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无晴》 第1章 楔子 随着Z164列车的快速前进,窗外的风景正飞驰而过。 23岁的宋雨坐在靠窗的位置,认真地看向外面的景色,列车正驶向兰州,不远处便是横跨两岸的中山铁桥,黄河水在下面奔涌不息。 这已是她第四次踏上进藏之旅,可每一次,那些壮美风光都如初见般震撼心灵。 当列车驶向那片神秘土地,都让她恍若游子归乡,心底满是熟悉的亲切感。 她低头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片刻后她带上耳机点进了音乐,播放五月天的歌单。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最怕回忆突然翻滚绞痛着不平息,最怕突然听到你的消息……” 歌才放两句,她便听见面前两个高中模样的女孩子,其中一个突然朝外面的风景惊呼出声:“贺年,你快看!黄河的水刚刚翻涌得好高啊!” 许贺年顺着林嘉岁手指的视线看过去,果然,浑浊的浪涛携带着泥沙,在礁石上撞出丈高的黄沫。隔着车窗都能感受到那股磅礴的气势和力量。 许贺年发出感叹:“好有气势啊!”说着她拿出手机对准窗外的壮观场面,拍下两张照片。 林嘉岁凑过去观看:“贺年,你拍得真好看!”许贺年微微一笑,“我发给我爸妈看一下,顺便告知一下我们的行程。” “好呀!要不你直接发群里吧?这样我也不用再向我爸妈转达了。”林嘉岁提议道。 许贺年立即操作。 林嘉岁拿出平板,找到提前下好的视频,摆在桌上。 “贺年,你和我一起看辩论赛吧!” 许贺年放下自己的手机,佯装苦笑:“岁岁,都出来玩了,你怎么还看辩论赛?我们不是还下载了《仙剑奇侠传》吗?” 话虽这么说,许贺年依然拿出包里的小便签和笔递给林嘉岁,这是对方每次看辩论赛都会做笔记的习惯。 “我们刚刚已经看了两集啊,现在看辩论赛正好还能清清脑子。” 林嘉岁点开一个辩论赛视频,开始播放。宋雨隔着耳机,隐约听见辩论赛的主席宣读本场辩论赛的名字——“故事的结局到底重不重要?” 她悄悄暂停了音乐,也在一旁听着。 列车外,空中似乎聚集了很多乌云,天色变得暗沉了许多。 看来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辩论赛开始。 正方:“首先,我方认为结局是故事完整性的基石和情感体验的锚点。一个作者有责任为读者呈现完美结局。” 反方:“重要性需对比,应尊重故事人物的选择与命运,即使这个决策不尽人意。” 正方追问:“尊重,难道不该给角色圆满收尾吗?读者都希望喜爱的角色能够善终,希望能对得起他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宋雨听见颠沛流离,挑了下眉。 反方转换角度:“结局不过是作者停笔的交代,读者会想象角色在平行时空继续生活,这难道不是新故事的开始?” 宋雨看见,长相比较清秀可爱的那一位女生——林嘉岁拿圆珠笔疯狂记录,她也在思考。 正方:“结局是新故事的起点,但开启新篇章难道不需要一个明确的结束节点来承上启下吗?既然需要,为何说结局不重要?” 反方:“当历经沧桑走到人生终点,回望那些曾以为重要的节点,还会耿耿于怀吗?既然已走过风雨,何必执着于某一阶段的结局?” 窗外随着辩论赛剑拔弩张的气氛,暴雨倾盆,雨声敲打着玻璃。 宋雨和许贺年同时望向窗外,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许贺年继续看向屏幕,宋雨也干脆把耳机摘了。 正方:“因为它汇聚了过往所有的回忆,是归宿。否定结局,难道不是在否定过去的回忆?” 反方:“回忆珍贵,但我们不能活在过去,要向前看。何必追求最后那点走马灯的圆满?” 宋雨听到这里,迟疑了一下,喉间涌上一抹酸涩,她低头看向手腕处被手表遮盖的那两句藏语纹身。 第一句——“德吉达娃,扎西德勒!” 第二句——“下段旅程,你一定要更幸福丰盛!” 宋雨轻轻把手表移开位置,摩挲着这两句纹身,动作温柔得不行,像是抚摸记忆中那个人的肌肤。 …… 辩论赛结束,最后是正方获胜。林嘉岁放下笔,和许贺年一起讨论。 “贺年,你赞同哪一方?” “反方,故事的结局不重要。” “噢——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都赞同正方呢!” “反方说了一句话,还挺打动我的。也许我们不应该追求最后的圆满结局,或者我们压根追求不了,那就随缘而动,让过程熠熠生辉!” 林嘉岁点点头,也发表她的看法:“过程发光,结局也要回到光里。我们要活在当下,也要直面遗憾和恐惧,给自己一个完整的答案。” 宋雨也在对面默默点点头,这一举动被林嘉岁看见,她鼓起勇气和宋雨打招呼:“姐姐您好!我刚刚看您也点头了,您是也赞同我的观点吗?” 宋雨微笑着开口:“没有,我更赞同这位女生的看法。”她伸手指了许贺年一下。 许贺年受宠若惊,也回给宋雨一个友好的微笑。 林嘉岁连忙问:“为什么呀?姐姐。” 宋雨:“如果曾经拥有了美好,即使最后又失去了那束光,但至少曾拥有过,结局也不再变得那么重要了。” 林嘉岁:“正因如此,才渴望那束光一直为自己停留啊,才渴望拥有一个好的结局啊!” 宋雨又笑了:“曾经的我,也是这样想的。” 她顿了顿又说:“但——这世上,并非所有付出都能有收获。就像太阳与月亮,即便拼尽全力追逐,也无法将其揽入怀中。它们高悬天际,以永恒的光晖滋养万物,既属于仰望的你,更属于芸芸众生。” “有些事物生来便是宇宙的馈赠,注定只能远观,不可私藏,就像那些求而不得的执念,终究要学会释怀。” 她望向窗外轻叹下一口气。 宋雨岔开这个话题,问她们:“那你们觉得是爱比恨长久?还是恨比爱长久?” “爱比恨长久!”她们同时作答,又都看了彼此一眼。 宋雨笑着把她们的举动收进眼底。“我在和你们差不多年纪的时候,认为恨比爱长久,可现在我也和你们一样,认为爱比恨长久!” 林嘉岁打量眼前的宋雨,她留着利落的长发,穿着浅蓝色的冲锋衣外套。五官透着疏离感,眉眼间却又看得出淡淡的温柔。 这…看上去年龄也不大? 林嘉岁问她:“姐姐,冒昧问一句您多大啊?” 宋雨含笑回应:“今年要24了。” 林嘉岁:“那您很年轻啊!只比我们大了五岁,可…你为什么会在这几年里改变了想法啊?” 宋雨下意识摸上了无名指上的戒指:“因为我遇见了我的未婚妻,她教我改变了很多看法。” 林嘉岁和许贺年同时震惊:“您…您这么年轻就有未婚妻了?” 她们都只是对宋雨年纪轻轻就有了未婚妻感到不可思议,没有一个人觉得宋雨身为女生还有未婚妻而匪夷所思。 这悄悄拉近了她们和宋雨之间的距离。 宋雨从容地点头:“是,我和我未婚妻一起来的。” 林嘉岁左右环顾,问道:“怎么没看到她呀?” 宋雨解释:“她心脏不好,给她买的卧铺休息。”窗外响起一阵雷声。 她把手撑在下巴上,看向对面的林嘉岁和许贺年:“你们愿意听一下我和我未婚妻的故事吗?” 林嘉岁和许贺年看向对方,片刻之后还是林嘉岁率先开口:“如果您真诚分享,我们非常愿意当您的听众啊!” 许贺年也在一边附和地点头。 宋雨:“那我准备开始了。” 林嘉岁:“姐姐,等等!您能冒昧得告诉我们您和您未婚妻的名字吗?这样我们听故事能更好的有代入感。” 宋雨自我介绍:“我叫宋雨,雨过天晴的雨。我未婚妻叫齐悦,愉悦的悦!”提起齐悦这个名字,宋雨眼睛里顿时闪烁了星光。 话音刚落,窗外便有道闪电一闪而过,似乎要为这个故事的开场作序。 林嘉岁点点头,拿笔写下这两个名字。 宋雨娓娓道来:“我和齐悦相识于一场台风天,当时的环境比现在还要恶劣……” 因为身份证的乌龙事件,我来迟了[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楔子 第2章 01 鹮羽 “据中央气象台显示,今年第七号台风【鹮羽】的中心已于7月16日下午七点在福州沿海登陆……” 新闻里播放着台风“鹮羽”来势汹汹的消息,宋雨揉揉发酸的脖颈,随意打开了一瓶冰镇啤酒。 二十分钟前,她刚送走台风前最后一位来纹身的客人。 这会儿刚收拾好工作台,窗外的天色,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拉下厚重的幕布。 紧接着,狂风呼啸着席卷而来,树枝发出痛苦的嘎吱声,窗户被吹得哐当作响。 宋雨对台风本身并不畏惧,她只是担心她纹身店的生意会因此耽搁。 她摇着啤酒打开了音箱,一首R&B英文歌的旋律随机回荡在她的店里。 店里,中央空调正常运转,宋雨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小灯,方便她休息。 转眼间,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上溅起高高的水花。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像密集的鼓点。 宋雨把音乐声又调大了一些。 窗外的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宋雨坐在窗前描画一个转经筒的图案。 近来,纹身店里总迎来一些特殊顾客,他们都执着地纹绘藏传佛教符号、雪山圣湖,眼中满是虔诚。 可宋雨不同,她从未在心底下种下信仰的种子,对于这些顾客眼中的神圣,她虽尊重,却难以感同身受。 此刻,她对着平板上不断切换的西藏风格素材,机械得在临摹,心思早已飘远——她始终无法找到与之共鸣的点。 突然,一抹刺眼的白闯入了这片灰暗!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背着同色单肩包,在雨幕中跌跌撞撞地奔跑。一双白鞋被她踩在脚下,凌乱不堪。 她的双手在空中挥舞,似乎在追逐着什么。宋雨定睛一看,原来是几张被狂风吹得四散飞舞的纸。 女人的眼神中充满了焦急,仿佛那几张纸承载了她的全部。 宋雨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台风天在外这样跑,这女人是不要命了? 女人在雨中奔跑的身姿,显得格外单薄,宛如一朵在狂风暴雨中摇曳的白花。 顷刻间,女人的脚步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前扑去,重重地摔倒在地面的水坑里! “砰!” 隔着窗户,宋雨都能感受到她摔得有多厉害。 污水迅速爬满了半边的白裙,女人的脸上也无一幸免。那女人趴在地上,身体颤抖着,挣扎着想从水坑中起来。 可她的手却仍急切地在四处摸索,依旧不肯放弃寻找那几张纸。 宋雨看到这里,心头猛得一揪! 她目光扫向玄关处的雨伞,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抓起,迅速拉开门冲了出去。 摔倒在雨里的齐悦,冰冷的雨水和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的呼吸变得紊乱,每一次喘息都像是在与这恶劣的天气抗争。 就在这时,齐悦察觉到一阵熟悉的眩晕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扭曲、模糊,周围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逐渐失去了原本的形状和色彩。 在她视网膜最后的成像里,一个打着蓝色雨伞的身影逆着狂风,坚定地向她跑来。 那道身影在风雨中是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夺目。 齐悦努力维持意识,她恍惚地想是神明来救她了吗? 宋雨用力地拽着几乎要被狂风撕裂的雨伞,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齐悦奔来。 她跑到齐悦身前,迅速蹲下,拍了拍齐悦的肩头,焦急地询问:“喂!你怎么样? 还有没有意识?” 齐悦听到了一阵着急的女声,费力地抬起头,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她还是努力回答:“我…我有意识,只是我突然看不见了。” 宋雨心一沉,她迅速前后环视,四周空无一人,这样的天气,根本等不到其他人来帮忙。 她当机立断,决定先把齐悦带回自己的店里。“我先把你背回我店里,现在台风太危险了。” 她把伞随手扔在一边,双手伸到齐悦腋下,慢慢将她扶起,随后下蹲,让齐悦趴在自己背上,稳稳地背起她。 接着,宋雨又捡起那把被扔在地上的伞和女人的包,费力撑开伞,小心翼翼地为齐悦挡住那肆虐的风雨。 齐悦感到自己被平稳地背起,伏在一个清瘦女生的身上,脖颈间还能闻到淡淡的雪松香水的气味。 透过湿透了、紧贴肌肤的白裙,她真切地触碰到女生薄薄的脊背,还有那格外突出的蝴蝶骨,像是一对即将振翅的蝶翼。 短暂失明后的齐悦,触觉变得愈发敏锐。她下意识地伸手摸索,很快便判断出对方身着一件衬衫,质地在指尖摩挲下清晰可辨。她的手滑过女生纤细的手臂,虽不粗壮,却能隐隐察觉到紧致的肌肉线条。 女生的步伐稳健,仿佛齐悦的重量不过是一片羽毛。 宋雨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店铺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踩在积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裤脚,可她浑然不觉。 “马上就到了,你再坚持一下。”宋雨大声地告诉背上的女人。 齐悦在她肩颈里轻轻点头。 终于,宋雨背着齐悦来到了店门口,她快速地推开店门,把伞放下,顺便用脚踢上了门,把风雨隔绝在外。 她背着齐悦来到沙发前,轻缓地将她放下。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快步走向房间的角落,在那里翻找着医药箱。 齐悦的意识逐渐回笼,视线也恢复如初。身体却像被抽去了筋骨,软绵绵地陷进沙发里。 她深吸一口气,纹身店特有的混合着颜料、酒精和某种独特的化学物质的气味钻入鼻腔,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耳边传来舒缓慵懒的英文歌,那是她从未听过的旋律。 暖黄的灯光为四周蒙上了一层温馨的滤镜,而外面的风雨只不过是虚化的背景音。 有一种不真实的宁静。 齐悦伸手摸索着,包正放在身边,隔着包摸到了药瓶——幸好。 这让她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齐悦的目光开始打量起这间避风港。 店面不算很大,却五脏俱全。 工作台上面有序地陈列着各类纹身工具,每一件都擦拭得程亮,足以看出主人对他们的用心。 还有一个小吧台,靠着窗户。 另一旁的蓝牙音箱造型独特,与店里的整体风格相得益彰。店内的装修风格偏向深色系,透着一股神秘。墙上挂着一幅幅客例和许多风格各异的纹身图案。 齐悦还发现,这家店是一个loft结构,木楼梯通向二层的床铺,还有一片开放厨房,紧挨着工作区。 她的视线最后定格在刚刚救她的那个女生身上。 宋雨提着医药箱,拿上一条白色浴巾,脚步匆匆地走到沙发前。 当她的目光触及半躺在沙发上的齐悦时,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 此刻的齐悦,湿发搭在她后颈和脸颊。那件湿透的白裙,紧紧地贴合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凹凸有致的姣好身材, 刚刚太过于着急,宋雨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女人的脸。 现在看清了女人的面容,宋雨又一时间移不开眼。 温柔的气质从她的眉眼间自然地散发出来,那双大眼睛,犹如一汪清澈的泉水,正静悄悄地望着她。 宋雨作为纹身师,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看过各种各样的身材,可在看到齐悦的这一刻,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失了神。 她立刻垂下眼,掩饰性地坐到沙发另一端。打开医药箱,拿出碘酒和棉签,深吸一口气才敢抬眼看齐悦。 此时的齐悦,双眼明亮,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这个陌生环境的好奇。 齐悦这才有机会好好端详自己的救命恩人。利落的鲻鱼头,发尾有些卷曲,透着一股不羁。 一张厌世脸,眉峰上扬,双眸深邃,带着与生俱来的清冷感。高挺的鼻梁,薄唇微抿,天然带着疏离感。 清瘦的身形上是一件简约的黑衬衫,衣袖挽起,小臂上的青筋若隐若现,又为她增添了几分英气。 救命恩人看着比自己小,气场却十分的沉静强大。 她真的很适合穿衬衫。 齐悦暗自在心里感叹。 齐悦本以为这样的长相和气质,会让人难以接近。 可当宋雨看向她时—— 那原本冷漠的眼神瞬间变得柔和起来。 宋雨的声音有些颤抖,说道:“现在能看见了吗?那我帮你擦点药吧,刚刚你摔得有些严重。” 齐悦坐起身并点点头,她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待宋雨为她处理伤口。 宋雨扫视着齐悦身上摔的伤口,皱起了眉头。那些伤口皮肉翻卷,血水混着雨水和污泥,狰狞得呈现在她面前。 她戴上了纹身时的皮质手套,打开酒精瓶,拿起棉球,轻轻蘸上酒精,动作里透着几分专业,又刻意地避开齐悦热切的眼神。 宋雨慢慢凑近齐悦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周围的污垢。 棉球刚一触碰到伤口,齐悦的身体就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发出一声“疼”。 宋雨立刻抬眼看向齐悦,刚刚才筑起的围墙又被打破。只见齐悦眉头轻蹙,双眼微微眯起,小脸都要皱成包子了。 她的心莫名地被揪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几乎是很轻很轻地拂过伤口。 “疼就喊出来,没事的,这里没有其他人。” 齐悦颔首,用微弱的声音回应:“好。” 擦完酒精,宋雨开始给齐悦上药,棉签一点点地在伤口处涂抹碘酒。 她轻轻吹拂齐悦的伤口,试图缓解对方的痛苦。 碘酒的刺激让齐悦疼得难受,双手不自觉捏紧了沙发。宋雨出声安慰:“再忍一下,马上就好了。” 她上完手臂的药,视线缓缓转向齐悦的小腿。那里的伤口被裙摆遮挡着,血迹渗透出白裙的丝线。 宋雨往后撤,随即蹲了下来。 右手捏住白裙的一角,动作缓慢,生怕惊扰到了齐悦,一点点将裙摆往上撩起。 当淤青显露出来时,宋雨睫毛颤了颤。 这淤青的形状和颜色,难道也是刚刚摔伤造成的? “嘶——”齐悦忽然缩了下腿,下意识不想让她看见伤口,裙摆扫过宋雨的手腕。 “别动。”宋雨扣住她纤细的脚踝,黑色皮质手套在齐悦冷白皮上压出淡红印子。 从她看见这块淤青开始,神色冷了许多。她抬眼看向齐悦,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这也是刚刚摔伤的吗?” 齐悦顺着宋雨的目光,看到了自己小腿上因为生病频繁注射留下的淤青。 她微微别过头,没有直视宋雨的眼睛,语气略显仓促地说道:“不是的,这不重要,你帮我上其他摔伤地方的药吧。” 宋雨听出了对方话里的回避,于是,她没有多问,只默默点点头,拿起棉签,继续为齐悦处理其他伤口。 店里只有舒缓的R&B旋律在静静地流淌着,暖烘烘的气息从空调出风口弥漫开来,包裹着屋内的每一寸空间。 宋雨蹲在齐悦身前,眼神专注,耐心地为她上完所有的药。 宋雨上完药,站起身,伸手拿起浴巾,身体自然地倾倾向齐悦。 雪松味的香水骤然袭来,齐悦的心跳莫名乱了几拍,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刚淋了雨,别着凉。”宋雨裹住了齐悦的肩膀,她的手悬在半空,看着对方耳尖漫上了绯红。齐悦仰起脸,湿润的睫毛几乎要扫到她下巴。 齐悦意识到自己误会了,脸颊一热,将浴巾裹紧,轻声应了一句:“谢谢。” 宋雨眉头几乎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她有些不自然地起身,顺手摘下了皮质手套,用力地扔进了垃圾桶,像是——要把刚刚那一丝尴尬也一同扔掉。 她迅速收拾好医药箱,转身快步走向了厨房。 齐悦坐在沙发上,隔着岛台注视宋雨默默烧水的背影。 那道清瘦的轮廓,正低垂着头看水壶微微愣神。 齐悦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心中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涟漪。 宋雨:是谁台风天捡到了老婆?是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01 鹮羽 第3章 02 收留 宋雨麻利地烧好水,把它注入玻璃杯里。她端着这杯开水,走到齐悦面前:“喝点热水吧。” 齐悦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水杯,双手紧紧捧着。那升腾的热气扑面而来,温暖她在雨里受冻的手指。 宋雨在沙发的另一边缓缓坐下,静静地看着她。 齐悦低下头,对着水面轻轻吹气,水汽氤氲而上,扑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竟让她的脸又泛起了一抹红晕。 待热水凉了几分,她才轻起红唇,缓缓喝下一小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一路暖到了心底。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宋雨轻声问。 齐悦闻声抬头,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我叫齐悦,整齐的齐,愉悦的悦。” 说完,她又反问宋雨:“那我的救命恩人,你叫什么?” “宋雨,唐宋的宋,雨天的雨。” 齐悦听后,轻轻地点点头,似乎在品味这个名字。她环视店里一圈,又看向宋雨,好奇地问:“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吗?” 宋雨点头表示肯定:“嗯,难道你觉得我不是吗?” 齐悦放下水杯,摆摆手:“我是看你年纪不大,就经营着这么一家纹身店,挺厉害的。” 宋雨飞快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随即收回了嘴角,有几分自豪:“我今年才19岁。” 齐悦的眼睛一下瞪大了,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她上下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宋雨,心里暗自惊叹,怪不得第一眼看着显小呢,原来她都还没有20岁。 “怎么,听到我的年龄这么惊讶。”宋雨莫名有些期待齐悦接下来的回答。 齐悦带着欣赏的目光认真地看着她:“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一家纹身店的老板,你很厉害啊!” 宋雨被她灼热的眼神看得慌乱,这只是她的人生经历,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是齐悦真诚的夸赞让她乱了心。 宋雨掩饰着自己的暗爽,轻咳嗽一声,又问齐悦:“那你呢,你是做什么的?” 齐悦大方回答:“我是一名舞蹈老师,刚来福州没多久。” 原来是舞蹈老师,怪不得身材那么好。 “可惜刚来没多久,就遇上了福州的台风,你的运气不太好。” “是啊,这场台风简直是把我生活节奏全打乱了。”齐悦愤愤不平地说道。 说起台风,齐悦突然一脸认真,目光锁住宋雨,关切地问道:“你刚刚是不是也淋湿了,你要不赶紧去换身衣服吧。” 宋雨先是一愣,马上后知后觉,身上那件湿透的黑衬衫此刻正紧紧地贴在肌肤上,黏腻的难受感让她不适。 宋雨不再迟疑,立刻站起身来,手指灵活地解开衬衫的扣子。 齐悦原本只是出于关心,可宋雨这突然的举动让她始料未及。 刹那间,齐悦以为宋雨里面没穿衣服,下意识地迅速扭头躲开。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慌乱,耳朵又悄悄红了。 宋雨将齐悦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动作自然地把湿掉的衬衫从身上脱下。 其实,她里面还穿着一件黑色背心。 宋雨把脱下的衬衫挂在空调出风口处,她就穿着那件黑色背心,又大大方方地坐回来。发丝还有些湿漉,几缕碎发贴在脖颈上 齐悦慢慢把头扭过来,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刚刚大惊小怪,又不是没见过女生的身体,怎么面对宋雨会害羞呢? 齐悦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宋雨身上,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宋雨却先一步开口,语气轻松随意:“屋里有空调,不冷的。” 齐悦被她看穿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里却暗自嘀咕:宋雨身材真不错,手臂线条好明显。 宋雨突然想起什么,歪着头,好奇地问道:“刚刚在外面,我看你在追着什么东西?” 齐悦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那是我给孩子们争取来的舞蹈比赛报名表,可惜我没抓住,都被风吹走了。” 说着,她眼神里流露出深深的失落,仿佛那些被吹走的不是几张纸,而是孩子们的梦想。 宋雨瞧着她那副苦瓜脸,忍住夸她可爱的想法,又追问:“为什么是争取而来?” 齐悦轻轻叹了口气,神色变得柔和:“我教的其实是有一些听障问题的小孩们,他们都特别喜欢跳舞,可因为身体的原因,参加比赛的机会少之又少。我就想着,一定要给这群小孩们最大限度的舞蹈支持,让他们也能站在舞台上,发光发热。” 宋雨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即便是这样,也不能拿自己生命开玩笑啊。”刚刚齐悦摔在雨里的样子还让她历历在目。 狂风携带暴雨,依然猛兽般嘶吼着,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宋雨站起身,望向窗外那片混沌,眉头微皱,转身对齐悦说:“看样子这台风一时半会停不了了,今晚你就先住我这儿吧。”她说得比较柔软又带着一些不容拒绝的诚恳。 齐悦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丝震惊,随后一抹红晕悄然爬上了脸颊,她微微低下头,嗫嚅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一点也不麻烦。” 宋雨的语气轻松,她决定好人做到底。 说罢她便朝楼梯走去,准备给齐悦拿换洗衣服。 “那真是谢谢你了!”齐悦的声音在宋雨背后响起,在她看不见的阴影下,宋雨无声地笑了笑。 目送着宋雨完全上了二楼,齐悦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她立即拉开包的拉链,翻找出自己的药瓶,盯着它犹豫。 随后她端起桌上还没喝完的热水,动作娴熟地仰头将药服下。她又掀起小腿处的裙摆,看向腿上的那片淤青,神情黯淡。 宋雨已经在台风夜救下了她,她没必要让对方再因为她的身体而费心。 不一会儿,宋雨抱着叠得整齐的换洗衣服慢慢走下来,齐悦听见动静,默默把裙子放下,起身等待她。 “这些衣服和毛巾,都是干净的,你放心用。浴室就在楼梯隔壁,里面有拖鞋的。”宋雨一边把衣服递给齐悦,一边告诉她浴室的位置。 齐悦双手接过衣服,声音带着几分感激:“真是太谢谢你了宋雨。” 宋雨摆摆手,“别客气,都是小事。” 就在齐悦准备往浴室走时,宋雨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叫住她:“对了,那些报名表你别担心,我店里有打印机,可以再帮你打印一份。” 齐悦听到这话,惊喜之情溢于言表,“真的吗?那太好了,我还正发愁呢,那些报名表对我真的很重要。” 语毕,齐悦还张开手飞快地抱了宋雨一下。肌肤相触的瞬间,宋雨的身子僵了僵。 “不过,你得先通过微信把文件传给我。”宋雨面不改色地补充道。 “没问题!”齐悦赶紧应下,走到沙发边迅速从包里掏出手机,有些急切地在屏幕上点着,扫了宋雨递过来的名片二维码,发送了好友请求。 几乎是瞬间,宋雨就点击同意。 齐悦一手稳稳抱着衣服,另一只手操作着手机,将文件发送了过去。 宋雨手机“叮咚”一声提示收到了文件,她看眼手机,又看向齐悦:“那你赶紧去洗澡吧,别感冒了。刚刚的伤口尽量不要碰水,有什么事可以喊我。还有热水阀门往右调就好了。” 宋雨从没和一个人一口气说过这么多的话,更何况还是和一个刚刚认识的女人。 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 齐悦用力点点头,“好呢,那我先去洗澡了。”她抱着衣服,步伐轻盈地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齐悦抬手按下浴室的开关,暖黄色的灯光瞬间照亮了这个狭小却整洁的空间。 浴室不大,刚好能容纳一人,玻璃门恰到好处地划分出干湿分离的区域。 她的目光扫过四周,最后落在一旁的柜子上,小心将宋雨借给她的衣服放置在上面,生怕弄皱了这份珍贵的善意。 放好衣服后,她转过身,面对镜子,双手有些颤抖,一点点解开自己裙子背后的拉链。 拉链滑落的声音在安静的浴室里格外清晰,伴随着齐悦轻微的呼吸声,每一下都像是在卸下这一天的疲惫和不安。 裙子顺着她的身体滑落在地,她迈出脚,跨出裙子,赤着脚走向花洒。她伸出手,转动热水阀门,热水“哗哗”地流出来,一点点在浴室里升温。 齐悦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进花洒下,注意避开伤口,温热的水流瞬间包裹住她的身体,抚去了她身上的寒意。 不一会儿,浴室里便被水汽弥漫,朦胧得好似一层薄纱。 齐悦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视线落在浴室一角摆放的洗漱用品上。 宋雨的洗漱用品很简单,一瓶沐浴露和一瓶洗发水。她稍作犹豫,伸手拿起洗发水,挤了一小泵在头上揉开,发丝全部被泡沫包裹。 她又挤出一点沐浴露,放在手心揉搓出泡沫,涂抹在身上,清新的柠檬香气在浴室里散开,驱散了台风带来的潮湿气息。 当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宋雨站在打印机旁,径直地点开了齐悦的朋友圈。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齐悦的头像。 那是一个漫画形式的少女,穿着藏袍,在巍峨的雪山下肆意舞蹈。 少女身姿轻盈,裙摆飞扬,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而背后的雪山圣洁又庄严,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光芒。 宋雨勾了勾嘴唇,接着翻阅起了齐悦的朋友圈。 这里面的内容十分的鲜活,简直是一本有趣的生活日记,清晰地展现了她这一个月的点点滴滴。 二十五天前,齐悦发了一条动态,“新的城市,新的开始。”地标带的福州市,照片里有福州绿意盎然的榕树,以及写着福州两个大字的涂鸦墙面,还有眼神明亮,对未来憧憬的齐悦。 接着翻,是她租下舞蹈教室时的欣喜。 动态里是舞蹈室空空荡荡的样子,她站在中央,双手张开,笑得灿烂,配文:【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小天地啦!热爱变成事业的第一步,加油!】 还有学生给她分享棒棒糖的瞬间,五颜六色的棒棒糖放在手心,小纸条上工工整整地写着“小齐老师辛苦啦”。 看到最新的一条,是齐悦在闽江边看夕阳的一张剪影,配文是:一天的辛苦都会被福州的落日所治愈。 照片中她微笑着看向镜头,橘红色的落日为她的轮廓渡上金光,美好得像一首诗。 这张照片的镜头充满了爱意 。 难道是她的男朋友给她拍的? 虽然这么想,但宋雨的手指依然鬼使神差地把这张照片保存了下来,保存完,她又心虚地看了浴室一眼。 齐悦的生活元气有趣,和自己按部就班、略显平淡的日子完全是天差地别。 看来她捡到的不是小白花,而是一朵充满生命力的向日葵。 浴室里,蒸腾的水汽逐渐散去,齐悦裹着毛巾,来到柜子前,手指抚过宋雨为她准备的衣物。 她拿起那件白衬衫,触感柔软,凑近一闻,淡淡的雪松香水味萦绕在鼻尖,是属于宋雨身上独有的清爽气息。 齐悦将衬衫展开,抬手穿上,将纽扣一颗颗扣到锁骨位置,袖口随意挽起。 这件衬衫对她来说大了许多,宽大的衣摆几乎完全遮住了黑色的短裤,镜子里的她就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齐悦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伸手拉了拉衣角,又将头发简单梳理,让其柔顺地垂落在肩头,这才抬手打开了浴室门,慢慢走出去。 宋雨:趁老婆洗澡偷偷看她朋友圈[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02 收留 第4章 03 传说 玻璃门外的霓虹光影在台风里闪烁,把“RAIN TATTOO”招牌的影子撕成碎片投在墙壁上。 齐悦裹着宋雨的衬衫走出来,过长的袖口堆在手腕,下摆堪堪遮住大腿中段。全身透着一种沐浴后独有的清新气息。 宋雨手中的铅笔突然悬停,回头看向她。“你……”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你没有穿给你的运动短裤吗?” 齐悦捏着衣角转了个圈,“我穿了,不过是你衬衫遮得太好了。” 湿发扫过领口时,宋雨看清她锁骨下方淡青的血管,像瓷器裂开的纹路。 齐悦慢慢走近宋雨,宋雨又瞧见了她小腿处那些引人注目的淤青,与白皙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在画什么呢?”齐悦已走到了宋雨跟前,好奇地问道。 “这是…藏传佛教的转经筒?” 她俯身时,未扣紧的领口荡开涟漪,宋雨的喉结跟着那道弧线滑动。铅笔尖突然折断在“嗡嘛呢叭咪吽”的经文旁。 “对,客户要求的。”宋雨掩饰着指尖震颤,重新削笔。 “或许该让荆棘缠着经文?”齐悦指尖虚无地在她手背比划,带起那阵清新香味。 宋雨挑眉,看向齐悦的侧脸:“你比我有灵感。” 齐悦笑了笑,视线从手稿移至宋雨的脸上:“我只是对转经筒比较感兴趣而已了。” 宋雨站起身,抚过齐悦的湿发,与她交换位置让她坐下,齐悦投来疑惑的眼神。宋雨转身去拿吹风机:“有灵感也等吹完头发再说。” 不容齐悦拒绝,宋雨已经麻利地拿来了吹风机。插上电的瞬间,吹风机的轰鸣吞没了窗外台风的喧嚣。 宋雨站在齐悦身后,动作轻柔地将齐悦纠结在一起的头发理顺。 她的指尖触碰到齐悦的头皮,坐下的人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她立即后退了半步,随后又问:“是温度高了吗?”默默地将温度调低一档,左手翻弄着发丝,右手拿着吹风机在头顶打着螺旋。 发丝在宋雨指缝间流淌,指尖偶尔蹭过后颈,齐悦的肩胛骨倏地收紧。 宋雨忽然想起上个月给客人纹的曼陀罗——纹身针刺破皮肤的瞬间,对方也曾如此紧绷,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 身体敏感的人总是让人做什么动作都得放轻,那个顾客是这样,齐悦也是这样。 齐悦看向橱窗下两人交叠的身影,在暖色光下,宋雨的动作熟悉而亲密着,仿佛她们已拥有过无数个这样温情相处的夜晚。 一个念头突然涌现:她想融进宋雨的生活,在每个雨夜相守,共享沐浴露的香气,相拥而眠…… 可她和宋雨才第一次见面! 她就在想一个陌生人一起生活,还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齐悦觉着自己脑子大概是坏掉了。 想到这,齐悦一下子仰起头,吹散的热风扑在了宋雨的下巴上。 “宋雨,我心跳好快。”吹风机的声响大过了齐悦的话声,她立即拔掉了插头,反问齐悦:“你刚刚说什么?” 齐悦眨了眨眼睛,又看向镜面下她们的身影,狡黠一笑:“我说宋师傅吹头发的技术真好。” 宋雨一愣,压下欣喜,略有些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谢谢你啊,第一次听到纹身师被夸吹头发技术好的。” 齐悦低头偷笑,心跳确实快得不寻常,也许不是脑子,而是心脏坏了。 宋雨放完吹风机回来,坐在齐悦的另一侧,“现在,说说你的灵感,为什么要让荆棘缠着转经文?” 齐悦把草稿推过去,指着画上的转经筒说道:“你知道吗?转经筒它代表着虔诚和信仰,承载了无数人的祈愿。但走向信仰的路,怎么会是一帆风顺呢?” 宋雨若有所思。 她接着说:“荆棘代表着苦难和磨砺,而宗教的修行是一条充满苦难与考验的道路。信徒们转动经筒,本就是在荆棘丛林中艰难前行。” 头顶的暖光灯投下橙色的光晕,如小小的日光,照在齐悦脸上。 齐悦微微眯起眼,陷入了回忆。 日光被碾碎了,肆意地倾洒在这条漫长的朝圣之路上。七岁的齐悦被母亲紧紧牵着手,裹挟在浩荡的队伍之中。 在她的小脸上写满了懵懂,脚步踉跄地跟着大家一起行走。 身旁的信徒们,步履坚定,嘴里念念有词,那些抑扬顿挫的经文对于幼年齐悦来说,就像来自另一个神秘世界的咒语,一个字也听不懂。 母亲的眼神中同样也满是虔诚,将心愿认真地祈祷诉说着。队伍停下时,众人整齐地跪地叩拜,额头重重地贴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 母亲拉齐悦照样跪下,可膝盖刚碰到地面,粗糙的触感就让她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她偷偷抬起头,看着周围这些神情严肃的面孔,满心疑惑:难道这世人皆有心愿,那天上的菩萨怎么能幸运地眷顾到每个人? 呛人的青烟弥漫,可那些佝偻的脊背仍在起伏,如同一些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提偶。 “阿妈,我们为什么……” 齐悦的话被塞入口的奶渣堵住,她尝到了混着羊毛的膻味。 “嗡嘛呢叭咪哞……”的颂经声在齐悦耳边回荡,无人问那个问题——为何要朝圣? 他们的信仰早已根深蒂固。 朝圣者的队伍包容一切,有汉族人,有藏族人,有各个民族的人,只要有信仰,都可以加入他们。 他们是一起在苦难路上修行的人。 那些朝圣者和母亲的诵经声逐渐在齐悦耳侧远去。“嗡嘛呢叭咪吽”的经文在齐悦眼底重新聚焦。 早在年幼时自己就早已接触过六字真言了,那些大人们走的,本就是荆棘丛生的道路。 她拿起铅笔随意勾画荆棘的线条:“光滑经筒,规整经文,配上粗糙带刺的荆棘,刚柔并济,视觉冲击力强。就像我编舞的动作那样,有刚有柔才算完美。” 宋雨听得入神,片刻才反应过来:“有道理,我觉得可以试试。” 她又拿过一只铅笔,开始为转经筒设计荆棘。齐悦撑着头欣赏地看见宋雨迅速进入了状态,垂眼无声地笑了笑,她正在她所擅长的领域发光。 没有打扰宋雨,齐悦也拿过一张A4纸在上面随意地描画着什么。 而宋雨经齐悦一点拨,灵感泉涌,笔下生花。之前的瓶颈,其实是她不理解转经筒对信徒们的意义,但此刻图像已经清晰。 笔声停歇,宋雨侧头,见齐悦正用彩铅画着五彩云朵。 夜深了,台风依旧。外面的世界漆黑远去,而齐悦的云朵五彩耀眼。宋雨轻咳了一声,把新手稿推过去给她看。 古朴的转经筒作为主体放在中间,荆棘缠绕着六字真言在暖光下泛着朱砂色,让齐悦想起了布达拉宫中央的那片墙面。 “真好看!”齐悦对宋雨画的手稿表示了肯定。“你说这经筒转起时,荆棘会开出格桑花吗?” 宋雨生活在靠海的福州从没见过格桑花,她疑惑地问:“格桑花是什么花?” 齐悦一边回忆着自己以前见过的格桑花,一边给宋雨科普:“格桑花就是格桑梅朵,藏语中表示‘幸福之花’。是藏族人民期盼幸福与吉祥的象征。” “原来如此。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关于藏族文化的东西?”宋雨早就好奇了,从一开始的转经筒到现在的格桑花,齐悦似乎对藏族文化很有研究。 齐悦给宋雨解释道:“受我母亲影响,加之幼年至小学前都在西藏生活,我自幼便对藏族文化耳濡目染、有所了解。” 宋雨了然,思考片刻,对齐悦说:“我觉得会开花的,拥有这个纹身的人也会收获幸福。” “我也这么觉得。”齐悦笑了笑,“我还知道一个关于格桑花的传说,你想听吗?” “愿闻其详。” 齐悦调整了更舒服的坐姿,缓缓开口:“传说所有的花原本都是同母姐妹。早年间,格桑和雪莲共饮着同一条地脉的乳汁。这对双生姊妹花,面容相同,可性子却是一个像夏天的风,一个像冬天的雪。” 齐悦说到这,又重新拿起铅笔,在纸上画了两朵小花:“姐姐雪莲向往高处,某天她指着喜马拉雅的雪峰说:‘阿妹,我要去离太阳最近的地方修行了。’她就这样义无反顾地走了。” 店里的灯光毫无征兆地开始闪烁,明灭不定,齐悦身体一僵,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她紧张地看向宋雨,宋雨则一脸平静地告诉她:“别担心,台风天电压不稳很正常,你接着说。” 齐悦往宋雨身边悄悄挪进,光滑的小腿抵上了宋雨裤边。她低头看了眼,默许了这个行为。 “妹妹格桑就守在草原等啊等,始终等不到姐姐雪莲的回家。她十分地想念姐姐,于是这一次她也踏上了前往喜马拉雅山的路途。格桑要带姐姐回家。” 齐悦再次拿起笔,在纸上随意地勾勒山川河流,让宋雨更好地想象:“她穿过森林,翻过冰川,跨越千山万水,终于抵达喜马拉雅山。” 窗外的“鹮羽”正在撕扯着街道尽头的广告布,哗啦声正如故事里格桑跋涉时被扯碎的裙摆。 宋雨垂眼看了一眼纸上潦草的线笔,齐悦虽然画得粗糙,可她依然能透过那些简笔画,感受到来自遥远的喜马拉雅山上的寒风。 冷风呼啸淹没了格桑长途跋涉的呼吸声,她手指还在颤抖地指着姐姐的方向,姐姐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当格桑找到姐姐时,雪莲已经成为了月光下的冰雕,遗世独立。” 齐悦放下了铅笔,温柔地问:“你猜最后的结局是如何?” “她成功带姐姐回家了?” 齐悦触摸着那六字真言,“格桑最后选择留下来陪着姐姐。相传,当她的根系扎进岩石缝时,她听见了雪莲冻在冰层下的心跳。” 齐悦忽然抓过宋雨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就像此刻,你也能感受到我的心跳一样。” 宋雨清晰地感知到,在齐悦胸腔之下,那颗心脏正蓬勃有力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声声叩击在她的指尖。 她恍惚间,看见了格桑在雪山之巅下决意要留下来的那一刻。 漫天的雪花洋洋洒洒,好似无数冰冷的利刃,割裂着这天地间的一切。格桑的八片花瓣,随着寒风一往直前地飘向远方。 就让这象征幸福的八片花瓣去找幸福的人吧。她只要守着姐姐就好,守着姐姐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冰封下的雪莲花也在这一瞬间,给予了格桑惊天动地的心跳回应。 作为双生花,她们自诞生便根系相连,命运交织,生死与共。世间再无任何力量,能将她们分离! 宋雨缓缓抽回手:“我听到了……来自雪山的呼唤。” 齐悦忽然哼起了古老的小调,尾音婉转,透着一丝悲伤:“石缝里扎下千年根,雪崖上开着并蒂魂.......” “她们最后又在一起了,也算圆满。” 宋雨重新拉开了两人相抵的双腿。 “是啊,后来有朝圣者说,在海拔五千米的雪山上,能同时看到格桑的嫣红和雪莲的皎白。” 灯光再次闪烁的第十秒,宋雨突然认真地问:“你说,这世上真的会有人像格桑那样,至死不渝地只为寻找心中所爱吗?” 齐悦望向宋雨的眼神里柔情流转,她语气肯定:“我相信一定会有的!” 乐天派齐悦的笃信在宋雨心湖荡开涟漪,她和自己是如此不同。 “可我不信。”宋雨泼下冷水,“怎么会有人真的不顾一切去追求缥缈的幸福呢?” 果然,齐悦僵硬了一下,她确实不太懂宋雨的想法。 阿妈从小一直教导她,要对世间所有的一切抱有善心,不一定做个好人,但一定要做个善良的人。 善良的人相信这世间善有善报,哪怕有些时候事与愿违,也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相信的力量是伟大的。 “宋雨你……为什么不相信啊?”齐悦掂量着语气,开口问道。 “为什么不相信……”宋雨低声喃喃着。 九岁那年尖锐的记忆刺入脑海——母亲承诺带她去新疆,去看草原和牛羊。 而本该在青海湖到站的列车,最后却停留在了儿童福利院锈迹斑斑的栅栏外。 她永远不会忘记母亲坚决离开的背影,任凭她怎么求情、喊叫,妈妈都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 原来,自己的亲生母亲可以为了和一个陌生男人私奔,而轻易抛弃女儿的。 为什么不相信?连相信母亲的结果都是被抛弃在福利院,那相信陌生人的代价又会是什么呢? 宋雨回过神,眼神黯淡了许多:“没有为什么,你就当我是个情感冷漠的人吧。”说完,她紧接着起身:“趁着还有电,我先去洗澡了。” 齐悦一瞬间愣住,目光一直追随宋雨离开的背影。 她怎么看上去有点失落呢? 宋雨拿了衣服躲进浴室,盯着水流发呆,她有些懊恼自己刚刚的失态。 外头的齐悦还坐在那里思考着刚才她说的话。怎么会是冷漠呢?明明在台风夜把她带回了家,还给她上药。 明明就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 不过她那样的反应,一定是想到了什么难过的往事。 齐悦又深深看了一眼紧闭的浴室门。 双生花的故事根据百度改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03 传说 第5章 04 夜晚 宋雨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深蓝色的衬衫睡衣上绣着一个小熊图案。 她悄无声息地走到齐悦背后,借着身高的优势,看见了齐悦之前在纸上的涂鸦——几片色彩还算鲜明的云朵,其余线条傻傻的如同小学生手笔。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齐悦闻声转头,正撞上宋雨还没来得及放下的嘴角。 齐悦立即明白过来,她跳下椅子,轻拍宋雨的肩膀:“宋雨!你出来怎么都没声啊!还偷看我的画!” “它正好瘫在那儿,我也就正好看到了。”宋雨挑眉。 “我不管!你吓到我了,还嘲笑我!得补偿。”齐悦歪着头,理直气壮。 宋雨也学着齐悦的样子歪头:“我该怎么补偿?” 齐悦摸摸肚子,笑嘻嘻地说:“我饿了,你给我做点吃的?”她的肚子也十分配合地“咕噜”作响。 宋雨点头:“行,但我只会煮面。” “我爱吃面!”齐悦伸手推推宋雨的身子,“快走快走,宋师傅我快饿死啦!” 宋雨从冰箱里拿出两人份的面条和一个杯子蛋糕放在岛台上,利落地系上围裙。她示意齐悦:“坐着等吧,饿了先吃这个。” 齐悦不客气地坐下,打开蛋糕。奶油有点融化,口感一般。但她不在意,一边吃着蛋糕,一边看宋雨下厨。 宋雨在西红柿顶端划了个十字,放进碗里。水开了,她提起水壶将沸水浇在西红柿上。趁这功夫,她转身从冰箱里拿出鸡蛋,磕入碗中快速打散。 宋雨还抽空看了一下齐悦,对方含着勺子在嘴边,眼神亮晶晶地回看她。 好像一只安静等待投喂的小猫。 这样的齐悦也很可爱,宋雨心里有片区域被悄悄触动。 “蛋糕好吃吗?”宋雨余光瞥到西红柿的皮已烫得翘起,冲凉手,轻松剥掉了皮,在案板上切成丁。 齐悦:“蛋糕还行,就是奶油化了。” “今天最后一个客人给的,放久了。”她解释着,将蛋液倒入烧热的油锅。“滋啦”一声,蛋液迅速膨胀,边缘泛起晋江。她快速翻炒,盛出来备用。 齐悦饶有兴致地看着宋雨有条不紊地下厨,眼底藏不住惊喜。对方比她还小四岁,在灶台前却游刃有余。 可这份娴熟也让齐悦涌起一阵儿无厘头的心疼——这份熟练,似乎只仅限于煮面了。 望着宋雨单薄的身形,齐悦不禁猜想,她是不是长期营养不良,只靠面条维持基本的温饱。 宋雨正放入西红柿丁翻炒,西红柿变软出沙,她舀入一勺番茄酱,倒入料汁搅拌,加入适量清水,盖上锅盖。 她转身过来,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盒午餐肉,对齐悦说:“看你这么饿,今夜给你加点肉。” 齐悦开心地鼓掌:“好耶,宋师傅真好!我一定全部吃完。” 这是宋雨第三次听见她叫自己“宋师傅”,心底叹下一口气,允许了对方这样叫。 她打开午餐肉的罐头,用刀麻利地将午餐肉切成了薄片。 锅里汤汁沸腾,宋雨揭开锅盖侧头避开热汽,放入面条。面条在汤里翻滚、舒展,快熟时,她加入炒蛋和午餐肉稍煮入味。 随后,关火,她拿出两只碗,特意给齐悦那一碗多盛了一些。 宋雨还简单摆盘,金黄的蛋,鲜红的番茄还有粉嫩的午餐肉衬着热气,香气扑鼻。 宋雨小心地把多的那碗端给齐悦,递上筷子:“尝尝,我最拿手的西红柿打卤面。” “哇!看着就香!”齐悦情绪高涨,没动筷子先拿来手机,“咔擦咔擦”拍下两碗面。 “一碗面这也要拍?”宋雨不解,但耐心等着。 “当然了!”齐悦放下手机,搅拌面条,“我们快吃吧。” 两人各自搅拌。 齐悦夹起面条吹了吹就送进嘴里,“嗯!好吃!”却被烫得“嘶”了一声。 宋雨默默起身倒了杯温水推过去:“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谢谢。”齐悦喝口水,这次吹凉了许多才吃。发丝随着低头吃面的动作,滑落碗边,她挽到耳后,又掉下。 宋雨从手腕取下橡皮筋,递给她:“借你绑一下头发。” 齐悦接过来随手绑了个马尾,滑稽的发型让宋雨表情一懵。 齐悦瞧见,忍不住戳了一下宋雨的脸:“宋雨,你终于露出点小孩样了,好可爱。” 宋雨垂眼躲开手指,“……不可爱。快吃,面要坨了。” “嘴硬。”齐悦哼笑,“不理你了,我要享受我的面条啦!” 窗外,“鹮羽”的怒号撕裂着无边的黑夜。屋内,暖黄的灯光温柔洒下,为这方空间镀上一层温馨的滤镜。 两人坐在岛台前安静吃面,腿在桌下不经意地相倚,周身萦绕着暖意。 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她们此刻有热面,有屋檐,还有彼此。齐悦和宋雨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两个人类。 齐悦吃完面,擦擦嘴靠向椅背:“吃饱了!宋师傅手艺真不错!” 宋雨站起身:“谢谢。”她端过齐悦的碗,拿到水槽边。 “我来洗吧?”齐悦跟过来,“你煮面,我洗碗,公平。” “本就是补偿你的,而且你是客人。”宋雨放水,挤洗洁精。 “那……我帮你挽袖子。”齐悦上前,细心将宋雨的衬衫袖口一层层卷上去。 她比宋雨矮一头,靠近时,宋雨能闻到她发间自己洗发水的味道。齐悦的手指隔着薄睡衣在手臂移动,带来一阵酥麻,皮肤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 ”好了,你去休息吧。”宋雨赶紧催她走,怕被发现异样。 齐悦应声离开。 宋雨望向外面一望无际的黑夜。 她和一个陌生女人,在台风夜,同一个屋檐下,分享了面条。 而她竟也不排斥齐悦,好像她们熟悉的陌生人,她和齐悦一见如故……甚至对她,一见钟情? 宋雨猛地摇头,驱散这个念头。对一个收留回家的陌生女人产生这种心思,实在是太危险。 她继续洗碗,盘算着睡觉问题:床让给齐悦,自己睡沙发。 宋雨很快收拾完厨房,回到客厅。 齐悦正摆弄着手机:“宋雨,帮我举一下手机?茶几角度太低了。” 宋雨听话地拿过手机:“拍什么?” “给学生们录个台风天安全提醒。”齐悦解释,“低一点……好了!” 手机是自拍视角,宋雨侧身看着屏幕里的齐悦穿着她的衬衫,整理头发。 这个角度貌似会照到大腿,宋雨不动声色得又往上举了一点。 “刚刚的角度不是正好吗?”齐悦发现屏幕里的自己角度又变了一点,发出疑问。 宋雨挠了挠脖子,淡淡地说道:“会照到大腿,你……学生看了不好。” 齐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搭,确实宋雨的衬衫太长了容易让人误会。“那就这个角度,你别动了,我要开始了。” “我不动,你准备好了,我就开始录制。” 齐悦再次整理自己的头发,取下橡皮筋,改为披发,“好了,你录制吧。” 宋雨按下录制键。 只见齐悦专注地对手机比划手语,手指划出优雅的弧线。宋雨看不懂,但目光却被那双手牢牢吸引——原来可以有人比手语时这么美。 她看向齐悦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齐悦的面容温柔又甜美,像天真的少女;性格可爱活泼,总能轻而易举地驱散周遭的沉闷;而她的内心,善良且坚定,台风天也要为孩子们争取报名表、录视频。 能成为齐悦的学生,一定很幸福。 小齐老师…… 宋雨脑海里刹那间闪过一个模糊的故人影子——儿时在福利院,对她最好的小安老师。 小安老师也是这样,经常温柔地笑着,总是耐心地安抚宋雨的脾气,还会偷偷给宋雨好吃的橘子糖。 ...... 福利院的夏天燥热难耐,但整个福利院只有两台珍贵的电风扇,一台在活动中心的教室,一台在老师宿舍。 活动中心的电风扇总会被福利院的孩子王和他的伙伴们霸占,孩子王不喜欢宋雨,每次都故意冷落她,把她晾在一边。 宋雨知道自己抢不过他们,便一声不吭地呆在一边画画。 汗水顺着宋雨的额头滴下来,打湿了她的领口,也让画上的蜡笔图案被晕染模糊。 彼时的宋雨只好不停地用小手去擦拭汗水,她的小脸被热红,双腿却像被钉住了一样,始终没有朝着孩子王的方向迈出一步。 她在心里暗暗较劲,她一点也不愿去求自己讨厌的人,她就这样倔强地不肯低头。 小安老师就在这时走进来,以抽查作业为由,温柔地叫走了宋雨。 她牵着宋雨来到老师宿舍,让宋雨享受风扇的清凉,她还用纸巾轻缓得为她擦拭满脸的汗水。 接着,她像变魔术般,从手心里变出一颗橘子糖,在宋雨满是震惊的目光中,递到她眼前:“这颗橘子糖奖励给小予。” 那时的宋雨还叫宋予。 “为什么要奖励给我?” 小宋予十分疑惑,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 “奖励你画画很好看!”小安老师一边说着,一边撕开橘子糖的包装,把糖塞进宋予嘴里:“下次热了,要及时和老师说,不要闷着不说话。” 橘子糖在宋予口中慢慢化开,清甜的味道弥漫在口腔。在离开宿舍前,她羞涩地向小安老师说了声谢谢。 那个橘子味的夏天,是属于小安老师和小宋予的秘密。 “宋雨,宋雨?”齐悦的声音拉回了宋雨的思绪,“拍完了,你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认真?” 宋雨停止录制,把手机还给齐悦:“看着你温柔得给孩子们录视频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齐悦拿过手机,挑眉说道:“故人?你年纪轻轻就有故人了。” 宋雨简单微笑回应:“嗯,一位对我很好的故人,和你一样也是一名老师。” 齐悦点点头,没再追问,坐下编辑刚刚的视频。 宋雨转身上了楼梯,翻来找去只找到了一条薄的毯子。就这样凑合一晚吧,明天齐悦或许就走了。 她拿过自己的眼罩,抱着毯子下楼。 齐悦刚发完视频到群里,就看见宋雨下来。她以为是给自己拿的毯子,连忙站起身去接:“给我的?” 宋雨直接把东西放在了沙发上说道:“今夜你睡床,我睡沙发。” “不行!”齐悦震惊,果断地摇头:“本来你能收留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还能让你睡沙发呢?” “没事,我愿意让你睡我的床。而且你还受伤了,床上更舒服,你应该好好休息。”宋雨语气温和但坚持。 齐悦还是摇头:“还是不行,我心里过意不去。要不……我们俩一起睡床?” 这次轮到宋雨震惊,她从小便一个人睡觉,和别人睡一张床的机会屈指可数。 上一次和别人同床还是被小姨从福利院带回家的那晚。 现在要她和齐悦睡一起?她简直不敢想。 宋雨额角的神经跳得明显加快了,她稳定心神拒绝:“不好。我习惯一个人睡。就一晚,你听我的。” 齐悦无奈,举起手向她保证:“那好吧!我保证,不弄脏你的床,一定好好睡觉!” 宋雨被她可爱到,浅浅笑了,“洗了澡怎么会脏?脏了也没事。我去给你拿牙刷毛巾。”说完转身离去。 宋雨将新牙刷和毛巾放进了浴室里。接着她又拿来医药箱,再次戴上了一次性黑色皮质手套。 “睡前再给你上一次药。” 齐悦默许,两人相对而坐。 齐悦安静地看着宋雨的手,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每给我上一次药,就要用掉一双你的手套,会不会很浪费?” 宋雨小心地避开伤口中间最严重的地方,沿着边缘轻轻擦拭:“不会,客单多的时候,一天就能消耗掉很多双。” 齐悦勾起了嘴角:“宋师傅,明天醒了,好好给我介绍一下你店里的纹身呗。现在太晚了,看不清。” “好,明天给你讲。”宋雨擦好药,轻轻煽动着手,让药干得更快一些。摘下手套收好药箱。 齐悦坐了一会儿,感觉药干得了,慢慢站起身去洗漱。 宋雨看着墙上的纹身照片,大多是客片或是收藏的图案,真要她讲起来,齐悦会感兴趣吗? 她叹了一口气,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齐悦洗漱完出来,站在楼梯上,不死心地又问:“宋雨,你真不和我一起睡吗?” 宋雨正要去拿洗好的衣服,抬头看见楼梯上的齐悦,衬衫下的双腿欲盖弥彰地站立着,微红的膝关节与小腿处的青色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宋雨喉头一紧,又一次听见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她慌忙移开视线,回答齐悦:“不要了,你快去睡觉吧,我晾完衣服也睡了。” 怎么敢答应?宋雨也才十九岁。真睡一起,她怎么还分得清那是春梦还是现实? 陌生的吸引力太危险,宋雨选择保持自身的边界。 齐悦见她态度坚决,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确实不早了,“那……晚安。” “晚安。” 宋雨:对不良诱惑说不![墨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04 夜晚 第6章 05 暗涌 宋雨站在洗衣机前,拎起那团搅成一团的衣物,轻轻抖开。齐悦的白裙被她握在手中,洗衣液淡淡的清香萦绕不散。 宋雨展开裙摆,目光细细扫过裙子的每一处设计,她看出来其实这件白裙算不上什么高档货,但却被齐悦穿出了简约不失大气的气质。 她目光落在白裙的胸前和腰线的部位,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齐悦穿上这条裙子的样子,真想等天晴再看她穿一次。 手指在空中勾勒着齐悦的身体线条——不得不说,这件白裙衬得她清纯动人。 她应该比自己大,至于大多少岁还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是,穿上白裙的齐悦宛如一朵一尘不染的茉莉花,是她收留回家的茉莉花。 宋雨抬手小心地拍了拍裙上细微的褶皱,随后将白裙挂上了衣架,旁边挂着的,是自己的黑衬衫。 挂好后,宋雨后退两步,静静凝视着这相邻的衣服。一黑一白,截然不同的穿衣风格,是属于她和齐悦。 整间纹身店都被宋雨涂上了深色,这一抹纯白在暗沉的房间里,十分明显。 犹如齐悦毫无预兆地闯入了宋雨灰暗的世界,这间小小的纹身店里从此亮起了一盏长明灯。 齐悦怎么不算她捡回家的光呢。宋雨这样想着,嘴角悄然勾起。 楼上的齐悦第一次涉足宋雨的私人空间,她打开台灯,好奇地打量着。 这里布置简洁利落,一张床稳稳占据房间中央,黑色的被子靠在床头,诉说着主人低调的个性。窗户不大,却搭配了两层窗帘:一层轻盈的白纱,一层遮光的深色。床左侧靠近玻璃栏杆处有个小巧的衣柜。 齐悦蹑手蹑脚地走进,轻轻拉开柜门,入目几乎全是深色系的衣物。 宋雨真是对深色情有独钟。 齐悦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白衬衫,想到这件衣服是宋雨费力从衣柜里找出的唯一一件“异类”,不禁弯了眉眼。 她目光移向床头柜:一台小型精致的投影仪,一瓶青色的香薰和一盒纸巾。 齐悦凑近香薰,轻嗅——是雪松的味道,和宋雨身上的一模一样。此刻萦绕在床头,让她莫名安心。打量完毕,齐悦轻轻掀开被子坐进去。 宋雨说得没错,她的床确实很温暖。枕头也不软不硬,和她平时睡的一样。 齐悦拿出手机,翻出之前拍的面条照片,才发现拍照时竟不小心把宋雨的手也拍了进去。 那只骨节分明、手背隐现青筋的手,正握着筷子等待自己。 她微微探出头朝楼下张望,宋雨正在厨房专心晾衣服。 收回视线,齐悦点进朋友圈,选中照片,配上文字:“这是我来福州吃过最美味的面条!”发送。 她又点进宋雨的头像——是工作时的侧脸,专注地拿着纹身枪为客人刺青。 照片已不够清晰,头发也没现在长,青涩的面庞显得格外年轻。齐悦不禁暗自思讨:宋雨到底多大就开始做纹身师了?看着像高中生。 齐悦点进宋雨的朋友圈,内容简单得如同她满柜的深色衣服:清一色纹身相关——精美客片展示,或店铺活动推广。 齐悦撇撇嘴,心想:宋雨这朋友圈也太单调了,还好她本人不至于这么无趣。 这么想着,齐悦退出微信,放好手机充电,顺手关掉台灯,在黑暗中闭上双眼。 蓦地,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炸响! 仅仅几秒后,一道耀眼的粉紫色闪电锋利劈下,瞬间撕裂黑暗,在窗边一闪而过。店里骤然陷入死寂般的漆黑。 宋雨刚晾完最后一件衣服,正打算洗漱,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停电打乱了节奏。她微愣,轻声嘟囔:“好了,这下‘鹮羽’可真把电吹走了。” 她熟练地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迅速扫视屋内,确认所有电器关闭、门窗关紧,这才走进了浴室。 楼上的齐悦被这一声响雷惊醒坐起来,正看见窗边那道闪电劈过天际。她有些害怕,摸索台灯开关发现停电了。 她摸到手机打开手电筒,在黑暗里急切地朝楼下呼唤:“宋雨,宋雨!”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寂静和窗外的狂风。 宋雨被浴室水声隔绝,直到出来抬头,才发现齐悦打着手电筒站在二楼玻璃栏杆边,发丝凌乱,衬衫也皱了一些,正委屈地看着自己。 黑暗中,两道手机光线在空中交汇,劈开一条明亮的通路。 “宋雨,我刚刚叫你,你怎么不答应我?”这话说的仿佛被宋雨抛弃了一般。 宋雨听出不对劲,赶忙解释:“我在浴室里,水流声太大,没听见。怎么了?”说着她快步站到了楼梯上,眼睛紧盯着齐悦。 “停电了!”齐悦提高音量强调。 “我知道,刚检查完电源。”宋雨回答得爽快。 齐悦望着楼梯上淡定的宋雨,这人怎么如此坦然?她声音小了些,几分颤抖:“刚刚还打雷了,我……有点害怕。” 宋雨刚想说只是打雷没什么好怕的。可手电筒摇曳的光线中,映出齐悦填满无助和害怕的眼眸。 她喉头一哽,原本那些理智的话语被堵了回去,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了许多,“那……害怕怎么办呢?” 害怕怎么办呢?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黑暗中,宋雨把话语权和纵容的权利交给了齐悦。 齐悦悄悄捏紧衬衫衣角,忐忑地说:“你能不能上来陪我睡觉?” 宋雨看着齐悦的眼睛,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心软:“好,我上来陪你。”她缓缓走上楼梯,在心里一步步数着台阶,一步步对齐悦妥协。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又是一声惊雷响彻云霄! 惨青色的闪电照亮楼梯,整栋楼似乎都在飓风里摇晃。 齐悦猛然扑过来攥住了宋雨腰侧的衣料,手机“啪”地摔在地上。她借着台阶的优势把头埋进了宋雨颈间,惊慌失措的语调在耳边绽开:“你听,真的很吓人!” 宋雨毫无防备,被这用力一抱,踉跄着差点摔倒。她心下一惊,本能地迅速调整重心稳住身形,堪堪接住齐悦,暗自后怕,要是两人滚下楼梯,那今夜真是无人入睡了。 齐悦的呼吸带着潮热喷洒在宋雨耳畔,那细微的触感令宋雨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她投鼠忌器,手臂不敢用力,生怕碰到齐悦的旧伤,只能极为小心地虚虚环抱着。常年握机器的食指起了茧,此刻卡在齐悦的肩胛骨上进退两难。 齐悦将脸深埋在宋雨颈窝,外头雷声轰鸣,她的心跳却丝毫不输,急促得如密集的鼓点。 回想起刚才下意识扑进宋雨怀里的举动,此刻剧烈的心跳仿佛要将两人一并灼烧,滚烫的温度穿透彼此胸膛。 宋雨感受到齐悦心脏的狂跳,那颗炽热的心携着体温,热度不断攀升。 她也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从未有人如此急切地抱过她,还是一个刚认识的女人。 抵在齐悦背上的食指不受控制地揪紧了衬衫衣料。 刹那间,又一道刺眼的闪电撕裂夜幕,将两人紧紧纠缠、彼此拥抱的影子钉在墙上,宛如一朵难解难分的双生花。 宋雨脸颊滚烫,轻咳一声,强装镇定,松开揪着衣料的手指:“你还要抱多久?”话落,她别过头,不敢直视齐悦的眼睛。 齐悦抽回双手,面色绯红,没了刚才冲动的大胆,嗫嚅道:“不好意思,我……刚刚太害怕了。” 宋雨嘴角上扬,调侃道:“听你的心跳声,确实听出来了。”说着,俯身捡起齐悦摔落的手机,擦去灰尘递还。 究竟是谁的心跳声更胜一筹?也许只有她睡衣胸口前的小熊知晓了。 齐悦接过手机道谢,侧身让宋雨上来。 宋雨上来第一件事是快步走到窗边拉紧深色遮光帘,随后站在床尾问:“你要睡哪边?” “左边。” 宋雨点头,走到右边掀开被子坐下,见齐悦还愣着,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说:“还不睡吗?” 齐悦轻手轻脚爬上床,迅速钻进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带着羞涩的眼睛。 “盖好了?那我关手电了。”宋雨无奈道。“盖好了,关吧。”齐悦瓮声瓮气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宋雨关掉手电放好,时间早已过零点。房间里陷入黑暗,风雨声中,两人的呼吸在黑夜里此起彼伏。 宋雨僵硬地平躺在床沿,不敢挪动分毫。明明是自己的床,此刻却失去了支配的权利。 两人之间的空隙足以塞进整个台风眼。宋雨数着窗帘的褶皱,试图让自己放松。 忽然,一阵隐约的笑声从齐悦被子里钻出来。 宋雨侧过头:“你笑什么呢?” 齐悦像只小兔子“咻”地探出头,翻身朝向宋雨,语气欣喜:“我在笑,我们能睡在一块儿,真要谢谢老天爷成全。” 黑暗中,齐悦的眼睛狡黠闪烁,宋雨瞧着,一阵无语,怀疑她之前说的害怕是在故意演戏。“这么说……害怕都是装的?” 齐悦立即解释:“当然不是!害怕是真的,想和你.…..睡觉也是真的。” 后面这句话说得倒是情真意切,宋雨听得开心,耳朵悄悄泛红。语气带上一丝愉悦:“那快睡吧,我在这儿,不用怕。” 齐悦轻“嗯”了一声,伸手探向两人空隙,指尖碰不到宋雨,顿时升起一丝不满。她再度开口,声音软糯带着几分撒娇:“宋雨,我冷,离我近一点嘛?” 宋雨头皮发麻,反射般扭头:“你……好好说话。”话虽如此,她还是像一只胆小的小鹌鹑,往齐悦身边挪近了些。 齐悦又伸手在“楚河汉界”边缘试探,才堪堪碰到宋雨的睡衣。“你再靠靠嘛?你说你在这儿,我都碰不到你,床这么大,别掉下去了。” 革命尚未成功,小鹌鹑还需努力。 宋雨无奈抿唇,又靠过去,间距仅剩下半臂的距离。不能再近了,再近就危险了! 齐悦眼中闪过一抹开心,也靠过去,直到两人肌肤相贴才满意地悄悄松了一口气。 吱呀的床垫声被雨声淹没。 刚贴上,宋雨小腿肚就被齐悦冰凉的脚背突袭!刺骨的寒意让她“嘶”了一声:“你脚怎么这么冰!” 齐悦得逞闷笑:“不好意思,冰到你了。” 宋雨没生气,反而自责疏忽:她这么怕冷,应该给她穿上袜子的。“要不要穿袜子?我有新的。” 齐悦扑闪眼睛,心想:这孩子怎么回事?真是一根筋! 她忙道:“不要!穿袜子睡觉难受死了。不过有你这大火炉在,怕啥。”说着,又悄悄把脚往宋雨那儿伸——宋雨虽然看上去高冷,但肯定不忍心让她冻着。 宋雨太阳穴突突预警,无奈下双腿轻轻夹住了那冰凉的脚背:“好,给你暖会儿。” 双腿交叠的瞬间,宋雨浑身一僵!一股凉意从尾椎一路直窜左肩胛的羽状旧痕——福利院留下的伤,不合时宜地抽痛起来。 旧痕提醒着她不堪回首的过往,腿间的摩擦又冰冷难耐。 她闭眼分散注意力,强迫自己快点入睡。刚阖上眼没多久,布料摩挲的簌簌声响起。 宋雨数着旧痕抽痛,第十下睁开眼,正撞进齐悦来不及撤回的凝视里。 “不睡觉,盯着我干嘛?”宋雨冷冽地说道。 齐悦指尖玩着发丝,坦然回应:“看你睡觉的样子,安静得可爱。”这话真心实意——那十几秒她留意到宋雨呼气轻轻浅浅,像个小孩。 “......” 耍嘴皮子功夫,宋雨完败,顷刻间她们相顾无言。 两人呼出的白雾在枕间相撞,凝成一小片潮湿的云。 雷鸣在远处酝酿着震动,宋雨毫无预兆地探出右手,虎口卡住齐悦的颌骨,指腹压住了她左耳——福利院打雷时,小安老师也曾这样安慰她。 齐悦瞬间瞪大眼和宋雨深深对视。 窗外的高楼钢筋被狂风刮出尖锐嘶吼,玻璃蒙上了一层水雾。整个世界仿佛被消音,鼓膜只震动着彼此交错的呼吸。 齐悦的睫毛微颤,扫过宋雨掌心,细微的痒意顺着腕骨一路蜿蜒,那道电流再次爬上了她的脊椎。 被子下,悄然鼓起一阵微不可察的浪,仿佛平静湖面下暗藏的涌动。 齐悦的食指正沿宋雨平放的左臂缓缓潜行,从手肘骨刺到静脉里埋藏的蓝,克制又充满试探。 当指尖抵住腕间,宋雨的脉搏被按住了兴奋,她呼吸一滞,拇指下意识蹭过齐悦耳后的敏感带,引得她一阵战栗。 空调出风口的雨丝狂舞,齐悦膝盖轻轻一顶,撞破她们之间那点若有若无的空隙,距离再次拉近。 宋雨掌心开始渗汗,在潮热的空气里愈发明显,却仍死死捂着那滚烫的耳廓。 她们几乎同时感到床垫成为了暴风肆虐下的一叶孤舟,彼此瞳孔中的倒影正随着海浪跌宕。 雷鸣炸响的瞬间,宋雨突然收拢五指,将轰鸣封进了自己的掌心。而齐悦藏在被中的手早已攀上了她绷紧的肱二头肌,孤舟随着台风开始旋转。 宋雨急促的心跳让胸口的小熊随之起伏,若小熊有知觉或许早已晕船。 雷声的余震还在玻璃上颤抖,宋雨撤回手臂。她翻身时灌进的风扑灭了最后一点暖气。“脚不冰了,快睡吧。”她对着墙壁说道。 齐悦盯着宋雨的后颈,她怎么看不出宋雨是在落荒而逃?十九岁的小孩真的是纯情得很。 宋雨把被子拉到鼻尖,藏住被台风淹没的心跳声。 心跳得太快了! 黑暗中传来布料窸窣声,齐悦收回脚,指尖轻轻戳了戳宋雨后腰的凹陷。她瞬间绷紧了腰,听见身后传来克制的轻笑:“晚安,宋师傅。” 齐悦根本没有长相那么清纯,她是个危险的女人。危险……反差……宋雨上了一艘贼船!可外面的台风又不允许让她下船。 她只能祈祷,今晚是个平安夜。 在心跳声渐缓的时差里,宋雨左肩胛旧痕的抽痛正在退潮。 齐悦的呼吸逐渐沉入海底,而宋雨终于松开咬住的下唇,让那句被嚼碎的晚安得以吐出咽喉。 排水管突然吞进大量的雨水,轰鸣声像极了福利院老旧的锅炉。 齐悦的膝盖无意识撞着宋雨的身体。宋雨的防线形同虚设,她叹下一口气,默许了这个行为,缓缓闭上了眼。 “鹮羽”正在撕扯福州的创可贴,而她们之间的二十公分,成了今夜最后的安全区。 宋雨:上一秒还说保持自身边界,下一秒老婆害怕只能宠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05 暗涌 第7章 06 抛弃 “各位旅客,由杭州站开往西宁站的K392次列车即将发车,请您携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按照车站工作人员的指导,有序上车。祝您旅途愉快!” 火车站的广播在人头攒动的喧闹里如约而至,九岁的宋予被妈妈紧紧牵着手,小小的身子在人群的缝隙里穿梭。 谢缘拎着旅行手提包,侧身挤出人群,嘴里不停说着:“不好意思,让一下。” 宋雨背着她崭新的书包,嫩黄色的裙摆随着她的脚步晃动,小步紧跟着谢缘的节奏。 在列车开动前的最后一分钟,宋予和妈妈气喘吁吁地冲上了七号车厢。 她的小胸脯剧烈起伏,气还没喘匀,谢缘就心急如焚地拉着她寻找座位。 谢缘皱起眉头,对着纸质车票,轻声呢喃:“15、16在哪呢?” 宋予则乖乖跟在谢缘后面,好奇地打量车厢上来来往往的陌生人。 “找到了。”谢缘终于松了口气,将手提包放到车厢顶的行李架上,又迅速转过身来接宋予:“小予,你的书包要放上去吗?” 宋予摇摇头,拒绝道:“不要,我就爱背着我的新书包。” 谢缘摸了摸她的头,同意了,让宋予进到靠窗的位置坐好。一坐下,宋予就把背包放到胸前,小心翼翼地抱住。 谢缘在她身边坐下,等待火车的启动。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国铁集团动车组列车。” “列车已经启动,请您在座位上坐好,系好安全带,并妥善放置好您的随身物品......我们将竭诚为您服务,祝您旅途愉快!” 列车广播播报完毕,随着一阵“哐当哐当”的撞击声,开往西宁市的K392次列车正式启程了。 宋予靠窗,新奇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徐徐后退。 她的心跟着火车晃动的样子一起雀跃,这是宋予第一次坐火车,也是在父亲去世后,她和妈妈第一次出远门旅游。 宋予眼睛转回车厢,都是一些形形色色的旅人。相邻的座位间只有她一个小孩子,她也不吵,只是有点怕生,有人看她时,她就低头靠近谢缘的肩膀。 