似雪在屋里来回踱步,半晌道:“找一个和李承晚身形相似的人送到百花楼去。” “天色不早了,一会儿也该叫我二哥回来了,落雨,套车。” 落雨道:“小姐,这个点都宵禁了,现在出去怕是不妥。” “宵禁?这种东西是用来越是平民百姓的,可拦不住我们。套我爹的车,我看谁这么不长眼敢拦车。” 权势果然好用。一路上柳似雪她们策马狂奔,竟无一人敢阻拦。 三人来到百花楼,柳若风已经喝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对着落雨道:“雪儿,你怎么来了?” 柳似雪笑道:“二哥和六殿下让我好找。”说完她扶着“李承晚”,阿福扶着柳若风跟在后面出了百花楼。 虽说京城有宵禁,但实际上正如柳似雪所言,这宵禁禁的是毫无背景的平民百姓,对于那些世家子弟,达官贵族,只要不在大街上招摇过市,没人能奈何得了他们。 所以,夜间的百花楼,可比百天的百花楼还要热闹。 柳似雪这么大张旗鼓地的带走柳若风和“李承晚”,百花楼的人想不知道都难。 柳似雪不管身后人一样的眼光,只管带着醉醺醺的二人回府。 回到府中,“李承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安排进客房,柳似雪这才安心回到房中。 房中,李承晚的伤口上了药,已经沉沉睡去,柳似雪交代了落雨几句,刚想眯一会儿,飞雪却冷冰冰道:“小姐,时候不早了,该泡冰浴了。” 过了子时,可就前功尽弃了。 飞雪虽然还在为柳似雪多管闲事而生气,但还是忍不住提醒。 前六天都过去了,这最后一天万不可能放弃的。于是,柳似雪只得乖乖进入浴桶。 约莫寅时,李承晚忽然醒了,具体来说是被隔壁一阵很微弱的抽泣声吵醒的。 他循着声音找去,只见隔壁的房屋灯火通明。悄悄靠近,那抽泣声便越发明朗起来,其中还夹杂着女子的窃窃私语。 李承晚自问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于是侧耳偷听起来。 “都六天了,你还没习惯吗?” 落雨道:“这怎么习惯得了吗?小姐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我看一次就心疼一次。” 飞雪无奈地叹出一口气:“让你去休息你又不肯,非要在这哭,小心把隔壁那位吵醒。” 落雨擦了擦眼泪,但下一波眼泪立刻又流下来,仿佛怎么也擦不干似的:“我也不想哭,可我就是忍不住。我可没有你这么铁石心肠,看着小姐这样,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飞雪一时语塞,沉默了。 屋外的李承晚则是好奇起来,在窗纸上扣一个洞,向里面望去,这一望,便让他看到了极其震惊的一幕。 屋内放着一个浴桶,柳似雪端坐其中,她原本就雪白的皮肤在这一刻变成几乎没有血色的惨白,上面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雾,她的眉毛和头发挂着碎冰,脸上也没有一点血色。 死了? 不,不可能,他受伤半睡半醒之时,明明还听到柳似雪的声音,怎么可能会死呢?他不相信。 他抬脚踹开房门。 原本怎么都止不住泪水的落雨忽然忘记了哭泣,她和飞雪怔怔地望着李承晚,最后还是飞雪最先反应过来,上前挡在柳似雪身前:“六殿下,请您出去!” 她的语气里没有半分敬重,满是责怪与厌恶。 李承晚却顾不上这么多,满心只想救柳似雪。他一把甩开反应过来想要阻拦的他的落雨,飞雪拼尽全力阻拦,却还是被李承晚一脚踹在地上。他伸手将柳似雪从刺骨的冰桶中捞出来。 “殿下!您不能这么做,我求求你了。”李承晚情急之下的那一脚并不轻,飞雪口中流出一丝鲜血,她抱着李承晚的腿苦苦哀求:“这是最后一天了,您若是现在把小姐捞出来,她之前六天所受的苦就全白费了……” “六天?什么意思?这是怎么回事?”李承晚看向落雨。 落雨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点点头:“小姐她中了淫蛊,只有服下青禾根再泡七天冰浴才能祛除。” “淫蛊?” 李承晚的心随之一沉,他知道这个东西,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个东西呢? 他慢慢松了手,道:“是谁下的。” 落雨回道:“陆家。” 李承晚泛白的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从鼻子中发出一声冷笑:“陆家,又是陆家,他们还真是喜欢用下三滥的手段。” 说完,他关心了一下落雨和飞雪的伤势,看她们没有大碍,这才放心离去。 “殿下。”落雨忽然喊住他:“小姐说您要是醒了,请移步到客房,那里准备了酒,还请多喝一点。” 李承晚皱了皱眉,不知道柳似雪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他竟鬼使神差的照办了。 第24章 破局 第二天,柳若风和“李承晚”彻夜对饮一事瞬间传开,柳家站队六皇子的流言随之而来。 孟苍领着懿旨正打算出宫大干一场,路上却听到一群宫人聚在一起正在谈论这件事情。 “你们在说什么?李……六殿下在丞相府?”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满脸雀斑的宫人道:“对啊孟副统领,这件事在京城都传遍了,您还不知道吗?” 孟苍自然不知道。 他一整晚都守在王府,天一亮便来宫里复命,不过好在知道的也不算晚,既然人在丞相府,那他便去丞相府把人拿来便是。 孟苍再不敢耽搁,立即来到丞相府。 柳似雪经过一夜的冰浴还在昏睡,李承晚和柳若风则因为宿醉也还在睡着。 彼时,丞相府还是一片宁静祥和,院子里只有侍女洒扫忙碌的声音。 突然,相府外的巷子中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的马蹄声,最后丞相府大门停下。 起初,院内小厮还以为是自家大公子回来了,于是迅速上前拔下门闩,谁知,还没来得及反应,大门忽的被人撞开,一只脚踹进来,正正踹在小厮胸口。 “哎哟——” 小厮躺在地上一边哀嚎,一边道:“你们是何人,竟然敢闯丞相府?” 孟苍缓缓走上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沉声道:“丞相府私藏贼人,来人,给我搜!” “孟副统领。”李管家脸上挂着笑,缓缓从屋内走出来,许是跟着柳长平久了,所以他即便声音温和,却依旧给人一种不怒自威之感。 孟苍的手下果然站在原地不敢再进一步,他们看向李管家,又看看孟苍。 孟苍睨一眼李管家,道:“我奉皇后娘娘的命令前来捉拿贼人,还请李管家行个方便。” 李管家道:“丞相府都是贵人,可没有您说的贼人。若是惊扰了我家少爷小姐,你我都担待不起。孟统领,请吧。” 李管家微笑的伸出手,示意孟苍离开。 孟苍却冷笑:“有没有贼人总要搜完才知道,李管家如此阻拦,难不成真窝藏了贼人?” 李管家脸色一沉:“这里是丞相府,可不是孟统领想搜就搜的。”他注视着孟苍,一字一句道:“即便是皇后娘娘的命令也是不行的,除非你能请来陛下的圣旨。” 孟苍:“陛下病重,皇后娘娘监国,娘娘的命令就是圣旨。” 李管家笑道:“既然如此,想来盖着国玺的圣旨也不难拿到,还请孟统领先请来圣旨了。” 孟苍的脸一下子沉下来,他当然拿不出圣旨,因为皇后至今都拿不到国玺。 “李管家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对皇后娘娘监国一事有异议?” 李管家道:“不敢,老奴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二人正僵持不下之时,一个女声忽然传来。 “李管家,小姐说可以搜,让他们进来吧。”飞雪道。 李管家把飞雪拉到一边道:“这不是搜查不搜查的问题,这可是关系到丞相府的面子。他们想搜就搜,把丞相府当什么了,日后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柳似雪对此也早有料到,所以飞雪应对自如,她低声道:“他们要拿的贼人不是旁人,是当今六皇子,如今他就在我们府上……” “六皇子?”李管家讶然:“这六皇子怎么成了贼人?” 飞雪道:“柳家如今和六皇子走的近,皇后料理完六皇子,下一步便是柳家了,所以小姐说孟统领若是来的话,让他直接搜查洗清六殿下的嫌疑,我们也就不会有事。” 柳似雪自从宝华寺回来,行事作风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李管家也不再阻拦,挥挥手让小厮退下,放孟苍进院搜查。 经过一番搜查,孟苍如愿搜到李承晚。 李承晚一身酒气,醉如烂泥,他刚想上前检查李承晚肩膀是否有昨晚的伤痕,谁知李承晚忽然醒来,抓着他的手臂,如鹰一般的眸子注视着他。 “殿下,您醒了。” 李承晚坐起来,理了理衣衫,道:“孟副统领这是做什么?” 孟苍道:“卑职奉命捉拿贼人,没想到殿下也在此地。” 李承晚漫不经心道:“听闻昨夜孟副统领带人将王府围了起来,怎么?这贼人难不成是从我府中出来的?” 孟苍看一眼追风,没想到他就离开一会儿,人就跑出来了。 他不禁在心里暗骂:一群饭桶,连个人都看不住! “是卑职在陆家发现了贼人,看到那贼人一路跑进王府,卑职是担心殿下的安危,这才守了一夜。” 虽然说他有七成把握认定昨晚的贼人就是李承晚,但证据实在太少。唯一的证据便是昨晚和贼人交手时伤了那人的肩膀。 但说实话,夜深雾重,摸黑打架,他自己也不清楚那人的伤势到底如何,只知道是在肩膀那一块,是以,他不敢贸然指认李承晚。 李承晚一腿蜷起,衣衫随意的挂在身上,他意犹未尽地拎起一旁未尽的酒壶,笑道:“如今那贼人又跑到丞相府了是吗?” 孟苍道:“今日有人看到那贼人翻墙进入丞相府,卑职担心丞相府的安危,这才急匆匆地赶来,不过殿下不必担心,那贼人被卑职重伤,想来是跑不远的。” 他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死死盯着李承晚,试图从他的面部找到一点破绽,然而李承晚却垂眸笑起来。 “那可找到了?” 孟苍脸色有些难看,偏生这时下属还合时宜的凑上来:“报,在丞相府并未发现可疑人员。” 李管家道:“这下孟统领该放心了吧?” 事已至此,孟苍也没办法在舔着脸留在丞相府,于是只能道:“殿下在丞相府总该给王府的人打个招呼,昨晚王府的人都说不出来殿下的去处,叫卑职好生担心。” “好生担心不也没有派人寻找吗?”李承晚语气轻佻,却带着森森冷意。 孟苍尴尬地笑两声,道:“卑职肩负京城安危,实在派不出人手寻找殿下,更何况殿下蒙李氏祖先庇护,不管遇到什么都会化险为夷。对了,今早娘娘知道殿下失踪很是担心,不如殿下与卑职一同入宫,也好叫娘娘放心。” 李承晚道:“也好。”说完,他一手摁着桌子站起来,然而身子还未站直,便一头倒了下去。 追风忙道:“昨晚殿下和柳家二公子喝了一晚上的酒,如今酒劲还未过,还是在休息一会儿吧。” 孟苍一怔,向追风确认道:“殿下和柳二公子喝一晚上的酒?” 追风点点头:“仔细说起来,不止一晚上,从昨天下午殿下便和柳二公子在百花楼喝上了。” “你既然知道殿下的去向,昨晚为何不说?” “这……这是殿下不让……” “怎么?本王去哪里还要向孟副统领报告吗?”李承晚打断追风,语气不善。 孟苍一阵语塞,忙道不敢,只得匆匆告辞。 回到宫中才发现,李承晚与柳家二公子喝了一晚上酒的事情早就传的大街小巷人尽皆知。 “废物!好好地一盘棋全被你给毁了!连个人都拿不住,我要你有什么用?” 孟苍跪在皇后大殿,大气不敢喘:“卑职也没想到那人身手不凡,这才让他给跑了,但卑职敢肯定,昨晚进入陆家书房的一定是六殿下。” 陆皇后道:“光确定又有何用,现在整个京城都能为他作证昨晚一直在百花楼!” 当年的淫蛊一事李承晚顺藤摸瓜查到了陆家,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让陆家父子名正言顺的离开,没想到竟然还是让他给跑了。 陆皇后在大殿内踱步:“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是老六自己的主意,还是有高人指点。” 孟苍道:“以卑职看,定是柳家投靠了六殿下。” 坊间都这么说,但陆皇后却不以为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柳长平是绝对不可能投靠老六的,他不会,也不敢。” 姜雨道:“他是不会,可他那个女儿呢?” 陆皇后凤眼微眯:“柳似雪。自从宝华寺回来,她倒是成了一个大麻烦,可是坏了我不少好事。” 罪魁祸首此刻刚刚醒来。 “小姐真是料事如神,您是没看见,孟苍今日被气得脸都绿了。”落雨一边为柳似雪带上碗筷,一边说道。 倒是个好消息。 柳似雪喝了一口热汤,道:“李承晚呢?” 话音刚落,门外便闯入一个声音:“没想到柳三小姐对我到时情根深种啊!” 李承晚笑吟吟地走进来,落雨拉着飞雪迅速退下。 柳似雪白他一眼:“我不过是不想当白眼狼罢了,少自作多情。现在我们扯平了,你若是酒醒的差不多就赶紧走,免得污了我的声誉。” 李承晚噗嗤一声笑出来:“柳三小姐还有声誉呢?恕在下浅薄。”他旁若无人般坐下:“这就开始赶人了?三小姐未免太无情了。” 他一副受伤模样,一手支着脸,用一双漆黑的眸子注视着柳似雪:“我们可没扯平,宫宴上三小姐被赐婚,我可是牺牲自己的清誉来帮你解围的,这个可怎么算呢?” 第25章 显灵 “殿下何必得了便宜还卖乖呢?”柳似雪眼眸含笑地望着他:“现在的朝廷不是支持皇后的皇后党就是支持五皇子的拥皇党,您刚回京城没有一点根基,中立的柳家是最好的选择,难道不是吗?” 她漆黑灵动的眸子仿佛看透了一切:“宫宴上殿下帮我脱困,可殿下不也利用我达到自己的目的了吗?” 二人对视数秒,李承晚率先打破沉默:“没想到柳三小姐深居宅院,竟还有这等见识,倒是令在下十分意外。” 关于坊间她和李承晚的传言,一开始她怀疑是谢清宴或者陆采宁的手笔,但后来细细推敲,发现受益的只有李承晚。 柳似雪在心中冷笑,不过又是一个利己者罢了,何必在她面前充好人?柳似雪最烦这种。 她突然沉下脸:“殿下也不必瞧不起妇人。深宅大院的女子不比你们差,你们觉得女子见识短浅,那是因为你们从未去真正去了解她们,在你们男人看来,她们是棋子,是筹码,唯独不是妻子、女儿。若这个世界能提供给她们一个舞台,你我都无法想象她们能早出什么样的奇迹。” 李承晚没想到自己略带玩笑的一句话,柳似雪竟会如此认真,当然更让他震惊的是柳似雪的这番言论。 “想法倒是新奇。但柳三小姐没事也应该多读读史书,自古以来成大事者皆是男人,可没有一个女人,要说没有给女人舞台……”他抬眸笑道:“或许没有吧,但实际给了也确实没用。” 他纤长的手指一下懒似一下的敲着桌面,缓缓道:“陆皇后不就是个例子吗?” 陆皇后掌权之后边疆战乱不断,朝廷荒淫无度,苛捐杂税一年比一年高,百姓水深火热……这些在大昭皇帝身体康健之时可没这么严重,更未有过朝令夕改的之事。 李承晚弹了弹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尘埃,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然而柳似雪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后悔自己刚刚说出的一番话。 那是改变他对柳似雪、亦或是对女子这个群体的看法的一句话。 柳似雪看着李承晚,忽然发现他似乎也没那么好看,甚至嘴脸有点让人厌恶。她道:“颁布法令不是陆皇后一人说了算,你所说的荒淫无度的朝廷里只有一个陆皇后。” 国库空虚,而那些朝臣却通过贪污受贿变得富可敌国。 她道:“压榨百姓的从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李承晚被怼的哑口无言。 “小姐,白小姐求见。”飞雪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我看六殿下巧舌如簧,想来酒已经醒了大半,请吧。”柳似雪做出请的姿势。 李承晚只得告辞离开。 白颜汐一进来就问起柳似雪和李承晚的八卦,柳似雪随便找个理由糊弄了过去。 “你身上挂的是什么?”柳似雪指着白颜汐腰间黄色的三角形,不像是香囊,倒像是符纸之类的东西。 “啊。你说这个?这是我从宝华寺求得符纸。”她将符纸摘下来递给柳似雪看:“听说宝华寺可灵了,所以我也去求了一个。” 柳似雪拿在手里看一眼,没什么特别的,覆又还给白颜汐:“我记得你以前不信这个。” 白颜汐道:“以前是不信,可现在不是有现成的奇事摆在眼前吗?”她看着柳似雪笑起来:“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白颜汐道:“宝华寺现在能这么火,还是因为你呢?” 柳似雪大概知道为什么了。 白颜汐继续道:“你从宝华寺回来以后,性情大变,大家都说是菩萨显灵,所以世家大族就把那些不孝子弟送到宝华寺思过,虽然没什么大用,但宝华寺也因此火了起来。” 柳似雪试探地问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原来的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不是我?” 白颜汐望着她,怔了许久,最后忽然笑起来:“你这跟说绕口令似的,什么我不我的,我不太懂。不过你说的也对,原来那个性格奇怪的柳似雪确实已经不在了,现在的柳似雪啊,光彩照人呢。” 柳似雪道:“我的意思是,我和你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来自其他地方。” 