谢缘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剥开递给宋予,她含进嘴里,甜腻的凉意在舌尖炸开。 “妈妈,新疆的绵羊真的很温顺吗?还有,你之前说青海湖的湟鱼会在夏天把湖水染成银蓝色也是真的吗?”宋予嚼着糖,抬头天真地追问旅行的答案。 谢缘侧过头回应宋予:“当然是真的,到时候你可以去摸摸小羊柔软的毛,你也可以观察湟鱼群在湖边顶起的银波。” 这是谢缘难得的温情时刻。 宋予郑重地点点头,又乖巧地对谢缘说:“妈妈,我好期待接下来的旅行。” 刹那间,谢缘眼里闪过一丝迟疑。 她依然假装温柔地哄宋予:“那小予在旅途中要乖乖听话噢,这样,妈妈带你出来玩就可以轻松点,我们都可以轻松开心一点。” 宋予嚼碎最后一口薄荷糖,清新的凉气在口腔内弥漫。她认真地向谢缘保证:“妈妈,小予一定乖乖听话。” 谢缘点点头,伸手把宋予的头揽在肩上,“小予睡会吧,等你醒来睁开眼,我们就到了。” 宋予靠在妈妈肩上,邻座有个大学生用MP4小声地放着不知名的民谣,伴着火车摇摇晃晃的声响,她陷入了梦乡。 ...... 距离目的地到站还有五分钟,车内广播按时响起:“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本次列车前方即将到达终点站西宁站,列车将于18:21准时抵达......” 谢缘动作轻缓,几乎屏气凝神地将肩膀从宋予颈下抽出,让她安稳地靠着座椅继续睡觉。 她取下行李架上的手提包,那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却都是宋予的东西。 谢缘从包里取出一整袋薄荷糖,抬手拉开宋予书包的拉链,动作极轻地放进去。 做完这些,她垂眼看着还酣睡正甜的宋予,婴儿肥的脸颊泛着淡淡红晕,胸腔微微起伏。 谢缘伸手为她擦去额头的细汗。 接着又为她整理好头上的蝴蝶结发卡,“小予,别怪妈妈。” 随后她的视线落在火车的电子屏上,数字正在一秒一秒倒数,每一下都敲在她心口,沉闷回荡。 宋予在这时醒来,抬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带着刚睡醒的懵懂,问谢缘:“妈妈,我们是不是快到了?” 谢缘看向怀中的宋予,温柔的眼波之下,却藏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哀戚和隐瞒。她最后一次用轻柔的语调说:“快到了,小予醒来得刚刚好呢。” 宋予又揉揉眼睛,眸中渐渐恢复了清澈,她抬手拍了拍胸前的书包,嘴角上扬:“妈妈,小予肚子饿了,我们待会先去吃顿饭吧,听说西北面食很有名的。” “嗯。”谢缘微微点头,轻声回应。可她的目光却紧紧锁在列车的电子表上。 那鲜红跳动的数字,此刻不再是对终点的期待,而是命运无情的倒计时。 每一次闪烁,都在宣告她和宋予即将面临的分离。 宋予乖巧坐好,手指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书包上的拉链,满心欢喜地等待火车通知她们下车,浑然不知一场离别正在悄然靠近。 18:21,列车停靠在西宁站,谢缘重新牵紧宋予的小手,随人流一起走出列车。 刚下火车,风卷着沙砾滚过铁轨,宋予的蝴蝶结发卡沾上了金色尘粒。 谢缘的裙摆被吹成帆,牵她的手心沁出了汗,像块正在融化的薄荷糖。 远处信号塔的影子把月台切割成了明暗相间的格子,她们像穿梭在独立的空间里。宋予每走三步就要回头确认那轮卡在铁皮棚顶上的夕阳。 “妈妈,沙子在发光!”她突然蹲下,小皮鞋尖碾着碎石。 风刮过铁轨的呜咽声中,宋予用指甲刮下皮面的细沙,她第三次转身时,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无限拉长钉在铁轨上。 风突然送来柴油与茴香混杂的气息,宋雨打了个喷嚏。谢缘口袋里的薄荷糖滚了出来,在枕木间裂成了几瓣不规则的形状。 “别看了,快走吧。”谢缘牵她的力道在加大。 那一瞬间,宋雨仿佛又瞧见了谢缘平日里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她打了个颤,心里埋下一点疑惑。 出了站台,谢缘带着宋予上了一辆车,她告诉宋予:“这是接我们去民宿的车。我们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 宋予依然很兴奋,坐在车上摇晃着小腿,回应道:“好!” 谢缘不动声色地透过后视镜与司机对了眼神,这场旅行的终点站——西宁市儿童福利院,而开车的男人正是福利院的保安。 — 汽车在福利院生锈的铁栅栏外停下,谢缘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宋予的东西下车。 宋予站在车门边疑惑地看着妈妈,又打量起这座破旧的福利院。 西宁市儿童福利院静静地伫立在一片略显萧瑟的荒草地上,周围也没有其他建筑了,只有一条马路通向市区。 整个福利院被一圈锈迹斑斑的铁栏杆环绕着,风一吹,簌簌往下掉铁锈。 一块木质的牌匾上刻着“西宁市儿童福利院”这几个大字,上面的漆早已斑驳,挂在大门上摇摇欲坠。 里面的主楼是陈旧的红砖建筑,红砖因为年代久远而褪色,表面坑洼不平,有的地方已经开始剥落,裸露出内里粗糙的水泥。 楼体的外墙上,水渍肆意蔓延,如同一张张怪异的鬼脸。 主楼的一边,滑梯、秋千等儿童玩耍设施横七竖八地摆放着。滑梯早已掉了漆,露出底板下冰冷的金属。秋千更是简陋的木板,上面停留着落叶和灰尘。 宋予打量完福利院,突然意识到不对,大声喊着:“妈妈,我们为什么会在这儿,民宿呢?面条呢?” 谢缘用力拽着宋予的手往前走,“民宿要穿过这个院子。”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在骗宋予。 宋予倔强地呆在原地,打死也不动:“我不去!这里不是民宿,我不去!” 那个站在她们身后的司机忽然抓住宋予的后衣领,一把要拎起她往里走。 宋予立即用力抓住了谢缘的手臂,拼命地求情:“妈妈,我求求你,我不要来这里!你不要抛弃小予,我保证我一定乖乖听话!” 风吹动一些枯枝败叶在福利院周围打转,天边的夕阳正一点点隐于地平线之下。 谢缘额头上青筋暴起,正使劲地往下掰宋予的手指。 她的手臂已经被宋予抓出一道道鲜红的勒痕,她怎么也想不通,一个九岁的小孩子,究竟哪来这么大的力气,让自己挣脱得如此艰难。 “小予,你放手!”谢缘声嘶力竭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妈妈也是没办法!你不是答应过妈妈,会乖乖听话的。现在听妈妈的话,快放手好不好?” 宋予的小脸涨得通红,眼泪汹涌而下,和鼻涕一起糊在脸上。 “我不要!”她声泪俱下,指甲几乎要扣进谢缘的皮肤里,“妈妈,我求求你了,带我回家好不好?我们不去旅游了,咱们回杭州,回我们自己的家......” 就在这时,从主楼里涌出两个穿着灰扑扑围裙的女人。 一个体型壮硕,一个身形单薄。她们二话不说迅速加入了这场拉扯。 此刻,宋予在众人的拉扯中拼命挣扎,她的发丝凌乱,小胳膊小腿胡乱地挥舞着。 在她眼中,全世界都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所有人都在合力拉她进入无尽的深渊,只有她自己还在坚持不懈地与巨龙搏斗。 谢缘心急如焚,再这样僵持下去天就要黑了。 她猛地把肩上的包塞到瘦女人手里,又继续劝宋雨放手:“宋予,我们回不去了!” 她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几近癫狂,脸上满是泪水和发丝,“就是因为你,他不喜欢你,所以才不同意带我私奔!你为什么要阻挡我的幸福!” 话一出口,谢缘整个人像被抽去了力气,眼神空洞地望着宋予。 谢缘这番冰冷的话语,比西北的风还要难受,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刺进了宋予的心脏。 她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谢缘,想要从母亲脸上找到一丝谎言的破绽。 她怎么也想不到,在妈妈心中,那个陌生的男人竟比自己重要千倍万倍,仅仅是因为他,妈妈就能如此轻易地抛弃自己。 还说是她阻挡了她的幸福。 可笑至极,所谓青海湖的银波奇观,不过是谢缘精心编制的谎言。 而此刻这个谎言变成了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完全将九岁的宋予困在其中,让她无处可逃。 就在宋予内心防线崩塌的那一刹那,卸去的力气让“巨龙”找到了可乘之机。 胖女人瞅准时机,如凶狠的老鹰伸出利爪,一把将宋予这个小鸡崽从谢缘身边抽了过去。 她粗壮的手臂牢牢地箍住宋予的小身板,任凭她怎么扑腾挣扎,都无动于衷。 宋予仍不死心得想从胖女人怀中挣脱出来,她拼尽全身力气。双脚乱踢,一只小皮鞋瞬间被踢飞出去,“砰”的一声砸在铁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头上的蝴蝶结发卡也被甩了出去,弹进路边的坑里,扬起一阵尘土。 “妈妈,我要回家!”宋予无助的声音在福利院周围回荡,“我要找小姨,我不要来这里!我真的求求你了,我听话,以后一定乖乖的,绝不拦着你和他私奔,你们做什么都可以,我只要回家!” 听到宋予的请求,有那么一瞬间,恻隐之心微小地在谢缘心底闪过。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蝴蝶结,擦去上面的灰尘,把它交给了一旁的瘦女人,“没用的小予,我们的家已经散了......你在福利院也要乖乖听话,书包里给你放了薄荷糖,另一个包里有你所有的衣服。妈妈……早就不爱你了,这次也真的走了。” 瘦女人刚来福利院不久,没见过这般狠心的母女分别场景。 看着宋雨不断争取的摸样,又听着谢缘绝情的话语,她眼眶不自觉红了,抱着宋予的东西,心中满是不忍。 “谢缘!我恨你!”宋予双眼通红,仿佛一头发狂的小狮子,在胖女人脸上狠狠抓出血线。 她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喊出了心中的愤恨与不甘。 直呼母亲的大名在她这一生中有且只有这一次。 谢缘的缘分里没有宋予的未来,而宋予的给予里没有母亲的爱。 谢缘指尖发颤,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水,眼泪混着鼻涕,在她脸上划出一道道狼狈的痕迹。 她咬了咬下唇,带着满心的绝望与决然,转身大步离去。 宋予恨她,理所当然,她没资格奢求原谅。 天边,残阳似血,将谢缘离去的身影拉得老长,像铁栅栏上生锈的倒钩。 这影子带了荆棘,一点点缠上宋予,紧紧扼住她的咽喉,让每次呼吸都会刺痛。 宋予咬破了下唇,鲜血一滴一滴正落在她的新裙子上。 那鲜艳的血珠,在裙摆上晕染开来,如同绽放的罪恶之花。 新裙子不再干净,宋予也不再幸福。 胖女人目光如刃,紧紧盯着谢缘走向余晖笼罩下的马路尽头。 谢缘的背影越走越远,始终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胖女人这才撇了撇嘴,不耐烦地瞪着宋予,扯着嗓子吼道:“你给我老实一点!再敢乱动,我马上给你打镇静剂!” 宋予双眼布满血丝,梗着脖子,吼了回去:“你也是个坏女人!” 胖女人脸上的横肉瞬间扭曲,变得更加狰狞,那双刻薄的眼睛仿佛要把宋予盯穿。 她气得浑身发抖,额头上青筋暴起,逼近宋予,恶声恶气地说:“你再说一遍!” “你就是一个,坏!女!人!”最后三个字被她咬牙切齿地喊出来。宋予双手紧紧握拳,恶狠狠瞪着这个把她拉进深渊的帮凶。 胖女人被彻底激怒,脸上青红相交。一只手钳住宋予,另一只手慌乱地在围裙口袋里摸索着镇静剂。她恨不得立即把药打进宋予体内,让她彻底闭嘴。 就在胖女人的手从口袋里掏出镇静剂,并即将打下去的那一瞬,一道略显尖锐又十分急切的声音骤然响起:“高姐,不要!” 宋予闻声侧过脸,斜睨着发声的女人。 瘦女人身子骨瘦瘦的,破旧的围裙在她身上像披了层幕布。拎包的手臂上,青筋又十分清晰可见。 高姐冷哼一声,肥硕的身躯朝后一仰,目光带着几分嫌恶,冰刀一般扫过安栀:“安栀,你多管什么事?” 安栀迎着高姐冰冷的目光,脸上依然挂着讨好的笑容,眼神却满是关切地看向炸毛的宋予。 只见宋予小脸涨得通红,像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时刻准备反击。 安栀赶忙开口替宋予求情:“高姐,您看这孩子,脾气如此暴躁。往后要是动不动就靠着打镇定剂让她听话,多浪费药,这不是又给咱们添麻烦嘛。” 她顿了顿接着说:“要不,您把她交给我来管,我一定处理妥当。” 实际上,她哪是心疼药,她是心疼宋予小小年纪就要遭罪。 宋予听闻,又一次被点燃,根本不分青红皂白地喊道:“我也不要你管!我要回家!回家!” 高姐本就阴沉的脸又一次乌云密布,眼看又要打下镇静剂了,安栀再次叫停她:“高姐,千万别生气!这孩子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不至于跟她发火。交给我来试试……” 安栀从口袋里掏出谢缘刚刚塞给她的蝴蝶结发卡,动作轻柔地将发卡别在宋予头上,又从兜里掏出纸巾,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小予,乖。妈妈已经走了,你跟我回福利院去好不好?马上要天黑了,晚上的西宁是很冷的。” 宋予的眼眶依旧泛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下唇还因情绪激动颤抖着,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 她再次扭过头,目光深深望向谢缘离去的马路,通向市区的路尽头,除了那一轮残阳,什么都没有了。 风吹动周围的荒草地,扬起的沙砾打在她脸上,生疼生疼的。 都说西北之地寂寥,可西北的风却又狂妄。以前宋予只在书上看过描写,现在终于切身实际感受到了这股劲风的力量。 它疯狂地卷着周围一切能吹动的东西,一直往前。 在它的主宰下,这里展现出一种原始而又残酷的荒凉,仿佛时间在这里被困身,生命在这里被遗忘。 宋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童年就如同这漫天的黄土灰尘,被风裹挟着一去不复返。 她收回目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接受了与过去告别的现实。 刹那间,宋予没了刚才那副张牙舞爪的愤怒摸样,退去了浑身的戾气,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落寞与胆怯。 她小心翼翼伸出手,放在安栀掌心,哽咽道:“好。” 安栀看到宋予情绪的转变,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她转头看向高姐,见高姐脸上的阴云稍稍散去,便伸手将宋予抱入怀中,轻轻拍去裙子上的灰尘,又将宋予放下。 安栀牵起她的小手,和声细语道:“那我们走吧。” 宋予却没挪动脚步,她低下头看向自己少了只皮鞋的脚,又指了指不远处被踢到一边的那只皮鞋,小声说道:“我还有一只皮鞋在那里。” 安栀顺势看过去,确实还有一只皮鞋在不远处。高姐就在此时开口:“杨保安,你去把鞋子捡回来。” 她依然凶狠地盯着宋予:“你别想耍什么花招!”宋予眼眸沉了沉,这个胖女人一点也不好糊弄。 杨保安把鞋子捡回来扔在宋予脚边,她只好老实地穿上。 随后,安栀一手拎着包,一手牵着宋予往福利院主楼走去。 宋予小步地跟随,明明白天自己还是这样跟着妈妈一起开心地踏上旅途,现在却是在跟一个陌生的女人迈入未知的生活。 宋予回首,又望了一遍来时路。 高姐正用衣角擦拭脸上的血迹,嘴里低声咒骂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西北方言。 杨保安缓缓关上福利院的铁门,生锈的铁门在他手下发出“吱呀吱呀”的惨叫声。 天边已经起了墨色,零零散散的碎星浮现在其上。劲风裹挟着寒意,呼啸而过,西北的黑夜即将笼罩这片大地。 这就是宋予即将要开始的新生活。 斑驳腐朽的福利院困住了她的自由,而西北的黑夜无边,漫长得看不到尽头。 冷意也渗进了她的骨髓,宋予一生的潮湿从此刻开始蔓延。 她得要一个晴天来打败潮湿! 她也得活着,走出这片潮湿,找到一个永远灿烂的晴天! 这章算是对宋雨身世的一个交代,也是她第一次想要找到晴天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06 抛弃 第8章 07 打架 那天福利院的小孩们,看着她们的小安老师牵着一位黄裙子的小女孩来到了活动中心教室。 福利院原先一共有七个小孩,现在多了宋予,变成了八个小孩。 宋予面无表情地扫视周围那些陌生的小孩,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就像她身上这条新裙子,即使脏了,也与那些他们身上破旧的衣裳,天差地别。 宋予在安栀的鼓励下,冷淡地开口介绍:“我叫宋予,给予的予。” 或许是宋予的神情太过冰冷,介绍时的语气也毫无波澜,话音落下,全场一片寂静,没有一个孩子为她鼓掌,也没有丝毫欢迎她的迹象。 宋予不在乎,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在气氛尴尬之时,安栀第一个鼓起了掌,打破了这份沉寂。 不管怎么讲,从这一刻起,宋予也算是成为了他们这个大家庭的一员。 在一众孩子里,有个身形又高又壮的小男孩,稳稳地坐在人群之中。 与其他孩子不同,自始至终,唯独只有他没鼓掌。从宋予踏入活动中心的那一刻起,他就抵触她,不喜欢她。 他讨厌宋予那副冷淡疏离的性子,还有她高高在上的模样。 都沦落到福利院了,还在装什么? 孩子们已经吃过晚饭,在活动中心看书休息。安栀想到宋予还没有吃饭,把她安置在那,便匆匆前往厨房了。 安栀前脚刚走,那个小男孩就“嚯”地从椅子上站起身,迈着大步直直朝宋予走去。 他在宋予面前站定,脸上带着一丝不屑,扯着嗓子嚷道:“喂!新来的,你拽什么拽?都来福利院了,还装得高高在上,给谁看呢!” 宋予才刚发泄完心头怒火,此刻用一双冷冽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眼前这个不知深浅的小男孩,回怼道:“你又有什么可嚣张的?不过就是个没见识的泥巴种。” 说着,她目光如刃,横扫过小男孩身后那几个亦步亦趋的小跟班,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继续毫不留情地开火:“你们,全都是一群泥巴种!” 孩子王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他按捺不住,向前跨出一步,用点力气,狠狠推了宋予一把。 宋予身形本就瘦小单薄,哪经得起这般猛力,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砰”的一声重重摔在坚硬的地板上 。 孩子王脸上挂着一丝凶狠的冷笑,眼中满是报复的快感,看着摔倒在地的宋予,嘲讽道:“哟,这么弱不禁风?城里来的公主就是柔弱。张口闭口喊我们泥巴种,也不瞅瞅自己多金贵?” 他微微俯下身,语气愈发尖酸,“刚刚我们可都听清楚了,小公主被亲妈扔这儿,哭着求都没用,可真够狼狈的!” 说罢,孩子王直起腰,故意伸长脖子,挤眉弄眼地模仿起宋予被抛弃时的模样。 他捏着嗓子,尖声尖气地假哭:“啊——妈妈我求求你了,不要抛弃我……我一定乖乖听话。”边演边前俯后仰地大笑,“哈哈哈,听话有个什么用?还不是被一脚踢开,真丢人!” 周围的小跟班也跟着哄笑,刺耳的笑声在活动中心回荡。 这个从城里来的公主,就算穿得再光鲜亮丽又能如何?还不是和他们一样,被家人狠心抛弃,成了无依无靠的可怜虫。 宋予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又浮现出刚刚谢缘毫不犹豫放弃她的那一幕。 她当时的崩溃、嘶吼,如今都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屈辱与愤怒在胸腔翻滚,宋予瞬间发力,从地上狼狈地爬起身,积攒着了力气,朝那孩子王狠狠推了过去。 她双目通红,步步紧逼,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恨意:“死胖子!泥巴种!矮冬瓜!你在这福利院里作威作福太久了,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是不是?我警告你,你刚刚怎么对我的,我一定会加倍奉还!” 孩子王被宋予这一推,脚步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 抬眼间,他撞上宋予的目光,那眼底仿佛有火焰,带着不顾一切的狠劲,饶是一贯蛮横的他,也在这一瞬间被震慑住。 在这福利院里,还从没有哪个小孩胆敢这般挑衅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孩子王,只觉得脸上一阵滚烫,像是被人当众扇了耳光,难堪与怒火交织,几乎是下意识地抡起拳头,朝着宋予的脸挥了过去。 这一拳结结实实地落在宋予脸上,她的脸颊瞬间充血红肿,一股火辣辣的剧痛从脸庞蔓延开来。 从前在学校的时候,宋予也见过男孩子们打架,简单粗暴,全凭拳头说话。 这一拳让宋予短暂发懵,但很快,小姨的叮嘱在她耳边响起:别人打你,一定要还手! 回过神的宋予,也毫不犹豫地朝着孩子王反击。她毫无章法地挥拳、出掌。 于是,两个小小的身影,在福利院的活动中心扭打作一团,谁也不肯示弱。 孩子王身后的跟班们见状,也一窝蜂地加入了混战。 刹那间,宋予被好几个小孩子团团围住,双拳难敌四手,她孤立无援,只能左躲右闪,身上还不断地挨揍。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尖锐的女声骤然响起,打破了这片混乱。 安栀脚步急促,地板被踩得咚咚作响,眨眼间就冲到了“战场”中央。 听到这声怒喝,几个小孩子顿时停了手。孩子王被同伴们拉到一旁,他脸上挂了彩,伤口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模样十分狼狈。 宋予蜷缩在地上,双手紧紧护着头,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 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透过发丝的缝隙,她看到了安栀的眼睛,里头既有愤慨,又藏不住深深的担忧 。 宋予咬牙,手臂颤抖着,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自己从地上撑起来,默默无言地站定。 与周围的孩子相比,她的模样显得格外凄惨。脸上最初挨的那记重拳,此刻肿得愈发厉害,高高隆起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胳膊、脖子,乃至全身上下,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淤青和伤痕,像是被人恶意涂抹的杂乱颜料。 原本漂亮的裙子沾变得灰扑扑的,毫无生气。头上的蝴蝶结也歪到了一边,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像在宣告主人的落魄。 可即便如此,宋予的眼神中依旧透着一股令人不懂的倔强。 她昂着头,目不斜视地盯着安栀,眼神里不服输的火焰,丝毫不曾熄灭。 安栀望着眼前这个伤痕累累却又无比倔强的女孩,心里五味杂陈。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孩子,被打得遍体鳞伤,眼中却没有半分泪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安栀深深地看了宋予一眼,难以言喻的心疼与无奈 。 “你们为什么打架?谁来给我解释清楚?”安栀目光冷峻,扫过每一个孩子,严肃地问道。 孩子王捂着脸上的伤,眼中闪过一丝心虚,但还是迅速伸出手,恶狠狠地指向宋予:“小安老师!是她先骂我们的!她骂我们是泥巴种,这种话谁能忍?” 周围的小跟班们忙不迭地点头,随声附和,一时间叽叽喳喳,场面又有些失控。 安栀眉头紧锁,脸色愈发难看,转向宋予,厉声问道:“小予,他说的是真的吗?” 宋予冷冷地瞥了眼那个倒打一耙的孩子王,眼神里满是不屑。 她挺直脊背,义正言辞地回应:“他胡说!他先说我高高在上摆架子,各种嘲讽我,我才回骂他的。而且,是他先动的手!” 说着,宋予把脸往前伸了伸,示意安栀看她脸上那片触目惊心的淤青 。 脸上的伤青紫交错,安栀看在眼里。 她又迅速转向孩子王一边,眼神冷冽了许多:“小浩,她说的是实话吧。现在,马上给人家道歉!” 叫小浩的孩子王,眼神里满是不甘,可对上安栀不容置疑的目光,他不得不妥协。 他极不情愿地上前一步,在安栀的紧盯下,缓缓低下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宋予悄悄咽下嘴里混着血的唾沫,暗自得意,轻轻点了点头。 紧接着,安栀看向宋予,也要求她给其他孩子道歉。 宋予一听,挺直了脊骨。道歉可以,但要她卑躬屈膝,绝不可能。 “对不起!”宋予的声音清脆响亮,在活动教室里回荡。 她神色坦然,这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她怎么可能原谅刚刚那些对她大打出手的人 。 安栀见这场矛盾暂时得到解决,神色稍缓,再度提高音量发号施令:“刚刚参与打架的所有孩子,每人罚抄课本上的文章,抄十遍!抄完之后,把从走廊到宿舍的楼梯卫生彻底打扫干净,听到没有?” 孩子们面面相觑,小声嘀咕着,但谁也不敢出声反驳。 随后,安栀把目光转向宋予,和声说道:“小予,你先跟我去吃晚饭,回来再接受处罚。”说着,她便伸手想去牵宋予的手。 宋予却别过头,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攥成拳头,藏在身后,无声地抗拒着这份善意。 她咬着下唇,眼神中透着股执拗,开口道:“不用你管,我自己能走。” 安栀见状,不禁暗暗叹了口气,也不再勉强,只能走在前面,为宋予带路。 宋予沉默不语,和安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她来到了食堂。 一张长木桌上,一碗面静静摆放,热气袅袅升腾,在略显昏暗的食堂里氤氲出几分温暖。 宋予的目光被这碗面牢牢吸引,肚子也不失时机地叫起来,发出饥肠辘辘的抗议。 她缓缓坐下,抬眼看向安栀,眼神里仍藏着未消的防备。 安栀把面条往前推了推,声音里满是关切:“快吃吧,你肯定饿坏了。” 宋予得到了许可,迫不及待地抄起筷子,动作急切地搅拌着面条。 顾不上细吹散热,就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滚烫的面条划过喉咙,带来灼烧感,可她全然不顾。 安栀坐在对面,看着狼吞虎咽的宋予,目光温柔似水,轻声劝道:“可以慢点吃,又没有人跟你抢。” 宋予充耳不闻,依旧风卷残云般快速吃着面条,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是在和谁赌气。 吃着吃着,宋予脑海里又出现谢缘的脸。谢缘唯一没骗她的:北方的面食真的很好吃。 想到这儿,原本美味的面条莫名带上了一丝酸涩的味道。从今往后她只能自己一个人吃这样的面条了。 安栀脚步匆匆,不一会儿就取来了药膏,放在桌上,和声细语地对宋予说:“小予,等你吃完了,老师给你上点药。小浩那孩子下手没轻没重的,平时就爱欺负人,下次他要是再敢这样,你一定要第一时间来告诉老师,好不好?” 宋予没有回应,只是把头深深地埋在碗里,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 听到安栀这番关切的话语,原本倔强的她,眼眶瞬间红了。 刚刚被小浩他们围殴的时候,她紧咬着牙,一滴眼泪都没掉,此刻,泪水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砸进面碗里。 这眼泪拌面,味道真的好苦好苦。 宋予努力平复情绪,缓缓抬起头,对上安栀温柔的眉眼。 她喉咙发紧,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小安老师,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毫无保留地站在小予这边,谢谢你真心实意地关心小予 。 安栀抬手拿起纸巾,轻轻地为宋予擦去脸上的泪水。 眼前的小女孩,小脸依旧脏兮兮的,手脚布满伤口,模样狼狈地让人心疼。好在,她终于肯卸下防备,展露内心的柔软。 安栀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小予,要是一时找不到玩得来的小伙伴,没关系,小安老师愿意一直当你的朋友。” 宋予听了,原本噙着泪花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角也跟着扬起,用力说道:“小予和小安老师是朋友!” 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藏不住的欢喜。 安栀见状,欣慰地点点头,又轻声催促:“乖,快吃吧,面都要凉了。” 西北的夜,漫长且严寒,冷风张牙舞爪,势必要将这里的一切都冻透。 但在这福利院里,安栀如同一盏明亮温暖的燃油灯,稳稳地散发着光与热,为宋予驱散了周遭的寒意,送来温暖和光明。 让她在这陌生又冰冷的世界里,寻得了一丝安心的依靠。 宋雨身世再加一章。 哎哟,小宋予不哭不哭,小安老师和你做朋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07 打架 第9章 08 发烧 当晚,安栀给宋予安排了新床位,带她洗了澡。 夜深人静,福利院陷入了一片死寂。 月光如水,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宿舍那陈旧的窗棂上。 宋予翻来覆去睡不着,爬起来独自坐在窗前,数星星。 夏夜的星空本就深邃明亮,在西北这样无云遮挡的地方,它们以一种毫无保留的姿态,展现出更加本真、清澈的美丽。 可现在的宋予没心情欣赏这般美景,一天的变故耗尽了她的精力。 星星,星星。你们能知道我的心事吗? 宋予环保膝盖,歪头想象着。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她已经被抛弃了。 宋予吸了吸鼻子,把自己抱得更紧了。 隔天早上,安栀来到女生宿舍,叫她们起床。 其他女孩们都已经起床排队去洗漱了,只有宋予还蜷缩在被子里。 安栀来到床前,拍了拍宋予的身体:“小予,小予,起床了。大家都起来了。” 宋予从被子里缓缓探出脑袋,虚弱地对安栀说:“小安老师,我……我好难受。” 安栀看见她红透的脸,瞬间觉着不对劲,伸手摸了把她的额头,滚烫得吓人。 “小予你这是发烧了!你等一下,老师去给你找找药。”安栀立马站起来,快速往外走。 路过的小女孩齐刷刷地看着她们的小安老师,着急忙慌地离开。 安栀只找到了一颗退烧药,她先给宋予吃上,又给她敷上冷水毛巾,接着她立马跑去找高姐商量。 “高姐,昨天新来的那个孩子发烧了,我想着今天正好要去城里采购,要不把她带上一起去看个医生?” 高姐剃着牙,一脸不屑地说:“叫宋予是吧,我看她估计是刚来水土不服导致的,你莫担心,小孩子体弱都这样。” 她说着又站起身来,把牙签甩进垃圾桶,“我不同意带她去医院。她昨天脾气大闹事,待会去城里趁机溜了怎么办?” “况且你怎么就确定那孩子不是在装病?就想找机会逃跑。” 听完高姐的一番话,安栀眉头紧锁,为宋予辩解:“高姐,我确认过她是真的发烧了。您行行好,让我带她去医院看看吧!” 高姐把手往胸前一横,尾毛上挑,语气刻薄又尖锐:“不行!我不同意!给她吃两颗止疼药算了,发烧又死不了人。” 她一直讨厌这个新来的老师过于泛滥的同情心,把每个孩子都悉心照料,真把他们当成自己亲生骨肉了。 她赶安栀出去:“安老师,你不是要去采购吗?快去吧,杨保安还等着呢。” 高姐把安栀推出了办公室。 “高姐……” 回应安栀的是一声干脆的关门声。 安栀眼眸沉了沉,又飞快跑到女生宿舍里,蹲在宋予床边焦急地说:“小予,小予,老师今天要去城里采购,暂时不能照顾你了。刚刚给你吃了一颗退烧药,你先好好休息。” 说着,安栀把一片止疼药塞进了宋予掌心,温柔哄道:“小予,这是一颗止疼药,你要是疼得厉害就吃这个。老师采购完,立马就回来了。” 宋予睫毛颤了颤,朦胧的视线里,安栀的嘴在不停交代着什么,可这些话语都只化成了嗡嗡的蜂鸣。 止疼药…… 小安老师…… 临走之前,安栀又把宋予额头上的毛巾换了一次,这才马不停蹄地坐上杨保安的车出发了。 宋予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敷在额间的毛巾早已被滚烫的体温蒸得发馊,边角垂在她苍白的脸颊旁。 宿舍的木门突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宋予艰难地睁开眼,喉咙十分生疼:“小安老师……是你吗?” 回应她的只有干燥的沉默。 木地板传来脚步声,混着咀嚼声——是廉价辣条的气味。 宋予费力转头,她看见那个圆滚滚的身影堵在门口,脸上浮起一股不怀好意的笑。 “哟,公主犯病了?”小浩嚼着辣条凑近,沾满油渍的手指狠狠戳在宋予发烫的额头上。 退热毛巾被随意甩在了床边。 宋予抬手去挡,手腕却在半空虚晃。 “死胖子……你想干嘛?”她气若游丝的质问换来小浩的大笑。 小浩突然揪住她的衣领,宋予的后背重重磕在铁架床上,金属碰撞声在死寂的宿舍回荡。 “公主,今天真是不巧,你生病了,小安老师也不在,可是昨天的账,咱们还没算完呢。” “你……要干什么!” 宋予还没反应过来,棉被就被粗暴掀开。两个跟班冲进来架住她的胳膊,是昨天参与打架的其中两个男孩子。 “放开!” 她的愤怒没有任何作用,没有人会害怕一个发烧的人。 小浩踹开厕所门,门板重重撞在瓷砖墙上,惊起满地灰尘。粘鼠板撕开的瞬间,宋予感到一阵后怕。 粘稠的胶液如活物般渗入毛细血管,将她的手腕粘在布满木刺的椅把上。 她拼命挣扎,木屑刺破掌心,暗红的血珠滴落在厕所的瓷砖缝隙里,很快被肮脏的水渍晕开。 “宋予公主,你不是很能打吗?”小浩掐住她的下巴,拇指用力按压在她肿胀的下唇,“现在怎么连块破纸板都挣不脱?” 他身后的跟班们发出嘲笑,门口把风的男孩还不忘探头张望。 厕所顶灯在他们头顶投下扭曲的阴影,将宋予困在中央。 宋予猛地偏头,将小浩油腻的手指甩开,喉间溢出一声嗤笑,随即“呸”地朝地面啐出唾沫,溅在对方的胶鞋上。 “拿开你的脏手,有本事等我病好了,咱们再打一场。” 小浩突然暴起,掐住了她汗湿的头发,宋予对上了他眼底的兴奋:“宋予,你现在真他妈像只炸毛的野猫。” 他故意扯了扯她的头发,喉咙里发出得意的笑,“服个软这么难?只要你今天肯低头认输,恭恭敬敬地叫我一声小浩哥,我就不欺负你了。” 小浩放开宋予汗湿的头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宋予发丝凌乱地垂落,却强撑着昂头与对方对视,眼里烧着火。 宋予又笑了,她笑得连咳了好几声才停下,“死胖子,想必不是我发烧了,而是你脑子烧糊涂了吧。” 她艰难地咽下口水,接着说:“叫我给你低头叫哥,你想都别想。呵,你算老几啊,就你,还配让其他人叫你哥,我呸!” 宋予是不会给一个人低头认错的,坚决不会! 小浩充其量只算福利院里、孩子当中年龄大的孩子。 他只是一个孩子。 宋予也是一个孩子。 孩子与孩子,男孩子与女孩子,本就是平等的。 她凭什么要向他点头哈腰。 小浩脖颈暴起了青筋,眼底的猩红几乎要漫出眼眶。他上前就是一脚,原本就老旧的破椅子应声断裂,宋予连同飞起的木屑一并栽倒。 “咚”的一声巨响,惊得窗外树枝上的鸟雀四处逃散。 宋予喉间涌上了铁锈味的腥甜,她一下就被摔懵了,让本就疼痛的脑袋更加沉重。 小浩又把倒在地上的宋予侧翻过来,随即蹲下,戳着她的肩,“宋予,做个乖乖女会死吗?女孩子听话懂事一点,不好吗?” 倒在地上的宋予,忍着头疼,斜眼回瞪小浩:“死胖子,想让我乖乖听你话?做你的美梦去吧。” 话音未落,一记耳光抽在了宋予脸颊,血珠瞬间从齿间迸出。 “听说公主的亲妈给你留了糖?”小浩盯着她宋予骤然瞪大的眼睛,缓缓咽下一口恶气。 他慢悠悠摸出那包薄荷糖,这是他刚刚在宿舍搜刮出来的。 宋予愤怒地喊道:“死胖子,你想干什么!” “这么宝贝的东西,当然要和大家一起分享。”薄荷糖在掌心相撞出的每一声,都砸在了宋予心脏上。 小浩是故意的。 他就是要让宋予听清楚这点动静。 她眼睁睁看着糖包被狠狠砸在地上,那些薄荷糖在小浩的胶鞋下碾成碎末,刺鼻的薄荷味混着霉味在厕所里弥漫。 “喂她吃糖。”小浩冲跟班一扬下巴,立刻有双手掰开了宋予的嘴。 冰凉的糖粒滚进喉咙,辛辣的薄荷味瞬间灼烧了整个口腔。 宋予挣扎着要吐,却被小浩的食指狠狠捅进喉管,疼痛混着胆汁涌上喉头。 “吃啊!怎么不吃?这可是你妈留给你最后的东西!”小浩故意把“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脸上扭曲着得逞的笑容, 他要用宋予最在乎的东西,让她认输。 胶水的黏性让宋予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皮肤,火辣的痛感顺着神经蔓延。而满嘴破碎的糖块,堵住了她的宣泄,薄荷的凉变成了刀刃正在她喉头翻搅。 宋予蜷缩着咳嗽,看见刚刚摔坏的糖渣,在厕所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在她眼里,那光在晃动,在拖着长长的光尾疯狂旋转,明明灭灭地在视网膜上灼烧。 耳朵连着鼻子神经,灌满了尖锐的蜂鸣,像无数根钢针扎穿了耳膜。 薄荷糖…… 谢缘……最后…… 为什么妈妈留给小予最后的甜,却成了别人攻击她的武器? 宋予被嘴里的辛辣刺激得眼泪直流,她不想认输,也不想在小浩面前哭。 可为什么偏偏是薄荷糖? 偏偏是她与谢缘最后的缘分。 “小浩哥,杨保安他们貌似回来了。”门口一直放风的男生,突然提醒道。 小浩将混着口水的糖浆抹到宋予前胸,青绿色的薄荷粘液污染了裙子上的刺绣图案,昭示着主人的狼狈不堪。 他如愿以偿看见了宋予的泪水,笑得猖狂,“宋予,你还是输了!今天的帐我算清楚了,以后你最好老实点!” 他说完这句话,便叫上其他跟班们,匆匆离开。厕所木门摔上的巨响惊得宋予浑身战栗。 她蜷缩在糖渣与尿渍的地面,世界被染成了扭曲的蓝绿色。 宋予感到特别疲惫,连挣扎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现在只想睡一觉。 睡一觉吧,大脑在意识模糊间下达指令。 也许睡一觉起来,她就回家了。 她就回到杭州了。 回到那个还算幸福快乐的童年了。 宋予缓慢地闭上了双眼,远处陆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在着急地寻找谁。 寻找谁? 会是她吗? 她应该被找到吗? ——也许不该被找到,就让她烂在这暗无天日的角落里。直到潮湿的霉斑爬满皮肤,酸涩的铁锈渗入骨髓。 水泥板会无情地将她封印,青苔会漫过她的脖颈,荒草会穿透她的指缝野蛮生长。 她成了一方无人问津的腐土,在黑暗深处永远沉睡。 记住小宋予发烧的场景,后面需要考哦[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08 发烧 第10章 09 月亮 后半夜,齐悦被热醒,发现宋雨正蜷成婴儿姿势,朝自己这边靠拢。 齐悦温柔地注视她睡觉的姿势,这样睡更像小孩了。被子下,宋雨的脊背起伏如浪,喉间溢出幼兽般的呜咽。 “薄荷糖粘住气管了……”梦呓混着冷汗滴在枕上,齐悦小心翼翼去碰宋雨的后颈,刚一碰上,就被滚烫的体温灼得一颤。 宋雨做噩梦的时候体温怎会这么烫? 宋雨的手突然钳住了齐悦小臂,力道大得惊人。齐悦被她这么一抓,当下一惊。 看来深陷噩梦折磨的宋雨不太好,而自己成了她无意识想要寻求安全感的对象。 齐悦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擦去宋雨额角的细汗,又拍拍了手背,柔声唤她的名字:“宋雨,宋雨?” 睡梦中的宋雨似乎听见了这两声,抓住齐悦的手在不断收紧用力,同时身体又往齐悦那边靠得更近。 紧接着,齐悦听见了宋雨带着哭腔小声地叫了一句:“小安老师!” 齐悦低头看了下宋雨发红的眼眶,一行泪洇湿了她胸前的白衬衫,又立即被滚烫的体温蒸发。 小安老师是谁? 之前宋雨说想起的故人就是她吗? 她调整好姿势,任由宋雨抓着她的手臂。她把宋雨揉进怀里:“宋雨,宋雨,别怕,我在这里。” 宋雨在梦里似乎受尽了委屈,呓语呢喃道:“小安老师,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他们……今天又欺负小予了,这次我……没打过他们。” 他们?欺负? 齐悦一头雾水,宋雨身上到底有什么故事? 当务之急要把宋雨安抚好。 她如同之前哄学生睡觉一般,轻拍着宋雨的后背,尽力模仿着梦中小安老师的口吻:“小雨,乖啊。老师就在这里,他们不会再欺负你了。” 怀里的宋雨又一次无意识地借着齐悦的手臂摸起来,仿佛要确认她的存在。 齐悦顺手把宋雨的手握住,掌心包裹着她的手背,大拇指轻扫过上面的青筋,一下又一下抚平她的焦虑。 怀中人突然松弛下来,像只受伤的沙狐寻找到了洞穴。 这小孩刚刚才安稳,自己也不能轻易乱动。齐悦只好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宋雨的后背,哄她睡觉。 她又低头察看宋雨的状态,噩梦里的巨龙似乎已经被打败,小孩的呼吸逐渐平缓。 齐悦拍着拍着,不小心扫过宋雨的左肩胛,隔着睡衣,她摸到了一条疤痕。 ——那条疤痕在睡衣下隐隐刺手。 齐悦的睡意一瞬间全无,她在宋雨左肩小心地确认着,这道疤大约有五六厘米长,它深深地刻在宋雨的左边的蝴蝶骨之上。 为什么会有这么突兀的一道疤钉在了宋雨的肩上? 齐悦又想到刚刚宋雨说的梦话,那又是怎样一个阴暗潮湿、难以启齿的过往? 原来婴儿般的睡姿是因为她极度缺乏安全感。 曾经的她过得很不好。 齐悦情不自禁在宋雨发顶极轻地亲了一口,很快便分开。 亲完,齐悦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她居然就这样毫无预兆地亲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睡梦中的宋雨捏紧了衬衫,这让刚刚亲完的齐悦不由得心虚。 好在,她没有其他的动作,齐悦悄悄松下一口气,又继续帮她拍拍。 窗外的暴雨早已停了,只有屋檐的积水还在不断往下滴。伴着滴答滴答的雨声,齐悦再次闭上眼。 过了一会儿,两人的呼吸终于再次深入海底。 而此前刻意隔开的空隙,早已隐没于她们同频共振的心跳声里了。 …… 上午九点半,宋雨凭借生物钟按时睡醒。两人的手臂全袒露在被子外,而她这么大个竟然蜷缩在齐悦的怀里! 眼神聚焦,齐悦的衬衫领口早已在睡觉中轻微敞开,带着点点淡粉。 完蛋! 难道这是自己昨晚弄的? 宋雨再检查自己的睡衣,幸亏还完整。 那……这是? 真的完蛋了! 她宋雨,居然就这样和齐悦睡了一晚!而且,还不知道自己对齐悦做了什么。 就跟喝多酒断片似的。 宋雨又抬起头盯着齐悦的睡颜,小齐老师的睫毛又密又长,比她纹过最细腻的羽毛刺青还要生动。 而齐悦这张脸上最好看的还是她的鼻子,小巧又翘挺,像一座玉峰孤耸。即使在宋雨这样的角度,依然无可挑剔。 视线转回齐悦漂亮的天鹅颈,跳舞的人身材比例没话说,线条优美流畅。 宋雨突然想到:齐悦颈间好适合纹一只蝴蝶,它会随着呼吸的节奏而翩翩起舞。 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幸运的蝴蝶! 这个女人连睡觉都这么好看。 宋雨勾起嘴角。 随后,她将腰肢从齐悦手臂下缓缓抽离。一举一动轻得不行,拿过自己的手机,极快地溜下了楼梯。而床上的齐悦毫无知觉,继续深沉地睡着。 浴室里,宋雨揉着凌乱的头发,对镜面中的自己懊恼地说:“宋雨,宋雨,你怎么这么没出息!第一晚就让她抱着你睡觉。” 宋雨真觉得昨天晚上打雷应该把这段经历给劈掉! 昨天晚上拉开距离的是她,早上在齐悦怀中醒来的还是她。 她真的是无言以对齐悦了。 冷水浇在宋雨脸上,水滴顺着喉结滑落,打湿了锁骨下的领口。她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满脸都是水珠,英气的眉眼透过一丝冷酷。 她随手摸去脸上的水渍,想到:睡都睡了,还能怎么办呢? 应该……至少……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宋雨扯过毛巾擦干脸,打开浴室门出去。找到电闸重新拉上,随手试了一个开关,已经来电了。 接着,她又走进厨房,习惯打开冰箱,昨夜冷掉的啤酒已不再清爽。 她也顾不上这么多,拿了啤酒和面包。坐在岛台边,一边浏览手机一边吃早餐。 刷到齐悦的朋友圈,点进去一看,是她昨天拍下的打卤面。 自己的手指也被一并拍了进去,宋雨勾起嘴角,反手给齐悦点了一个赞。 她又看了一会儿,朋友圈多是客户分享的台风情况。看见一位熟悉的头像,正是前几天要她画转经筒的那位。回想起昨晚,齐悦为她提供的灵感,荆棘绕转经筒。 宋雨站起来走到了吧台前,再次拿起那张草稿,用手机拍下这张图,给客户发去:【你看看这样的图OK吗?】 台风虽然停歇了,但信号似乎不太好,消息一直在转。宋雨没再理会手机的信号,继续看着那幅手稿。 这是昨夜齐悦为她提供的灵感,荆棘环绕转经筒,苦难中包含了幸福。 怎么会有人第一次见面就能让自己的灵感和她的画稿如此契合? 宋雨伸手轻轻触摸画上的痕迹,这样的灵感值得成为一个优秀的作品。 她取来转印纸和转印稿,把手稿放进打印机里。很快地,转印纸上出现了清晰的图案。 她又拿出练习皮,把刚刚转印纸上的图案贴在皮上,接着在上面均匀地涂抹转印膏,用刮板轻轻刮压,确保图案能更充分地转印在练习皮上。 宋雨带上了皮手套,小心撕去转印纸,她要练习这个图案。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动静。 宋雨转动椅子望去,齐悦头发凌乱,揉着眼睛站在楼梯口。 “你醒了。”宋雨盯着齐悦。 齐悦应了一声,声音软绵绵的,立即又像只猫那样伸懒腰。 衬衫的下摆跟着动作伸展,纤细的腰肢和隐隐约约的马甲线在宋雨眼底一闪而过。 “……” 想询问齐悦睡得好不好的话语被宋雨吞进肺里,楼梯上站着一只刚刚睡醒的萌物,并且萌物还不知道自己很诱人,宋雨对此完全没有话可说。 她垂眼,咽下口水,来到楼梯边上等待齐悦下楼。上面那人揉着脑袋,定睛一看,今天凌晨做噩梦的小孩,现在正安静地站在楼梯边看她。 起床后的宋雨全然没有了当时的可怜,就站在那,冷酷的、无事发生的样子。 齐悦耸耸肩,打起精神,踩一阵欢愉的哒哒声走下楼,来到宋雨面前。 “你怎么起这么早?我刚刚睁开眼时,发现怀里都没人了。”齐悦这话说得轻松,丝毫不介意宋雨凌晨的行为。 宋雨视线刻意避开她:“我……生物钟就自然醒了。那个你……早餐想吃什么?”非常生硬地换话题。 齐悦有些狐疑地盯着宋雨,这小孩怎么了?十分不自然。 “我都行。”齐悦一边打量宋雨一边说。 宋雨走进厨房,齐悦紧随其后。 “家里还有一些面包、啤酒等。你要吃吗?”宋雨打开冰箱,指给齐悦看。 齐悦和冰箱里简单的食物大眼瞪小眼,吐司只有一包,啤酒倒是还有好几瓶,隔板下放着一部分鸡蛋和面条。 真是好没生活气息的冰箱。 谁家好人大早上起来啤酒配吐司,也只有宋雨是这样了。 齐悦拿过吐司,对宋雨说:“宋师傅,你家冰箱也太简单了吧,连牛奶都没有。” 宋雨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讪讪地笑道:“我自己不做饭的,你要是吃不饱,下面那层还有速冻饺子。要不我给你煮几个饺子?” 齐悦晃了晃手中的吐司,“没事,我早上也吃不了很多,就吃这个吧。”说完她又放下,走进浴室。 门外的宋雨想着对不住齐悦,对方好歹是客人,怎么能让她吃这么少。于是她打开冰箱,挑了一个胖乎乎的鸡蛋,打算给齐悦煮个蛋吃。 水煮蛋,跳舞的人肯定能吃,而且齐悦还是伤者,吃个鸡蛋补充蛋白质正好了。 宋雨烧水,一半给齐悦晾着、一半用来煮鸡蛋。等齐悦从浴室里出来,鸡蛋煮好了,吐司也特意放进了餐盘里。 齐悦踩着拖鞋靠近,瞧见桌上简单的早餐,弯了嘴角:“宋雨,你怎么还给我煮了鸡蛋呀。” “伤者需要补充营养。不过,我家里实在是没有牛奶,只能委屈你喝白开水了。”宋雨站在岛台边回应她。 齐悦坐下,捏起吐司的一角,笑眯眯地说:“你人还怪好的呢,谢谢你呀。” 宋雨点点头,又询问:“你身上的伤,好一点了吗?” 齐悦低头查看自己的腿,虽然淤青还是比较明显,不过没有昨夜那么难受了。 “好多了,淤青还在但不疼了。” 宋雨拉开椅子坐下:“好。待会再给你上次药。”说着,她拿起鸡蛋,敲碎壳,在桌边滚了一圈,打算给剥蛋。 齐悦一手撕着吐司,一点一点塞进嘴里,抬头看见宋雨慢条斯理的动作。 鸡蛋壳在滚过之后,剥起来是连在一块儿的,而宋雨的手指似乎有什么魔法,又似乎她本人有些强迫症,那些破碎的壳居然连成一路,一直没有断过,蜿蜒地落下。 看到这儿,齐悦笑出声:“宋师傅,你怎么连剥鸡蛋都这么细致啊?壳都没有断开,好厉害!” 宋雨闻言,瞧了一眼手边的鸡蛋壳,它们确实有条不紊地落在一边。 她勾起嘴角,说道:“嚯,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顽强的鸡蛋壳。” 宋雨剥完,手指托着鸡蛋的底部,递到齐悦面前,“吃吧。” 齐悦接过,低头咬了口鸡蛋,嘴里含糊着说道:“好吃……” “只是一个普通的水煮蛋而已。”宋雨无奈地说道。齐悦咽下嘴里的,“哎呀,不一样了,可能是宋师傅亲手剥的更好吃呢。” 宋雨拿纸巾擦手,一脸正经地问齐悦:“你对所有人都这么热情?” 齐悦停下咀嚼,看着宋雨的眼睛说:“也不算吧,我只是喜欢给人提供情绪价值。” 喜欢给人提供情绪价值。 好笼统的一句话。 齐悦难不成是个中央空调? 宋雨埋下心中的疑惑,继续问:“给别人提供情绪价值,不会很累吗?” 给别人做情绪的笼牢,消耗的是个人的精力,而且对方还不一定会领你的心意。宋雨不做这样的人,也不想做这样的人。 齐悦眨了眨眼睛,认真地回答:“不会累啊,像我本身是一个高能量的人,如果能够把那些高的能量、好的能量传给其他人,我不仅能恢复元气,而且还有成就感。” 她吃完最后一口鸡蛋,又喝下一口水,缓了一下,说道:“并且,我还相信一句话:‘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付出爱的人终将被爱回馈,献出福泽的人也会收获福报。” 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 齐悦既有爱,又相信爱。 她也有福气,还愿意毫不犹豫地给陌生人送出祝福。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纯粹的、善良的、美好的集合体。 任何事情都不会影响到她,只会被她真挚的爱所打动。 她就如天上的明月那般高悬着,让细腻的月光照耀每个人,无声无息间,带走悲伤,唯独留下一片空白的念想。 这样的人,不应该只用“中央空调”给她贴上标签。她值得更好的词语被夸赞,被记住。 宋雨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对齐悦的认识太浅了,才认识一晚就妄自揣测。 “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齐悦,你说得很对!”宋雨抬起头真诚地夸奖她,“想不到,小齐老师不光会教舞蹈,语言表达能力也非常了得!” 面对宋雨的褒奖,齐悦弯了弯眉眼,笑脸盈盈:“嘿嘿,你怎么知道鄙人高考语文132分,只是更爱跳舞,才选择了当舞蹈老师。” 看来,齐悦不是一般的月亮,她是会自恋的月亮。 不过这样的月亮与众不同,更加可爱! 七月快乐!齐悦也要快乐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09 月亮 第11章 10 决定 饭后,齐悦捧着昨夜电量告急的手机,朝正在厨房忙碌的宋雨晃了晃:“借你的充电器救个急?” 得到宋雨应允后,她倚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目光扫过对面的电视机:“宋雨,这电视能看吗?” “可以,遥控在柜子上你自己拿。” 餐具的碰撞声从厨房传来,宋雨还在搓洗餐盘。 齐悦找到遥控,打开了电视。还是昨天那个新闻频道,还是昨天那个记者。 电视画面里仍然刮着大风,记者握着话筒几乎要被吹倒:“各位观众朋友们,这里是台风【鹮羽】登陆现场的实时报道!” “今日凌晨4时25分,滨西大道发生突发状况,一棵榕树在强风侵袭下轰然倒地,庞大的树冠横亘路面,造成双向交通瘫痪......” “等等!”齐悦拍在沙发上,整个人弹了起来。“宋雨!” 厨房里,宋雨围裙都来不及解,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客厅。 “怎么了?” 齐悦指着电视里的报道,说:“宋雨,这是在我家附近,那里有棵榕树倒了!” 宋雨看向电视里的画面,倒伏的榕树像条搁浅的巨蟒,枝桠间还缠绕着破碎的广告牌和垃圾袋。被雨水冲刷的柏油路上散落了很多枯枝残叶,俨然一片风暴过境的狼藉。 “台江路,你就住在这里。” “对啊。” “离我的家有点距离,那你昨天怎么会倒在我店前面。” 齐悦望着电视里凌乱的画面,缓了缓神后补充道:“也没有很远了,昨天顶着台风找打印店,好多铺子都关了门。转了好几圈,发现你家附近居然有一家还开着,就这么找过来了。” 宋雨了然地点点头,接着她又说:“据现场的情况来看,你……是不是回不了家了?” 小心翼翼试探的态度。 齐悦对上宋雨的眼睛,“好像是的。”有些难过。 宋雨转头看了一眼昨夜晾起来的白裙,说:“那……你着急回家吗?” 她又在试探。 齐悦认真思索了一番,在手机上搜索其他可以回家的途径。 她指尖划过手机屏幕,将导航页面锁定在蜿蜒的蓝线轨迹上。 宋雨偷偷瞟着手机上某地图软件给的方案,内心忐忑。 她一边希望齐悦能平安回家,一边又小心期待着方案不可行。 她有点私心,她想和齐悦再待久一点。 齐悦浏览完方案,关上手机。 她再次对上宋雨的眼睛,“有条路线可以回去,但……需要绕一下远路。” 宋雨眨眨眼睛,这是要走还是不走? 齐悦又把手机地图调出来,给宋雨看。 宋雨垂眸凝视手机屏幕,放大、缩小、旋转视角,她反复确认着路线经过的每一处街巷。 绕路要多走两公里,而且会经过一段狭窄的老巷,这条巷子两侧都是危墙,风大时很容易发生二次坍塌。 齐悦真的要走这么危险的路回家吗? 宋雨犹豫着,斟酌地开口:“可以走,但不安全。你要回去吗?”再怎么担心齐悦的安全,决定权也不她手里。 这个决定得要齐悦来做。 要走还是留,不过一瞬间的事情。 宋雨看着齐悦的发梢,紧张地咽了口水。 漫长的一瞬间。 期待一个瞬间的回答,不亚于在等待一场凌迟。 “相关部门已经紧急行动起来……在这里,也提醒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尽量不要外出,远离危险区域……” 电视机的报道变成了背景音,齐悦忽然弯起眉眼,唇角漾开一抹笑意,露出好看的贝齿,她歪头调侃:“宋雨,你该不会是舍不得我走吧?” 是吗?是的。 宋雨下意识实诚地点点头,立即又摇摇头,为自己辩解:“不是……我是怕你现在回去不安全。” 嗯。是担心她的安全。 绝对不是想要和她在这儿多待一阵。 齐悦把宋雨的动作和微表情全看在眼里,这个心口不一的小孩啊。 齐悦没戳破小孩的心思,用一种十分轻松的语气说道:“刚刚那个问题,记者已经替我回答了。” 嗯。已经回答了,然后呢。 已经回答了! 宋雨飞快扫了电视一眼,耳边又响起刚刚记者的话:“尽量不要外出,远离危险区域。” “我惜命,我决定听从官方的建议。” 官方建议我留下来,所以我决定留下来了,你会开心吗? 齐悦盯着宋雨。 宋雨心底的烟花“咻咻咻”地冲上天际,绽开一朵朵绚丽的花儿。 她松了口气,梨涡浅浅,“那好,现在回去确实也不安全。” 宋雨又指了指那件白裙,“而且,你衣服还没有晾干呢。”言下之意是你要走可以,但你没衣服穿。 齐悦一眼望去宋雨身后的那件裙子,又瞧了瞧身上这件过大的衬衫,起了坏心思,“没事啊,大不了我就这样先回去,等台风过境了,我再给你把衣服送过来。” 就这样先回去,这是什么话。 穿着她的衬衫,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回去,双腿还毫无遮挡地袒露在外面。 这……对吗?这对吗?! 而且雨天、潮湿、昏暗,这不明摆着让一些龌龊思想的人犯罪? 宋雨有些不爽地顶了顶腮,直白的话脱口而出:“不行,你不能这样出去!” 话有些重,宋雨随机又改口:“我是说,你不能穿着这件衣服出去。” “这件衣服挺好的,况且你又不要穿。” “谁说我不要穿。” “你满柜的深色衣服,你还要穿这一件白衬衫?” 宋雨忽略了齐悦话中“满柜”的词眼,着急地说:“我要穿的。反正你……不能就这样走了!” 齐悦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宋雨又弯了眉眼,她当然知道穿这样出去是不行的。 她不过突然兴起,想看宋雨着急担心她的样子。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这种“恶趣味”的兴致在哪? “好了,好了,宋师傅我才回答你要留下来的,我现在不走。”齐悦玩笑开完就收,丝毫不拖泥带水。 宋雨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在心里长舒了口气。 怎么会这样? 她怎么会对齐悦有一种莫名的占有欲。 可是她们现在连朋友都算不上。 算朋友吗? 可两个人才认识一天。 认识了一天,就对齐悦有占有欲,这对吗?这对吗? “宋雨,难道你还要穿着做饭的围裙给我介绍门店吗?”齐悦上下打量她,这孩子貌似和心里的小人吵起来了。 齐悦没忘记昨天晚上宋雨答应她的,等天亮了要给她介绍一下这个纹身店。 “哦哦……”宋雨赶紧脱下围裙,放到一边,又关了电视,在齐悦面前站定,整理头发:“你想从哪儿开始看?” 齐悦四面环顾一圈,随后踩着拖鞋哒哒走到门边,指腹划过门框:“就从这儿开始吧。” 话音未落,她已经歪头打量起玄关角落,宋雨紧走两步跟着。 “进门右手边这个小柜子,原本是收银台。”宋雨屈指敲了敲木质柜面,指尖顺势划过柜沿,带出一道细微的灰尘。 “不过这两年都流行手机支付了。倒成了我的百宝箱。” 宋雨指着紧挨柜台的电脑,“这个电脑是我用来登记客户资料的地方。” 营业执照端正地挂在上方,下方玻璃柜里,纹身色料瓶与医用棉片整齐排列。 齐悦点点头,百宝箱的确什么都有,连一箱冰啤酒也有。罐装的,整整齐齐码在那儿。 宋雨有点爱喝酒。 齐悦不动声色地记下这一点。 两人继续往里走,消毒水混合着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就是工作区。日常的客单纹身都是在这儿完成的。”宋雨抬手示意,纹身床的摆放在中间,头顶闪烁着无影灯。 隔断工作区与厨房的墙柜上,不锈钢纹身机整齐排列。右侧整面镜子延伸到天花板,镜边的展示柜里,相框封起来的传统纹身与一些酷炫的耳钉挤在了一块。 齐悦踮脚凑近观看,她看不懂,但她还是认真地每个看过去。 宋雨就站在齐悦身后,看她好奇地打量每一幅客片和手稿。 “这些都是你给客户纹的吗?”齐悦转头询问。 宋雨立即接上话:“有一部分是我纹的,有一部分是收藏的。” “你纹得很厉害,虽然我有些看不懂,但我能看出你下了功夫。”齐悦夸她。 宋雨浅笑,回复她:“下了功夫是必须的,纹身师要对客户负责、对纹身负责。” 谈及纹身,宋雨明显来了兴趣。 齐悦靠上展示柜,看她,“怎么想到靠纹身来谋生的?”而且还这么年轻。 宋雨倚上纹身床,双手撑在背后,回答齐悦:“不会读书,就想早点出来闯闯。加上一点画画天赋,于是就误打误撞入了这一行。” 她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早点出来闯闯,差不多是高中生左右的年纪。齐悦想到昨天晚上点开的宋雨头像,心里下了判断。问:“全靠自学的吗?” 宋雨解释:“当然不是了,我给别人当了三年学徒,今年才出来单干的。” 三年学徒,除去今年,那么便是十五岁。 宋雨十五岁就出来学纹身了。 十五岁应该是上高一的年纪,可宋雨没有去上高中!她过早地就步入了社会,难怪行为举止间这般早熟。 早点出来闯闯,谁知道会是这么早。 齐悦带点心疼的,深深看了宋雨一眼。 这一眼,引起对面那人的注意,“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还比较小的时候就出来工作了,是不是很辛苦?” 毕竟那时候正处于青春期、发育的年纪,无论是情绪上还是身体上都是不够稳定的。既要打理社会上的人际关系,又要拉扯自己长大。 所以那时候的你是怎么应对的?这么几年一定很辛苦吧。 很辛苦吗?宋雨在心底问自己。 小姨把她接回来时,她已经十二岁了。缺失了小学三到六年级的所有教育。 来到福州之后,小姨也让她重新去上学念书,可是在西北的三年荒废了她太多学业。 城市里的教育又要求全面发展,宋雨踏实学了一年,才勉强跟上,初中三年她都处于一个被动接受教育的状态。 不是她不想读,她是读不进去,很多东西她就是学不会。那个曾经品学兼优的宋予早已死在了西北的荒地上。 中考后,宋雨没能考上重点高中,只能去读职高。小姨决定让她去国外上学,宋雨不肯走,求着小姨能不能让她在福州找一份事干。 经过小姨的介绍,宋雨去当了纹身师的学徒,凭着画画的天赋,逐渐对纹身越来越熟练,也越来越喜欢纹身。 小姨很开明,她看见宋雨能找到真心爱好的事情,也没再纠结要她继续念书的想法。 她把这间纹身店买下来给宋雨当成年礼物,让她在这福州也有了一方落脚之地。 不辛苦吧,宋雨对自己说。 至少小姨给她提供了很多的支持和帮助。 每年雷打不动的学徒费和生活费动不动就是上万,远在国外也一直牵挂自己。 她都有这样的条件了,她应该说辛苦吗? 于是她开口告诉齐悦:“不辛苦,这是我应该经历的人生。” 放弃了学业,那就应该经历更多的艰辛,这是社会的生存法则。 宋雨语气依然淡淡的,没什么波澜。 一句话就带过了青春期灼热的那几年。 好咯,齐悦其实你也不想这么就离开吧[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10 决定 第12章 11 眼睛 齐悦被宋雨这话堵住了心脏,那一瞬间的悸动都被一张无形的手揪住。 血液流经,证明心脏还在正常跳动。 可当下却比发病起来还要疼。 眼前这人,不足二十岁。她轻描淡写地陈述了过往的几年,她说不辛苦,这是她应该要经历的人生。 真的应该吗? 那个瘦小的女孩,那个十五岁在人生十字路口要做出选择的宋雨,她应该要提前摸索社会险恶吗? 她应该要在同龄人的冷言冷语中去当纹身学徒吗? 她应该要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吗? 她的青春期像被暴雨浸透的宣纸,连叛逆的褶皱都未敢舒展。 别人的少女时代是阳光明媚,心比天高。 她的青春期是连绵潮湿的雨季,晴天从未降临在她身上。 那些该热烈生长的年岁,都化作了檐角垂落的雨帘,淅淅沥沥,从未断过。 别人谈论少女情怀总是诗,宋雨却将自己的心事沉默在纹身机的运动里。 她就这样一针一针、一笔一画,在日复一日的纹身里,结束了三年的雨季,成了现在能独当一面的宋老板。 不辛苦是假的。 每一个苦尽甘来的人,都很辛苦。 有的人在苦里吃尽了苦头,却没能坚持到甘来的那天。所以每个苦尽了能撑到甘来的人,都很了不起。 宋雨很了不起。 宋雨值得雨过天晴。 齐悦望着宋雨,心里打了个颤,再开口时,声音里不自觉温柔了许多:“可我觉得你很辛苦。” 笃定的语气,直接笃定了宋雨那几年的辛苦和成长。 她接着说:“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只是命运把我们带到了某处,逼我们做出一个选择而已。” 你只是被命运安排做了一个选择,而它不是你应该要经历的人生。 宋雨撑着的手腕有点麻,那是从掌心深处一直盘旋而上,直抵心脏的麻意。 她和齐悦之间隔着一盏圆形顶光,有无影灯在,这盏灯通常是不开的。 它光源太小了,起不了什么作用。 此刻它微小的光线打在她和齐悦面前,她可以直接地透过那束光看见齐悦的眼睛。 初见时,这双眼睛温柔地打量她,感谢她在雨夜的救助;而现在,这双眼睛依然温柔地注视她,辛苦她这几年的努力。 为什么会有人愿意无比真诚且深情地看向另一个人? 这是不带任何一点功利性的凝视。 有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有词唱:“打开窗你会看到悲伤融化。” 齐悦的眼睛就是一扇心窗,她主动打开了它,而宋雨站在窗前,融化了悲伤。 爱上一个人,最先爱上的是她的眼睛。 宋雨爱上了齐悦的眼睛。 宋雨爱上了齐悦。 在这一刻。 宋雨收回双手,交叉叠在胸前,掩盖自己慌得不行的心脏,她有点想哭。 年长者的魅力与温柔让她所有的防线,溃不成军。 宋雨看齐悦的眼睛里柔情流转,情不自禁说道:“齐悦,你也太好了吧!”问我辛不辛苦,笃定我很辛苦,你也太好了吧。 齐悦莞尔一笑,欣然接受了宋雨的夸奖:“感受到我的高能量了吧!” “感受到了,一直都感受到了。”这个纹身店里的悲伤在消散。 宋雨甚至能感受到在这片屋檐下,这股能量像是谁穿越了几年光阴,来到十五岁的她面前,将带着体温的掌心覆上她单薄的肩头。 那股积蓄多年的温柔力量顺着血脉流淌,在她耳畔轻声呢喃:“高能量传递给你了,希望你不用辛苦地长大!” 而我就在未来等你。 宋雨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遇见齐悦是她莫大的荣幸。 齐悦走过来,在宋雨身边停下,指尖抚过纹身床表面的皮革,“你数过有多少人躺在这里吗?” 她的声音裹着好奇,像猫尾轻轻卷起。 宋雨侧过头回答她:“真没数过,也许……有几十个?” 这家店在去年年底才装修完毕,今年不过刚刚开业半年的样子。 开业完,借着师父的老客户捧场,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有的人早在宋雨当学徒时便见过她,信任她的技术,也前来捧场。 日子一过,客流量也就慢慢扩大了。 宋雨还真的没数过有多少人光顾过 “RAIN TATTOO”这家纹身店。 齐悦又问:“那有没有让你印象深刻的?比如故事特别离奇的,或者要求特别刁钻的?” 宋雨下颌微扬,她认真地回忆:“嗯……” 记忆里的面孔像是被水晕开的墨点,从花臂少年到锁骨纹着梵文的新娘,从遮盖疤痕的白领到纪念宠物的老人,最终都化作了模糊的轮廓。 她突然想起某个凌晨,醉酒的客人哭着要求把亡妻的名字纹在心脏——可当晨光穿透云层时,对方却矢口否认这段记忆。 “其实.…..每个图案都是段人生切片,有人想埋葬过去,有人想镌刻未来。记住所有,或许比记住某个更轻松。” 她接着说:“毕竟对我来说,每一次下针都是在封存片刻的永恒。” 所以每个客户都印象深刻,每幅纹身都记忆犹新。 齐悦挑眉轻笑,调侃道:“宋师傅,你这话说得,倒像个小哲学家。看来纹身师的记忆力也不容小觑啊。” 她指尖点过纹身床的扶手,“不过听你这么一说,突然觉得这些冰冷的机器下面,藏着好多滚烫的故事。” 宋雨的目光扫过齐悦干净的脸。 没有脂粉修饰的轮廓依然精致,长长的睫毛像藏着许多欲说还休的秘密。 那你身上会有怎样滚烫的故事呢? 好想了解你的故事。 “滚烫的故事听得再多,也隔着一层玻璃,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能触摸到故事真正的温度。” 宋雨接着齐悦的话题继续说。 想打探齐悦人生的那句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齐悦只是她机缘巧合下捡回来的女人,甚至连客户都算不上。 宋雨瞥见窗外的天色骤然阴沉,马上又要开始下雨了。 那席卷而来的台风正在提醒,等风雨停歇,等交通恢复,她们这份萍水相逢的交集就会画上句点。 此刻追问她的人生轨迹,倒显得不合时宜。 宋雨,你唐突了。 齐悦看着宋雨的眼睛,猝不及防地来了一句:“宋雨,你的玻璃有多厚?” 我能触碰到你的温度吗? 我能有机会了解你的故事吗? 齐悦右手一下下叩击桌面,影子恰好落在她手背上,像某种隐秘的摩斯密码。 一下又一下,在敲打宋雨的玻璃。 宋雨忽然意识到,两人之间不过半臂距离,连呼吸都带着若有似无的缠绕。 她们什么时候这么近的? 落地窗外乌云压城,行道树在狂风中摇晃。雨珠已开始在玻璃上蜿蜒,像是给两人之间无形的屏障又添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齐悦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宋雨慌乱闪躲的目光。 没说出口的后半句,却在宋雨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比台风更危险的,是此刻她心里几近失守的防线。 她轻咳着往旁挪了半尺,指尖触到冰凉的椅柄才找回几分镇定:“齐悦,今天的台风还没到访,你就被绕晕了吗?” 一阵轻笑:“我们明明是在聊客户之间的故事,怎么突然变成了对我的心理访谈了?” 姐姐,你可别顶着这么一张脸问我一个容易心动的问题。 毕竟我是真的会心动的! 齐悦低头抿嘴笑了笑,抬起头又亮晶晶地看宋雨:“宋雨,我这突然袭击怎么样?” 嗯?突然袭击? 合着姐姐你……刚刚在逗我玩呢? 没有边界感的直女好吓人。 宋雨在心里偷偷控诉这个女人,直女的心思简直山路十八弯。 她再开口语气淡了许多,“嚯,你脑回路转太快了,我…确实有点没想到。” 这突然袭击可真是太好了! 齐悦听出来了宋雨话语间的阴阳怪气,依然笑脸如花,“我只是觉得……我们刚刚那个话题有些沉重了,我不想让这间屋子太沉寂,所以我就突发奇想问你了。” 齐悦又朝宋雨眨眨眼,“你…在意吗?刚刚那个问题。” 问的是宋雨,也是她自己。 你在意吗?对于宋雨的答案在意吗? “不在意。” 听不出情绪的回答。 齐悦已经做出了解释,还有什么在不在意的。 直女的心思是好的,是她自己被山路绕进去了。所以只能说不在意了。 齐悦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在意,她也不关心宋雨的玻璃到底有多厚。 才怪。 不在意才怪,不关心才怪。 都是骗宋雨的,刚刚不是突发奇想,而是擅作主张。 擅作主张地想了解宋雨更多的故事,擅作主张地想倾听宋雨过往的经历。 甚至擅作主张地想让这场台风永远不要停——至少能和宋雨共处同一屋檐下,静静地看时间流走,然后和她天长地久。 可是,齐悦唐突了。 宋雨往旁边挪动半尺的距离,齐悦看在眼里。 宋雨,也许刚刚那个问题你的答案无非就是:“我的玻璃很厚,厚到连屋外的台风都穿不透。” 台风那么强的撞击都无法穿进你的玻璃,那我这冒昧地打扰,又何德何能,触碰到你的温度。 齐悦在宋雨面前,忽然地有些懂了从前大学里追求她的人。 也是这样小心地揣度她的心思。 这样唐突地找个借口掩饰澎湃的内心。 只是时过境迁,她变成了她,变成了那个追求者。原来一个人要回应内心的真实,是如此的折磨。 真实也没有人在意,反复折磨。 现在的宋雨就是曾经的齐悦,以疏离姿态,承接这份炽热。 齐悦真的懂了。 她刚才也确实有些着急了。 你俩别唐突了,都我的错好吗[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11 眼睛 第13章 12 练习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气氛有点尴尬。 “工作区介绍完了,我们去沙发吧。”宋雨突然转身,先打破了僵局。 这么站在这儿也不是一回事。 “好。” 两人来到沙发边,宋雨告诉她:“这一块就是客户接待区。那个小吧台是我日常练习纹身,找灵感的地方。昨晚你也在此和我讨论了荆棘绕转经筒的灵感。” 齐悦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吧台台面残留着几道深色划痕,有些纹身工具压在那些废掉的转经筒草稿上面。 “你们也是在这儿交流纹身吧?” “没错。”宋雨双手插着腰,“等客户确定了每一个细节,我们才会移步到刚刚的工作区。” 她动作时,身上总会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气,“纹身不像画画,落笔就是永恒,所以前期沟通比什么都重要。” 齐悦微微颔首,“嗯嗯,那确实是这样。”她目光被吧台边缘的金属纹身笔吸引。 “这就是你练习的工具吗?”她伸手悬在练习皮上方问道。 宋雨侧身靠近,她垂眸注视着台面:“是的。” “今早起来,本想着把昨晚那个转经筒练习一下,刚下针,”她忽然轻笑,“你就起来了,于是我又放下。” 齐悦指尖轻叩台面,目光锁定桌上那支纹身笔,问宋雨:“我能上手试试吗?” 宋雨挑眉,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她在邻座落座:“当然可以。” 齐悦摩挲着纹身笔的防滑纹路,目光落在墙角的消毒柜上。 “我需要戴手套吗?” “可以戴也可以不戴,反正只是练习。” “那我戴一下,我觉得戴黑色的皮手套好酷啊!” 齐悦这话把宋雨逗笑了,她起身从储物柜取出两包密封手套,递给齐悦一双,说:“手套主要是为了隔离细菌,保证客户和纹身师的安全。” “你以为我们都是为了耍酷?可我们并不是特工。”宋雨用轻松的语气给齐悦解释,指尖翻飞间,黑皮手套已贴合手腕, 齐悦歪着头,指尖捏着黑色皮手套在空中晃了晃:“我懂你的意思,不过宋师傅戴这皮手套就是很酷呀!” 说着还煞有介事地上下打量,夸张地吹了声口哨。但齐悦没说出口的后半句——你戴这黑手套,还十分的……性感。 齐悦抿嘴,偷偷看对方的神色。 宋雨唇角微扬,一抹笑意转瞬即逝,指尖专注地调整手套松紧。 齐悦也将黑色皮手套戴上,紧绷的皮质衬得指尖修长,她扬着手腕左右翻转:“呀!完美贴合!” 她突然压低身子,绷着腰背,右手虚握成枪状抵住眉骨,声线刻意压得低沉:“总部注意,007已抵达战场,请求下一步指令!” 