白颜汐默默伸出一只手,在柳似雪的额头探了探:“不烫啊,你在说什么胡话?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说着起身就要喊落雨。 柳似雪忙制止:“我、我开玩笑的,就是脑洞大开一下。” “什么?你脑子有个洞?这还了得,我去叫大夫来。”她说完便起身。 柳似雪又一次将白颜汐摁下:“我胡说的,你怎么当真了?” 这个世界没有一点穿越的概念,和她们说这些简直就是自找麻烦,搞不好还会被人当疯子处理。 真不知道影视里那些坦白自己身世的穿越者,到底是怎么让地球是圆的还是扁的都搞不清楚的古代人理解并相信自己穿越的事实的。 白颜汐依旧警惕地看着柳似雪:“你真没事?要不我带你去宝华寺求一道符?” “……” 最后,通过白颜汐的好(生)言(拉)相(硬)劝(拽),柳似雪还是去了宝华寺。 宝华寺香火鼎盛,不亚于庙会,柳似雪和白颜汐好不容易挤进大雄宝殿,却只能尴尬的相视一笑。 白颜汐解释道:“拜佛讲究心诚,非要自己负香而来才能代表诚意,今日来的匆忙,我竟把这事给忘了。” 柳似雪倒不慎在意,作为**接班人,她还是很相信科学的。 落雨和飞雪从人群中挣脱出来。落雨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双手拿起裙帘一边对着脸扇风,一边气喘吁吁道:“我说你们二位好歹也是大小姐,早点告诉我和飞雪你们要来礼佛,让人提前把人清了岂不是更好?何必与这些人挤来挤去的,您二位若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白颜汐这才一阵后怕:“是我考虑不周,差点害了你。” 柳似雪作为当朝丞相的女儿走到哪都是前拥后簇,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所幸没出什么事儿,否则她就是有十条命也赔不起啊! 柳似雪却是非常满意。来这里这么久,第一次感觉到生的气息,形形色色的人,或憨厚,或虔诚,他们只为心中所愿而来,在别人看来根本不值得一提的心愿。 平平淡淡,却真实存在的人。 她道:“没有,今日我很开心。” 她们二人虽然没有带香火,但来都来了,供上一点香火钱还是很有必要的。 在把银子投入功德箱的那一刻,柳似雪没有听到方丈口中佛祖的福音,倒是听到了细微的开裂声,她一脸震惊地看了看功德箱。 “怎么了似雪?”白颜汐不禁问道。 柳似雪道:“你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响声吗?” 白颜汐屏息倾听一会儿,摇摇头:“除了香客的呢喃声就是僧人的念经声,没有其他声音了啊?” 话音刚落,一声清脆响声从释迦牟尼佛的金身上传出。 众人皆是一怔,随即不知是谁大喊一声:“佛祖显灵了!” 于是众人纷纷跪倒在地,就连在周围诵经的僧人都不自觉的提高了念经的声音。 随着殿内佛像的响声越来越大,人们的呼声也越来越高。白颜汐许完愿开始催促柳似雪:“愣着做什么啊?佛祖显灵了,快许愿啊!” 柳似雪依旧怔怔地望着佛身,似乎企图用耳朵从沸腾的人群中寻找到什么。 突然,她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一手拉起白颜汐,一手拉起离他最近的飞雪飞速向外跑去,嘴里还不停地大喊:“快离开大殿,离开佛像!走啊!快走啊!” 众人发出一阵阵鄙夷,“佛门重地”,“大声喧哗”,“口出狂言”等等。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喊道:“佛像!快看佛像!” 众人齐齐顺着男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金光闪闪的佛像上渐渐爬满蛛丝一般的裂纹。 “佛祖显灵了!” “什么显灵,是佛像要塌了!快跑啊!” 有人像柳似雪一样跑出去,但更多人选择相信是佛祖显灵,深深拜下去。 柳似雪踉踉跄跄冲出人群,跑出大殿,蓦然回头,只见落雨还傻傻站在原地,她迅速折返,突然一只手紧紧拉住她的手臂。 “小姐,我去!”飞雪借力将柳似雪推入白颜汐怀中,迅速冲进人群。 与此同时,大佛突然发出剧烈的声响,人们这才意识到不对,开始一窝蜂的往外跑去,落雨被人群挤的一个酿跄差点摔倒,好在飞雪及时扶住她,拉着她跟着人群一起往外跑。 砰! 只听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足足有九米高大佛轰然炸开,无数泥瓦、金块飞溅,碎片扎进来不及撤离的人的身体里,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外哀嚎遍地。 “飞雪!落雨!” 柳似雪扶起飞雪,只见她的背部扎着几片锋利的金片,鲜血瞬间浸透她的衣衫。 看着满地金块,飞雪忍着剧痛催促道:“小姐……快走。” 她太懂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柳似雪也懂。 她搀着飞雪便要离开,忽听身边的落雨惊呼:“小姐,您看佛像里的东西!” 第26章 刺客 那是一株强壮的柳枝,强壮到将佛像都撑破了。 柳似雪暗道不好。 这怕是有人要借助天象之威整垮柳家! 在这个不知道科学为何物的时代,这无疑是最狠的一招。 她本想上前去仔细观察一下佛像,试图寻找一些人为的蛛丝马迹,谁知人群突然暴动起来。 落在地上的金子只要没有第一个人带头去捡,大家便会一直处于观望状态,可一但有人上手,那便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跟上。 从偷偷私藏到明目张胆的哄抢,最后为抢夺更多的金子大打出手,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白颜汐察觉到柳似雪的手缓缓松开,于是反手牵住她飞也似的往大门口跑:“一根破柳条而已,有什么好看的,走走走,我们快走!” 她可不想柳似雪出什么意外,不然整个白家都不给赔的。 可是刚才大殿的一声巨响几乎震惊整个宝华寺,这时已有不少香客围上来加入抢夺金块的行列,徘徊在别处殿宇的香客还在源源不断的涌来。 四人好不容易从宝华寺挤出来,人群中突然剑光一闪,数道黑影腾空而起,他们迅速朝着柳似雪靠近。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刃朝着柳似雪后背袭来。 “似雪小心!”白颜汐右手猛地一用力,将柳似雪拉至身后。 柳似雪站稳回头,只见一把映着暖阳的刀刃没入白颜汐的胸膛,白颜汐的身体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软绵绵地倒下去。 “颜汐!” 柳似雪眼疾手快接住她,她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的褪下去,原本鲜艳的唇色也渐渐褪了色,她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喘息,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雪……疼……疼……好疼……” 柳似雪将她的手放在手心不停地哈气:“你要好好活着,千万不要才有事……”说着说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抖起来。 因为恐惧,她的声音也颤抖起来:“先救人呐!救人呐!大夫,大夫在哪啊…… 混乱中,张虹不知何时出现,与那群黑衣刺客打成一团。 飞雪安慰完受了惊吓的落雨,又安慰柳似雪:“别怕,别怕,没事的,白小姐还有气,我们先把她抬到马车上去。” 主仆三人抬着白颜汐上马车。 谁知,那群刺客不依不饶,追着柳似雪而来。为了不让落雨她们再受到伤害,柳似雪快速和落雨她们拉开距离,一名刺客手持长剑逼近。 柳似雪步步后退,惊慌失措下不小心踩到地面上凸起的石头,整个人摔倒在地。 刺客瞬间来到眼前,剑刃直逼咽喉。 “啊!”柳似雪忍不住大叫起来。 落雨和飞雪同时往过来,失声大喊:“小姐!” 等待许久,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未落在身上,柳似雪缓缓睁开眼睛,只见森冷的剑刃停在距离她咽喉一尺的地方。 李承晚右手紧紧握住剑刃,一滴鲜血顺着剑刃流淌,滴落在柳似雪洁白的衣裙之上,犹如冰雪中开出的一朵梅花。 他望向柳似雪,眼中闪过似水般的柔情:“没事吧?”他的声音低沉,却又带着少有的温柔。 柳似雪回过神来,怔怔地点点头:“没……没事。” 得到肯定的回答,李承晚猛然转头望向刺客。 冰冷的眼眸中浮出一抹杀意,刺客用力抽回剑,却怎么也抽不回来,就在他想要松开剑柄离开之时,李承晚忽然抬腿一扫,那名刺客顿时飞出数米远。 砰! 刺客身上不见外伤,却七窍流血,吐血而亡。 李承晚将剑刃狠狠掷在地上,摊开手,鲜血已经糊满整个手掌。 “哎呀,殿下您流血了!”追风故意将音调提高八个度,生怕柳似雪听不见似的。 李承晚甩甩手掌,淡声道:“无事。” “流了这么多血还说没事?殿下你也真是,什么事情都要憋在心里,旁人不心疼你,属下心疼。”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这个旁人指的是谁在明显不过。 他们两个的演技之拙劣,简直让人直呼辣眼睛。 “旁人”柳似雪从震惊中醒过神,实在不想继续看两个疑似gay的人不停地点自己,于是从裙子上咬下一块布条。 顺便辟谣:徒手撕布条的都是假的。 她走上前认认真真给李承晚包扎好,末了系上一个蝴蝶结:“多谢殿下救命之恩,我还有要事,告辞。”说完她坐上马车,急匆匆地带着白颜汐去寻王大夫。 好在没有伤及要害,白颜汐保住了一条命。 傍晚时分,落雨在一旁的小几上翻来覆去,口里还不停地嘟囔着:“哪去了?明明放在这里的,怎么会不见了呢?” 柳似雪问道:“什么不见了?” 落雨道:“小姐前些时日不是无聊随手秀了一个荷包,我记得我放在这里的,但怎么也找不到了。” 柳似雪并不是想当什么大家闺秀,实在是没有手机的日子太无聊,所以只能做一些其他的事情来打发时间。她笑道:“我当是什么东西,丢就丢了吧,找它干什么?许是旁人进来看见那荷包太丑,随手当垃圾丢了。” 落雨却道:“可里面更丑的荷包都没丢,偏偏少了那一个。” “哪一个?” “绣着平安字样的那一个。” 这么一说,柳似雪倒是想起来了,“哦,那个啊。” 她顿了顿,继续道:“许是颜汐拿走了。” 落雨这才直起腰,右手成拳在左手里一敲:“是啊,白小姐前些日子常来,想来是她拿了的。” 于是二人不再纠结。 不多时,飞雪领着张虹进来。 柳似雪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宝华寺?”张虹来她还是很意外的。 “不是小姐让人来通知属下去宝华寺的吗?”张虹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是了,小姐一般都是让飞雪来找属下的,当时那人说小姐在宝华寺可能有危险,所以属下也没有想那么多。” “对了,那人好像是叫追风。” 柳似雪:“……” 第一次见有人冒充人报信冒充的这么光明正大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可能压根就没想遮掩。 柳似雪摆摆手,道:“罢了,说正事吧。” 张虹立刻回道:“抓到一个活口,是皇后娘娘的人。” “真是贼心不死。”柳似雪道:“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张虹道:“属下到宝华寺的时候佛像残骸已经被全部被处理干净,属下无能,什么也没查到。” “哼,动作倒是挺快,看来他们真的要对我爹动手了。” 张虹之前是江湖人,不懂朝廷的这些弯弯绕绕,于是问道:“仅凭一根柳枝,就能撼动当朝丞相?” “你可不要小看宝华寺的事情。” 柳似雪起身望着窗外,院内一片金黄,她的眸子落在一片落叶之上,叹道:“京城要变天了。” 三日后,宝华寺柳枝撑破佛像一事便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 皇后党和拥皇党难道团结在一起对柳长平进行责难。 陆皇后“迫于”朝臣压力,只得让掌天时星历的太史监在朝堂之上推演吉凶。 结果也并不让人意外,柳家祸国成了板上钉钉之事。 以白颜汐的父亲白慕之为首的御史台要求罢黜柳相,收回柳如云的兵权,并株连九族。 陆皇后假惺惺的道:“柳爱卿辅助陛下多年,柳将军更是立下汗马功劳,众位爱卿不要让本宫难做啊!” 白慕之道:“纵然有再大的功劳又如何,现在是上天指示,若不将柳姓之人斩草除根,日后国将不国!” 落雨在一旁气愤跺脚:“哼,这个白慕之竟然如此迂腐,亏得小姐还将白颜汐当好姐妹呢?她受了伤,小姐日日去看她,怎得也不劝劝他这个爹。” “朝堂之事,与颜汐无关,你不要连坐。”柳似雪问阿福:“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阿福道:“能怎么样?老爷那可是陛下的肱股之臣,御赐的丹书铁券现在还在咱们祠堂供着,谁敢造次?” 柳似雪却心事重重,陆皇后费那么大得劲不可能将此事轻轻放下。 果不其然,下午时分,一队铁甲卫冲进柳府:“奉皇后娘娘令,前来收回丹书铁券,还请丞相大人带路。” 柳似雪担忧地望向柳长平。 柳长平笑着拍拍她的手背:“没事儿,别怕,不会有事的。” 从柳长平的只言片语中她才知道,他为了保柳如云,竟拿丹书铁券做交易。 丹书铁券是柳家的保命符,是皇帝给柳家的免死金牌,这才是陆皇后的目标。 祸国,最有可能祸国的自然是拥有重兵的柳如云了。 没了丹书铁券,下一次的柳家不就是案板上的鱼肉? 柳似雪抓紧一切时间去调查宝华寺一事,就连陆家回京的事情她都懒得过问,可即便这样,半个多月依旧没有半点进展。 就在她焦头烂额之际,不好的消息也传来了。 柳若风在百花楼闹出人命了!还不止一条! 柳似雪想到会有下一次,但绝对没想到这个下一次来的竟如此之快。 第27章 污蔑 柳若风一直以来将百花楼的幽兰姑娘当做红颜知己,每次去百花楼都会找她。但自从柳如云回来,他就很少往百花楼跑了。 往常,幽兰一直被他霸占着,现如今他不常光顾百花楼,老鸨自然要给幽兰安排一些其他的人。 幽兰无论是才情还是容貌均属一般,若不是柳若风,她本应该被分配到下等妓中。更何况她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无趣。 来百花楼的贵公子是来找乐子的,没有几个人像柳若风一样来这种烟柳之地只是为了喝茶品茗,偏生喜欢她这种不爱说话,总是淡淡的女子。 是以,没有柳若风的庇护后,她在下等妓中受尽苦头。 与她交好的雪梅于心不忍,只得设法将柳若风引去,谁知竟酿成大祸。 柳若风突然造访百花楼,恰巧碰到幽兰正在被几个人渣欺负,柳若风自然不会做事不管,于是便上去与他们厮打起来。 一群人越打越上头,最后闹出了人命。 其实若是平民百姓倒也罢了,可偏偏死的三个人里有两个都是五品管员的儿子,他们的父亲得知后,立刻便去宫里告御状了。 听完阿福的讲述,柳似雪顿时无比头大。她揉了揉眉心,恨铁不成钢:“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这么冲动呢?” 阿福小声说道:“小姐您不会懂,幽兰姑娘对二少爷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难不成……我二哥喜欢她?” “那倒不是。”阿福解释道:“你和二少爷一出生便没了娘亲,您是被老爷捧在手心里的,自然也不会理解二少爷他的难处……” 柳似雪恍然大悟。 或许是因为每次见到柳若风他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所以让柳似雪忽略了一些问题。 从她来到这里,柳长平从未给过柳若风一个好脸色,好像府里的大家都在忽略他,他就像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没有人在乎,也没有人关心。 她无奈的摇摇头,正要开口说什么,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接听,一名小厮大喊道:“小姐,小姐,出大事了!” 柳似雪的心不由得一紧,又出大事? 那小厮扑通一声跪倒在柳似雪脚边,断断续续地说道:“……老爷……老爷……老爷被铁甲卫带走了!” “什么?” 柳似雪急匆匆来到前院,只见到李管家落寞的站在大门口。 “我爹呢?”柳似雪道。 李管家回头,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皇后娘娘说有要事请老爷进宫一趟。” 柳似雪问:“是因为我二哥的事情吗?” 李管家点点头。 直觉告诉柳似雪,这一次柳长平的进宫不像之前那么简单,她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去找我大哥。” 李管家却道:“大少爷早在一个礼拜之前就拔营返回边疆了。” 柳长平在朝堂这么多年,自然也早就察觉到陆皇后要对付柳家的心,所以早早便将柳如云支走。只要柳如云不在陆皇后的眼皮子底下,陆皇后就不敢随便动柳家。 落雨愤愤不平道:“大少爷刚走他们就对我们下手,实在是太过分了!” 柳似雪却是欣慰地笑起来:“走了才好。” 她明白柳长平的用意,撤回脚,垂下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过了一会儿,飞雪道:“小姐,要不要让张虹盯着宫里。” 张虹现在的情报网已经完全完善,小到酒楼茶肆,大到宫中几乎都有她的眼线,下一步,便是往州县发展。 “不必。”柳似雪道:“我爹好歹也是跟随陛下的重臣,皇后在没有合适的借口之前是不会对他怎样的。现在当务之急是查清百花楼发生了什么?” 柳若风身上的蛊虫已除,按理来说不应该会冲动行事,这件事来的太蹊跷了。 “走,我们先去百花楼。” 百花楼周围有铁甲卫把守,柳似雪等人一直等到深夜才有机会绕过巡逻兵潜入百花楼。 听百花楼的老鸨说,幽兰的父亲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商人,母亲是一家妓院的女子,那家老鸨嫌这女子生的难看,所以便打发人牙子脱手,几经转手到了百花楼。 幽兰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姑娘,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是混血美人。她有一头浓密且卷的黑发,她的眼眸深邃,鼻梁高挺,皮肤白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异域美人。 “见过柳三小姐。”她垂眸,琥珀般的眸子仿佛藏着无尽的心事,透着淡淡的哀伤。 柳似雪轻轻抿一口茶:“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幽兰道:“知道,是为了柳二少爷的事情。” “那你把当时的情况细细与我说来。” 幽兰将当时的情况全盘托出:“妾身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哦?是吗?”柳似雪突然抬眸望着她,缓缓说道:“幽兰姑娘,我二哥这些年待你不薄,现如今他遭此劫难更是因为你,而你却连实话都不肯说。” “小姐此话何意?妾身当真没有骗你,妾身可以怼天发誓……”说着她举起三根手指便要发誓。 柳似雪打断她:“我从不信这些。我只是想知道你这的真实目的!我早已了解过你的过去,你在这百花楼里备受排挤,根本没有人愿意和你当朋友,若不是我二哥经常指明点你,你早就被分到这百花楼最肮脏、最污秽的地方去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口中所谓看你可怜的好姐妹雪梅,更是讨厌你,因为你明明知道陆采宁每次来将她折磨的有多惨,可你从来都不肯帮她。” 柳似雪望着她深邃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说道:“所以,她怎么会看你可怜而帮你叫来柳若风呢?” 幽兰眼眸流转,一抹慌张从眼底一闪而过,片刻后,她不再挣扎,道:“是,是我实在受不了这里的生活了,所以才让她帮我把柳二少爷引过来,而代价是用自己积攒的所有积蓄给她,她要为自己赎身。” “但是三小姐,请你相信,我真的没有想到二少爷会失手杀人,他不是故意的,那群人骂他是没娘的孩子,甚至还故意出言侮辱你们的母亲,所以……” 幽兰再次抬头,眼中已经蓄满泪水:“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不是纨绔子弟……” “真正的男人是应该像靖漠大将军一样保家卫国,而不是看征服了多少个女人!”幽兰的眼泪从脸庞滑落,她笑起来:“至少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纨绔子弟。” “你们柳家都认为他是一个是一个只会闯祸的人,可是你们不知道他的抱负,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她用哀求的语气道:“求求你们,一定要救他……” 柳似雪本以为能从幽兰身上挖出一点什么,可结果却是不尽人意,看幽兰的样子,这应该就是实话了。 或许这一次真的只是一场意外而已。 窗外天际泛白,她忙起身拂裙:“他是我二哥,我自然会救他的。”说完披着朦胧晨曦离开了百花楼。 回到柳府,天已大亮。 一夜未眠的柳似雪正打算眯一会儿,却听到宫里传来消息:柳长平被百官弹劾了。 罪行之多,数不胜数。 以白慕之为首的御史台这一次以死相逼要求严惩柳家。 她的心跳突然加快,用颤抖的声音问道:“都弹劾一些什么?” “纵子杀人,残害初夫子一家及其学生,贪赃枉法……” 柳似雪心下大骇,柳家的结局如电影一般在她脑海中闪过,柳似雪死不瞑目的双眸紧紧盯着她,似乎在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不救他们的?! 巨大的痛苦从柳似雪脑海中蔓延至全身,她抱头蹲在地上,嘴里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尽力了,我尽力了啊!” 她忽然无声的笑起来:“命运,这种东西难道真的存在吗?” 为什么无论她做了多少努力,事情的发展一定要回到原来的轨迹? 若是如此,这该死的天又为何要把她带到这里来? 只是为了让她再死一遍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柳似雪仰天大笑:“去踏马的!去踏马的!去踏马的!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 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流下。 李承晚站在远处望着哭的撕心裂肺的柳似雪,不敢再进一步。 追风见自家殿下没有上前的意思,于是开口提醒道:“殿下,按照张先生的计划,现在是让柳家归顺我们的最好时机。” 李承晚却突然掉头:“回府。” “殿下!殿下!”追风追上李承晚:“您这叫错失良机,属下回去肯定会被张先生训的。” “他敢。”李承晚忽然停下来,回头看一眼柳似雪:“若是这个时候让她嫁给我,以后她一定会恨死我吧。” 追风道:“我只知道,殿下若再不培养自己的势力,将柳家和自己绑一起,不久的将来六王府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李承晚大步朝着前方走去:“生死有命。” 第28章 顺势 柳长平和柳若风被下狱,柳家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小姐,老爷真的被……老爷跟了陛下几十年,有这么大的年纪,他们怎么敢这么对待老爷,老爷他不会有事吧?” 落雨眼眶红红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柳似雪是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爱哭。 她轻声安慰道:“没事,会好起来的。”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实际上柳似雪心里一点底儿也没有。 柳长平并不算一个作恶多端的官员,他的手在这京城中算是干净的,他的在百姓中的声望还不错,是以陆皇后也不敢在毫无由头的情况下对他动手,这一次,陆皇后敢动他主要还是因为宝华寺一事。 大昭百姓多信神佛,宝华寺一事闹得沸沸扬扬,陆皇后若是在此时办了柳长平,或许大家还会为他喊冤,可陆皇后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选择与天对抗,保下柳长平。 这么做看是为了柳长平,实际上却是将柳家推向更深的深渊。 现在大家只会认为柳家罪有应得,柳家倒台是天意。 以白慕之为首的御史们也正是深深相信这一点,所以才一再要求铲除柳家。 柳似雪本想查清楚宝华寺的真相,可谁知陆皇后竟然下手这么快,早就把一切证据销毁了。 飞雪道:“现在带头弹劾的是御史白慕之,是白小姐的父亲,要不小姐去求一下白小姐呢?” “现在也只有这样了。” 不管怎样,总要让柳长平和柳若风在牢狱中少受一些苦才是。 穿过繁华的闹市区便来到白家,白家门口的巷子甚是狭窄,只能容得下最小的马车,柳家自然不会有这样小的马车,所以柳似雪只能徒步走到白家。 白颜汐听说柳似雪亲自上门,兴高采烈地出来迎接:“哎呀,柳三小姐大家光临,我家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京城闺中女子向来不喜欢过问政事,想来柳家的事白颜汐还不知道。 她将柳似雪请进屋,道:“今日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柳似雪拿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休要再打趣我了,我来自然是有要事的。” 白颜汐做出一脸失望的表情:“我就知道,你若是没事哪里想得起我来呢?” 柳似雪无奈地笑起来:“实际上我找你是有事想求你帮忙。” 白颜汐见柳似雪一脸认真,也跟着严肃起来:“出了什么事?” 