宋雨握着纹身笔的手顿住,眼底已流淌笑意:“我说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原来王牌特工在这儿。” “报告总部!”齐悦踮脚踩上椅子,整个人半趴在吧台上,“正前方发现神秘目标!请指示下一步行动!” 宋雨指尖敲打台面,假装对着空气通讯:“这里是指挥部,正在调取资料......” 她压低声音的样子像模像样,却在看到齐悦憋笑的表情时险些破功。 “收到!确认完毕!”齐悦突然站起来立正敬礼,“目标代号宋雨,职业——”她忽地停顿,眼皮狡黠地眨了两下,“游走在皮肤画布上的艺术搬运工!” 宋雨确实不是一名特工,她只是一名艺术搬运工。 确认完毕。 宋雨听见这话,“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齐悦是怎么做到一脸正经说出这句话的,好一个艺术的搬运工。 齐悦重新落座,“宋雨,刚刚太好玩了!你居然还能接上我的台词!” 宋雨渐渐收敛了笑意,但唇角仍挂着弧度,“齐悦,你那句‘游走在皮肤画布的艺术搬运工’,实在太妙了,我真没憋住,你是怎么想到的?” “哈哈,我灵感突发!”齐悦欢快地说:“我也是受了那句经典广告词启发——‘我们不生产水,我们只是水的搬运工’,这么一联想,你不就成了艺术搬运工嘛!” 宋雨颔首轻笑,指尖叩了叩桌面:“确实很有创意。那我们准备开始练习?” “yes sir!”齐悦挺直腰板,故意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宋雨忍不住又弯了唇角,利落地拿起纹身笔,往练习皮上喷洒医用酒精消毒,“这是专为初学者设计的纹身笔,操控性很好。” 她将笔递到齐悦手中,指尖轻点笔身两侧的旋钮,“这两个旋钮分别控制力度和频率,现在我教你怎么根据手法和图案需求调节,找到最顺手的状态。” 纹身笔在齐悦掌心震颤,细密的麻意顺着虎口攀援而上。 她屏住呼吸,指尖几乎要把笔杆掐出凹痕,墨水针管随着颤抖的频率,在练习皮上方划出点点虚影。 余光里宋雨的身影突然倾近,不等齐悦反应,掌心已经覆了上来,隔着手套将她的手指完全包裹。 宋雨的指节修长有力,调整握笔姿势时,指尖不经意擦过齐悦指腹,惊得她心脏砰砰直跳。 “放松,就像握铅笔那样自然。”宋雨的呼吸扫过齐悦正在泛红的耳垂。 纹身笔的震颤不知何时变得灼热,明明隔着两层手套,却能透过皮肤一直燃烧到心脏。 齐悦盯着宋雨腕间滑落的袖口,露出半截白皙的皮肤,和自己泛着薄汗的手背形成鲜明对比。 “力度和频率可以微调。”宋雨的拇指轻轻转动旋钮,震颤的频率随之放缓,“往左减,往右加。不过第一次别追求完美,找到肌肉记忆更重要。” 齐悦僵硬地点头,紧张地说不出话。 练习皮上的点歪歪扭扭,不成线条,她根本不敢细看身侧近在咫尺的人。 宋雨却浑然不觉她的局促,握着她的手慢慢移动,纹身笔在皮肤上刺出第一个线条,像是在宣示某种隐秘的默契。 宋雨对练习皮上如蚯蚓的线条,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对,就是这样,你放轻松点,你就能驾驭它。” 话语虚虚落在空气里,搅得齐悦的心尖不宁,她佯装调整握笔姿势,偷偷抬眸望向身旁的人。 宋雨那张总带着清冷疏离的脸上,唯有这双眼睛里藏着不为人知的柔软,像冬天扬起的雪。 细腻的温柔近在咫尺,齐悦喉头愈发干涩。 她突然生出一种荒唐又大胆的冲动——好想抬起头,亲吻那片温和的雪,细数每根睫毛下藏着的秘密。 “宋师傅,让我来试试。”她慌忙垂下眼睫,声音有些不受控。 手腕一转,便不着痕迹地抽离了宋雨的掌心,练习皮上的针头跟着剧烈晃动,在空白处戳出几个深浅不一的墨点。 宋雨没察觉身旁人的暗流涌动,收回手时,指尖还残留着齐悦的温度。 她转身面向打印机,准备给齐悦打印一些简单的练习图案。打印机的声响里,齐悦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撞在练习皮上歪扭的线条上。 线条是真的歪扭,她的心也跳得是真快。 连给小孩上课都不慌的小齐老师,却在宋师傅教学时,心慌得要命。 齐悦,你也太没出息了吧。 她在心里暗自责怪自己。 打印机的声响很快被窗外的雨声接替,豆大的雨珠砸在玻璃上,倒将齐悦飞快的心跳声也一并吞没。 宋雨垂眸将图案转印到练习皮上,指腹抚平边缘翘起的纸角,起身时顺手拧开了吊灯开关。 暖黄的光晕倾泻而下,却冲不散窗外如墨的乌云,铅灰色云层压得极低,暴雨倾注,将城市切割成朦胧的色块。 “鹮羽又要来了。”宋雨望着雨幕轻声呢喃。 她很快敛去眼底的思绪,将印好图案的练习皮推向齐悦:“这些都是基础线条,从短直线开始练起,注意手腕发力要稳。” 齐悦盯着练习皮上蜿蜒交错的线条,余光瞥见宋雨被灯光镀上金边的侧脸,鬼使神差地开口:“那宋师傅你要干嘛?”问出口才惊觉语气太过急切,慌忙补充,“我是说......” “已经中午十二点了。”宋雨低头看了眼手机,“我去厨房做点吃的?我们俩总不能饿着肚子吧。” 齐悦歪着头,嘴角勾起一抹笑:“又是打卤面吗?” 宋雨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貌似没有西红柿了,只是鸡蛋面可以吗?” 齐悦眨眨眼睛,眼波流转间,突然想起宋雨那空空如也的冰箱——除了几盒鸡蛋,几乎找不到其他新鲜食材。 她抿了抿嘴,带着几分无奈:“可以,那我就要一个鸡蛋好了。”她伸出一只手指朝宋雨比划。 说到这里,她还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小腹,“再吃……就要胖了。” 宋雨看见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俊不禁:“这两天光吃鸡蛋了,难道这也会影响体重吗?” 齐悦仰起脸,“我跳舞要维持体重,我担心.…..”她顿了顿,目光里满是纠结,“万一台风过境后,我一上称看见那往上涨的数字,就会焦虑,所以提前预防一下啦。” 宋雨垂眸沉思片刻,再抬头时,她目光柔情似水:“可是你现在的身材已经很好了。与其为还没发生的事焦虑,不如好好享受每一顿饭。” 在宋雨眼中,齐悦的身形堪称完美——纤细的腰肢和恰到好处的曲线,想必跳舞时舒展的身姿肯定既轻盈又不失力量感。 即使她还没见过齐悦跳舞,也不妨碍她想象齐悦在排练室挥洒汗水的模样,那样的美,不该被体重秤上的数字束缚。 “吃饱了才有力气跳舞啊。”宋雨走进了厨房,取下围裙,准备做面条。 齐悦再度笑起来,朝宋雨的背影说:“那好吧,宋师傅我真的就只要一个鸡蛋噢!” 宋雨遥遥地给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小齐老师你也心动了吗?[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12 练习 第14章 13 面条 齐悦又重新转回身子,继续练习宋雨为她准备的那些线条。 她调整了下坐姿,将纹身笔稳稳地斜握在虎口,食指搭在启动键上——这个角度,是宋雨特意为她量身定制的“黄金握姿”。 黑色线条顺着笔尖流淌,不再像先前那样歪歪扭扭。 虽然还是有些歪歪扭扭,但齐悦歪头满意地看着练习皮上的线条,嗯,有进步了。 她活动着发酸的手腕,忽然被一缕香气牵引。厨房方向飘来鸡蛋面的香味,萦绕在她的鼻尖。 齐悦关闭纹身笔,起身离开吧台。走进厨房,蒸腾的热气立刻将她包裹。 宋雨正站在灶台前,围裙上沾了几点酱汁,燃气灶蓝色的火苗烧着锅底。 见她过来,宋雨侧过脸笑了笑,“来得正好。”说着,她用筷子挑起几根面条,手腕轻抖,热气在灯光里袅袅升腾。 齐悦凑到灶台前,看见汤汁在锅中咕嘟冒泡,煎得金黄的鸡蛋边缘微微卷起,一颗十分完美的荷包蛋。 宋雨挑起的面条晶莹,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小心烫。”她将面条吹凉,才递到齐悦唇边。 齐悦张口自然地吃下这口面条,鸡蛋香混着淡淡的胡椒味在舌尖散开,她忍不住发出满足的哼鸣:“熟了熟了!面芯都是透亮的,味道刚刚好!” 宋雨垂眸轻笑。 她利落地关掉灶火,盛出面条。 齐悦洗净手,便迫不及待地端过碗放在岛台上。宋师傅,为什么看起来是清汤面,但闻起来好香啊?”她凑近碗面仔细闻了闻。 宋雨夹起面条,“可能是我有宋氏独家秘方吧。” “嚯,宋氏独家秘方,这么神奇!”齐悦双手托腮,“那获取这个秘方有什么条件吗?要连续吃十年面,还是得通过厨艺考试?” 宋雨搁下筷子,“这些都不是。是——煮面时想到某人饿着肚子练习的心意。” 齐悦笑起来,厨房暖黄的顶灯恰巧漫过发梢,那些发丝遮掩着悄悄红掉的耳朵。 “那待会宋师傅可要好好检验我的练习成果。”说完齐悦夹起面条,吹凉了几口,含进嘴里。 “嗯嗯,我会的。” 宋雨也动筷吃面。 两人之间只剩下吸嗦面条的声音,她们都默契得没有在饭桌上继续讲话。 也可能两个人都饿了。 面条吃完,宋雨率先放下了筷子,她问齐悦:“这鸡蛋面没放辣椒,只有淡淡的胡椒味,这你也吃得惯?” 齐悦吃完抬起头,拿纸擦干净嘴巴,说:“我吃得惯啊。” 她忽然笑出声:“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话音未落,就被宋雨专注的眼神撞个满怀,“什么?” “我从小在四川长大,周围人顿顿离不开辣椒,可我偏偏吃不了什么辣。” 她想起在中学食堂里,室友举着红油抄手调侃她“假四川人”的场景,忍不住摇摇头说:“读书时被笑了好多次,说我是被辣锅抛弃的崽。” 宋雨撑着下巴轻笑:“真没想到啊,你开口就是标准普通话,一点川味都听不出来。” 她高兴的不是齐悦作为四川人不能吃辣,而是自己又多了解一些关于齐悦的事情。 “我当老师后天天咬文嚼字,说普通话,口音都被落下了。”齐悦故意夸张地咂咂嘴。 宋雨突然兴奋地问起:“那要你用四川话评价这顿面,你会怎么说?” 齐悦盯着面前这人的神色,眼睛难得这样明亮,她突然读懂了那里面雀跃的期待。 原来这个平日里冷冽如霜的纹身师,此刻竟像个缠着大人要糖的孩子,追问齐悦的答案。 她也的确还是个孩子。 一向爱孩子的小齐老师怎么忍心拒绝宋雨这个孩子呢? 齐悦垂眸回忆,川话里那些带着麻辣鲜香的词汇在舌尖打转。 她学着记忆里那些嬢嬢的腔调,故意拖长了尾音:“妹儿,你这碗面硬是鲜得嘞,舌头都要吞落到肚头咯!巴适得板!” 话音刚落,宋雨便仰头笑开了怀,暖黄的灯光流淌在她扬起的下颌与眼角。 那笑容漫过眼底的星河,漫过泛红的耳尖,最后化作一抹柔软,轻轻落在齐悦心间。 这小孩明明笑起来这么明媚,却总是冷着脸,这也是早熟的代价吗? 宋雨笑到眼尾沁出了眼泪,她伸手胡乱抹了一把,连说话都带着未散尽的颤音:“齐悦,你说四川话真的太有意思了!” 她忽地挺直腰板,指尖并拢比出个夸张的大拇指,“小齐老师,说得很正宗啊!” 那崇拜的眼神,倒像是课堂上得了表扬的学生。 齐悦托着腮,看着对方清澈的眼睛,心底漫起柔软的涟漪。 她刻意板起脸,学着学校主任讲话的腔调:“宋雨同学,光会夸可不行——” 她故意没说完,在宋雨紧张地凑过来时,突然绽开个狡黠的笑,“让小齐老师也考考你,这碗面要是用福州话该怎么夸?” 轮到我了,让我也多了解你一点。 宋雨歪头思索,她模仿着老福州人慢悠悠的腔调,“介碗面吖好呷!” 声音是特有的上扬,说完自己倒是不好意思得先笑出了声。 齐悦也被逗笑了,一手捂住嘴,肩膀却还在止不住地轻抖,笑声从指缝间流出,“原来福州话是这样讲的!虽然我一个字都没听懂,但说起来好好笑啊!” 宋雨拿纸擦过嘴角,给齐悦解释:“意思是说这碗面好吃极了!” 齐悦缓了缓,说:“你再说一遍,说慢一点,让我学学呢。” “介碗面吖好呷——”宋雨放慢语速重新来了一遍。 “介……碗面——”齐悦跟着模仿,舌尖却总在卷舌处打转。 “吖——” “吖——”齐悦皱着鼻子跟读。 “好呷!” “好呷!” “连起来试试。”宋雨鼓励她。 “介碗面…吖…好呷!” 齐悦结结巴巴地吐出完整句子,虽然语调磕绊得像堵塞的水龙头,却让厨房瞬间炸开欢快的气氛。 “啪”的一声清脆的击掌。 她俩就跟刚学会玩游戏的小女孩似的,同时激动地拍着对方的手。 末了,两人手掌分开,齐悦认真地看着宋雨:“宋师傅,你身上藏着宝藏吧?教纹身时的沉稳,教方言时的耐心...…该不会你是被纹身耽误的人民教师?” 宋雨缓了口气,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她低头去收拾碗筷,碗筷碰撞的叮当声都掩不住声音里的慌乱:“我、我哪有那么厉害.…..” 可垂落的发丝间,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住那抹得意的弧度。 齐悦悄悄把这样子的宋雨收进眼底,这个小孩真是可爱,大方承认就好了,嘴角都压不住了,还假装很忙。 她也站起来,帮着宋雨收拾。 她拿过自己的碗筷,转身来到水槽前站立,撸起袖子。对上宋雨不解的眼神,她坦然地说:“这次就我来洗吧,不能一直麻烦你。” 义正言辞的语气。 要霸占水槽的态度。 宋雨听话地把碗筷放下,把锅也一并拿了过来,放水。 “那好吧,你来洗。”说着,她把身上的围裙脱下来,交给齐悦:“我帮你系个围裙?” “好。”齐悦乖巧地转过身,正面朝向宋雨。她微微仰头,像只温顺的猫咪般,任由宋雨把围裙带子穿过头顶。 宋雨撩起齐悦背后散落的发丝,好让围裙带不必勒着她。待围裙妥帖穿戴好后,那双手便在背后穿梭。指尖翻飞间,一个松松垮垮的蝴蝶结悄然成型。 本以为帮着穿戴好围裙,宋雨就会离开。可等齐悦打开水龙头,开始清洗碗碟时,余光里却依然能捕捉到那抹身影。 水流潺潺冲击着瓷碗,齐悦一边挤着洗洁精,看雪白的泡沫在掌心一点点堆叠,一边忍不住开口:“宋雨,你怎么还站在这儿?” “真不用我来吗?”身后那人问着。 “哎呀,不用不用,你去沙发歇着吧。”齐悦加快了洗碗的动作,着急赶宋雨走。 宋雨耸耸肩,转身离开了厨房。 恰巧这时,手机便震动起来。 先前留言的客户终于有了回音,宋雨倚着抱枕,与客户隔空交流。 【很不错的想法,正好之前我还觉着转经筒边上有些空旷了。】 【谢谢认可。那您这边想要这个纹身是彩色的还是黑白的?】 宋雨飞快地敲击键盘。 对话框的输入状态闪烁片刻,新消息随之而来:【你可以两版都留着吗?我等台风过境之后再来店里选择。】 【可以的,反正没下针之前,您任何想法都可以提出来。】 宋雨回复得从容。 【好的好的,辛苦你了。台风天,老板您也注意安全。】 【好的,你也是。】 发送完最后一条消息,她将手机倒扣在膝头,目光穿过客厅望向厨房。 齐悦正垂眸认真地冲洗着碗碟,水流声与窗外呼啸的风声截然不同。 宋雨起身走向小吧台,指尖捏起那张练习皮,抚摸上面略显生涩却又深刻的线条。 又抬眼看向厨房中那个专注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台风肆虐的喧嚣似乎都被隔绝在了这抹笑意之外。 而她在这方室内寻得了一隅安宁。 福州话教学全靠百度支持。 有四川的朋友现身说法吗?你们真的顿顿辣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13 面条 第15章 14 蝴蝶 很快,齐悦洗完碗过来。 她一边擦干手,一边问宋雨:“宋师傅,怎么样,我练得还好吧?” 宋雨慢条斯理放下手中的练习皮看她,“你手还挺巧,初学第一天能画成这样,很不错了。” 她对齐悦的夸奖从不吝啬。 “真的假的?”齐悦侧身挨着宋雨坐下,目光扫过练习皮上不成规则的线条,突然笑出声:“宋师傅,你骗人,我这哪里画得不错了?” 宋雨手指轻点皮革,在新旧两组线条间来回移动:“看这里,手腕发力更稳了。” 她的袖口掠过齐悦手背,又是一阵淡淡的雪松气息,“这比你刚握笔时已经有很大进步了。慢慢来,你也很有天赋。” 齐悦眼尾上扬,愉快地说:“宋师傅教得好!” 话音未落,就见宋雨突然转了个身,手撑在桌面上,“临摹线条比你画画有天赋。” “?” 空气瞬间凝固。 宋雨憋着笑,齐悦立即反应过来,这人在调侃她昨夜那些潦草的画。 “宋雨——”齐悦佯装生气地轻轻拍打宋雨的胳膊,“你还说昨晚不是故意偷看我画的!” 宋雨任由她拍打,低头笑着整理工具,灯光落在两人身上,此刻是这样温馨的时光。 过后,齐悦忽然正了身子,认真问道:“宋雨,如果要你给我纹个纹身,你觉得我适合什么图案?” 台灯的光晕落在她眼底,映得那双眼睛有星光。宋雨撑头看她,意识到对方并非玩笑。 齐悦仰头抱着她睡觉的模样突然闪过脑海——脖颈纤细的曲线和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 在早晨她就暗自腹诽这里好适合纹一只蝴蝶,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这个念头重新让她喉间发紧。 这话应该说吗? “我觉得……”宋雨垂下眼睫,她深吸口气,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对方锁骨凹陷处,“也许...…应该停留一只蝴蝶。” 这话应该说,她们不过是在交流灵感。 没有其他的意思。 齐悦眼睛骤然亮起,手指在肩头、手腕处来回比划:“那蝴蝶应该停在哪?” 她倾身向前时,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片细腻的肌肤。 两人的呼吸在半米见方的工作台上缠绕,药水味与齐悦身上的香味将宋雨困在其中。 蝴蝶吗? “让它停在这儿。”宋雨鬼使神差地抬手,指尖悬在齐悦锁骨中央,温热的气息几乎要触到她的皮肤。 就是这儿,呼吸与心跳的交界处。 齐悦低下头,看着宋雨手指在她脖颈中间虚虚点过,衬衫下的心脏再次剧烈燃烧起来。 明明没有触及她的温度。 明明她们的温度没有交叠。 可心脏依然在燃烧,流经的血液不再是血液,它变成了岩浆,滚烫的、沸腾的,流经了齐悦全身各处。 齐悦几乎停止了思考,突然伸手抓过宋雨的手指,在她震惊不解的眼神里,启唇:“那就给我纹一只蝴蝶在这儿。” 这不是大脑给齐悦下的决定,这是心脏灼热下丢失的理智。 宋雨的指尖在她掌心发颤,动脉的搏动顺着相触的皮肤疯狂传递。 她望着齐悦的脸,那么一瞬间,几乎要脱口答应。却在低头的瞬间瞥见余光瞥见她交叠的双腿上,昨夜的伤口还没完全结痂,隐隐泛着淡红。 “小齐老师难道可以纹身吗?” 你的身份允许你纹身吗? 宋雨听见了自己艰涩的声音。 齐悦迟疑了几秒,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认真地说道:“我只是机构老师,应该没什么关系的。” 我不是编制老师,你可以让蝴蝶停留在我身上。 宋雨有点动容,仔细思考了一番,说:“你听过空针纹身吗?” 齐悦实诚地摇摇头:“没有。” 宋雨给齐悦解释:“空针纹身是一种不使用墨水的纹身方式,也被称为‘白皮纹身’或‘无墨纹身’。这种纹身方便让一些想纹身却又不敢轻易尝试的人,拥有一个短暂的刺青体验。” “这种纹身不会永久停留在皮肤上,通常效果可持续15天甚至数月。” 齐悦听完宋雨的介绍,眼神再度亮起来,“那我想体验一下这个可以吗?” “你……”宋雨话没有说完,又一次瞟到齐悦伤痕累累的小腿上,“不行,你身上的伤还没好,现在给你搞个空针纹身,只会疼上加疼。” 齐悦低头看着自己小腿上的摔伤和注射淤青,心里闪过一阵失落,但她还是想争取一下,“只有纹身的时候疼,那……忍过下针那会儿就好了吧?” 宋雨严肃地说:“可我看着你像疤痕体质,我们通常不建议疤痕体质的人纹空针纹身,担心后续留疤。” 后续留疤那就坏了,你是老师,不能拿你的前途开玩笑。 齐悦瘪瘪嘴,指着受伤的腿部,嘴里嘀咕:“偏偏要在下雨天摔伤,现在都不能拥有一只蝴蝶,我要伤心了!” 宋雨浅笑着,又起身拿来医药箱,“不要伤心了,我再给你上一次药,我们让它快快好起来吧。” 齐悦把交叠的双腿放下,从桌下伸出来,搭在椅子上,“宋雨,那我好起来之后,我还可以拥有一只蝴蝶吗?” 宋雨拧开碘伏瓶盖,蘸入棉签,小心擦拭在齐悦伤口上,“我可以给你画一幅蝴蝶,让你带回家。” 宋师傅貌似不会松口,齐悦不好再继续追究,只能点点头,乖巧地说:“那好吧。那说好了,你要给我画一只生动鲜艳的蝴蝶!” 宋雨取出纱布,裁剪成合适的大小,轻轻贴在伤痕处,答应她:“好。” 她贴好后,一边收拾医药箱,一边给齐悦交代:“今天的伤比昨晚已经好很多了,避免细菌感染,我给你贴上了纱布,如果你觉得难受或者闷,你再叫我。” 齐悦左右看了一眼小腿上的纱布,微笑着回应:“好。” 宋雨去放医药箱了,齐悦打了个哈欠,正好被回来的她看见:“困了?” “有点儿,也有可能是晕碳了吧。”齐悦眨眨眼,有些疲惫。 宋雨:“那你去睡一会儿吧。” 齐悦起身在宋雨面前站立,问:“你要睡吗?” “我没有午睡的习惯,没事儿,你要是累了就去楼上休息一下。” 齐悦点点头,正准备与宋雨插肩而过,又停下回过头来说:“不去楼上睡,我没洗澡。我就在沙发上眯一会儿。” 宋雨本还想告诉齐悦没关系,一扭头发现她已经坐在沙发上了,正准备躺下。 宋雨拿过昨夜没有用上的毯子,走到齐悦跟前蹲下,把毯子搭在她身上:“给你毯子盖一下肚子。” 齐悦真的有些疲惫,她眯着眼睛,默许了宋雨的动作,小声地说:“谢谢你。” 宋雨收拢好毯子的边角,摸了摸齐悦的头发,“不用谢,好好睡吧。” 齐悦乖乖闭上了眼睛。 宋雨回到吧台,调小了灯光的范围,又重新拿出一副手套,正式练习转经筒的图案。 …… 齐悦做了一个浅浅的梦。 她梦回西藏,躺在雪山下,周围是一片花田,红的黄的白的各种颜色的花簇拥着她。 花粉簌簌落在鼻尖,引得喉头泛起痒意。正要咳嗽,一抹幽蓝突然栖落胸口——是只振翅的蝴蝶,薄翼在心脏上方扑闪着蓝光。 她艰难地支起身子,蝴蝶却仍眷恋不走。齐悦屏住呼吸,指尖缓缓靠近。 那蝶竟主动振翅迎上,在齐悦指尖与她近距离对视着。 “你愿意为我停留吗?” 她用气音呢喃,蝴蝶竟如听懂般轻点她的指尖。仿佛羽毛拂过,又像是跨越物种的温柔亲吻。 齐悦脸上漾开笑容,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抚过蝶翼,感受生命在掌心跳动。 又不知过了多久,现实的声音悄然渗入梦境。齐悦陆续听到一阵交谈声,那似乎是宋雨的声音。 “真的没事,别担心……”宋雨安慰那人。 “台风天我哪都没去,乖乖守在店里呢” 她停顿片刻,声音突然虚了些,“嗯……我真的有在好好吃饭,最近没总吃面条,外卖也换着花样点...…” 齐悦听到这里,睫毛轻颤,强忍住笑意继续装睡。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很关心宋雨,听不清声音,但能感受到她语气中的愉悦。 “等你回来,我去接你。”宋雨的声音柔软得能掐出水,“派对玩得开心,但酒要少喝...…没我在,谁照顾你呀。” 这些带着温度的话语刺得齐悦大事不妙!看来不仅是对面那人很关心宋雨,宋雨对他的态度和反应也很是上心。 她还有其他愿意关心的人。 甚至语气里更加温柔和宠溺。 齐悦悄悄掀开眼皮,正撞见宋雨挂断电话时没落下的嘴角。那抹笑比梦境里的花还要灿烂,现在却刺得她心头发堵。 她居然还笑?! 不是不爱笑吗?对面那人到底是谁啊? 齐悦有些烦躁地踢开毯子,这动静引起宋雨的注意,她走过来蹲下看着齐悦的脸,说道:“醒了吗?” 依然温柔的语气,可温柔不只是对她。 齐悦缓缓睁开眼睛,假装没有力气的样子,双手扑进宋雨怀里,撒娇:“嗯……醒了。宋师傅你刚刚是不是在打电话呢?” 借机打探情况。 睡醒的齐悦可像一只猫崽,无论是头发凌乱还是声音沙哑。 宋雨不习惯其他人对她这样撒娇,忍住了想摸齐悦头发的冲动,把她拉开,“是的,吵到你了吗?” 齐悦假装起床气的样子,“有点点儿。”谈不上吵,但你们的对话刺到我心里了! 宋雨内心挣扎,还是上手给齐悦顺了毛,轻声细语道:“真是不好意思。那你现在还要睡吗?” 还是很温柔的态度,搞得齐悦都不忍追问了。好吧,宋雨也有**,每个人都有**。齐悦选择尊重。 “不要了,我现在去洗把脸,清醒一下。”齐悦掀开毯子,坐起来。 宋雨也起身给她让看一条路。 齐悦洗把脸出来,又恢复了元气。她激动地走到宋雨身前:“宋雨,你猜我刚刚做梦梦见了什么?” “什么?” 齐悦迫不及待地告诉她:“蝴蝶!一只蓝色的蝴蝶。它就停留在我的心口。” 宋雨挑眉,“你和蝴蝶真有缘分。” 齐悦高兴地说:“我从未见过有一只蝴蝶为我停留,哪怕在梦里这也是第一次!” 这话里带着一点暗示,你看,连梦里的蝴蝶都愿意为我停留,而你,却不舍得让纹身笔下的蝴蝶为我倾注。 “……” 宋雨挠挠脖子,“你来看看我趁你睡着的时候,完成的转经筒图案。” 她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 宋雨把练习皮上递给齐悦看,她效率很高,不过一两个小时间,转经筒的图案已经栩栩如生。 齐悦细细品味这图案,“宋师傅的手艺没得说,效率还这么高,真厉害。”余光却瞥见,吧台上那些草稿中央,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张素描的蝴蝶。 黑白的线条却十分有层次。 灰度描绘出蝶翼的半透明质感,转折处的加重笔触,让蝴蝶仿佛在纸面上起伏,阴影的叠加又让它看起来像是会随时振翅飞离纸面。 齐悦连忙拿过那张A4纸,喜出望外的眼神在画上与宋雨脸上来回打转,“宋雨,这是给我画的吗?” 宋雨轻叹下口气:“是,你眼尖一下就发现了。” 她转经筒画完,立即就画了这只蝴蝶,都没来得及收。本来还想找个框给齐悦包装一下,等明天她要走时送给她,现在却被对方提前发现了。 齐悦看着这只蝴蝶,又想到刚刚在她梦里亲吻她指尖的那只蝴蝶,她决定再争取一次:“宋雨,我真的不能拥有一只蝴蝶吗?” 她指着先前宋雨指过的位置,“在这儿,给我纹一只蝴蝶吧。不用很大,足够生动就行。” 宋雨咽下一口水,依然“铁面无私”地拒绝她:“我不能纹,你的疤痕体质……” “不用担心我的体质,我自己的身体我最了解。”齐悦着急告诉她:“你今天还说,每一次下针都是在封存片刻的永恒。如果,明天我就要离开这家纹身店,各自回归正常的生活,那么你是否愿意用一只蝴蝶来封存下我们之间的永恒呢?” 我们共处的两天两夜不过是宇宙中微不足道的一瞬,可能一瞬都没有,只是一声极轻的叹息。 那你是否愿意用这声叹息让一只蝴蝶煽动翅膀,让它停留在我的皮肤上,让这段奇妙的缘分和相遇拥有无限的意义。 空气沉默。 宋雨踌躇。 良心不安。 过了许久,宋雨再次开口:“我愿意!” 一句我愿意,倒像求婚现场中终于打破僵局的那么一声,两个人面对面地笑了。 齐悦眼底闪烁着泪花,宋雨看起来同样也不再冷静自持。 管他什么疤痕、疼痛、台风、暴雨,就让此刻珍贵的记忆留下来,就让这只蝴蝶能够穿越“鸛羽”的喧嚣,抵达齐悦的怀抱。 猜猜电话那头的人是谁?[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14 蝴蝶 第16章 15 纹身 宋雨答应完齐悦,立即开始行动。 她指尖在平板屏幕上滑动,从以前平板里画过的蝴蝶图案,一张张挑选,找到了一只适合齐悦的蝴蝶,调整大小传送到打印机上。 “嘀”的一声,打印机快速地传来一张蝴蝶图案。 宋雨将这张转印纸递过去,“这只蝴蝶翅膀的弧度,”她声音有些低哑,“和你的锁骨线条很配,给你纹这只好不好?” “好!”齐悦当然说好。 宋雨让她拿着这张纸,两人又来到了工作区。 宋雨把无影灯调整到合适的位置。 无影灯亮起的刹那,白色光晕将两人笼罩在狭小的空间里。她又拿医用酒精喷洒在纹身床上,仔细消毒一遍。 做完准备动作,她侧头告诉齐悦:“你先躺下来吧。”齐悦听话地躺在纹身床上,头顶的无影灯照下来,有些刺眼。 “哇!感觉自己马上要做个手术。”齐悦移开眼,开玩笑地说道。 宋雨忙着戴手套,准备纹身机、空针、生理盐水、消毒用品,一刻不停着。但依然接过齐悦的话:“这可能会比手术要疼一点,手术会打麻药,纹身没有。” 齐悦抬起头看她,宋雨多好啊,手里活没停下,还回应她的话。 齐悦笑起来:“没事的,我不怕疼。” 宋雨拿着东西过来,除了那瓶医用酒精,齐悦一个也不认识。 她倾身调节纹身床,让齐悦坐起来,“昨天上药的时候,是谁疼得脸皱成包子了?” 齐悦后仰避开她的呼吸,她转动眼睛,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谁啊?我吗?我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居然会皱成包子?” 当她是面团吗? 简直不可置信! 哦,原来还在意自己的形象,那昨天包子脸是你,朝天辫也是你。 我还以为你可以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如此肆无忌惮呢。宋雨偷笑,但没把这话说出口。 她为工具台铺上一次性手术床单。拿着酒精靠近齐悦,“疼就喊出来,没事的,这里没有其他人。”和昨晚一模一样的话。 此刻却带着更深的意味,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齐悦感受着宋雨身上那股雪松味的靠近,虽然这是正常的纹身范围,但她依然紧张地咽了一口水。 “准备好了吗?”雪松香水停留在身前,很巧妙的位置,退一步不能全身而退,进一步又能全部得到。 纹身师把握得很好。 但她在征求齐悦的意见。 “好呢。”齐悦随时准备着。她在回答这个问题,也在答应——宋雨上个话语。 “我相信宋师傅一定会很温柔的。” 宋雨浅笑,“先给你消一下毒。”冰凉的液体顺着锁骨凹陷处蜿蜒而下,她微颤了一下,衬衫领口被宋雨手指扯宽。 消毒棉片轻轻沾去酒精,齐悦脖颈上的脉搏就在宋雨眼皮底下放大、跳动。 宋雨不动声色地滚动了喉结。 之前不愿答应给齐悦纹身,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她怕自己把控不住! 宋雨在心里默念:齐悦只是客户。她和其他客户没什么区别。 放轻松,冷静冷静。 接着宋雨拿起转印啫喱,食指点了一些,均匀地涂在刚刚消完毒的地方。手掌轻轻抚摸,确保蝴蝶要停留的地方,每一部分都很深刻。 齐悦问:“宋师傅,这是什么?” “转印啫喱,方便让转印纸上的图案转移到皮肤上。”宋雨涂完,随即拿来了那张蝴蝶图案:“现在就要让蝴蝶停在这里了。” 齐悦点点头,她还是很紧张,她马上就要拥有人生中第一个纹身了! 宋雨拿过小型的吹风机,开暖风,对着蝴蝶图案加热。随后她轻轻把蝴蝶贴上去,仔细按平边角。她也很紧张,第一次给心动的对象纹纹身。 一两分钟后,宋雨小心地撕下转印纸,一只小巧精致的蝴蝶已经初步出现在齐悦的脖颈之中。 齐悦低头望着转印在锁骨处的蝴蝶纹样,指尖在空气里虚虚地描摹线条,眼底跃动着光:“哇,好漂亮的蝴蝶。” 宋雨垂眸专注地组装纹身针,将生理盐水注入小瓷碟。 金属器械碰撞的轻响里,她瞥见齐悦的眼神,唇角漫不经心地扬起:“待会全部纹出来会更漂亮。” “真的吗?”齐悦整个人十分地期待,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即将获得生命的蝴蝶,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宋雨整理好工具,推着转椅靠近,纹身机在她掌心苏醒。 针尖悬在皮肤上方半寸,她距离宋雨的眼睛好近好近。比之前练习纹身时还要近。 又是那一片柔软的雪。 又是那个想亲吻雪的念头。 齐悦仰头望着无影灯,分散注意力。 光晕里浮动的尘埃仿佛变成了暧昧的因子,缠绵着彼此的呼吸。 下针前,宋雨指尖捏着纹身机,她忽然偏头看向纹身床上的齐悦,声线带着点隐约的蛊惑:“等会儿疼就抓我的手。” 齐悦又望向宋雨,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宋师傅,我问你,是不是每个客户都能享受疼痛时抓老板手的待遇?” 很明显的试探。 是对我这样还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男客户不用想了,他们疼的话我只会让他们攥紧旁边的扶手。”宋雨垂眼调试针距,“有的人看起来人高马大的,纹身的时候却在我这纹身床上抓出印子来。” 话音未落,针尖已精准刺入锁骨下方的皮肤。 在齐悦没有预兆的情况下,纹身针轻轻沿着蝴蝶的翅膀开始运动。 齐悦猝不及防撞进锁骨间的刺痛里,双眼条件反射地紧闭,右手慌乱间勾住了宋雨温热的尾指。 隔着皮质手套传来的温度让她心头一颤,却没看见宋雨垂眸时眼底翻涌的暗潮。 “不过——”宋雨收紧尾指,将两人相触的弧度锁得更紧,她的嗓音有着得逞的愉悦,“女客户我也没给她们机会抓我的手。” 所以你是特例。 宋雨知道齐悦想听的就是这个答案,她是故意趁她不注意下的第一针,为的是惩罚她的不专心。 姐姐,我都在你眼前了,并且都说了可以抓我的手,你却想着还有没有其他人能享受这待遇。 不专心。 狡猾的女人。 齐悦缓缓睁开眼睛,宋雨垂眸专注的侧脸被阴影切割出锋利线条,手中的纹身机正沿着蝴蝶翅膀的纹路游走。 齐悦虽然对刚刚宋雨突如其来的下针生气,但又很快被她的话哄好。 “宋师傅,你坏。”齐悦轻哼了一声:“就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下针。” 声音还带着没散尽的委屈,眼神却又流转到两人相勾的尾指时,像被阳光晒化的雪,嘴角不受控地扬起:“好吧,既然我是第一个享受这待遇的人,我就原谅你吧。” 宋雨忽然起了坏心思,轻笑出声,针尖没停下动作:“我刚刚可没说你是第一个。”尾指下意识悄悄用力,连着齐悦的指尖一起拉扯。 嗯?我不是第一个,那她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齐悦皱眉盯着宋雨专注的侧脸:“男客户抓扶手,女客户没机会——” 喉间溢出了一声冷笑,“宋师傅,难不成还有第三类特殊客户?” 又想故意想气人是吧。 气我之前,不考虑现实吗? “噗嗤——”宋雨没忍住,偏头连咳几声,肩头颤抖着,眼睛里却是恶作剧得逞的光。 她接着把头转过来,眼尾还带着未褪的笑意,却在与齐悦对视的瞬间敛成一汪深潭:“齐悦,我没把你当成我的客户。” 深潭清澈碧绿,可齐悦望过去却只看到了潭水的深邃,漆黑一片。 她理解错了宋雨的意思,后颈汗毛突然竖起。 嗯?我都不是客户! 那她算是什么身份? 齐悦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跳动,全都是被这孩子气的! 宋雨这个小孩一点也不乖! 宋雨忽然笑出声,眼尾也模仿齐悦笑的模样: “你是我的缪斯!” 在齐悦太阳穴神经不断收紧的时候,在小齐老师心里评判宋雨不是乖小孩的时候,宋雨这句话宛如从天而降的细雨,浇灭了那一刻所有的火焰。 她眼睛里倒映着宋雨眼底的清澈,雪松味的香水味突然渗进了她的呼吸里,一路来到肺部,在胸腔内掀起一阵巨大的风暴。 “你说什么?”齐悦听见自己干涩地把那一阵呼吸吐出来。 我居然是你的缪斯! 宋师傅这话可不兴说啊,这听着太像一句表白了。 此刻她连睫毛都在发颤,却固执地与宋雨对视,她要确认那一汪潭水是否真的清澈,并且——是为她清澈。 因为齐悦的激动,担心刺疼她,宋雨立即抬高了纹身针。 宋雨眼眸依旧澄澈明亮,她暂时关停了纹身针,让齐悦听得更清楚:“我说,你是我的缪斯!”是让所有色彩有意义的缪斯。 齐悦的心脏跳得飞快,感觉这震动都足以让蝴蝶飞走了。 绯红从耳尖烧到脖颈,她慌乱地抬手遮住发烫的脸颊,指缝间漏出带着颤音的控诉:“宋雨,宋师傅,你这话说得太让人心动了吧!” 宋雨握着纹身机的手指骤然收紧,她在心底自嘲地笑了,她有些冲动,甚至可以说破罐子破摔。 原来成年人的理智在某个瞬间也会溃不成军——或许从答应为齐悦纹身的那一刻,或许更早,昨夜说出可以收留齐悦一晚的那一瞬。 她怎么会允许一个陌生女人进入她深度的私密空间?又怎么会允许自己在一个陌生女人怀里度过一个平安夜。 一切都太冲动太放肆了。 “鹮羽”来势汹汹,齐悦出现在这里也很机缘巧合。 她们的相遇全部由这场台风主导,两个本该毫无交集的灵魂,被暴雨困在同一片屋檐下,在潮湿的空气里交换体温,任凭陌生又炽热的情愫疯狂生长。 恶劣的天气,封闭的空间,陌生的女人,炽热的内心,每一样都缺一不可。 可这算是吊桥效应? 还是心动的蝴蝶效应? 这一切都环环相扣。 困住了齐悦,也困住了宋雨。 所以那句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你是我的缪斯。”到底是十九岁纹身师在吊桥效应下的冲动,还是宋雨心动的蝴蝶在振翅。 宋雨也说不清了。 纹身机的针尖悬在齐悦锁骨上方,迟迟落不下去。就像她的心跳一样迟迟落不下去。 齐悦放下手掌,脸依然是红的,语气却镇定了不少:“好了,好了,宋师傅的嘴真是抹了蜜,这回你是真的把我哄好了。我们接着画蝴蝶吧。” 齐悦哪怕很活泼,像孩子般可爱,但她是个年长者,她比宋雨大四岁。 年上者能轻而易举地把一句特别像表白的话,转换成哄她的玩笑话。 这是在给彼此一个台阶。 我很高兴能成为你的缪斯,可我们之间的蝴蝶还没有画完,所以—— 心动的蝴蝶它飞不起来。 宋雨听见一声“咚”的一声,是她心跳落下的声音。很实在的一声,但落得踏实。 她笑着重新打开纹身针,针尖在皮肤上晕开细小血珠,看着锁骨上即将破茧而出的蝴蝶,她想起很久以前不知道从哪看来的一句话: 蝴蝶破茧时,如果没有经历挣扎,翅膀就无法承受飞行的重量。 ——所以别急,我们慢慢来。 宋雨和齐悦慢慢来。 宋雨和齐悦慢慢来[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15 纹身 第17章 16 跳舞 慢慢来,齐悦锁骨间那只蝴蝶已经只剩下最后半边翅膀。 齐悦偶尔还是会疼得闭上眼。宋雨就和她聊天分散她的注意。 “这块皮肤太薄,神经又密,纹身时是会比别的部位要更疼些。” 齐悦咬住下唇,眼角泛起水光。她强撑着笑意,声音却有些发颤:“没事,我觉得比不上手术的痛。” 宋雨的目光看过她的指节,顺口接话:“你做过手术?” “做过啊。”齐悦垂眸盯着纹身机蓝光在皮肤上明明灭灭,忽然笑出声:“最惊险的那次,麻醉药提前失灵了。” “我在无影灯下醒过来,一睁眼便看到很多人围着我,看到主刀医生的口罩都被汗浸透,护士攥着吸痰器的手在抖。” “电刀切开皮肉的焦糊味混着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 她突然小声说:“甚至都能看到我外翻的肋骨…那场面简直血肉模糊。” 话说完,她还对着宋雨的侧脸幽幽地来一句:“画面太血腥太暴力,小孩不许看。” 小孩宋雨不许看。 嘶—— 宋雨被她唬住,抬头有些震惊地看了她一眼:“说得这么吓人,真的假的噢?” 齐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假的假的!我要是亲眼目睹那样的场面,我还不得被吓死。” 宋雨松了口气,“齐悦,每次你讲故事的能力都很生动,昨天的格桑花传说也是这样。” 齐悦弯了眉眼,“不会讲故事的老师不是好老师。” 宋雨立即接过话:“可你不是舞蹈老师吗?舞蹈老师也这么会口头讲述故事。” 齐悦又笑,“当然了,我们舞蹈老师不仅会用身体讲故事,也能用嘴巴把故事说透。” 好好好,不愧是高考语文132分的好学生。 宋雨浅笑着回应:“那你很厉害了。” 齐悦察觉到宋雨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她紧绷的脊背悄然放松。 那些在纹身刺痛中吐出的字句并非杜撰——当麻醉失效的剧痛撕裂意识时,外翻的肋骨是真的,血肉模糊也是真的。 全是真实发生在她身上的。 如果宋师傅能够细心一点,便能发现她胸壁下若隐若现的疤痕。 那正是齐悦做手术留下来的痕迹。 不过这个位置挺隐蔽的,宋雨一直专注地调试纹身机,目光始终停留在工作区域。 从来没有乱瞟。 宋雨是个乖孩子。 坚持纹身师的原则。 宋雨是个好老板。 齐悦再次仰起头,脖颈因长时间固定而酸麻。 头顶的无影灯不再灼得人眼疼,倒是宋雨轻拭皮肤的动作,比记忆里冰凉的手术刀温柔许多。 宋雨瞥见她发僵的肩线,以为疼痛加剧,重新开启一个新话题,指尖轻点未完成的纹身草图:“这只蝴蝶没调颜料,只用生理盐水浸润过,可能和你梦中的蓝不太一样。” 梦中那种蓝色,齐悦没有细说是哪种蓝色,可宋雨就是知道。 齐悦盯着纹针起落的轨迹,问:“那会是什么颜色的?” 宋师傅神色认真,用科普的口吻认真告诉她:“空针纹身,会在愈合过程中形成白色或淡粉色的线条和图案。” “而随着时间流逝,会越来越柔和。”像你一样温柔。 齐悦低头凝视那只振翅欲飞的蝴蝶,新生组织泛起的淡粉在皮肤上晕染开来。 她勾起一抹笑,“白色或淡粉色,那也很好看。它在我这儿就是一只独一无二的蝴蝶!” 不管是柔和还是带有攻击性的,都是独一无二的。而且还是宋师傅纹的,有且只有。 宋雨给这只独一无二的蝴蝶做最后的收尾动作,纹身针扫过它翅膀的纹理,针眼连成线,一根接一根。 她屏住呼吸,当最后一根线条收尾,这只以锁骨为枝桠栖息的蝴蝶,终于在血肉间获得了新生。 紧接着,宋雨拿着生理盐水的棉球轻轻擦过纹身表面,暗红的血珠被晕开在蝴蝶周围。 宋雨动作轻柔,指尖拂过的每一寸都带着安抚的意味。 待水分擦干,她旋开凡士林小罐,手指蘸取透明膏体,在蝴蝶翅膀上抹出一层柔润的光晕。 最后,宋雨给这只蝴蝶贴上了一层保鲜膜。薄膜裹上的瞬间,淡粉的蝶影在半透明的桎梏中微微蜷曲,仿佛破茧前最后的蛰伏。 齐悦呼吸都放浅了,她想起自己的手术经历——此刻这层薄膜,与手术时覆在伤口上的纱布,倒像是某种隐秘的呼应。 齐悦抬起头来问宋雨:“宋师傅,这只蝴蝶要封多久?” “空针伤口愈合快,保鲜膜裹一两个小时就行。”宋雨摘下手套,她直起酸胀的腰背,瞥见齐悦扶着脖颈的动作,“起来活动一下?你也坐这么久了。” 无影灯被调至半熄状态,橘色光晕漫过纹身床。齐悦凑近右边那一片镜子,仔细观察这只蝴蝶。 在她白皙的锁骨中间,蝴蝶静静地栖息着。 这只蝴蝶展开的双翅大约有掌心大小,翅膀的边缘像是被精细的画笔勾勒过一般,每一处弧度都很流畅自然。 嗯,宋师傅的手很稳! 蝴蝶翅膀的底色是淡淡的粉色,虽不及梦中那只幽蓝蝶影般夺目张扬。但胜在齐悦的皮肤够白,无需浓墨重彩,如此浅的粉色,在这里也能美得惊心动魄。 嗯,蝴蝶很漂亮! 齐悦对着落地镜转动肩膀,锁骨间那只蝴蝶随着动作在保鲜膜下若隐若现 嗯,她非常喜欢! 宋雨望着镜前反复端详的身影,垂眸轻笑。齐悦满意就好,她喜欢就好。 齐悦突然转过身来,眼底盛着星河,毫不吝啬地将赞美抛向宋雨,竖起大拇指,“宋师傅,技术太好了吧。我很喜欢它!” 宋雨望着那张喜出望外的脸庞,声音十分温柔:“喜欢就好,它很漂亮,很适合你。” 此刻的她也不再顾虑这个纹身,以后会给齐悦留下什么影响,也不必追问这只蝴蝶将在时光里褪成怎样的印记。 她只在乎这一刻齐悦的开心。 发自肺腑的开心。 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 还有千金难买美人笑颜。 更何况她什么都没有缺损或丢失—— 不过是用她擅长的方式,在台风夜,为她的缪斯捕捉了一只蝴蝶。 一只翩翩起舞、幸福的蝴蝶。 有些相遇本该像刺青,疼痛过后终将成为彼此生命里鲜活的花期。 宋雨和齐悦的相遇—— 也是如此。 宋雨又借着光源和齐悦对视,空气里甜丝丝的,像谁粮起的米酒,微微发酵。 宋雨品一口,是七月的月光,齐悦品一口,是雨水的甘甜。 两人交织的眼神让周遭的温度悄然攀升。 米酒发酵得太快了。 “愿意和我跳支舞吗?”齐悦眼波流转,挑眉,唇角勾起蛊惑的弧度。 她伸出手,仿佛要握住整个夏夜的雪松。 宋雨耳尖泛红,她挠挠头发:“小齐老师,可我不会跳舞。” “没关系宋雨同学,老师教你。” 齐悦率先走动,步伐轻盈地走向客厅,甚至不用回头确认,她知道宋雨一定会跟上来。 她们来到客厅,齐悦左右环顾,这片区域应该够了。宋雨却二话不说把沙发往旁边推了推,推完,她直起腰,拍拍手,“怕你再次磕碰到腿。” 齐悦勾唇一笑,又扭头看上了那个充满个性的音响,“要跳舞,没有音乐可不行。宋师傅,教我连你店里的蓝牙。” 说着,她递过了自己的手机。 宋雨接过,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动,“噔噔噔…”那件炫酷的音响在纹身店里响起:“正在连接…切换收音模式…蓝牙配对成功!” 宋雨又把手机递回去,“蓝牙连接成功了,你找找想要的音乐。” 齐悦熟练地点进自己音乐软件里收藏的歌单,挑选一个合适的。 宋雨就在她身边,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衣角,真的要来这一趴吗? 剧情什么时候走向这么意外的? 明明片刻之前,她们还在聊纹身,聊蝴蝶,聊所有宋雨擅长的东西,现在却要来到宋雨不擅长且陌生的领域。 她突然意识到,从齐悦转身邀舞的那一刻起,这场对话的节奏就悄然易主。 在这间纹身店里,齐悦轻而易举地就掌握了主导权。 客厅会在稍后变成她的舞台,而宋雨将是她在这舞台方寸间唯一的舞伴。 可宋雨是个笨拙的舞伴,甚至都没跳过舞,这样的她真的可以和小齐老师合作完成一只舞吗? 宋雨喉头紧张地滚了滚。 这时,一首舒缓的旋律缓缓从音响里流淌出来——是跳华尔滋的圆舞曲。 齐悦优雅地伸出手,宋雨虽然紧张,却还是下意识地迎了上去。 掌心相触的瞬间,宋雨觉得自己仿佛握住了一团燃烧的火焰,热度顺着血脉直冲心脏。 齐悦眼尾的光比室内的光还要明亮,她温柔一笑:“别怕。”她将宋雨的手轻轻拢入掌心,“就当是给我纹了一个新的纹身。” 说着,她主动将宋雨颤抖的右手贴向自己的腰侧,“你看,这里就是起点。” 宋雨指尖隔着衬衫触到她的肌肤,齐悦的腰盈盈一握,她甚至都不敢用力,心跳声几乎要震碎耳膜。 齐悦将自己的右手搭在宋雨微僵的胳膊上,另一只手托住她的手肘:“你比我高半个头,要跳男士位。” 她踮起脚尖,“不过别担心,舞步我来带着你。” 两人准备姿势完成。 宋雨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音:“小齐老师,接下来怎么开始?” 小齐老师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告诉她:“听我的节奏慢慢来。” “先迈左脚,慢一点...” 宋雨的左脚机械性地挪动,踩在齐悦引导的节奏里。 “右脚跟随往前移动一步,双脚并拢站立。” 宋雨跟随。 “右脚往后撤一步,左脚回来。” 宋雨照做。 “好,我们先做一个来回。”小齐老师很有耐心,“来,一二,一二…” 宋雨在她引领下,听话地做重复的动作。 齐悦低头看了一眼,宋雨开始成形的脚步,笑了笑:“宋雨同学,第一个脚步记住了,那我们开始第二个步伐了。” 宋雨点点头。 “第二个我们走横步,左脚先往左平移一步,身体把右脚带过来,并拢。” “好我们再回去,右脚先横,左脚跟上。” 这套动作下来,宋雨似乎轻松了不少,她小声嘀咕:“看来跳舞也没有这么难。” 这话虽轻,却被齐悦听得真切。齐悦指尖轻点宋雨手臂的肌肉,浅笑着提醒:“宋雨同学,接下来可还有更多细节要注意呢。” 说着齐悦带着她身体重心下沉,“右腿微微下压,膝盖给我一个支撑的位置,左腿向左侧伸展,脚尖点地。” 宋雨心里一阵慌乱,好在她反应不慢,赶忙依着齐悦的指示,一步一步调整动作。 完成这个动作倒是没问题,但……两个人的姿势似乎有些暧昧了。 齐悦右腿半屈,宋雨的右腿插入其间,腰腹不自觉贴近,气息交融。 齐悦头向右侧仰起,宋雨目光扫过她的脖颈,锁骨间那只被封闭的蝴蝶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没时间多想,小齐老师又进行下一步指导,“好,左腿收回来,重心恢复。” “我们接着下一个动作,下一个动作在刚刚的基础上,往左侧转动半个身位。” 这下宋雨更慌了,一个没注意便踩到了齐悦的拖鞋,她赶紧低头道歉:“啊,对不起。” 齐悦笑着缓解她的紧张,将两人带到双脚并拢站立的姿势,说:“没关系,我们再来一遍。” 宋雨深吸了一口气,在齐悦“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的指挥里,小心地完成了这个动作。 “好,我们回原到起点位置,双脚并拢。” 两人把动作连贯起来,又来了一遍。 这套动作下来,宋雨感觉都要汗流浃背了,但齐悦依然是那么优雅大方。 她看着宋雨的脸认真地问:“还觉得难吗?细节是不是有些多了?” 宋雨浅笑着回应:“有小齐老师带着我,跳舞也没有这么难了,细节我都记得住。” 齐悦挑眉,“那宋雨同学很棒啊,细节都记下了,不用老师担心。” “小齐老师好会鼓励式教育噢!” “等宋雨同学能够跳完一套完整的舞步,小齐老师再夸夸你。” 宋雨同学被这话打起了斗志,正了神色,眼神明亮:“那小齐老师我们继续吧。” 齐悦莞尔一笑,拿捏宋雨只需要会一点儿童心理学。 她咳嗽一声,“接下来,依然是左横步,但我们身体要随着手臂倾斜。” 宋雨照做,她看见她们的手掌交叠着,带动手臂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好,紧接着是一个□□斜,把头转过来,左腿弯曲,同时右腿伸出去,双腿回到最初的位置。” “很好,同样的动作我们在右边再来一次。” 宋雨的记性确实不错,她虽然听不懂齐悦口中一些专业的词汇,但她能记住小齐老师所说的每个细节。 齐悦心里雀跃着,想不到这小孩真能给她惊喜。“接下来,我们把前面的所有脚步全部连起来,再来一遍,注意听我的拍子。” 宋雨点头,神情专注。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三二三四,五六七八….” 两人横跨,旋转,收回,并拢,顺利地完成了这套动作。 宋雨暗自地松了口气,齐悦笑着说:“宋雨同学,悟性很高呢,这么快就能跟上我的步伐了。” 宋雨也笑了笑,“小齐老师教得好!” “还来吗?后面还有一两个动作。” “当然,我还没有毕业呢。” 齐悦嘴角就没下来过,“接下来这两个动作,你应该在电视剧或者电影里看见过。” 宋雨回忆脑海里那些看过的片段,主动抢答:“接下来的动作难道就是旋转跳跃、我们闭着眼?” 我们闭着眼? 谁要闭着眼? 宋雨这小孩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齐悦轻拍她的肩,“不用闭眼,我来旋转,你接住我就好了。” 宋雨乖乖点点头:“好!” 接下来的动作,齐悦没有过多地教,她知道宋雨一定看过片段。 她只稍微点拨:“待会我的右手会从你肩上下来,跟随舞步往后退,你左手需要拉住我,右手可以背在身后。” “等我再靠近时,记得用左手托起我的指尖带着我旋转。” “嗯嗯。” 钢琴的旋律随即从音响里流出,齐悦与宋雨踏着节奏翩然起舞,舞步如同被揉碎的月光,细腻地铺在脚下的木地板。 当弦乐渐入**,齐悦足尖轻点,宛如被风托起的蝴蝶。 宋雨的手掌稳稳托住她的腰际,在默契的配合下,齐悦开始旋转。 旋转,旋转——她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动的幻影,白衬衫的衣摆在光影交错间勾勒出朦胧的光晕。 发丝掠过脸颊时,连睫毛上都缀满了跃动的星星。两人的指尖在旋转中碰撞出电流。 宋雨盯着齐悦的指甲,仿佛又回到了纹针刺入皮肤的瞬间。 不同的是,曾经纹身机震颤的刺痛感,此刻竟化作心脏里千万只蝴蝶振翅的酥痒。 蝴蝶飞起来了。 在她的胸腔里,在她的手掌下。 灯光为她们的轮廓镀上了蜜色的边,音乐在胸腔里共鸣,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个温柔的永恒瞬间。 齐悦:宋雨是最乖的孩子也是最棒的学生![爱心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16 跳舞 第18章 17 奖励 一曲毕,宋雨松开齐悦的手,佯称口渴转身逃向厨房。 玻璃杯与大理石台面相撞,她背对着齐悦,捂上了胸口,感受着心跳一声声地透过掌纹。 方才的画面在视网膜上不断闪回——齐悦旋转时扬起的下摆,发丝上的柔光,以及旋转完顺势跌进她怀里的样子。 齐悦眼尾泛着水光,荡漾人心。 锁骨处的蝴蝶纹身随着急促呼吸而起伏,好像真的要振翅挣脱束缚。 宋雨就这样抱着她,恍惚间,她竟想起欧洲宫廷油画里交握的手,想起电影里定格的慢镜头,此刻本该有潮水般的掌声,却只余下她仓皇逃离的脚步声。 如果宋雨脚上此刻踩着童话里的水晶鞋,恐怕真的会在慌乱中遗落一只,等待她的王子捡起。 而某位“王子”正坐在沙发里,捏着药瓶,药片滚落掌心。剧烈的心跳让她呼吸都变得紊乱,喉间泛起一阵灼痛。 当药片滑入喉咙,她望着天花板轻笑出声——原来连身体都在说谎,分不清是心脏旧疾作祟,还是某个瞬间突然鲜活的悸动。 齐悦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时,宋雨正对着玻璃杯呵出的雾气发呆。肩膀突然被她触碰,惊得她差点打翻杯子。 “宋师傅,你水还没有喝完吗?” 宋雨转身时已经调整好表情,只是耳垂还泛着可疑的红,“喝完了,你要喝吗?” “不麻烦的话也给我倒一杯吧。”齐悦歪头看她。宋雨重新拿了一个玻璃杯,倒入温水,递给她。 齐悦喝水,宋雨便看着她,郑重其事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齐悦。” 齐悦视线扫过来,她听见自己说:“你跳舞时很漂亮!” 漂亮得不像话。 齐悦咕噜咕噜喝完杯中的水,把杯子放下,“哎呀,我连演出服都没穿,妆也没化,你就开始商业吹捧啦?” “我认真的!”宋雨急得耳尖发烫,“刚刚每个动作都像……像会发光一样。” 齐悦害羞地笑了笑,指尖戳着宋雨的手臂,“倒是宋雨同学,过目不忘的本事才让我惊喜呢。轻而易举地就记住了舞蹈动作,完美地配合我跳完了一支舞。” 宋雨是最棒的小孩! “老师我顺利毕业了吧!” “当然,你是很优秀的学生!” 宋雨笑,感觉耳朵愈发地滚烫。 齐悦收回手指,放在自己下巴上,喃喃道:“这么优秀的学生,小齐老师该给她奖励点什么呢?” “噢,有了!” 宋雨还没来得及追问,就看见齐悦去到沙发那儿,在包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齐悦很快又回来,在宋雨面前刻意清了清嗓子,手背在身后,说道:“鉴于宋雨同学在刚才舞蹈中的卓越表现,小齐老师决定授予特别嘉奖!” 宋雨挑眉望着她,嘴角忍不住上扬:“你来真的?” “请——”齐悦拉长尾音,眼神明亮动人,像公主的恩赐,“伸出手来。” 宋雨顺从地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等待一个嘉奖。 齐悦从身后拿出一只手,攥成拳,搭在了宋雨手掌,慢慢松开五指。 长方形的塑料包装带着体温,锯齿边缘还沾着灯光下折射出的星星点点的光。 宋雨掌心中央,赫然躺着一颗小小的糖。 ——那是一颗橘子糖。 “王子”没有给她送来水晶鞋,却送给了她一颗橘子糖。 宋雨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眼神在齐悦脸上流连:“橘子糖!这是一颗橘子糖!” 齐悦被这夸张的反应看得发怔,她以为宋雨不爱吃这个糖,又连忙看向宋雨掌心,“是啊,你…你不喜欢吃吗?如果你不喜欢吃,那就还给我吧。” 说着她就要去抓那颗糖,宋雨立即收紧拳头,抬高手臂躲开,“我喜欢吃啊!谁说我不喜欢吃了。” “可你刚刚那表情,我还以为你对橘子过敏呢。”齐悦也收回手。 宋雨果断撕开包装,把那颗糖含进嘴里,证明给齐悦看:“我能吃,我喜欢吃!” 酸甜的气息在口腔漫开,宋雨顶了顶腮,说道:“我惊讶只是因为,你居然给我拿的是一颗橘子糖。” 不是别的糖,偏偏是一颗橘子糖。 一颗意料之外的橘子糖。 宋雨含着糖又问了一遍齐悦答案:“为什么要奖励我?” 齐悦也不厌其烦地回答她:“奖励你跳舞很出色!” 宋雨蓦地笑起来,眼角有些微微发红。 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这颗橘子糖奖励给小予。” “为什么要奖励我?” “奖励你画画很好看!” “为什么要奖励我?” “奖励你跳舞很出色!” 福利院的小予和在福州的小雨都得到了一颗橘子糖,都来自于老师的掌心。 都带着老师的温度,带着老师的真诚。 带着同属于夏季的橘子味的秘密。 ——小予和小雨都被人坚定地选择。 那些被遗弃在岁月里的孤勇,那些无人问津的期待,都在这一刻被一颗橘子糖的温柔填满,不留余地。 宋雨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她这辈子算是栽老师手里了。 “发什么呆呢?”齐悦伸手在宋雨面前晃来晃,这孩子似乎吃的不是橘子糖,倒像是吃了让人静止的药丸。 宋雨回过神来,眼神明澈,“谢谢你——给我的这颗橘子糖!” 齐悦觉着眼前的宋雨突然一下子变得好乖好乖,像安静下来的潮水。 如果她比宋雨要高,她一定会上前摸摸潮水的浪花。但她比宋雨矮一个头,她只能拍拍潮水的身体,“不用谢啊,这本来就是奖励给你的。” 宋雨问:“你怎么会有一颗橘子糖?” 齐悦答:“我学生给我的。正好放包里了,还没来得及吃呢。”正好给你吃了。 宋雨颔首,微笑着说道:“记得我昨天说的那个故人吗?” 齐悦:“记得。”何止记得啊,你昨天半夜还把我当成她了。 齐悦小心翼翼地问:“她……怎么了?” 试探。 倒不是关心她怎么了,我只关心她对你怎么了,让你连做噩梦都想的是她。 宋雨神色认真了许多,回答:“她没怎么,她就和你一样好。” 好,没试探成功。 宋雨声音哑了哑,接着说:“她曾经也会给我吃橘子糖,酸酸甜甜的,很好吃。”也很怀念。 “噢,怪不得你刚刚反应那么大呢,原来是睹物思人了。” 齐悦打趣她,欢快的语气。 她又感到空气里有些沉重了。 宋雨轻笑一声,“是有点思念,但当下更好了。” 确实是有点想念小安老师了,但当下的小齐老师比她更好。 小齐老师笑着颔首:“过去的人就留在曾经吧,我们活在当下更好。” 过去欺负你的人,总是在噩梦里纠缠你的人,就留在曾经吧,既然你不会回去,也无法回去,那就活在当下,活在当下就好。 宋雨调侃她:“小齐老师,总是逮着机会给我上哲学课呢。” 到底谁才是小哲学家啊? 齐悦双手叠在胸前,还是微笑着说:“哎呀,大概是肚子里的墨水按捺不住,非要把想法酿成句子。” 她眨了眨眼,“又或者是我的大脑下意识就想说——你值得更好!” 不会被恶梦惊醒,不会被过去束缚。 你就是值得更好的! 宋雨笑起来,眼睛里闪烁着星河,“嗯嗯,谢谢你!” 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你! 过后两人沉默了几秒,宋雨再度开口:“蝴蝶快好了,我们去工作区吧。” “走吧,蝴蝶要破茧咯!” 齐悦欢脱地走在前面,宋雨跟上。 齐悦重新坐到纹身床上,宋雨又撕开了一包手套,打开无影灯。 宋雨轻轻撕下保鲜膜,刹那间,这支淡粉色的蝴蝶得到了这个世界的第一口呼吸。 齐悦低头查看,蝴蝶的触角、躯干、蝶翼,每一处都是那么的生动。 宋雨轻抬眼眸,温声道:“我去备盆温水,给它好好清洁一番。你先不要着急碰它,给蝴蝶多一点感受新环境的时间。” 说完便起身去厨房了。 齐悦乖巧颔首,指尖悬于蝴蝶上方,在空中缓缓描摹着它的轮廓,轻声呢喃:“蝴蝶,蝴蝶,欢迎来到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 不多时,宋雨端着温水回来,将水盆稳稳置于工作台上。 她取出毛巾,浸入水中,而后拧至半干,动作轻柔地拂过蝴蝶表面。 她为蝴蝶认真洗礼了两遍。 接着她拿干净的面巾纸吸干表面的水分,又拧开纹身护理膏的盖子,给这只蝴蝶上最后的保障。 做完这些,宋雨一边收拾工作台,一边叮嘱:“让它自然晾干,等水分散尽,蝴蝶就获得新生了。” 宋雨端着温水盆离开后,齐悦独自立在镜子前,指尖隔着空气轻轻点过锁骨处的淡粉蝶影,眸光里盛着碎星:“你好漂亮!谢谢你愿意为我停留。” 她垂眸,心底漫过一片涟漪。 要谢的又何止是这只翩跹的蝶? 更要谢谢宋雨。 谢谢她在台风夜愿意收留自己,谢谢她美味可口的面条和福州话的教学;谢谢她赋予了蝴蝶生命,让它能够顺利地停留;谢谢她让彼此拥有了一支美好的华尔兹。 更要谢谢上天赐予她们如此珍贵的缘分。 她仰头望向窗外,肆虐的台风已遁入尾声,喧嚣暂时退场,只余诡谲的静谧在天地间流淌。 今夜是台风眼过境。 雨滴顺着玻璃蜿蜒成河,恍惚间竟与昨夜初遇的场景重叠。 那时裹挟着暴雨的风撞开了纹身店的门,也撞开了她封闭的心防。 原来惊涛骇浪的相遇,终究会沉淀成细水长流的陪伴,就像这场台风终会过境。 而被雨水洗净的月光,正温柔地漫过她们相触的命运。 齐悦闭上眼,将所有的感激与祈愿揉进一句虔诚的低语:“扎西德勒!” ——或许所有惊惶的相遇,都是为了成就此刻平和的圆满。 此刻拥有平和,此刻足够圆满。 这就够了。 扎西德勒。 宋雨拿着相机过来,看见齐悦喜笑颜开的样子,勾起了嘴角,“来吧,让我拍下这只蝴蝶最漂亮的模样。” 齐悦笑眯眯地说:“宋师傅,谢谢你让我如愿以偿拥有了这么好看的一只蝴蝶。” 宋雨闻声抬头,齐悦弯起的眼角盛满笑意,比任何滤镜都要明媚。 如果她的眼睛就是摄像头,可以自动定格,她想定格每一次齐悦对她的笑脸。 “不客气。” 她垂下眼睑藏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不必那么认真地谢谢我,给你纹一只蝴蝶也算我一点私心。 希望今晚过后,你每一次的真心都能如愿以偿。 宋雨调试镜头,先给蝴蝶拍下了几张照片,这是她的习惯,每个纹身都要拍照记录。 拍完之后,她给齐悦看了看照片,对方很满意,拍着她的肩高兴地说:“宋师傅,拍照技术也很不错啊!” 宋雨举着相机,浅笑着说:“经常要给纹身拍照,时间长了就会了。” 齐悦问:“那这只蝴蝶会像你过往的客例那样,贴在纹身店的墙上吗?” “如果这只蝴蝶的主人同意授权,我会考虑一下。” “同意,同意,我同意!那你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噢。” 想让你每次看到这只蝴蝶都能想起我。 这也是我的一个私心。 齐悦又看了一眼宋雨手里还没关机的相机,突然兴致勃勃地提议:“宋雨,我们来拍一张合照吧!” 宋雨握着相机的指尖发僵,她有些震惊。 为纹身成品拍照是她的习惯,镜头里定格过无数色彩与线条的艺术,却鲜少收录客户的面容——有人忌讳出镜,有人只愿让纹身独自成为焦点,更何况是这般亲昵的合照邀约。 她望着齐悦的眼睛,忽然发现自己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直白又滚烫的热情。 她看见自己举起了相机,翻转屏幕,对焦定上了她们。她听见,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吐出:“那…来吧。” 既然不知如何回应这份热情,那就听从大脑、心脏的指挥,实际行动吧。 齐悦的身子微微倾斜,凑近宋雨,右手似有似无地悬在她的腰际,那只手终究没有真正搭上去,只是保持着一种亲昵又克制的距离。 “三…二…一。”宋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时间在这一刻凝固,她们拥有了第一张合照。 紧接着,两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脑袋轻轻凑到一起,目光聚焦在相机小小的屏幕上。 照片里,她们肩并着肩,彼此靠近。 齐悦身上那件宋雨的白衬衫,依然宽松,而领口处那只蝴蝶栩栩如生。她比着耶,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容灿烂。 而一旁的宋雨,平日里清冷的面容也柔和了许多,嘴角微微上扬,一抹淡淡的笑意悄然绽放在脸上。 多么完美的一张合照。 是独属于她们的第一张合照。 一直载小齐老师手里吧!宋雨 哎呀,两宝的第一张正式合照[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17 奖励 第19章 18 约定 看完合照,齐悦满心欢喜,“宋雨,这张照片记得发我微信噢!” 宋雨指尖悬在快门键上迟迟未动,她同样也特别高兴,她居然和齐悦有了第一张合照,这是青涩的、美好的她们。 “好!”宋雨含笑点头,开始收拾相机。 齐悦又在一边欣赏她的蝴蝶。看着看着,她突然转身:“宋雨。” 宋雨抬头时撞进她含笑的眼睛,睫毛一颤一颤的,“怎么了?” “我终于发现你和别的纹身师哪里不一样了。”齐悦歪着头,目光扫过宋雨的脖颈。 宋雨放好相机,半倚在纹身床上,温柔地问:“哪里不一样?” “其他纹身师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有纹身,可你不一样……” 她顿了顿接着说:“明明站在最张扬的色彩里,自己却干净得一尘不染。要不是亲眼见你执针,谁能想到你是纹身师?” 宋雨垂眸浅笑:“我当学徒那年才十五,法律可不允许未成年人纹身。” 齐悦指尖摩挲着蝴蝶纹身的边缘:“那成年后呢?没想过给自己纹个纪念?” 宋雨认真思索了一番,才回答了她的话:“我和你说过的,我记性很好,那些重要的时刻、珍贵的回忆,早就刻在我脑子里了。我并不需要靠纹身来替我记住某段经历。” 她轻声补充:“而且至今也没遇到哪个图案,能值得我用一生去承载。” 齐悦听后也认真地点点头,发表看法:“好像也是,把记忆纹在皮肤上,倒不如让它们长在心里更踏实。” 宋雨偏头看她,忽得轻笑一声,“齐悦,我也知道你和其他人哪里不一样了。” 闻言,齐悦挑起眉梢:“嗯?展开说说。” 宋雨看着齐悦的眼睛,认真地说:“因为我年纪小,其他人会叫我小宋、小雨,店里的客人会客气地叫我一声宋老板。你却偏偏和别人不一样,你叫我宋师傅。” “你第一声叫我宋师傅的时候,我恍惚间以为我不是纹身师了,我马上要去跑滴滴了。” 宋雨说完,听见齐悦“噗嗤”一声笑了,两个人都笑了。 “哇塞,那我们宋师傅有驾照吗?”齐悦紧接着调侃她。 宋雨挑眉,带点傲娇的意味,说道:“有啊,去年刚拿下C1证。” 哎哟,这小孩挺厉害,还考到了C1。 齐悦夸张地说:“喔唷,宋师傅挺厉害。这年头会开手动挡的女生可不多见。” 宋雨假装低调地拜拜手,发丝垂落挡住泛红的耳尖,“小意思,那你有驾照吗?” “我也有啊,大学那会儿就拿下了C2,不过比起你的C1,还差点火候。”齐悦欢快地回答她,还不忘再提供一波情绪价值。 宋雨同样把情绪价值还回去,笑意浅浅:“说什么呢!能把自动挡开明白也很厉害啊!” 好奇怪,她们两个人什么样的小话题都能聊得彼此愉快。 齐悦突然眼睛一亮,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说到这个!我刚来福州人生地不熟的,再加上一直在忙着找房子,租工作室,好多地方都没去过……” 她眨着眼睛,“不知道宋师傅有没有时间,愿意当我的专属导游,带我解锁福州更多隐藏地图呢?” 每次齐悦问这种愿不愿意的问题,眼神总是那么的动人,像一汪春水,请问谁能拒绝? 反正宋雨是不能拒绝。 她喉头滚了滚,说:“我当然没问题。”话锋陡然一转,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不过……” 齐悦瞬间竖起了耳朵,眼睛瞪得圆圆的,疑惑地看着她。 宋雨瞧见这模样,心跳漏了半拍,却还是佯装无奈地摊开手:“宋师傅可没有专车跑滴滴了,只有一台小小的电动车,不知道我们尊贵的游客,齐悦小姐,愿不愿意屈尊体验一回福州街头的''豪华敞篷观光车''?” 齐悦松了口气,弯了眉眼:“我愿意呀!如果这辆''豪华敞篷观光车''没电了,我们还可以坐地铁、坐公交出去,反正现在福州交通这么发达了。” 言下之意,只要你愿意陪我逛福州,什么交通方式都可以。 重要的是我和你。 宋雨唇角微扬,颔首,目光温柔如水:“那等放晴了,我带你好好逛逛福州。” 齐悦郑重地点头,忽地伸出手,弯起四指,带着几分俏皮:“宋雨,咱们拉钩吗?” 拉钩吗?真的把她当小孩了。 小孩宋雨有些羞涩地别开眼,却还是将尾指伸了过去,轻轻搭上。 齐悦见状,指尖微一用力,稳稳勾住了宋雨的尾指。 两个人像先前纹身时那样,尾指互相勾搭,但这时的主导权已经转移到了齐悦手里,她要宋雨给她一个承诺。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了谁……就是小狗。” 宋雨没有开口,算是默认。任凭齐悦这样说着,齐悦比她更像一个小孩。 过后,两人松开手。 齐悦肚子咕噜咕噜响,她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看了一眼,又迅速抬头看宋雨。 宋雨当即领会了她的意思,“饿了吧,那我去下面条?” “不要面条了!”齐悦下意识抓住对方袖口,尾音有些撒娇:“你今早不是说还有速冻饺子吗?咱们今晚吃饺子好不好?” 再喜欢吃面条,也经不住顿顿吃面条。 宋雨低笑出声:“好,我也觉着顿顿吃面条有点腻了。” 齐悦转了转眼睛,说道:“要不,今晚这一顿我来做吧,我来给你煮饺子,让你尝一尝我的手艺。” 她也不想每顿饭都由宋雨来动手。 她又看了一眼宋雨骨节分明的手,况且这么好看的手就应该多多纹一些精致的纹身,而不是总被油烟熏染。 宋雨刚要开口调侃“速冻饺子能变出什么花样来”,余光却撞上齐悦期待的眼神。 喉间打转的话突然变得滚烫,她鬼使神差地将其咽回肚里,于是她说:“要不我们两个一起动手吧,一起做份饺子。” 反正是我们最后的晚餐了。 齐悦点点头,“好!那我做煮饺子,你做蒸饺子,咱们就来一个饺子宴!” “行,我们去厨房吧。” 宋雨把围裙递给齐悦,“你带围裙吧,我只要调一个蘸料就好了。” 齐悦接过,问:“那我们做多少个饺子?” “先看看存货还有多少吧。”宋雨蹲下来打开了冰箱门,依次拿出里面的速冻饺子,一盒玉米肉馅、一盒黑椒牛肉。 玉米肉馅拆开了,还剩六个,黑椒牛肉完整的,十八个。 宋雨询问齐悦:“那就把玉米的饺子全煮了,再加一盒黑椒牛肉的?” 齐悦仔细看过黑椒牛肉的数量和热量,摇摇头,“不用那么多,我只要吃六个饺子就好了,你还在长身体,你可以多吃点。” 这话说得……好重的……妈味。 宋雨挥去自己脑海中奇怪的想法,同意了齐悦的意见,“那好吧。” 两人商量完毕立即行动,齐悦带上了围裙,洗干净手,站在煤气灶前问:“宋雨,你来帮我开一下你家的煤气灶,我不会用。” 话音未落,宋雨指尖的塑料袋应声而裂,她放下手中的饺子,几乎一个瞬移就过来了,利落地打开煤气,蓝金色的火焰"噗"地窜起。 “关火时要先下压,再左旋,煤气就会关掉了。” 齐悦点点头,拍拍手,“好了,齐大厨要开始营业啦!” 好的,齐大厨。宋雨带着笑意退到一边,刷洗蒸锅。 不多时,宋雨这边饺子已经蒸上了。她越过齐悦拿起一些要调味的瓶瓶罐罐,熟练地调好了蘸料。 宋雨忙完,安静地待在一边,看齐悦下厨。对方不慌不忙地做汤底,将一个个饺子赶到锅里,动作举止间十分地娴熟自如。 齐大厨看样子是真会做饭! 蒸腾的热气和饺子的香气漫上灶台,齐悦垂眸专注搅动着汤锅,氤氲的白雾将她的脸颊染成桃花色。 乌黑的长发松松地绾在脑后,有几缕碎发在侧脸垂落,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她不时用木勺撇去浮沫,手腕翻转间带着说不出的温柔,火光也将她的侧影镀上暖金色的光晕。 宋雨盯着齐大厨这般模样,悄悄咽了口水。嗯,齐大厨这样子非常的……贤妻良母。 真不能怪人多想。 这……真的想喊妈妈。 宋雨别开视线,看向窗外的夜色发呆。 没过多久,宋雨听见齐悦叫她:“宋雨,拿只大碗过来。” 宋雨听话地拿出一只碗,推到锅边。齐悦慢悠悠地把锅中的饺子全部倒进碗里。 宋雨主动端过碗,又掀开了蒸锅的盖子,把那一盘蒸饺子拿出来放在岛台上。 两个人洗过手,纷纷入座。 齐悦做的那一碗煮饺子,汤底鲜美,在岛台上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宋雨凑近闻了闻,怎么会这么香?这还是她吃的那个饺子吗? 齐悦笑脸盈盈地说:“宋雨,快尝尝吧!” 宋雨夹过一颗饺子,又舀了几勺汤,迫不及待就咬下了。 滚烫的汤汁在舌尖炸开,连饺子皮都吸饱了鲜香的汤底,咬开时肉馅的汁水混着汤汁在嘴巴里散开。 宋雨又喝了几口汤,眼睛瞬间冒星星了,像只竖起耳朵的小狗,她对齐悦直点头:“嗯——这汤怎么会这么好喝!” 看见宋雨这样子,齐悦满意地笑了:“好吃吧,齐大厨出手准没错的!” 宋雨搁下筷子,认真地说:“想不到啊,小齐老师不光会讲故事、跳舞,还会做饭呢。” 说真的,齐悦才是那个宝藏吧! “当然了,做饭也是我热爱生活的表现。” 宋雨一边笑,一边又重新夹饺子。“好咯,知道你十八般武艺了。” 齐悦也动筷,夹起一颗蒸饺,在蘸料碗里滚落一圈,放进嘴里。 齐悦吃完,也夸夸她:“嗯……你的蘸料也很好吃!” 两人又笑,接着吃饺子。 这顿最后的晚餐她们吃得其乐融融,一片岁月静好的时光。 写这章的时候就觉得我的两个女儿真是超级萌啊![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18 约定 第20章 19 前夜 饭后,两人一起洗碗。宋雨承包了刷锅,齐悦负责洗碗。 像新婚妻妻那般合理分工。 用齐悦的话来说就是:“宋师傅,我们这样看起来好温馨的日常,像一家人一样。” 宋雨一边埋头刷去锅中油污,一边被“一家人”这个词的欢喜冲上了心头。 一家人,多美好的词。 她不出声,算是默认了这番话。 她们很快便洗完了所有东西,宋雨扯过几张纸巾擦干手,又摸了摸昨夜晾的衣服,都干得差不多了,顺手把它们取下,在沙发上做分类。 齐悦伸手拿过自己的衣物,凑近闻了闻,说道:“宋雨,你家的洗衣液还挺好闻的。” 宋雨折衣服,回话:“不过是超市促销时买的普通款。” 齐悦倚着沙发扶手,点点头,“说起来,你这里的一切都好简单。浴室里连瓶护发精油都没有......” 物欲很低的小孩。 宋雨折好衣服,抬起头看她,“我觉得日常用品够用就行,但衣服要穿好。” 齐悦点点头,这么说来,宋雨衣柜里那群衣服看样子都不便宜。她话锋一转,说:“可是你囤了很多酒啊,这么喜欢喝酒吗?” 宋雨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柜台的方向,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每次工作完,就习惯性喝点啤酒放松一下。” 这样子像个被妈妈抓包的小孩。 齐悦勾唇轻笑:“宋师傅,你知道你每次尴尬的时候都会下意思挠头吗?”才相处两天,她就已经把宋雨的小动作看透了。 宋雨停下动作,看着齐悦:“啊……我有这样吗?”说着又挠了一下头。 齐悦上前,踮起脚,也摸了一下宋雨的头,说道:“你看,你刚刚又这样了。不过——确实挺好摸的。” 像小狗一样。 宋雨僵在原地,洗发水的香味混着齐悦身上的体香将她包围。她后退半步,头发下的耳朵正在泛红,“好了,衣服给你,你先去洗澡吧。” 齐悦接过衣服,还不忘调侃宋雨:“行,你也别挠头了,万一秃了就不好看了。” 说完便踩着拖鞋轻快地离开了。 宋雨叹下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齐悦这个女人总是不忘记调侃她,难道小太阳都是这样吗? 宋雨耸耸肩,坐下来研究答应齐悦的福州游玩路线。 没过多久,齐悦洗完澡出来。 她又换上了昨天那套白裙子,整个人在沐浴后都透着淡淡的清香。 宋雨抬眼打量她,与昨夜不同的是,今天的白裙子已经洗干净了污垢,在灯下洁白得耀眼。 而齐悦的身材很好地撑起了这件朴素的裙子,有一种白月光的气质。 宋雨关闭手机界面,夸奖齐悦:“你穿裙子很好看。” 这话她昨天就想说了,但昨天被淋湿后的齐悦,裙子紧紧地贴在身上,身材完整地暴露出来,说这话不太合适。 倒显得宋雨没风度。 齐悦低下头查看自己的穿搭,这只是一条很简单的白裙子,“哎呀,宋师傅又开始商业捧吹了。” 宋雨浅笑:“商业捧吹多是为了维护良好的关系,恭维对方。可我是真心的,你穿裙子真的很好看啊!” 我们没有商业往来,你也不算我的客户。所以夸奖你完全是我的一片心意,你不必讶异,白裙子很配你。 齐悦高兴得又听了一遍宋雨对她的夸奖,眉眼弯弯:“谢谢你,你的真心我收到了。”她认真地看向宋雨的眼睛,对方眼底淌着碎星。 她又想把宋雨比作小狗了,小狗也是这样望着主人的,小狗也是这样毫不掩饰地表示自己的真心的。 宋雨是一只小狗。 “宋雨,你有养过宠物吗?”齐悦问。 宋雨不加思索地说:“没有。” 齐悦又看了一圈纹身店,点点头说:“确实,你看上去就像不太会养宠物的人,生活里好简单。” 宋雨再次勾起嘴唇:“在我当学徒的店里,老板养了只萨摩耶。三年功夫,我看着它从奶团子长成大白熊。” 齐悦眼睛亮起来,兴奋地说道:“萨摩耶!有照片吗?是不是毛茸茸的像棉花糖?” “我可以给你看看照片。” 宋雨立即翻手机相册,齐悦跟着坐下。 “找到了,在这里。”宋雨放大图片,指给齐悦看:“刚抱来时才巴掌大,后来要抱起来,都费劲。” 屏幕里的幼犬像团雪球,耷拉的耳朵软乎乎地垂着,弯着没有长开的单眼皮眼睛,粉嫩的舌头歪在嘴角,让看的人心柔软了一片。 齐悦看得心软软:“哇!好可爱,好小一只哦。它叫什么名字?” “火火。”宋雨唇角扬起,告诉齐悦:“红红火火的火。” “这个名字好特别!”齐悦歪着头轻笑,发梢扫过宋雨手腕,“一般萨摩耶不都叫雪球、糯米什么的吗?怎么会叫火火?” 宋雨望向店里的刺青图案,思绪飘回三年前的午后:“我师父名字里有一个燃字,本来只是想借自己一半的名字为它取名。没想到这小家伙来了之后……” 她顿了顿,“店里生意突然就旺起来了。它总爱摇着尾巴往客人怀里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比任何广告都管用。现在客人进店都先找火火打卡,倒成了我们店的活招牌。” 齐悦听完宋雨解释,总结道:“原来如此,果然谁都拒绝不了一只这么可爱的火火。” 宋雨接着又给齐悦找了一只三年后的火火照片,她眼底流淌笑意:“看看现在的大块头,都快有四十斤了。” 画面里的萨摩耶蹲坐在工作台旁,顶着蓬松的毛发在阳光下发光,吐着粉舌的模样憨态可掬。 “四十斤!”齐悦惊叹着凑近,“这简直把火火养得很好了。” “可不是嘛,”宋雨笑着摇头,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虚点,“有阵子,我们店里一个员工姐姐要节食减肥,嚼着沙拉一回头就看见火火在啃进口罐头,气得她当场宣布要和狗抢饭吃。” 话音未落,齐悦的目光突然被相邻的照片吸引。宋雨相册的照片除了一些纹身图案,几乎没有其他别的了。 但这张照片的背景貌似在出租车上,画面边缘宋雨的黑色卫衣衣角清晰可见,是她昨晚在衣柜里看见过的衣服。 而镜头中央的女人斜倚在她肩头,狐狸眼蒙着层醉意,眼尾的红晕顺着颧骨漫开。 解开两颗纽扣的花衬衫下,锁骨处的银色项链忽明忽暗,卷发垂落的弧度恰好勾勒出她脖颈优美的曲线。 一副成熟女人的姿态,非常有女人味。 女人涂着浆果色口红,唇角带点暧昧,自拍的姿势自然得仿佛与身边人亲昵已久。 齐悦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呼吸不知何时变得有些酸涩。 她的目光死死地黏在那张照片上。 女人明艳的五官带有一股侵略性的美,眼尾像勾魂的弦月,红唇似淬了蜜的蛊。这样张扬的浓颜,哪怕隔着屏幕都令人呼吸一滞。 难道她就是那个打电话过来关心宋雨的人?难不成她是宋雨的女朋友? 听筒里温柔的声线、照片里亲密的姿态,记忆碎片在这一瞬间于齐悦脑海中轰然拼凑。 ——中午电话里那声带着笑意的“没我在,谁照顾你呀”,那些藏在语气里的缱绻,都有了归属。 这是宋雨对女朋友才有的态度吧。 原来她已经有了女朋友。 她抬头望向对面的宋雨,对方的发尾披在脑后,薄唇开合间溢出的笑意,此刻却像根细针,直直扎进心里。 清冷疏离的眉眼,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帅气,可不正是姐姐们偏爱的模样? 齐悦想到这,连看火火的心情都没有了,有些敷衍地回答了宋雨的话:“哈哈,那店员小姐姐也是挺惨的,在减肥期正好碰上火火吃得太好了。” 齐悦的心里,钝痛一阵阵地涌上来。小姐姐惨,她也惨,喜欢上了有女朋友的人。 宋雨眼瞅着齐悦的状态不对劲,赶紧询问:“齐悦,你怎么了?” 这个人还好意思问她怎么了? 没怎么啊,只是被你女朋友的自拍伤心到了。 齐悦调整好一个微笑,对宋雨说:“没事啊,宋师傅你快去洗澡吧,待会又太晚了。” 说着她便轻推了宋雨两下。 宋雨疑惑地站起身,拿过自己的衣服,在齐悦的假笑中一步步走进了浴室。 宋雨关上门,齐悦一下就垮了脸。 刚刚那个女人的样子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又举起自己的手机,照照脸。 是和那个女人全然不一样的长相。 完了。 她压根不是宋雨喜欢的类型。 对方是耀眼的红玫瑰,而她呢? 她算什么? 她觉得任何漂亮的花朵在那个女人面前都会失色。 齐悦对着手机里的脸,自言自语:“齐悦,齐悦,不要看了,宋雨不会喜欢你这种类型的,人家喜欢成熟鲜艳的大姐姐。” 齐悦拍拍脸,咽下苦涩的口水,又想到自己这两天的举动。 从宋雨背起她的吊桥效应,到凌晨把宋雨抱进怀里,冲动下落在对方额头的轻吻。 从她每次话语中的试探和欢愉,到教纹身时的反应,再到跳舞时蝴蝶的起舞。 每一幕都透着亲昵和暧昧。 齐悦一想到宋雨已经有了女朋友,她真想扇自己两巴掌。 齐悦,齐悦,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人呢。 宋雨年纪小,但彼此都是成年人了,不应该这么放肆。 她们这样做是不对的。 齐悦可不想背上一个“小三”的骂名。 想到这,齐悦对着发烫的脸颊轻轻连拍了好几下。“你在做什么?把救命之恩错当成心动,明知人家有归属还要越界?” 她重重咬住下唇,“明天就该离开了,别把这段意外变成难堪的闹剧。” 灯光下,她听见自己心跳加速,却在反复默念的“不可以”里,渐渐碎成了叹息。 浴室里的宋雨浑然不知外面的齐悦想了这么多的事情,等她一出来,就发现齐悦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盯着茶几愣神。 反常,太反常了。 虽然宋雨还不够了解齐悦,但这样静下来的齐悦,让她觉得隐隐不安。 齐悦抬眼看了一下宋雨,语气淡淡地对她说:“宋雨,你出来了,那我去吹头发了。” 说完她便起身要往浴室走。 宋雨下意识伸手想抓住她的衣角,动作却僵在半途。 齐悦听见宋雨着急地询问:“不用我来帮你吹头发吗?” 她什么身份啊,还要宋雨帮她吹头发。 齐悦的脚步顿在门槛前,冷白的光从浴室倾泻而出,将她的轮廓切割得支离破碎。 齐悦挤出一抹淡笑:“不用了,手臂上的手还不至于连吹风机都拿不动。” 语气冷冰冰的。 接着她就走进了浴室,关上了门。 在吹风机的噪音中,宋雨十分不解地挠挠头,齐悦她到底怎么了。 安静下来的齐悦有点吓人,语气冷淡的齐悦更吓人 此时的宋雨真是摸不着头脑,她挠了好几下发尾。始终没想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她望着浴室的门,轻轻叹下一口气,不管发生什么了,请把那个爱笑的齐悦还给她。 齐悦吹完头发出来,已经恢复了正常。 可宋雨瞧着还是有点奇怪,也不敢乱说什么。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各看各的手机。 过了一会儿,齐悦打了一个哈欠,宋雨顺势发声:“困了吧?要不上去睡觉,” 齐悦点点头,随即起身。 刚到楼梯口又停下,作势要下台阶。 宋雨急忙堵住路,“齐悦,你要去哪?” “今晚我睡沙发。” 宋雨立即摇摇头,“不行,你还是好好睡床吧。如果你不想和我睡,我睡沙发就好了。” 宋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齐悦在莫名地生她气。 齐悦抬眼认真地看着宋雨的小狗眼睛,欲要张嘴拒绝,可她又有什么资格让宋雨睡沙发,这里明明是宋雨的家。 算了。 齐悦在心里叹下一口气。 “好了,我们两个人都睡床。”齐悦说完转身抬腿走上楼。 宋雨麻利地关好楼下的灯,紧接着上到二楼。 齐悦已经躺下了,侧躺着朝向左边。闭着眼,没有看她。 宋雨垂下眼睫,收住情绪。走到右边床头,关闭了灯。 一瞬间她们陷入了黑暗。 齐悦听见背后的宋雨掀开被子,窸窣的动静。她依然闭着眼,没有反应。 躺下的宋雨咬着下唇,盯天花板,又盯窗帘。 为什么今晚没有惊雷能让她们彼此靠近?真是天公不作美。 这次换宋雨主动想靠近齐悦。 齐悦听见宋雨的声响,感受到带着宋雨体温的手掌在慢慢靠近她的后背。 她隐隐地洇出了一层薄汗,努力把呼吸变缓,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宋雨望着眼前人的发旋,她想起昨夜那个猝不及防的拥抱,忍住想要触碰的冲动。 最终,那只悬在黑暗中的手缓缓蜷起,化作一声带着叹息的呢喃:“晚安。” 黑暗里,齐悦数着宋雨绵长的呼吸,直到后颈的薄汗慢慢褪去,才发现自己刚刚绷直的脊背,每一个关节都在发疼。 比跳舞拉伸还要疼。 她轻声对着栏杆边上的衣柜,说了一句—— “晚安。” 宋雨:为什么老婆突然对我这样? 齐悦:你相册里那女人是谁! 怎么不算另一种call back呢,前面宋雨被齐悦撩拨没说出口的晚安,这次换齐悦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19 前夜 第21章 20 回家 第二天一早,齐悦便先从混沌中醒来。 身旁的宋雨还保持着昨夜入睡时的距离,被褥下的轮廓安稳如瓷,像两尾恪守边界的鱼。 昨夜两个人都睡得很克制。 老天也没有让宋雨再做一次噩梦,让齐悦能够有机会再把她抱进怀里。 昨夜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平安夜——在台风眼停滞的诡谲氛围里,在咸涩水汽的空气下,两个人都睡得很安稳。 她们隔着呼吸的薄雾相安无事,却不知何时两个人的心跳频率织成了乱网。 两颗心脏在平安夜里暗流涌动。 一个懊悔这两天的举动,一个强忍想触碰的冲动。 台风早已退去,搁浅的孤舟不再摇晃,可她们却都在这片看似平静的海面上迷失了方向。 两个怀揣秘密的人,像困在迷雾中的航船,既不敢锚定,又不知该驶向何方。 齐悦的目光像根丝线,缠在宋雨熟睡的侧脸上。那人保持着面向自己的睡姿,呼吸轻轻浅浅的。 恍惚间她还能感受到昨天凌晨时怀中颤抖的体温,可此刻指尖悬在空气里,连触碰发丝的勇气都被抽离,仿佛那次相拥的夜晚只是场虚幻的梦。 也许该到此为止了。 这个念头在齐悦心底悄然浮现。 她收回视线,轻轻掀开被子,转身下楼去了。 她的计划是:安静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提前离开。到家了再给宋雨发微信报平安。这样不会打扰宋雨睡觉,也能让她体面地离开。 她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最后一次环视纹身店,试图将每个角落都刻进记忆时,楼梯上方传来细微的响动。 宋雨倚在栏杆上,微光勾勒出她慵懒的轮廓。 那道俯视的目光里没有质问,没有挽留,平静得像冬日里窗台上的积雪。 她甚至连起床气都没有对齐悦流露出来,只是安静地看她。 齐悦仰起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前天雨夜,宋雨也曾这样仰头望着被雷惊扰的她,眼神递来安全感;昨日清晨,宋雨还站在那对刚睡醒的她问候。 此刻角色互换,她站在同样的位置,却不知该如何安放这份复杂的情绪。 “宋雨,你起来了。那正好,我可以提前跟你告别了。” 齐悦嘴角扬起公式化的微笑,话语像隔着层透明的玻璃,客气得近乎疏离。 宋雨突然也想问一句:“齐悦,你的玻璃有多厚?” 我还能触碰到你的温度吗? 齐悦会有什么心情? 宋雨凝视着楼下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突然觉得所有揣测都变得徒劳。 她猜不透对方眼底藏着怎样的波澜。 也许是着急离开的心情吧。 宋雨拿了今天要穿的衣服缓缓而下,木阶在她脚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是欲言又止的叹息。 她在齐悦跟前站立,清了清嗓子,说道:“等我收拾一下,让我送你回家吧。” 语气里有一丝期待,但不多。她依然把话语权拱手相让,让给齐悦。 齐悦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好”字,惊得两人同时怔了怔。 宋雨已经客气成这样了,她还要再狠心拒绝吗? 她做不到。 也许她们两个人都要在路上好好告别。 宋雨当即进入浴室洗漱,换衣服。一眨眼的时间,她便收拾好了。 她给齐悦找来一个木框,把昨天一笔一画描绘的蝴蝶细心装起来。 这是她昨天答应齐悦的。 她又找到一盒全新的纹身修复膏递给齐悦,“这个是一盒没用过的纹身修理膏,你记得每天涂2-3次。要保持皮肤滋润,促进愈合,这样就不会造成后续留疤。” “你还记得要用温和的清水给蝴蝶清洗表面,每日1-2次,防止感染,清洗过后要轻轻擦干。” “恢复期间辛辣、刺激性食物以及海鲜等易过敏食物都要少吃,以免影响恢复。” “要是伤口出现了红肿、疼痛加剧等任何异常的情况,要及时去看医生,也可以给我发微信,我带你去医院。” 宋雨耐心地说完这一切,这是她留给齐悦最后的关心。 这些叮嘱本该是宋雨职业性的例行公事,此刻却像细密的雨丝淋在齐悦心头。 她莫名想哭。 十九岁的宋雨,眉眼间藏着不该有的成熟克制。 明明是她任性越界得更多,明明是自己先筑起心墙,拉开合适的距离,可宋雨依然捧着真挚的心,用笨拙且温柔的方式守护着这份情谊。 台风都没能让这份情谊摇摇欲坠,可她却在风平浪静时率先松开了彼此的牵引绳。 只剩下尚在云雾中茫然的宋雨,望着骤然松弛的绳索,本能地死死攥紧,如同悬崖勒马。 任由皮革在掌心勒出深红的血痕,却仍固执地想要拽住正在消散的羁绊。 齐悦,为什么要这样? 昨天的她还在说,要让锁骨间这只蝴蝶封存住她们之间的永恒,让这段奇妙的缘分有个载体来寄托圆满。 可是现在的她却没有更多的勇气去面对眼前这么好的宋雨。 她想哭,哭宋雨对她这么好,哭两人之间的缘分即将结束。 酸涩的潮水漫过她的眼眶,滚烫的泪珠毫无预兆地坠落。 齐悦流下了一行眼泪,宋雨慌了神,指尖颤抖着抽出纸巾,半空中悬停片刻,最终只是递到了她手里。 齐悦有些不好意思的挡住流泪的眼睛,宋雨小心翼翼地开口:“齐悦,你……怎么了?你……别哭啊,虽然我不知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对我的态度突然转变。但我觉得……一定是我做错了,让你不开心了。你不要哭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错。” 齐悦被宋雨这番话说得哭得更凶了,这傻孩子,还在觉得是她做错了什么。 她捂住脸,呜咽声从指缝间溢出,混着断断续续的解释:“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的问题了。” 宋雨温柔地安抚她:“问题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但请你不要冷淡小雨。 齐悦浅浅笑了,到底谁才是年长者啊,这话不应该都是姐姐的台词吗? “没事了,我一下就好了。”齐悦擦干眼泪,还顺势给了昨天对宋雨的态度一个台阶:“昨天突然对你冷淡,是因为我很害怕我们的缘分会到此了结,我……我刚刚哭也是因为这样。” 宋雨突然松了一口气,她伸手摸了摸齐悦的头,柔声说道:“笨蛋,我不是还答应你要带你逛福州的吗?我们之间的缘分怎么可能就这么快会消散了。” 我们都生活在福州,家庭住址甚至都相隔不远,缘分哪有那么快就离开的。 齐悦眼睛哭红了一些,她笑起来,语气里也不再悲伤:“对哦,还有这回事。” 昨天晚上真的是愧疚攻心,都忘记了这个承诺。好险,齐悦差点要当笨蛋小狗了。 宋雨见齐悦情绪好转了许多,也勾起了嘴角:“那……小齐老师,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出发吧。” 她还是叫她小齐老师。 齐悦扔掉手中哭湿的纸巾,恢复了往日的明媚,拍拍宋雨同学的手臂,“好了,我们出发吧,宋师傅。” 她依然叫她宋师傅。 宋雨挑眉,梨涡浅笑,她知道那个爱笑的齐悦又回来了。 她关好店里的门窗和电源,和齐悦一起走出玻璃门。 在门外,趁宋雨锁门的间隙,齐悦仰头看了一下那个“RAIN TATTOO”的招牌。 前天夜里初来乍到这个纹身店,都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看一眼宋雨店里的招牌。 “RAIN TATTOO”齐悦轻声念叨这个名字,字母是极简的线条,没有多余的修饰,就像宋雨本人——纯粹而利落,把所有炽热都藏在冷静自持的表象下。 “宋师傅,这个招牌也是你自己设计的吗?”齐悦问道。 宋雨锁好门,转过身回答她:“是的。” 齐悦笑脸盈盈地看她:“很简约,不张扬,像你一样。” 宋雨把钥匙收进口袋里,往前走了两步,“谢谢你啊,又夸了我一次。” “不客气。” 宋雨向齐悦摊开手,有点遗憾地说道:“电动车没有充电,我们只能走路回去了。” 齐悦拿出手机导航,“没关系,台风刚刚才过境,路上肯定全是一片混乱,现在骑电动车也不方便。我们就慢慢走吧。” 慢慢走,让彼此相处的时间更久一点。 宋雨点点头,又接着伸手想拿过齐悦肩上的包,“我来拿吧。” 齐悦笑了笑:“干什么,宋师傅要不要这么绅士啊。一个单肩包而已,我背得动。” “我总觉得我这样空手在你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宋雨挠头解释。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自然点放松点就好了,都是女孩子不要来男生逞能耍帅那套。” 听明白了吗? 宋雨小狗。 “好吧,我们可以换着来背。”宋雨小狗又争取了一遍。 齐悦想着宋雨要是有尾巴,早就在此刻摇起来了。“好,我背累了,就让你给我拿。” 两人开始根据导航的路线行走。 一路上,榕树的叶子被台风吹得七零八散,街边有环卫工人在进行紧急清扫。 福州被“鹮羽”袭击后,虽然没有了往日的热闹喧哗,但街边的榕树还在,榕城永不熄灭的生命脉搏还在。 清晨还有些许凉意,齐悦单薄的白裙在风中轻摆,她不自觉地摩挲裸露的手臂,试图驱散寒意。 宋雨见状,毫不犹豫地脱去身上深灰色的防晒衣,衣料带着她身体的余温,轻轻搭在齐悦肩头:“披上吧,现在早上有点冷。” 齐悦指尖摸过柔软的衣料,仰起脸看她:“宋雨,你这人怎么做到这么体贴的?” 又是想替我拿包,又是借给我外套。 这么体贴的小孩。 宋雨浅笑回应她:“可能宋师傅总是能注意到细节吧。” 齐悦觉得她体贴挺好的,最怕的是她乐意体贴一点,可齐悦不愿放在心上。 就跟昨天晚上那般冷淡一样。 齐悦拉紧了身上的这件外套,“好咯,宋师傅最好了,我们接着走吧。” 年纪小就是会疼人。 齐悦悄悄观察宋雨的脸色,对方在偷笑。十九岁的确会疼人,但也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 两人接着走,没过多久便来到了昨天新闻里报道榕树倒地的那片区域。 警戒线内,身穿荧光马甲的园林工人正用液压锯切割着盘根错节的枝干,电锯切割声与对讲机的沙沙声交替响起。 “姑娘们往边上走走!”头戴安全帽的工作人员突然伸手拦住她们,“这榕树昨天连根拔起,现在得先疏通主干道。” 宋雨忙拽着齐悦后退两步,尽量远离那些横乱的枝干。 齐悦却突然停下,她纤细的身子在庞大的树冠阴影下显得格外渺小。 只见她轻轻拂去鬓角被风吹乱的发丝,双手合十抵住心口,垂眸望向那些曾经遮天蔽日的枝叶,轻声说道:“愿你安息,感谢你曾给榕城带来的庇佑!” 说完又深深看了榕树一眼,才动脚步,和宋雨走到一边。 宋雨望着齐悦肃穆的侧脸,忍不住追问道:“你刚刚在干嘛呢?” “向倒地的榕树表达感恩。” “为什么要对它表达感恩?” 宋雨不理解,福州满大街都是榕树,榕城也并不缺这一棵榕树带来的生机。 齐悦的目光依然停留在纠缠的枝桠间,她认真地说:“大自然的一切,都值得我们感恩。更何况一棵榕树,见证过这座城市的晨昏更迭,值得我们郑重道一声谢。” 宋雨盯着齐悦垂下的眼睫,心里不知何时又柔软了一片。 眼前的齐悦刚来到福州才一个月左右,她却已经对福州的榕树有了深厚的情感。 榕树为福州人遮风挡雨,庇荫纳凉,也为远道而来的齐悦表示欢迎。 而现在,这位刚来福州的客人,向榕树表达了自己诚恳的感激之情。 榕树爱人,齐悦也爱它。 榕树带来福泽,齐悦也为它祈福。 恍惚间宋雨明白了,有些相遇本就是双向的奔赴——榕树几十年的光阴一直在等待一个懂它的人,而齐悦带着赤诚之心,恰好接住了这份跨越岁月的温柔。 月亮高悬,会照到世间万物。 而齐悦就是那一枚月亮。 月光皎洁,叫宋雨不敢忘。 从这一天起,齐悦便成了宋雨心中最恒久的一轮满月。 无论是后来的天气阴晴不定,还是反复的台风脾气难测,在岁月的惊涛骇浪里齐悦都永远洁白无瑕。 她会永远以最温柔最美好的模样活在宋雨的人生里。 —第一卷完— 第一卷就结束咯,虽然没什么人看,但是这对我来说依然是个重要的节点。继续努力吧![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20 回家 第22章 21 齐悦 宋雨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也学着刚刚齐悦的样子,双手合十,小声道谢。 两个人小心避开地上的树枝,继续往前赶路。路过一家早餐店,有个阿姨正在炸油条,金灿灿的油条正在油锅里翻滚。 宋雨和齐悦两人停下,“宋雨我们吃个早餐?” “那进去吧。” 两人抬脚进入店里,找个位置坐下。 系着蓝色围裙的大叔就从后厨探出身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操着地道的福州话问她们:“汝诸娘食乜?” 齐悦求助地看向宋雨:“他说什么呀?” 宋雨指着墙上褪色的手写菜单解释:“叔叔问我们想吃什么。” “原来是这样!”齐悦恍然大悟,仰头看着菜单报餐:“叔叔,我要一碗招牌锅边糊,再加根现炸油条!” “叔,给我来份中份拌面就行。”宋雨跟着报完,接过写着潦草字迹的小票。 大叔握着铅笔又确认了一遍:“确咯就只些咯?” “蜀其。”宋雨用福州话回应。 叔叔确认完毕,向门口那个阿姨招呼一声:“汝先停落炸油条咯,紧趖来拌蜀碗面。”炸油条的阿姨利落地放下长筷,也走到后厨忙活。 阿姨路过她们这桌时,还朝她们友好地笑了笑。齐悦礼貌地回笑过去。 “宋雨,刚刚叔叔又在说什么?”阿姨走后,她立即询问宋雨。 宋雨一边回忆叔叔刚刚那话,一边给齐悦解释:“叔叔好像在说,要阿姨先不要炸油条了,赶紧来给我拌面。” 齐悦将帆布包搁在旁边的椅子上,指尖顺着防晒衣松垮的袖口探进去,不出所料,布料又长出一截。她将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光滑的手臂。 “宋雨,你简直就是人形翻译机。” 宋雨坐在她对面,正给她倒茶水。 茉莉花茶的清香从杯口散开,她小心地把茶杯推过齐悦面前。 她淡淡地说道:“福州话黏黏糊糊的,你初来乍到确实像在听天书。” “不过没关系,市井烟火最养耳朵,日子还长,等你听熟了街道阿嬷的吆喝,这些拗口的调子自然就顺了。” 齐悦目光看过褪色的墙皮和悬在天花板上吱呀作响的吊扇,数着四张木桌,塑料桌布下,依稀能辨得出是二十年前的花卉图案。 “慢慢来,我相信我一定可以说一口流利的福州话!”她环视一圈,正经地说出自己的雄心壮志。 齐悦突然问宋雨:“宋雨,这种藏在巷子里的小馆子,看着像本地人会来的地方,是不是最能吃到地道滋味?” 宋雨也抬头看了这家店面一圈,喝下一口茉莉花茶,说道:“是的,往往就是这种店子不会踩雷,跟着本地人吃就对了。” 刚刚那位阿姨就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放着她们的早餐。 阿姨依次把锅边糊和拌面放到桌上,又去给齐悦拿来了一根刚炸的油条。 “早餐上齐了,你们请慢用。” 阿姨不同于大叔那般直接说方言,可能是听见了刚刚她们的对话,不过她的普通话带着独特的福州腔调,说得有些可爱。 “谢谢阿姨!”宋雨和齐悦两人异口同声地开口道谢。 阿姨回到店前继续炸油条了,两人正式享受她们的早餐。 齐悦那一碗锅边糊上飘着紫菜、香菇,蚬肉半隐在汤头里,鲜气直往鼻尖钻。 而宋雨的拌面,每一根都裹满了花生酱。 宋雨给齐悦递了一双筷子,“我们开吃吧,尝尝福州早餐该有的味道。” 齐悦拿起筷子,夹起油条,蘸入汤中,轻轻吹了一口,放到嘴里咀嚼。 当宋雨还在专心用筷子卷起裹满花生酱的面条时,齐悦已经囫囵吞下两口浸了汤的油条。 “哇,宋雨,这个好好吃!” “齐悦,这么快就解锁本地吃法了?” 宋雨挑眉轻笑。 齐悦又咬下一口油条酥脆的边:“之前刚来福州时也做过一部分攻略了,都说锅边糊配油条什么的很好吃。于是,我就想尝尝到底是什么样的美味,值得这么多人推荐。” 她用勺子舀起混着碎渣的汤,仰头饮尽:“哎呀,果然名不虚传!” 宋雨吸溜了一口裹满花生酱的面条,笑着说:“在福州,人们称早餐为’吃早’。清晨起来,在街头巷尾都能看到人们享受美味的早餐。而福州的美食也丰富多样,慢慢的,吃法自然就越变越妙了。” 齐悦又喝下一口鲜汤,说:“看来我这个导游真是找对了,干什么都有科普。宋雨,我真的越来越期待你带我逛福州了。” 宋雨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有点得意地说道:“到时候,宋师傅一定带你吃好玩好!” 举足间像个臭屁的小孩。 齐悦笑着点了点头:“好,我们快吃吧。” 两人接着吃,吃着吃着,齐悦盯上宋雨那碗拌面,忽然又弯了眉眼。 宋雨吃着面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她。 “宋雨,你真的很喜欢吃面条了。这一顿也吃的面,你该不会其实是个北方人吧。” 宋雨咽下一口面,“不是了。”她顿了顿又夹起一筷子面条送进口中,继续说:“只是……在西北生活过一段时间。” “你说什么?” 宋雨嘴里混着面条,齐悦压根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我说,我虽然不是北方人但确实喜欢吃面食。”宋雨重新吃完,却改变了话的意思。 倒也没有很喜欢吃面食,但在福利院没啥好吃的了,也就面条能满足宋雨的胃。 久而久之,吃面食变成了她的习惯。 “好吧,不管吃什么只要能吃饱吃好,就足够了。”齐悦眨眨眼睛,继续品尝她的锅边糊。 “嗯嗯。” 吃什么只要能活下去,就足够了。 两人很快把这段早餐吃完,宋雨率先起身把钱付了。 临走之前,阿姨热情地喊住了她们,脸上洋溢着和蔼的笑容:“姑娘们,这两个海蛎饼送给你们,台风过后,你们可是头一拨儿来我这小店的客人哩。” 齐悦和宋雨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齐悦赶忙说道:“谢谢阿姨,您太客气啦!”说着便走上前去,接过了阿姨递过来的海蛎饼。 宋雨也客气地说:“阿姨,你们店很好吃!我们以后还会再来的。” 阿姨喜笑颜开:“你们喜欢吃就好,欢迎常来啊!” 两人拿着海蛎饼跟阿姨道了别,接着往齐悦家的方向前进。 齐悦轻轻晃动手中装有海蛎饼的塑料袋,微笑着对宋雨说:“宋雨,你说我们是不是运气很好?吃的早餐这么美味,吃完老板娘还给我们送吃的。” 宋雨也浅笑着,轻轻点头,语气柔和地说:“是啊,我们很幸运。” 宋雨心里清楚,以往自己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很少会有这样的惊喜。 和齐悦在一起,连好运气都降临了。 齐悦才是那个幸运的人。 她只是借着一点月亮的光,拥有了片刻的幸运罢了。 没走几步齐悦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己租的那栋楼。她指给宋雨看:“宋雨,我就住在这儿,一单元三楼,301。” 宋雨闻声抬头,一栋老式的居民楼出现在眼前。 斑驳泛黄的墙皮像褪了色的旧海报,层层叠叠的铁栏杆围在各家阳台,很有千禧年建筑的风格。 这样的楼,在这一片还有好几栋。 居民楼楼下的空地上停放了一些电瓶车,而在齐悦住的一单元楼下还开有一家花店,叫“花点时间。” 宋雨又扭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心里迅速盘算着路程和时间,除去吃早餐的时间,齐悦家距离她的纹身店走路过来差不多只要十五分钟。 那确实挺近的。 宋雨有些高兴,但没表露出来。 她清清嗓子,开口说道:“既然都送到这儿了,我就干脆把你送上去吧。” 说完,她有点后悔—— 这样说,会不会让齐悦多想?这样做,会不会给她添麻烦? 万一人家压根没想要她上楼呢? 紧张…… 宋雨听见齐悦轻快地声音响起:“可以啊,都到这了,你也上去喝杯水吧。” 宋雨暗自松了一口气。 “那我们上去吧,你走头,我跟在你后面。” 逼仄的楼道仅容许两人错身而过。 拐进三楼转角时,齐悦刚把钥匙插到自家的锁孔,对面302的大门却“吱呀”一声先打开了。 门口站着一位裹着杏色薄款针织外套的女人,手停在门把手上,半边头发松散地垂在肩头。 神情有些恍惚,看样子刚刚睡醒。 可当她看清齐悦的瞬间,整个人像被点亮的灯笼,手指急切地朝她抓去。 宋雨下意识挡在中间,手臂横在齐悦胸前:“诶!你谁啊?你想干什么?” 女人却固执地扒着齐悦的肩膀,喉咙里溢出含混的呜咽,手指在空中慌乱比划。 “别紧张。”齐悦轻拍宋雨紧绷的手臂,“她是楼下花店的老板娘,叫乔一兰,她……不能说话。” 见宋雨半信半疑地松手,她对着乔一兰,指尖在胸前比划:“一兰姐,我回来了。” 宋雨靠在墙上消化信息。 不会说话? 她是……听障人士? 宋雨瞧着,女人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泛起水光,双手在胸前翻飞:“回来就好!你两天没有回来了,我非常担心你,台风那么吓人……” 宋雨没看懂,她需要齐悦的翻译。 “她说我回来就好,我已经有两天没回来了,台风那么可怕,她很担心我。” 乔一兰又看向宋雨的脸,食指与拇指圈成圈,在空中轻轻点了点:“她是谁?” 齐悦指着宋雨,比手语:“她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叫宋雨。” 得到回应后,女人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笑意,郑重地对宋雨比出“欢迎”的手势。 “一兰姐说,欢迎你来到这儿。”齐悦笑着解释。 “欢迎我?”宋雨有些惊愕,方才楼道里剑拔弩张的拦截场景还在眼前,此刻这份突如其来的善意却让她心头一暖。 她抿了抿唇,带着几分惭愧凑近齐悦,压低声音问道:“‘谢谢’的手语怎么比划?” “一手伸出拇指,弯曲两下。” 宋雨立即向乔一兰比出这个手势,对方也亲切地回她一个不客气的手语,掌心向外,轻轻摆动了几下。 这个宋雨看懂了,转头向齐悦求证:“她是在说不客气,对吗?” 齐悦笑眯眯地点点头。 误会解除,齐悦重新拧动钥匙打开了房门,在自家地毯上,她还看到了乔一兰塞进来的纸条。 她捡起来,纸条上无疑是乔一兰担心她安全的一些话。 齐悦看得心暖暖的,立即转过身来,对乔一兰伸出拇指,弯曲两下,又高举起字条在空中轻轻晃动,用口型重复说着“谢谢”。 对面的乔一兰温和地笑了笑,先比出“没事”的手势,接着扬扬手,示意她们快进屋。 齐悦给宋雨拿过一双拖鞋,宋雨紧接着换上,两人一起和乔一兰告别,关上了门。 听见对面房门关闭的声响,宋雨倚在鞋柜上轻笑:“齐悦,刚刚差一点就要你朋友面前丢脸了。” 齐悦在一边换鞋,回她:“这不是误会解决了嘛,你不用多想,一兰姐不会把你刚刚的举动放在心上的。” 说完,她领着宋雨走过玄关,站在客厅里向宋雨介绍她的家:“欢迎光临!齐悦的小窝。” 宋雨站在她身边,左右环顾。 齐悦的小窝布置得很温馨。 小窝是两室一厅,客厅里,柔软的米色沙发靠着墙面,上面随意摆放着几个浅色的抱枕。 沙发前,原木色茶几上摆放着玻璃花瓶,里头插着几只花。 客厅和厨房打通了,开放式的格局让空间通透无阻,实木餐桌搭配四把简约餐椅,铺着淡粉色桌布,角落的餐边柜摆上了一些可爱的餐具。 宋雨还在环视,齐悦的视线瞬间锁定在自己花瓶中的那几只垂头丧气的花儿,着急地走到茶几前:“完啦,两天没回来给我的花换水了,宋雨你先随便看看,我得赶紧抢救我的花了。” 宋雨点点头,在齐悦客厅里随便地走走看看。 她看见齐悦在她的小冰箱上贴了几个可爱的冰箱贴和几张便签。 “2018年7月12日,今天要记得在编舞时改两个动作。” “2018年7月13日,今天又跟一兰姐学会了几个手语,齐悦你真的太棒了!” 落笔处还画了一个笑脸。 “2018年7月14日,今天一兰姐告诉我台风快要来了,提醒我上下班路上要注意安全。一兰姐真是人美心善。” “2018年7月15日,今天看见了新的比赛通知,居然允许特殊群体参加,那小齐老师一定要为孩子们把握住这次机会。” 四张便签上,从简单的记事到每一天的小总结,宋雨似乎窥见了一个在认真生活的齐悦。 很奇妙的感觉。 在齐悦的私人空间,读着齐悦的小日记,有一种闯入了她少女时代的错觉。 齐悦就像天真烂漫的少女一般,有着无限的生命力。 宋雨望着在一旁细心给花儿换水,修剪枝叶的齐悦,突然觉得喉头发紧—— 齐悦在认识她之前就已经是如此滚烫跳动的灵魂。 鲜活、有趣、热烈、柔软。 这些都是她。 她不由得想说:真好! 真好! 齐悦没有在宋雨面前带上伪装的面具,也不用在她眼前假装开朗,因为她—— 一直都很明媚。 正如她的名字那样—— 齐悦,愉悦的悦。 “齐悦。”宋雨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愉悦的悦。” 玻璃窗映出两个身影,一个低头侍弄花枝,一个眼底蓄满笑意。 窗外的榕树叶开始沙沙作响。 起风了。 宋雨在心底默默补上后半句—— 很高兴认识你! 宋雨:耶,顺利进入老婆家中! 我其实真的很容易被这种热爱生活的女孩子打动[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21 齐悦 第23章 22 承诺 齐悦重新把花瓶放到茶几上,拿纸巾擦干手,见宋雨停留在小冰箱前看她写的便签,她忍不住抿唇轻笑,踱步靠近。 “哇,宋雨,你居然这么认真地看我写的便签。” 宋雨偏头看着她,笑了笑:“是啊,我觉得你写得很可爱,很有元气的生活。” 真的假的? 齐悦狐疑地眯起眼睛,凑近反复端详——不过就是几张便签而已,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她转转眼珠,踮起脚尖与对方平视:“宋雨,冰箱展览结束啦,要不要继续参观?” “那辛苦小齐老师再带我看看?” 她这话说得倒像是初来乍到的租客。 “好。”齐悦领着宋雨往前走了几步,推开一扇门:“这里是房东留下来的书房,我只收拾出来了靠窗的书桌,其他地方都用来放杂物了。” 她吐吐舌头,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神情。 宋雨轻脚踏入,目光看过堆着旧纸箱的床铺,最终停在摆满书籍的原木书架和靠窗的书桌。上面摆着齐悦的平板和几只笔。 宋雨:“这书房空间不大,倒也挺像那么一回事。” 齐悦微笑:“我们接着往下参观吧。” 两人转身迈出书房,在主卧门前默契地驻足。 宋雨莫名有些紧张地咽了口水。 齐悦握在门把上的指尖也不敢用力。 她在脑海里疯狂回忆,前两天出门前应该都收拾好了吧,玩偶有没有乱摆,墙上海报是否还完整,应该……没有什么不能看的东西吧。 宋雨也在头脑风暴—— 马上要参观齐悦的卧室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少女的闺房很少暴露在别人视野。 因为里面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又是漫长的一瞬间。 不过这次凌迟的是两个人。 主卧门在齐悦手下应声打开,香薰的气息扑面而来,两人几乎同时屏住呼吸,视线扫过整个房间。 在齐悦眼里,房间没有过多的杂乱,所有的东西都在它们该在的位置,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在宋雨眼里,整个房间非常的温馨舒适,比客厅还要温馨。 浅黄色的被套上,绣着许多白色的雏菊图案,两个亚麻色枕套间,一只灰绒绒的兔子玩偶歪着脑袋,安静地坐在那里。 墙上还贴着几张海报,仔细看过去原来是五月天。 床的左侧是落地窗,下面摆在两张坐垫和抱枕。右侧是胡桃木衣柜和一个小小的梳妆台,齐悦的护肤瓶罐整齐排列。 宋雨望着这方被精心收拾的空间,忽然脚步一顿——她有点想退出去。 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很私密、很柔软。 是齐悦每晚抱着小兔子睡觉的地方。 而她风尘仆仆,不应该打扰这份宁静。 她貌似也没有什么身份和资格打扰这份宁静。 宋雨往后退了一步,开口说道:“主卧我看看就好了,就不进去了。” 齐悦同意了宋雨的决定,毕竟她们也才认识三天,冒然带对方进入自己的私密空间,多少有点不合适。 况且宋雨还有女朋友。 “那我们回到客厅吧,我去给你倒水。” 两人又回到客厅,齐悦招呼她坐下。转身去给她倒水。 宋雨接过齐悦递过来的水杯,浅浅喝了两口,齐悦坐在沙发一边,两人顷刻之间又有些沉默。 宋雨看了一眼手机,九点半了,她仰头把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利落起身:“齐悦,把你安全送到家我就放心了,要不……我先回去?” 齐悦跟着站起,指尖划过手机屏幕查看天气预报:“确实该走了,天气预报下午会有暴雨,那我送你到楼下。” 宋雨点点头,立即转身前往门口准备穿鞋。齐悦跟在她身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叫住她:“宋雨,你等一下。” 宋雨疑惑地转过来看她。 只见齐悦风风火火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塑料袋,从冰箱收刮出来一些东西就往袋子里面塞。 “你这是要打劫冰箱?”宋雨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这叫礼尚往来。”齐悦手上动作没停,计算着她的份量和要给宋雨的份量,“蹭了你两天的面条、饺子,总不能让你回去饿肚子吧?” “正好我冰箱里还有些东西,我分点给你带回去。” 宋雨有点瞪目堂舌,她走过去,有些无奈地笑道:“齐悦,你知道你现在特别像什么人吗?” “谁?” “担心自己孙女出门在外吃不饱肚子,着急要给她准备好食物的奶奶。” “噗嗤——”齐悦分酸奶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她:“嚯,宋雨,我明明是如假包换的姐姐,说谁奶奶呢!” 齐悦把塑料袋往宋雨怀里一塞,里面有盒装的酸奶、真空包装的培根、香肠以及两根香蕉。 姐姐好,姐姐会给小孩拿这么多吃的。 “齐悦,你自己还有吃的吗?”宋雨看着这一袋的食品,她不由得怀疑。 齐悦又从柜子里搜出两包方便面,也一起塞进去。“我还有的,况且我和一兰姐相邻,有什么事都可以相互照顾。倒是你一个人在家,也要好好吃饭。” 宋雨把袋子收紧,有些沉甸,却满满都是齐悦的心意。 她答应齐悦:“好。” 两人收拾完毕,一起下楼,又碰上了刚刚下楼的乔一兰。 “一兰姐,你下楼干什么?”齐悦上前打着手语和她交流。 乔一兰抬手比出回应的手势,神色略带忧虑:“前两天台风太凶了,把店里后窗的玻璃都吹碎了。刚才想起这事,准备下来看看有没有积水?” 一连串复杂的手语比划下来,齐悦有些反应不及,皱着眉头露出困惑的神色。 见状,乔一兰又在手机上打了一遍。 【那你需不需要我们的帮忙,我们这有两个人。】齐悦也快速在手机上打下这行字。 乔一兰的目光掠过站在一旁的宋雨,又低头打下新的询问:【你朋友方便吗?】 齐悦转头看向宋雨,问她意见:“宋雨,一兰姐花店的后窗被台风刮坏了,店里可能有些狼狈,需要整理一番,你方便不方便和我一起帮她收拾一下?” 楼道里的风轻轻吹过三人衣角,等待着宋雨的答复。 “没问题,反正还早呢。”宋雨的声音淡淡的,目光温和。 齐悦立即回复乔一兰:【一兰姐,我们都没问题。】 乔一兰露出一抹微笑,上前依次郑重地握了握齐悦和宋雨的手,随后比手势向她们表达感谢。 乔一兰拿出钥匙打开门,打开了电闸。 花盆列队在一边,柜台一尘不染,恒温冷柜正在继续工作——台风肆虐过后,这家花店的前厅竟都完好无损。 乔一兰松了一口气,接着带她们穿过通道,三人踏入店铺后区。 钢架上层层叠叠摆放着喜阴的蕨类植物,墙角堆叠的陶制花盆间散落了牛皮纸袋包装的花种。 空间不算很大,却充盈着植物生长的生命力。 那片被台风吹破的玻璃碎片四处散落,有的插进了花盆的泥土里,有的在地板上划出裂痕。 积水在地板上聚成小水洼,倒映着扭曲的天光,潮湿的空气混着泥土的气息正在无声诉说着台风的暴戾。 乔一兰心疼地看着这片区域遭殃的植物们,转过身来对齐悦和宋雨打字:【我们分工打扫一下这里吧。】 两人点点头,等一兰姐的安排。 【我们先把一些能搬动的花盆移出去,再清理积水和碎玻璃。】 两人表示没问题,乔一兰给她们找来了两件黑色的皮面围裙和两幅手套:【穿好装备,我们就开始吧。】 三人走进这片空间,让这个本就局促的地方更显得拥挤。 宋雨走在最前面,仔细清点要搬的花盆数量,回头对齐悦说:“齐悦,我们流水线吧。我在最里面搬,你在门口接应,一兰姐就负责在外面安置。三个人这么挤着转不开身,反而耽误时间。” “可以。” 齐悦马上向乔一兰表达宋雨的意思,对方也同意了这个提议。 三人搬花作业立即开始。 宋雨先小心取下钢架上最上层的花盆,这一层受雨水影响最为严重。 “来,小心啊,有点滑。”她把花盆递到齐悦手里。 齐悦稳稳抱过,转身递给在外等候的乔一兰。 宋雨借着往下传,这次她抱了两盆花放在齐悦跟前:“我先把顶上那层花先抓紧抱下来,你一盆盆搬就行。” 齐悦点头:“好,那你小心点手,有些玻璃碎渣隐藏在角落,不容易看见。” “嗯嗯。” 三人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很快地搬完了上面两层的花盆。 宋雨踢开脚边的一个玻璃碎渣,停下来转了转脖子,搬下面花盆的时候速度放缓了许多。 齐悦瞧见,接过她手中的花,询问道:“脖子酸了吧,要不我来和你换一换。” “没事的,马上要搬完了。” 这点酸痛不及纹身时持续的麻痹。 宋雨重新打起精神,接着把下面的花盆运到齐悦手里。 她和齐悦中间的地面,随着花盆的减少,许多在暗处的玻璃碎片随之显现,她并不想让齐悦踏入这片危险的区域。 又过了一会儿,需要搬的花盆都已运出去。宋雨走到门口与齐悦并肩,“累不累?待会我先来把玻璃扫了,你们再分工拖掉积水好不好?” 齐悦偏过头看她,明明这个人出力得比自己多,还过来柔声询问她累不累? 宋雨要不要这么好? 她笑起来:“好。” 齐悦找乔一兰借来扫把和撮箕,交给宋雨:“注意安全。” 宋雨勾起嘴角:“行,你在门口等我吧。”话音刚落,她便提着东西,从头慢慢扫起来。 齐悦看了一下,才转移视线来到乔一兰身边帮忙整理。 不多时,宋雨提着满满一撮箕的玻璃碎片走出来,穿过她们,把垃圾倒在门口的垃圾桶里。 她把工具放下,“这里需要帮忙吗?” 乔一兰摆摆手,又直起身子,去看了一眼里面的样子,回来对齐悦比手语:“我们去把积水拖掉吧。” 齐悦同意这个请求,拿拖把经过宋雨身边时,她说:“宋雨,你在一边先休息着吧,接下来我们拖完地就好了。” 宋雨看看前厅还能落脚的地方,最后选择了退到收银台那儿。 她看见齐悦进进出出,倒了好几次污水。看见她时,还朝她wink。 “齐悦,貌似你的工作并没有很累。”宋雨调侃她。还能抽空给我wink。 “宋雨,貌似你的时间也挺空闲的。”还能回应我的表情。 宋雨浅笑,她来到门边,看见齐悦和乔一兰合作把地面的污水拖干净。 嗯,效率很高。 等齐悦她们忙活差不多了,她告诉齐悦:“破的那块窗户,我刚刚仔细看了看,切口不大,我等一下拿塑料布和硬纸板先临时顶上。现在估计还找不到人来修。” 齐悦眼睛一亮,碰碰宋雨的手臂:“宋雨,你眼睛也太尖了吧,这都看见了。而且还能飞快提出解决办法。”这么优秀。 “搬花时留心注意了一下。” “那我去问一兰姐有没有这些材料。” 宋雨颔首,齐悦飞快问完回来,“一兰姐说,大型的塑料布没有,但是那些包花的包装纸可以多贴几层,硬纸板在柜台下面。” 两人找到合适的材料,进入了后区,乔一兰给她们让开位置,在一旁注视。 宋雨麻利地踩上小板凳,先把包装纸对着窗口的位置贴上,又把硬纸板附上去,将钉子狠狠敲进窗沿。 齐悦就在她身边给她递工具,仰头关注情况。 宋雨曲了手指敲敲纸板的硬度,确保结实,才缓缓踩下来。“好了,应该……能先将就地挡一部分风。” 齐悦看着那片被补起的窗口,又将眼神流转到宋雨身上:“哇,宋雨,这下是真成宋师傅了。” 宋雨擦去小板凳上的脚印,拍拍手,笑得有丝得意:“宋师傅,无所不能。” 齐悦也笑了,“宋师傅,辛苦你了。” 两人回到前厅,齐悦脱下手套给乔一兰打字:【一兰姐,刚刚宋雨把窗户稍微修补了一下,暂时能挡住部分风雨了。】 乔一兰看完这条文字,对着宋雨深深鞠躬,认真地道谢。 宋雨连忙扶起乔一兰,在手机上打字回复:【不客气,举手之劳。】 看见两人客气,齐悦欢愉地打下字:【好了,我们都辛苦了!花店抢救计划,圆满结束!】 三人都轻松地笑了。 宋雨脱下围裙,这回她是真的该走了。 齐悦也脱下围裙,和她一起来到门口。宋雨拿着先前齐悦给她的食物,准备和她告别。 齐悦却先一步开口:“宋雨——如果台风还要再来,你会不会又收留一个陌生女人?” 宋雨被她问得一愣,接着她不加思索地回答:“不会!”语气坚定认真。 宋雨停顿了一下,严肃地说:“命运不会再让我有这么一次经历。那天救你是偶然,也是必然。” 风吹动两人的头发,齐悦抬头看见乌云正在从远处集结。 没过多久,台风一定会再次来袭。 她抚去眼前的碎发,回看宋雨认真的神情:“那我这个陌生的女人你了解了多少?” “齐悦,四川人,舞蹈老师。”宋雨迅速地报出答案。 齐悦垂下眼皮,轻声笑。 她也学着宋雨的方式,字句清晰道:“宋雨,福州人,纹身师。” 话音一转,眼神里泛起一丝试探: “现在我们对彼此来说,不过是跨出陌生界限的第一步。如果——台风彻底过去,你会和我有更深的交集吗?即使不算我们后续约定的一起逛福州,齐悦和宋雨还会互相羁绊吗?” 齐悦这番话问得十分情真意切。 她真的很想得到一个答案。 风再次动摇她们的头发,她们在“花点时间”门口站立,在狂风中对视。 这个问题确实需要宋雨花点时间仔细思考,齐悦没急她,默默地看看远处的云层,又低头看两人的鞋。 宋雨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在狂风中清楚可辨,脑海中疯狂地将这三天里她与齐悦相处的点点滴滴,帧帧回放。 “我叫齐悦,整齐的齐,愉悦的悦。” “石缝里扎下千年根,雪崖上开着并蒂魂.......” “宋师傅手艺真不错!” “你能不能上来陪我睡觉?” “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 “我惜命,我决定听从官方的建议。” “可我觉得你很辛苦。” “宋雨确实不是一名特工,她只是一名艺术搬运工。” “介碗面吖好呷——” “宋雨,我真的不能拥有一只蝴蝶吗?” “你是我的缪斯!” “愿意和我跳支舞吗?” “奖励你跳舞很出色!” “宋雨,我们来拍一张合照吧!” “不知道宋师傅有没有时间,愿意当我的专属导游?” “晚安!” 回忆结束,宋雨早已有了答案。 她看着齐悦被风吹乱的头发,拉近了一步距离,鼓起勇气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温柔地说道:“你头发乱了。” 趁齐悦还在低头没反应过来,她轻声补充:“会的,一定会的!就像七月总会下雨,而齐悦——也会需要宋雨。” 会需要,宋雨就一直在。 缘分没有默许我们离开,那就让这场雨一直下吧,活在雨季也没有关系。 至少我们还需要彼此。 况且—— 我们还没有等来一个灿烂的晴天。 齐悦抬起头,眼角有些湿润,不知是风刮的,还是雨下在了心里。 “好——我记住了。”她的声音沙哑。 她会牢牢记住,齐悦会一直需要宋雨! 两人正式告别,宋雨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齐悦说道:“齐悦,我从来没说过我是福州人。” “?” 齐悦震惊,“什么意思?” 宋雨挥挥手,“下次见面再告诉你。” 宋雨说完转身离去,风刮着她的身影越走越远。 远处的乌云滚滚而来,迅速逼近。它将整个世界切割成了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她们此刻都还在光明之中。 宋雨:暗戳戳表白[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22 承诺 第24章 23 何舟 宋雨成功在暴雨倾注之前赶回了家,路过一家便利店又买了一些物资。 冷白灯光下,原本空荡荡的隔层被填满,宋雨拿起手机拍一张照片。 她点进和齐悦的微信聊天界面,对话框里,她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天前的好友申请界面。 宋雨咬着下唇打下一行字:【安全到家了,路上还顺道囤了粮。】 附上照片后又补了句【突然发现冰箱塞满的样子还挺治愈。】 齐悦那边似乎在忙,没有回信息。 宋雨把手机放在桌上,又起身来回踱步。 她偶尔看过墙上的纹身客例,又想起之前答应齐悦的要把她那幅蝴蝶挂在墙上,她盯着墙上的位置,思考蝴蝶的安身之处。 半小时后手机震动起来,宋雨闻声立马拿过手机。 她看见齐悦的消息像串糖葫芦似的接连弹出: 【刚刚又帮一兰姐收拾了一下,错过消息啦!】 【平安到家就好!】 【哇,宋师傅,这下子冰箱有生活气息了,记得好好吃饭。噢,好好吃面也行。[愉快] [愉快]】 宋雨望着手机,耳尖不自觉发烫。 她指尖迅速打字,【台风预警升级了,未来几天风圈会直接覆盖市区。你和一兰姐务必关好门窗,燃气阀门也要仔细检查。】 【有任何需要随时找我,宋师傅时刻待命。】 发完这句话,宋雨觉得是不是太过于热情了,随即又撤回。 也学着齐悦的方式发了两个愉快的表情过去。 一行灰色的“你撤回了一条消息。”在本就简短的聊天界面略显注目。 宋雨挠挠头,感觉这比她觉察自己过于热情了,还要尴尬。 好在另一边的齐悦并没看到宋雨撤回的那句话,也没有想象她给自己预设的尴尬处境。 她的对话框适时地跳出: 【好哦,你也要注意安全。】 【宋雨,你刚刚发什么了?我没有看到。】 宋雨呼出一口气,快速解释:【没什么,打错字了。】 【好吧,小齐老师要下线了,又到了该午睡的点啦。】 【好的,午安,小齐老师。】 【午安~】 对话框归于寂静,宋雨关闭手机,倒扣在桌上。又研究起“蝴蝶”该上墙的位置。 她拿相机传照片到平板上,视线又看过那张她们的合照。 宋雨回忆那天齐悦靠近的动作和香气,心跳声依然浪如潮汐,一波一波漫过记忆的堤岸,在她耳畔回响。 她双颊滚烫,用手掌遮住脸,却掩不住溢出的轻笑。她悄悄把这张照片设成了平板的壁纸,对着屏幕里并肩而笑的身影反复端详,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直到第三遍确认齐悦弯弯的眉眼,才恍然回神,将蝴蝶纹身的照片传入打印机。 不多时,“鹮羽”撕开云层再次袭卷而来,比前两天的风力更加猛烈,街边的榕树在狂风中剧烈摇曳,十分岌岌可危。 宋雨仔细裁好蝴蝶的尺寸,找到合适的木框封住这份纪念。 在指尖扣上最后一枚回形针时,宋雨望着窗外顽强的榕树,突然拿过一支笔,在木框背后的空白处工整地写下: 【齐悦和蝴蝶都要好好挺过台风天。】 落款于2018年7月18日 虽然她有私心想写下: “蝴蝶——承载了我的心动,希望它能一直为我的缪斯煽动翅膀,翩翩起舞。” 但此刻,在黑暗疯狂的台风下,宋雨更希望齐悦能平安。 齐悦和蝴蝶都要平安。 宋雨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是之前她和齐悦在工作区经常对视的地方。 她为那只“蝴蝶”特意腾出了一片区域。 这个位置既不会影响其他客户的客例,又能让宋雨每次纹身完一抬头都能看到她。 就像看见了她的月亮一样。 …… 此后的几天,齐悦一直跟上班打卡似的,每天都给宋雨发“蝴蝶”恢复的情况。 宋雨一开始给她发过去那张合照,后面几天也会接着蝴蝶恢复的情况,偶尔开启新的话题和她聊天。 当两个人产生了空间距离,那些在同一屋檐下滋生的局促和尴尬正在悄然消散。 【宋雨,我每天都有好好涂修复膏,蝴蝶被我保护得可好了!】 【那这样我就不担心你后续留疤了。】 某天晚上。 【宋雨,今天蝴蝶和小兔子一起拍合照。】 附上一张照片: 齐悦身着吊带,横握手机,自拍镜头精准地对准锁骨间的蝴蝶纹身,而她的右手臂环抱着那只小兔子玩偶。 小兔子歪着圆溜溜的眼睛,正透过屏幕好奇地打量着宋雨。 宋雨抿唇,耳朵烧起来。 【蝴蝶和小兔子都很可爱。】 要是能看到它们可爱的主人就更好了。 【嘿嘿,我也觉得它们很可爱。】 【对了,你看新闻没有?新闻里说,台风“鹮羽”预计7月26日撤离福州,市区预警可能会降级!】 宋雨从床上坐起来,认真了许多:【真的?要是这样我们的福州之旅我可以安排到28号了。】 【好耶![撒花] [撒花],台风快快退散,不要耽误我们逛福州!】 【我要去三坊七巷拍美美的照片!】 宋雨:【等天晴就出发!】 7月26号清晨,宋雨刷开了本地新闻直播,记者举着话筒站在鼓楼下,身后的榕树还在滴落残雨,却不见前几日的狂躁。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现在所在的位置是福州市鼓楼区,持续七日的台风''鹮羽''正式退场!今早6时起,风力降至3级,云层开始消散……” 记者侧身指向街道,镜头扫过正在拆除防汛沙袋的志愿者,“目前台风预警已解除,市政、电力、交通等部门全员出动……后续我们将持续跟进城市恢复进度,为您带来最新报道。” 宋雨关掉直播,在聊天框打下:【出发倒计时:两天!】 【收到![小猫敬礼]】 27号这天,宋雨提前把电瓶车充上电,还在京东上下单了一个新的头盔。 当天下午,宋雨的店里来了一位看上去十分不好惹的女人。 当时的宋雨正在擦拭纹身机,听见玻璃门推开的动静,她抬头询问:“欢迎光临,RAIN TATTOO,请问您有预约吗?” 穿机车皮衣、破洞牛仔裤的女人跨进店门,蓝色挑染的长发随着步伐甩动,左耳打着三颗银钉,这一切都在透着一股不羁。 见得人多了,宋雨对此没有任何的意见,客户穿成什么样都只是客户。 女人没急着回应,手指划过皮革沙发,又在客例展示墙前驻足片刻。 皮衣摩擦的窸窣声逼近,宋雨嗅到了混着烟味的木质香水。 “没预约。”女人停在宋雨面前。 宋雨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女人,依然秉持着老板的口吻问到:“那您想体验什么项目,店里有传统纹身、空针纹身、穿针打孔等项目。” 女人金属戒指叩了叩工作台,“项目都不急,我是新搬来隔壁的何舟。” 她突然伸手,“一叶扁舟的舟,是一名乐队主唱。” 宋雨半握过她的手,语气平淡地开口介绍:“宋雨,雨天的雨。”她抽回手继续擦拭器械,“纹身店老板。” 何舟像在自家客厅那般自在,踩着马丁靴逛遍整个店铺。 最后她倚在隔开工作区和厨房的柜子上特别自来熟地发问:“诶,宋雨,你这家店面租金花了多少?” 宋雨抬眼,漫不经心地回她的话:“不知道。” “不知道?” “因为家里人直接买下来送给了我。” 宋雨放下已擦好的其中一件纹身机,冷静地陈述这个事实。 空气突然沉默。 何舟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认真地打量宋雨,想不到自己的新邻居家庭条件这么好,怪不得年纪轻轻就当了纹身店老板。 “我还以为……”何舟扯了扯嘴角给自己打圆场,皮衣拉链晃了晃,“敢情是大小姐体验生活?挺好,挺好。” 她摸出根烟叼在嘴角,宋雨提醒她:“工作区禁止吸烟,您要抽烟请移步厨房水槽。” 何舟又讪讪地把烟放回烟盒,又问:“你抽烟吗?” “不抽。” 好高冷哦这人。 “那你喝酒吗?” “喝。” 何舟来了兴趣,“诶,要不改天你来‘通透酒吧’喝酒呗,报我名还可以给你打折。” 宋雨看她:“通透酒吧,没怎么听说过啊。” 何舟:“新开的店,在仓山区。有时间来玩玩呗,正好我们‘热心市民’乐队在那儿演出,你还能听我唱歌。” 宋雨面无表情地收拾桌上的纹身工具,动作干脆利落。 “我平时比较忙,不一定有时间。” 她将工具整齐地放进柜子里,顺手拿起一块抹布擦拭着纹身床。 “别这么冷淡嘛,大家都是邻居,酒吧里的氛围可好了,我们乐队的演出也很不错。” 宋雨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眸看向何舟,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我知道了,有机会我会去的。” 她移步纹身床的右侧继续擦拭,“不过我真的很忙,因为台风耽搁了好几天,还有很多客人预约了纹身。” 何舟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纹身床上,“这是我的名片,你要是想去酒吧,可以提前给我打电话。” 她用手指了指名片,“上面还有乐队的联系方式,你要是喜欢我们的音乐,也可以关注一下公众号,我们会在上面公布每次演出的时间。” 宋雨拿起名片,看了一眼,“好,我会的。” 她将名片放进抽屉里,“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先回去了。” 她这个新邻居有些话过多了。 何舟点了点头,转身向门口走去,“那我先走了,记得来找我玩啊。” 她打开门,回头又看了宋雨一眼,“下次我请你喝酒。” 宋雨微微点头,“好,慢走。”她目送着何舟离开,保持最后的尊重。 送走何舟,纹身店又重新回归安静。 宋雨没理会那张名片,擦拭完纹身床后,来到沙发继续为两天后和齐悦的福州之旅做攻略。 做到一半,她想起了什么,侧身拿过手机,编辑了一条朋友圈: 【亲爱的客户朋友们,台风‘鹮羽‘已顺利过境,感谢大家在风雨期间的耐心等待!】 【为了确保店内设施安全检查与环境整理,RAIN TATOO纹身店将于7月28日—7月29日暂停营业,30号恢复正常服务。】 【请需要预约的顾客朋友合理调整时间,提前在微信上与老板联系沟通。】 【感谢您的支持与配合。RAIN TATOO期待您的再次光临。】 另一边的齐悦正好点进微信,看见宋雨的头像在朋友圈界面亮起红点,她激动地点进去看看。 一看,原来只是正常的公告。 齐悦轻皱着眉头,她还以为宋雨终于发其他内容了。 不过她还是好心情地给宋雨点赞评论。 【风里雨里,宋师傅在‘RAIN TATOO’等你。[笑哭]】 宋雨看见自己这条朋友圈下客户们差不多的“好的。”“已调整时间。”“宋老板,我提前预约30号上午十点了。”等等的评论。 唯独只有齐悦这条评论穿插在众多工作回复之中,格外引人注目。 宋雨同样一副好心情,边打字边笑:【小齐老师,明天楼下等你。[墨镜微笑]】 齐悦,我们明天见! 未来的cp粉头子何舟终于登场了。 两位女儿明天见![星星眼][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23 何舟 第25章 24 晴天 28号一早,宋雨毫不犹豫地起床,换衣服,洗漱。她特意看了天气,今天是多云转晴,温度在24度左右,不会很热。 于是她穿了一件藏蓝色的体恤。 出门之前,她拿上昨天到的头盔,满心欢喜地骑着小电驴找齐悦去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小电驴就停在了齐悦家楼下,她鸣了一下喇叭,“滴滴滴——” 齐悦在自家阳台,早就看见宋雨骑着小电驴过来,听见鸣笛声,立刻拿起包欢快地跑下楼。 像极了着急见心上人的姑娘。 只见她随意绑了一个低马尾,穿着浅蓝色的短袖衬衫、白色阔腿裤和帆布鞋,脚步轻快地走下来。 待齐悦站稳,宋雨微笑着开口:“尊贵的旅客齐悦小姐,早上好!您的专属导游宋师傅已准备就绪。” 齐悦歪头打量她,笑容满面:“宋雨,好巧啊!我们都穿蓝色呢!” 宋雨低头看向自己衣角的走线,又飞快瞥向齐悦的着装。她们在第一次约会,竟不约而同地穿了“情侣装”。 “看来...…”宋雨清了清嗓子,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她压住内心的欢喜:“我们都心有灵犀地选了蓝色当''团服''。” “团服”二字咬得格外清晰,却掩不住喉间溢出的笑意。 她们对视一眼,突然笑作一团。 笑声平息,宋雨问:“‘蝴蝶’恢复得怎么样了?” 齐悦站近一点,方便宋雨察看:“你看,它被我爱护地可好了!” 宋雨仔细端详那只在慢慢褪色的小巧蝴蝶,确实如主人所言,被精心呵护着。 她放心地点点头:“还有几天就会完全褪色了,要坚持涂修复膏。” “好呢!”齐悦应着,从包里拿出一个温热的、用油纸包好的馒头递给宋雨:“来这么早,还没吃东西吧,这是我昨夜蒸的红糖馒头,你尝尝。” 油纸上还贴着小熊贴纸,很像幼儿园小朋友精心准备的野餐便当。 幸好宋雨见过货真价实的齐大厨,倒也不会觉得她在过家家了。她只觉得齐悦十分的可爱。 “先帮我存着好不好?”宋雨指尖触过油纸,将馒头重新交给齐悦,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我也有东西给你。” 说着,她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白色头盔递过去。齐悦的眼睛一亮,抱着头盔仔细看了一圈,发现了那个月亮图案:“宋雨,这是你自己画的吗?” “对啊,昨天晚上画的。” 宋雨收到头盔后,决定在头盔上给齐悦画下一枚月亮。也代表这个头盔从此为齐悦所用。 “有点可爱,我喜欢。”齐悦迫不及待地扣上搭扣。 宋雨望着那张俏皮的脸庞,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喜欢就好,戴好头盔,我们准备出发?” 她伸手替齐悦调整头盔松紧,两人距离瞬间拉近,呼吸在晨风里悄然交错。 齐悦坐上后座,拍拍她的肩膀:我坐好了,我们出发吧!” “好的!”宋雨轻拧油门,掉头缓缓驶出齐悦家附近的居民楼区域。 “宋师傅,我们今天第一站去哪?” “第一站:烟台山。” 宋雨停在路口,调出手机导航,继续前行。 电动车骑上三县洲大桥,齐悦攥着后座扶手,在扑面而来的江风中眯起眼,她遥遥地望见了桥下的那座小岛。 ——福州爱情岛。 在电动车疾驰的过程,在桥下那一片绿意葱茏的榕树下,爱情岛上那座标志性的心形建筑在齐悦眼中聚焦。 “宋雨,我们桥下就是爱情岛吧。” 宋雨目视前方,小心行驶,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是的,那座心形建筑就是爱情岛有名的婚姻登记处。” 齐悦点点头,又问:“爱情岛好玩吗?” 这句话如一颗被抛入尘埃里的石子,在两人心里的沙漠中迅速下沉、蔓延。 爱情岛好玩吗? 似乎带着微妙的试探。 好像在问宋雨,你和谁一起去过爱情岛?你们在爱情岛玩得好吗? 风把齐悦的刘海扑向脸颊,她歪着脑袋想看看宋雨的反应。 “我没去过。”宋雨突然松了油门,电动车减速的惯性让齐悦往前栽了栽,几乎贴上她后背。 这个回答让齐悦有些许短暂的震惊。宋雨和别人谈恋爱,竟没带对方来这样浪漫的地方?是不懂浪漫,还是……? 没等她想更多,宋雨继续说道:“不过听说是情侣打卡圣地,要是你想去那儿转一转……”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们逛完烟台山就骑过去?反正离得不远。” 齐悦轻咳一声:“去啊。”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正好还能为以后的约会提前踩个点。你觉得呢?” 说完,她还特意瞟了一眼宋雨。 听见了吗? 姐姐在为你谈恋爱出谋划策。 专心开车的宋雨只听见了前面那句“去啊”,那句关键的话语却仿佛被风吹落桥下,坠入闽江。 “好,我们逛完烟台山就去。” 宋雨的语气混着晨风和欣喜,她真心期待和齐悦一起逛爱情岛。 齐悦的心却也随刚刚那句话,一起沉到江底,她在宋雨看不见的视线里,扬起一抹苦笑。 喉间涌上了一股酸涩。 她觉得她好矛盾,即在试探宋雨的反应?又暗暗希望宋雨能答应——她心里,也在期望第一次逛爱情岛是和宋雨一起。 宋雨行驶得很稳,安全行驶过了三县洲大桥、上渡口立交桥,进入仓前路。 临近爱情岛的入口悬索桥时,她放慢了车速,“前面就是爱情岛的入口索桥了,是唯一的出入口。” 齐悦望去,索桥整体是靠橙色的砖面搭建,白色的绳索连接了岛屿与陆地。 桥上方,“愛情島”三个白色大字及其英文标识清晰可见。 早晨已有一些老人走过索桥去岛上散步锻炼。 齐悦点点头说道:“看上去确实不错,我们接着往前开吧。” 宋雨听令前行。 沿途的榕树上挂着大红爱心气球,有的被台风吹瘪了还没有来得及换,有的完好无损在风中轻晃。 气球上还写了各种各样浪漫的标语: “爱情岛,为爱向前冲!” “成为彼此宇宙的终极浪漫。” 齐悦一路看过去,心里溢起暖意,福州真是一座充满爱意、处处是浪漫的城市。 宋雨又给她介绍:“在我们右手边,就是烟台山商业街。主要是年轻人打卡的地方。我们可以待会过来这边吃饭。” “好的,一切听从宋师傅安排。”齐悦笑着回应。 不一会儿,电动车稳稳停在烟台山公园门口附近。宋雨让齐悦先下车,自己停好、锁好,摘下两人的头盔挂在后视镜上,又从后备箱取出相机背上。 “我们走吧。” “嗯嗯。” “为了避免走回头路,我先带你去打卡‘最美拐角’。” 宋雨笑着带齐悦转身:“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那个转角。” 齐悦也笑:“拭目以待。” 步行几分钟,便到了宋雨口中的“最美拐角”——万春巷。 道路的一侧是枝繁叶茂的榕树,虬曲的枝干纵横交错,撑起一片碧绿苍穹。另一侧是错落有致的红砖墙建筑。 “哇!”齐悦眼神明亮,先仰头看看树叶,又看看那个蓝色的万春巷牌匾。 “这里好漂亮啊,不愧是名副其实的‘最美拐角’!” 宋雨打开相机,调好模式,“齐悦,你站过去,我给你拍张照。” 齐悦站在万春巷旁,伸手指着那块牌匾,浅浅微笑。 “好,换一个姿势。”宋雨像专业的摄影师一样提醒道。 齐悦看着宋雨认真的模样,笑容愈发灿烂。恰在此时,阳光穿透榕树叶间隙,流淌而下,在她发丝间跳跃流转,染上了一层柔和的橙红。 纤长细密的睫毛、闪耀金色光晕的秀发、动人心弦的笑脸…… 宋雨透过取景器,看着齐悦,美得不可方物,指尖不断地按下快门,连阳光都十分偏爱她的缪斯。 她走过去给齐悦看成片,相册里定格了好几张齐悦在万春巷前打卡的生动笑脸。 齐悦笑弯了眼睛,拍着宋雨的胳膊,连连称赞:“宋雨,你拍得很好看!” 宋雨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脖子:“模特天生丽质。”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宋师傅又夸我了。”齐悦甜甜地开口,随即戳戳宋雨,“你也站过去,我给你拍几张。” “我也要?”宋雨下意识摆手,她一向都不爱拍照,即使要掌镜的人是齐悦。 “当然了!出来玩,都要留下好看的照片呀!”齐悦不由分说地接过了相机。“这个是快门键吧?” “是的。” “那我会了,宋雨你快过去,现在阳光正好呢。” 宋雨局促地走过去,整理了衣服,略显僵硬地看向镜头。 齐悦双手握稳相机,看着屏幕,笑着鼓励:“你放轻松点,笑一笑,比个耶也行。” 宋雨笨拙地伸出一只手,简单地比了一个耶,朝着齐悦的方向浅浅一笑。 她看向的不是镜头,而是齐悦的眼睛。 这时,三三两两的路人经过,看见她们在拍照,默契地停下来,安静等候。 被陌生人注视,宋雨愈发局促,捏紧了衣角小声说道:“齐悦,我拍一张就好了。” 正好齐悦放下相机查看照片,宋雨礼貌向周围等候的居民们道完谢,飞快来到齐悦身边一起看。 “齐悦,你拍得也不错啊。”宋雨夸道。 “你还是有点放不开呢,自然点肯定更好看。”齐悦端详照片,认真给出建议。 “没关系,万春巷打卡成功。我们继续回去逛烟台山吧。”宋雨说道。 齐悦把相机交还给宋雨,在回去路上她轻声呢喃“万春巷”这个名字。 她雀跃地走在前面,忽然笑着转头来对宋雨说:“宋雨,我喜欢‘万春巷’这个名字,像很多个万物复苏的春天,都在这条小巷里生长繁荣。” 宋雨瞧见她的小齐老师,走在前面兴奋地解读着“万春巷”。嘴角也上扬着,温柔地说:“我也喜欢。” 她台风天在家里做攻略的时候,就预感齐悦一定会喜欢这个地方。 论景致,这里不过是福州万千街巷中寻常的一隅。更何况像红砖墙这样的老建筑哪里都有,遮天蔽日的榕树更是常见。 但可能就是万春巷这个名字赋予了这条小巷更深刻的意义。 万,有丰盛之意。春,是四季之首。 万春巷——寓意着生活在这条巷子里的人们,人生充满生机、希望,日子过得美满、幸福,仿佛永远沐浴在美好的春天里。 这是宋雨带齐悦认识福州的第一站,也是她在福州送给齐悦的第一份见面礼。 她们相遇在相遇在夏天的台风夜。时机不算好,但足够让彼此刻骨铭心。 宋雨在前几天的雨夜里,就反复思量,究竟要带齐悦第一个游玩福州的哪里,才值得台风天的等待。 最终决定在这儿——万春巷。 不是耳熟能详的三坊七巷,而仅仅只是烟台山附近一条安静的拐角。 她想告诉齐悦: 我们相遇在风雨交加的台风夜,我见过你倒在水坑里狼狈的样子,也感受过你的开朗与温柔。 我带你来到万春巷,在这个最美拐角,定格下最美的你。 都是我真诚的希望—— 希望那个曾在风雨中跌倒的你,能在往后的日子里,永远被春天眷顾; 希望在盛夏的炽热里,你也能绽放出春日的绚烂和光彩; 更希望我们的情谊,能如巷口那株老榕树,岁岁年年,繁花满枝。 风雨的台风已经落下帷幕,宋雨和齐悦要在福州好好生活。 一起迎接真正的春天! 宋雨跟上齐悦的步伐。 往前看,是齐悦明媚的笑脸。抬头望,是七月灿烂的晴天。 这是宋雨第一次找到晴天。 八月第一天,两个女儿出去玩咯[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24 晴天 第26章 25 秋约 两人开始逛烟台山。 宋雨边走边给齐悦介绍:“一座烟台山,半部近代史。附近这片万国建筑群,汇聚了希腊式、罗马式、哥特式等等多种西方建筑风格。” 齐悦听得认真,点头道:“宋雨,你这是做了多少功课啊?” 宋雨浅笑:“台风天在家闲着,多了解了一下。”她侧头,带点小期待问:“小齐老师觉得宋雨同学介绍得怎么样?” 齐悦瞟了一眼她仿佛竖起的“小狗耳朵”,老师范儿十足地评价:“讲得很好。要是能让老师了解更多的故事,那就更棒了。” 这话说得既有肯定又有巧妙引导。 把某位宋雨同学拿捏得死死的。 宋雨轻咳一声,站得更直:“小齐老师,我们继续边走边聊。” 齐悦抿嘴轻笑,与她并肩前行。 一座由板砖与白漆构筑的庄严建筑映入眼帘,“仓山影剧院”几个大字工整醒目。 “这里曾是荷兰领事馆旧址,1956年改建成仓山影剧院。”宋雨指尖轻轻划过斑驳的墙面,“三层苏联式建筑,当年是仓山区唯一的影剧院,非常热闹,很多青年男女约会的首选地。” 宋雨将仓山影剧院的历史娓娓道来。 听完她的娓娓道来,齐悦捕捉到关键词,狡黠一笑:“宋师傅,你说当年在这里约会的年轻人,心里都揣着怎样的心情?” 本是玩笑,宋雨却微微一怔,随即提议:“这问题可把我难住了……要不,我们进去感受一下,答案稍后揭晓。” 齐悦欣然应允,背着手轻快跟上。 改造后的空间里,现代与历史交织。一、二楼宽敞明亮,成为艺术展览、演出和咖啡休闲区。 她们走上二楼看台,透过玻璃幕墙俯瞰舞台。 宋雨问齐悦:“要坐坐吗?” “好啊。”两人紧挨着坐下。 宋雨开始讲述:“这里原本好像有977个座位,当年每天至少要放映五场电影。” “当时的少男少女们都要来这里约上自己的心上人,共同看一场电影就是难得的浪漫。想想《大话西游》、《泰坦尼克号》上映时,排队换票的盛况……对他们来说,这两小时不仅是电影,更是共享的珍贵时光。” 宋雨看向舞台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你问他们会怀揣着怎样的心情?当至尊宝说出那一句‘我爱你一万年’,当露丝说的那句:‘You jump, I jump.’。台下的他们或许就在一幕幕的电影中认清了自己内心。” “他们——就是要自由恋爱。心情也应欣喜澎湃。” 宋雨忽然转过头,目光穿过光影与齐悦对视。字斟句酌地给出了答案。 齐悦看着她,思绪却飘回荧幕前。 《大话西游》的夕阳与《泰坦尼克号》的冰海,这些在她童年时期上映的经典,她成年后才完整补完。 彼时的自己不过是走马观花,哪懂得月光宝盒里的隐喻和巨轮承载的宿命? 电影总能把爱恨情仇的故事讲得淋漓尽致,而现实中的人往往却少有机会能把故事讲完。 况且连观众都没有,要讲给谁听呢? 本只是临时起意调侃,宋雨却如此认郑重地答复。 听着她的讲述,齐悦不仅回忆那些泛黄的电影画面。她也想象着当年坐在这977个座位上的年轻人。 他们会有怎样的心情? ——或许有人在至尊宝戴上金箍时红了眼眶,有人在杰克沉入海底时攥紧了恋人的手。 是情不自禁的青春悸动,是看懂故事的潸然泪下等等。 每一份情感都入木三分,在青砖白墙之间留下了时光的印记。 宋雨没上过高中,没接受过系统的教育,她却能用质朴的语言来尽可能地,将那些尘封的炽热情感重新点燃。 尽可能地让从前一颗颗澎湃的心脏,在今天,在她们的胸膛下,留下跳动的痕迹。 齐悦慢慢回神,温柔道:“宋雨,你说得太好了!他们心里,一定不止欣喜澎湃,还有对未来、对爱情最纯粹的憧憬。” 宋雨点头肯定。 齐悦突然伸手替宋雨抚平碎发,歪着头看她:“宋雨,我觉得你特别适合读个艺术院校,尤其是跟电影、摄影打交道的专业。你刚刚那些话,完全可以写进影评,你也完全可以在这些专业里发光发热……” 话音戛然而止。 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宋雨为谋生选择纹身,年轻的手上覆着薄茧,与她描述的“光鲜”世界格格不入。 这些话会给宋雨造成一种困扰。 “又在打趣我?”