柳似雪将事情全盘说出,白颜汐大受震撼。 “你是说伯父被下大狱了?还是被我父亲弹劾的?” 柳似雪点点头。 白颜汐道:“不可能,我父亲为官清廉,一向谨小慎微,怎么可能敢带头弹劾你父亲,会不会是你弄错了?” 对于白慕之弹劾柳长平一事,落雨本就有所芥蒂,如今白颜汐这句话瞬间引起落雨的不满。 她冷哼一声,道:“为官清廉,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家老爷咎由自取了?” 白颜汐:“这话从何而来,柳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柳似雪睨了一眼落雨,落雨虽闭了嘴,依旧衣服不服的模样。 “抱歉,我大哥离开京城,二哥和父亲又入了大狱,柳家人人自危,现如今已经乱成一锅粥了。陆皇后铁了心的要整柳家,平日里与我父亲交好的唯恐避之不及,我去大狱探望都不得,所以只能来求你了。” 柳似雪将饭盒和一箱银钱摆在桌子上,道:“只求你能帮我送一些吃食过去,顺便打点一下狱卒,免得父亲和二哥受牢狱之苦。” “这……”白颜汐低眉沉思片刻,道:“行,这个忙我帮了。但是我父亲那边……” 柳似雪道:“我明白,白御史也是公事公办而已。” 白颜汐有些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我不懂这些,可能是有一些误会,父亲向来不喜欢与人争长短,也不知为何突然会和你父亲过不去。不过你放心,等我父亲回来我尽量说说情。” 柳似雪笑着道谢:“说情就不必了,免得再伤了你们的父女情分。” 柳家的结局或许早已注定,就算没有白慕之,也会有李慕之,赵慕子出现,她倒不是认命了,而是觉得逆天而为倒不如顺水推舟。 或许,一直以来她都搞错了方向。 她心里确实是为白颜汐好,但这话落在白颜汐耳朵里又变了味道:“姐姐,你说这话是要和我生分了吗?” “怎么会?”柳似雪拉过白颜汐的手,温柔道:“这个时候旁人都对柳家避之不及,只有你肯帮我,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和你生分呢?” 白颜汐这才开心的笑起来。 从白府出来,忍了半天的落雨终于忍不住吐槽:“小姐还真信这个白颜汐什么也不知道吗?平日里柳家没出事的时候,她三天两头的往柳家跑,可老爷一出事,她便突然不来了,小姐当真认为这是巧合吗?” 落雨憋了一肚子火,嘴巴跟机关枪似的,任凭柳似雪怎么喊停也不肯停下。 “小姐是没看到她那得意的嘴脸。”落雨对着白府的方向呸了一声:“还真当我们柳家没落了,就算真的没落,小姐也轮到她糟践。” 一口气说完,她还不忘拿手肘一下飞雪:“你说对不对。” 飞雪看了一眼柳似雪,选择沉默。 落雨看向柳似雪,见她脸色严肃,顿时面色也缓和下来。 柳似雪:“气消了?” 落雨点点头。 柳似雪道:“颜汐那是看到我开心地,怎么就被你说成得意了,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落雨小声嘟囔:“她才不是君子,奴婢也不是小人。” 柳似雪被她这话逗得差点破功,深吸一口气才勉强维持住严肃:“总之颜汐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要相信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的。” 一向不爱说话的飞雪忽然道:“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姐还是要小心一点。” 柳似雪声音宠溺地道:“好好好,都听你们的。” 主仆三人这才欢声笑语地上了马车。 马车停在柳府门口,柳似雪刚下马车,便看到李管家笑着站在门口。自从柳长平出事,他不怎么笑了,更多的是紧皱着眉头,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所以笑起来并不好看。 他一身寒气的迎上来:“小姐,白小姐可愿意帮忙?” 柳似雪点点头:“放心吧,吃食和银子已经送进去了,我爹和二哥不会受罪的。” 李管家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一点:“送进去就好,送进去就好,老爷年纪大了,右腿一见寒气就会疼,现在天越来越冷了,也不知道老爷一个人在里面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说着说着,李管家的眉头又紧紧蹙到一起。他道:“小姐,现在这个情况,我们该怎么办?” 柳似雪道:“等。” “等?”李管家想不明白:“恕老奴愚钝,等的越久老爷和二少爷不就越危险吗?” 柳似雪抬头看天,缓缓道:“有些事,我们改变不了。” 李管家道:“小姐也相信所谓柳家祸国的谣言吗?” 柳似雪笑道:“当然不相信。” 宝华寺那一日,她清楚的闻到了烧焦味儿,结合陆皇后那么快地将泥块销毁,基本已经证实了她的想法。 那一日虽有不少金块被百姓捡去,可惜的是那佛像不是纯金的,金块都是外围,即便拿来研究也看不出什么来。 不过有又说回来,即便真的她真的拿出证据证明宝华寺事件是人为的,又会有几个人相信呢? 柳似雪道:“这个时候,到底是谣言还是箴言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大家怎么认为。” 李管家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这么说,柳家是没救了?” 柳似雪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抬头看了一眼天,随即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 接下来一连几日柳似雪都坐在窗边静静望天。起初,落雨和飞雪还担心柳似雪会因为家中变故而一蹶不振,后来渐渐发现她只是单纯的在观察天象,倒也不怎么管她了。 有一日,柳似雪忽然不看天象了,她给飞雪要了两个木盒子开始摆弄起来。 落雨好奇地问:“小姐,您要这个是干什么的用的啊?” 柳似雪一脸专注的摆弄盒子,道:“这个啊,可以坐小影成像,说了你也不懂,总之你知道可以用来唬人就行了。对了,有空的话你让张虹给我找一个会皮影的来。” “小姐想看皮影?” “哎呀你不要问这么多了,以后你就知道了。”柳似雪被问烦了,直接将落雨推出去:“这个会皮影的最好要自己人。” 说完,不等落雨张口,啪的一下关上了门。 “小姐天天把自己关在黑乎乎的屋子里,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飞雪忽然出现在背后,吓得落雨一激灵:“哎哟,你走路没声音的,吓我一跳!” 飞雪道:“小姐怎么样?” 落雨双手一摊:“老样子呗,还能怎么样?” 飞雪剑落雨要走,急忙问道:“哎,你干嘛去?” 落雨头也不回:“找张虹,找会皮影的自己人。” 飞雪忙叫住她:“我会。” 第29章 天意 白慕之等众臣在大殿外跪了半月有余,坊间百姓对于柳家祸国一事已经深信不疑。 陆皇后眼看时机已到,于是表演了。 她身着华服端坐在龙椅之上,满面愁容:“柳爱卿是陛下最喜欢的臣子,如今陛下病重昏迷,迟迟没有醒来,百姓有多有怨言,众爱卿认为本宫该当如何?” 白慕之最先站出来,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自天命下达以后,徐州洪涝,百姓死伤无数,兰州大旱,作物颗粒无收,为了江山社稷,还请娘娘为黎民百姓早日出去祸患!” 一众大臣立刻站出来附议。 陆皇后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就在她即将宣布发落柳家之时,忽然从大殿一角传来一阵笑声。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李承晚吊儿郎当的靠在柱子上正自顾自的笑着,他像是才发现自己笑得很大声,忙掩嘴道:“不好意思啊,听到好笑的事情,实在有些忍不住。你们继续,你们继续……”说着,他又忍不住笑起来。 要不是她在边关待了那么多年,陆皇后才不会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让他上朝呢?现在看见李承晚如此没规矩,陆皇后立刻沉下脸:“朝堂重地,关系天下民生,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李承晚道:“徐州、兰州降下天灾数日,百姓民不聊生,敢问朝廷可有赈灾?”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回荡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久久不散。 