宋雨全不在意,她反倒放松笑道:“齐悦,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就我这初中毕业的水平,还能进入艺术的殿堂深造?” 她轻拍了一下齐悦手背,眼底流出一丝沉静:“不过,我也不美化那条没选的路,对我来说,走好脚下纹身路,就足够了。” 每一束光都会有自己的方向,与其羡慕别人光鲜亮丽的人生,不如把眼前的路走成风景。 齐悦眼睛中流淌出很多美好的情绪,她笑着颔首:“说得对!” 稍坐片刻,两人起身。路过二楼咖啡厅,齐悦提议休整。 点好饮品和甜点坐下。 齐悦:“宋雨,你平常爱看什么电影?” 宋雨:“悬疑、推理、剧情片等等。” “了解。” “你呢?” “我还喜欢的挺多的,文艺、科幻、动画都爱看。” “很符合你这个外表和性格。” 齐悦:“那你看过的电影里特别喜欢哪一部?” 宋雨想了想:“好像……没有。有时候忙起来没时间看。你最喜欢哪部?” 齐悦脱口而出:“《哈利波特》!” 宋雨挑眉:“知道了,你看起来……就特别像会相信世上有魔法的女孩。”心思单纯美好。 服务员送上餐点:齐悦的焦糖拿铁配抹茶蛋糕,宋雨的冰美式配蓝莓奶酪贝果。 宋雨:“包里那个红糖馒头给我吧,一起吃了。” 齐悦打开包,把馒头拿出来递给宋雨:“可能不太热了,味道肯定差些。” 宋雨接过,撕开小熊贴纸:“没事,我相信齐大厨的手艺。”她扬扬手:“你先拍照,我吃个馒头。” 齐悦笑着拿出手机调整食物的位置,确定构图:“连我吃东西前要记录,这你都想到啦!” “你不是喜欢记录生活嘛,上次的面条也是。”宋雨咬下一口馒头,红糖的香味送进嘴里。“好吃,齐大厨又给我惊喜了。” 宋雨在对面嚼馒头嚼得好认真,齐悦瞧着这番模样,心里涌上一丝甜蜜蜜,这小孩把馒头都吃得这么有滋有味,在真心实意地给她捧场啊。 齐悦拍完,宋雨一个馒头也没了影。 “拍好了?那我挪咖啡了。”宋雨擦擦手。 两人开始品尝。 宋雨那杯冰美式,和外面没什么区别,都一样的苦。齐悦的焦糖拿铁也中规中矩。 齐悦挖了勺蛋糕:“还不错,这个抹茶有原生的苦味,没有太甜,我喜欢。” 一号抹茶蛋糕成功收获了齐悦的青睐。 宋雨咬下一口贝果:“蓝莓酱和奶酪很清爽。”说着她掰下一半递去:“你也尝尝。” 齐悦连说:“不用这么多。”手却接住了。宋雨笑:“没事,一人一半。” 齐悦细细品尝:“确实不错!真好!我们都没有踩雷耶!” 宋雨低头喝了口冰美式,笑了。和高能量的齐悦出来玩,情绪永远不会落空。她总能化解困难,也能为好的事情锦上添花。 两人坐在窗边,惬意享用。偶尔也会一起停下,看看窗外的蓝天白云,风景如画。 餐后,宋雨陪齐悦去卫生间简单补妆,又继续出发。 走在路上,齐悦问:“我们刚聊到哪了?” “我说你像会相信魔法的女孩。” “对啊,我二十三了,我还在等霍格沃滋给我寄信呢。” 宋雨停下,“你才二十三?” “没错,小女子芳龄二十三。” 宋雨继续走,微笑道:“不像二十三,像十八。” 齐悦指着自己的脸,有些不敢相信:“宋师傅,你老是能说出一些让我开心的话。” 她又拿出手机照照:“工作后脸上的胶原蛋白变少了。想当年,我艺考的时候,同学说我的脸嫩得能掐出水来!” 宋雨端详着,忍不住上手捏了一把,打趣道:“现在也能掐得出水来啊。” 齐悦摇着手指头:“No No No,不一样了,人……老了,疲惫了。” 她说得宋雨都有些好奇了,“这么说,我真想看看你十八岁的样子了。” 齐悦摸摸口袋:“没带身份证,下次吧。” 两人前行,她们又看到了一栋白房子建筑,洁白的外墙衬着浅灰石基。白色百叶窗整齐排列,门前两棵姿态独特的树,在蓝天下舒展枝叶。 通往主建筑的两侧有石阶,精致的白栏杆染上了岁月的厚重,变得有些许斑驳。藤蔓覆盖在栏杆,沿着石墙攀爬。 她们在石墙下站立,宋雨介绍:“这是闽海关税务司官邸。白色的小洋楼、欧式的楼梯,浓浓的法式风格吸引了很多游客前来打卡。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拾级而上,门口一棵巨大的倾倒生长的榕树让她们默契驻足仰望。 齐悦赞叹:“这棵榕树好不一样啊,特别有生命力!” 当所有垂直生长的树木都在丈量天空的高度时,唯有它以匍匐的姿态,丈量着大地的韧性。 宋雨轻轻抚过树皮上的沟壑:“确实少见,生命的神奇和力量,如此的伟大。” 齐悦点头,拿出手机榕树留影。宋雨站在一边也拿出手机对准了齐悦和榕树。 齐悦在记录风景,宋雨记录她。 拍完,宋雨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 台风“鹮羽”卷落的叶子铺满地面,两人踩着落叶的“吱呀”声,在官邸里闲逛。 离开后,宋雨带齐悦沿着蜿蜒的道路进入了乐群路。 这条藏在复古洋房群落里的街道,此刻正被榕叶筛出温柔的光影。 阳光穿过百年老榕的气根,在灰砖路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偶尔有几片被风吹起的枯叶打着旋儿掠过,惊起墙角的一只橘猫,踩着步伐消失在矮墙后。 “看那座教堂——石厝教堂。花岗石砌成的仿哥特式建筑,由主厅、侧厅、门厅和圣坛组成。” 齐悦顺着宋雨的声音望去,在一片围墙栏杆之中,有一栋古朴的石房子。 两人走近几步,宋雨接着说:“石厝教堂,暂时不对外开放,我们就在这外面看一看吧。” 齐悦凑近栏杆,敏锐地发现了一棵银杏树,“宋雨,这里面还有银杏树呀!” 宋雨弯腰倾身靠近,在她耳侧轻说:“我听说,秋天这里可漂亮了,金黄的银杏叶会洒满整个庭院。而这附近也有很多银杏树,叶子全黄了,一定很好看。” 齐悦侧过头,两人的发丝纠缠,她撞进宋雨深色的瞳孔,那里浮动着小小光斑,恍惚间,满地的金黄与宋雨眼底的温柔重叠成诗。 齐悦在宋雨眼中,提前步入了深秋。 她欢喜地说:“宋雨,那我们秋天再一起来这边看银杏叶好不好?” 宋雨眼底盛满笑意:“好呀。” 不知不觉中,她们又许下了一个共同的承诺。 ——在教堂面前,她们约定要一起来看秋天的落叶。 齐悦:老了老了,胶原蛋白都流失了。 宋雨:没事没事,我老婆最好看最可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25 秋约 第27章 26 拍照 她们继续往前走,青石板路转过红色砖墙,垂落的榕须如天然帘幕,将阳光筛成一条一条。 树下,有两个白衬衫少女正踮脚调整角度准备拍照。 齐悦的帆布鞋碾过枯叶,落下一声清脆,宋雨下意识抬手护住她肩头,避开垂落的气根,两人默契地在三步外驻足。 “念念,你往左边站一点,这边光线很好!”叫念念的女孩往左边挪动一小步。 “真好看,多来两张。”念念随机又换了两个姿势。 当念念第三次旋转裙摆时,宋雨瞥见齐悦眼底跃动的光。 她微微侧头,在齐悦耳边低语:“你笑起来,比她们更像要入镜的人。” 齐悦抬头,嗔怪似的轻手拍了下宋雨的手。 拍完之后念念走到拍照那女孩身边看照片,“挺好的,辛苦啦我的小摄影师。” 被夸的女孩脸微微一红,她提议:“念念,要不我们来拍一张合照吧。” “好呀!那是自拍还是请人帮我们拍?” 田想环视一圈,发现齐悦和宋雨站在周围平静地注视她们,她鼓起勇气,走到两人面前。 看了一眼不言苟笑的宋雨和笑容浅浅的齐悦,她果断选择了把拍立得交给齐悦:“姐姐,你好!能……能请你帮我们拍张合照吗?” 齐悦欣然同意,笑得春风拂面:“没问题呀,你要教教我怎么使用这个拍立得。” “谢谢你,这个位置就是快门了。”田想把拍立得交给齐悦,“姐姐,这里是闪光灯,你拍摄的时候注意不要让手指头挡住了。” 齐悦左右看了一下拍立得:“好的。没有什么其他要注意的吧?” “没有了。”田想立即回头,叫念念过来:“念念,这个姐姐答应帮我们拍合照了,快过来吧。” 念念听话走过来,甜甜地叫了一声:“姐姐好!” 齐悦笑着点点头,她半蹲调整取景框,开始指导两人位置。 宋雨退到一边看着她们。准确来说,是看齐悦一个人。 “好,听我喊三、二、一。” “三…二…一”齐悦按下快门,定格下两个女孩的笑容。 拍立得相纸随之缓缓而出,念念伸手拿过,握在掌心里方便快速成像。 齐悦把拍立得还给田想:“这是还要等一会儿才能看见成片吗?” “是的,姐姐。”田想回答。 齐悦回头看看宋雨:“宋雨,我们再等一下吧,我也想看看成片是什么样子的?” 宋雨慵懒地靠在红砖墙上,阳光打在狼尾,整个人无比温柔。她也温柔轻笑:“听你的。” 过了两分钟后,念念把掌心中的相纸拿出来,三个女生立马脑袋挤作一团,凑在一起看成片。 宋雨瞧见这一幕,在一边低声笑。 拍立得相纸上,阳光斜斜切进相纸边缘,将两个少女的影子拉得很长。念念的蝴蝶结发卡与田想的马尾辫在画面里交织,她们比着的“耶”,恰好框住榕树垂落的气根。 “哇!” 念念和齐悦同时发出惊讶,“很好看啊!” 田想也笑了:“没有曝光,也没有黑片,姐姐你拍得真好!” 齐悦笑着摆摆手:“过奖了,你们是还在上学吗?” 念念告诉齐悦:“对啊,我们今年上高二,放暑假来烟台山附近玩一玩。” 齐悦颔首:“挺好的,姐姐祝你们暑假愉快!” 念念和田想开心地回答:“谢谢姐姐,那……我们先走了。” “拜拜!我们有缘再见!”齐悦朝她们挥手,三人告别。 直到两个少女的背影消失在红砖墙转角,她又走回宋雨身前。 对方还保持着之前那样漫不经心的姿势靠在墙上,指尖摸着砖上的纹理,抬眼看她:“回来了,我们接着走吧。” …… 念念和田想在一家咖啡馆入座,念念又把拍立得拿出来反复观看,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兴致勃勃地对田想说:“田想,你刚刚看见没?” 忙着检查手机里照片的田想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好友:“看见什么呀?” 念念伸出一根手指,轻晃着,兴奋地说:“给我们拍照的那个姐姐,身边不是还有另一个姐姐嘛。” 田想回忆刚刚没有选择的宋雨:“她怎么了?” “那位漂亮姐姐给我们拍照的时候,她就在一边特别宠溺地看她!” 念念回忆刚刚的情景,接着说:“而且,漂亮姐姐和她说话时,她也特别温柔地回答。” 田想调侃好友:“嚯,原来那会儿我在调整姿势的时候,你在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念念笑着轻拍了下她:“你再回忆回忆呢,我不信你没看出点什么。” 田想看着好友眼里亮起了光,她也回想起片刻之前的场景。 念念口中的宋雨貌似和她看到的不一样,她去询问能否帮忙拍照时,宋雨在一边没有笑容,看上去有些疏离。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选择了笑容和煦,更亲切的齐悦。 不过——听念念刚刚这么分析下来,她对他人比较冷淡,对漂亮姐姐却非常温暖。 “嘶……这么说好像确实有点啊。” 念念喝下一口饮料,扬起眉角:“是吧,我觉得……漂亮姐姐在另一位姐姐心中一定是个很特别的存在!” 田想靠上椅背,咬着吸管,歪头说:“我觉得……特不特别,我们肯定无法得知,但看得出来她们关系挺好的,就跟咱俩一样。” 念念“噗嗤”笑出声,拿纸巾压压嘴角,看着好友说道:“我隐隐有些猜测,我觉得……她们应该不完全和我们一样。” “什么猜测?” “不告诉你。” 念念朝田想吐吐舌头,露出了一抹狡黠的微笑。 当这边两个人疯狂八卦的时候,宋雨和齐悦两人已经要转战烟台山商业街了。 宋雨:“一路走下来,累不累?” 齐悦:“不累呀,我觉得很惬意很舒服,台风过境后头两天,温度也不算高,逛得开心!” 齐悦又问:“你累了吗?” “我不累,我担心你走久了,脚酸。” 齐悦笑了笑:“没有啦,要是累了我会告诉你的,我们继续逛吧!” 宋雨看着元气十足的齐悦,弯起嘴角,伸手拍了:“背包给我拿一会儿吧。” “那你相机给我背背,我们换着来。”宋雨递过去。 “我们接下来就是要去商业街了吧。” “嗯,那边也有很多好看的店,你要是感兴趣,我们都可以进去逛一逛。” “好呀!” 齐悦走在路上,偶尔停下来拍拍天空,拍拍榕树,拍拍路边的小猫和好看的店铺。 宋雨就跟在她后面宠溺地等她、看她。 她猜今天回去之后,相机里一定有很多齐悦记录下来的可爱画面。 两人没走多久,就来到商业街附近。 “宋雨,我们去喝一杯唐沫茶兮吧!”齐悦指着招牌叫宋雨。 “好啊。” 两人走进店里,店员热情地向她们打招呼:“欢迎光临唐沫茶兮!请问两位是第一次来我们店吗?” 齐悦点点头。 店员小姐姐立即为她们推荐:“我们这边的招牌是奶霜开心,它是茉莉雪芽加椰子水加开心果奶霜,口感非常的清爽细腻,喜欢的话可以下单这个。” “然后我们这边还有其他口味的奶茶,菜单在这里,你们可以看一下。” 宋雨和齐悦站在菜单前研究,宋雨问:“你想喝什么?” “嗯……那就‘开心’吧。”齐悦指指菜单上的饮品,“少冰、正常糖!” 店员小姐姐耐心告诉她:“不好意思,我们这边只能正常冰哦。” “那好吧,那我就正常冰了。” 店员小姐姐在屏幕上操作,随后又等宋雨的选择,她也报出自己要喝的:“我和她一样,来一杯开心,正常冰少糖就好了。” “好的,一共是三十四块钱,这边扫您。”店员小姐姐指着旁边的二维码支付机器。 宋雨熟练地付完钱。 “您的小票请拿好,可以在店里稍微坐着等一下。”店员小姐姐把发票递给她。 两人就座,齐悦指着对面的福建省高级中学和宋雨说:“宋雨,你说在这儿上学的同学们,会不会很幸福?” 宋雨顺着她视线看过去,“也许会幸福吧,毕竟这么热闹的商业街就在他们学校对面,想吃什么都可以买到。” “我也这么觉得。” 齐悦坐着无聊地晃晃腿,嘴里哼唱出两句歌词:“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为什么我的心,明明是想靠近却孤单的黎明……” 小姐姐在叫号,宋雨起身拿过两杯‘开心’,放在桌上,“来,尝尝吧,我们的开心!看喝了之后会不会真的变开心呢!” 齐悦拿过自己那杯,浅浅喝了两口,奶霜的沫子沾到了她的嘴角,她却毫不在意,率先提出评价:“开心!好好喝啊!” 宋雨轻笑,也喝下两口,甜度刚刚好。 “还不错!” 齐悦端起开心要和宋雨碰杯:“宋师傅,我们为开心干杯吧!” “干杯!” 两杯奶茶轻轻碰撞在一起,奶霜的沫子在杯口轻晃。 干完杯,齐悦又哼起:“也许会有一天世界真的有终点……” 宋雨耳尖听见了,“唱的什么歌?” “五月天的《干杯》。” 经齐悦这么一说,宋雨想起那天在她家墙上看到的五月天海报。 宋雨:“很喜欢五月天吗?” 齐悦:“当然啦,我很喜欢他们的歌,最喜欢的还是我们阿信老师!” 宋雨垂眼笑,齐悦顶着嘴角的沫子,信誓旦旦地说她喜欢陈信宏,特别像刚偷吃了小鱼的猫儿,听到偶像的名字立即抬起头,猫耳就竖起来了。 阿信在哪? 我齐悦要告诉你:陈皓辰,我喜欢你,我的脑和我的心,我全身上下每一个器官都在说着,我喜欢你! 宋雨伸手扯过一张纸巾,微微向前俯身,细心地为齐悦擦去那一片奶沫。 齐悦僵坐在原地,睫毛不安地颤动着。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悬在自己唇畔时,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思考能力,连呼吸都停在喉间。 只听见心脏在狂跳。 不是还在和阿信老师表白吗?宋雨什么时候向她伸出的手? “阿信老师会觉得嘴角沾着奶沫的小粉丝很可爱吗?”宋雨擦完,微笑地看她。 齐悦如梦初醒,滚烫的热意瞬间漫上脸颊。 她慌乱地别开脸,指尖颤抖地扯过纸巾,在唇边胡乱擦拭,连声音都变得磕磕绊绊:“宋雨,我...我自己来就好。” 宋雨看见齐悦这个样子,抿唇憋笑着看向别处。 阿信会不会觉得齐悦很可爱,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眼前人特别可爱! 萌萌的齐悦[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26 拍照 第28章 27 冒险 两人离开后,在一家颜值高的舒芙蕾店面,打包了两份,又顺道买了瑞士卷。她们提着这些吃的,慢悠悠走到了爱情岛索桥的入口。 齐悦停下脚步,举起相机对准桥上“愛情島”三个字,按下快门。 准备步入索桥时,撩起两人的发丝,也带来一丝微妙的紧张。 宋雨和齐悦真的要开始逛爱情岛了吗? 宋雨率先开口,努力让声音听上去正常:“我们进去吧。” 齐悦也有些不自然:“走……走吧。” 朱漆斑驳的桥面上,有用白漆绘制的箴言与藤蔓花纹,宛如时光拓印的情书。 齐悦的目光被这些文字吸引,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于是,她们走走停停,齐悦轻声念诵着每一步箴言: “一步相识——” 鸟儿掠过江面,荡开涟漪:“两步相知,三步相惜!” “四步相恋。” 湿润的江风裹着这句呢喃拂过宋雨耳畔,她看见前方齐悦的发梢跃动着碎光。 “五步相爱...…六步相随。” 宋雨跟在她身后,影子重叠,默默数着她落下的每一步印记。江风拍岸声渐急,掌心沁出的汗浸湿了塑料袋。 心头的悸动,悄然酝酿。 走至中段,齐悦忽然驻足回望,指向对岸的中洲岛,笑容明媚:“宋雨,快来。” 她转身时发丝飞扬,笑靥比对岸建筑的穹顶更耀眼。 宋雨快步上前,顺着她指尖望去,阳光下的中洲岛笼着一层朦胧光晕,解放大桥横跨一侧,恍若置身异国。 “那边好像童话里的城堡!”齐悦赞叹。 宋雨介绍道:“那是中洲岛,‘南台明珠’。岛上建筑常作婚礼拍摄地,每年见证无数新人。” 齐悦的眼神亮起,倚着栏杆:“难怪爱情岛要与它隔水相望,这分明是天地成就的圣地。” 宋雨嘴角微扬:“那我们继续逛这座爱意之岛吧。” 齐悦雀跃前行,箴言在她脚下次第绽放: “七步相守!” “八步相依!” “九步度余生。” “十步共白首!” 她领先宋雨好几步,站在桥的尽头回身呼唤。 “宋雨,你快点跟上啊,我在白首这里等你!” 声音随风飘来,轻飘飘的,但好痒,像根羽毛抚过她的心尖。 齐悦在白首处等她。 “白首”对于十九岁的她来说,是无比厚重的词。难免会让人想到一些以后的日子。 时光流转,生活常新,若能与身边人并肩,青丝染霜亦无惧岁月。 宋雨站在“白首”对面,认真地望向齐悦。 浅蓝的袖摆在风中摇曳,下午三四点的阳光洒在她的侧脸,锁骨处逐渐褪色的蝴蝶也泛起微光,温柔更甚。 宋雨的心跳竟比桥下江流更汹涌。她笑着迈步,轻声念:“相守…相依…余生…白首!” 在齐悦盛满碎星的眼眸里,她看到自己的倒影,也因这注视而熠熠生辉。 心头一颤—— 那一句熟悉的歌词猝不及防地击中了她:“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她渴望得到一个人的真心。 她渴望和一个人白首不离。 那一个人只能是齐悦。 齐悦笑着戳戳宋雨的手臂:“怎么样?十九岁的宋雨,走过这座桥,有没有走过一生的错觉?” 宋雨清清嗓子,玩笑着带着些深意:“这一生要是只要走这几步,那就好了。” 若只需走上这几步,就能走到白首,那该多好。没有历经太多坎坷,尽头就是自己的爱人,是何等幸运。 “那这样的一生也太短暂了吧!”齐悦笑着摇头,“我渴望更丰盛弥久的人生!” “我也是!” 两人注意到一块写着醒目“福州”的粉色岩石。 宋雨挑眉:“要打卡吗?” 齐悦眨眼:“单身狗也要打卡吗?” 两人对视,发出笑声。 宋雨:“单身狗也有拍照纪念的权利。” “那来吧!” 笑声中,她们互相为对方拍照。一天的相处,尴尬早已在齐悦的体贴中消融。 沿着小路下行,她们走进一家“解忧小铺”。 齐悦驻足于贴满心愿标签的墙前,指尖数过陌生人的祈愿与感动。想起了在遥远的布达拉宫边上,天上邮局也有这么一片展示明信片的区域。 “希望我能战胜病魔,明年和他结婚!” 齐悦读过这一张纸条,心脏在隐隐地抽疼,她也在心里认真祝福这位陌生的女孩。 宋雨来到她身边,也静静看过,虽不易为文字动容,但那份对陌生人的善意祝福同样真挚。 两人相继走出去,坐到长椅上,分享舒芙蕾和瑞士卷。绿荫下,彩色的多巴胺装饰雕像让这座岛屿的爱意更为鲜活。 齐悦目光忽然被空中交错的绳索桥梁吸引:“宋雨,那些是?” 宋雨抬头看了看,说道:“这应该是新开的探险乐园,给小朋友玩的。” “看上去好好玩!”齐悦吃完舒芙蕾,眼底闪烁着光。 “应该有成人项目,去试试吗?” “嗯!” 吃完东西,她们前往售票处。向清扫的工作人员确认后,在告示牌前商量路线。 齐悦问:“你想玩哪一条线?” “我都可以,你恐高吗?”宋雨反问,眼底有跃跃欲试的光。 齐悦望着那抹灵动真是难得,喉间滚动,最终只吐出三个字:“不恐高。” 藏在齿间的后半句—— “只是心脏有些小毛病”,化作了咽回肚里的叹息。 她指着蓝线:“要不试试这个?这是''勇气森林''的最高难度,但放在''奇妙江滨''园区里倒算基础。” “好。”宋雨立刻去买票。 齐悦独留在原地,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按了按左胸口,药效尚在,安全绳也足够,她安慰自己。 她们来到穿戴装备区域额,专业教练正在检查防护器具。两人跟着教练的示范,将安全带、锁扣逐一调试妥当。 教练演示仔细检查并叮嘱安全事项:“……如果身体不适,随时可以叫停。” 当金属安全钩“咔嗒”扣上起始点,齐悦深吸了一口气—— 第一关叫“仙女桥”:狭窄的木板路嵌在白篮网间。 宋雨和齐悦在这儿的起点左右站立。 虽然说着不恐高,但当齐悦望着眼前盘桓在树冠间的关卡群,指尖不自觉攥紧了防护网。 宋雨看出她的局促,温声道:“待会儿我走前面,害怕或难受,你就叫我,我牵你。”她晃了晃手腕上的安全钩,像是一份承诺。 “好!”齐悦点头,难掩一丝紧张。 宋雨率先踏上木板,回头鼓励:“来!就跟踩梅花桩一样,别怕。” 这句话仿佛带着魔力,齐悦试探性地伸出脚,扶住两侧的篮网,数着自己的心跳声迈出第二步。 她对宋雨比出“OK”。 宋雨耐心引路,频频回望等待。脸上始终洋溢着淡淡的笑容。 齐悦终于抵达终点,后背微湿,心跳却如鼓,她扶着立柱深呼吸。 “通关成功。”宋雨不知何时凑到身边,额头沁着薄汗却神采飞扬,“看来我们齐悦小仙女很厉害。” “那你就是宋仙女?”齐悦打趣道。 宋仙女的耳垂瞬间绯红,“又打趣我了。”心中也松一口气,齐悦的状态还好,还能开玩笑。 第二关“蟒蛇绳”:高悬的麻绳如巨蟒盘踞,两侧牵引绳细如琴弦。 宋雨神色认真,向齐悦确认:“可以吗?” 齐悦深吸一口气,靠近:“宋雨,我们这关慢慢走。” “好,一点点挪过去。”宋雨率先踏上绳索,确认稳定后,向身后伸出手,“来,抓紧我,我牵你过去。” 齐悦望着脚下令人心悸的空隙,紧张地咽了一口水,才缓缓握住那只手。掌心相贴,温度传递。 “牵紧我,要是实在害怕,我们就歇一歇,可以吗?”宋雨的声音轻柔却坚定。 齐悦浅声应道:“嗯。” 蟒蛇绳作为第二关的挑战,长度本不算夸张,可两人像踩在薄冰上的旅人,每一步都谨慎地试探着力点,短短一段路竟走得十分漫长。 齐悦强迫自己摒弃杂念,目光只锁在脚下绳结。周遭的风声、器械声皆被隔绝。唯有宋雨温热的掌心紧握着她,温柔的低语如萤火,不断驱散恐惧: “加油!你可以的。” “别怕,我在。” “慢慢来,我陪着你。” 仿佛只要声音不断,就能为齐悦筑起抵御不安的屏障。 安全抵达停靠台后,齐悦踉跄着扶住粗粝的木栏,指节泛白,脸色比之前更显苍白。她感到心慌正在袭来,晚风吹过,她却浑身燥热,抬手扇风。 “还好吗?”宋雨蹲下身与她平视,满眼担忧。齐悦强撑着摇头,“缓一缓就好……” 话音未落,温热的掌心再次覆上来,宋雨轻轻摩挲着她手背上的冷汗。 这安抚的动作像块无形的压舱石,让狂跳的心脏逐渐归位。 过了好一会儿,当呼吸终于平稳下来,齐悦望向第三关“爱情穿越”的挑战区域。 悬空的木板被切割成爱心等可爱图案,本该浪漫的设计此刻在齐悦眼里却像张开的獠牙——整条通道连根扶手都没有,而且这一关比较长。 齐悦看到这儿,喉结不住地滚动,沉默许久,突然松开了那只温暖的手:“宋雨,我走不下去了...…你先继续,我让教练接我下去。” 再继续下去,身体可能就真的危险了! 宋雨看着脸色齐悦苍白的脸,又望向前路,郑重点头:“好,你先先下去等我。”指尖恋恋不舍地滑过她手背,“等我带着通关徽章来见你。” “等你凯旋!”齐悦点点头,随即向教练举手示意:“教练,我状态不太好,申请暂停。” 教练立马回应:“稍等!我马上过来!” 宋雨没有出发,她在原地陪着齐悦。 齐悦见状,拍拍她的肩:“趁教练还没来,我还可以在这里目睹你走过去这一关。” 见宋雨欲言又止,她立刻截住话头,语气轻快得像是在谈论晚餐吃什么,“真的没事!不用担心我,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宋雨看向被夕阳镀上金边的悬空关卡,发梢被风掀起:“那……我去了?” “去吧!”齐悦扬起笑容。 纯属为小说情节需要,有任何心脏病症状的人请勿模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27 冒险 第29章 第28章 勇气 宋雨转身,独自面对悬空的“爱情穿越”。九道图案悬于半空,象征考验,也寓意着长长久久。 唯一的安全绳是她的依托,紧张感悄然弥漫。 她屏息凝神,目光聚焦于眼前的挑战。记忆中看过的攻略提醒她:节奏是关键,犹豫只会徒增心慌。一鼓作气,才是最优解。 迈步前,她忍不住回望齐悦。 夕阳穿过榕树枝叶,为那人镀上温暖光晕。琥珀色的眼眸盛满笑意,向她比出加油的手势:“大胆往前,我就在你身后。” 没有人会不为齐悦的眼睛动容,也没有人会比宋雨更爱齐悦的眼睛。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齐悦的眼睛却说尽了鼓励宋雨的话。它们无声诉说着鼓励,胜过千言万语,它们将陪伴宋雨抵达彼岸,也会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宋雨。 只要宋雨回头,光里总有人在等待。 宋雨嘴角微扬,一切语言都显苍白,唯有行动才不负这炽热目光。她毅然转身,踏出了第一步。 预想中的晃动并未出现,第二步、第三步……她渐入佳境,步履越发沉稳从容。 齐悦一直含笑凝望。最初的担忧,在宋雨行至中段时都化作了无声的释然与骄傲。 ——宋雨远比她预想的更勇敢。没有牵着她之后,她反而走得更快、更稳。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油然而生。 晚风拂过发梢,齐悦倏然惊觉:这以锻炼孩童胆量为主的探险设施,此刻却成了她们测试心跳、验证“吊桥效应”的标尺。 爱情岛的“甜蜜陷阱”——精心设计的惊险环节,相互扶持的必然,分明是推着情侣们走向升温的轨道。 情侣。 这个字眼让齐悦心头一悸,不自觉抿住唇——自己正以一种暧昧不明的身份,和宋雨共同经历着本该属于恋人的冒险。 掌心的温度、耳畔的鼓励、眼神里的关切,都在模糊着那条微妙的界限。 宋雨会介意吗? 或者说,那位素未谋面的女友又会如何看待这场越界的游戏? 齐悦不敢往下想了。 不安如藤蔓缠绕心脏,她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宋雨通关后那双清澈的眼睛。 暮色渐浓,齐悦抱紧双臂,只觉得探险乐园的风好冷,冷得让良心的刺痛和隐秘的失落同时翻涌而上。 赶到的教练见她深情落寞,以为她仍在后怕,手臂犹豫着悬在空中,最终只是轻声开口:“我接你下去,一起去终点等你朋友吧。” 朋友——齐悦第一次觉得这个词是这样的冰冷无情,连旁观者都如此定义她们的关系。 呵,朋友?暧昧不清的朋友罢了。 她在心底冷笑,僵硬地点点头。 走下楼梯,教练问:“你为什么没有坚持下去?” 齐悦望向空中已闯到第五关的宋雨,只用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说道:“实不相瞒,我心脏有点小毛病,再走下去,我怕身体撑不住,还会给你们添麻烦。” 教练愕然,先前观测时单纯以为是恐惧所致,未曾想竟是性命之忧。 “你……朋友知道吗?” 丛林探险本就是肾上腺素飙升的极限运动,若明知同伴有心脏病史,谁会做出这样的邀约? “她还不知道。”齐悦的眼神追随着宋雨稳健的身姿,恳切道:“也请您待会别告诉她。我不愿在她收获胜利的喜悦后,还背负愧疚。” 宋雨一定会走到最后,一定能顺利地完成挑战,可齐悦并不想因为自己的病情,在她凯旋而归之际,给她当头一棒。 她希望教练也能帮她一起隐瞒。 教练抹了把汗,沉吟良久,终是点头:“好,我保密。但我必须提醒,你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冒险。” 语气像长辈般语重心长,“下次别再勉强自己了。” 齐悦释然地笑了笑,“谢谢您的配合,放心不会有下一次了。” 为一个人甘愿挑战心脏极限,此生仅有一次。 终点区,齐悦接过教练递来的水,熟练地从包里取出药丸,就水服下。目光始终停留在丛林间那道穿越的身影——冷静、从容、一往无前。 她忍不住举起手机,捕捉下宋雨矫健的身姿。 最后一关滑索在即。宋雨在对面停靠台坐下,略显疲惫,但看到终点处的齐悦,立刻扬起笑容挥手示意,口型清晰:“我马上来!” 齐悦按下录制键。宋雨往前慢慢挪动,直到身体悬空的一瞬,她借力一挡,飞越空中。滑索疾行间,她竟然还对着镜头比耶,最真实明媚的笑容被完整记录。 滑索距离不长,宋雨很快就在终点减速装置上稳住。教练见人站稳,迅速上前帮她卸下安全装备。 重获自由的宋雨,第一时间扑上前,紧紧抱住了齐悦。 猝不及防的拥抱,胸膛想贴,两颗心脏在薄薄的衣衫下急促共振,如同回到了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体温在不断燃烧。 “齐悦,我挑战成功了!”宋雨的声音带着激动的微喘。 齐悦没有回抱住宋雨,耳尖虽然红了,理智却在一点点回笼,她轻拍宋雨的背:“好了好了,宋师傅真的很棒!快放开吧,周围有好多人正看着呢。” 宋雨这次注意到教练和工作人员到目光,赧然松手,挠了挠后脑勺。 工作人员见她们心情平复,适时走上前,把两枚金闪闪的勋章递给齐悦:“恭喜二位完成挑战!作为台风后首对游客,特赠此勋章。” “我也有?”齐悦微怔,看着手中刻着“勇气可嘉”的勋章,“可我并未通关。” “只要有勇气站上我们的探险木台,都可以获得一枚小勋章!”工作人员笑着解释。 “那真是太谢谢你们了!祝你们生意兴隆!”齐悦客气地谢谢对方,把另一枚勋章交给宋雨:“奖励给最勇敢的宋雨同学。” 宋雨珍重接过,笑脸盈盈:“也奖励给最勇敢的齐悦同学。” 坚定前行的宋雨值得嘉奖,为爱挑战的齐悦同样也值得。 踏出探险乐园,暮色已悄然浸染天际。台风过境后的福州,像是被大自然轻柔地安抚过,一轮浑圆的落日悬在云霭边缘。 橙红的霞光泼洒在城市的每个角落,这场绚丽的日落,是风雨过后天空献给福州最慷慨的赠礼。 宋雨提议:“还要继续逛吗?那边还有我们早上看到的心形的婚姻登记所。” 齐悦摇摇头:“天快黑了,回去吧。” 她们有什么资格一起去参观那座浪漫的建筑,她们只是暧昧不清的朋友。 即便有资格,那地方又不能容许她们真的登记结婚。 怎样去都不合适,那就不要去了吧。 “好,那我们原路返回。”宋雨顺从道。反正带齐悦出来玩,最重要的是要她开心。 既然不想去,那就不勉强。 宋雨想得开,也看得开。 两人踏着暮色,又重新走上了那座索桥。此时正好是傍晚纳凉的好时候,桥上行人渐多——白发携手的老人,依偎低语的情侣,人人脸上都洋溢着闲适笑容。 手握勋章的宋雨,心情也如晚风般轻快。只有齐悦一个人走在桥上,被晚风吹乱了头发,心里也乱糟糟的一片。 宋雨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兴致盎然地同齐悦讲:“齐悦,我听说这条桥也被称为相思桥,全长1314米,寓意着一生一世呢!” 她的声音上扬,带着十几岁特有的青春气息。 如果齐悦状态在线,她一定会夸夸这个小孩,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此刻,她却只是勉强提起一点兴致,不拂其意:“是啊,真浪漫。” 的确很浪漫,可是浪漫的终归不属于她们。属于桥上擦肩的每一对,唯独不属于这样的她们。 宋雨平日里可聪明了,偏偏今天没有听出齐悦语气里的苦涩,她仰起头笑着:“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宋雨的心情很不错,不仅仅是拿了勋章,还有她觉得特别幸运能和齐悦一起游玩爱情岛。 白天她们一起走到白首,暮色中她们有并肩走完“一生一世”。 真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此刻。 让闽江的晚风永远都能在夏夜里,温柔地撩动她们的发丝,让这场盛夏永不落幕! 总有人因为爱而做出一些傻事,齐悦也是个为爱勇敢的笨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第28章 勇气 第30章 第29章 洋葱 暮色四合,晚高峰的车流汇成一条闪烁的河。宋雨提议先去取电瓶车,齐悦点头,目送她的背影融入人潮,独自沿着闽江漫步。 烟台山商业街的活力隔着街流淌过来,霓虹闪烁。蓦地,“通透酒吧”四个字闯入齐悦眼中。 深褐色的原木外墙在喧嚣中静默,白色招牌却在光怪陆离中格外醒目——“活得通透,爱得足够!” 很有新意的口号,世人皆在迷雾中跌撞前行,谁又能真正参透生活的真谛,将爱意拿捏得恰到好处呢? 齐悦穿过街灯,停在酒吧门口。玻璃窗上贴着演出海报,她喃喃重复这句口号:“活得通透,爱得足够!” 曾经的齐悦像夏日葵花,自由舒展,不困于过往,不忧于未来。 可自从来到福州,尤其是遇见宋雨之后,失落便如潮汐般时涨时落。 为什么没有早点遇到宋雨?如果早点相遇会不会就能成为宋雨的女朋友? 也不至于现在每次和宋雨相处,都会让良心的不安反复折磨她。 那些未说出口的情愫,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在心底织就了一张无形的网,缠绕心间。 通透,曾如影随形,如今却像指间流沙,越是想要握紧,消散得越是迅疾。 好想活得通透……却又如何爱得足够? 晚风拂面,她索性摘下发绳,任长发在夜色中飞扬,仿佛能一同吹散愁绪。 “小姐姐,进来听听歌吗?”一个提着空垃圾桶的服务员站在台阶上,笑道:“二楼乐队演出,氛围正好。” 暖光从二楼窗户透出,隐约的贝斯和鼓点交织,齐悦循声望去,浅笑着摇头:“谢谢,我在等人。” 服务员不再多言,转身走进店里。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起铃声,宋雨给她打来语音电话:“喂,齐悦,我到哪儿接你。” “我在通透酒吧门口。” “好,等我。” 电话挂断,几分钟后,宋雨鸣笛而来,她带着头盔,朝齐悦扬起眉头,:“齐悦,我们回家吧!” 晚风灌进齐悦的领口,把“蝴蝶”吹得生疼。她没有动。 宋雨察觉异样,停稳车快步上前:“怎么了?谁惹我们小齐老师了?” 还能有谁? 齐悦没有回答,她吸吸鼻子,目光看向酒馆招牌:“宋雨,我们进去听听歌吧,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宋雨抬头,“通透酒吧”四个字让她微微一怔——何舟提过的那个?她点点头:“好啊,正好现在还堵车。” 齐悦推开玻璃门,音乐和人声瞬间包裹了她们。服务员迎上来:“欢迎光临,通透酒吧。请问你们只有两位吗?” 宋雨:“是的。我们想坐楼上可以吗?” “可以的。”服务员答应。 服务员走在前头领她们上楼,踏上台阶,歌声便清晰起来: “爱一个人是不是应该有默契。” “我以为你懂得每当我看着你。” “我藏起来的秘密……” 是陈奕迅的《不要说话》。 登上二楼,宋雨一眼便看见了台上的何舟——牛仔装扮,微卷的头发,像个洒脱的西部女郎,正握着麦克风深情演唱。 何舟的目光扫过来,看到宋雨时闪过一丝惊讶,又落在齐悦身上,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 服务员领着宋雨她们来到一方小卡座,位于舞台偏右侧的位置。 服务员为她们介绍点歌和点餐码。宋雨扫开菜单,递给齐悦选择。 齐悦滑动着屏幕,问:“有没有酒精浓度没那么高的酒。” 服务员:“果酒都不错,不光度数比较低,颜值也很高,您往下翻翻。” 齐悦点了一杯“梅有烦恼”,宋雨则选了无酒精的“柚见一面”,另加一份果盘。 服务员退下,宋雨环顾四周,二楼空间不大,近舞台的卡座几乎能与歌手互动。何舟的歌声在掌声的间隙流淌: “愿意在角落唱沙哑的歌,再大声也都是给你,请用心听不要说话……” 宋雨看过去,大家都很捧场。何舟确实有两下子。 齐悦拿起手机扫了点歌码。 “宋雨,你有想点的歌吗?” “没有。”宋雨收回视线,“台上唱什么,就听什么。” 齐悦虽然有些失落,但不影响她来到通透酒吧听歌。 她抿嘴一笑:“宋师傅还挺随性。” 她看向台上演唱的乐队,“你知道这是什么乐队吗?” 宋雨思索一番,开口:“热心市民。” “嗯?你来过?” “第一次,我猜的。” “真的?” “不信?她们等下应该会自我介绍。” 齐悦半信半疑,一曲终了,主唱拿起麦克风:“欢迎大家来到通透酒吧!”正是何舟,“我们是‘热心市民乐队’。我是一号市民,乐队主唱何舟!” 台下鼓掌,齐悦也跟着鼓掌,同时有些惊讶地看向宋雨:“宋雨,她们居然真是热心市民乐队!” 宋雨淡然一笑:“看来我猜对了。” 齐悦笑道:“这都能猜对,厉害厉害!” 宋雨憋笑,此刻无比感谢何舟之前给她的那张名片,让她无意中记住了热心市民乐队这个名字,这才能在齐悦面前耍起了小聪明。 台上的何舟还在向大家介绍:“各位朋友,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我的四位成员们。她们分别是另一位主唱,新芽。掌控节奏的贝斯手,花熙,鼓手:果奕,还有我们的键盘手:叶棠!” 四位成员踏着聚光灯的轨迹上前,新芽微微颔首致意,花熙抬手比出摇滚手势,果奕敲响鼓棒,发出一阵三连击,叶棠在键盘上即兴弹奏出一段旋律,瞬间点燃了全场气氛。 何舟忽然提高声线,身后的LED屏幕骤然点亮:“这里是''热心市民''!愿每一位在通透酒吧的朋友,活得通透,爱得足够!” 欢呼和碰杯声四起。 “接下来,作为上半场休息的最后一首歌曲,我来看看是哪位幸运的观众点了歌……” 何舟垂眸扫过点歌单,上面显示——7号卡座在两分钟之前点了一首《洋葱》。 她抬头数着卡座的位置,正好是宋雨那一桌。 何舟勾起嘴角:“好的,下一首歌是我们7号卡座的朋友点的《洋葱》,让我来看看那位幸运的朋友在哪里?” 齐悦连忙挥挥手,宋雨看着她笑,台上的何舟把这收进眼底。 何舟立即和乐队成员们确认,找到歌曲,准备演唱:“OK!那接下来请欣赏‘热心市民’乐队为各位带来的《洋葱》。” 大家热情鼓掌,舞台灯光随即变化,然后乐器伴奏的声音缓缓而出。 “如果你眼神能够为我片刻的降临…如果你能听到,心碎的声音……” 何舟深情款款地唱响歌词,齐悦在台下小声跟唱。 这时候,服务员为她们端来了先前点好的酒品和果盘。 “你们好!东西已经为你们上齐了,请慢用。”服务员把东西放好:“如果二位还想再需要点什么,依然可以扫右边的二维码。” 宋雨把“梅有烦恼”推给齐悦,又道谢服务员:“好的,谢谢你!”服务员离开。 齐悦品尝了一口“梅有烦恼”,梅子特有的清香在口腔里蔓延,后调是酒水的甘甜。 她做出点评:“‘梅有烦恼’,还挺好喝的!” 宋雨垂下眼,也喝下她那杯“柚见一面。”柚子的酸味清新自然,搭配气泡水更加爽快。 她侧头看着齐悦跟唱的身影,问道:“齐悦,你刚刚为什么不开心?” 台上正唱到:“大家都吃着聊着笑着 今晚多开心…” 正如歌词应景一般,每个人今晚都很开心,宋雨不关心,她只问齐悦刚刚为什么不开心? 齐悦望过来,宋雨的眼睛在暗处依旧明亮,喉头滚动,咽下一抹酸苦。 “没有不开心,只是有些累了。” 她对着这双眼睛,也终究说不出心底的波澜。 齐悦又转头看向舞台,小声跟唱:“盘底的洋葱像我永远是调味品……” 其实心情确实不佳,不然五月天那么多歌,她又怎么会点上《洋葱》。 她就像洋葱,只能作为调味品,默默地在角落里为宋雨的佳肴丰富味道。 “偷偷地看着你偷偷地隐藏着自己…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的剥开我的心……” 台上的何舟在演唱,新芽为她和声。 齐悦听见宋雨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那我明天调整攻略,不让你这么累……我希望你能开心……” 像小孩捧着她视若珍宝的玩具呈到你面前,她不懂你为什么难过,但她满心希望你能开心。 齐悦觉得喉间更酸了,她喝下口酒往下压了压。 她没看宋雨,依然看向舞台,她知道宋雨此刻也像歌词那般,偷偷地看着她的反应,她点点头表示听见了。 余光瞟见宋雨也将头转向了舞台,齐悦这才悄悄地在黑暗处看她。 “你会发现你会讶异…你是我最压抑最深处的秘密……” 宋雨会发现吗?会讶异吗?在齐悦的内心里,那个最深处最柔软的秘密是她。 是喜欢她。 特别特别喜欢。 酒液滑入喉中,带着一丝陌生的苦涩。齐悦低头,这才惊觉一滴眼泪混了进去。她迅速抹去痕迹,苦笑。 “梅有烦恼”喝了,没让她丢掉烦恼,倒徒增烦恼。 当唱到:“听你说你和你的他们,暧昧的空气…我和我的绝望装得很风趣……” 齐悦突然伸手戳了戳宋雨,对方看过来:“嗯,怎么了?” “你之前说,”齐悦的声音很轻,“下次见面,要告诉我你不是福州人的事……还记得吗?” “我就像一颗洋葱永远是配角戏。” “多希望能与你有一秒专属的剧情。” 作为洋葱当配角戏的我,也想了解身为主角你的故事。 这是你答应我的。 了解之后……更希望能与你有一秒专属于我们的剧情。 就在这一秒。 宋雨心里闪过一丝开心,齐悦愿意聊天,心情似乎尚可。 她凑近了一些:“嗯,我的确不是福州人,我老家在杭州,机缘巧合之下,跟着小姨来到了福州。” 齐悦抬眼看她:“小姨?你一直和小姨一起生活吗?” “在杭州……是和妈妈。”宋雨的声音微顿,那个词滑过舌尖,染上了陌生遥远的意味。 “那……妈妈去哪了?” 妈妈去哪了? 这个词像福利院门口生锈的铁钩,猝不及防刺入宋雨心脏,连带着左肩那沉寂的旧疤也隐隐作痛。 宋雨灌下几口柚子水,咽下喉间的哽塞。看着齐悦清澈探寻的眼眸,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我也不知道。” 宋雨的眼睛暗淡了许多,仿佛被忽然掀开的旧日阴翳笼罩。 齐悦瞬间读懂了那眼底深处的痛楚。她后悔了,笑容带着歉意:“抱歉宋雨,我自罚一口。”说罢她仰头喝了好大一口酒。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的剥开我的心…你会鼻酸你会流泪……” “只要你能听到我看到我的全心全意…” 怎么会这样? 宋雨也是一颗洋葱,齐悦想一层一层剥开,看看那“全心全意”。 却发现—— 还没触及核心,心酸已汹涌而至。 宋雨这颗洋葱找不到母亲,齐悦这颗洋葱得不到爱人。 每当彼此靠近,总会欲语泪先流。 这章建议搭配《洋葱》这首歌食用[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第29章 洋葱 第31章 第30章 微醺 宋雨抽出几张纸递给齐悦:“不怪你呀,你和那个人又没有关系。” 她称妈妈为“那个人”,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陌生人。又插上一个哈密瓜递过去:“慢点喝,来,吃个水果缓一下。” 齐悦擦擦嘴角溢出的酒水,接过哈密瓜塞进嘴里。 那一口酒灌得太猛,灼烧感退去后,昏沉的云雾开始在脑中弥漫。 等她嚼完,宋雨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有几分被时光打磨过的梳理:“那个人离开我很长时间了,我也……太久没有见到她了。” 九岁到十九岁,整整十年。 从福利院阴冷的角落辗转到福州的街头,命运的齿轮严丝合缝,竟吝啬到不让曾经的母女再见一面。 宋雨垂眸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柚见一面”。 生命中多少看似寻常的告别,有人挥手后转角便能重复,有人转身便是天涯永隔。 太多人轻信了“来日方长”许诺,却不知有些“再见”,早已被命运之笔写下了终章,此生再无“又见”之期。 “柚见一面”,又见一面。 想见的人,是心底千回百转、日夜期盼的“又见一面”。 想念的人,却是今生无缘、只能徒然追忆的“无缘再见。” 齐悦轻声问:“那你想见她吗?” “不想!”宋雨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是她亲手斩断的缘分,既然断了,何必重蹈覆辙!” 语气很坚决,没有一丝的退让。 她与谢缘此生不必再见! 齐悦心头一松,接着又被更深的疑惑填满。她原以为宋雨的母亲已经离世,正酝酿着安慰的话语,却不料是这般决绝的过往。 原来那深埋心底的耿耿于怀,是源于母亲亲手种下的伤害。 “那就不见了,缘分的事交给上天吧。”齐悦轻轻拍了拍宋雨的背。 这时,台上的何舟一曲终了,对着话筒说:“谢谢大家!我们稍作休息,放松一下!”她转头和乐队成员们交代几句,步履轻快地走下台,明确地走向宋雨这一桌。 “嗨!宋雨。”何舟自来熟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拿起一块西瓜送进嘴里:“不是说没空来喝酒吗?怎么突然来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她狡黠地眨眨眼:“那我只好——亲自下来找你玩咯。” 齐悦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宋雨,你们认识?” 宋雨语气平静无波:“新搬来的邻居,刚认识一天。” “你好,你好!”何舟热情洋溢地转向齐悦,伸出手,“我是她隔壁新搬来的何舟,你是她女朋友吗?” 那只手眼看就要握住齐悦的指尖。 “咳!咳咳!”突然剧烈咳嗽了好几声,在齐悦开口前,抢先一步截住了何舟的手。 “她不是我女朋友!” 何舟被她这动作弄得一愣,顺势松开手——不是女朋友?反应这么大? 齐悦原本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不少,眼尾的红晕更深了,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被心底那点无名火灼烧的。 宋雨……你在紧张什么?是被何舟冒昧到了吗? 为什么要替我挡? 我……我算什么立场,值得你如此急切地划清界限? 酒劲混着莫名的冲动涌上头,齐悦伸手拨开了宋雨横亘在她与何舟之之间的胳膊。 “齐悦……” 宋雨的声音又几分错愕。 齐悦却已越过她,主动朝何舟伸出手,脸颊绯红,“你好!我叫齐悦,愉悦的悦。是宋雨的——朋友。” 她用“朋友”这个词划定了自己的位置。 何舟在宋雨和齐悦之间打了个转,最终还是握住了齐悦的手,笑得意味深长:“你好!” 何舟越发看不懂这两人了。明明只是朋友,为何气氛如此微妙? “齐悦,你是不是喝多了?”宋雨蹙眉,凑近仔细端详她的脸。 齐悦托着发烫的脸颊,用力摇头:“我没有喝多呀!” 何舟看了一眼那杯“梅有烦恼”,随口道:“果酒而已,不至于吧……” “万一她就是喝不了酒呢。”宋雨打断她,关切地问道:“齐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难受吗?” 齐悦只觉得宋雨的脸在眼前放大,那距离近得让她心慌,带着危险的侵略性。她下意识伸手抵住宋雨的胸口,将她轻轻推回安全距离:“我真的没事。” 宋雨依言退回。 何舟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看着:“人家都说没事了,大概是真没事。” 接着,她目光落在齐悦锁骨间:“齐悦,你锁骨间这只蝴蝶,难不成是宋雨的手笔?” 齐悦低头看了看“蝴蝶”的轮廓,有些小炫耀:“是呀,漂亮吧!” “很漂亮!”何舟由衷赞叹。马上又问:“齐悦,你觉得我刚才唱得怎么样?” 齐悦歪着头看她:“很好听呀!你在台上唱歌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 何舟顿时笑开了花:“诶!有品位!就冲你这句话,今晚你们消费的酒水我请了!” “哇!你人也太好了吧!”齐悦配合地鼓起掌,脸颊红扑扑的,“能交上你这个朋友,很不错啊!” 何舟笑道:“不错吧!宋雨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齐悦要和她举杯,何舟拿起一块水果跟她假装干杯。 “干杯!” “干杯!我……我干个水果意思意思。” 齐悦又灌下一口酒。 宋雨看着她们旁若无人地聊得火热,仿佛自己成了透明人。她重重地咳了一声,语气有些刻意的不爽:“我说,你们要不要看看这儿还有一个人呢!” 何舟瞟了她一眼,转而对齐悦吐槽:“齐悦,我跟你说,昨天我去她店里拜访,她好可高冷了!” 齐悦狐疑地看了眼宋雨,直言不讳:“她?她就一小孩,今年才十九岁呢,能高冷到哪里去?都是她自己筑起的外墙。” 她伸出手指,虚虚地在何舟面前画了道无形的墙。 被称作“小孩”的宋雨额角隐隐抽动,她确信齐悦是真的微醺了。 何舟“噗嗤”笑出声,指着宋雨:“宋雨,你才十九岁啊!我还以为你和我差不多大呢!” 宋雨扶额,默默吃下一口西瓜。 齐悦问:“何舟,你多大?” “二十三。” 齐悦激动地拍拍桌子:“我俩同龄!” “这么巧!缘分啊!”何舟再次伸出手,齐悦回握过去。两人交叠的双手在宋雨眼皮地下用力摇晃,晃得她额角跳得更欢了。 见两人松开,宋雨在桌下轻轻碰了一下何舟的腿,凑过去说:“她微醺了,你也跟着上头?” 何舟用手半掩着嘴,压低声音:“这不是陪她玩儿嘛。不过话说回来,你打哪儿认识了这么可爱的齐悦?” 宋雨神经一紧,微皱眉头:“你不准打她主意。” 何舟无语:“我就夸她可爱,谁要打主意了。不过……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你不是说她不是你女朋友吗?” 宋雨欲要解释,齐悦却突然像没骨头似的软软靠过来,手臂挂在她肩头,撒娇:“宋雨……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我也要听嘛——” 宋雨瞬间坐直,顺势将齐悦揽在身边坐稳。 何舟瞧见这亲昵又别扭的姿态,心中了然了七八分。她坐正身子,故意道:“我们刚才说你长得真好看,特别可爱。可爱到……我都想加你微信了。可惜啊,宋雨藏着掖着不肯给。” 宋雨瞪她,眼神警告。 何舟挑挑眉,回敬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得意眼神。 “噢……”齐悦果然中招,晕乎乎地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好几下,才调出一个二维码递给何舟:“你直接问我要嘛,来来我们加好友。” 何舟没动,因为她看清了——那个是付钱码。 宋雨眼疾手快,一把拿过手机。 齐悦以为宋雨不让,急得伸手去够,声音又急又软,像只炸毛又委屈的猫:“宋雨……手机给我,我要加她……” “给你给你。”宋雨无奈又宠溺地哄着,手指灵活地调出正确的名片,“你给错码了,这是让人家给你转钱呢。” 何舟倚着桌台轻笑,看着这出小闹剧,打趣道:“哟,我也没想到,我何舟名气这么大,加好友之前还要让你破费。” 宋雨找到名片递给何舟,另一只手继续轻按住齐悦不安分的手臂,温声哄道:“扫完码就乖乖坐好,嗯?” 齐悦果然收回手,像被顺了毛,可爱地应了声:“好。” 何舟扫码,顺手帮齐悦点了同意,把手机还回去,“加好了!齐悦,以后想听歌看演出,随时call我。” 宋雨轻“啧”一声,眉头拧得更紧,用口型质问道:“故意的?” 何舟坦然地看过来,口型清晰:“正常社交。” 齐悦欢快地拍拍手:“何舟,你人真好!” 何舟看一眼宋雨的脸色,鬼使神差地抛出一个问题:“那……你觉得是我好,还是宋雨更好呀?” 宋雨咬着后槽牙:“你话怎么这么多,你们乐队中场休息这么久?” “别着急嘛。”何舟笑嘻嘻:“问完这个我就上场去。” 齐悦看看身边的宋雨,又看看眼前的何舟,像是认真权衡。几秒后,她用力点点头:“宋雨更好!” 宋雨眼底刚漾开一份得意,嘴角还没来得及上扬,却见齐悦的眼眶突然泛起水光,软糯的声音浸着委屈:“可是……她又不够好……” 低头轻声补了句:“也不只对我好……” 空气瞬间安静。 宋雨跟何舟同时对上眼,一个翻涌着惊涛骇浪的困惑,一个盛满了探知秘密的讶异。 而始作俑者正用泛红的鼻尖蹭着宋雨的肩窝,像只求庇护却又控诉不公的小兽。 宋雨的心软得不行,轻轻拍着齐悦的脊背,柔声细语地问她:“齐悦……你是不是醉了?要不,我们回家吧。” “才不要!”齐悦又突然直起身子,连连拒绝:“我才只听了一首歌呢!何舟,你快上去唱呀,我给你鼓掌!”说着,还象征性地拍了两下手。 “好呢!”何舟站起身,拍拍裤子:“在通透酒吧,要玩得尽兴啊!” 这话更像是说给宋雨听的。 宋雨望着舞台上重新跃动的聚光灯,冰凉的玻璃杯在掌心转了又转。又看看身边人不想走的意思,她妥协了:“那……我们就再坐一会儿?” 齐悦乖巧地点头,把目光投向舞台。 何舟走上台拔下话筒,声音再次点燃现场气氛:“好了朋友们,中场充电完毕!让我们继续燥起来好吗?” “好——!”掌声和欢呼声瞬间沸腾。 “诶,已经有朋友点歌了,我来看看是哪一首歌呢?”何舟故意卖了一个关子,拉长声音:“接下来——请欣赏‘热心市民’乐队为带来的,周杰伦的《晴天》!” 台下热情欢呼,一首国民级别的歌,没有人不会唱。 伴奏起,花熙弹奏着贝斯,熟悉的旋律瞬间包围整个二楼空间。 何舟和新芽拿着麦克风,身体随着节奏晃动。何舟示意新芽先唱。 “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 新芽空灵纯净的嗓音一出,便引来一片惊艳的低呼,与何舟的烟嗓成了绝妙的互补。 “Re So So Si Do Si La,So La Si Si Si Si La Si La So,吹着前奏望着天空,我想起花瓣试着掉落……” 新芽唱完这一段,何舟无缝衔接: “为你翘课的那一天,花落的那一天…消失的下雨天,我好想再淋一遍……” 齐悦跟着哼唱,思绪却飘回那个“鹮羽”肆虐的雨夜。 明明摔得那么狼狈,可她仍无比渴望回到那一刻,回到和宋雨初遇的起点。 那个“消失的下雨天”,她好想再淋一遍。 “好想再问一遍,你会等待还是离开——一起来!”台上何舟朝大家热情递麦。 齐悦也在心底无声地呐喊:好想再问一遍,在那个雨夜,宋雨还会不会救起她? 好想听她说千千万万遍:一定! 这近乎偏执的求证,是她寻找安全感的唯一方式—— 毕竟故事最初,她们只是宋雨和齐悦。没有后来的格桑花、面条、噩梦、蝴蝶、华尔兹和橘子糖。 只是两个纯粹的灵魂。 全场齐声合唱:“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手,但偏偏雨渐渐大到我看你不见……” “还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边,等到放晴的那天也许我会比较好一点……” 唱到前半句,齐悦忍不住侧头看向宋雨。灯光勾勒着她专注的侧脸,脑后的发尾随着节奏小幅度轻晃。 心里又是一阵悸动——宋雨那些独自捱过的青春期生长痛,她没能参与。 又需要多久才能真正站到宋雨身边? 后半句,宋雨也悄悄看了齐悦一眼。 等到放晴的那天,或许一切都会好一点?她已找到属于自己的晴天——齐悦。 七月的晴天属于大家。 而齐悦的晴天属于宋雨。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好不容易又能再多爱一天,但故事的最后你好像还是说了拜拜……” 此刻她们并不知道,宋雨会爱齐悦很久,久到台风一次次过境,把物理的距离吹得无限远,她还是爱齐悦如初。 最后一遍副歌,依然是全场大合唱,齐悦唱着眼眶就热了。 她向来容易被生活里细小的美好击中——也许是树叶间漏下的光斑,可能是路边慵懒打盹的猫咪,也可能是雨后铺满天际的绚丽晚霞。 此刻,无关宋雨引起的酸涩和难受,仅仅是被这鲜活、热烈、陌生人因同一首歌而共鸣的瞬间所感动。 鲜活的生命力与情感共振,足以让她泪腺失守。 宋雨察觉到身边的异样,转过头。两个人的目光终于在流转光影下相接。她看到了齐悦眼角那点晶莹,忽然抬起手,用指腹极轻地擦去那片湿润。 “齐悦。”她的声音融入歌声里,却能安抚人心:“在通透酒吧要开心!” 活得通透,爱得足够! 这是酒吧口号的期许。 齐悦破涕为笑,笨蛋宋雨还以为她在难过。 “宋雨,我现在很开心!” 宋雨嘴角也弯起一个浅浅的、温柔的弧度:“开心就好,不管是因为什么,只要你开心就好!” 不管是带齐悦出来玩,还是选择步入这家酒馆,都只有一个目的—— 要让齐悦开心! 也许她并不是一个随时能逗齐悦开心的人,但她希望她的晴天能够一直晴朗。 齐悦要开心。 齐悦点点头,心里那句委屈的“可是宋雨又不够好,”被她悄悄划掉了。 改成—— 宋雨一直都很好! 《晴天》唱完,何舟握着话筒,气息微喘:“虽然《晴天》唱的是遗憾。” 她停顿一下,目光扫过台下每一位被音乐点燃的观众:“但今天,是台风过境后的第一个晴天,我仅代表我们‘热心市民’乐队,祝大家的生活永远晴空万里,每天都充满阳光与欢笑!” “好!”掌声和喝彩声一声接一声冲向屋顶,仿佛要穿透钢筋水泥的阻隔,直抵浩瀚宇宙,去拥抱那轮太阳—— 听见了吗? 愿我们的生活晴天永驻! 这章也可以搭配《晴天》食用 何舟:我一眼就看出这两人不对劲!不愧是我![墨镜] 虽然有些酸酸的,但还是祝愿大家的生活充满阳光与欢笑![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第30章 微醺 第32章 第31章 醉酒 宋雨和齐悦又坐着听何舟她们唱过好几首歌,此时的齐悦已经把“梅有烦恼”喝完了,脸庞愈发绯红,整个人都晕头转向的。 “诶,宋雨,怎么酒没有啦?”齐悦敲敲酒杯,又作势想去拿宋雨的杯子:“让我喝喝你的……” 话音未落,就被宋雨拿走了酒杯,推到一边:“齐悦,我们不喝了,回家吧。” 齐悦撒娇:“嗯……我要喝酒!” 宋雨差点儿没受住,她拿过齐悦的包背上,又去伸手慢慢拉齐悦起来:“走了,走了,我们回家了。” 齐悦被她稳稳牵起,一起身她就感觉脑袋晕得不行,全世界的东西都在眼前晃动,包括宋雨那张脸。 她拍上宋雨的脸,新奇地说:“诶,宋雨,怎么会有三个你啊?” 宋雨无奈地把她手从脸上拿下来,又将身边的椅子推开,带着齐悦慢慢往前走。 经过舞台区域,宋雨和何舟打了一声招呼:“我们先回去了。” 齐悦也看见了何舟,兴奋地说:“何舟,我要回家啦,下次再听你唱歌噢……” 何舟正在准备下一首歌的演唱,见状,和新芽小声商量:“待会儿下首歌你先唱。” 新芽:“你干吗去?” 何舟放下话筒:“我去送送我朋友。” 她走到宋雨面前:“需要搭把手吗?” “不用了,楼梯较窄,两个人反倒挤。”说着宋雨更紧地环住了齐悦的腰。 何舟看着宋雨几乎占有的姿势,心下了然——哪里是楼梯窄。 何舟跟在她们身后。 齐悦又伸手要拍拍何舟:“诶,何舟,你跟我们一起回家吗?” 宋雨在前面答应:“回呢回呢,你小心手别划到了。” 何舟咬着下唇,强忍着笑意,指尖悄然探向口袋里的手机。 刚点上录制键,就被齐悦发现了,她在宋雨臂弯里激动:“好啊!何舟你居然还在偷拍我,我…我好丢脸……” 宋雨也循声侧首,看了一眼何舟的手机:“你真的是——无聊!” 何舟嬉皮笑脸:“诶,记录一下生活多好啊。齐悦,一点也不丢脸,很可爱的。” 齐悦顿时来了精神,湿漉漉的杏眼弯成月牙:“我知道我很可爱呀!”说完对着镜头比出歪歪扭扭的剪刀手 宋雨被她孩子气的模样逗得轻笑出声,下意识收紧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引着她往台阶下走。 在一楼,宋雨问:“今天的酒?” 何舟利落地在手机上敲下几行字,漫不经心地说:“我已经和老板打过招呼了,算我请你们。” 宋雨真诚道谢:“让你破费了,下次我再请回来!” “别客气,有空再来玩啊!” 三人推开玻璃门走出去,迎面吹来一阵风,齐悦打了个轻颤。她不自觉往宋雨怀里缩了缩。 何舟问:“你们怎么回去?” 宋雨指向停在路边的电瓶车:“骑车。” 何舟看了眼手机的时间,眉头微蹙:“九点半了,她喝了酒,你就带她这样兜风回去,明早头不疼才怪。” 宋雨这才懊恼起来。 她今天算着时间估计傍晚就会回家的,压根没想到会临时进来喝酒,此刻齐悦的衬衫在晚风里显得格外单薄。 她求助地看向何舟:“那现在怎么办?” 何舟马上想到:“我楼上还有一件牛仔外套,可以先借给你们。” “那只好先这样了。” 何舟立即又返回店里,前去二楼拿外套。 宋雨扶着齐悦坐上后座,指尖轻柔地替她绾好散落的发丝,将那个白色头盔扣在她头上。 醉醺醺的齐悦刚坐稳就歪向一边,宋雨连忙托住她,却被顺势抱住了腰。 齐悦带着酒气的呢喃:“宋雨...我们怎么还不走呀...…” 宋雨忍着腰间的痒意,哄道:“再等等,何舟去给你拿外套了。” “好吧……”齐悦借着酒劲,大胆地嗅了嗅宋雨身上的味道。“宋雨,你身上好香...又是雪松味的香水吗?我好喜欢...…” 呼吸里带着柚子的清香,让宋雨耳尖发烫。 “外套来了——”何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话语没说完,目光落在齐悦环在宋雨腰间的手,嘴角不受控地扬起。 “不准笑!”宋雨瞪了何舟一眼,耳尖红得滴血,“还不快来搭把手!” 何舟憋着笑上前,小心地将黏人的醉猫从宋雨身上“剥”下来,宋雨迅速给她穿上外套。 “抱紧了。”宋雨跨上车,再次将齐悦的手环在腰间,发动前回头:“今天谢了,下次我一定请回来。” “行,路上慢点开。”何舟挥手,“齐悦,下次再见咯!” 齐悦有气无力地晃了晃手,头枕在宋雨背上小声告别:“拜拜噢,何舟……” 她迷迷糊糊掏出手机,给乔一兰发了条消息。 电瓶车平稳启动。 何舟目送她们骑远,这才返回店里。 回去的路上,宋雨开得很慢,生怕齐悦有任何的不适。 齐悦嗅了嗅身上的外套,她含糊抱怨:“何舟的衣服,有烟味……没宋雨的好闻……”说着,双臂收得更紧,将脸颊贴在宋雨背上。 宋雨掌心沁出薄汗,问:“怎么了?” 对方却不再搭话,只是趴在宋雨肩上,安静地吹风。 齐悦忽然记起宋雨左肩上那道疤,指尖在周围轻轻点点:“宋雨……还疼不疼呀?” 正好遇到红灯减速,她浑身僵硬,刹车时差点捏不稳车把——齐悦怎么会知道她这里有一道疤? 她透过后视镜看见齐悦半阖着眼,正在用指尖小心地沿着伤疤游走,好像要用这点举动安慰曾经受伤的宋雨。 她鼻尖一酸,心头发紧——她从来没有和除了小安老师以外的人说过这道疤,可是现在齐悦居然发现了,还问她疼不疼? 难道是那个拥抱同眠的凌晨,齐悦在无意中看见了? 没等她细想,绿灯了。 在拧动油门的那一瞬间,她又听见齐悦温柔的声音传来:“不疼不疼,宋雨不疼,宋雨最勇敢了,我给你吹吹……” 宋雨感受到齐悦撩开她的发尾,凑近着认真地隔着面料,吐了两口呼吸在她的伤疤上。 “呼呼——” 温热的吐息带着酒气拂过旧伤,宋雨眼眶发烫。后视镜里,齐悦歪着脑袋认真吹气的模样,像极了安慰受伤小动物的小朋友。 她更想哭了。 她咬住下唇发动车子,夜风灌进领口,却怎么也吹不散心口翻涌的滚烫。 齐悦总能在无意中,精准地找到宋雨心理的防线,用这双带着温度的手,将其一寸寸瓦解。 但现在还不是感伤的时候,她要先平安带齐悦回家。 电动车安稳地驶过一段段的路程,宋雨叫她:“齐悦。” “嗯……齐悦在呀,请问你找我什么事?” 齐悦真的困得不行,听见宋雨叫她,还是打起精神回复。 “刚刚在酒吧……你说我不够好,为什么?” 齐悦混沌的思绪在记忆里打捞,酒吧暖黄灯光下的醉话渐渐清晰。 “可是……她又不够好……” “也不只对我好……” 她声音含混:“因为...你还会对你女朋友好啊,可我...…” 话音戛然而止,宋雨感到后颈传来均匀的呼吸。 ——齐悦睡着了。 宋雨为了听清齐悦的答案,特意放慢了速度,她以为她会听见一些其他的原因,结果却听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你还会对你的女朋友好。 宋雨满心疑惑,同时又无比冤枉!她这几年除了埋头学纹身、拼命生存,哪有心思谈恋爱?甚至在遇到齐悦之前,她都根本没动过这念头! 到底哪来的女朋友? 夜风卷着榕树叶掠过耳畔,宋雨突然笑出了声。 真是荒唐透顶。 她连叫几声“齐悦”,换来的只有对方绵长的呼吸。 宋雨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把齐悦的脑袋又往肩上拢了拢,防止她掉下去。 路灯在柏油路上投下交叠的影子,宋雨望着前方无尽的夜色,轻声却又十分笃定地开口:“齐悦,我没有女朋友,我喜欢的人——就在我身后!。” 电动车驶进齐悦家的居民楼,远远地就看到了乔一兰在楼下踱步。 宋雨稳稳地停下来,拍拍齐悦:“齐悦,醒醒,到家了。” 乔一兰走上前,手机屏幕亮起一行字:“她这是喝醉睡着了?” 宋雨点点头,也打字:“辛苦你带她回家,我就不上去打扰了。” 接着她又补充道:“一兰姐,我加您一个微信吧,齐悦有什么情况咱们随时联系。” 乔一兰点点头,把手机递过去。 宋雨迅速加上好友,把手机还给她。 宋雨慢慢起身,先让自己落地,随后半扶半抱地将齐悦从后座搀下。 正在此时,齐悦迷迷糊糊睁开眼:“这是在哪儿?” 乔一兰立刻拖住齐悦摇晃的手臂,宋雨告诉齐悦:“你家楼下,你左边是一兰姐。” 齐悦歪着头打量乔一兰,忽然咧嘴笑了,带着醉意对她撒娇,这幅模样倒是让乔一兰有些意外——齐悦喝多的样子比平日里更显娇憨。 宋雨利落地摘下齐悦的头盔,顺手在她头上摸了摸:“快回家吧,明天我再来接你。记得好好洗个热水澡,醒醒酒,早点休息……” “知道啦,知道啦!”齐悦挥挥手,“宋师傅好唠叨……” 宋雨无奈一笑:“晚安,齐悦!” “晚安~” 乔一兰扶着齐悦往楼道走,几步后,齐悦突然停下,探出身子朝楼下喊:“宋雨!何舟的外套?” “你要穿回去吗?不穿的话,现在给我也行,我下次再给她。” “不穿了,穿着有点热。” 宋雨立即往上走了几个台阶,接过齐悦脱下的外套,又下楼去。 直到三楼的窗户透出灯光,她才戴上头盔骑上电瓶车远去,渐渐融入夜色。 醉酒的悦悦也太可爱了吧[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第31章 醉酒 第33章 第32章 酸涩 晨光熹微,宋雨已整装待发。她轻点挎包:相机、雨伞、纸巾、湿纸巾……目光掠过衣柜,那件被齐悦穿过的白衬衫静静挂着。 她指尖一颤,随即拿起穿上——绝不是刻意为之,只是……黑衬衫吸热罢了。 几分钟后,宋雨停在“花点时间”门口。 乔一兰正低头清扫剪下来的枝叶,瞥见宋雨的身影,立刻直起身朝她挥手打招呼。 宋雨得知齐悦尚未下楼,径直上三楼。301房门紧闭,宋雨连敲了数下,里面才传来动静。 门“吱呀”一声打开,宋雨的手悬在空中——齐悦穿着卡通睡衣,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肩上,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 “一兰姐,今天不是星期六吗……”她迷糊间错认了人,也忘记了对方听不见。 “齐悦……是我宋雨。”宋雨收回手,打量着齐悦。 “嗯……”齐悦含糊应着,转身欲回,突然像触电般转过来:“嗯?!”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眼前穿戴整齐的人确实是宋雨。 “啊!”一声惊呼吓得宋雨往后退了半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门“嘭”地关上了。 宋雨愣在门外。 门内的齐悦急得直揪睡衣下摆,懊恼不已:完蛋了!自己这副邋遢样子全被宋雨看到了。 可转念又想起把人晾在门外更失礼,慌忙扒拉两下头发,深吸一口气重新拉开门。讪讪笑道:“宋师傅对不住啊,刚睡醒脑子还糊着……认错了。” 宋雨调侃:“我还以为你昨晚喝多之后,不认识我呢。” 齐悦吐吐舌头:“我怎么会呢。” 宋雨点头:“那就好。” 看宋雨挑眉盯着自己,齐悦才后知后觉地问:“宋师傅,你一大早来我家干什么呀?”心里却敲起了鼓,昨夜梦见的人,此刻就站在现实的晨光里。 宋雨疑惑地晃着手机:“我来接你去三坊七巷啊,都八点二十了。” 齐悦盯着屏幕上倒吸凉气,脸颊飞红:“哎呀!昨天喝多了,忘记看你消息了……” 宋雨心头一松:“没事,你先收拾,我等你。” “很快!半小时足够!”齐悦立即行动。 “不急,慢慢来,打扮漂亮点,行程可以调整。”宋雨语气温和。经历了昨晚,她更在意齐悦的感受,玩遍景点远不如她开心重要,况且,来日方长。 齐悦拿来拖鞋让宋雨进屋,又从冰箱拿出牛奶和小面包:“你先垫垫。” 宋雨她咬了一口面包,“感觉还没有你做的红糖馒头好吃。” 正在绑头发的齐悦笑了:“馒头还能比面包好吃?我也会做面包,下次给你尝尝。” 沙发上正小口啃面包的宋雨立马抬头:“好呀!” 齐悦回房换衣,站在衣柜前犯了难。她偷偷开门瞄了眼宋雨——那件穿在自己身上略大是白衬衫,穿在宋雨身上刚刚好。 她虽然瘦,但宽肩窄腰,锁骨隆起的角度正好能够撑起衣服。 锁骨撑衣——齐悦心头闪过一丝异样,立即又被她打消。 不可以,她还是个孩子。 齐悦悄悄关上房门,选定了一件亮黄色的吊带,外搭白衬衫,配低腰牛仔裤。 她洗漱完路过客厅时,宋雨抬头:“今天穿这么明媚?” 齐悦莞尔:“姐姐哪天不明媚?” 宋雨看着她背影笑道:“等你惊艳我!” 齐悦快速化了个淡妆,编号两条俏皮的麻花辫走出来。 宋雨站起身,夸奖:“好看!感觉这身适合去海边!” “海边?”齐悦眼睛倏地亮起来,兴奋地喊道:“我还没有去见过真正的大海呢。” “那我们下午逛完景点,我们就去海边追日落?” “太好啦!齐悦拍着手回卧室,抱着防晒霜等用品塞进宋雨的挎包,察觉对方没涂防晒:“你不涂点防晒吗?” 宋雨:“我没这习惯。” “哎呀,你这小孩。不涂就要晒黑了。”齐悦扭开了防晒霜的盖子,挤在宋雨手背。宋雨赶紧把防晒霜涂在脸和脖子上。 她们下楼告别乔一兰,齐悦戴上头盔坐上去。“一兰姐刚刚还问我今晚要不要提前准备蜂蜜水,怕我又醉醺醺回来。” 她说完这句话,自己先笑了。 宋雨拧动车把笑出声:“小齐老师今晚还打算小酌吗?” “不了不了!”齐悦的手轻轻攥住她衣角,“昨天晕得走路都打晃。” “那你还记得醉后干了什么吗?”宋雨故意问道。 后视镜里齐悦蹙眉回忆:“酒吧里好像有点印象,后来就断片了...…” 宋雨咳嗽一声,调侃:“看来你昨天抱着我腰撒娇的时候也不记得了。” 齐悦瞪大眼睛,头发在风中凌乱:“我吗?我真这样做了?” “嗯,还说……我身上好香,好喜欢那个味道……”宋雨自己耳机悄悄红了。 “!!!”齐悦的惊呼声被风吹散,头皮发麻。 丢脸事被暧昧对象回忆,简直是双重暴击。她指尖戳戳宋雨后背,小心翼翼:“那我昨天没……没做别的事了吧?” “好像没有了——”宋雨故作停顿,感觉齐悦松了一口气,又突然道:“不过——” 齐悦警觉地竖起耳朵:“不过什么…” 宋雨笑道:“你喝多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像只小猫崽。” 齐悦轻捶她肩:“太久没喝醉过啦,上次还是大学毕业吃散伙饭的时候,两年第一次喝断片就被你撞见了。” “没想到,我还挺幸运的。”宋雨看后视镜一眼。 齐悦又问:“那宋师傅你有喝醉过吗?” 宋雨细想,淡淡开口:“好像……没有。” “你居然没醉过?”齐悦凑近了些,呼吸扑在她耳廓,“什么时候陪我喝一杯嘛,想看看你晕乎乎的样子——昨天是不是为了骑车才没喝?” 风声和呼吸声交织着传入耳朵,一路来到大脑神经。宋雨稳住心神:“想喝倒我可有些难,倒是担心你一杯就……” 齐悦不满:“哼!瞧不起人!” 宋雨笑着否认:“是怕你难受,既然你想喝,我们再找时间。” 电动车停在南后街的麦当劳旁。两人简单买了早餐,打包好,步入三坊七巷古韵与新潮交织的街巷。 路过景区导览图时,她们驻足片刻,听志愿者讲解。 宋雨:“我之前看见过一个小女孩也在这做志愿者。” 齐悦:“小朋友也可以吗?” “可以啊。”宋雨拆开包装,把汉堡递给齐悦,“一直觉得福州对大人小孩的包容度还是挺高的。” 她又接着问:“听说成都人生活很松弛?” 齐悦点头:“川渝都挺开放包容的。” “你一直在成都生活吗?” “初高中都在那儿,大学去了北京,中央民族大学。” 宋雨脚步一顿,眼里光彩夺目:“从四川考到北京?太厉害了!” 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恨劲和无数试卷堆里熬出来的星光。 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是千军万马里挤过独木桥的狠劲和无数试卷堆里熬出来的星光。 而且齐悦还是艺术生更了不起。此刻她才更懂高考语文132分的含金量。 齐悦被她夸得不好意思:“快别夸了,再夸就要飘了。”嘴角却上扬着。 齐悦在宋雨心中的形象更加耀眼,大学是重点大学、热爱舞蹈、擅长美食烹饪、性格活泼开朗、外表温婉大方…… 谁会不喜欢这样的齐悦? 可这样的齐悦会喜欢女生吗? 或者准确来说,这样优秀的齐悦会喜欢宋雨这样的女生吗? 她忍不住偷偷瞄向齐悦的侧脸,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起来,小齐老师这么好,在大学里肯定有不少人追吧?” 语气演得很随意,像只是普通朋友一般的开玩笑调侃。 可宋雨的心还是一下就提起来了。 齐悦边吃边认真回忆:“有的。”她看了一眼宋雨的神情,这小孩紧张什么? 她停顿了一下:“实不相瞒,当年在大学里还经常被挂上表白墙呢,什么‘食堂偶遇的学姐求捞一捞’,‘晚会主持人谁认识?’……” 宋雨听得后槽牙发酸,眼前莫名浮现出无数张捧着玫瑰的手。 她没读过大学,也听说过这种表白墙的存在。经常被挂上表白墙,足以说明齐悦当时在大学里人气有多高。 宋雨突然从内心深处涌现出了一股自卑,像涨潮的闽江水,无声无息却瞬间淹没了心堤。 从前年纪小,没尝过心动的滋味,总读不懂短视频评论里那句“喜欢一个人的第一反应是自卑”。 可此刻望着对面的齐悦——那个从过去到现在都闪着光的人,她忽然就懂了。 喜欢上一个人,第一反应确实是自卑。 她在心里盘算她目前手上的筹码: 她,宋雨——幼时被母亲抛弃在福利院,少年时代没考上重点高中,从而出来学习纹身以此用来谋生。 学历是福利院扫不干净的落叶,技能是沾着墨水的纹身机——这样的自己,凭什么站在齐悦身边? 好像一具空无所有的皮囊,在自尊心最鼎盛的十九岁,遇到了此生最想爱的那个人。 如果遇见齐悦是命运递来的糖,那么喜欢她却像拆糖纸时被边缘划破了手指,甜意尚在,血珠却先渗了出来。 宋雨感觉心里的那股自卑还在往上涌,如台风来临前天空聚集的乌云,沉甸甸地压着眉骨。 可乌云密布很多时,雨就会落下。而她心里的自卑却只能在胸腔里反复蒸腾。 落下来又如何呢? 谁会接住这场雨?谁又会把这蚀骨的情绪当作甘霖,心怀感激呢? 十九岁的自尊心和盛夏的榕树一样,枝繁叶茂却也最怕骤雨。 骤雨来势汹汹,全部打在宋雨心中那棵小榕树上,穿透枝叶和树冠,都滲进了土壤里,从根源处断了小榕树生长的营养。 宋雨不动声色地瞟向别处,喝下一口豆浆,明明是甜味,为什么却比咖啡还要苦? “看来,你在大学真的很受欢迎呢!” 宋雨稳住内心情绪,轻飘飘地表达出她的看法。 问是她要问的,人家齐悦只是如实相告,再苦涩也要咽下去。 齐悦吃着早餐点点头。 她隐约察觉宋雨有些不对劲,可具体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于是她岔开话题:“宋雨,前面不远处就是爱心树了吧!” 宋雨看过去,正是那棵网红爱心树。“没错。我听说这棵榕树最开始的时候还是倒人字形,经过十余年的生长,竟然成功长成了一颗爱心。” 她又说:“游客们觉得特别有意思,就亲切地叫它‘爱心树’。后来福州政府也很重视,它就成了三坊七巷的标志。现在但凡来福州的人,几乎都会特意来这儿打卡。 宋雨说完指了指前方正在拍照纪念的游客们。 齐悦望着熙攘的游客感慨:“这爱心树真的有那么神奇?台风才过两天就有这么多人?” 宋雨笑答:“节假日才夸张,我们运气还算不错。” 齐悦三两口扒完剩下的早餐,催道:“我们赶紧走!趁现在人少,咱们去拍照!” 在树下,宋雨先为挂满红灯笼的树冠拍了照,而齐悦早已在树前选好位置,指挥宋雨站定,一连摆出心形、剪刀手和托举爱心树的姿势,镜头里的她鲜活灵动。 “拍得真好。”齐悦看着照片夸奖,又提议:“你也来拍一张?” 宋雨婉拒:“我就不用了,以前拍过。” 见齐悦有些失落,宋雨正欲开口,就听她忽然小声试探:“那……宋师傅能不能借你的手,跟我比个爱心呀?” 话一出口,齐悦先慌了神——对方有女朋友,这请求未免太越界了。 可话一出口,覆水难收。 宋雨一惊,握着相机的手洇出了薄汗,故作镇定地咳嗽两声:“为什么要借我的手?” “因为你的手好看啊!” 齐悦脱口而出后,才惊觉自己嘴比脑子快,懊恼得抿紧嘴唇。 完了! 宋雨又一惊,齐悦这个直女要不要这么单纯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她犹豫好几秒,齐悦也在心里默默恳求:不要同意啊!我就是嘴嗨! 空气静了几秒,宋雨抬眼:“行啊,左手还是右手?” 齐悦抿住唇低头愧疚,硬着头皮接下话语:“左手吧,我来右手。” 事到如今好像也没什么别的解决办法。 况且……只是要对方配合拍一下照,正常拍照范围,应该……没什么事吧。 宋雨靠近,那阵喜欢的雪松香水味送进鼻子里,齐悦也伸出右手比好姿势,慢慢迎上去。 宋雨特意往下蹲了些,让两人指尖在半空拼成完整的心形。 当两人手指在空中相触,她们都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一阵电流流经心脏。 她们下意识对视一眼,眼神中闪过几分羞涩,又立即慌忙地看向别处。一个看镜头,一个望店铺,脸颊都悄悄泛了红晕。 两个人都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十九岁和二十三岁相差四岁又如何? 她们不过都是没有谈过恋爱的笨蛋,一点点靠近的举动就足以引起内心波澜。 “摆好了?我按快门了。”宋雨紧张得声音发颤,按下快门的刹那,镜头正好将两人的爱心与身后的爱心树框在一起。 宋雨在检查照片,齐悦心虚地扫视四周,见旁人只当她们是寻常闺蜜,才稍稍松了口气。 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闺蜜”这个词已是对她们这无法言明、不便正式介绍的暧昧关系,最体面的遮掩。 暗恋的心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第32章 酸涩 第34章 第33章 墨痕 宋雨确认无误,又给齐悦看,齐悦也点头说好,两人便继续往前行。 没走多远,一家店铺前的小摊吸引了齐悦的目光,一位戴眼镜的老爷爷正握着毛笔,为游客题字。 齐悦顿时来了兴致,拉着宋雨凑上前观看。 小摊上夹着两排书签,淡紫、绯红、月白……各色宣纸随风轻晃,墨色字迹错落其间,煞是好看。 爷爷抬眼,声音温和:“书签十五元一张,随便看。” 齐悦看看其他游客,又看宋雨:“我们要不要写一张?” 宋雨浅笑:“好啊。” 轮到她们,爷爷搁下狼毫:“姑娘们,要题字?” 齐悦愉快地接过话:“要!爷爷你先让我们选一下书签。” 她指尖在摊上流连,最终拈起一张红底明黄滚边的:“就这个!”转头看见宋雨举起相机录像,便笑着把书签举到镜头前。 “宋雨,选这个行吗?” 宋雨调整镜头应得爽快:“行。” 齐悦把书签递给爷爷:“爷爷我要写‘齐悦宋雨’!整齐的齐、愉悦的悦、唐宋的宋、雨天的雨!” 宋雨握镜头的手一颤,屏幕里的画面晃出了残影。这是第一次,她的名字与齐悦的名字连在一起,从齐悦口中念出,带着初识时的清晰界定。 她稳住镜头,心里却暗喜:原来齐悦记得这么清楚。 爷爷蘸墨垂眸,笔走龙蛇。 齐悦望向宋雨:“爷爷要写字了,还拍我呢?快记录下这一刻呀!”宋雨连忙把镜头对准桌面,齐悦也拿出手机记录。 爷爷一笔一画特别细致地书写她们的名字,仿佛要以她们之名写下永恒宣言。 宋雨录着,镜头不时悄悄转向专注记录的齐悦。 墨干,朱砂印落。爷爷装上流穗,包装好递给齐悦:“姑娘,拿好。” 齐悦道谢付钱,将书签凑到宋雨镜头前展示:“看!我们的名字。” 宋雨在镜头后面点点头,问道:“怎么想到在书签上写下我们的名字?” 在她心里,书签算个比较私密的物件,它将穿梭于字里行间,以她们之名感悟悲欢离合,见证风花雪月。 齐悦捏着书签转了一个圈,笑靥如花:“因为我想让我们出来玩留下纪念呀。” 不是照片,不是视频,是一张可以写下两个人名字的书签。 照片会褪色,视频会过期,唯有这墨痕,能在岁月里刻下“齐悦宋雨”并肩的印记。哪怕她们将来各奔东西,名字也会在纸页间紧紧相依。 风拂动齐悦的碎发,宋雨透过镜头看她指尖绕着流苏打转,无声地笑了。她停止录制,与齐悦走入下一家店。 这是一家国潮生活馆,店内装修简约大方又充满了科技感。 齐悦看见了一面做着福州城市印象的拼图墙,“因为一句话,爱上了一座城。”下方排列着花生汤、鱼丸、三坊七巷、上下杭等福州特色的名片。 她翻动一块“爱心树”的牌子,背后写着——“没有人会对大树说‘我爱你’,但大树却长成了一棵爱世人的心。”又翻开“茉莉花茶”:“一朵茉莉,一生莫离。” 宋雨告诉她:“茉莉是福州市花,送人茉莉,愿君莫离。” 齐悦点头,拍下打动她的句子。 因为一句话,爱上了一座城。 对于齐悦而言,爱上福州何止是因为这些文字?更因为身后那个总在默默用镜头记录她一颦一笑的宋雨。 有些心动,会让整座城都有了温柔的底色——因为一个人,更爱一座城。 目光越过拼图墙,一架钢琴跃入眼帘。旁边立了一块板子:“尽情弹奏!”齐悦弯了嘴角,径直走过去坐下。 宋雨走过来,站在她侧面,“要弹奏一曲吗?” “想试试!”齐悦翻出手机里存的钢琴谱摆好,转头笑道:“我要开始啦,你可以猜猜我弹的什么歌?”纤指落下,缓缓弹奏。 宋雨随即按下录制键,记录齐悦在她面前第一次弹钢琴。 流畅的前奏如溪水流淌,宋雨只觉耳熟。直到**处,围观游客中有人小声哼唱:“我不愿让你一个人,一个人在人海浮沉……” 宋雨这才恍然大悟,是五月天的《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她看着齐悦,突然提醒自己今天回去之后一定要多听五月天的歌! 齐悦弹得认真,黑白钢琴键在她手下流淌,宋雨不懂乐谱,却仿佛看见音符轻盈飞跃出,包围着她们和其他游客。 “也许未来你会找到懂你疼你更好的人,下段旅程你一定要更幸福丰盛……” 琴音淌到这句副歌时,齐悦指尖微顿,心里跟着默唱的歌词忽然漫出涩意。 她瞥见琴盖反光里宋雨举着相机的侧影——也许未来,宋雨会找到那个懂她疼她更好的人,即使那个人不会是她,那么默默祝福她下段旅程更幸福丰盛。 就像此刻一样。 二十三岁的夏天,齐悦来到这里,爱上了一个人,也爱上了一座城。 福州的福是幸福的福,她希望宋雨能幸福,哪怕幸福和自己无关,也要天天开心! 琴音渐歇,掌声四起。齐悦脸颊飞红,起身鞠躬,马上躲到宋雨身后:“怎么这么多人?” “琴声动人,自然引人驻足。”宋雨浅笑着看她,真情流露:“弹得真好!” “大学蹭过几节钢琴课而已……”齐悦捏着衣角,小声说。 “不是专业也这么厉害!”宋雨话语微微一转:“不过,五月天那么多歌,为什么选这首?” “你猜出来了?”齐悦眼睛弯起。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齐悦轻拍着手:“正好手机里还存有这首歌的谱子。” “而且……”她忽然转身望向店外,青瓦上落着七月的阳光,“你不觉得,这首歌的尾奏,很像福州夏天的蝉鸣?” 宋雨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头微动。原来有些不必说破的歌词,都在替她们说:不愿让这瞬间,成为一个人的回忆。 两人在店里随意浏览文创货架,宋雨告诉她:“想买文创?前面还有一些店,还可以去黄巷多看看。” “好呀。”齐悦应着,随宋雨走出。来到一家名为“有九文创,虎纠礼物”的店铺。店内琳琅满目,冰箱贴、爱心树周边……充满福州韵味。 齐悦慢慢挑选,宋雨在她身后含笑跟随。齐悦拿起一个爱心树冰箱贴放入小篮,走走停停,又添了几件心仪之物。 “宋雨。”齐悦忽然指着墙上成对的爱心树玩偶挂件,“你包上光秃秃的,不觉得缺个挂件吗?” 宋雨低头看看自己的黑色挎包:“全黑的包配棵绿树?” “真不要?”齐悦仰头看她。 宋雨盯着那些歪歪扭扭的爱心小树,又看看齐悦期待的脸上,终于点头:“那……你帮我挑个好看的。” 齐悦“唰”地摘下两个一模一样的挂件,塞进篮子:“走,结账!” 收银台前,宋雨刚掏出手机就被齐悦按住:“我买的,我付!” 二维码“滴”的一声扫过,齐悦把小票塞进宋雨手里,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挂件送你啦。” “那我来拎袋子。”宋雨刚抢过,就被齐悦指着她肩上的相机和挎包笑出了声:“宋师傅,你这左背右挎的,再拎袋子就真成工具人了,快给我!”说着又把袋子夺回去。 宋雨无奈松手,将小树挂好,时不时用手轻轻摸一下。齐悦走在前面偷笑——让高冷的人变可爱,有时只需一棵绒毛小树,和她望着你时,眼里藏不住的笑意。 走出店门,宋雨买了一份水果,带齐悦拐进了黄巷。齐悦吃着水果,听宋雨介绍:“黄巷里有小黄楼和名人故居。一路逛过去就好。” 齐悦含下一口芒果:“嗯嗯!”她把塑料盒递过去:“你也尝尝。” 宋雨叉了块芭乐送进嘴里,嚼了两口皱起眉:“好像没以前的好吃了。”说话时却偷偷瞟向齐悦。 “以前什么味儿?我觉得挺甜的呀!”齐悦又吃了两块。 宋雨带着笑意看她:“那你多吃点。” 不多时,小黄楼到了。宋雨买好票,边走边介绍:“小黄楼,三坊七巷的标志之一,占地三千多平,融合福州地方特色与江南园林,是福州保存最秀美的古式花厅园林。” 齐悦打趣:“宋师傅,记性真不错啊!这么长一段都背下来了?” 宋雨摸摸头:“其实也就记下来这些。”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人声——之前那个大学生志愿者也带队来到了这里。 齐悦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宋师傅,看来救星来了。” 宋雨立刻会意:“正好蹭听讲解。” 齐悦打个响指:“正和我意!”两人默契地退到一边。 志愿者声音清朗:“各位游客,这里便是黄巷的小黄楼。唐代进士黄璞在此建宅,筑楼阁名‘黄楼’,小黄楼由此得民……” 队伍移动,两人跟在后面。宋雨侧头低声问:“小齐老师,你教跳舞时也要‘小蜜蜂’吗?” “我才不戴呢!”齐悦轻拍她手背,“舞蹈室不大,我嗓门够用。”她顿了顿,忽声音更低,“而且,我不是和你说过的,我带的是听障小孩。” “那怎么教动作?”宋雨追问时,齐悦正踮脚听建筑风格介绍,没听清又凑近了些:“嗯?” “那群小孩们平常怎么跟你学?” “哦——”齐悦笑着解释:“他们都会戴助听器,我上课会把口型放慢,比如教‘旋转’时,‘转’字的唇形做得特别夸张,像在演默剧。” 她边说边比划,宋雨想起之前她说过“当老师之后天天咬文嚼字”,原来是这般景象,不禁笑出了声。 齐悦疑惑地看过来:“你笑什么?” “想象你上课的样子,挺有意思,一群小孩看着你,既要注意口型,又要动作到位。” “那是!”齐悦扬起下巴,“有空来我舞蹈室看看呗,看我指挥一群小不点们跳舞。” “好,有空我一定去。”宋雨应道。队伍走进园林,“我们还跟吗?” 齐悦看看周围的景色,提议道:“我们找个地方拍照吧!” 于是,两人默契地脱离人群。寻了个清静角落。齐悦小声嘟囔:“早知是这种地方,该穿旗袍的……” 宋雨听见“旗袍”这个关键词,眼球瞬间放大了不少,嘴上却道:“这样也很好,下午还要去海边呢。” 齐悦也触发了关键词,甩着辫子,高兴地说:“去海边!去海边!” 宋雨又被她逗笑,举起相机连按快门。 …… 从小黄楼出来,她们又在巷弄里随意逛了逛,买了芋泥饼和几件小文创,这才回到电动车旁。 时近中午,宋雨问:“饿吗?吃点东西?”齐悦摸摸肚子:“小吃都吃饱了。” 两人稍作休息,便启程前往下一站——西湖公园。 因为悦悦和小雨更爱福州这座城[烟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第33章 墨痕 第35章 第34章 榕树 三坊七巷到西湖公园骑车需要十五分钟,没过一会儿就到了。 两人走进西湖公园,盛大的绿意涌入视野,这里榕树成群,舒展着宽大的树冠,为公园铺开无数庇荫之处。即便是午后时分,阳光也被过滤得温柔,并不让觉得燥热。 她们欢快地走在树荫下,欣赏风景。 走着走着,齐悦突然问:“宋雨,杭州的西湖……是不是比这儿还要美?” 听见“杭州”这词,宋雨微微一怔。那是她多年未曾回去的故乡。 她迟缓了好一会儿才偏过头回答:“也许……是吧,太久没回去了,杭州西湖的样子,我都快记不清了。” 说完她干笑了两声,又看向别处。 齐悦想起上次不小心问及“妈妈去哪儿”的冒失,此刻又看见宋雨神情中的犹豫,心中不禁有些大鼓。 宋雨,究竟有怎样的故事? 她斟酌着语气试着问道:“杭州的西湖边……也会种榕树吗?” 宋雨陷入回忆。 小时候去西湖边游玩的情境依稀浮现——小小的她蹦蹦跳跳,踩着地上的叶子哗哗作响,偶尔回头问:“妈妈,我踩的是什么叶子呀?” 那时的谢缘微笑着望她,指指一边树:“小予踩的是梧桐叶,旁边是梧桐树。” 她抬头看看梧桐树,兴高采烈地说:“梧桐树好高呀!我也想长好高的个子!” “你好好吃饭,多多锻炼,将来肯定能长很高,比妈妈还要高呢!” 那是宋雨和谢缘少有的温情片段。 一阵风吹过,童年里谢缘的话语随之飘散,宋雨望着榕树叶,说:“好像……种的是梧桐,很高很大的梧桐树。” “哦——”齐悦也望向榕树叶,笑着说:“那我更喜欢榕树。” 宋雨收回视线望着她:“为什么?” 齐悦与她对视,认真说:“梧桐虽生得高大挺直,但总需成片栽种才显气势;可榕树不一样,它天生能孤植成景。” 她看见宋雨有所悟,便继续说:“一棵榕树就可以长成一片小森林,撑起一片天。当它独木成林,那就是生命最磅礴的叙事,每一根气根,都是它拓展版图的宣言。” 她指尖划过一道垂落的气根,声音里带着笑意:“况且‘榕’与‘容’谐音,寓意有容乃大,博大胸襟……它能包容想包容的一切。” 齐悦表达完看法,但这些都不是她最想说的。 她最想告诉宋雨的是——你就像一棵独自生长的榕树,一个人在福州打拼,低调不张扬,却依然能为你的十九岁撑起一片天,独当一面。 即使雨打枝头,也依旧强韧生长。 我想说:孤单的你,其实并不孤独,我发现了你,并且愿意更加喜欢你! 宋雨咧开嘴笑了笑,眼前的齐悦比记忆中谢缘的脸还要温柔。 她说:“齐悦,我觉得你挺像一棵榕树。一直向阳而生,而那些伸展的枝叶也甘愿为周围的人遮风挡雨。” 让很多的人都曾感受过你的善意。 风吹动榕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无数片叶子在轻轻应和。而宋雨挎包上那棵小树也微微晃动。 齐悦也笑了,她们两个人要不要这么心有灵犀,都不约而同地把对方比作了榕树。 福州满城榕树,又有谁注意到,此刻正有两棵“小榕树”的心在悄悄靠近。 齐悦微笑着朝前走去:“我也好像成为一棵树啊,想拥有像它们那样强的生命力!” 宋雨跟上,语气轻快:“可你现在已经活得很有生命力了。” “但谁会不希望自己的生命力更强大一些呢? “我就不想。” 齐悦疑惑地转过头:“为什么这么说?” 宋雨解释:“人生若有三万天,大约也就 八十岁,能活到那个年纪已经很不容易,又何必追求更长的生命,继续重复相似的轨迹呢?” 齐悦看着眼前比她还年轻四岁的脸庞,忽然想起大学时的一场辩论赛——“故事的结局到底重不重要?” 她当时是正方:结局重要。 那场比赛双方辩得很激烈,言语间尽是交锋。 她还记得最终是正方赢了,当时她说:“真正在意结局的人,必然珍惜当下。因为明天和意外从不提前预告,我们能把握的,只有此时此刻。” 正是懂得珍惜当下,才想要生命更长久一些。 渴望像树一样活得漫长,能允许自己和树一般从容生长。 齐悦说:“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活到八十岁,总会有人不能活那么长久,他们或许曾在某个瞬间祈求过:让我的生命力再强一点吧,强到能多看看这光怪陆离的人间。” 宋雨垂眸点头,沉默在树影间蔓延。 齐悦轻轻抓过一片榕树叶,将叶片举到唇边轻吹,看它打着旋儿落进草丛,特意留给对方思索的空隙。 良久,宋雨的声音带着一丝怅然:“我觉得你说得对,有太多人来这世上只是匆匆一瞥,生命如昙花一现。他们肯定也曾奢望过,能有足够的力量把日子过得精彩。" 她忽然低头看着鞋面,声音低了下来:“齐悦,我总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很有生命力的人。有时会觉得,做的很多事情都没有意义,日复一日地纹身、工作……好像生活就这样了。 她们走到一条长椅前坐下,宋雨在左边,齐悦在右。 齐悦偏过头看宋雨,她刚才说的这种感受,她也曾有过。 大学快要毕业那段时间,天天忙着跑实习、毕业答辩,奔波在各种招聘会之间。那时的她也曾盯着地铁玻璃上的倒影,茫然发问:往后的日子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站在社会的门槛上,却看不到方向。 大多数年轻人都是这样。 哪怕像宋雨这样已经在社会摸爬滚打了几年的人,也是如此。 迷茫、焦虑、惶恐……这些情绪如影随形,没有谁能彻底摆脱它们。 但现在的齐悦却对宋雨微微一笑:“生活本就是细水长流,我们改变不了它的本质,却能选择怎样去生活。” 既然摆脱不了,那就好好接受吧。允许它们像阵风那样,自由地穿过自己。 这话既说给宋雨听,也是对两年前刚毕业的自己说。 ——谁都有在生活里摸黑行走的时候。就像当年的你不会料到,二十三岁的自己会拖着行李箱来到福州。 你的选择很正确,在这边的生活正在一点一点步入正轨。 齐悦接着说:“我们可以选择以乐观的心态,去看待那些无聊的琐碎和糟糕的困难呀。人活一天就少一天晨光,如果总觉得昨天、今天、明天都是同一张底片,当然会认为生活没有意义。” 宋雨点点头,她望过来,看见了齐悦眼底的星光。 她清清嗓子说:“不过现在,生活好像也开始有光彩了。” “嗯?” “因为——你出现在了这里!”出现在了我的生命里。说这话时,宋雨眼睛里仿佛也落进了星星。 生活有光彩了,是月光照洒下来了,也是找到晴天了。 齐悦笑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那——真是我的荣幸!我居然也能为你的生活添光增彩呢!” 她忽然凑近一些,笑容里多了几分承诺的坚定,又有点孩子式的可爱:“来日方长,我罩着你啊!保准你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说完她还学着电影片段中那些大哥的样子,将手搭在宋雨肩上。 宋雨被她逗笑,一个刚来福州不久的女孩,说要罩她一个在福州生活了七年的人。 宋雨双手作揖,朝向齐悦:“小弟宋雨,那今后就承蒙你关照咯!” 齐悦想玩那就陪她玩呗。 齐悦满意地点点头,欣然接受了宋雨这个小弟。 两个可爱鬼[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第34章 榕树 第36章 第35章 雨逢 从西湖公园出来,宋雨侧头问齐悦:“我们是再逛逛这儿,还是直接出发去海边?” “这一带是不是主要以公园为主?”齐悦反问道。 “对,附近还有个左海公园。” “听起来类型差不多呢。如果去海边的话,要多久?” “开车大约一小时,坐地铁的话得两个小时左右。” 齐悦略显惊讶:“要这么久吗?”她确实没想到从福州市区到海边竟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已经下午两点半了。 于是她提议:“不如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找最近的地铁站坐过去。我有点担心你电动车来回电量不够。” 宋雨表示同意,随即导航最近的站点,准备载齐悦骑过去。 没想到刚出发不久,齐悦忽然伸出手,接住了一滴雨,惊喜地喊道:“宋雨!好像下雨了!” 宋雨趁等红灯的间隙抬头望天,果然飘起了细雨。 明明早上天气预报还说傍晚才有雨,结果这会儿就下了起来——福州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 绿灯一亮,宋雨加快车速,想赶在雨大之前抵达地铁站,不让齐悦淋湿。 也许是因为有些紧张,她不小心骑错了路,导航只好重新规划路线。 雨势渐大,齐悦从后座搂着宋雨,轻声说:“宋雨,我们要不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宋雨点点头,拐进一条小巷,看见有空位连忙停好车,拉着齐悦躲进一家便利店的屋檐下。 大雨倾盆而下,两人望着漫天雨幕,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齐悦感叹:“哇!这雨也太大了吧!” 宋雨笑着回应:“是啊,突然就下这么大了。” 她将齐悦往里面拉了拉,帮她拍掉身上的水珠,关切地问:“你没淋得太湿吧?” 齐悦理了理麻花辫,又低头看了看衬衫,答道:“身上还好,没怎么湿,就是发型被头盔压得有点乱。” 她抬头四顾,忽然惊喜地发现便利店三楼竟也有一家纹身店——“燃影刺青”的招牌在雨中闪烁着微光。她连忙指给宋雨看:“你看!这儿也有一家纹身店!” 宋雨抬头,一眼认出那块熟悉的招牌,再环顾周围——怎么会这么巧,无意间竟骑到了这儿,简直像回了家一样。 雨越下越大,宋雨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转向齐悦,问:“想不想换个地方躲雨?” 齐悦好奇:“还能去哪儿呀?” 宋雨扬起嘴角,鼓起勇气牵起她的手腕,“走,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 “啊?去哪儿?”还没等齐悦反应过来,就被宋雨拉着走向楼梯,一步步往上走。 直到站在“燃影刺青”门口,宋雨才松开手。在齐悦疑惑的目光中,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店门。 两人一走进去,店主人便闻声迎上前:“你好!欢迎光临‘燃影刺青’,请问你们——” 李岱文话还没说完,就睁大了眼睛,兴奋地回头喊:“哎呦!燃哥,影姐,快来看谁来了!” 脚步声从里屋传来,一男一女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只摇头晃脑的萨摩耶。 雪白的大狗一见到宋雨,立刻摇着尾巴蹭到她脚边。 男生留着寸头,剑眉星目,身材高大,穿一件黑色简约T恤和灰色短裤,左臂布满纹身,右臂也延伸着部分图案。 女人耳后的短发略带随性的凌乱,像是自己修剪的,身穿无袖背心和工装裤,双臂纹着凌厉风格的刺青。 在外人看来,他们或许有些酷飒难近,但对宋雨来说,只余亲切——这正是她学艺时的店主,周燃与薛影。 薛影手里还捏着一双一次性筷子,挑眉笑道:“Devin你大呼小叫的,是谁这么大面子啊……” 话未说完,宋雨已笑着开口:“影姐,好久不见。” “哟!是小雨回来啦!”薛影快步上前,不由分说给她一个结实的拥抱,“总算知道来看看我们了,还以为你把这儿全忘了呢!” 宋雨被抱得轻咳,无奈道:“我哪儿敢忘啊。” 薛影松开手,周燃也上前轻轻抱了她一下。宋雨仰脸笑:“燃哥,好久不见!” 李岱文在一旁假装咳嗽,捋了捋他的棕发:“咳咳!小雨,我是不是也该有个拥抱?” 宋雨走过去,跟他握了握手又撞了下肩:“Devin哥,别闹啦。” 寒暄间,大家的目光渐渐落到宋雨身边的齐悦身上。 齐悦方才静静看着他们熟络的互动,心里已有几分猜测,有些拘谨地躲在宋雨身后,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衣角。 宋雨立刻将她轻轻带到身前,向大家介绍:“这是我朋友,齐悦。” 齐悦连忙扬起笑容打招呼:“大家好,我是齐悦。” “这位是周燃,我纹身的师父,叫燃哥就好。”宋雨先指向寸头男人,齐悦乖巧地喊了一声“燃哥好”,周燃低沉地应了一声。 “这是薛影,影姐,也算我半个师父,”宋雨又指向短发女子,“他们是这家店的创始人。” 齐悦也跟着问好,薛影笑吟吟地打量她。 宋雨最后指向李岱文:“这是李岱文,店里的员工。” “你好,叫我Devin就行。”李岱文朝齐悦眨了眨眼。 齐悦也清脆地回应:“你好,Devin!” 萨摩耶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了齐悦腿边,毛茸茸的大脑袋轻轻拱了拱她。 “哦对了,还有它——之前给你看过照片的,店里的活宝:火火!” 齐悦弯腰摸了摸火火的头,轻声说:“你好呀,火火。” 火火“汪”地应了一声,回给她一个甜甜的笑容。 大家都认识之后,薛影热情地招呼道:“来来,别站这儿了,进里面坐。” 众人走进店内的接待区,展示柜隔出一片空间,里面摆着长沙发和木质茶几。 茶几上放着几盒外卖,盖子上还凝着水珠,像是刚打开不久。 “你们来得正好,我们刚忙完吃午饭,一起吃点?”薛影话音未落,就朝里喊:“Devin,再拿两双筷子来!” 齐悦悄悄碰了碰宋雨,小声问:“我们真的要吃吗?” 宋雨了解影姐的热情性子,低声回:“稍微吃一点,就当陪陪他们。” 这时Devin递来筷子,齐悦轻声道谢。他自己则坐到长沙发旁的单人沙发上,让三位女生并肩坐在主沙发。 齐悦拿着筷子还有些放不开,宋雨干脆帮她分好餐具,用盒盖盛了些菜推过去:“想吃什么自己夹,别客气。” 齐悦点点头,夹起宋雨递来的菜,小口尝了起来。 大家边吃边聊,火火安静地蹲坐在一旁,歪着头看大家说笑,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扫着地面。 宋雨尝了一口牛肉,眼睛一亮:“嗯——还是那家的味道!一点没变,终于又吃到了!” 周燃笑着接话:“一直没换过。试过他家新出的铁板牛肉,跟这个还是没法比。” 李岱文点头附和:“没错没错,经典就是经典。” 齐悦没说话,悄悄也夹了块牛肉放进嘴里——她想尝尝,让宋雨念念不忘的,到底是什么味道。 薛影问道:“对了小雨,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宋雨看了眼身旁正嚼牛肉的齐悦,嘴角弯了弯:“这两天给我朋友当导游呢。刚从三坊七巷和西湖公园出来就下雨了,正好在附近,上来避一避。” 李岱文突然一拍桌子:“哦对!我想起来了,前天小雨发朋友圈说台风后要休整,原来是想溜出去约会啊!” 宋雨被说中心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早就答应她了,趁机调休两天。” 周燃也跟着打趣:“昨天你影姐还念叨,说是不是店里真被台风搞坏了,本想去看你,结果来了好几个客人等着纹身,走不开。” “幸好没来,不然真得吃闭门羹啦。”宋雨眨眨眼,筷子又伸向了牛肉。 薛影看看齐悦,又瞅瞅宋雨,忽然笑道:“我还以为——你急吼吼跑过来,是要给我们什么惊喜呢。” 齐悦迎上薛影的目光,对方递来一个友好又热闹的眼神。 她忍不住想:别人被这样又酷又飒的姐姐盯着,会不会心里发毛? 可她一点也不怕,反而觉得莫名亲切,甚至隐隐有一种……被家长打量“女婿”的错觉? 宋雨没听出话里的深意,直接问:“啥惊喜?” 薛影突然切换成福州话,语气里带点八卦的热乎劲儿:“我还以为你谈恋爱了,特意带女朋友来见我们呢!” 这话一出,周燃也抬眼看向宋雨,眼神里多了点看热闹的意味。 宋雨一下子被呛得咳嗽起来,慌忙用福州话回:“她不是我女朋友啦!” 薛影接着问:“那以后会是吗?” “咳咳……”宋雨又被噎住,齐悦连忙递纸巾。 薛影看着她泛红的耳朵直乐:“你这孩子,都成年了还这么容易害羞,问两句怎么啦?” 宋雨低声嘟囔:“还不知道呢……” “没把握啊?” “急啥,我和她认识还不到半个月。” “你得主动点呀!”薛影指着齐悦,一本正经地说:“我看她面相很好,跟你特别配!” “姐,你什么时候还学会看面相了?” “别打岔!我跟你说,年轻人要把握机会……”话没说完,宋雨迅速往她碗里夹了两筷子菜:“影姐,多吃点多吃点!” 这场“加密对话”结束,除了齐悦一脸茫然,其他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李岱文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谁能想到,平时最淡定的妹妹,也有被催恋爱的这一天。 齐悦轻轻拽了拽宋雨的衣角,小声问:“你们刚才说的‘惊喜’到底是什么呀?后面我没听懂。” “嗯——”宋雨歪头想了想,迅速组织语言:“影姐说惊喜是……没想到我会带这么好看的朋友来,她觉得你长得特别乖,不像平时会来纹身店的女孩。” 薛影拿着筷子挡在嘴边,掩不住的笑意。 宋雨这话半真半假——做纹身这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齐悦虽然不是惊艳型,但身上那股干净温柔的气质,和宋雨的利落洒脱出乎意料地相配。 齐悦听了解释,对薛影笑了笑:“谢谢影姐夸奖!” 薛影挥挥手:“不客气,她说的都是实话。”她越看越觉得齐悦乖巧,忍不住问:“悦悦,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李岱文和周燃的目光也齐刷刷投过来。 齐悦从容答道:“我是一名舞蹈老师,现在教一群有听力障碍的孩子跳舞。” 话音刚落,三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目光中满是赞许。 薛影竖起大拇指:“哎哟!还是人民教师,比我们这一行伟大多了,了不起!” 李岱文配合地鼓掌,周燃也扬起嘴角。 齐悦脸颊微红,连忙摆手:“职业不分贵贱呀,大家都一样了不起!” “说得好!当老师就是会说话!”李岱文热情捧场。周燃也摸了摸寸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齐悦看着他们,心里暖暖的。 很多人对纹身师的第一印象,总带着“酷拽难近”的标签。 可真正接触下来才发现——他们不过是一群对纹身艺术充满热爱的年轻人,是一群可爱的大朋友。 店里的氛围特别好,无论是对她这个初来乍到的客人,还是对曾在这里学艺的宋雨。 这里轻松、融洽,没有职业的高低,只有一颗颗年轻跳动的心,在雨声中彼此温暖。 齐悦喜欢这里,喜欢“燃影刺青”这个打破偏见、让心灵自由舒展的小天地。 喜欢这样畅所欲言的大家! 齐悦:这就见家长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第35章 雨逢 第37章 第36章 港湾 宋雨指着薛影的发梢笑问:“影姐,这头发是自己动手剪的?” 薛影左手随意拨弄着发尾,语气轻快:“可不是嘛!前阵子拿剪刀‘咔嚓’就给剪了。” “留了那么多年的长发,怎么舍得剪啊?”宋雨话音未落,李岱文已笑着插话:“这你就得好好问问影姐的‘情史’了。” 一听关键词,宋雨和齐悦都好奇地望过来。 薛影放下筷子,神态坦然:“还能有啥故事,就是被个弟弟甩了呗。他说嫌我性子太张扬。” “啊?”宋雨和齐悦同时愣住——眼前这位顶着利落短发、气场飒爽的影姐,难道不比从前更张扬? 薛影迎着两人诧异的目光,挑眉笑道:“所以我才把长发剪了啊!说我张扬?那我就张扬到底!” “影姐,你这操作太飒了!”齐悦忍不住拍手赞叹。 薛影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忽然话锋一转看向齐悦:“话说回来,齐悦,你有没有男朋友啊?” 这话让宋雨瞬间竖起耳朵,假装低头夹菜,余光却紧紧盯着齐悦。 她听见齐悦小声答道:“还没有呢,我……我刚来福州没多久,都在忙着找房子、办工作室,哪有时间谈恋爱啊。” 听着这略显羞涩的回应,宋雨抿着嘴偷偷乐开了花。 薛影瞧着她这副小模样,心里暗笑:这孩子,一点小事就藏不住情绪。 “哦——那确实腾不出时间。”薛影筷子敲了敲碗沿,眼神带着狡黠,“那在福州有没有找对象的打算啊?” 薛影说话直来直去,不依不饶。 齐悦指尖攥紧筷子,飞快瞟了宋雨一眼,语气瞬间切到“过年应付亲戚”的模式:“暂时……还没呢,想等事业稳定些再说,我这年纪也不着急。” 这话滴水不漏,却让薛影瞅见宋雨筷子一顿,菜差点儿没夹住。 薛影心里叹气:得,小雨这追人路还长着呢。 她转着筷子又问:“你俩差几岁?” “四岁,我今年二十三了。” “那挺好,没差太多。” 两人对话结束,李岱文插上话:“小雨,你们下午打算去哪儿玩啊?” “去长乐海边看海。”宋雨放下筷子回他:“她说没见过海。” 周燃抬眸:“下沙沙滩?那可够远的。” 宋雨:“打算坐地铁转过去。” 薛影拍桌:“让Devin开车送你们!” 李岱文刚想点头,突然瞥见墙上的日程表:“影姐,我下午约了俩客户……” 薛影一拍大腿,激动地说:“不就是两个客人嘛,我和你燃哥替你接了,你去送送小雨她们。” 周燃无奈咳嗽一声:“我们俩下午也有预约。” “有吗?”薛影手忙脚乱地翻聊天记录:“我看看是谁……” 眼见这几人为她们的行程发愁,宋雨立即摆摆手:“燃哥,影姐,别忙活了,我和齐悦就慢慢坐地铁过去了。” 齐悦也跟着劝:“生意要紧,不麻烦你们啦。” “行吧行吧,”薛影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你们两个小孩在外面玩要注意安全,听见没?”那架势活像操心的大家长,齐悦和宋雨都乖乖点头。 说起安全,她又捞过手机,对齐悦说:“对了,齐悦我们加个好友,有什么事方便随时联系。” 齐悦连忙打开手机:“我扫您。” 一旁的李岱文也递过手机:“我也要。” 齐悦忽然觉得被三个纹身师围着加好友的场面,像极了被发展成潜在客户的错觉。 宋雨在一旁看着他们,嘴角噙着笑意——看来大家都挺喜欢齐悦的。 扫完二维码时,众人也吃得差不多了。 李岱文和宋雨开始收拾外卖盒,周燃则拿起抹布擦桌子。 只剩薛影和齐悦闲着。 齐悦有些过意不去,正要上前搭把手,却被薛影叫住:“不用忙活,让他们收拾吧。平时店里卫生都是他俩负责,我带你逛逛咱们店?” 于是,齐悦就被薛影拉去参观。 薛影给她介绍:“我们这个店,一共有80平方米。分为了三个纹身区、一个接待区,以及一个小卫生间。” 80平方米? 齐悦这才反应过来,难怪一进门就觉得比宋雨的店敞亮不少。 两人走过三个工作区,薛影一一指点:“这片是阿燃的工位,他旁边是我,对面是Davin——以前小雨当学徒时,就跟他共用这个区域。” 齐悦仔细看过每个独立工作区,确实比宋雨的店规模更大,设备也更齐全。 “小雨跟你提过她在这儿当学徒的事吧?”薛影忽然问道。 “嗯,她说过的。”齐悦笑着接话,“她说你们对她特别好!” 后面这句话是齐悦自己总结的。从他们自然喊出的“小雨”昵称,到爱屋及乌对齐悦的友善态度,都能看出他们是真心把宋雨当妹妹疼。 薛影望着接待区里收拾东西的宋雨,语气带着暖意:“小雨啊,是个有良心的好孩子!” 齐悦笑着点点头:“影姐,能带我去宋雨曾经工作的空间看看吗?” “当然可以。” 两人走到那片区域,专业的纹身机、消毒药水整齐摆放在操作台上,两侧的玻璃柜里错落着一些动漫手办和纹身设计图,角落里的小型鱼缸正泛着冷光,两条金鱼在水草间游弋。 齐悦凑近鱼缸,缸内的冷光幽幽流转,在她眼底明明灭灭,随着游动的鱼影轻轻晃动。 指尖抵在玻璃上,一条金鱼立刻游过来吐泡泡,另一条却只冷冷瞥了她的手一眼,慢悠悠地甩着尾巴游开。 她弯起嘴角,转头问薛影:“影姐,这两条金鱼是谁养的呀?” “还能有谁啊。”薛影跟着看向鱼缸的金鱼:“一条是小雨的,一条是Devin的。” “哪条是宋雨的?” “喏——”薛影指尖点了点那条比较高冷的金鱼:“就这条。” 齐悦又伸手逗了逗那条不理人的金鱼,低声笑:“原来是你呀,跟你主人一个性子,刚开始都这么冷淡。” 薛影靠在鱼缸边笑道:“可能还认生呢,你多来几次就熟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接着说:“说起这两条鱼还有件趣事——他们刚买回来时打赌,看谁的鱼活得更久。后来宋雨搬走了,她这条就归Devin照顾,现在他每次喂食都念叨‘活祖宗别吃太多,撑死了小雨要找我算账’。” “Devin哥嘴上嫌弃,其实心里挺惦记的。”齐悦忍不住笑,“一边盼着自己的鱼能赢,一边又把宋雨的鱼喂得这么精心。” 薛影指尖在鱼缸上敲了敲,语气带着宠溺:“嗨,俩小孩罢了。” 齐悦这才发现,眼前这个说话爽利的女人,竟把他们当孩子一样纵容——任由他们在工作区摆手办、养金鱼。 薛影真是外表个性十足,内心却柔软如水。 齐悦听着宋雨这些少年时的趣事,心里暖融融的。 指尖轻轻点过纹身床,仿佛能看见三四年前宋雨在这里低头练习的模样,灯光映着她专注的侧脸,像极了此刻鱼缸里那条慢慢游动的、倔强又认真的小鱼。 小鱼,小雨,都很可爱! 齐悦忽然想起什么,解开楼下防风扣上的扣子,将锁骨间那处即将褪色的蝴蝶纹身指给薛影看:“影姐你瞧,这是宋雨给我纹的蝴蝶。” “哟!”薛影眼睛一亮,凑近细看,“是空针纹身吧?” “嗯呢!” “纹得真精巧,看来小雨的手艺越发长进了。” 齐悦指尖拂过褪色的纹路:“我很喜欢这个纹身,不过它现在快‘飞走’了。” “再叫小雨给你纹一个新花样呗!” “影姐,你是有所不知,光是这只蝴蝶纹身我就求了宋雨好久。” “为什么呢?不忍心你受疼啊?” “有这个原因。”齐悦无奈地笑,“不过她总说怕纹身耽误我教学,最后只肯让我试空针纹身。” 薛影点头:“是该小心些,事业要紧。” 正说着,宋雨收拾完走过来:“你们聊什么呢?”薛影撞了撞她肩膀:“夸你给她纹的蝴蝶呢。” “这只蝴蝶真是受欢迎啊!” 齐悦却指着鱼缸撒娇:“宋雨!你的小鱼刚才都不理我。” 薛影暗笑地盯着宋雨,只见这孩子直愣愣地走到鱼缸边,对着小鱼念叨:“小鱼,不许这么没礼貌。” 薛影忍不住扶额——人家都撒娇了,怎么还跟鱼较劲? 齐悦却不在意,借着鱼缸的水光看宋雨撒饲料的模样。蓝幽幽的水光映着她瞳仁,和金鱼尾鳍的鳞光交叠闪烁。 “你多来几次,它就喜欢上你了。” 宋雨转头看她时,眼底的碎光晃了晃。 “你跟影姐说了一样的话。我也想多来呀,不知道宋师傅愿不愿意经常带我回来?” 齐悦戳戳她胳膊。 “怎么,这是要我常回家看看啊?你也可以自己过来这边,反正都是朋友啦!” “我想和你一起回来嘛!” 宋雨笑着:“行,我们有时间就多回来看看。” 她们特别像新婚的妻妻,在商量什么时候回娘家合适。 宋雨指尖蹭了蹭鱼缸边缘,水面荡起的涟漪,恰好圈住了两人映在水里的影子。 两人转身时,正撞见薛影一脸姨母笑盯着她们,宋雨霎时红了耳根,摸了摸后脑勺慌忙转移话题:“影姐,雨好像停了,我和齐悦先走吧,你们下午还有客人呢。” 正沉浸在“嗑糖”氛围里的薛影立刻垮了脸:“啊?这么快就走?再坐会儿嘛!” “不了不了,我们这就走啦。” 宋雨带着齐悦慢慢走向门口,周燃正靠在接待区打电话,她便轻声喊了句“燃哥我们先走了”,挥了挥手。 周燃隔着柜台远远点头。 李岱文和薛影送她们,火火也跟过来。 齐悦不舍地又摸了摸火火软软的脑袋。 李岱文笑着叮嘱:“小雨常回来啊!” 薛影跟着补充一句:“小雨,常带齐悦回来啊!” 宋雨被逗得嘴角弯起,连声道:“知道了知道了,会常来的!” 宋雨和齐悦刚下楼两步,身后就飘来薛影清亮的嗓音:“小雨,地铁站方向没忘吧?” “影姐!我在这儿待了三年,去地铁站的路都背熟了!” 宋雨扬手晃了晃,”真走啦——” 楼下的电动车刚擦净座椅,宋雨跨上车拧动电门,齐悦扣好头盔时突然感慨:“你发现没?影姐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她啊,”宋雨把车拐出巷子,风把话音吹得轻飘飘,“就是看着凶一点,其实内心深处跟小女孩似的。” 说完她还愤愤不平地吐槽甩了薛影的那个男人:“那个甩影姐的人,真是不知好歹!影姐,明明那么好!” “嗯!我也觉得她很好。”齐悦笑着戳戳宋雨后背:“宋雨,想不到你对亲近的人还挺护短啊!” “那可不!”宋雨扬着下巴,感受雨后的清风拂面。 “齐悦,”宋雨突然放慢车速,郑重地喊她名字,“我那帮朋友们,都挺喜欢你的。” 齐悦笑着拨开碎发:“托你的福啦!” 宋雨没接话,心里却悄悄补了句:我才是最庆幸遇见你的人啊。 她忍不住哼起歌,被齐悦戳破:“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嗯嗯!”电动车碾过减速带,宋雨的声音带着雀跃,“看你跟我的朋友们相处得很愉快,比我自己被夸还开心。” 本来只是临时起意带她回“燃影刺青”,结果大家对这突然的造访感到很惊喜。她的朋友们都很喜欢齐悦,这让宋雨有了莫大的心理自信和安慰。 齐悦在后面捧着脸直笑:“宋雨,你这话说得好有家属感哦!” 像确定了名份的对象,因自己这边的朋友们都真心接纳她,心底漫溢出难以言喻的欢喜。 一个滚烫的念头忽然在宋雨心中清晰起来:在不久的将来,她一定会以真正家属的身份,在他们和小姨面前,认真地宣布—— “这是齐悦,我女朋友!” 要让她最亲最爱的家人们,喜欢并认可她最亲爱的齐悦。 悄悄携带私货[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第36章 港湾 第38章 第37章 转眼 两人到达地铁站,正好赶上一辆地铁,她们立即小跑上去。 地铁门在她们背后关紧,宋雨靠在对面车门边喘着气,齐悦站在她面前,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刚下来就赶上了!宋雨你看,我们运气也太好了吧!” 宋雨抬手理了理微乱的刘海,弯起嘴角:“看来地铁也想让你早点见到海呢。” 齐悦笑着扫了眼车厢,想找空位歇歇脚,可惜暂时没找到。 这时宋雨忽然问:“你要抓我手臂,还是去抓扶手?”她晃了晃自己稳稳撑在车门边的胳膊。 齐悦指指扶手:“我抓这个就好。” 正说着,车厢广播响了起来。先是标准的普通话报站,接着突然冒出一串带着软糯尾音的福州话,最后又用英语重复了一遍。 齐悦听着好玩,偷偷跟着念了句福州话,却把声调拐得七扭八歪。她赶紧拉宋雨的袖子:“下站报站时你也仔细听听,等会儿教教我怎么说呗!” “好啊!”宋雨应得爽快,又补充:“不过下一站我们得换乘4号线哦,记得下车。” “没问题,我跟着你走就是了。” 说话间又有乘客上车,齐悦下意识往宋雨身边挪了挪。 随着地铁启动的轻微晃动,广播声再次响起:“欢迎乘坐福州地铁……下一站东街口,开左侧门,换乘4号线的乘客请准备。” 齐悦和宋雨立即竖起耳朵认真倾听,像上课听听力似的。 “本噻列车终点站三江口,下一站东街口,换乘4号线的乘客请准备。” 齐悦小嘴一动,紧跟着模仿学习:“本噻列车…乘客请准备。” 卷着舌头的福州话腔调歪歪扭扭,她懊恼地拽住旁边的宋雨:“太快啦太快啦!宋雨你再讲一遍嘛,保证这次能学会!” 宋雨满眼笑意地看她,欠欠地故意不着急,先逗逗她:“你求求我?” “宋雨!”齐悦轻锤在宋雨肩膀上:“你都拜我为大哥啦,还不快为大哥效劳!”话虽如此,但齐悦还是撒娇道:“哎呀!宋雨,你再给我说一遍嘛!”她作势要去晃宋雨手臂。 有路人的目光扫过来时,两人正凑得很近。但她们谁都没注意,目光全在对方身上。 宋雨心里不断放烟花,眼睛都笑没了,及时打住齐悦的动作,又为齐悦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内容。 齐悦:“你慢一点说,终点站三江口…三江口,下一站…” 宋雨:“东街口,下一站东街口。” 齐悦重复了一遍前面半句,宋雨肯定地看她。 “换乘4号线的乘客请准备。” “换乘…乘客…请准备!” “学得有模有样嘛!”宋雨语气夸张又纵容,“大哥还是天赋异禀啊!” 齐悦得意地撅起嘴,轻晃着脑袋:“那可不——我齐悦就是语言学习小天才!” “好好好,小天才!”宋雨看见齐悦实在是可爱,忍不住上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跟紧我噢,我们要下车换乘了。” 小天才齐悦没反应过来,宋雨指尖刚离开她脸颊时,车门“叮”地弹开,宋雨自然地牵起齐悦的手,带她穿过人流。直到踏上换乘扶梯,才松开手。 齐悦腕上留下一圈浅浅的红印。 她低头看看手腕,指尖不自觉地轻抚那片皮肤——不同于躲雨的匆忙,这次宋雨牵得很稳,拇指甚至轻轻蹭过她的腕骨。 “在想什么?”宋雨的响指在眼前炸开,齐悦惊得抬头,撞进她带笑的眼睛里。 “脸怎么红扑扑的?”她故意凑近半寸,“刚出地铁这么快就热了?” “啊?”齐悦慌忙抬手扇风,指尖蹭过发烫的颧骨,“是、是有点闷……”声音越说越轻。 宋雨忽然转身往前走:“那我们往前再走几步,前面那个车厢更凉快。” 齐悦跟在她身后走。 不一会儿,地铁来了,这次她们运气比较好,车厢还有座位。 她们坐下来,齐悦对宋雨说:“宋雨,我和你说,我刚来福州那会坐地铁,满车厢都是爷爷奶奶,我还以为是误入了什么老年旅行团呢!” 宋雨环顾车厢里的其他人,也有几位奶奶,她说:“我之前也曾怀疑过,是不是来到了一个养老城市?” “福州本来就适合养老呀!” “嗯?怎么说?” “你看,福州的城市绿化真是没话说,满大街的榕树郁郁葱葱,空气都很清新。市内交通也特别便利,公交地铁不仅四通八达,还有票价优惠政策,对老年人很友好。” “最难得的是这里的人文氛围——福州人特别包容善良,待人总是透着温和。所以福州真的很适合养老啊!” 宋雨指尖敲了敲膝盖,忽然问:“那你想在这儿养老吗?” “想啊!”齐悦看向她,“不过——我也可能回四川咯。但……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情啦。” 说完她也问宋雨:“你有没有想过在这儿养老?” “我吗?”宋雨笑起来:“我想的是老了就老了,如果身体不好,将死之人直接一把火扬了就行,省事。” “喂!”齐悦拍了下她胳膊,“你这也太随意了吧,养老的过程都没有,怎么就直接跳到‘撒骨灰’了?” “我还不知道能指望谁给我养老呢,可能谁都不在,我就打算自生自灭。” “啊?”齐悦瞪大了眼睛,提高了音量,又赶紧压低声音:“指望谁?肯定指望伴侣和子女呀,怎么能随便放弃了自己生命呢!” 宋雨脱口而出:“子女?我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齐悦疑惑地看着她,突然意识到对方才十九岁,考虑这个问题确实有点早了。 “那好吧,等我老的时候,我一定要‘老有所成’!” “什么叫‘老有所成’?” “嗯——”齐悦琢磨如何用通俗的话让宋雨更明白:“就是说老年人即便到了晚年,也能做出成绩、体现自己的价值。” 宋雨若有所思地眨眼,齐悦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宋雨,你知道在西藏有一种仪式叫天葬吗?”齐悦率先打破安静,语气里添了几分郑重与敬畏。 “没听说过呢。” 齐悦闭上眼,回忆起曾经目睹的天葬场景:逝者的亲人们背着遗体登上天葬台,在天葬师分解肢体后,成群的秃鹫便俯冲而下啄食。 那画面深深烙印在她心底——即便从小在藏族地区长大,接受过死亡教育,可作为非正宗藏族人,如此冲击心灵的视觉震撼,让她对生命与死亡生出了崇高的敬畏。 “天葬是藏族等少数民族的传统丧葬仪式,”齐悦顿了顿继续科普,“核心是把遗体运到特定地点,让秃鹫等猛禽吃掉。藏族人相信‘灵魂归天,□□还自然’,觉得这样能让逝者解脱。” 她讲完时,宋雨见她神色格外严肃,也认真地发问:“这么说,天葬既是尊重逝者的尊严,也是他们用最后一种方式为世界留下价值?” 齐悦沉重地点点头。 宋雨突然追问:“你跟我说天葬,难道你人生的‘老有所成’是指这个?” 她满眼震惊,她实在不愿想象齐悦老去后要躺在冰冷的天葬台上被人分解。 “可天葬只是死亡时的价值,又不能算是‘老’的过程里的成就呀。” 听齐悦解释完,宋雨暗暗松一口气。 齐悦低声道:“选择天葬真的需要逝者和家人很大的勇气……我没那么勇敢。” 她无法想象,自己死后妈妈还要背着躯体去天葬台。 ——她宁愿做个“胆小鬼”,也不想让亲人经历那些麻烦与伤痛。 死亡与天葬的沉重氛围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忽然,宋雨轻轻拍了拍齐悦的手,像是安慰又像表态:“谁说善良的人临终前一定要再勇敢一次呢?既然活着时已经做了那么多好事,离开时就该让自己好好休息呀!” 这世界有时太过苛刻,不管对善良的人还是所有人,连离开的方式都未必能自主选择。 而生命攸关之事却从来又是争议不休。 若天葬是用冷酷原始的啄食为生命落下帷幕,那其他死亡方式便是以温和体面的笔触为死亡写下序章。 关于争议的种种讨论,本质源于人们对生命消逝后的未知领域知之甚少。 但有一点确凿无疑:人类既不该在世代传承的礼仪规范面前,标榜自身文明的优越性,也不应在主动选择离世的生命面前,指责其内心的脆弱。 齐悦看着眼前这个十九岁的女孩,忽然轻松地笑了。 ——宋雨对死亡话题的独特见解,恰恰是这个年纪对抗生命最鲜活的力量。 齐悦觉得这比任何关于“老有所成”的答案更动人。 没有人能永远十九岁,但永远有人十九岁。 就像此刻眼神中闪烁着光的宋雨一样。 “嗯嗯!”齐悦笑着点头:“年轻还是好啊,对死亡能这么无畏地表达看法!” 宋雨眨眨眼,眸中星光照旧:“我认为正是对死亡有崇高的敬畏之心,才能毫不忌惮地认真地谈论这个话题。” 当衰亡的轨迹无法逆转时,坦然拥抱死亡本就是一种无畏的勇气。 她接着说:“这一点你比我做得更好!我也是在你的话题基础上才展开了思考!” 齐悦被宋雨这番话打动,睫毛悄悄湿了一些,她咽下一口水:“宋雨,你说的话好让人感动哦!” 她原以为聊起天葬已足够震撼,却没想被这小孩几句坦诚话戳中了软肋。 为什么会有人在十九岁的时候能说出这么理性却无比让人动心的话? 为什么会有人明明才十九岁,就对死亡如此的坦然? 这个人就是眼前的宋雨。 齐悦在这一瞬间真的好想了解,宋雨身上到底经历过什么事情? 那些关于“灵魂归天”的理解,那些对“生者休息”的顿悟,像是提前翻阅过人生后半程的剧本。 宋雨笑着望齐悦:“齐悦,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比我大四岁,看过的世界和走过的路都比我多,我一定还有很多想和你聊的事情,以后还得劳烦小齐老师多多指教啊。” 其实聊到死亡,对于两个尚处暧昧的人来说未免有些沉重了。 她们没有明确的身份,没有戳破彼此心思,也不敢描摹对方衰老的模样。 只是当下两个年轻人在一起对生命产生了共同的疑问。 怎样活着才能老有所成?怎样死去才算死得其所? 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答案,她们借着这个答案看到了彼此最纯真无邪的灵魂。 怎样活着都能有所期待!怎样死去都要不留遗憾! 宋雨觉得话题是沉重的,但两个人心灵的距离却是在不断拉近的。 她愿意和齐悦聊这些,也期待和齐悦聊更多有深度的话题。 所以她才说——以后的日子还请小齐老师多多指教! 小齐老师笑得灿烂,轻轻撞了撞宋雨的胳膊:“你身上也有很多故事呢,我也想知道,我们得互相请教啊!” 宋雨双手相握,放在胸前,和齐悦说道:“反正来日方长,我们都可以从对方身上了解得更多!” 齐悦点点头。两人默契地没有再说话,似乎都在慢慢回味刚刚的对话。 过一会儿,齐悦又转过头来问宋雨:“先前说‘老有所成’的时候,我看你若有所思的样子,你想到了什么呀?” 宋雨浅笑:“我想到了老了以后,我白发苍苍还在给别人纹身呢!” 齐悦笑起来:“哇哦!那宋师傅也太酷了吧!到时候你就是第一个银发纹身师啦!” “我颤颤巍巍地握着纹身机给客人纹身,客人一时分不清是纹身机在颤抖,还是我的手在颤抖。” 宋雨边说边模仿,逗得齐悦捂着嘴直笑。 “噗——这哪是纹身师,分明是触电的老顽童!” 宋雨也笑:“这都是我想象的,那你呢?你打算跳一辈子的舞吗?” 齐悦渐渐收敛笑意,认真思索:“如果身体允许,我当然愿意跳一辈子舞啊!” “嗯——”宋雨想象齐悦头发染上了银霜,但依然会把自己梳妆得十分得体,站在舞台上优雅地谢幕,她光想想就觉得好美。 “那你肯定和那些艺术家一样,特别的优雅大方!有一句话叫什么年岁不败美人……” 齐悦弯着眉眼解释:“是岁月不败美人啦!” “哦对对对,我相信那个时候的小齐老师一定也是如此!” 地铁车厢晃过隧道的光影里,齐悦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宋雨:“偏心鬼!怎么你自己就是搞笑担当,到我这儿就成优雅范本了?” “你本来就比我更优秀呀!”地铁进入隧道的轰鸣,让宋雨的声音变得很轻: “……并且你在我心里是那个永远优雅美丽的女孩!” 齐悦只听清了前面那句,玻璃的影子照出她捂脸轻笑的模样:“宋师傅,就你嘴甜!” 她忽然瞟到宋雨手上那些薄茧,又想到自己练舞时受的伤——原来所谓“老有所成”从不是终点,而是这些此刻正在生长的纹路,终将在岁月里长成各自的图腾。 所以无论白发苍苍时是握着纹身机还是在台上跳舞,只要此刻眼底有光,便是对“老有所成”最好的伏笔。 就像布达拉宫金顶的雪,总要落在春天的肩头,才知道自己终将汇成河。 齐悦从包里掏出了有线耳机,连接手机,翻到五月天的《转眼》,把耳机的另一头递给宋雨:“宋雨,我们聊了这么多老去和死亡的话题,我想请你听听一首歌。” 宋雨把耳机塞进耳朵里,同时问道:“什么歌?” 齐悦按下播放键,阿信的声音缓缓而出:“转眼走到了自传最终章,已浏览所有命运的风光…” 两人耳机线在膝间交缠成结。 在地铁的灯光里,两人对视,齐悦说:“五月天的《转眼》,你认真听——” 宋雨点头,齐悦闭上了双眼,认真倾听歌词。 “最爱的相片让你挑一张,千万个片刻谁在你身旁……” 人生会经历无数的片刻,从出生到死亡,从童年到成年,从单身到婚姻; 从离开到重逢,从过去到未来,从小我到天地。 而谁会在身旁,我们又想在谁身旁? 命运是无解的命题,那些已经逝去的片刻,那些还未发生的瞬间,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就让它变成最爱的相片,让你挑一张。 宋雨也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听着。 “惶惶不安念念不忘,还是得放开双掌,掌心曾握着 谁的体温渐凉…” “有没有人在某个地方,等我重回当初的模样…” 每个人都会遇到惶惶不安的时候,每个人也会有念念不忘的事情。 但时间之河是往前流淌的,我们最终还是要学会放开紧握的掌心,任那曾温热的体温,连同生活的流沙,随风散去。 有没有人,在某个地方,等我回到那个最初的模样,让我回归一切的起点,回到从前,不被命运找到。 “有没有人依偎我身旁,听我倾诉余生的漫长。” 年轻的时候一直渴望,会有那么一个人,老了依偎在自己身旁,听彼此倾诉自传的每一章。 每一章都有光,这余生还漫长! “在你的眼中我似乎健忘,因为我脑海已有最难忘,最难遗忘…” 宋雨悄悄睁眼看齐悦,对方小声地哼着歌词,她小心地靠过去,趁齐悦没发现,头发轻轻蹭过齐悦的发丝。 记性好是我的天赋,可我难免也会有健忘的时候,不过在那之前,我脑海中已有了最难忘的画面。 ——是每一帧和你在一起经历的所有。 希望我会永远记得! “成就如沙堡生命如海浪,浪花会淘尽所有的幻象。” 所有的成就和追求可能只是幻象,生命是如此的短暂和无常。 当所有的挣扎和渴望散场,唯有爱人依然在身旁,那一刻便值得热泪盈眶! “最平凡日子最卑微梦想,何时才发现最值得珍藏。” “有没有人告诉我真相,时间就是最巨大的谎…以为的日常原来是无常,生命的具象原来只是幻象…” 希望我们能一起笑着回忆过去的跌跌撞撞,意识到最平凡的日子和最卑微的梦想其实才是最值得珍藏。 时间撒了巨大的谎,当时的日常其实是生命的无常。 我们不会被时间覆盖过往的伤痕,结痂的部位会在某个雨夜依然疼痛,却也会从伤口处破茧出一只蝴蝶,飞向远方。 蝴蝶飞呀飞呀,飞过雨季和台风,停在一个人心口上,轻轻亲吻她的心脏——无常和幻象都没关系,至少曾经拥有过!也曾拥有过一只蝴蝶为她停留! 耳机里回响着阿信的高音,齐悦这时候也微微掀开眼皮,偷看宋雨。 看着她的侧脸和睫毛,齐悦的心脏猛地颤抖了一下,地铁中的冷风灌进她的裤腿,裤管下那片淤青突然泛起细密的疼。 齐悦无声地摸了摸小腿,又低头看了眼心脏,她暗自祈祷:希望宋雨不会知晓时间的真相,也希望她的生命无常能窥见天光。 “这是我自传最终章,写这首长诗用一生时光,躯壳会解脱药罐和空房。” 一生就像一首长诗,齐悦执笔写下开头,也期待和宋雨一起写下结尾。 躯壳终将解脱,摆脱药罐的苦涩和空房的寂寥。 “我从婴儿床 再走回光芒。” 最后的走马灯,从婴儿床走向另一种光芒,这是生命的轮回。 “有没有人知道某种秘方,不必永生只要回忆不忘,我不怕死亡只害怕遗忘。” 齐悦不怕死亡,只害怕宋雨将她遗忘。 她也不知她这只蝴蝶能在雨里飞多久,只求暴雨不来,甘霖足矣。 若这甘霖终将落下,愿它不只为我停留。 “离开的时候 就当我飞翔,自由飞翔…” 让蝴蝶自由远去,我们为彼此作序! 让甘霖自由落下,我们让嫩芽萌发! 《转眼》尾音的旋律还在两人耳机间流淌,她们同时睁开眼,望向对方。 彼此都有些热泪盈眶,这是她们第一次共用一根耳机线听完了一首歌。 她们之间那些未曾命名的情感,正藏在这细若游丝的连接之中。 ——它牵引着心跳的共鸣,缠绕着呼吸的温度,在共享的音符里悄悄传递着超越言语的秘密。 这章当时写的时候就一直重复《转眼》这首歌,现在再看一遍还是很感动[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第37章 转眼 第39章 第38章 赶海 宋雨率先开口:“很好听的一首歌!感觉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听过了很多人的一生。” 齐悦点头:“我每次听这首歌都会很感动,阿信把歌词写得太好了!” “是啊!”宋雨仰头望着随列车颠簸的扶手,发丝被风撩起又落下,“好像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五月天了。” “为什么呢?” 作为五月天粉丝的齐悦也想听听一个旁人客观的评价。 宋雨看着她认真地说:“因为五月天会给很多人带来力量啊!他们的歌能引起很多人的共鸣,也陪伴了很多人的成长。虽然我不是从小听他们歌长大的,但这两天听你一直谈起五月天的歌曲,我也慢慢喜欢上了他们!” 齐悦眼睛亮起来:“哇!恭喜你加入我们五迷老师哦!” “我的荣幸!” “宋雨。”齐悦戳戳她,“要不今天回去之后,我给你发一份五月天的歌单,保准你听完之后更加喜欢!” “好呀!”宋雨本来就打算回去找五月天的歌来听,好和齐悦有更多话题聊。这下好了,直接由狂热粉丝推荐,省去了搜索的时间。 齐悦仰头盯着站台指示屏,“还有几站才到啊?” “还要一站换乘6号线,6号线也要坐好一会儿呢。” 齐悦委屈地撅起嘴:“一直坐在这地铁里,都呼吸不到新鲜空气,我感觉我要化身一条咸鱼了。” 宋雨笑着凑近:“没觉得空气里有股咸腥味?明明是你身上的香水味飘过来了。再等等,马上到海边你就能游动了!” 换乘6号线时她们恰好抢到空位,齐悦刚坐下就打了个哈欠,发尾扫过宋雨手背:“我眯五分钟,到站一定摇醒我啊。” “行,你睡吧。” 齐悦缓缓闭上眼睛。 看见她向旁边栽过去,宋雨伸手将她的脑袋扶到自己肩上。 齐悦蓦地睁眼:“唔?到了?” 四目相对的瞬间,宋雨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香味,舌头突然打了结:“没、没到呢……看你快栽到别人身上,着急捞了你一把。” 齐悦声音带着困意:“借你肩膀靠一下?” “好。”宋雨的话音刚落,就感到肩头一沉。 齐悦的发顶蹭过她下巴,洗发水的柑橘香混着地铁空调的冷气钻进鼻孔,让她瞬间想起便利店冰柜里冒着白雾的橘子汽水。 宋雨紧张地揪着衣角,一动也不敢动,只敢借对面玻璃窗的反光看着齐悦——自己坐得像军训标兵,齐悦却睡得毫无防备,嘴角微微抿着,像只揣着爪子打盹的猫。 她确认齐悦真的睡着了,终于忍不住摸出手机,屏幕光在掌心亮得像做贼的信号灯。 切换成自拍模式,对准她和齐悦。 “咔嚓”——快门声在寂静车厢里炸开时,宋雨心脏蹦到了嗓子眼。手机差点掉了,怎么会有人干坏事的时候,手机忘记了静音! 宋雨感觉她现在特别像电影里面,正在执行任务的特工,意外踩到了一片落叶。 她抿住嘴,不敢出声。默默把手机静音息屏,缓缓拿下来。 肩上的齐悦咂巴了一下嘴,依然安稳地睡着。 宋雨松了口气,查看照片:齐悦枕在她右肩上睡得很香,而她正微微仰头看着屏幕里的齐悦微笑。 她把手机放回口袋,又借着玻璃窗偷偷看齐悦。接着抬起手,指尖轻轻挑动她的麻花辫,尚在睡意中的齐悦浑然不知,只有宋雨一个人静悄悄地玩得不亦乐乎。 …… “下一站万寿站,要下车的乘客请准备。” 广播声刚落,宋雨就轻轻推了推齐悦:“齐悦,起来了!我们要去看海了!” 齐悦揉着眼睛:“嗯——到了?” 宋雨指着电子屏:“要在万寿站下车。” 齐悦伸了个懒腰,眼神恢复清澈,语气轻快:“哇!终于要去看海了!” 宋雨揉揉僵硬的肩膀,笑道:“那还没有这么快哦,出地铁还要打车呢。” 齐悦惊讶地靠近:“是不是我压得你肩膀酸了?都怪我脑袋太重……” “不是啊,是我自己坐僵了。”她故意甩甩胳膊,却被齐悦突然凑近的鼻尖吓了一跳。 “笨蛋宋雨!”齐悦攥起拳头轻轻捶在她肩上,“不舒服就该早点叫醒我呀!” “我看你睡得很香嘛。” 齐悦继续给她捶肩:“那我给你捶捶。” 宋雨浅笑:“没想到,我还没给大哥按肩捶背呢,自己倒先享受这待遇了。” “只要你待会给大哥多多拍点好看的照片就行!” “包在我身上!”宋雨指指相机说道。 列车到站,她们随人流走出地铁。站在扶梯上,齐悦看见一束阳光打在脚边,欢快地说:“宋雨,快看!都出太阳啦!” 宋雨望向那抹阳光,金色的光晕照在她发尾上,温柔至极。 “雨过天晴了。” 齐悦悄悄伸出手指,在空气中虚虚框住宋雨的侧脸——阳光正从她鼻梁滑到下颌,确实雨过天晴了。 扶梯一节节下沉,齐悦偷偷攥紧拳头,好像这样就能把眼前这片带着海风味儿的阳光,悄悄塞进宋雨的口袋里。 两人出站打车。 司机从后视镜里扫了她们一眼,笑着搭话:“特意来这边看海的吧?” “嗯嗯!”齐悦把脸凑近车窗,“叔叔您知道吗?我们中午时还下雨了呢!” “那你们运气挺好啊,这会儿赶上放晴了。” 齐悦笑着看宋雨一眼:“对啊!我也觉得我们的运气一直都很好呢!” 司机又说:“要是今天运气更好一点,还可以去赶海。前两天台风刚过,正是收获的时候!” 齐悦眼睛一亮,转头看着宋雨:“宋雨!我们要不要去捡贝壳、海螺什么的?” 宋雨挑眉答应:“可以啊!”但她想起两人没带工具。 司机热情地提议:“我有个朋友正好在这边开店,你们去找他借工具就好。” 齐悦激动地说:“叔叔!这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待会我把地址给你们,报我名字就行。” “哇!那真是太谢谢您了!” 大叔客气地笑笑:“萍水相逢,能给你们提供点帮助,我也开心!” 齐悦高兴地拍拍手:“能搭上您的车,和您聊天我们也很开心!” 大叔趁红灯停下,摸了摸头,露出和蔼的笑容。宋雨安静地看着,心想这位叔叔也被齐悦的元气感染了。 她又看看齐悦在阳光下发亮的侧脸,感到一阵庆幸——此刻她正坐在月亮身边。 车行一路,大叔遥指一处:“看见那个没?十七孔的妈祖像。” 齐悦和宋雨望过去,端庄的雕像屹立在礁石之上。齐悦激动地说:“妈祖娘娘好威风啊!” 宋雨按下快门时,恰好拍到阳光从妈祖像冠冕滑落,掉进齐悦仰起的琥珀色眼睛里。 “福建人出海都要拜妈祖嘞。”大叔说:“算是这边的特色文化了,我们都十分尊敬和爱戴她!” 齐悦对着车窗合十:“妈祖娘娘保佑我们顺利赶海!”逗得大叔笑出皱纹。 车停在下沙度假区门口,大叔把地址给她们,齐悦关车门时特意道谢:“叔叔!谢谢您!祝您生活愉快,赚钱发财!” 大叔笑着扬手:“祝你俩玩得开心!” 她们按地址找到店铺,齐悦率先打招呼:“请问有人吗?” 一位穿蓝裙的阿姨走出来,齐悦说明来意后,阿姨笑道:“是我发小介绍的呀,赶海工具借给你们。” 齐悦开心地道谢,阿姨却叫住她们:“等等,你们就穿这个鞋子去赶海?” 两人低头一看,都不是拖鞋,有些尴尬。 阿姨拿来两双新拖鞋:“穿这个去吧,鞋子放这儿就行。” 她们换好拖鞋,齐悦注意到宋雨那双上面有朵小花,指着笑:“宋雨,你的拖鞋还有小花呢!” 宋雨不好意思地瞟向别处:“头一次穿带花的拖鞋。” “带花的怎么啦?你是小孩,穿可爱的拖鞋很正常呀!” 两人道谢后拿起工具走向海边。齐悦兴奋地说:“阿姨人真好!说明我们吸引的都是善良的人。” 下午五点左右,雨过天晴的海面反射着橙色光晕,美得像一幅画。 海浪声回荡,齐悦加快步伐回头喊:“宋雨!走快点,我已经看到好多人在捡贝壳啦!” 经过海螺塔时宋雨问:“要上去看看吗?” “先赶海吧!待会儿再来。” 刚到海边,齐悦便撒欢跑进海水里,雪白的浪花扑湿了她的牛仔裤边缘。 “啊啊啊!宋雨,我的裤子湿了。” 宋雨无奈地笑:“刚刚在后面喊都喊不住。”她蹲下身,细心替齐悦挽好裤腿。“你先去玩吧,我等下给你拍照。” 齐悦拿着铲子和小桶迫不及待去寻找目标,宋雨跟在她身后,随时准备记录。 海风咸湿,宋雨踩在沙滩上,目光总不自觉飘向踢着浪花的齐悦。 “宋雨!”齐悦突然叫她,“快过来,我好像发现了一个小螃蟹窝。” 宋雨蹲下来,看见沙滩上一小排螃蟹移动的路径。“我们小点声。”她接过小桶,“你来翻石头,我来捉。” 齐悦倒数三个数,一把掀开石头,里面的小螃蟹们只觉天光大亮,看见了两个庞然大物。 正当它们准备逃窜的时候,宋雨眼疾手快地拿小桶子反盖在它们头上。 可怜的小螃蟹们没反应过来,天又暗了,但它们也出不去了。 两个人类高兴地声音在桶外响起:“宋雨,你也太棒了吧!一下子全框住了。” 宋雨拿手指敲敲桶壁,“哒哒哒”的声响惊得某只正爬上来的小螃蟹又摔下去。 齐悦问:“可现在怎么把桶翻过来呢?” “往里面埋沙子堵住路,再正过来。”宋雨小心掀起空隙,塞进沙子,迅速将桶正放。齐悦围过来,看见四五只小螃蟹在沙子里扑腾。 “收获不少呢!”但螃蟹们试图爬出来,宋雨浇了些海水下去。“放海水困住它们吧。” 两人配合倒沙加水,虽然跑了两只,但剩下的被困在浅水区里。齐悦愉快地笑:“螃蟹捕捉计划成功!宋师傅,真有你的!” 宋雨藏起被扎破的尾指,“是我们配合得好!” 她们继续赶海,或许真是妈祖眷顾,整个过程异常顺利。齐悦眼尖,总能发现石头缝里的宝藏;宋雨则配合地捡起贝壳、海螺和奇形怪状的小石头,偶尔抓拍齐悦生动的身影。 太阳逐渐落山,天边漫起火烧云,赤红色的光染透云层,海面绚烂夺目。 她们就在这样的绚烂中,心满意足地结束了赶海。 文中有两个人很萌[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第38章 赶海 第40章 第39章 缘分 两个人收获颇多,各种贝壳、海螺、海星等等装了半桶。 齐悦提议:“我们把东西放这儿边上休息一会儿吧。” 宋雨放下桶,拍了拍手:“要不现在去给你拍照?” “好呀!”齐悦整理了下头发,转头问:“宋雨,我发型有没有乱?” “没有,还是很完美。” 齐悦又对着手机屏幕照了照:“等我一下,我补个妆。” “没事儿,不着急。” 宋雨举起相机重新开机,对着天空与海水拍了几张风景。 “我可以了,我们靠近海浪去拍照吧。” 齐悦把化妆品塞回宋雨包里,随即踢掉拖鞋,赤脚踩上沙滩。 “诶!这沙子好软哦。宋雨,你也把拖鞋脱掉吧,和我一起在沙滩上走走!” 宋雨笑着把拖鞋放到齐悦的鞋旁边:“我们走吧。” 两人踩着细沙迈进海浪。夕阳下的海水微凉,浪花一圈接一圈漫上来,飞快地停驻在她们的脚背,又迅速退去。 像是在和她们嬉闹。 齐悦将防晒的白衬衫脱下,随意系在腰间。 明黄色的吊带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漂亮的肩颈线勾勒出健康的体态,吊带下的小蛮腰在衬衫间若隐若现。 宋雨悄悄滚动喉头。她问:“打算怎么拍?” 齐悦:“尽量拍上半身吧,下半身…这样看着有些狼狈……”说完她低头看了一眼卷起的裤腿。 镜头刚对上焦,宋雨就“咔嚓”按了快门。齐悦惊讶地凑过来——她连姿势都还没摆好,宋雨就已经拍了两张? 一看照片,齐悦差点两眼一黑。 画面里是她抬手捋头发的残影,模糊成一团。 她佯装生气,轻轻在宋雨肩上捶了一拳:“怎么回事?宋师傅,在其他地方不是拍得挺好的吗?怎么到海边就不行了?” 宋雨心虚地摸摸脖子:“我……我刚刚是在测光,这回一定给你出片!” 齐悦站回原地:“那我再信你一回。不过你要等我摆好姿势再按快门啊!” 宋雨:“这次我会喊三、二、一。” “好!”齐悦迅速调整姿态:“我准备好啦!” 相机定格,宋雨率先查看,指尖微微颤抖——貌似光线有点暗了。她赶紧说:“再来几张。” 齐悦相信她,接着换其他动作。宋雨认真地连拍好几张,这次比之前好很多。她兴奋地拿给齐悦:“你看,这几张挺好看的!” 齐悦仔细滑动查看,眉头微皱,可抬头看见宋雨一脸期待,还是笑着鼓励:“还不错,能看出你用心了。” 宋雨掂量这句话里的诚意,小心问:“要不……我再给你拍几张?” 这时,一个抱着长焦镜头的男生走来打招呼:“你们好呀!看你们拍照挺有意思的,我最近在练摄影,能给你们拍几张吗?” 宋雨看向齐悦,齐悦也正好看向她。齐悦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可以啊,先给我拍吧!” 在宋雨还没反应过来时,齐悦解开系在腰间的白衬衫递给她:“宋雨,你先帮我拿一下。”宋雨把衬衫挽在臂弯,站在一旁看男生指导齐悦摆姿势。 “好!姐姐,试着摆一些又酷又拽的姿势!”齐悦立刻敛起笑意,眼神冷冽地看向镜头。 宋雨听见那声“姐姐”,手指不自觉收紧,望向男生的侧脸,目光沉了沉。 ——凭什么他可以喊她姐姐? 她都还没喊过。 正在拍照的两人配合默契,完全没注意到旁边那个人的脸色越来越冷。 像夏季的海边忽然飘起了雪。 可身处海浪中的人,只看见眼前的波涛汹涌,浑然不知一片雪花正悄悄落下。 宋雨看齐悦不断变换动作,对镜头笑得很甜,看来她真的很满意那个男生拍的照片。 她越看越不是滋味,失落地抱着齐悦的衬衫往边上走了几步,蹲下来用手指在沙地上画圈。 一边画一边小声嘀咕:“可恶!让那个男生抢我功劳!他们才像一起出来玩的!” “他还叫齐悦姐姐,叫得那么亲热。齐悦也是,居然笑得那么甜!” “宋雨,你真是笨蛋!为什么到了海边就拍不好照片?” 她懊恼地在圈里画下一枚月亮。海风卷起她的发尾,不远处,齐悦的笑声混着浪涛传来。 她干脆转过身,眼不见为净。 齐悦拍着拍着,忽然发现宋雨不在旁边了。扭头一看——那小孩正蹲在不远处的沙滩上,指尖戳着沙子念念有词,连海水漫到脚边都没察觉。 她立刻朝男生摆摆手:“先停一下。” 男生放下相机,笑着问:“怎么了,姐姐?” 齐悦把碎发挽到耳后:“我先看看照片吧。”男生立即把刚拍的照片调出来,齐悦一张张看过去,他确实把光影和姿态都抓得很准。 齐悦夸了一句:“拍得不错!” 男生挠头笑:“主要是姐姐上镜。” 齐悦:“你是学摄影的?来这边采风?” 男生:“九月份要去大学读摄影系,今天过来随机找人练练手。” 齐悦点头:“看来我很幸运!” 男生:“那……姐姐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我回去把照片发你。” 齐悦瞥了一眼一旁显得黯淡的宋雨,嘴角一扬:“我给你我朋友的吧?我微信最近出了点问题,登不上。” 男生也瞟了宋雨一眼,爽快答应:“行啊!” 齐悦流利地报出宋雨的微信号,男生点击添加。 齐悦:“我待会儿让她通过一下。” 男生:“好!那姐姐还要继续拍吗?” 齐悦微笑着摆手:“不拍了,虽然你拍得很好,但……我得先去哄小孩了。”说完,她便朝宋雨走去。 宋雨还在低头嘀咕,齐悦悄悄走到她身后,正好听见她阴阳怪气地学舌:“啧~啊…姐姐你这个姿势真好看…再来两张~” 齐悦憋着笑,轻轻拍了下宋雨的肩:“是哪个小朋友在背后说小齐老师呢?” 宋雨吓一跳,差点栽进沙子里。 她条件反射地想抹掉沙上的圈圈,却不知早被齐悦看见了。 宋雨扭过头,对上齐悦盈满笑意的眼睛。夕阳的余晖描摹着齐悦的脸颊轮廓,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宋雨站起身来拍拍手,闷声说:“你们拍完了。”小孩语气冷冰冰的。 齐悦微笑着跟上,轻轻踩在宋雨的影子上:“其实还没拍完呢。” “没拍完你过来干嘛?” 齐悦绕到宋雨前面,倒着走看她:“我觉得…还是我们宋师傅拍得好!我和他不熟,没默契。” “我看你们挺默契的。”宋雨小声嘀咕,眼神却不时瞟向齐悦身后,留意着她的安全。 齐悦突然停步,凑到宋雨眼前:“不过——为了尊重人家的劳动成果,我给了他联系方式,他说回去就把照片发我。” 宋雨一怔,仍强装镇定:“那……挺好的啊!”她咬着后槽牙,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齐悦捧脸轻笑——当老师的都学过微表情,刚才宋雨那副样子明明就是在不爽!明明那么在意,还偏要装出冷冰冰的“I don''t care.”的模样。 她继续倒着走,笑容得意:“可是——我给的是你的微信。” “我的?”宋雨眼中闪过惊喜,嘴角忍不住扬起:“这合适吗?” “我跟他说我微信出了问题,加我朋友的吧。” 宋雨低头笑了:“真有你的。” 齐悦戳戳她胳膊:“现在心情好了没?” 宋雨望向海面,轻声应:“嗯。” 两人赤脚沿沙滩漫步,齐悦慢慢拆开麻花辫,发丝随意搭在耳侧。 宋雨问:“不拍了吗?现在就拆辫子。” 齐悦:“这套造型拍得够多啦。披着头发还可以再拍点。” “还相信我?” 齐悦伸手拨开被风吹乱的长发,笑:“我一直都相信你啊。” 所以你拍得不好,我也不怪你,只说“你用心了”。 宋雨浅笑:“但相机快没电了,我拿手机给你拍好不好?” “好!” 宋雨将相机关机背好,取出手机。经过刚才那段插曲,她越发得心应手。 两人也不再执着照片是否完美。毕竟浪涛带走的夕阳不会重来,此刻的欢欣比影像更值得珍藏。 过了一会儿,天边的火烧云渐渐散尽,只余一抹晚霞。齐悦和宋雨找了一片干净的沙滩坐下,共赏最后的海边落日。 齐悦指着天际那一抹交融的色彩:“光顾着拍照,差点错过这么美的景色。” 宋雨把衬衫重新披在齐悦肩上:“现在看也不晚。” 她们并肩静坐,听海浪来来去去,感受傍晚的海风拂面。一种平淡的幸福感在心头流淌。 宋雨忽然转头看向齐悦的侧脸,问:“齐悦,你为什么选择来福州?” 她早就想问了。 中央民族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没有选择北上广深,却来到这个发展并不最繁荣的城市。 她实在想不通。 齐悦认真回想刚毕业留在北京的那段日子:密集的工作、漫长的通勤,令她疲惫不堪。心脏不时传来的疼痛更让她感到沉重。