一位上了年纪的大臣道:“这是柳家带来的灾祸,只要除去柳家天灾便会自行消散,何须赈灾。” 李承晚笑道:“破镜怎能重圆?天灾之下,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即便是天灾褪去,与他们而言又有何用?” “你你……你……”那老者被气得连着咳嗽好几声,脸上松垮的皮肉如同皮冻一般颤动:“你这是胡搅蛮缠!” “放肆!看来是本宫往日对你太过纵容,竟敢在大殿之上口出狂言。来人呐,把六殿下带下去!” “不必麻烦,儿臣自己会走。”李承晚大摇大摆的走到大殿门口,忽然回头道:“儿臣昨夜做一个梦,梦里一个老者告诉儿臣,天灾和柳家没有关系,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要过去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只留下大殿内陆皇后和众臣面面相觑。 李承晚回到马车上,柳似雪正优哉游哉地捧着一卷书看的津津有味。 “你倒是悠闲。”柳似雪占了主位,李承晚也不在意,顺势在一旁坐下,为自己添上一杯茶的同时,也把柳似雪茶盏的茶水蓄满:“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我倒要看看你接下来怎么办?” 李承晚抿一口茶,缓缓道:“柳家迟早被你玩死。” 他忍不住瞟一眼柳似雪手中的书,顿时大跌眼眶:“我还以为你看的什么好书呢?没想到竟是自己的风流话本?” 柳似雪抬了抬眼,道:“怎么?六殿下敢编,不敢让人看了?” 李承晚立刻解释道:“这个是我手底下人干的,但你相信我,我真没想这么干。” 柳似雪看他一脸认真,忍不住笑起来:“没事,写的我很满意。”她一只手垫在后脑勺,往后一仰:“被渣的又不是我,我是那个渣人的人,我有什么不满意的。” 李承晚瞬间黑了脸,因为在这本书中,他和谢清宴正是那个被渣的人。 “你还很骄傲?” 柳似雪翘起二郎腿,得意道:“不值得骄傲吗?” 李承晚:“……” “行了,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让我在朝堂上说那番话,若是天灾还不结束,岂不是火上浇油?” 柳似雪看着李承晚焦急的模样,忍不住逗他:“真看不出来,六殿下竟然这么关心柳家,难不成殿下当真看上我了?”她忽然靠近,如春日一般灿烂的笑容毫无征兆的闯进李承晚的心中。 李承晚假装咳嗽,咳得嗓子都哑了才停下来,他转过头去,哑声道:“没有。” 柳似雪似乎有些失望,她撇撇嘴,递过去一方手帕:“我开玩笑的,倒也不用这么害怕。呐,咳的脸都红了,额头上都是汗,擦擦吧。” 李承晚默默接过手帕,默默地擦起来。 “放心吧,柳家不会有事的。”柳似雪道:“看来今晚是个好天气,殿下若是不嫌弃,可有兴趣看看柳家如何反败为胜?” 李承晚:“今晚就要行动?你有几成把握?你……会不会有危险?” 柳似雪笑道:“今晚钟鼓楼,不会有危险。” 钟鼓楼正对朱雀门,走到钟鼓楼最顶楼,刚好可以看到大昭最辉煌庄重的宫殿——紫宸殿。 此刻,紫宸殿前灯火通明。 高台之上,陛下躺在龙床之上,陆皇后紧紧握着陛下的手,任谁看了都是一副夫妻情深的画面。高台之下,国师带着一众徒弟在殿前又蹦又跳,文武百官站在最外圈,高呼:“乞求上苍护佑吾皇!” 自从陛下病重,陆皇后每逢十五都会带领文武百官在紫宸殿前祈福。 李承晚忍不住嗤笑:“陆歌行又在为我父皇举行法事了,真是不知道她是希望我父皇快点死,还是希望我父皇快点醒过来。” 柳似雪道:“她想当女皇,自然希望陛下早点死喽。” 李承晚却道:“现在朝中有一半都是她的人,她想称帝有的是办法让父皇不明不白的死。” “也对。”柳似雪抱臂走上前,与李承晚并立:“自己不称帝,又打压五皇子,你说她到底是图什么?” “这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先不说陆歌行了,你带这些垃圾上来是干什么的?”李承晚指了指柳似雪带上来的东西,满脸疑惑。 “什么垃圾,这可是我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柳似雪拿起一个木盒,自豪道:“你可别小看它们,用处可大着呢,一会儿能不能扭转乾坤就靠它了。” 李承晚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笑声:“扭转乾坤,就凭这个小玩意儿?我真是疯了才相信你。”说着,李承晚就要下楼。 柳似雪忙拉住他,道:“来都来了,看完再走嘛。”像是撒娇。 李承晚本想着不如回去睡大觉,谁知脚却鬼使神差的收了回来。他眼角微扬,语气宠溺:“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扭转乾坤。” “小姐,飞雪已经准备好了。”黑暗中忽然传来落雨的声音。 柳似雪道:“那就开始吧。” 说完,她迅速放好盒子,然后高声道:“开始!” 话音刚落,黑暗中忽然亮起光。 “皮影?” 李承晚气笑了:“你不会是让我来看——” 话未说完,忽然听到紫宸殿传来一阵惊呼,那声音不亚于惊雷掠过。 李承晚猛地回头,只见身后的皮影赫然出现在紫宸殿的宫墙上! 还是放大版! “这……这还怎么回事?”李承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柳似雪道:“这叫小孔成像。”她没有解释太多,指了指紫宸殿的方向,缓缓道:“好戏开场了。” 紫宸殿前的众人看着宫墙忽然出现一个若有若无的身影,吓得连连后退。 这时,国师惊呼:“神仙显灵了!”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纷纷俯首跪地,高呼:“乞求上苍护佑大昭,护佑吾皇!” 陆皇后怔了怔,看向国师,只见国师无比虔诚的跪在地上,于是也相信了。 她缓缓跪下去,头上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大昭子民,天灾将过,柳家无罪。” 声音忽远忽近,忽明忽暗,忽大忽小,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人影在墙上浮动,一会儿是柳条,一会儿是祥云,一会儿又像是飞天仙女……总之变幻莫测,让人惊叹。 “柳家……不可亡……” 随着仙女的身影远处,声音也渐渐远了。 等到宫墙重新归于黑暗,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柳家不可亡,是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喽。” “真的是神仙显灵了?” “真假也不难验,刚才仙人不是说天灾与柳家无关,再过几天便会过去吗?那我们等几天不久知道是真的神仙显灵,还是有人装神弄鬼。” 陆皇后从地上站起来,怒喝道:“都给我住口!” 众人纷纷垂首:“微臣惶恐。” 陆皇后四处看了看,道:“什么神仙!不过是有人装神弄鬼罢了,等本宫抓到一定将其处以极刑!” “今日的事,谁都不许外传!柳长平、柳若风罪大恶极,有损国运,三日后问斩,不得有误!” 众臣面面相觑,有人想要劝说,但左右看看没有人出头,于是自己也缩回脖子。 柳似雪站在钟鼓楼上,嘴角轻轻勾起:“成了。” 李承晚道:“哪里成了?结果不还是没变吗?” 话音刚落,只听下面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娘娘三思啊!” “仙人已下警示,还请娘娘饶了柳丞相吧!”白慕之深深地跪下去。 陆皇后见状,怒不可遏:“白爱卿,你这是干什么,赶紧给我起来!” 白慕之似乎被神仙吓破了胆,怎么拉也拉不起,他跪在地上,大声哭诉:“娘娘请您饶了柳丞相吧!大昭不能没有柳家,不能没有柳家啊!” “您当初借天之手想要除掉柳相,结果却引来仙人亲临,这足以证明……” 陆皇后大惊失色,慌忙命令左右:“来人呐!给我堵上他的嘴!” “唔唔唔……娘娘……人在做……天在看……” “给我拖下去!” 站在楼上的柳似雪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没想过到还有意外之喜。” 第30章 替罪 第二日,神仙在紫宸殿显灵一事闹得满城风雨。 让陆皇后始料不及的是,灾祸得以缓解的消息也快马加鞭传入京城。陆皇后在宫中大发雷霆,但依旧改变不了百姓口风已经一边倒支持柳家的事实。 “小姐真是厉害,本来我还觉得小姐在京城每个地方都安排一个人重复紫宸殿‘仙人’的话多此一举呢,现在看来,小姐是未雨绸缪。” “这样一来,不仅让神仙显灵一事做实,还让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落雨一边为柳似雪布菜,一边喜滋滋地将早上发生的事情。