两年后,她毅然离开北京,另择城市生活。 在网上反复比较,她最终选了福州——一个不会太“卷”,也不至于躺平的地方。 事实证明,这个选择没错。这里生活节奏适中,人民友善,环境宜人。 最重要的还是——她遇到了宋雨。 齐悦与宋雨目光相接,笑道:“因为——有福之人,来有福之州,福州欢迎我啊!” 听见这句话,宋雨瞳孔骤然放大,尘封的记忆随海浪翻涌而来。 2010年,十二岁的宋予被小姨谢遥从西北的福利院接出。 谢遥尊重宋予的选择,没有回杭州,而是带她来到自己年少生活过的福州。 有一天,谢遥也带宋予来到这片海边散心。那是宋予第一次看见海。刚刚脱离西北噩梦的她,面对大海热泪盈眶。 大人们总说海阔天空,见了海,许多忧愁遗憾便会消散。所以人们纷纷奔向海边,只为亲眼目睹海的壮阔。 可真正站在海边才发现——并非大海带走了痛苦,而是曾以为天大的磨难,在浩瀚面前成了微不足道的沙粒。 每年有多少江河奔涌入海,那些山川间辗转寻觅的答案,落进海里也不过一丝咸涩。 每朵浪花都可能裹挟五湖四海的水滴,每次潮涌都像在低喃不同地域的故事。 于是那些曾撕扯内心的挣扎,终被浪声轻轻掩埋。 渐息渐远渐无声。 那时的宋予郑重对谢遥说:“小姨,我想重新开始!我想改名字——叫宋雨,雨天的雨!” “予”本是“给予”之意,可她生命中的人从未给过她渴望的温暖,反而一次次从她这里索取。 外婆在世时逼她不断回忆外公的旧事,母亲谢缘则向她索取余生的婚姻自由。这个“予”字仿佛注定了她不断向外输送,却没人记得她也只是个孩子。 大人的痛苦本该自己消化,为何执着的要一个孩子承担? 更残忍的是,那些向她索取慰藉的人,最终都将她弃如敝履。命运仿佛给她下了一场劈头盖脸的暴雨。 于是她对最后还爱着她的小姨说,她要改名,她要重生! “雨”字多好,既可以是摧枯拉朽的暴雨,也能是滋润万物的甘霖。 既然这次能自己选,她一定要做后者。 ——天降甘霖,枯木逢春。 就让这棵在西北衰竭的树苗,在福州重焕生机,把曾被夺走的生机统统挣回来。 谢遥同意了。她也很高兴小予能振作起来,开启新人生。毕竟——她们也没有其他家人了。 改完名字的宋予奔向海浪,大声喊:“有福之人,来有福之州,福州欢迎我!” “福州欢迎宋雨!” 呐喊被浪涛卷向远方,从此西北的宋予消散在海风里,只有向阳而生的宋雨在沙滩留下崭新的脚印。 之后的七年,宋雨在福州读书、工作,从纹身店学徒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宋老板。七年是她重塑人生的光阴,也是命运的转折。 七年——足够让西北归来的宋雨褪去“予”字的枷锁,让纹身针下的图案长成铠甲;也足够两个独立的灵魂丰盈羽翼,穿过台风,飞向彼此。 七年后在同一片海边,听见齐悦说出那句——“有福之人,来有福之州,福州欢迎我!” 像是命运的刻意安排,又像大海将七年前那个少女掷入浪花的呐喊,原封不动地送回齐悦唇边——让同一句话穿越潮汐与时光,在相同的海域荡起重逢的涟漪。 七年之痒,常是关系的考验期,但此刻却如海水冲刷礁石,默默打磨着彼此的棱角。 她突然仰头笑起来,肩头在海风中轻颤。 多么不可思议! 齐悦的回答,竟与她七年前说过的话一模一样。 不是“做有福之人,来有福之州”,也不是“来有福之州,做有福之人”。 不多不少,不偏不倚,一字不差。 或许齐悦心底早已认定自己是被福气眷顾的人,才会不自觉删去前缀,只留下最笃定的宣告。 而命运更像精密咬合的齿轮,早在时光深处悄然转动——让两个“有福之人”循着“有福之州”的召唤,在此相逢。 命运啊,你如此捉摸不定。 擅长将缘分玩弄于掌心,又悄悄把合适的红线系紧。像今日的耳机线般缠绕,又如上天的雨线般连绵。 齐悦——宋雨命中注定的爱人! 齐悦见宋雨笑得激动,诧异地问:“你在笑什么?” 宋雨转过头,眼中漾着水光,声音发颤:“你知道吗?七年前就在这片海边,我说过和你刚才一模一样的话!” “和我?”齐悦怔住,眼中随即亮起雀跃的光:“你的意思是…我们!在这儿……说了同样的话!” 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捂嘴看向宋雨,仿佛突然触碰到了命运的脉络。 “一个字都不差。”宋雨的笑意渐趋平静,看着齐悦震惊的模样,心里被海风灌满温柔。 她未来的爱人此刻也在为这缘分惊叹,这种心有灵犀的共振,比任何精修的照片都更动人。 齐悦回想起说那句话时的直觉——不过是觉得自己被福州善待,随口一句感叹。 可此刻再看身边的宋雨,才惊觉“有福之州”的欢迎里,早埋下了命运的伏笔。 这片有福之地接纳的不仅是逃离内卷的她,更将这场温柔、可爱、她喜爱的甘霖——送到她身边。 宋雨,是上天送给她的吉祥雨。 齐悦激动完,笑道:“宋雨!我们真的太有缘分了!” 宋雨忽然凑近半寸,声音低哑:“想不想让这场缘分更深刻一点?” 齐悦眸中星光闪烁,她点头:“当然想!”语气斩钉截铁。 宋雨迅速帮她穿好衬衫,拉她起身,带她走到一块巨大的礁石旁。 她弯腰翻找,挪开堆叠的小石头,打开手电仔细察看。齐悦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宋雨叫她:“齐悦,我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 齐悦蹲到她身边,宋雨让开些位置,手电光打在礁石表面,她指着石头上岁月的痕迹依稀可辨的几个字轮廓—— “福州欢迎我!” 齐悦眨眨眼,目光在刻痕与宋雨侧脸间流转:“这是……七年前你刻的?” 宋雨扬起嘴角:“是。” “福州欢迎我!”几个字随海浪与雨水冲刷已模糊,但庆幸,它们都还在。 它们嵌在礁石的肌理中,像一封被时光妥善保存的旧信,在潮起潮落间静候某个约定,直至今天,终于迎来落笔的人与她命定的归客。 宋雨拾起一块有棱角的石头,递给齐悦:“既然缘分把我们带到福州,能不能请你在这句话后面加一个‘们’字,让我们的缘分也被它记住?” 齐悦笑着接过石头:“宋雨,你说让缘分更深刻,原来是这种深刻法啊!” 她利落地在原有感叹号的基础上,一笔一画刻下“们”字,宋雨在一旁为她照亮。 每刻一笔,宋雨总不自觉看齐悦一眼。她刻得那么认真,仿佛要让这石头永远记得——有福之州欢迎齐悦和宋雨! 宋雨有些动容。 说实话,这行字不过是七年前她为激励自己刻下的稚嫩痕迹,和孩子气的“到此一游”并无太大区别,只为留个纪念。 可眼前人却满脸专注,不曾视作玩笑,反而认真对待这行字。石上的笔画每深刻一痕,齐悦在宋雨心里便柔软一寸。 齐悦心中默数“们”字的笔画。 第一笔,像台风夜躲雨的屋檐,敬她们的初相识! 第二笔,像宋雨孤独成长,齐悦独自打拼,敬她们各自努力的人生! 第三笔,像短暂停留在齐悦锁骨间的“蝴蝶”,昂首即将远行,敬它与她顽强的生命! 第四笔,像枝繁叶茂的榕树,敬她们热爱的福州! 第五笔,像她们雨夜相拥的身姿,又像此刻想抱却不敢拥抱的犹豫,敬她们纯真的灵魂! 齐悦用力刻完“们”字,在后面加上感叹号。 被命运感叹过的缘分,可不许偷偷溜走。 她还用石头为前几个字加深了痕迹,吹掉浮灰,轻轻抚摸。心中感慨:“被我亲手刻下的缘分,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留下来。” 宋雨也颤抖着抚上刻痕,双眼湿润。 如果她这辈子只会爱上一个人,那么——一定是齐悦。 愿上天保佑这段宿命的缘分,让它自然流淌,让爱落地,在福州的土壤里,根脉相缠,共度一生。 有福之州欢迎你们! 根脉相缠,共度一生吧! 悦悦和小雨要一辈子都好好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第39章 缘分 第41章 第40章 潮汐 抚摸完刻字,两人对视。 她们的目光里水波荡漾,都能看到水中彼此的身影,恍恍惚惚却又足够清晰。 蓝调时刻的海边有一种宁静的浪漫。她们的眼中同时映出一抹深蓝,像大海,又像星空。 齐悦和宋雨从大礁石边走出来,并肩走在沙滩上。风裹着咸湿的气息掠过发梢,两人还没说出口的话,都被海浪卷成了泡沫里的星子。 她们都有些扭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刚刚在大礁石边互相表白了。 宋雨率先打破沉默:“我们……还要去海螺塔看看吗?” “去啊,先去找我们的拖鞋和工具吧。” 来到之前放工具的地方,有个小女孩正蹲在水桶旁。齐悦走过去:“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小姑娘仰起头,“姐姐们好!你们是这些的主人吗?”她指指身侧的东西。 “是的呀!” 小女孩眼睛一亮:“我怕别人拿走,就一直守在这里呢!” 齐悦弯下腰,眨眼微笑:“哇!小朋友你人真好呀!帮我们看守这么久的东西!” 宋雨也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谢谢你啊!辛苦了。” 小女孩晃动马尾,乖巧地仰头微笑:“那姐姐们,我先走啦!” 齐悦叫住她,从今天捡的小玩意儿里找出一个漂亮的小海螺递过去:“这个送给你!谢谢你为我们看守东西。” 那是齐悦今天下午很喜欢的海螺之一,但她送得没有丝毫犹豫。 小女孩高兴地拿在手里:“谢谢姐姐!” “不客气!” 小女孩走远后,她们穿好拖鞋,拿上工具往岸边走。浪花正在身后把她们的脚印逐一抹去。 远处海螺塔的轮廓浸在蓝紫色的暮色里,内部的灯光已经通明,在这静谧的傍晚为大海点燃一盏灯,照亮要回家的人。 而她们并肩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长到仿佛能一直延伸到海平线那头未说完的话里。 宋雨提着水桶,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齐悦的侧脸。海风总是调皮地吹乱她的长发。 她想帮她把头发整理好,可一只手里提有水桶,另一只手掌上也沾染了淡淡的腥味。这副模样,连自己都觉得狼狈,又哪有资格做那样亲昵的动作? 万一唐突了对方,怕是连此刻并肩的时光都要变得尴尬。 喜欢是克制和忍耐。 如果宋雨没有喜欢齐悦这层关系,那么她定会笑着抱怨海风调皮,然后自然地帮齐悦将碎发别到耳后。 可是她偏偏有,且一直都有。 ——喜欢齐悦这件事,不允许她表现得那样淡定大方,她只是一个正在小心翼翼暗恋的人。 在暗恋的世界里,除了暗恋的那个人是一束光之外,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的。 即使灯塔点了灯,也照不进来。 于是宋雨只轻叹下一口气,没有选择轻举妄动。 一直用余光悄悄注意宋雨动作的齐悦,听见了这声叹息,望过来:“宋雨,是水桶太重了吗?” “不是。”宋雨解释。 齐悦追问:“可你……刚刚叹气了?” 宋雨有些震惊,这都能听见? “我……我只是想到了一个故事。” “什么样的故事值得你叹气?”齐悦歪着头,要望进宋雨眼底的情绪。 宋雨停下脚步飞快组织语言:“从前……有个人,因为一场意外失去了双臂,后来她遇到了她喜欢的人,却不能摸着对方的头,说:‘你头发乱了噢’。” 齐悦有些疑惑,这故事值得叹气吗? 宋雨又说:“刚刚……也有一个和她情景相似的人,无法伸手抚摸爱人的头发。我……我立马联想到了那个故事。” 即使我没有失去双臂,但我也能体会到她的心情。 故事的主人公本就是我虚构的,她不过是被迫替一个正在暗恋的胆小鬼,扛下了的悲伤的命运,以此来吐露自己的内心想法。 ——你头发乱了噢。 ——我好喜欢你! 不能伸手整理的头发,不能说出口的表白。 请原谅,暗恋的笨蛋都是这般傻气。 迂回千万次,也只敢用隐晦的语言来表述她的情感。 齐悦望望四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到。” 宋雨心虚地随便指着一对远离她们的一对情侣:“他们早走了……” 齐悦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暮色里那对情侣的背影已缩成模糊的两点,“噢——如果现实中有原型或者莞莞类卿的人,可能确实会叹气,感慨命运的不公。” 她说完,轻声笑道:“想不到?宋雨你有时候也挺感性的。” 宋雨在心里重复“莞莞类卿”这个词,那你呢? 你会发现眼前人正是“莞莞类卿”吗? 你会叹气感慨她命运的不公吗? 你也许都不会。 你是她生活里照进来的一束月光,月光从不会落入尘埃,它只会高悬照世人。 所以—— 你不会发现那个凡人的秘密,你也不会因为她的命运而暗自神伤。 你只能无声无息得把月光倾洒给她,照她走过一段路。 宋雨垂眸扯出一抹笑,但只有她本人知道这抹笑里有自嘲:“因为记性太好,有时候感性就会涌上心头。” 有些片段本想任其沉底,却偏在潮汐退去时翻涌上岸。 齐悦神色变得认真:“那你是不是经常会被回忆所困扰?” 宋雨本不想承认,可齐悦看向她的眼神特别真诚,她这才说了实话:“是。”这个字轻得像片羽毛,落下来却压弯了齐悦的睫毛。 她想起上次撞见宋雨在噩梦里挣扎的模样,那些浸在回忆里的“浑水”,早已是她反复泅渡的日常。 海浪在远处翻滚,掀起一阵咸涩的气息。比眼泪更咸,可能大海就是无数滴眼泪汇成的汪洋。 她忽然很想知道,那些她缺席的深夜,宋雨在谁怀里依偎?又有谁为她擦干眼泪? 齐悦望着海螺塔螺旋的塔身,斟酌语气开口:“之前给你那颗橘子糖时,我说过一句话:‘过去的人就留在曾经吧,我们活在当下更好’。” “我也想活在当下,但……我的记忆力貌似不允许。它就像个漏不掉的网,框住我这条小鱼。”宋雨无奈地耸耸肩,露出一抹苦笑。 齐悦双手交叠沉思:“河流向前流动,雨水从天而降,一切都是不可逆的。” 海螺塔的灯光恰好照亮齐悦眼里的执拗,“你记着的那些事,无论好赖都已经是身后的浪了。或许你比我更懂回忆的重量,但没有什么值得你抱着沉船的锚不肯松手。” 她们走到海螺塔底下。 齐悦的声音被海风托着,撞在海螺塔的弧线外壁上又弹回来:“你看这塔,靠近了,站在脚下往上看才知道多壮观。人也得往前走,才能看见新的浪花在什么方向。” 空气沉默了好几秒,齐悦还在看着宋雨的眼睛。 宋雨蹲下身将水桶搁在脚边,低声说道:“你说河水会往前流,可有的人却被推进急涌的漩涡之中。” 她抬头,眼里映着海螺塔的灯光,“那被推下去的人——连回头看一眼岸的资格都没有。” 宋雨的声音被海风吹得很轻很远,却带着某种固执的锋利,“有些放不下不是念旧,是伤口在提醒你——别再信那个把你推下去的人,别再走那一条容易落水的岸!” 她说完看向遥远的海岸线,好似海风也将她吹得好远。 齐悦下意识攥紧了铲子。 她又想起了台风夜宋雨在噩梦里那些被含糊带过的“他们”和“小安老师”,忽然意识到自己所谓的“向前看”,或许只是站在干燥的岸上讲道理。 小齐老师会给很多小朋友讲道理,但——这是她第一次和宋雨这个小孩讲道理。 才刚刚讲一会儿,她便发现不仅宋雨的心理防线很重,她也有些先入为主了。 她还没了解那些困扰宋雨的回忆,就擅自作主要替宋雨决定以后的方向。 一个站在干燥陆地上行走的人,怎么会懂常年生活在潮湿环境里的人——是他们不想上岸吗?不,他们是害怕上岸! 害怕一切重蹈覆辙,害怕下次又坠落更深的深渊。 于是他们早已进化成了一条鱼,并适应了水中的环境。鱼一上岸就不能呼吸,只能永远生活在黑暗的水底。 齐悦喉头发紧,高考语文132分的优等生,一时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她欲言又止,只好也跟着望向海面。 海的那边是什么? 海的那边是淌不尽的泪河。 是她们为彼此攒在眼眶里的滚烫,泪珠在睫毛下颤巍巍打转,却终究没有落下——毕竟此刻的风,还载不动这满眶的沉恸。 过了一会儿,宋雨收回视线,转身走上台阶:“我们上去看看吧。” 齐悦望着她绷紧的后颈,突然发现两人之间的空气像被海风吹成了薄冰—— 不是争吵的裂痕,而是两个人在月光下相遇时,那个无声靠近的影子。 两人沉默着一步步走上台阶,齐悦在脑海里复盘刚刚那场交流。 “小鱼…河水…岸边…”齐悦忽地想到了什么,默默在心底组织语言。 她们来到了海螺塔旁边的白建筑上,海风比下面还要大,吹得人很舒服。 宋雨双手撑在墙上,依然看向海面,她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齐悦。 这时候,齐悦轻轻拍拍宋雨的手臂,叫她:“宋雨。” 齐悦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对于刚刚我们的聊天,后半段出现了彼此沉默的情况,首先我觉得有一部分的原因在我。” 宋雨震惊地看她。 齐悦接着说:“我没有很清楚地站在你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可能你过去确实有那么一段不甘忘怀的经历。而我提前预设降低了痛苦的程度,导致你再次陷入回忆的困境。” “我是个乐观的人,但你不是,我不能用我的积极去要求你轻易放下——对于你来说很沉重的事情。” “是我太着急了,对不起!” 宋雨心里漫过一片细腻的月光,她赶紧摆摆手:“别别别,这不是你的错……” 齐悦打断她:“你先听我说完。” “如果说往事如河水,湍流就是其中的伤痕,只要河水还在流,那些痕迹便会在时光里永恒蜿蜒,随波影流转。” “你还说被推进河水中的人没资格回头看一眼,这些我都觉得没有问题。” “毕竟遭背叛的人——有选择不原谅的权利!” 齐悦把碎发挽到耳后:“你一定遭遇过很深的背叛,不原谅也没关系。但请你原谅我——我并不知情。” 如果齐悦知情,那么她对宋雨的态度就不会这样果断,彼时的她,会小心翼翼地逐片拾起散落的过往,用尽温柔将宋雨重新拼凑成心中那无瑕的模样。 但她不知情,她缺少了很多故事的内容以及细节。 她没有见过童年和少年时的宋雨,不清楚那些疼进骨髓的生长痛秘密,是怎样的潮湿和阴暗。 “雨水在落下来之前会酝酿很久,天空会出现乌云,地面会看见蜻蜓,人人都知道暴雨将至。可是——又有谁能准确把握这场雨能落进哪条河水里呢?” 宋雨有点疑惑,齐悦接着又说:“我说这段话是想告诉你:其他人可能没有选择,但雨水有!雨水能选择来到谁身边,也能选择汇入哪条河流。” “记性的大网会框住小鱼,但框不住你。你是小雨,不是小鱼。” “你是润物无声的细雨,选择降落在我身边。于是,我也想带着你给我的滋润,一起去看看更辽阔的大海。” 别怕沉溺也无需强迫自己上岸,我会陪你沉潜进这片水域和下一片未知的水域。 ——让阴冷的水流漫过我的肩脊,让潮湿的气息渗入我的骨缝,在呼吸与共的此刻,让我以体温焐热你过往的寒夜。 当我的目光化作水中游弋的光,每一道涟漪都将荡开深渊里的秘密,我们不必急于浮出水面,就在这片深蓝里,让彼此的心跳成为我们的浮标。 “我们都慢慢来,慢慢地化解过往的种种,慢慢地找到浪花的方向。” 最后一句,齐悦看着宋雨的眼睛,缓慢而深情地说:“我会一直陪着你慢慢来!” 宋雨看向海边,飞快地伸手抹去眼角那滴泪,这下是真的感性了。 她回头看向齐悦,对方始终微笑着望着她,她知道她此刻有话要说,眼神里流露出些许鼓励。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齐悦,首先我也要道个歉,刚刚在楼下聊天的后半程,我感觉自己语气态度有点不好,应该有点吓到你了,对不起!” 齐悦挑眉,语气这些吓不吓到都没事,主要话语中暗示的伤心往事让她有些心疼。 宋雨接着说:“我再来谢谢你!你刚刚说了许多让我很感动的话,我的伤心与气愤都在你说完之后转晴了。非常难以置信!” “我……我读的书没有你多,说不出那些优美的句子来打动你。千言万语,我只能缩成一句——真的真的特别感谢你!” 说完,宋雨又轻声补充:“我会慢慢来,请你一定要陪着我!” 齐悦点头,情难自禁地走近一步,上前抱住了宋雨。在她耳畔坚定地说:“我会的!” 她会的,小齐老师绝不放弃任何一个小朋友。 宋雨也放任自己回抱住了齐悦,指尖轻轻用力,这一刻她如愿以偿摘下月亮。 两人松开环抱的双手,空气里有些暧昧的因子随着海风飘荡在她们身边。彼此的耳朵都悄悄红了。 宋雨轻咳嗽一声:“齐悦,你还要在这儿拍照吗?” 齐悦拿出手机:“我拍拍景吧,这里好漂亮!”她划出相机,对准蓝紫色的天空和海面,拍下这一刻。 宋雨在一边微笑地看着她,心中特别畅快,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终于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 拍完后,两人又靠在白墙边安静地看看海。 宋雨转头看向齐悦:“齐悦,其实上次你喝多之后,你在电瓶车后座为我吹拂左肩的旧伤,你……是怎么知道这个事情的?” 齐悦撩发的动作一顿,她如实相告:“那天台风夜的凌晨你做噩梦了,一直很害怕,我就……把你抱进了怀里,无意当中就发现了这件事…” 宋雨点点头,淡然一笑:“其实这个伤疤是——” 齐悦突然摸着她的肚子,“宋师傅!我饿了。”刚说完,肚子就响起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我们去吃东西吧!刚刚才说完不着急,慢慢来,今天就先到这儿好不好?” 宋雨笑着眨眼:“好,我们下去吃东西。” 齐悦欢快地走在前面,宋雨紧跟着她缓缓走下楼梯。 快走到地面之前,宋雨又回头看了一眼海螺塔。她以前还笑过这个塔修得并不像海螺,倒像笋尖。 可现在她又觉得它还是很像的,像个真正的海螺一般听见了她和齐悦的心声,并将这些心声借浪潮传到更远的海域。 那一片更深邃更辽远的海域,也会跟福州一样欢迎她们! 小齐老师你也太温柔了吧[亲亲][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第40章 潮汐 第42章 第41章 返程 宋雨和齐悦提着水桶在附近觅食时,在一家烧烤店门口遇到了之前帮她们守水桶的小女孩。 小女孩正蹲在水盆边洗虾子,湿漉漉的刘海贴在额头上,小手麻利地拨弄着红褐色的虾子。她一抬头就看到了她们,开心地打招呼。 齐悦笑着问:“好巧呀!这是你家的店吗?” “是呀是呀!”小女孩站起身,围裙上还滴着水珠,“姐姐们要吃东西吗?” 齐悦征求宋雨的意见:“要不我们就在这儿吃了?拎着水桶也不方便走太远。” “行,进去看看。”宋雨点头。 店里生意很好,基本上坐满了人,烤串的滋滋声混着孜然香气扑面而来。 宋雨绕了一圈发现没空位,正打算换地方时,小女孩端着空水盆跑进来,朝门外努嘴:“姐姐,外面那桌刚吃完,我去收拾一下,你们坐那儿吧!” 齐悦望过去,果然露天座位区有桌客人正起身离开。她拽了拽宋雨的袖子:“坐外面也行,还能吹吹风。” “好。” 两人刚站定,小女孩就像小旋风似的拿来抹布,利落地擦净桌子,收拾完残留物,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孩子。 齐悦弯下腰问:“小朋友,你们家怎么点餐呀?” 小女孩边擦边回答:“进去右手边有排冰柜,里面的串儿和菜随便拿,拿完给收银台阿姨称就行。” 齐悦眨眨眼,凑近小声问:“那你悄悄告诉姐姐,你们家什么最好吃呀?” 小女孩抬起头,不假思索地说:“嗯——鱿鱼好吃,还有皮皮虾、扇贝、牛肉,对了土豆片撒辣椒面特别香。” 齐悦笑着道谢,拉着宋雨去选菜。 站在冰柜前,宋雨问:“有没有想吃的?” 齐悦照着小女孩报的菜名念了一遍,宋雨便挨个往盘子里夹,怕不够又选了些别的。 齐悦看着堆成小山的盘子,吃惊地说:“宋雨,你是不是想故意让我发胖?” 总有刁民想要害朕发胖! 宋雨低头笑了,指尖蹭了蹭鼻尖:“怕你吃不饱嘛…那我放回去一点。” 说是放回去,其实也没什么变化。 齐悦苦笑:“待会要是没吃完,你一个人负责全吃了!” 宋雨轻笑着答应:“没问题!”又转身从冰柜里拿了两瓶可乐。 两人靠在桌边等餐,海风习习,很是惬意。 没多久,小女孩端着托盘跑来,摆好餐具:“姐姐们先吃,生蚝马上就好!” 齐悦觉得小女孩很讨喜,笑着道谢。两人开动,齐悦尝了口大鱿鱼,眼睛一亮:“好吃欸!”宋雨也点头称赞。 宋雨看齐悦笨拙地剥虾,伸手拿过来:“剥虾不是你这么剥的,这有技巧,你看——” 她给齐悦演示了一遍正确地剥虾方法,一只完整的虾肉呈现在齐悦眼前:“这不就剥出来了。” 齐悦打趣:“宋师傅,有点东西啊!你不会还去烧烤店兼职过吧?” “没有呢,只是有个人爱吃。”宋雨实话实说,以前小姨爱吃虾但不喜欢剥,都是她和燃哥帮忙。 有一次她剥了整整36只小龙虾,纹身时还能闻到香料味。 转眼间,宋雨又剥好一只虾放进齐悦碗里。齐悦突然意识到那个人可能是宋雨的女朋友,顿时觉得碗里的虾不香了,摆手说:“我吃完碗里这个就不吃了,我要保持身材。” 她怎么再好意思要宋雨继续为她剥虾,这又不是她能享受到的待遇。 宋雨没多想,转而给自己剥。 吃完后还剩一些,两人靠在椅背上休息。齐悦指着剩菜说:“宋雨,你再吃点呗,别浪费。” 宋雨摆手:“吃不下了,打包吧。” 正说着手机震了一下,李岱文的消息跳出来:【小雨,你们玩好了吗?】 宋雨飞快打下:【我们刚吃完烧烤,休息一下准备回去。】 【你们待会直接来景区停车场,我来接你们。】 宋雨有些惊喜:【Devin哥,你怎么突然来了?】 李岱文停在红灯前,发语音:【有个客人鸽了,影姐嫌你们坐地铁麻烦,非让我过来接你们回去。】 宋雨弯起嘴角:【猜到是影姐的主意,等会儿出去给你打电话。】 【行,不说了,我要上高速了。】 锁屏时正撞上齐悦的目光,那眼神平静得有点反常。 刚刚齐悦目睹宋雨回信息的全过程,在她看来宋雨完全是在和女朋友报备。她情绪有些低落,看向宋雨的眼神里自然不对劲。 宋雨喝下一口可乐:“刚刚Devin哥和我发信息说,他待会来接我们。” “?” 齐悦眨眨眼:“你在和Devin哥聊天?” “是啊。” “那……你刚刚笑什么?” 宋雨摸着头说:“笑是因为猜到影姐的想法,怎么了?” 齐悦笑道:“噢——没事儿,没事儿。” 原来不是女朋友,齐悦悄悄松一口气。 打包好烤串,两人往回走。夜色渐浓,海风带着潮气吹得人发冷。齐悦扣上衬衫扣子,跟着宋雨来到蓝裙阿姨的店里。 阿姨正在浇花,看见她们笑问收获如何。齐悦展示水桶里的贝壳和小螃蟹,阿姨夸她们运气好。 两人换好鞋,齐悦为带不走贝壳发愁,最后决定挑几个喜欢的,剩下的留给阿姨当装饰。 阿姨欣然接受,邀请她们下次来住民宿看日出。 往停车场走的路上,齐悦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宋雨:“你挑着啥宝贝了?” 宋雨从口袋里摸出两样东西——一枚黑亮的小贝壳,还有块形状古怪的鹅卵石,石头边缘弯出的弧度,竟有几分像鱼尾。 齐悦指着鹅卵石眼睛一亮:“这形状……好像小鱼的尾巴啊!” 宋雨弯着嘴角笑:“你猜我为啥单挑了它?” 齐悦接过来,指尖轻轻蹭过石头上的纹路,“摸着手感都像在碰真鱼尾巴呢!” “哪有那么玄乎。”宋雨笑着去够,“就是瞧着形状特别才捡的。” 小小的石头被两人的手指围着,倒真像条困在中间的鱼。 石头就那么点大,宋雨的指尖没留神就碰到了齐悦的,相触的瞬间带着点海水般的微凉,两人都下意识缩回手,“鱼尾石”在半空晃了晃,又被宋雨赶紧捞住。 她们又同时抬眼对上,脸上都悄悄爬上点尴尬。齐悦先清了清嗓子,笑着转了话头:“给你看我挑的!” 宋雨抿了抿唇,攥拳把石头塞回口袋,凑过去看她的战利品。 齐悦掏出来好几个漂亮的海螺和贝壳,一只手都快拿不住,宋雨干脆伸出双手接着,贝壳在她掌心里轻轻碰撞,发出叮咚的脆响。 齐悦捻起枚螺旋纹的海螺,“这几个颜色特正,还有这块石头——”她递过块椭圆的鹅卵石,“摸着就像被海水泡了几百年,滑溜溜的。” “确实够圆润。”宋雨指尖蹭过石头表面,又把“鱼尾石”掏出来比了比,“跟你的比,我这石头边缘还有点硌手呢。” 齐悦歪着头打量两块石头,忽然伸手把它们拼在一起,眼睛亮晶晶笑:“你看!完整的小鱼出来啦。” 月光下,两块石头的接缝歪歪扭扭,倒真像条刚学会摆尾的笨小鱼。 宋雨望着这条“小鱼”,心里软乎乎的,喉间溢出笑意:“挺可爱的。”像此刻歪着头的齐悦一样,瞧着就毛茸茸的,让人心里发暖。 “虽说你拼得勉强,看着也笨笨的,”齐悦指尖轻点过石头的接缝,语气认真又带点娇憨,“但你是我们捡的专属小鱼!” 月光把她们回家的影子拉得很长,海浪声逐渐远去淡成了背景音。大海里也有很多的鱼群即将回去睡觉,可她们此刻掌心拼出的那条“小鱼”,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鱼。 到了停车场,李岱文早等在那儿。宋雨瞅见熟悉的车牌,领着齐悦走过去。 李岱文看见她们,按了声喇叭。齐悦笑着挥手:“嗨!Devin哥,又见面啦。” 他从车窗里探出手晃了晃:“快上车!” 宋雨先拉开副驾旁的车门让齐悦坐进去,自己才绕到驾驶座这边坐好。 李岱文把导航架在中控台上,系好安全带回头瞥了眼:“坐稳没?咱出发咯!” 越野车应声发动,掉过头往外开。他特意没开空调,敞着车窗,带着海腥气的晚风呼啦啦灌进车厢,把人身上的热意都吹跑了。 “下沙沙滩好玩不?”李岱文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的齐悦。 “超好玩!”齐悦立刻凑到前后座中间,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眼睛却亮得很,“我们赶海捡了半桶贝壳,还有小螃蟹呢!” “战利品没带回来?” “拿着不方便,留给借我们工具的阿姨啦。”齐悦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等会儿红灯给你看照片!” 李岱文又问:“小雨呢?玩得开心不?” 正低头划着相机相册的宋雨抬了抬头,屏幕的光映得她眼底亮闪闪的:“开心啊,跟齐悦在一起,哪有不开心的。” 她说着偏过头,恰好撞进齐悦望过来的目光里,两人都弯了弯眼笑起来。 李岱文在前头说:“我要看你们拍的照片。” 宋雨拨动相机按钮,指尖在屏幕上滑过:“主要是给齐悦拍了好多好看的。” “对对对!”齐悦立刻接话,伸手戳了戳宋雨的肩膀,“宋雨,我今天必须发个朋友圈,等下你把照片都发我啊!” 宋雨看着相册里满满当当的齐悦,笑了:“这么多,肯定有能发的。” 李岱文又问:“那小雨你今天发不发?” “我再想想。”宋雨应着,又低头专心摆弄照片去了。 李岱文刚打开车载蓝牙,齐悦就扒着座椅往前探:“Devin哥,有五月天的歌吗?” 李岱文打亮转向灯,正要拐上高速:“你自己找找,没有的话就连蓝牙放你的。” 齐悦立马扑过去在屏幕上搜,“五月天”三个字还没输完,车子一个拐弯,她没坐稳,直直栽进宋雨怀里。 宋雨下意识先把相机往旁边挪了挪,跟着一把搂住齐悦的腰:“小心!” 掌心隔着薄薄的衬衫,触到温热的腰线,齐悦瞬间屏住了呼吸,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咚咚”敲得急。 越野车很快驶上直线,齐悦慌忙从宋雨怀里坐起来,手指乱捋着被弄乱的头发:“没压着你吧?” “我没事,”宋雨收回手,指尖似乎还留着柔软的触感,“你没磕着就好。” 齐悦不敢看她,怕脸红藏不住,又坐回原位重新搜歌。宋雨悄悄瞟向窗外,嘴角偷偷勾了抹浅淡的笑。 过了会儿,齐悦小声说:“Devin哥,没搜到。” 李岱文:“那让小雨帮你连蓝牙,她会弄。” 齐悦转头看向宋雨,解锁手机递过去:“宋雨,帮我连下这个蓝牙呗。”宋雨瞥见她的壁纸是张雪山风景照,点进设置帮她连上蓝牙,又把手机递回去。 齐悦点开歌单,阿信的声音很快漫进车厢,一路成了五月天的专场。 宋雨一边听着,一边翻着照片:“齐悦,这歌单记得发我一份。” “没问题!”齐悦应声,跟着旋律轻轻晃了晃脑袋。又过了一会儿,照片导完。宋雨点进微信,看见一个新的联系人头像亮起,她问:“这就是下午那个拍照的男生吗?” 齐悦看了一眼确认:“是的。” 宋雨点击通过,对面那男生立即上线打招呼:【你好!我是下午给你朋友拍照片的人,现在我把照片都发你。】 宋雨高冷的回复:【好。】 一瞬间很多张齐悦的照片发过来,填满了聊天框。宋雨点进去查看原图,确实拍得还不错。 她又很快在心里摇头:主要还是齐悦长得漂亮,和技术没有太大的关系! 男生全部发完:【照片全在这里了,辛苦你再转给她了。】 宋雨:【嗯,你也辛苦了。】 宋雨全部多选转聊天记录发给齐悦,又偷偷选了几张特别好看的收藏起来。 那男生又发来信息:【能麻烦你给个备注吗?】 【宋雨。】 【好的,[OK]】 【你朋友的微信什么时候能修好啊?】 宋雨抬眼看看正在微信页面保存照片的齐悦,勾起一抹笑,睁眼说瞎话:【不知道呢,也许一辈子都修不好。】 男生发了一个问号过来。 宋雨继续使坏:【她对象不让她微信修好加别的男孩子。】 那男生沉默了好久,期间宋雨拍拍身边的齐悦:“要不我给你装上转换器,微信发得很慢,太吞画质了。” 齐悦听话地把手机递过去,宋雨迅速从包里拿出转换器又把照片传了一份到齐悦手机里,递过去之前她特意强调:“一定比那男生拍得好看!” 齐悦笑着点头,这是哪来的莫名其妙的攀比心。 齐悦看见自己手机里一下子多了一百多张照片,惊讶地问::宋雨,你给我拍了这么多?” 宋雨解释:“还有之前在烟台山的照片呢,正好一起传了。” 齐悦:“噢噢,谢谢你,那就让我现在来好好欣赏一下吧!” 她转过头去看照片,宋雨又点进那个男生的微信。对方已经发来信息:【原来姐姐已经有对象了,那就不打扰了。】 宋雨眉头微皱,这男生临走之前还要叫齐悦一声姐姐。 她冷着脸准备打下:【没什么事我就删掉了。】她不需要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人出现在她微信,除非对方还想发展成她的客户。 但她又随机删除这句话,点进朋友圈选了一张海边夕阳的照片,右下角还有在不远处小小的齐悦背影。 她编辑文字,脑海里蹦出一句:“爱在黄昏日落时。”打好文字,即刻点击发送。宋雨故意在车内咳嗽一声,“那个……我发朋友圈了。” 李岱文闻声看了一眼后视镜,齐悦也抬起了头。她用最快的速度点进朋友圈,查看宋雨发的内容。 “发这么快?我还在修图呢。” 齐悦指尖点赞,转头问:“宋雨,你发落日照片,怎么都不把我截干净啊?” 宋雨轻笑:“没注意,我觉得挺好看的,就发了。” 齐悦放大照片细看:“幸好我只是一个背影,要是我正对着你,然后你还没截干净,也没修图,你就死定了!” 宋雨挑眉看她,她莫名觉得齐悦在撒娇,“你压根不用修图好吧,原图直出。” 齐悦傲娇地扬起下巴:“算你会说话,不过你为什么发了一句这样的文案?” 宋雨突然有些紧张,一只手偷偷捏紧了衣角:“好像有部电影就叫这名,脑子里一下就浮现出来了。” “噢——”齐悦点头又回过去继续修图,“下次找时间我也看看这部电影。” “嗯嗯。”宋雨松开衣角,咽下一口水。 …… 快要到“燃影刺青”附近,李岱文问她们:“小雨,你们还要上去坐坐吗?还是直接送你们回去?” 宋雨:“Devin哥,你给我们放前头那个地铁站吧,我电瓶车还在那,我们骑回去。” 李岱文:“晚上骑电瓶车会不会冷啊?要不你停这儿,改天我给你骑回去?” 宋雨摆手:“不麻烦了,你开了这么久的车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李岱文也不再要求,安全把她们放到地铁口停下。她们下车,宋雨递给他之前的烧烤:“Devin哥这是一点打包的烧烤,你要是不嫌弃,这就当车费了。” 李岱文笑着拿过来:“有吃的我还嫌弃?正好给燃哥他们带点夜宵回去,谢了啊。” 齐悦挥挥手:“最主要还是谢谢你们的款待和照顾,下次有时间再来找你们玩!” 李岱文:“没问题,随时欢迎!” 齐悦点头,两人和李岱文告别:“拜拜!注意安全!”李岱文:“你们也是,到家报平安。”说完他驱车离开。 宋雨和齐悦也走到电动车旁,准备回去。齐悦戴好头盔,给宋雨看了看朋友圈预备的排版照片问她意见:“宋雨,你觉得这些照片怎么样?” 宋雨扭头看过来,依次看过去。 她指着其中一张上下拼在一起的她俩合照说:“你朋友圈还有我的份?” 齐悦也看着那张照片——是她们在万春巷打卡的模样。她说:“当然了!摄影师总要有一张照片吧。” 宋雨浅笑,“行,你的朋友圈你做主。”她坐上车椅,“我们回去吧!” 齐悦也坐上去兴奋地喊道:“回家咯!” 没错,我就是那条全世界最幸福的小鱼[星星眼] 宋雨:睁眼说瞎话我会啊,她微信就是坏了,加不了其他人的微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第41章 返程 第43章 第42章 方晴 当晚,宋雨看见了齐悦发的朋友圈:“回忆本来是非常美好的,只要你能让过去的都过去。如果过去之后愿意和我一起看看海吗?” 是她提前给宋雨看过的排版,最中间那张两人拼在一起的合照,宋雨不厌其烦地看了好久。 30号上午九点半,宋雨起床收拾完毕,吃完早餐,等候第一位客人。 九点五十左右,“RAIN TATTOO”迎来了台风过后的第一位客人。 推门的是个年轻女生,宋雨起身迎接:“你好!是之前微信预约的那位吗?” 对方把头发撩到耳后,笑起来:“是的,宋老板好久不见啊!” ——正是之前请宋雨画转经筒的方晴。 “好久不见。” 宋雨带她到沙发区,倒了杯水。方晴接过道谢,宋雨去吧台找那天的转经筒手稿,意外又翻出齐悦当时画的五彩云,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她将手稿递给方晴:“你再看看,没问题的话待会就纹这个。” 方晴手里拿着两张——一张黑白,一张彩色,细节几乎没差别。 她指着彩色的说:“我选这张,宋老板没问题吧?” “当然,只是我要调一下颜料。” “会很久吗?” “不会,你很急?” “不急,今天就是专门来纹身的。不过会耽误你后面的安排吗?” “没关系,上午就你一个客户。”宋雨起身又问:“想纹在哪里?” 方晴掀开左肩衣袖:“就这儿。” 宋雨走近确认:“那我让转经筒稍微倾斜一点贴在这。” “怎么好看怎么来。” “稍微倾斜不会太板正。你胳膊细,不建议全部纹满,盖住这一块刚好。” 方晴侧头看了看,同意道:“就按你的意思来。” 宋雨点点头,“好,那我准备一下,你随意。” 她利落地戴上手套,调好颜料,不时拿起彩色稿对照确认。一切准备就绪,她叫方晴过来。 方晴关上手机,熟练地坐上纹身床,挽起左袖。 宋雨为她消毒,涂上转印啫喱,小心地将转经筒图案贴在她肩上,避开幼时的疫苗疤痕。几分钟后,彩色的转经筒稳稳印在皮肤上。 方晴侧头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开始吧。” 宋雨坐在移动椅上,拿起纹身针,暗自深呼吸——这是台风后第一个客人,不能出任何差错。 方晴是纹身老手,身上已有好几处图案。她不像齐悦那样怕针,反而有点兴奋。 宋雨落下第一针,方晴侧过头看:“好久没纹了,这刺痛感真爽!” 宋雨边做边问:“上次是什么时候?” “大概一个月前,台风还没来。” “那也不久啊。” “宋老板,你不懂我们这种爱好纹身的人的心情吧?” 宋雨轻轻一笑:“我是不太懂,但我懂赚钱的心情。” 方晴被逗笑了:“一阵台风没见,你变幽默了不少啊。” “有吗?”宋雨蘸取颜料,“可能认识了个新朋友。” “谁这么厉害,能让你变得开朗还会开玩笑?” 宋雨眼前浮起齐悦的笑脸,神色不自觉柔和起来,指尖轻按转经筒图案:“就是帮你设计这图案的人。” 方晴声音扬高:“我这转经筒还有她的份?” “嗯,你说很不错的那个灵感——荆棘绕转经文,就是她提的。”宋雨轻声说,仿佛回到和齐相遇的那晚。 方晴看了看肩上的图案:“那她挺有想法的。” 宋雨微微一笑,带点自豪:“她本来就是个古灵精怪、特别可爱的女孩子。” 方晴嗅到八卦,抬头问:“哦哟,还没听宋老板夸过人。她到底什么样?”她是老客户,也算熟悉,才敢这么问。 宋雨嘴角一弯,第一次允许客户打探她的**: “她……首先很漂亮,眼睛清澈明亮,长发乌黑,身材也好。”说到这儿,她有点羞涩,“而且心地善良正直。” ——她想起齐悦为孩子们争取报名表、录视频的样子。 “她性格活泼有趣,能量很高,有她在身边会很轻松。她从不让人冷场,连陌生人都会被感染。” ——很多次被齐悦逗笑的画面。那时她自己也没察觉,每一帧里的她都笑得特别开心。 “她口才很好,总说出让人感动的话。” ——那些齐悦安慰、鼓励她,也打动身边人和陌生人的话语。 “她情商智商都高,是名牌大学毕业的。” ——语文高考132分,中央民族大学。 “她会很多东西,跳舞、钢琴、做饭……她热爱生活,养花、用便签记录日常,甚至会对倒地的榕树说谢谢。” “我觉得她像月亮,温柔地照亮每一个人。”宋雨抿嘴笑,“但也像太阳——晴天一样温暖。” 她喜欢月光的柔和,也渴望晴天的温暖。两者对她,缺一不可。 方晴听完,心里惊讶:这样娓娓道来的宋老板,她第一次见。看来,这个人对宋雨真的很重要。 她忍不住感叹:“哎哟,感觉这人对你很不一般啊!难道……是你新交的女朋友?” 宋雨笑容一滞,喉间泛苦,摇摇头:“不是。” 月亮和晴天,怎会专属于她? 方晴更惊讶了,说得这么充满爱意,居然还不是。 她小心问:“那她是——” “是我暗恋的人。” 正因为无法专属,所以只能默默喜欢。 “哇——”方晴打量她,“想不到宋老板也会暗恋别人啊!” 宋雨调整着针头,“我当然会,不过只会暗恋她。” “啧啧,宋老板你年纪也不大吧,为什么不勇敢点?” 现在很多人都追求速战速决,短时间内就能开始新关系。但宋雨身上少见那股狠劲,反而愿意在快节奏的时代里慢慢暗恋一个人。 暗恋是最没把握的战争,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我觉得感情要慢慢来。认定一个人,就不会变。”宋雨抬头看她一眼,又望向旁边的蝴蝶相框,冷静地说:“你知道蝴蝶破茧时如果没有经历挣扎,就飞不起来吗?所以我不急,我想和她慢慢来。” 齐悦也答应过她,要慢慢来。她们都是真诚重感情的人。 宋雨顿了顿又说:“况且我们才认识两周。” 方晴刚还在暗暗称赞宋雨长情专一,听到“两周”顿时惊呼:“才两周?!你就暗恋了她两周,难道是一见钟情?” 她原以为宋雨铺垫那么多细节,两人早已相识多年。 一见钟情。 宋雨无意识地舔舔嘴唇,有些害羞却肯定地说:“是。” 从为齐悦擦药、彼此目光相对的那一刻起,她就有了好感。 后来主动收留齐悦,台风夜里同处一个屋檐,经历许多事情…… 如果不是一见钟情,她这样防线重的人,又怎会允许蝴蝶飞进来? 但除了初见心动,她更想和齐悦日久生情。宋雨还有未愈的伤疤和过去,齐悦也有更多的故事待她了解。 她们应该细水长流。 方晴笑得开心,像发现了宋雨的秘密:“宋老板,来日方长,你得加油啊!她被你说得这么好,别被别人抢先了。” 宋雨点点头,轻声说:“我会的。” 过了一会儿,方晴打开手机刷短视频,宋雨继续专注纹身。 她盯着转经筒上半部逐渐成型的筒盖,忽然偏头问:“你纹这个,是出于信仰吗?” 方晴暂停视频,看向她:“是啊,很意外?” “有点超出想象。” “很多人觉得纹身是叛逆,但对我而言,是把信仰刻在皮肤上的另一种虔诚。”她轻抚手腕的藏文刺青,“就像唐卡可以绘在庙墙上,也能留在我身上——形式不同,内核一样。” 宋雨点点头又问:“那你们信什么?” “藏传佛教。” “藏传佛教……”宋雨摩挲着刚勾勒出的莲瓣纹路,“要和西藏绑在一起?” “何止是绑在一起,”方晴语气认真,“对藏传佛教徒来说,西藏是圣地,是精神原乡。几乎每个信徒,一生都要朝圣一次。” 宋雨眯眼想着西藏的遥远:“那得多远啊。” “当你真正踏上朝圣路,就会明白信仰从不用量程丈量。”方晴突然问:“宋老板,你去过西藏吗?” “没有。你去过了?” “去年去的,和朋友转了神山。” “神山是?” “冈仁波齐。朝圣者都会去转山。” “会很辛苦吗?” “辛苦是肯定的,但转完就会发现一切都值得。所有路上的挫折和考验,在神山面前都不算什么。” 方晴回忆起那段路——高反让每次呼吸都像吞刀片,呕吐、眩晕、濒死的恐惧屡屡让她想放弃。 可当她在暴风雪中看见神山冲破云层,见到日照金山、风吹经幡时,感到神山接纳了她们。 “转山的意义不是征服山峰,是让神山看见真实的自己——狼狈、脆弱却依然坚持的自己。” 她看见宋雨针尖一顿,又继续描绘。 “宋老板怎么突然问这些?你也想朝圣?” “我不可能朝圣,信仰对我太缥缈了。”宋雨轻笑,“只是有点好奇,你们有信仰的人和我们有什么不同。” 她不信这些,虚无的事物不如自身有力量。 但她隐约觉得齐悦也懂一些藏传佛教,既然遇到方晴,便顺势问问。 “别说得太早,你还年轻,说不定以后也会走上朝圣的路。”方晴仰头看着无影灯,思绪回到雪山之巅。 “至于有什么不同……”她声音沉了沉,“让我想起转山时遇到的藏民,他们才是真虔诚。” 她伸手比划着,“他们三步一叩首,额头沾土,掌心木板磨得发亮,可眼神始终亮得惊人——那是一种能穿透风雪、直达神山的纯粹。” 宋雨停下动作,看见方晴罕见的肃穆神情。 “你知道吗?”方晴目光灼灼,“有一次我累得瘫坐在路边,一个藏族阿嬷路过,什么都没说,只是拿着转经筒在我面前转了转。” 她顿了顿,喉咙发暖,“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对他们来说,信仰不是遥不可及的,是融进呼吸、刻进骨血的东西。” “在藏地,信仰就像永不熄灭的灯塔。照亮的不仅是脚下的路,更是人心里最深的迷茫。” “那些磕长头的人,或许是用最笨拙的方式,走出一条与神明对话的路。” 宋雨想起齐悦说的——“宗教的修行是一条充满苦难与考验的道路。” 即使荆棘遍布、身体不适,朝圣者仍会义无反顾地走向信仰指引的方向。 她由衷佩服他们,但却很难想象自己走上这条路。她会理解、尊重,却很难真正成为朝圣者。 “他们辛苦却伟大,我做不到,只能在遥远的福州表示敬佩。” 方晴忽然笑了:“好期待你未来打脸啊!” 宋雨果断摇头:“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方晴也不坚持,只轻声说:“也许神山还没呼唤你,但它一定会想见你。” 一阵沉默。宋雨继续为转经筒上色,忽然问:“这图案是受那位藏族阿嬷的启发?” “没错!特别感谢她,回来之后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留个纪念。” “原来如此。” 大家七夕快乐[撒花] 小齐老师的朋友圈文案是彩蛋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3章 第42章 方晴 第44章 第43章 灼夏 “那我一定给你纹仔细了。”宋雨指尖轻转纹身笔,目光专注地落在设计图上。 方晴轻笑:“相信你的技术。” 转经筒花纹繁复,宋雨换了一支更细的针,动作流畅而稳定。 方晴好奇地问:“宋老板,一次纹身能赚多少?” 宋雨手下不停:“按小时收费,像我这样的,大概五百到八百一小时。一般做三个小时左右,一次下来一千多吧。” 方晴咂舌:“手艺活果然赚钱。” 宋雨摇头:“赚不赚钱另说,关键是让客户满意。技术好了,客源才稳。” “那工作中……”方晴顿了顿,“会不会和客人产生超越职业关系的情感?” 宋雨抬头瞥她一眼,方晴连忙摆手:“别误会,我取向是男生。纯粹好奇,你们每天和客户密切接触,真的不会对某个人心动吗?” 宋雨忽然想起给齐悦纹蝴蝶的那天,心跳漏了一拍。她压下心头悸动,金属针再度游走。 “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不会。客户就是客户,不会有更深的发展。” 方晴挑眉:“年纪轻轻,原则性倒很强。” 宋雨浅笑:“当然。” “你是做什么的?” “旅游博主。” “新兴行业?” “趁网络发展的东风,把爱好变成工作罢了。” “挺好,能边工作边旅行。” “但累起来也是真累。要写脚本、做攻略,有时候旅行反而成了负担。” “确实。” 方晴忽然问:“宋老板喜欢旅游吗?” “不喜欢。”宋雨头也不抬。 “回答得这么干脆?”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像纹身不能犹豫。”宋雨语气平淡。 方晴笑:“只喜欢纹身对吧?” 宋雨点头,又轻声补充:“现在还有喜欢的人。” 方晴打趣:“哟!这就开始冒粉红泡泡了?等追到手了还不得昭告天下?” 宋雨嘴角微扬:“先追到再说吧,我也没把握。” 方晴的目光掠过宋雨。 她今天穿一件纯黑修身T恤,布料勾勒出清瘦的脊背和手臂线条,低扎的小辫垂在脑后,碎发随意散落。 无影灯下,她眉峰英气,眼眸沉静,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鼻梁高挺,唇色淡薄,下颌线干净利落——整个人透着一股冷冽又专注的魅力。 方晴由衷道:“说真的,你这个样子挺招姐姐喜欢的。自信点?” 宋雨指尖微顿。招姐姐喜欢?那齐悦姐姐会喜欢吗? 针尖悬停半秒,才重新落下。她低声问,嗓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可她真的会喜欢我吗?我连她的取向都不确定。” “你认真的?暗恋直女?!”方晴看清她低垂眉眼间那些未诉说的心事,顿时了然。 宋雨苦笑点头,针尖沙沙划过皮肤。短短两周,齐悦的每一幕都精准击中她的心脏,却也让她清醒:这场心动,或许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齐悦大概是直女。 而她,爱上了直女。宋雨觉得自己完蛋了。 “哎哟,那你可任重道远啊!”方晴夸张叹气,拍拍纹身床,“道阻且长……” “所以……”宋雨抬头,“追直女有什么秘诀吗?” 方晴挠头:“这可难倒我了,我没被女孩子追过呢。” “那你被男生追的时候,哪些行为会加分?” 宋雨手下纹身机仍在嗡鸣,声音却褪去专业冷静,染上几分少女的急切与羞涩,像捧着情书不知如何是好的少年人。 “我啊,最吃细节这套。”方屈指轻敲床沿,“过马路护在内侧,吃饭前烫好餐具,点菜先递菜单;拍照时多夸‘你真好看’,行李永远抢着拎;就连闹别扭,都能一眼看穿她口是心非的小脾气……” 宋雨蹙眉,针尖迟疑:“具体…该怎么做?” 她能处理最复杂的图案,却解不开恋爱的谜题。 “细节就是用心。记住她的喜好,留意她的情绪,在乎她的在乎。” 宋雨沉吟:“这些我好像都会……但真的能加分吗?” “女生更懂女生,你肯定比男生细心。但她怎么想,我不知道。也许她有自己的一套标准。” “好吧,那我再努力一点。” 方晴宽慰:“做到这份上已经很用心了。不过感情讲缘分,得看她对同性有没有开窍的可能。” 宋雨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她对我…能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下一秒,她又对自己说:“不,你得要她永远自由。” 于是又许愿:希望齐悦拥有所有选择,但愿意给她一次机会。 她忽然坐直身子,眸光坚定,如面对复杂图案时的专注:“不管她是不是直女,我只需要让她看到我的心意。她可以继续做自己,而我会努力成为她选项里的最优解。” 方晴笑:“宋老板,加油!” “嗯。” …… 时间流逝,转经筒只剩底座和手柄。宋雨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一鼓作气完成最后部分。接着为方晴清洗、涂抹凡士林、贴上保鲜膜。 “稍等。”她推动椅子,起身整理工作台。 方晴下床走动,看了眼手机:“十二点半了。饿了吗?” 宋雨没抬头:“有点。” 方晴扬扬手机:“想吃什么?我点外卖一起。” “都行。” 宋雨拆解纹身针,擦拭工具台和纹身床,关掉无影灯,清理垃圾,摘下手套扔掉。 方晴滑动手机:“我点冰饭,再加些小吃。天热没胃口。” 宋雨边走边拉伸:“可以。” 她从冰箱拿出两瓶冰啤酒,开了一瓶喝两口:“喝吗?” 方晴抬头:“来一瓶。”继续看手机。 宋雨将另一瓶放茶几上:“给你放这儿了,我去洗手间。” 方晴点头。 宋雨从浴室出来时,方晴已拆开部分外卖,递过手机:“我点了这些,你看还要加什么。” 宋雨看了眼:两份冰饭,烧烤和炸鸡。 “够了。”她递回手机,方晴付款。 宋雨点开微信,小姨五分钟前发来两条消息: 【小雨,看你朋友圈是出去旅游了?】 【文案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她逐一回复: 【没,就福州下沙沙滩。】 【文案很正常呀。】 在美国的谢遥立刻拨来视频电话。 宋雨拿起手机走进厨房。视频接通,谢遥明艳的脸出现在屏幕中,正在化妆。 “小姨!” 谢遥惊讶:“小雨,你出去旅游了?” “没,就在福州下沙沙滩,你带我去过的。” “是么?太久没回,忘了。还以为你愿意出去玩了呢。” 宋雨顿了顿:“小姨,你要去派对?” “和投资人吃饭。” 谢遥话锋一转:“小雨,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宋雨耳尖一红:“没啊,听谁说的?” “昨天周燃打电话,说你带了个女生去他店里。” 宋雨扶额:“燃哥怎么什么都告诉你……没谈,是朋友。” 谢遥眯眼笑:“没谈你紧张什么?” 宋雨喉头滚动:“没紧张,就是有点热。”她假装扇风。 谢遥看破不说破:“那女生叫什么?家住哪儿?比你大还是小?好看吗?” 宋雨无奈:“燃哥没告诉你名字?小姨你现在很像查户口。” “提前把把关嘛。”谢遥拿起眉笔,“快和小姨说说……” “她叫齐悦,整齐的齐,愉悦的悦。在福州租房,老家四川。比我大四岁。” 宋雨低头,声音轻柔:“长得很好看!”说完悄悄抿嘴笑。 谢遥眉笔一顿——小雨从未对谁这样上心过。这个齐悦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哎哟,小雨你真动心了?刚才几句话眼里全是蜜意。” 宋雨抿唇,知道瞒不过,点头承认。 “啧啧,小雨长大了。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 谢遥悬着眉笔,特别好奇。 宋雨小声:“才认识两周,什么都没……”她心虚地瞥了眼小姨。 谢遥眉笔一抖,声调扬起:“什么?!两周啥也没干?手都没牵,你就喜欢上了?” “嗯——”宋雨缩了缩脖子。 谢遥重新拿稳眉笔,隔空点她:“幸好我不在国内,不然真敲你脑袋。啥也没干就喜欢上人家,你是恋爱脑吗?”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外甥女这么“窝囊”! 宋雨抬头解释:“不是真的啥也没干……朋友之间的相处都有,只是没有更暧昧的。” “噢——”谢遥松了口气,拧开眉笔,“那还行。你打算慢慢来,还是直接生米煮成熟饭?” 宋雨失笑:“小姨,你觉得我一个恋爱小白,能直接煮成熟饭?” 就像只会煮面的人突然要当大厨。 谢遥也笑:“你怎么一点没遗传我的情场得意?” “情场得意——”宋雨拖长音,“小姨,又有新恋情了?” “最近认识个金发碧眼的帅哥,纯正美国人。”谢遥回忆道,“比我还小六岁。” 宋雨竖大拇指:“小姨厉害,通杀所有年龄段。” 谢遥撩发:“那是——”旋即正色,“别打岔!既然真心喜欢,就好好追。追到了更要珍惜。听见没?” 宋雨乖乖点头:“听见了。” “还有,你长大了,喜欢男生还是喜欢女生都没问题,感情的事你自己做主。追女孩要花钱的地方,不够随时跟我说!” “不能亏待人家,也不能亏待自己。经济上的困难,小姨都能摆平。” 谢遥豪气挥手:“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宋雨笑弯眼:“小姨好霸道!” 谢遥:“我努力赚钱,就是要成为你的底气。” 宋雨郑重颔首:“小姨,你真好。” 谢遥柔声:“只要你幸福,小姨做什么都值得。” 宋雨瘪下嘴:“想你了,小姨。” 谢遥放下眉笔找修容盘:“今年秋分我回国一趟。” 宋雨欣喜:“真的?那我到时候去接你。” 谢遥翻找刷子:“别忙活,我直接去你店里。你那会儿可能有客户,怎么接?” “客户没小姨重要!” 谢遥轻笑:“傻孩子,不用麻烦。见面好好吃顿饭就行。” “行,我提前记好日子。” “嗯。” “怎么突然那时回来?” 谢遥一怔,随口道:“太久没回了,想看看,扫扫墓,谈个合作。” 宋雨想到舅姥爷舅姥姥的墓,认真道:“那我陪你一起去。” “好。” 这时方晴在沙发喊:“宋老板,电话打完了?外卖到了。” 宋雨抬头,见方晴在拆外卖,低头对谢遥道:“小姨,我先去吃午饭了。” “去吧。”谢遥正要挂断,又补了一句,“在我回国之前,你和齐悦得有点实质性进展啊!” 宋雨比了个OK:“知道啦,我一定努力!拜拜,小姨,吃饭了。” “拜拜!”通话结束。 宋雨熄屏走到沙发前,帮方晴拿出外卖。方晴摆好冰饭,忍不住问:“刚是和那个人打电话?” “?”宋雨端出自己那碗,“不是,和我小姨。” 方晴问:“你平时会和她打视频吗?” 宋雨坐下拆外卖:“怎么可能敢?” 她拍下外卖照片,发给齐悦: 【今天中午和客户一起吃冰饭了。】 方晴打开冰饭:“如果是朋友,打视频也正常。” 宋雨默然,低头吃饭。心里想:可惜关系还不够亲密。 她戴上手套拿起烤翅:“你下次去哪旅游?” “下次……”方晴看日程,“应该去青岛。” “哦。” 手机亮起,置顶的齐悦[月亮]发来两条消息: 【[哇],吃得不错呀!】 【冰饭什么味道?还没吃过呢?】 宋雨唇角一勾:【下次给你点。】 【你今天吃的什么?】 齐悦发来一碗凉拌黄瓜:【中午就吃这个。】 【只吃这个能饱?】 【还行。最近忙着准备孩子们比赛,保持身材。[调皮]】 【比赛什么时候?】 【八月十日下午八点。】 宋雨顿了顿,咬唇问:【只有学生上场?你呢?】 齐悦:【我也上,这次师生可以同台。】 【在哪举行?要买票吗?】 齐悦笑:【市活动中心,还不知道要不要票。】 【怎么了?宋师傅也想来看?[偷笑]】 宋雨犹豫着发送:【我可以来吗?】 齐悦眼睛一亮,鱼上钩了。【当然欢迎![鼓掌]】 宋雨开心地晃了晃身子,对面方晴投来疑惑的目光。 她立刻恢复冷静:【那我记下日子,准备一下。】 齐悦:【嗯嗯。何舟问我要你微信,我给啦?】 【没问题。】 【我先去洗碗啦!下午睡醒还要去舞蹈室打扫。】 【好,我也继续吃饭。】 【嗯嗯!】 宋雨放下手机,继续吃饭,错过了方晴嗑CP的闪亮眼神。 宋雨:老婆不会真是直女吧? 齐悦:好烦,居然看不出我的性取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第43章 灼夏 第45章 第44章 窥光 宋雨给方晴私撕下保鲜膜,温水洗过一番,又涂上护理膏。 宋雨:“新的转经筒诞生了。” 方晴站在镜子前欣赏,转经筒无论是色彩还是造型都十分逼真,她嘴角扬起微笑:“宋老板,手艺越来越好了。和我心中的转经筒一模一样,谢谢你!” 宋雨:“不客气,这对我来说也算一个新的挑战吧。藏族佛教的东西,不仅考验我的技术,还考验我对信仰的理解。” 方晴点点头,拿出手机给宋雨转账:“宋老板,多少钱?” “你给1200吧,还吃了你一顿外卖。” “哎哟,宋老板太客气了!”方晴输入密码,扬着手机:“转你了。” 宋雨点接收。 方晴去沙发上拿她的东西,顺便也拿上了外卖的垃圾。 临走之前,宋雨突然指着她肩膀上的转经筒说:“祝你这转经筒上的荆棘能够开出格桑花,也祝你收获幸福!” 方晴身子一顿,有些震惊地看向宋雨,“宋老板,你还知道格桑花?” “也是她告诉我的。”宋雨还指了指墙上的蝴蝶相框,“还有这个,是我给她纹的。” 方晴又把垃圾放下,走过来仔细瞧瞧,随后她说:“空针的蝴蝶还挺好看。” “不过——”她又看向宋雨的脸:“宋老板,你的小心思有些明显哦!给心上人的纹身图案放在C位啊。” 宋雨低头微笑:“我还担心不够明显呢。没想到一下被你看出来了。” “明明超明显的!”方晴又走到门口,提起那一袋垃圾,笑道:“谢谢你和你朋友一起帮我设计了这个转经筒,也谢谢你和她对我的祝福。我最后一个小小的请求:我能有幸知道她的名字吗?” “齐悦。”宋雨脱口而出。 方晴小声重复念叨这个名字:“齐悦,这个名字一听就很让人开心。” 宋雨笑着说:“是的。” 方晴顺势推开了玻璃门,挥挥手:“我记住她了。宋老板,我祝你也收获幸福啊!” 宋雨点头,“慢走啊!”方晴关上玻璃门离开,纹身店里又恢复了安静。 宋雨走到沙发坐下按着眉心休息,过了一会儿屏幕亮起,她顺手拿过——是何舟发来的好友申请,她点击同意。 刚加上,何舟就兴致勃勃地发来信息:【你下午在店里吧?】 【在啊,下午还有两个客人。】 【那我过来拿我的外套。】 【好,我等你。】 【OK。】 两人又没聊了。宋雨来到小吧台上练习其他纹身图案。 何舟在下午第二个客人刚离开的时候,来到了宋雨店里。 今天的她绑了高马尾,搭配了一副黑框眼镜,衣服是蓝色的学院风衬衫,和她之前冷酷的穿搭浑然不同,像学校里音乐社搞乐队的学姐。 宋雨看得新鲜,开她玩笑:“你今天不去演出了,去上学吗?” 何舟自然地在沙发上坐下,“去啊,肯定去啊,我们今天乐队是校园主题呢。” 宋雨:“你们乐队还有演出主题啊,怪不得你今天打扮得这么学生样。” 何舟靠在沙发上,扶着她那没度数的黑眼镜,“我又上大学了。” 她又打量宋雨,“你今天也挺新鲜啊,居然扎了一个小辫。” 宋雨淡淡地回她:“头发长了,天气也热。”说完她把那件牛仔外套拿给何舟,“衣服给你。” 何舟接过,立即在口袋里寻找她的打火机,没找到。“我之前口袋里那个打火机呢?” 宋雨从柜子上拿下那个小巧精致的打火机递给她:“带回来就给你洗过了,打火机在这儿。” 何舟按两下检查打火机是否还有气,蓝色的火苗在空中跃动。“幸好还有气。”她把打火机又塞进口袋。“你今天要来通透酒吧喝酒吗?” 宋雨坐到另一边,摊手:“今天去不了,晚上还有一个客户,估计也要**点去了。” 何舟:“好吧,你只能下次再看我们乐队的学院主题咯。” 宋雨:“总有机会的。” 何舟:“你昨天带齐悦去海边玩了?” 宋雨:“你怎么知道?” 何舟:“我那天不是加她了吗?” 宋雨:“忘了这茬。” 何舟:“听齐悦说你们还去赶海了。” 宋雨:“对啊。”她突然变了一个眼神看何舟,“你俩聊得挺多啊。”语气酸酸的。 何舟笑道:“哎哟,这都是齐悦主动和我分享的。”她刻意强调“主动”这个词,“她还说你们在海边玩得很开心,你还带她去刻了字。” 宋雨吃惊:“这也说了?那你俩是真的聊得挺多啊!”语气更酸了。 何舟笑得欢:“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她刻字时的心情吗?” 宋雨迟疑,稍稍坐过去了一点,诚恳地说:“我想——” 她确实想知道齐悦那天刻完字的心情怎么样? 何舟拿手机翻出那天的聊天记录给宋雨看。她看见先是齐悦给何舟发的: 【何舟,我和你说,宋雨带我去看了她七年前刻下的字——福州欢迎我!】 何舟:【七年前?那她才十二岁吧。】 齐悦:【对呀!这是小宋雨刻下的痕迹呢。】 何舟:【你不会觉得幼稚么?】 齐悦:【当然不会啊!感觉像跨越了时空,亲手触碰到了很久的回忆。】 宋雨微微勾起嘴角,接着往下看。 何舟:【福州欢迎我?你俩在那儿搞接头暗号呢。】 齐悦:【你说暗号倒也不为过,毕竟我们都说过这句话。】 何舟:【都说过?那你俩还真挺有缘分啊。】 齐悦:【对呀,我们当时也震惊了。为了感谢这段缘分,我刚刚在这行字上,还特意加上了一个“们”字——“福州欢迎我们!”】 何舟:【哎哟,你俩搞得还挺浪漫啊。】 齐悦:【[跳跳],当时刻完字,心里什么也没想了,只剩下感动。为我和她这段缘分感动!】 何舟:【你们真是命中注定要遇见!】 齐悦:【嘿嘿嘿[大笑]】 宋雨把手机还给何舟,嘴角难压,当着何舟的面,又不好意思,只能抿着嘴唇看向别处。 何舟瞬间就看出来了。“行了,想笑就笑吧,遇到这种好事谁会不高兴?” 宋雨这才明目张胆地露出笑脸。 笑完,她咳嗽一声:“谢谢你给我看这个。”昨天的齐悦原来也和她一样感动。 何舟斜倚在皮质沙发上,“光一句谢谢就完事了?你不再得表示表示——”声音带着几分狡黠。 宋雨疑惑,眼尾轻挑:“表示什么?” 何舟利落起身,走到小吧台前说:“要不你帮我设计一个话筒的造型吧!” 宋雨也走过来,“话筒?你要纹身啊?” “不不不,这个话筒图案我只是拿来做参考,我要做成海报贴墙上,乐队排练室总不能光秃秃的吧?”何舟摆手解释。 “合着就是让我设计海报?”宋雨屈指叩了叩吧台。 何舟眼睛一亮,像只发现新玩具的猫:“你能一口气设计五张吗?我想给乐队每人一张!” “可以啊,一张200。”宋雨语调平稳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什么?!”何舟的分贝陡然拔高,宋雨下意识捂住耳朵,“我都给你看聊天记录当情报了,你还坐地起价?” 宋雨慢条斯理道:“免费送你一张当谢礼。剩下四张,从构图到配色,再到印刷适配……” “我主业可是纹身师,能抽空给你接这活儿,不得体现点专业价值?你说是不是——” 何舟咬着下唇,喉结上下滚动:“好像...也有道理。”掏出手机时还不忘嘟囔:“你这奸商……” “先付两百定金就行。”宋雨晃了晃收款码,强忍笑意,“定稿满意再付尾款,绝对让何大主唱挑不出毛病。” 看着手机到账提示,何舟气鼓鼓地把手机塞回口袋:“我去问成员们具体要求,晚点发你微信!” 何舟又待了一会儿才离开,推开门之前她转头回来强调:“要是设计得丑,我就天天来你店里砸场子!” 宋雨:“好,你快去赶演出吧。”直到何舟的身影消失在纹身店周围,她慢慢才收回视线,露出一抹笑容。 她有点儿高兴,齐悦的反应和她一样。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念着齐悦的名字,“齐悦,齐悦,今天没和你见面,可是又提起你无数次,你好像一直都在我身边一样。” 宋雨抱着沙发上的抱枕轻笑,小声嘀咕:“好想你……” 话音未落,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齐悦的消息像带着心电感应般跃入视线:【宋雨,刚刚和一兰姐合作把舞蹈室好好打扫了一遍。真是累得我呀!】 配图中,齐悦倚坐在锃亮的地板上,对着落地镜比出大拇指。丸子头松散地束着,修身白T恤被汗水浸透,发丝黏在泛红的脸颊上,领口布料紧贴肌肤,透出几分不经意的性感。 宋雨放大图片仔细端详,看着画面里微喘的齐悦,突然感觉喉头发紧。 她下意识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指尖在键盘上停顿片刻,才缓缓敲出:【小齐老师辛苦啦!舞蹈室打扫得好干净啊!休息一会就去洗澡吧,别着凉了。】 她又发去一个【[给大哥按肩]】的表情包。 此刻瘫坐在舞蹈室的齐悦望着手机忍俊不禁——拍照时特意调整角度突出锁骨线条,结果这小孩却只关心自己累不累。 感觉宋雨像那种就算你脱光了衣服站在她面前,她也只是关心你冷不冷的人。 但转念一想,宋雨的回复确实细致周全:先肯定辛苦,再给予夸奖,最后不忘叮嘱健康。这样妥帖的关怀,倒也难得。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指尖飞快在屏幕上滑动:【谢谢你给大哥按肩。[握手][呲牙]】 【我等下就回去洗澡了。】 宋雨:【好的。】 齐悦又打下:【对了,今天一兰姐问我你什么时候有空?】 宋雨:【我这两天可能都没时间,怎么了?】 齐悦:【她一直想谢谢你上次帮她整理花店和修窗户,想找时间请你来家里吃饭呢。】 宋雨:【一兰姐,太客气了。这样吧,等过了这两天,你和她商量一下,定个日子,我过来找你们。】 齐悦:【那我晚上回去问问她,也再和你对个时间。】 宋雨回得爽快:【行,我等你答复。】 当天晚上,齐悦给宋雨发来信息:【宋雨,你看你8月3日下午有空吗?我们一起吃个晚饭。】 宋雨核对那天的安排:【3号下午有两个客户,不过没事应该很快的。】 齐悦:【你可以处理完客户再过来,我们晚一点吃也没关系。】 宋雨:【那我快要结束的时候,给你发信息。】 齐悦:【好啊。那你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菜?我和一兰姐提前去买好。】 宋雨思索着打下:【喜欢吃鸡蛋、鱼和牛肉,不喜欢吃芹菜还有动物内脏。】 另一边的齐悦同步拿笔记下,她给宋雨发来:【只有这些了吗?没其他的需要注意的吧,比如过敏什么的。】 【没有了。】 齐悦很快回复:【好的,那我去和一兰姐商量菜单了。】 宋雨关上手机在床头柜充电,满脸欣喜地翻个身抱着齐悦曾睡过的枕头睡着了。 这天夜里,宋雨坠入一场朦胧的梦境。 月光浸透记忆的薄纱,将时光拽回青涩的学生时代。 晚自习后寂静的走廊,她抱着书本缓步前行。路过舞蹈教室时,一阵清越的节拍声飘来。虚掩的门缝里,漏出暖黄的光。 宋雨鬼使神差地驻足,指尖轻轻拨大了缝隙,心跳却在窥见室内景象的瞬间骤然加快。 窗畔,高中模样的齐悦身着修身练功服,正独自一人优雅地练舞。丸子头随着动作轻晃,天鹅颈轻快地舒展,每一个转身、每一次抬腿都带着韵律之美。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她的嗓音与脚尖点地的节奏完美契合,在诺大的舞蹈室里清晰可闻。 晚风穿堂而过,一侧的白纱窗帘翩然扬起,光影在齐悦身上流转。 她的身影时而隐匿在朦胧纱雾中,时而沐浴在温柔的光晕里,勾勒出若隐若现的身体曲线。汗水顺着天鹅颈滑落,将练功服晕染出深色痕迹,紧贴肌肤的布料更衬得她身姿曼妙。 宋雨倚在门框上,目光沉醉。“齐悦学姐……”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齐悦额发尽湿,衣衫紧紧贴在背上,勾勒出更加诱人的弧度,她才如梦初醒。 脸颊发烫,心乱如麻,她匆匆转身,脚步声惊起窗外的蝉鸣,也惊碎了这场藏在月光里的旖旎梦境。 齐悦:特意拍的对镜拍,小孩却不懂这心思[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第44章 窥光 第46章 第45章 见面 第二天一早,宋雨把昨夜湿掉的睡裤扔进洗衣机,换了一身衣服。快速核对今天的日程安排——又是排满客户的一天。 她打开音响播放齐悦给她的五月天歌单。早餐时,宋雨看到何舟深夜发来的乐队海报需求:每个成员都对应一个精心设计的乐器标识, ——何舟的话筒是银色,新芽将同款标识换成了蓝色吉他;花熙的黑色贝斯缠有火焰纹路,果奕使用木质棒槌;叶棠的黑白键盘排列整齐,部分键帽用紫色标注音符。 这些符号在宋雨脑中拼凑出乐队鲜活的群像。 她简单回复何舟后,投入工作。 时间在纹身机的嗡鸣声中流淌。 下午抽空,宋雨让何舟发来乐队照片,构思起海报的卡通元素。 齐悦的消息跳出来,提前告知了3号的菜单。宋雨看着屏幕上的家常菜单,嘴角不自觉上扬:【完全足够,开始期待了[哇]】 齐悦同样高兴地打下:【我也期待。】没发送的后半句:好几天没和你见面了,藏着她的心事。 于是,宋雨的生活被切割。白天是纹身机下单刺青,深夜是数位板上跃动的卡通形象。时间来到8月3日这天下午,最后一位客户到来。 音响里传出阿信的声音:“想一个人有多想念,那又是文字失效瞬间…” 宋雨正给客户遮盖小腿纹身,让她再次想起齐悦身上那片触目惊心的淤青。 她身上有什么秘密? 眼前的年轻男生疼得龇牙咧嘴。宋雨抬头出声安慰:“想想下个月你就要牵着未婚妻的手走进婚姻殿堂了,这点疼算什么?” 男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语气却坚定无比:“对!只要想到她,做什么都值得。” 宋雨轻笑着摇头,这世间,总有人愿意为了爱披荆斩棘,仿佛只要心中有爱在,一切都不怕。 缓了一会儿,那男生说:“你也喜欢五月天?”“最近才开始听。”宋雨的声音淡淡。 “真巧,我未婚妻也是铁粉。”男生兴致勃勃地说道:“当时我追她的时候,还在她宿舍留下唱过五月天的歌呢。但不是这首《仓颉》,是《温柔》。” 宋雨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眸看向男生:“追喜欢五月天的人,是不是多少要会唱一点他们的歌?” 男生来了兴趣,和宋雨分享他的追妻之路:“何止要会唱一点啊,我大学的时候天天循环他们的歌,只为了和她有共同话题。” 宋雨又轻笑一声,看来这世上为了靠近一个人而努力融入对方世界的,从来都不止她一个。 那男生还翻出了他和他未婚妻2012年去鸟巢看演唱会的照片给她看,“你看,我们当时还一起去看了五月天的演唱会。” 照片里的年轻人眉眼青涩,手中挥舞的蓝色应援棒与身后的灯光海洋融为一体,两张洋溢着青春的脸庞,在璀璨光影中显得无比登对。 宋雨暂停手上动作,问:“那时候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吗?” “还没呢!”男生挠挠头,嘴角笑意藏都藏不住,“散场回去后憋了两天,我才敢鼓起勇气表白。” 宋雨:“她当时怎么回应的?” “她当场就答应了。”男生说起这段往事,连眼角都漾着温柔,“她说在万人合唱时,忽然想起了我们相遇的无数个瞬间。人生有千万种可能,但她却想抓住和我有关的每一种。”这个高大壮实的男人说完,竟像少年般红了耳根。 “原来是双向奔赴啊。”宋雨真诚说道:“祝你们永远幸福。” 男生:“谢谢你。” 两人一聊天,男生注意力被转移,发现遮盖纹身的疼痛也没有那么严重。 他或许没意识到,未婚妻虽未到场,却早给予了他很多无形的力量。 “多遥远 多纠结多想念多无法描写,疼痛和疯癫你都看不见。” 宋雨完成最后一点遮盖,脑海里却是齐悦的身影。 好遥远,好纠结,好想念,很多秘密她都看不见。 “一只蝴蝶有多鲜艳,能不能飞越过猜忌和冷漠世界……” 到今天,齐悦锁骨间的蝴蝶应该就飞走了吧。它能载着自已那些悸动,飞过猜忌降落在她的心尖吗? 宋雨听着歌,也想化身为仓颉,把心事全部写成诗篇告诉她:“需要你,需要你,需要你!” ——可是她的心犹豫。 一颗摇摆不定的心,在等雨过天晴。 男生离开后,《仓颉》的尾音还在盘旋,像一首写给未来的、还未完成的情诗。 宋雨给齐悦发去消息:【收工了,我收马上过来。】 镜中的脸颊在灯下泛红,宋雨深吸一口气,锁好门,拿上提前买好的水果往齐悦家走。 没过多久,宋雨到了“花店时间”门口,给齐悦发信息:【我到楼下了。】 消息发出不久,齐悦的身影出现在楼梯转角,暮色勾勒出宋雨修长的轮廓。 她笑脸盈盈地叫她:“宋雨,我来了!” 宋雨抬头看她,也露出一抹笑容,“几天不见,你一点没变啊。” 齐悦走下来,“对呀!”她又仔细看看宋雨,对方依旧穿着深色的衣服,不过脑后多了一条小辫子,她惊喜地说:“倒是宋师傅与往日不同呢!这小辫子衬得你很灵动啊。” 宋雨耳根发烫,下意识抚上辫尾:“天太热随手扎的,忘摘了。” 齐悦兴高采烈地说:“噢——那你别摘,好不容易看见你新发型,我得多看两眼。” 宋雨暗爽。 齐悦又说:“你说你来就来,还买这么多水果干什么?” 宋雨:“第一次上人家里吃饭,总不能空手来吧。” 齐悦:“也对,那我们赶快上去吧。”说着她要去提大西瓜。宋雨眼疾手快地把果盘塞进齐悦怀里:“西瓜沉,拿这个。” 齐悦接过,两人并肩上楼时,宋雨闻到她身上一阵儿烟火气,穿围裙的齐悦也很温柔。 她们来到一兰姐门口,拉开门。 乔一兰家和齐悦家差不多的结构,同样布置得很温馨。齐悦给宋雨拿拖鞋,“随便坐!我去帮一兰姐。”她转身要往厨房钻。 宋雨不好意思坐,连忙跟上,“我也去和一兰姐打个招呼。” 厨房氤氲的蒸汽中,乔一兰正专注地翻炒着锅里的青菜。齐悦轻拍她肩膀,快速比划着手语:“一兰姐,宋雨来了。” 宋雨浅笑着挥手,乔一兰擦了擦手,回以一个温暖的微笑。 宋雨视线扫过案板上码得整整齐齐的配菜,切得均匀的姜丝葱花,无一不透露着她们对这顿晚餐的用心。 “出去歇着吧,这里油烟大。”齐悦轻轻推了推宋雨。 宋雨在沙发上坐下,又开始构思何舟的海报。厨房不时传来炒菜的滋啦声、刀具碰撞的清脆声,还有齐悦哼着的歌。 宋雨弯了嘴角,这儿比她的纹身店更有生活的气息。 当齐悦抱着最后一碗豆腐汤走出厨房时,宋雨赶忙起身帮忙掀开罩子。 饭菜的香气裹着腾腾热气扑面而来,宋雨望着满桌佳肴悄悄咽了咽口水。 