她道:“徐州暴雨已经停了,兰州久旱逢甘霖,灾祸也确如小姐所说,已经过去了。这样的话,老爷和二少爷应该也快出来了吧?” 柳似雪道:“由不得她不放人。” 陆皇后仅凭一张嘴污蔑柳家是灾星,都能让人深信不疑,而她不仅让神仙“现身”,还有足够的事实来证明,信谁,已经一目了然。 昨晚上那么多官员都在场,柳似雪能听出问题,他们这些个人精自然也能听不来。不管他们是皇后党还是拥皇党,谁也不想成为杀害忠臣良将的凶手,遗臭万年。 吃过饭,柳似雪半倚在软踏上,问道:“白慕之都交代了吗?” 飞雪道:“交代了,宝华寺的事情是陆皇后让他做的,他找的西市泥塑匠王大脚做的手脚,张虹去找西市的时候,王大脚家已经人去楼空,想来是拿到钱带着家人逃命去了。” “要不要将人找回来,证明柳家无辜?” 柳似雪的修长的手指在小茶几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半晌缓缓道:“不必了。既然逃了,就让他们安安静静活下去吧,我再想其他法子。” 飞雪道:“小姐倒也不必那么心善,他们既然敢做这种事,自然也不怕遭报应,现在我们知道老爷是冤枉的,就该把他们拿回来,为老爷洗刷冤屈。” 柳似雪却笑摇摇头。 飞雪向来以柳似雪的命令是从,见她执意如此,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沉默须臾,落雨忽然开口问道:“哎呀,小姐不知道泥塑匠用的什么法子才弄出那样的效果,那可如何是好?” 柳似雪道:“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你不会真的知道吧?”落雨一脸崇拜的凑过来:“小姐,你也太厉害了!” 次日,京城最热闹的东市街头多了一个杂耍艺人。那艺人身着一袭道袍,说自己有通天之能,可以请来九天仙女降世,众人都道不信。 那身着道袍的道长为了证明自己,当即给大家表演起来。 他在一块巨大的石头墙手舞足蹈一阵,嘴里喃喃个不停,不久之后,只听他大喝一声:“开!” 那块石头砰的一声炸裂开来,在众人惊呼中,石头中缓缓出现一名身着眼里服饰的仙女。 “仙女!真的有仙女!” “什么仙女,不就是大变活人嘛!”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那个卖艺人见大家如此热情,立即捧起盘子来到大家面前,一边敲盘子一边说道:“行走江湖挣点盘缠,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说着,他后面的仙女已经褪去华丽的衣衫,只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色道袍,这么看起来,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神仙模样。 “咦?这仙女怎么变样了?” 有人对刚才的一幕深信不疑,还以为老道士真的请来了仙女,于是一掷千金打赏老道士,谁知一抬头,仙女成凡人了! 在京城生活了数年的老人便解释道:“这哪是仙女,这女孩是那老道士的徒弟,想见仙女啊!那你可得去紫宸殿蹲守了!不过一般人可进不去那里。” 那人这才明白,原来这是一位对师徒,平日里靠着算卦占卜和卖艺挣点盘缠。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人们在饭后总要谈论一些奇人轶事,其中最热的话题便是宝华寺以及紫宸殿之事,如今多了一个老道士,众人免不得联想起来。 一日,几人喝多了酒,聊着聊着便聊到当今热门话题。其中一人忽然灵光一闪,道:“诶?你们说这老道士大变活人和宝华寺那事像不像?” 对面的人喝的面耳赤红,听闻这话忽然一怔,酒醒了一半:“嘶,你别说,还真像。”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宝华寺的事情是人为的。” “人为的?”那人显然不信:“谁这么胆大妄为,竟敢针对柳家?” “还能是谁?当然是那位了。”那面耳赤红的男人拿嘴嘟向紫宸宫的方向。 紫宸宫如今的话事人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宝华寺的“真相”迅速传开,陆皇后虽心有不甘,但架不住原本支持她的旧臣在这时忽然默不作声,她独木难支,无奈之下,只得将柳长平父子二人无罪释放,然后再上演一段误信奸臣,冤枉忠臣的戏码。 柳长平和柳若风安全回来,柳似雪自然喜不自胜,只是这喜并未持续太久。 “柳姐姐!姐姐!” “你们让我进去!” 柳长平和柳若风前脚刚到家,后脚白颜汐就哭哭啼啼的来了。 “我爹真的没有害柳相,姐姐你要相信我!” 柳似雪自然是相信的,虽然宝华寺的事情时白慕之做的,但也是被陆皇后逼迫的,她也没有追究的意思。 她一边为白颜汐擦眼泪,一边安慰白颜汐道:“放心吧,我和我爹都不会计较的。” 白颜汐哭得更厉害了:“可是、可是我爹被抓走了,他们说我爹陷害柳丞相,陆皇后下令七日后问斩……” “什么?”柳似雪没想到陆皇后竟然会拿白慕之去顶罪,她沉思片刻后道:“你别急,我去找我爹,让我爹去求情,兴许还有转机。” 说完,她吩咐落雨好飞雪照顾好白颜汐,自己匆匆往柳长平的书房赶。 柳长平经此一遭,也明白不除掉陆皇后柳家将永无宁日,于是开始思索对策,他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李管家,李管家前脚刚走,柳似雪急匆匆地闯进来。 “爹,你救救白御史吧!” “白御史……”柳长平思考片刻道:“可是你那个朋友的父亲,白慕之?” 柳似雪点点头,给柳长平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遇事临危不乱,做事出其不意,雪儿真是长大了。”柳长平眼中满是对女儿的赞赏。 柳似雪道:“宝华寺的事情虽然和白御史脱不了干系,但爹看在他是被陆皇后逼迫的份儿上,救一救他吧。” 柳长平长叹一声:“不是爹不救他,而是救不了。人证物证俱在,他自己也当众承认陷害柳家一事是他一人所为。若我去求情,他死的只会更快。” 就算柳长平想要以德报怨,陆皇后也不会给柳家机会的。柳似雪也明白了这一点。 “那我去找五皇子,去找六皇子求情!”柳似雪起身便要离开。 “站住!”柳长平出声喝住:“你不能去。” “为什么?” “雪儿,你还不明白吗?”柳长平神情无奈:“走到这一步,白慕之是必死的,不论是谁求情都没有用的。” 他摇摇头,眼神中露出疲惫之感:“他想要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说出幕后主使,可是他不能说。” “现在的朝堂就是一盘散沙,只有利益才能让其聚在一起,这也是陆皇后能一直把持朝政的原因。所以,即便他说出陆皇后的所作所为,陆皇后也未必会输,而他将会付出更加惨痛的代价。” “他一人抗下所有,是在保全白家。陆皇后已经下令,不祸及家人,若我猜的不错,这就是他当替罪羊的好处。” 柳似雪心中一沉,脑海中浮现白颜汐绝望地眼神。她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柳长平摇摇头:“没有。” 柳似雪神情恍惚地走出书房。 白颜汐见柳似雪走出来,立即扑上去:“怎么样,伯父答应了吗?” 柳似雪沉默地低下头,不敢直视白颜汐。 白颜汐见状,双手渐渐滑了下去。她满眼失望地质问柳似雪:“为什么?” “你听我解释……” 她怒吼:“我爹做错了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狠心!” 柳似雪道:“颜汐……对不起……” “对不起?”她一步步后退,泪水从脸颊滑落:“你爹出事的时候,我倾尽全力帮你,现在我爹因为你爹要死了!要死了!你知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啊!” 她指着柳似雪,嘶吼:“可你却选择见死不救!” 柳似雪站在原地,一时不是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颜汐……对不起……对不起……” 白颜汐冷笑一声,道:“你我姐妹情谊,到此为止。”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柳府。 柳似雪回到房间,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救白慕之。 飞雪听到柳似雪要去找五皇子,心里猜想定是为了白御史,于是问道:“小姐,老爷都说白御史走进了死局,您何必再费心呢?” 柳似雪却道:“无论结果怎么样,总要试一试。我只求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