齐悦从厨房抱出碗筷,挨着宋雨坐下,一兰姐坐在她们对面。 宋雨看着满满一桌的好菜,夸张地说:“哇!今天提前过年了?吃这么丰盛!” “过年肯定比现在还要丰盛。”齐悦笑着给她拿公筷夹了一些牛肉,“宋雨,你快尝尝这牛肉好不好吃?” 宋雨仔细品尝,瞪大了眼睛,这味道让她恍若回到从前:“这...…怎么和我当学徒时总吃的那家一模一样?” 齐悦得意地告诉她:“我特意学的!”齐她扬着手机,“含金量高吧?我可是很少点外卖的。” 宋雨震惊又感动,这个笨蛋齐悦真是为这顿饭付出了好多。 她拿起橙汁碰上轻轻齐悦的杯子,郑重道:“我一定全部吃完!” 齐悦也拿起杯子,也招呼一兰姐举杯,“来,我们干杯!” 三人捧杯,气氛欢乐。 乔一兰看看齐悦,齐悦立马反应过来,她对宋雨说:“宋雨,接下来一兰姐要单独敬你一杯,谢谢你那天的举手之劳!” 乔一兰递来杯子,宋雨赶紧迎上,“谢谢一兰姐的热情款待!你辛苦了!” 齐悦同步给她翻译,乔一兰笑着点点头,喝下一口橙汁。 宋雨又回敬她:“也谢谢你,你也辛苦了。”齐悦笑:“哎呀,宋师傅太客气了,我们快吃吧!” 三人再次动筷,每个菜宋雨都尝了个遍,她忍不住夸赞道:“你们做的菜也太好吃了吧!” 齐悦:“有时间就常来呀,你就是因为经常只吃面条,太瘦了,还是要多吃点饭。” 她又扭头朝乔一兰解释,乔一兰眼神里带了些心疼,一片鲜嫩的鱼肉已悄然落进宋雨碗中。 宋雨含笑吃进嘴里,她突然觉得眼眶有点酸,她在福州一直真的很幸运,遇到的人对她都很好。 一顿饭下来,宋雨吃了两碗饭,还喝了一碗汤。乔一兰看着宋雨吃饱之后,摊在椅子上休息,活像一只掀开肚皮的猫。 乔一兰眉眼含笑,指尖灵活地比划着手语:“瞧她这副模样,真像个孩子。” 齐悦眉眼弯弯,手语打得行云流水:“她本就是个小孩,她才十九岁呢。” 乔一兰指尖一顿,比出数字,满脸震惊:“比我小了九岁?!” 宋雨好奇凑近:“你们在聊什么啊?” “说你像个小孩,可爱。”齐悦哄道。 宋雨假装生气红了脸,“你总会说我像小孩,我真的有那么不成熟吗?” 齐悦哄她:“没有说你不成熟呀,是觉得你像小孩一样可爱:” “那好吧。”宋雨傲娇接受。 齐悦转头瞥见乔一兰收拾碗筷,连忙起身帮忙,“我来端盘子!”宋雨也利落地扯过抹布,三两下把餐桌擦得锃亮。 她们很快便收拾妥当,这时齐悦突然提议道:“我们要不要去散步消食?” 乔一兰笑着比划:“我就不去了,我还要下去照看花店,你们去吧。” 齐悦向宋雨转达意思,又回头和乔一兰打手语:“那一兰姐我们先走了。”乔一兰点头,三人一起出门,又在楼下分别。 暮色中,两人影子重叠。宋雨调皮地踩上齐悦的影子:“王牌特工齐悦,我们目的地在哪?” 齐悦迟疑了一下,立刻眨眼配合道:“报告总部!目的地在小齐老师的舞蹈室。” 宋雨憋笑,抬手比了个前进的手势。 “行动吧!” 齐悦欢快地说:“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个玩笑。” 宋雨挑眉,“yes!”又问齐悦:“舞蹈室远吗?” “不远,每天上班步行十分钟就能到了。”齐悦忽然停顿,狡黠地说:“距离就跟去你纹身店差不多。” “那你每天几点去上班啊?” “我的生物钟可准啦!”齐悦掰着手指细数,“七点半准时苏醒,七点五十出门,八点左右就能到舞蹈室。中午还能回家午睡充电两小时再满血复活。” 齐悦认真地告诉宋雨自己的日常。 宋雨调侃她:“噢——看来日常上班的小齐老师作息这么规律啊,那上次叫你出来玩睡过头纯属意外。” 齐悦连忙解释:“哎呀!都说了我那次是前天喝多了酒。” 宋雨憋笑着点头,逗齐悦真的很好玩。 齐悦也问她:“那你平常纹身作息规律吗?”她也想了解宋雨的日常。 “哪有那么理想。”宋雨无奈地笑,发尾在晚风里轻轻摇晃,“忙起来像打仗,从早到晚拿着纹身机给客户纹身,晚上**点下班是家常便饭。闲的时候又一天只接待一两个客人。” 她声音渐轻,带着几分疲惫,“有时候纹得太入神,连饭点都忘了。” 齐悦突然停住脚步,亮起的路灯照在她的发丝上,“怪不得你这么瘦,除了爱吃面食,原来还有不按时吃饭啊。” 宋雨语气带着几分淡然:“都习惯了。” 齐悦脱口而出:“以后我当你的专属闹钟,每天提醒你按时吃饭好不好?” 话一出口,她立刻意识到失言。她有什么资格管宋雨? 不等宋雨回应,她又慌忙补救:“我突然想起来,舞蹈室最近排课密集......”声音越说越弱,连自己都觉得这借口苍白无力。 宋雨的神情瞬息万变,从惊喜到失落不过眨眼之间,最后化作一抹释怀的浅笑:“没关系,我早就学会照顾自己了。” “嗯!”齐悦仓促应了一声,两人继续并肩前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直到停驻在舞蹈室门前,晚风卷走了先前的气氛。 齐悦给宋雨指着那一块招牌,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这是我的''月禾空间''。” 宋雨仰头凝视着牌匾,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很特别的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齐悦解释:“这个‘月’是我,‘禾’便象征着小朋友们的生机与活力。小齐老师会像月光那样一直陪伴他们茁壮成长。” 宋雨看她,笑容浅浅:“小齐老师,好温柔哦!”这再次证实了宋雨的猜想,当齐悦的学生很幸福。 齐悦掩唇轻笑,指尖灵巧一转,钥匙便“咔嗒”旋开了门锁。 她利落地按下墙上的总控开关,暖黄的灯光瞬间倾泻而下,将整间舞蹈教室的轮廓温柔勾勒。 宽敞的空间里,两面全身镜映出无限延伸的光影,正对门的整面落地窗尚未拉上纱帘,外头的路灯从缝隙里流淌进来。窗边还整齐排列着一排把杆,将教室衬得既专业又明亮。 宋雨不自觉放轻了呼吸,试探着问:“我能进去看看吗?” “当然!”齐悦率先脱下鞋,宋雨照做,紧跟着走进来。 踩在光滑的地板上,宋雨左右打量。顶灯是精心设计的柔光模式,将每个角落都晕染得朦胧温暖。 墙壁一侧挂着一副藏族风格的图案,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 宋雨走近了些,发现这画上的人物皮肤是蓝色的,乌发肉髻,双耳垂肩,身穿佛衣,袒胸露右臂,右手膝前执胜诃子果枝,左手脐前捧佛钵,双足跏趺于莲花宝座中央。 齐悦见她看得认真,小声解释说:“这是药师佛唐卡。”宋雨看向齐悦,“药师佛是谁?唐卡又是什么?” 齐悦解释:“药师佛又叫药师如来,是东方净琉璃世界的教主。唐卡呢是用彩缎织物装裱而成的卷轴画,被誉为‘藏文化的百科全书‘。” 藏文化?又是和西藏相关的,看来齐悦真的对这些感兴趣。 宋雨在心底确认。 她问:“那你是怎么想到要放一个这样的唐卡呢?” 齐悦靠在墙上,看着那副威严的药师佛画像,说:“他能解除众生病痛等苦难,希望他保佑我和孩子们跳舞少受伤!” 宋雨颔首,又看向药师佛,“那确实,干你们这一行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她踱到把杆旁,指尖抚过金属表面:“这里租金不便宜吧?” “每月4500。”齐悦跟过来。 “那你现在住的房子呢?” “老小区,1800包水电。”齐悦感到疑惑,这是要干什么? 宋雨垂眸默算,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片刻后她抬起头,神色平静如常:“算下来,你月支出要八千左右?” 齐悦掰着手指又核计一遍,点头确认。宋雨的下一个问题让她彻底摸不着头脑:“课时费呢?” “50元每小时......”齐悦歪着头看她,“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宋雨又在心里计算一遍,这收入是勉强过日子。她忽然绽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你想不想赚点外快?” “外快?什么外快”齐悦一头雾水,“嗯——如果有机会,我当然愿意赚啊,谁不想多挣点钱呢。” 宋雨终于说出来她的想法:“要不你每天过来给我送饭,我给你报销餐费。” “啊?!” 齐悦大吃一惊,这小孩在打什么主意? 宋雨靠在把杆上,慢悠悠地说:“你刚刚也说我作息不规律,不能按时吃饭。要是你能每天来我纹身店给我送饭,说不定我还能长点肉呢。”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蛊惑。 见齐悦眉心微蹙,她指尖轻点把杆,继续加码:“就一顿晚饭,中午你时间紧张,不耽误你休息。每天两百块餐补,够不够?” “两百?!”齐悦声音拔高,伸手戳了戳宋雨肩膀,“你怕不是被外卖平台骗习惯了?菜市场五十块能买一大兜子菜呢!今天这桌菜才花了一百出头......” 宋雨屈指敲击金属杆的节奏突然停住,眼神无辜:“我没去过菜市场,还以为给少了。” 齐悦扶额,哭笑不得,“小孩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她正要展开精打细算的科普,却被对方截断:“别讲大道理了,你就说接不接?” 那双平日里清冷的眼睛,此刻湿漉漉地盛着期待。 怎么每次宋雨请求什么事情,都那么像一只小狗。 齐悦心里泛起涟漪,理智在疯狂刷屏:这只是普通雇佣,不过是每天一顿晚饭而已,没有越界,不会越界! 她咬了咬下唇,终于松口:“那...…我接了。不过——我每天先垫付,回头微信给你拍发票。” 宋雨眼底漾开整片星河:“成交。”只要齐悦能答应,剩下的都好说。 齐悦忽然正色道:“要不写个协议?毕竟涉及费用......” “不用这么见外吧?”宋雨歪头轻笑,尾指已经翘起,“咱们再拉次勾不就好了。”期待地看向齐悦。 齐悦咽下一口水,纵容地搭上去,耳边立即响起宋雨的声音:“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了谁就是小狗。” 齐悦忍俊不禁,每次都是变小狗。眼前人难道不就是小狗吗? 拇指相贴,轻轻按下这一刻的约定。 那一天宋雨回去的时候,走路都在雀跃,她又可以借着光明正大的理由每天和齐悦相处。 哪怕只有一顿晚饭的光景,只要能见到喜欢的那个人,连空气都变得香甜起来——小狗的快乐,本就如此简单纯粹。 她们见面了,是不是有朋友也开学了 宋雨:小孩的心思你别猜[墨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6章 第45章 见面 第47章 第46章 演出 当天晚上,夜色渐浓时,齐悦发来的消息让宋雨握着手机怔了怔。 屏幕上的文字带着歉意:【宋雨,接下来这一个星期我可能都没办法来给你送晚饭哦。距离比赛只有几天了,我想抓紧时间准备。】 紧跟着一个【[非常抱歉]】的表情包。 宋雨的指尖悬在键盘上停留片刻,最终深吸一口气打下回复:【没关系,这次比赛你也准备了很久,对你来说很重要,我理解。】 【那我等几天再吃吧[嘿哈]】 放下手机后,她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直到困意漫上来,她才慢慢合上眼。 接下来的一周,外卖单上的记录不断叠加。8月9日傍晚——“RAIN TATTOO”的玻璃门被推开。 宋雨正在给客人处理纹身收尾,撕下保鲜膜的瞬间,蓦地撞进一双温柔含笑的眼睛。 齐悦站在门口,手里提着熟悉的保温饭盒。 宋雨一时没反应过来,话都说不连贯:“你……你怎么来了?” 齐悦走近,发梢还沾着夏夜的微风:“明天比赛,今天给孩子们放了假。”她熟门熟路地走向厨房,饭盒轻放在岛台上,“你先忙,不着急。” 宋雨这才回过神,匆忙对客人叮嘱完注意事项,确认收款后,立即转身进了厨房,声音里是按不住的雀跃:“今天吃什么?” 齐悦抬头,看见某人眼睛亮亮的样子,忍不住笑。她利落地打开饭盒,温热的香气弥漫开来:“香煎豆腐、土豆片炒肉,还有西红柿蛋汤。” “哇!”宋雨冲到水池边洗手,椅子被拉得吱呀响,“光闻着就香!” 齐悦递过筷子,在她对面坐下:“快尝尝。” 宋雨夹起一块豆腐咬下,外酥里嫩,咸鲜适口。“这个豆腐好好吃!” 齐悦温柔地看着她:“好吃就多吃点。” 宋雨连连点头,又尝了两口土豆,“比外卖强多了。” 齐悦轻声说:“等明天比赛完,以后就不用天天吃外卖了。” 这话让宋雨动作顿了顿。家属般的语气像块蜜糖,悄悄融进心里,她低头扒饭,嘴角不自觉扬起。 宋雨抬起头,目光停在齐悦眼下的淡青影上:“你今天看起来有点累?是不是备赛太辛苦?” 齐悦叹了口气:“心理压力比较大。” “和我说说?” “第一次带听障孩子比赛,总怕哪里没准备好,辜负他们的期待。” 宋雨看着对方微蹙的眉头,心里莫名发紧。记忆里总是笑眼弯弯的齐悦,此刻的焦虑让她有些无措。 “准备了这么久,肯定没问题。”她语气认真,“孩子们说不定比你还紧张,这是他们证明自己的机会。”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小齐老师得先打起精神来呀。” 齐悦深吸一口气,坐直身子:“加油,齐悦!不就是一次比赛吗,大学参加了那么多,不怕!” 宋雨被她逗笑,垂眸夹了块肉放进嘴里。 饭后,齐悦借用洗手间。她注意到洗手台上多了一瓶未拆封的护发精油,心里微微一顿——是宋雨那个异地的女朋友要来了吗? 她没再多想,整理好表情走出去。宋雨已经洗好饭盒,“全部吃完啦,给你。” 齐悦接过饭盒,宋雨又从冰箱拿出一瓶牛奶递来:“上次喝了你给的,我也囤了一箱,这个路上喝。” 齐悦笑着接过:“谢谢。明天来看我演出吧?” “一定到!”宋雨送她到门口,又郑重地说:“齐悦,我相信你!期待你明天上场!” 齐悦点点头,转身走入夜色。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宋雨才回到店里。 第二天,宋雨特意找来一身正装,连头发都喷上了发胶。来纹身的客户都觉得新奇,问她是不是要去约会或者表白。 宋雨解释:“去看一个朋友的演出,这演出对她很重要,身为朋友我也得重视一下。” 时间来到七点半,宋雨刚忙完。 她来到“花点时间”门口,她早就和一兰姐在微信上讲好,今天以她们两人之名要去给齐悦献花。 乔一兰也换上了好看的裙子,精心打理了头发。她打字告诉她:【你今天穿得这么成熟,待会齐悦一定会眼前一亮!】 宋雨羞涩地笑了笑。 乔一兰指指提前准备好的鲜花——饱满圆润的绣球花白粉相间,上面还插着一张贺卡,写着:祝齐悦演出圆满成功! 宋雨小心地把花束抱起来,和一兰姐坐上了去演出地点的出租车。 在车上,乔一兰打字和宋雨说:【今天下午的时候差点被齐悦发现。不过,被我糊弄过去了。】 宋雨朝她比大拇指。 她又看向窗外流动的街道,西装下的心脏愈发激动。 出租车平稳地停在演出场地附近,宋雨和乔一兰找入口进去。 在找座位的时候,宋雨眼尖地发现一个熟人正坐在那里整理面前的向日葵——何舟一抬头同样也看见了宋雨。 她站起身和宋雨打招呼:“嗨!宋雨。” 宋雨带着乔一兰来到她身边,“哎哟,你也来看齐悦演出啊!” 何舟:“那可不,齐悦邀请我了,我当然不能缺席!”她看向宋雨身后的乔一兰,问道:“这位是?” 宋雨介绍:“她是齐悦的邻居,乔一兰。和我一起来看演出。” 何舟正打算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宋雨又赶紧照顾乔一兰的感受,“她不能说话。”边说边比划。 何舟震惊,眼前这位面容貌美,看上去十分贤惠的女人居然身体有缺陷。 她有些不可置信,她忙收起自己的吃惊怕对方误会,在手机上打字:【你好!我也是齐悦的朋友,我叫何舟。】 乔一兰毫不在意,温柔得笑着和她打招呼。三人入座,宋雨坐在她俩中间。 何舟看看宋雨脚边的绣球花,又看看自己买的向日葵,勾起了坏心思:“宋雨,你说齐悦会更喜欢哪束花?” “我觉得她两束都喜欢。”宋雨拍拍身上的西装,冷淡地说:“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何舟眨眼:“我没打什么主意啊,看着这两束花我下意识想比较一下。” 宋雨瞟她一眼:“有什么好比较的,不都是朋友送的吗?” 何舟在心里暗暗吐槽:“朋友和暧昧对象送的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那也是。”何舟又打量起宋雨今天说穿搭:“不是,大夏天穿西装,搞这么正式,你不会待会要表白吧?” 宋雨被吓得连连咳嗽两声:“我只是觉得正装出席这样的活动比较好。” 何舟调侃道:“啧啧啧,你今天特别像孔雀开屏,你知道吗?” 宋雨懒得搭理她,看向舞台:“嘘!演出马上要开始了,安静看表演吧。” 这里的灯光瞬间熄灭,只留下舞台中央还亮着,黑暗中宋雨听到还有许多家长陆续来到观众席坐下。 他们都是来看自家小孩的,只有宋雨她们三人是来看朋友的。 红色的帘幕拉开,走出两位主持人。青少年活动,连主持人都是少男少女。他们虽然年纪小,却一点儿也不怯场。熟练地念着开场白,介绍各位评委。 他们很快报出今晚的第一个节目,掌声响起,主持人慢慢退到幕后。 宋雨她们都知道齐悦的演出排在了上半场最后一个,也不着急,耐心等待着。 何舟看了几个节目有些犯困,正打算偷偷眯会儿时,主持人在台上报幕:“各位朋友,生活中或许您曾遇见过这样一群人——他们有着和我们一样明亮的眼睛、灿烂的笑容,却始终生活在无声的世界里。” 何舟打起精神,偷偷看了乔一兰一眼,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失落。 “那些我们习以为常的鸟鸣蝉唱、欢声笑语,对他们来说永远是静默的风景。但请别忘记,在无声的世界里,他们同样怀揣着炽热的梦想。” “虽然听不见旋律,他们却用肢体描绘出最美的乐章;虽然发不出声音,他们的每一次起舞都在诉说生命的力量。” “就像拥有一双隐形的翅膀,这双翅膀带着他们跨越无声的屏障,让所有梦想都能在舞台上绽放光彩。接下来,让我们把舞台交给月禾空间的听障儿童与老师们,一同欣赏舞蹈《隐形的翅膀》!” 观众席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帷幕缓缓拉开,随着音乐前奏的加入,灯光变得柔和,舞台上还慢慢升起了烟雾。 有六个小孩面向观众围成了一个的圆,小手轻轻环抱着膝盖。仿佛被大地温柔包裹的种子,又似收拢羽翼、沉睡未醒的雏鸟。 他们分为三男三女,都戴上了助听器,穿着洁白轻盈的演出服装,手腕上也系上了细纱飘带。 男孩们脸颊上用珍珠贴成了星芒的图案,女孩们头戴小巧的羽毛皇冠,一个个宛如坠如人间的小天使。 孩子们头颅低垂,肩线柔和,世界在他们静默的姿态里,酝酿着一次破壳。 宋雨一看见他们,就扬起了嘴角,这样的服装设计齐悦一定花了很多心思。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 歌声响起,孩子们的手臂带着沉甸甸的犹疑,从身侧缓缓升起,像挣脱无形的丝线。指关节在空气中画出轨迹,那是“徘徊”的形状,每一次伸展都带着战栗,又是“孤单”投下的凉荫。 倏尔,双手叠覆心口,掌心温热相贴,筑起一道小小的壁垒——是“不闪泪光”的倔强堡垒。目光抬起,清澈而坚定,穿透了朦胧的光晕。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给我希望…” 这时,光仿佛被这无声的宣言牵引,悄然明亮了一度。 三个女孩的指尖率先苏醒,如初生的藤蔓,试探着向斜上方伸展。掌心向上,承接无形的重量与轻盈。 灯光又突然暗了几分,黑暗中齐悦悄然跪坐到她们身后,如同从暗影中浮现的守护神一般,守护着孩子们。 她的双手,掌心向下,悬停在女孩们努力向上的指尖之上,不触碰,却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托举之力。 灯光再次变亮,另外三个男孩的手,如磐石般轻轻护住同伴的手肘,传递着伙伴间最坚实的信赖。 宋雨在看到齐悦出场的那一瞬间,眼球倏地变大,心跳乱了好几拍。 ——齐悦太漂亮了。 乌黑的长发呈微卷的半披状态,搭配精致小花珠串发箍,清新又灵动,像林间优雅的仙子。一袭浅蓝纱质礼裙,吊带处缀白色小花,蕾丝裙摆层叠,尽显温柔甜美。 宋雨慌忙中拿出手机对准舞台,录视频。 孩子们的身体从蜷坐中解锁,改为虔诚的跪姿,如同种子顶开了第一寸冻土。 齐悦跪坐的身姿也挺直了许多,做出更大幅度、更有力的向上引领手势。 他们的身体随之昂然后仰,目光执着地追随着手指划破长空的轨迹,投向那不可见的高处。 齐悦的臂膀同步展开,幅度更大,姿态更稳,如领航的头雁,用身体的语言清晰勾勒出“向上”的路径。 副歌响起,众人的双手在胸前合十如花苞,猛地向两侧上方绽放打开,每个人脸上都绽放了笑容,纯净而炽热。 “追逐的年轻歌声多嘹亮。” 他们双手轮流在嘴边做“呼喊”状,慢慢站起来,快速的脚步轻点。 “我终于翱翔 用心凝望不害怕哪里会有风就飞多远吧…” 孩子们迅速聚拢、连结,手臂不再是独立的肢体,而是化为了巨大羽翼上共生的翎毛。他们肩臂相连,或搭,或挽,构筑成一个流动的、坚韧的生命之链。 齐语则如这羽翼的灵魂与脊梁,双臂以更宏大的弧度向两侧延展,完美地衔接、延展了孩子们手臂构成的轮廓;膝盖默契的微屈与伸展,模拟着御风而行的律动,所有人的身体和手臂都朝着一个方向倾斜。 他们的目光不再追寻高处,而是彼此凝望,齐悦的眼神扫过每一张脸庞,传递着无言的力量:“看,我们在一起飞翔!” 哪里会有风,就飞多远吧。 中间的间奏里,台上的孩子们和齐悦互动——时而自由飞翔,时而互相追逐嬉戏。 “不去想他们拥有美丽的太阳,我看见 每天都夕阳也会有变化…” 孩子们和齐悦一同朝向观众摆手,表示“不去想”,又立即抬头望向高处,仿佛真的看见了瑰丽霞光。 齐悦在一旁,嘴角噙着理解的微笑,仿佛在说:“是的,我看见了,你眼中的世界。” 剩下的副歌,他们重复前面的动作,却又比第一遍更加动人心魄。 齐悦在灯光里闪烁,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这么在舞台上表演是什么时候了? 估计还是大学军训那会儿,后来因为身体不好,上台的机会几乎屈指可数。 即便上台也只能默默在后面做一些起伏不大的动作。她当然知道这是老师的善心之举,可真正爱跳舞的人是不甘心于此的。 于是,她顶着心脏的压力依然每天坚持去舞蹈室上课,风雨无阻。 室友们都曾叫她——“拼命三娘。” 再后来她从北京辞职,来到福州,依然满怀热爱地租了舞蹈工作室。 她始终认为——唯有热爱可抵身心俱疲,唯有热爱可抵岁月漫长! “隐形的翅膀 让梦恒久比天长。” 那曾经高扬、怒放、连结的双手,此刻带着历经飞翔的余温,轻轻交叠,覆于心脏搏动之处。 一个深长的呼吸在七具身体间同步起伏。随后,双手如捧起最珍贵的星辰,从心口缓缓推出,掌心向世界袒露无遗—— 那被焐热的梦想,在此刻交付给永恒。 “留一个愿望让自己想象…” 大家一只手,如白玉托盘,稳稳托住那无形的“愿望”;另一手的食指,带着孩子们特有的纯真与狡黠,轻点太阳穴。嘴角弯起甜蜜的笑容,眼神投向无限远的可能。 齐悦亦做着同样的动作,她的目光安静地拂过孩子们的脸—— 希望你们的梦想地久天长!也希望自己留下一个念想,让未来充满想象! 一切的激烈都将归于沉静。 灯光收敛,复归温煦的暖黄,如同夕照拥抱归鸟。 所有人共同推出愿望的手,带着满足与珍重,缓缓收回。最终,七双手,在胸前归于宁静的交叠。头颅微垂,如同羽翼最后一次收拢。 没有声音的洪流,只有一片深邃的、饱含力量的寂静在剧场中弥漫、沉降。 此刻无声胜有声! 灯光定格在这最后的剪影: 七个生命,如同七棵扎根大地却心向苍穹的树,掌心相叠处,栖息着那双已然被世界“看见”的——隐形的翅膀。 那一片深邃的、饱含力量的寂静漫上了观众席,每个人都被震撼地说不出话。 宋雨三人看得早已热泪盈眶,尤其是乔一兰。她虽然听不见歌声,但她却深深被孩子们和齐悦的表演所感动。 她本就是最能共情他们的人。 宋雨指尖颤抖着放下手机,用力鼓起了掌,一瞬间,剧场里掌声如风。 所有人都在热情地为台上的人们发声,连幕后的主持人也顺着观众的意愿,一起为他们鼓掌。 敬孩子们敢于上台的勇气与力量! 敬齐悦身为老师无私的爱与呵护! 敬他们一起为了梦想努力地翱翔! 在台上闪闪发光的小齐老师,太漂亮了[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第46章 演出 第48章 第47章 意外 舞台上的灯光尚未完全熄灭,空气中还弥漫着孩子们表演后的兴奋。 上半场结束的报幕声透过帷幕隐隐传来,夹杂着观众席上渐起的交谈声和掌声余韵。 宋雨、何舟和乔一兰却已等不及下半场开演,她们紧握着精心挑选的鲜花,猫着腰,悄无声息地穿过观众席的过道。 宋雨走在最前面,心早已飞到了后台。她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齐悦卸下舞台压力后惊喜的笑容,想告诉她刚才的表演是多么动人。 帷幕后方,是另一个世界。 成功完成表演的孩子们簇拥着他们的“小齐老师”,一张张小脸涨得通红,兴奋地无声比划着,都如释重负了。 齐悦被孩子们围在中间,脸上带着些疲惫的笑意,胸腔里那颗心还在为方才的演出激烈地鼓动。 她看着眼前这些可爱的孩子,她真的做到了,带着这群特殊的小天使,完整地跳完了那支他们一起编故事的舞蹈。 然而,就在这胜利的余温里,一丝异样悄然袭来。齐悦的脚步忽然顿了一下,心脏猛地一缩。一阵尖锐的闷疼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她下意识地抬手按向心口,努力地、更深地吸气,试图压下那股翻涌的不适,维持住身体的秩序,额角也渗出了些许冷汗。 一个小女孩敏锐地察觉到老师脸色的苍白和身体的僵硬,她担忧地伸出小手牵住了齐悦冰凉的手指。 齐悦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热,勉强挤出一抹安抚的微笑,用口型无声地说:“老师……没事。” 但身体内部的警报却越来越尖锐。双腿像灌了铅,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脚下的地面仿佛在轻微晃动。视野的边缘开始模糊、发黑,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冲击着她的意识。 她咬紧牙关,对抗着那股要将她吞噬的黑暗,努力地维持着摇摇欲坠的清醒。 就在这时,前方晃动的光影里,三个熟悉的身影正拨开人群,急切地向她靠近。 是宋雨她们。 齐悦的嘴角本能地扬起,想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迎接她们。 然而,她的眼神却迅速失去了焦点,变得空洞而迷茫,像雨滴盖在了玻璃上,模糊不清。 “齐悦!”宋雨的声音穿透嗡嗡作响的耳鸣传来,带着几分欢快。 齐悦张了张嘴,想用同样热情的声音回应她。但喉咙像被堵住,只发出了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宋雨——” 下一秒,支撑着她身体的所有力量瞬间抽离。 在宋雨骤然放大的瞳孔里,在孩子们惊恐的目光中,在后台一片欢腾的喧闹里——齐悦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砰!” 那一声闷响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巨大的冲击力甚至带倒了紧挨着她的小女孩,女孩小小的身体摔在旁边,茫然无措。 周围的孩子们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短暂的死寂后,无声的恐慌如同涟漪般炸开。 他们焦急地围拢上去,小手徒劳地拍打着齐悦毫无反应的手臂,又手忙脚乱地去扶起摔倒的小女孩,脸上写满了惊恐,却发不出任何求救的呼喊。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随即又被按下十倍速的快进键。 “齐悦——!!!” 宋雨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怀里的鲜花被抛向一边,花瓣四散飘落。 她冲了过去,几乎是扑跪在齐悦身边。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浑身冰冷。 何舟紧随其后,脸色煞白,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迅速帮着宋雨将面朝下摔倒的齐悦小心地翻过身来,让她平躺在地板上。 同时,她用手势向围拢过来的其他孩子示意:“散开!都散开!给老师留点空气!” 孩子们被她的严肃神情震慑,含着泪,慌乱地向后退开,留出了一小片空地。 宋雨的手指颤抖得厉害,她用力拍打着齐悦冰凉的脸颊和肩膀,声音带着哭腔,一遍遍嘶喊:“齐悦!齐悦!你醒醒!看着我!齐悦!” 却没有任何反应。 她猛地俯下身,将耳朵贴在齐悦的胸口——一片死寂! 她又颤抖着伸出手指探向齐悦的鼻息——十分微弱! 冰冷的绝望瞬间淹没宋雨,但下一秒,一股更强大的力量从心底爆发出来—— 不行!绝对不能放弃! “何舟”宋雨猛地抬头,声音因极度的紧张而嘶哑,“齐悦必须马上心肺复苏!你快打120!我先给她按压!”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明白!”何舟没有丝毫犹豫,掏出手机的手都在抖,但她立刻按下那三个救命的数字,语速飞快地向接线员报告地点和情况。 “对,是市青少年活动中心大剧场后台!患者为女性,23岁,突发倒地,意识丧失,无自主呼吸无心跳,正在进行心肺复苏!请快点赶过来!” 乔一兰也扑跪在另一边,她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但手上动作不停。她迅速地帮齐悦整理演出礼服领口可能束缚呼吸的地方,尽量让气道畅通。 这时候,一个年龄稍大的女孩,眼中噙满泪水,脸上却写满了巨大的恐惧和决心。她转身,冲向那厚重的、隔绝前后台的帷幕。她找不到出口,就用身字狠狠地撞向布幔,用拳头用力捶打,试图引起外面主持人的注意。 前台,女主持人正准备下半场的串词,突然感觉帷幕被一股力量拉扯晃动。 她疑惑地掀开一角,正对上女孩那张因极度惊恐的小脸,泪水在她脸上肆意流淌。 女孩说不出话,只是拼命地指着后台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呜呜的、绝望的声响。 女主持人心中猛地一沉,预感到大事不好。她毫不犹豫地跟着女孩冲进了后台。 眼前的景象让她倒抽一口冷气:齐悦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宋雨正跪在她身侧,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 她已经脱掉了碍事的西装外套,只穿着衬衫,双手十指紧扣,手臂绷得笔直,以标准的姿势,一次又一次地按压在齐悦胸骨下半段。 每一次下压都很决绝,每一次回弹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宋雨咬着牙,口中清晰地计数,声音在寂静的后台显得格外惊心:“21、22、23、24……” 女主持人只看了一眼,她立刻意识到情况的危急远超想象,转身又冲回了前台。前台,观众和评委们正因下半场的延迟而有些骚动。 女主持人和搭档附耳低语了几句。男搭档的脸色也瞬间变了。 女主持人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声音里的颤抖,拿起话筒,用尽可能沉稳但语速明显加快的语调向全场广播: “各位观众朋友,各位评委老师!非常抱歉打断大家!后台发生紧急情况——我们一位老师突然晕倒,情况危急,现场正在进行紧急的心肺复苏抢救!请大家务必保持安静,留在原位,不要慌乱,不要围观,为抢救争取宝贵的时间和空间!”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迫切的恳求:“同时!紧急求助!现场如果有接受过专业急救培训、或者知道附近有AED设备的朋友,请您立刻伸出援手!请立刻联系我们的工作人员或者直接到后台来!万分紧急!重复,寻求AED和急救人员帮助!” 广播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观众席瞬间一片哗然,随即又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担忧和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 两位主持人再无暇顾及台前,再次迅速冲回后台。 此时,宋雨刚刚完成一轮30次的胸外按压,汗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齐悦苍白的脸上。 她准确地捏住齐悦的鼻子,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将自己的嘴唇完全覆盖住齐悦冰冷的口唇,用力而平稳地吹了两口气,试图将救命的氧气送入她的肺腑。 每一次人工呼吸,都在与死神争夺着齐悦的生命。 宋雨同时也在心里祈祷:老天爷,我从没有求过你什么,这次我求求你,一定要让齐悦醒过来! 后台的空气里只剩下宋雨沉重的喘息声和按压时骨节发出的轻微声响,以及孩子们压抑的、无声的抽泣。 时间,一分一秒,都重若千钧。 宋雨的每一次按压都耗尽全身力气,手臂肌肉因过度用力而颤抖、灼痛,但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人工呼吸后,她甚至来不及擦去额角滚落的汗水立刻重新定位,双手交叠,再次重重压下!。 “1、2、3、4……” 嘶哑的计数声再次响起,像敲打在每个人心头的鼓点。汗水早已浸透了她的衬衫,后背显出一片深色。 何舟看着宋雨疲惫的脸,提议:“要不要我跟你换一下,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宋雨用力摇摇头,依然机械地计数,用力地按压。 乔一兰跪在齐悦头侧,一边流着泪,一边看着齐悦的脸庞,期盼任何一丝微小的反应——哪怕是一声呻吟,一次睫毛的颤动。 她徒劳地用袖子擦试着齐悦额头的冷汗,仿佛这样就能留住生命的温度。 后台的空气沉重得如同铅块,时间被无限拉长。 孩子们挤在角落,小小的身体因恐惧而瑟瑟发抖。他们紧紧依偎在一起,年纪稍大的孩子试图用手语安慰更小的弟妹,但自己颤抖的手却暴露了同样的恐慌。 “坚持住!齐悦!你给我坚持住!”宋雨的低吼带着哭腔,更像是对自己的命令。 宋雨你千万也要坚持住。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前台那位男主持人带着一位穿着便装、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冲了进来。 男子一眼扫过现场,立刻蹲下,语速极快:“我是市一院心内科的王医生!现在情况怎么样?按压多久了?AED呢?” “大约三分钟!一直没反应!AED还没到!”宋雨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敢停顿。 王医生迅速检查了齐悦的颈动脉和瞳孔,脸色更加凝重。“继续按压!不能停!” 他立刻接手了人工呼吸的部分,同时抬头对主持人喊道:“快!再去催AED!” 男主持人立刻又冲了出去。 仿佛是呼应他的急切,前台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接着一个工作人员抱着一个橙色的箱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后台:“来了!AED来了!” “快!打开!按语音提示操作!”王医生立刻指挥。 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撕开包装,取出AED主机和电极片。 清晰的电子合成音瞬间响起:【开机。请将电极片贴于患者裸露的胸部。】 【按图示放置电极片。】 “让开!都让开!停止接触患者!” 王医生大声命令。 宋雨身体向后弹开,同时立即拉开乔一兰的手,她们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目光都锁定在AED上。 工作人员在王医生的指导下,迅疾撕开电极片背胶,精准地将一片贴在齐悦右胸上部锁骨上方,另一片贴在左胸外腋下位置。 【正在分析心率…请不要接触患者…】 所有人呼吸都屏住了。 后台只剩下AED运行的轻微嗡鸣和那冷酷的电子音。 孩子们惊恐地捂住了眼睛,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 宋雨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冻结了,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分析完成。建议电击。】 【正在充电……】 【充电完成,请确保所有人未接触患者。电击按钮闪烁。按下按钮进行电击。】 刺目的橙色电击疯狂闪烁,发出尖锐的蜂鸣。 “所有人退后!不要碰她!”王医生再次厉声确认。他目光如炬,手指悬在那个决定生死的按钮上。 “滴——!” 一声短促而响亮的蜂鸣! 王医生按下按钮。 “嘭!” 齐悦的身体在电极片下猛地向上弹跳了一下!那一下剧烈地抽搐,让所有人的心狠狠一抽! 【电击完成。请立即开始心肺复苏。】 “继续按压!”王医生吼道,声音不容置疑。 宋雨几乎是扑了上去,双手再次重重地按在齐悦的胸膛上。 “1、2、3、4…”嘶哑的计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急促。 汗水大颗大颗滴落,她的视线已经模糊,全凭肌肉记忆在支撑。王医生则继续负责人工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后台的压抑几乎让人窒息。 何舟和乔一兰牢牢地握着彼此的手。 突然! “咳咳…呃…”一声极其脆弱、几乎被按压掩盖的、如同溺水者呛咳般的声音,从齐悦喉间离逸出! 宋雨的动作猛然一僵! 王医生立刻俯身,耳朵紧贴齐悦口鼻,手迅速探向颈动脉! “有心跳了!有微弱呼吸了!她回来了!”王医生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继续按压!维持住!救护车应该快到了!” 这句话如同天籁! “啊——!”何舟再也忍不住,捂住嘴失声痛哭起来。 宋雨的手臂早已麻木不仁,每一次按压都像在燃烧生命,但听到这句话,一股巨大能量仿佛重新注入她的身体。 她咬紧牙关,继续用力地按压。 “坚持住!齐悦!我求你坚持住!你听到了吗?” 就在此时,由远及近、撕心裂肺的救护车警笛声,如同救赎的号角,清楚地穿透了剧场的墙壁,传入了后台每个人的耳中。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最后戛然而止在剧场侧门的位置。 “来了!救护车来了!”守在门口的男主持人大声喊道,声音无比激动。 几乎同时,后台的门被剧烈撞开! 几名穿着急救服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提着急救箱和氧气瓶,如同一阵旋风般冲了进来!为首的医生立即扫视现场,语速飞快:“病人情况?谁在现场急救?” 王医生简明扼要地交接:“女性23岁,突发意识丧失,无呼吸心跳,CPR约五分钟,AED除颤一次后恢复微弱自主心跳和呼吸!现在仍有室颤风险!” 急救医生点头,迅速接手。 一名护士麻利地给齐悦接上便携式心电监护仪,屏幕上立刻显示出齐悦虽然紊乱但确实存在的波形和数字。另一名护士快速建立静脉通路。 医生检查瞳孔和生命特征:“有反应!快,准备转移!持续给氧!心电监护!” 专业的动作迅捷而有序。 宋雨被轻轻推开,她脱力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手臂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她看见医护人员将氧气面罩罩在齐悦口鼻上,看着他们将齐悦小心翼翼地抬上担架,固定好之后被稳稳地抬起。 “谁是家属?谁跟车?”医生快速问道。 “我们!我们是她的朋友!”宋雨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双腿发软。 何舟和乔一兰赶紧一左一右扶起她,何舟坚定地喊道:“我们跟车!” “好!快!”医生点头。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快速往外移动。 宋雨三人跌跌撞撞地跟上,目光片刻不离担架上那张依然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 孩子们哭着想要跟上来,被何舟回头用严厉的手势阻止:“听话!等老师消息!”王医生跟其他人员也帮忙安抚孩子和维持秩序。 救护车刺眼的蓝红灯光在侧门外疯狂旋转,后门早已打开。担架被飞快且平稳地推入车厢。 宋雨她们在医护人员的指示下,也挤进了充满药水味的车厢。 “砰!”车门重重关上,“呜哇——呜哇——呜哇——” 尖锐的警笛声再次撕裂夜空,救护车瞬间启动,如离弦之箭般冲入城市的车流,向着最近的医院疾驰而去。 车厢内,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规律地响着,氧气面罩下,齐悦的脸色依然苍白,胸脯微微地起伏。医护人员紧张地观察着监护仪,调整输液速度。 宋雨用力地握住齐悦冰凉的手,将脸贴在上面,滚烫的泪水滑落,滴在齐悦的手背上。 宋雨嘴唇颤颤巍巍地轻声一直在念:“齐悦!你可以的!你一定不能有事啊!” 犹如那一次她们在爱情岛玩丛林冒险,她依然坚持试图用语言唤醒齐悦。 何舟和乔一兰靠在一起,死死地盯着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每一次微小的波动都牵动着她们绷到极致的神经。 窗外,城市的霓虹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带。车厢内,只有仪器冰冷声响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宋雨祈祷的细语。 这场与死神的赛跑,远未结束。 但至少,现在那微弱的心跳,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给了她们继续抗争下去的希望和勇气。 她们知道,医院是下一场战斗的开始! 救护车转眼间就开到了附近的医院,车门被打开,医护人员推着担架上的齐悦飞快地往急救中心跑。 “患者23岁,突发意识丧失,院前CPR约5分钟,AED除颤一次后恢复自主循环!疑似心源性猝死!仍有室颤风险!院前心电示波紊乱!” 随车医生语速极快地向迎上来的急诊医生交代了关键信息,声音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 宋雨她们紧随其后,脚步踉跄。 她们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急诊抢救室的门挡在了外面。 冰冷的金属门在她们眼前沉重地合上,门上“抢救中”三个猩红的打字骤然亮起。 “家属!哪位是家属?”一位神情严肃的护士拿着登记夹板快步走来,声音有些催促:“先来登记信息!患者叫什么名字!年龄?身份证带了没有?医保卡?” 三人瞬间懵了。 身份证?齐悦的包在后台,她们当时只顾着救人,谁还记得拿包? “身份证…身份证应该在她包里,还留在活动中心后台!”何舟反应最快,立刻说道。 护士眉头紧锁,“没有身份信息,很多手续和紧急用药授权都受限!必须尽快拿到!你们谁去取?越快越好!” “我去!”何舟毫不犹豫,转身就要跑。 “等等!”宋雨一把抓住她,“齐悦的包是个帆布包,你要找不到就问问别人。” “好!”何舟说完,转身冲出急诊大厅,消失在夜色里。 留下宋雨和乔一兰两人一直注视着那扇紧闭的、决定生死的门。 这时候,抢救室的门开了一条缝,一位带着口罩医生探出身来,目光扫过她们:“谁是患者的家属或者最了解她情况的人?” “我们!”宋雨立刻扑到门口,声音嘶哑。乔一兰也赶忙上前。 “患者情况暂时稳定,但非常危险,高度怀疑是严重的心律失常导致的心脏骤停。我们需要知道她有没有既往心脏病史?比如心肌炎、先天性心脏病,或者是否有过晕厥、心悸的病史?平时在吃什么药?” 医生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砸过来,每一个都关乎着抢救的方向。 宋雨的脸色瞬间煞白。 病史?她和齐悦才认识这么久,压根不知道她身体有什么问题?更别说心脏了。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我…我不知道…她没具体说过……” 语气里都是自责和无力。 医生眼中闪过一丝凝重。病史的缺失让判断和治疗都增加了极大的风险。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空白时刻,一直紧握着手机的乔一兰,脑中突然像被闪电劈中! 她有一次撞见齐悦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心口,她打字问齐悦怎么了。 齐悦只是笑了笑,接过她的手机,在手机上慢慢打下:【老毛病了,心脏有点小问题,医生说要注意多休息,别太累。我没什么事。】 当时齐悦说得轻描淡写,乔一兰也没当回事。 “有!有病史!”乔一兰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全是急切。她不能说话,手指立即在手机屏幕上疯狂地敲击,然后把手机几乎要怼到医生眼前。 医生低头,扫过屏幕上那行字——“心脏有点小问题。”虽然信息模糊,但这是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 宋雨跟着补充:“我曾在她小腿处看见过很多淤青,不像摔伤的。” 医生眼神一凛,“明白了!”立刻转身冲回抢救室,门再次被关上。 这两条信息,足以让他们将诊断的重心锁定在心脏问题本身,为精准施救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接下来的等待,每一秒都是凌迟。 宋雨和乔一兰没坐到椅子上,靠着墙壁滑坐到了地上。 宋雨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已经被她咬得渗出血渍,她快撑不住了,可是齐悦还生死不明。 不知过了多久,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抢救室的门再次打开,这次出来的还是那位医生,他摘下口罩,脸上还带着疲惫,但眼神中有明显的松缓。 宋雨和乔一兰见状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她们听见医生说出了那一句希望的话:“抢救成功了!” 医生清晰地说:“患者恢复了稳定的自主心跳和呼吸,意识尚未完全恢复,但生命体征暂时平稳了。我们初步判断是突发恶性室性心律失常导致的心脏骤停,幸好现场CPR和AED除颤及时有效!后续需要立刻转入重症监护室进行密切监护和进一步检查治疗,明确病因。” “呼——”宋雨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劫后余生的狂喜让眼泪决堤而出,她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全靠乔一兰用力托住。 “谢谢医生!谢谢!谢谢!”宋雨泣不成声,只能反复说着这两个字。 乔一兰也拼命地点点头。 此时,何舟头发凌乱、气喘吁吁地冲进来,臂弯间环抱着先前给齐悦准备的两束鲜花,肩膀上背着那个帆布包。 “拿到了!齐悦的身份证在包里!” 她卸力地把花束放在地上,看到医生和两人的表情瞬间明白了什么,声音难以置信:“她…她…” “救回来了!暂时稳定了!”宋雨含泪笑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何舟赶紧从包里翻出齐悦的身份证,“我去办手续——” 就在紧绷的弦瞬间松驰的瞬间—— “咚!” 一声闷响! 站在宋雨旁边的乔一兰只觉得手臂一松!她惊恐地转头,只见宋雨脸上的笑容和血色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的眼神涣散,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得向后倒去,沉重地摔在了地板上!毫无预兆! “宋雨!!!” [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8章 第47章 意外 第49章 第48章 守望 何舟的尖叫撕裂了刚刚缓和的气氛! 她立刻跑过来,使劲拍打宋雨的脸颊:“宋雨!你怎么了!醒醒!” 触手一片冰凉! 刚刚准备离开的医生和护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立即折返!“快!这边!又倒下一个!”护士大声呼叫支援。 医生迅速蹲下检查宋雨的情况:脉搏细速,皮肤湿冷,面色苍白,呼吸急促而浅。他翻开宋雨的眼皮,又快速询问她们:“她之前有什么不舒服?多久没吃东西了?” 何舟脑子一片混乱。 关键时候又是乔一兰打字告诉医生:“她好像没吃什么东西,在演出中心一直拼命给齐悦按压,力气都用光了!” “低血糖!加上精神高度紧张和体力严重透支!”医生飞快判断,“快!测指尖血糖!准备高糖静脉推注!抬上平车!” 护士拿来血糖仪,宋雨的指尖被刺破,一滴血珠渗出。仪器屏幕闪烁了一下,跳出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2.8mmol/L”!,远低于正常值! “确认低血糖!快!50%葡萄糖40ml静推!医生果断下令。尖锐的针头刺入宋雨手臂的静脉,葡萄糖糖液被快速推入。 护士又拿来温热的糖水,试图撬开宋雨的阳关喂进去一些。 何舟和乔一兰无力地瘫坐在旁边,看着眼前这荒谬又令人心碎的一幕:一边,齐悦刚刚从鬼门关被拉回来,转入重症监护室; 另一边,为抢救齐悦而拼尽全力的宋雨,却因为力竭和低血糖,在胜利的曙光来临之际轰然倒下,同样躺在了急诊室的平车上。 “这…这叫什么事啊……”何舟挣扎地站起来,她还要去给齐悦办手续,宋雨也等着她,她肩上的责任还不能卸下。 乔一兰也跟着起身,看见齐悦的平车从抢救室里推出来,宋雨和齐悦的平车擦肩而过,像命运和她们开了一场玩笑。 一场惊心动魄的抢救刚刚落幕,另一场守护的战斗,却又悄然拉开了序幕。 乔一兰看了何舟一眼,并指指齐悦的平车,何舟点头让她去了。 何舟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汗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刚才那位负责登记的护士。 “您好!我是刚刚抢救完成的患者朋友,她的身份证我带来了!”她从包里拿出齐悦的钱包,抽出身份证递过去。 护士接过身份证,加速登记信息。“医保卡呢?” “没…没在包里,可能没带。”何舟的心又沉了一下。 “那先自费,后续可以补手续。这是入院通知单、押金单,还有这些表格需要家属签字确认,包括病危通知、抢救知情书、ICU入住协议……” 护士语速飞快,递过来一叠厚厚的纸张和单据,“先去缴费窗□□押金,然后把这些签好字的单子交给护士站,谢谢!” 何舟看着这一叠纸张,“病危通知”几个字像针一样刺进她的眼睛。她点点头,拿着单据,转身冲向人头攒动的缴费窗口。 排队的人比较多,队伍移动缓慢。 何舟频频回望宋雨被推进去的那个急诊隔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医护人员匆匆进出的身影。 何舟有些焦躁不安,她想抽烟了。 交完押金,她又拿着需要签字的文件,找到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看着“家属/关系人签字”那一栏,她手抖得厉害。 她不是家属,但此刻,她必须承担起这份责任。她深吸一口气,在每一份文件上,郑重签下“齐悦”的名字,并在后面括号里写上“朋友代签:何舟”。 签完最后一份,何舟立刻跑回护士站交回文件。做完这一切,她又赶紧跑向宋雨急诊的隔间外。门还关着,她只能在门口来回踱步。 里面偶尔会传来护士简短的声音:“血糖复测4.2了…”“静脉通道维持着…”这些零碎的信息像救命稻草,让她稍稍喘息。 另一边,乔一兰紧跟着齐悦的平车,一路小跑。她和护士一起穿过弥漫着消毒水和未知恐惧的走廊,最终停在一扇厚重的、标着“ICU”的自动门前。 门无声地滑开,里面是截然不同的世界。灯光柔和也冰冷,各种精密的仪器闪烁着不同颜色的指示灯,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穿着淡蓝色隔离衣的护士迅速接手,乔一兰被礼貌地挡在门外。护士欲要开口,乔一兰提前告知她自己听不见,并把手机递过去。 护士利落地打下:【家属请在外面等候。里面是无菌环境,非探视时间不能进入,有情况医生会通知。】 乔一兰了解地点点头。 护士转身走进去,门在乔一兰面前缓缓合拢,门上的小窗也被拉上了帘子,彻底隔绝了视线。 乔一兰的世界瞬间陷入一片荒芜——不仅是听觉上的寂静,更是心灵被悬吊在万丈深渊边缘的无声恐惧。 她来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脑海里浮现出很多的画面。有齐悦毫无生气地倒下的瞬间,有宋雨绝望而疯狂地按压,还有AED电击时那令人心悸的抽搐…… 乔一兰心力交瘁地靠在墙上,内心还在不断祈祷宋雨和齐悦两人的平安。 急诊隔间内。 随着高浓度葡萄糖的快速注入,宋雨冰冷的身体里仿佛被强行汇入了一股暖流。混沌的意识如同沉船般艰难地浮出黑暗的海面。 她睫毛动了几下,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刺眼的白光让她不适地眯起眼,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在头顶的天花板上。 “醒了?感觉怎么样?”护士的声音传来。 宋雨茫然地转动眼珠,看到了手臂上扎着的输液针,以及旁边心电监护仪上自己平稳的波形。 记忆碎片回涌——舞蹈、后台、倒下的齐悦、绝望的按压、刺耳的警笛、急诊室猩红的灯光…… “齐悦!”宋雨瞬间坐起来,动作快得让输液管剧烈晃动,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瞬间袭来,眼前发黑。 护士连忙按住她,“哎!别乱动!你还很虚弱!” “齐悦呢?她怎么样?!”宋雨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完全无视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她的目光像雷达似的在周围扫视,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恐惧再次降临。 这时,何舟听见动静冲了进来,正好看到宋雨要挣扎着拔针。 “宋雨!你醒了!”何舟扑到床边,又惊又喜,但看到她疯狂的样子,连忙劝道:“你别动!你刚输完糖,低血糖还没完全缓过来呢!” “何舟!齐悦呢?她…她还好吗?”宋雨红着眼,抓住了何舟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神色紧张。 “她没事!救回来了,也暂时稳定了,现在在ICU观察。”何舟试图安抚她:“真的!医生亲口说的!” “ICU”宋雨喃喃重复着,神色依然凝重。“我要去看她!”宋雨斩钉截铁地说,挣扎着要下床。眩晕感让她晃了一下,但她使劲抓住扶手站稳。 “不行!你现在自己都站不稳!而且ICU不能随便进,有探视时间的!刚刚乔一兰已经过去了。” 何舟焦急地阻拦,试图把她按回床上,“你先躺下休息!等你好一点了,我再陪你去!” “我等不及了!” 宋雨突然甩开何舟的手,眼里像有一团燃烧的火焰,“我必须现在就看到她!我必须亲眼确认她是否……真的还在!” 她无法用语言形容那种恐慌——她亲手把齐悦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一点点,她必须亲自去看一眼那生命之火是否还在跳动! 否则她感觉自己会立刻疯掉! 她一把扯下手臂上的输液针头,血珠瞬间从针眼渗出,她也毫不在意。 在何舟和护士的劝阻声中,她像一具被执念驱动的躯壳,摇摇晃晃却又异常坚定地冲出隔间。 “宋雨!你回来!”何舟又立即向护士道歉:“不好意思!给你们填麻烦了!”说完便追了出去。 宋雨根本听不见任何的阻扰,她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冲进空旷的走廊。视线还有些模糊,身体虚弱得随时会再倒下。 她一路看着指示牌,踉跄地朝ICU奔去。惨白的灯光在头顶拉长她摇晃的身影,心脏在她胸腔里极速跳动,不知是因为虚弱还是过度的焦虑。 终于,她看到了标着“ICU”的大门,也看到了坐在椅子上,哭花了妆的乔一兰。 她踉跄地走过去。 乔一兰也看见了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立马起身。 宋雨扑到门前,双手“啪”地一声拍在门板上。她透过门上被拉开了一些的小窗缝隙,急切地向里面张望。 里面是排列整齐的病床,被各种仪器环绕。宋雨目光掠过一张张陌生的、插满管子的脸。终于,在最里面靠窗的一张床上,她看到了那个千呼万唤的身影。 齐悦静静地躺在那里,脸上依然十分苍白,仿佛一碰即碎。她的口鼻罩着氧气面罩,监护仪上的波形轻微地起伏。 即使微小,但确实也是生命的信号! 齐悦还活着! “齐悦……”宋雨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泪水瞬间决堤,汹涌而出。她整个人脱力般顺着门板滑跪下去。 何舟赶到时,看见她正跪在ICU门口、全身都在颤抖。她走上前也透过小窗看了一下齐悦的状况,这才缓缓拉起宋雨的手臂,和乔一兰一起扶她去对面坐下。 何舟神情严肃,大声说道:“宋雨!你也看到齐悦的状况了,跟我回去把剩下的葡萄糖打完!听话!” 何舟语气坚决:“你不能再倒下了,齐悦需要你,我们也需要你清醒!“ 宋雨抬起头,眼尾发红,脸上的泪痕也很明显。她不再挣扎,缓慢站起身再次看了小窗一眼,这才由何舟和乔一兰架着她回到了急诊的留观区。 护士看到宋雨手臂的针眼,无奈地叹下一口气,重新消毒,小心翼翼地再次为她扎上针,挂上了葡萄糖和电解质溶液。 暖流再次流经她的体内,她僵硬的身体慢慢松弛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疲惫。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低血糖不是小事,加上你体力严重透支,精神也遭受到巨大刺激,必须好好休息,补充能量。”护士叮嘱道。 宋雨疲惫地点点头。 护士又给宋雨量了血压和心率,确认暂时稳定才离开。 何舟和乔一兰守在她床边,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何舟打字给乔一兰看:【你先看会儿她,我出去给你们买点吃的。】 乔一兰比“OK”的手势。 何舟又深深看了一眼盯着天花板发呆的宋雨,才转身离去。 她来到一家还没打烊的面馆,让老板打包了三碗馄炖。她又找到便利店,加购了三瓶水和一包烟。烟单独放进了她的口袋里。 回到留观区,她把一碗馄炖递给乔一兰,又端着另一碗靠近宋雨,“你也吃点东西吧。” 宋雨毫无胃口,看着漂浮的馄炖只觉得胃里翻腾,但在何舟眼神的“威胁”下,她勉强吃下一个。 何舟又给她舀了一个递到嘴边,宋雨味同嚼蜡得吃下去。 乔一兰也小口地吃着,食不知味。 宋雨吃了几个,吃不下了,何舟这才收手,拆开自己那一份,三下五除二地飞快吃完了。 何舟又主动去倒垃圾,她走出医院大门回头瞟了一眼院内的环境,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细烟点上。她深深吸了一口烟,看着夜色惆怅。 接着她点进微信和自己乐队成员们的小群,再次不好意思地请假:【都休息了吗?那个……十分不好意思,明晚甚至后天晚上的演出我都要缺席了,朋友生病住院了,我在这儿陪床,走不开。】 暂时没人回复,应该还没有结束演出。 何舟把烟抽尽,又回到了留观区。 乔一兰闻到了她身上的烟味,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飞快看向别处。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迟钝。 何舟和乔一兰轮流去ICU门口守望,每一次回来都带着摇头的沉默。 宋雨强迫自己闭目养神,但脑海里每个都是和齐悦相关的内容。 夜变得很深了,时间早已过了零点,黎明却尚未到来。 医院里的每个人都很疲惫,像被抽去了力气的提线木偶。除了宋雨她们三个年轻人,还有很多中年人和老年人,中年人的脚步拖沓地擦过地面,老年人攥着检查单喃喃自语。 他们当中有多少人是自愿来到医院接受检查或治疗,又有多少人被迫来到这里。 都不得而知。 宋雨半阖着眼帘,恍惚间看着医院里的众生相,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向来不喜欢来医院,可现在她心爱之人躺在ICU里监测生命特征,她本人也躺在这里输液。 这份矛盾让她心里五味杂陈。 乔一兰趴在她床边累得睡着了,何舟从ICU那边回来,脚步不自觉放轻,拿过宋雨的西装外套给她轻轻搭上。 …… 第二天早上,宋雨的身体好转了许多。 她们三人聚在一起商量,宋雨率先开口:“你们先回去补觉吧,咱们轮流守着。” 何舟看着宋雨没有完全好转的脸色说道:“我先来守第一班。你和乔一兰回去吧,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呢。” 宋雨摇头,“我现在真的好很多了,不用担心。就这么决定了,你先送乔一兰回去,她家离我们那儿不远,你设置个途径点。” 她同步向乔一兰打字告知。 乔一兰担忧地看她,迟疑地打下:【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宋雨向她投来信任的目光,又将乔一兰的手臂搭在何舟肩上,又在屏幕上敲下:【可以的,相信我,也相信她。】 何舟稳稳接住乔一兰的体重。乔一兰看看何舟的侧脸,含笑颔首。 经过昨天的变故,她早就相信何舟了。 两人收拾东西离开了医院。 宋雨又来到ICU门口守望。里面的齐悦依然沉睡着,毫无生气。 她只能从仪器上还算平稳的心跳判断出齐悦还平安。 宋雨坐到对面的椅子上,看见走廊尽头的窗户上照进来几缕阳光,今天又是一个好的晴天。 世界的晴天如约而至,她的“晴天”却困在病房。 宋雨低下头,手指交叉,盯着地面发呆。偶尔有护士和医生从里面出来又进去,每次她都立即抬起头,渴望听到一些关于齐悦的消息。 可无一例外都不是,宋雨的心一直悬着,在没有完全确认齐悦平安之前,她不会放下的。 中午的时候,乔一兰来换班。 宋雨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纹身店,机械地走进浴室里。洗澡时,看着那一瓶专门为齐悦准备的护发精油愣了神。 她当时也不知为何会买,只记得齐悦提过一嘴。 “齐悦——”宋雨站在花洒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虔诚地祈祷:“你快点好起来!” 这样的换班两天里上演了很多次。 宋雨无心继续纹身,也深知现在的状态不能给客户纹好身,索性关了店门,一直往医院里跑。 何舟和乔一兰来医院也很积极,后来宋雨才听说何舟推了两天的演出。 她借着出去买水的空隙多给何舟拿了两包烟,塞到她手里说:“辛苦你了,明天你回去准备演出吧,这儿还有我跟一兰姐!” 何舟低头看了一眼常抽的那个牌子香烟,又看了一眼宋雨身后的乔一兰,笑着说:“为朋友瞻前顾后这是应该的,如果齐悦没什么大碍了,我就回去唱歌了。但是现在我们还是站在一条战线的!” 宋雨拍拍她的肩膀:“谢谢你!” 乔一兰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但她这两天来第一次看见了何舟的笑脸,笑得明媚,应该是什么好事情,她也低头会心一笑。 何舟仗着身高优势没放过这个细节。 第三天傍晚。 经过48小时提醒吊胆的监护后,ICU里的医生终于带来了好消息:齐悦的生命体征持续稳定,意识正在逐渐恢复,恶性心律失常没有再发作。各项关键指标显示,她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急性期,可以转入普通心内科病房继续观察和治疗了! 这一消息像一剂强心针,瞬间驱散了在三人头顶的阴霾。哪怕齐悦现在还很虚弱,至少她跨过了极度危险的那个坎。 [爆哭][爆哭] 明天齐悦就会苏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9章 第48章 守望 第50章 第49章 真相 当齐悦被护士推着平车,从ICU转移道普通病房时,宋雨她们都紧紧跟在旁边。 齐悦的脸色依然苍白憔悴,但脱离了那些复杂的仪器,安静地躺在普通病床上,呼吸平稳。三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一半,太好了,齐悦可算脱离生命危险了。 何舟和乔一兰困得眼皮打架,在确认齐悦情况稳定,护士也告知今晚主要是休息和观察后,宋雨打起精神劝她们:“你们都回去好好睡一觉!洗个热水澡,什么都不要再想了,我在这儿守好最后一班岗。” 她又紧跟着补充:“有事立即叫你们!” 何舟跟乔一兰看看宋雨疲惫却又坚定的眼神,又看看齐悦睡着的模样,终于点头,互相搀扶着离开了医院。 此时正值夕阳时刻,宋雨来到窗边拉开一条小缝隙,一点余晖照进来,停留在病床上齐悦的脚边。 宋雨坐回床边看着齐悦的脸,这几天的恐惧、担忧、后怕和此刻的庆幸交织在一起。 她小声地说:“我一直觉得你像晴天那样温暖,即便我并没有很喜欢天气的晴天,但我喜欢你这个晴天。齐悦,你快快醒来好不好?我好想念那个阳光明媚的你!” 说完,她伸手替齐悦理顺发丝,“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你前两天穿的舞台演出服很漂亮!这次也不是商业互捧,我真心夸你!” 说完宋雨又看向齐悦脚边的阳光,时间过得很快,它往下移动了一些。 一直到最后一点阳光退出病房,夜幕即将来临,宋雨再次起身把窗帘拉上,打开了病房里的床灯。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宋雨时不时地会握着齐悦的手,轻轻呢喃一些话,平日里不敢讲的话她现在几乎要一股脑全说了。 “齐悦,最近我纹身店里来往的客人当中,有的人对藏传佛教感兴趣,有的人也喜欢五月天。好奇怪噢!明明那些天我们没有见面,可我感觉你一直就在我身边。” “也想请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我愿意一次次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可千万不能抛下我,我们还没有一起去更辽远的大海呢。” “齐悦,还有人看见了我给你纹的那只蝴蝶,都说很好看呢。如果他们能看见蝴蝶的拥有者,一定会夸奖你长得也很漂亮!” “最近在给何舟她们乐队设计海报,每个人我都画了卡通形象,真想给你也看看。” “等你好起来了,我们找时间再去通透酒吧玩好不好?” “其实我悄悄把我们的第一张合照设置成了平板壁纸,每次一打开就能看见你的笑脸,好想再和你拍很多很多好看的照片。” “还记得在海边捡到的那块‘鱼尾石’吗?我计划去打个孔找条链子串起来,做成项链,这样就可以戴在身上了。” “齐悦,上次带你回去‘燃影刺青‘,结果还被我在国外的小姨知道了。她也很喜欢你,等她回来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宋雨看着齐悦的睡颜,没有丝毫要醒的意思,停止了诉说。 太阳落下,月亮登场。 单人间的病房里格外安静。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醒。心内科的值班医生拿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进来,看到宋雨低声问:“是齐悦的家属吗?” 宋雨立刻坐直身体,“我是她的朋友!” “好。”医生点点头,神情严肃又带有一丝凝重,“齐悦的初步检查报告出来了,结合她这次的突发情况和既往……嗯,乔一兰女士提供的那条模糊病史线索,以及她小腿处留下的淤青,我们基本明确了病因。” 宋雨的心瞬间提起来,屏住呼吸。 医生翻开文件夹,指着几项关键数据说道:“齐悦患的是一种先天性的心脏瓣膜疾病——主动脉瓣膜二叶畸形。很多患者早期没有明显症状,甚至可能终身不发病。但齐悦的情况……” 宋雨紧张地咽了一口水。 医生顿了顿,语气加重:“她的瓣膜狭窄和关闭程度已经达到了中度,通过她小腿处的淤青判断,她可能曾接受过机械瓣膜置换手术。打抗凝剂是为了预防血栓形成和血栓栓塞事件。” “在特定的诱因下,比如过度劳累、剧烈运动就极易诱发致命的恶性心律失常,就像她这次发生的室颤,导致心脏骤停。” 一连串的专业术语进入了宋雨的脑海里,“主动脉瓣…二叶畸形…”她喃喃重复这个陌生的名词。 “先天性…那…那她一直都知道?” 医生推了推眼镜:“这正是关键。据我们推测她应该在高中或者大学升学阶段就已经了解自己的病症,不过这一切还需等齐悦本人恢复意识后,我们再次询问才能进一步确认。” “轰——!”医生推测的时间,如同一颗炸弹在宋雨脑海里轰然炸响! 高中阶段! 齐悦那么早就查出了心脏病! 宋雨舔舔干燥的嘴唇,焦急地询问医生:“这个病应该还能救吧?” 她内心深处涌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她急需医生否定它。 医生合上文件夹,郑重地说:“当然能救,这不是绝症。只要患者有任何的不适,我们都会全力抢救。” 宋雨长舒一口气,握着医生的手表达感谢:“谢谢!谢谢!” 医生又检查了齐悦的心律和血压才关上门离去。病房里又只剩下宋雨一人陪着齐悦。她视线扫过桌上齐悦的帆布包,拿出齐悦的身份证端详。 上面的人像照片是十八岁的齐悦,扎着丸子头,露出额头和耳朵,看向镜头。 青涩的模样。 她指尖轻轻摩挲,没想到认识十八岁的齐悦居然是在这样的情景下。 那时候的你就已经知晓自己的心脏出问题了,这几年你疼不疼啊? 宋雨在心底问出这个疑问。 她看着齐悦的侧脸,脑中瞬间浮现很多记忆碎片,它们慢慢拼凑、串联。 残酷的真相带着迟来、令人窒息的钝痛:初见时,齐悦语气略显仓促地告诉宋雨腿上不是因为刚刚摔伤。 ——确实不是摔伤,而是因为生病注射了抗凝剂! 纹蝴蝶时,精心编造的手术故事,“没事,我觉得比不上手术的痛。”“麻醉提前失灵了。”“血肉模糊”等轻描淡写的话语。 ——都是她曾经真实经历过的痛苦! 在爱情岛玩丛林飞跃时的脸色煞白和中途退赛。 ——原来除了害怕,还有心脏的不适! 在通透酒吧,专门点酒精浓度很低的果酒品尝。 ——心脏会有压力,完全喝不了高浓度的酒! 每天都要午睡休息。 ——原来不是刻意偷懒,是身体在无声地抗议! 舞蹈室里悬挂的“药师佛唐卡”,保佑齐悦和孩子们身体健康。 ——主要是为保佑她自己的生命安全! 一切都有了答案! 复盘完的宋雨,神色愈发沉重。一股无名的愤怒和悔恨涌上心头。 她愤怒齐悦一直隐瞒真相,还有齐悦为了那群她深爱的孩子们、为了这场对他们来说意义重大的演出,她豁出了性命去排练!去透支本就摇摇欲坠的心脏! 她也悔恨自己在某些时候不注意细节,没能早点发现这个秘密。 现在想想,当时在爱情岛拉着齐悦闯关,宋雨抬手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红了一片,她却毫不在意。 宋雨盯着齐悦的长睫毛,瞬间又生不了气,齐悦没告诉她真相可能也不想让她担心,而且她们还没有熟悉到能互诉心肠。 “齐悦…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呢……” 看着看着,宋雨眼眶又红了一些,低声骂道:“齐悦你这个大笨蛋……等你醒来,看我怎么跟你算这笔帐……”泪水划过脸颊,落在白被子上。 月光透过窗户,静静地洒在病房里,照亮了沉睡的病人,也照亮了宋雨脸上还未干的泪痕。 宋雨重新握住齐悦的手臂,轻轻地抚摸上面的青筋。 真相带来的冲击,远比身体的疲惫更加沉重。宋雨知道,等齐悦醒来,她们之间还会有一场关于生命、责任和隐瞒的对话无可避免。 但此刻,宋雨只想握着齐悦的手,感受平稳的脉搏,确认她还活着。 手术的阴云尚未散去,但至少,宋雨还有机会,去质问,去守护,去弥补那些被错过的时光和未曾分担的重量。 夜,还很漫长。 …… 邮政快递给齐悦寄来了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十七岁的她捧着这个充满希望的快递,脚步轻快地回到熟悉的藏家小院。 放暑假了,妈妈齐芸又带她回到了这里——这片她从小与藏族乡亲们一同长大的土地。 “阿妈、阿尼、阿吉,你们快出来看咯!”齐悦兴奋地朝里屋喊道。 里屋听见动静,立即出来三个妇人。她们都穿着藏式传统服装。一位是齐悦的母亲齐芸,一位是她发小卓玛的母亲桑吉卓玛,还有一位年老的妇人是卓玛的奶奶次仁卓玛,齐悦也视她为亲奶奶。 齐芸和桑吉一左一右小心搀扶着次仁卓玛慢慢走下台阶。老太太慈祥地笑着,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达娃儿,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 齐悦还有一个藏族名字:德吉达娃。 齐悦高高扬起手中印着“中央民族大学”字样的蓝色快递信封:“阿吉,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到了!” 次仁卓玛惊喜地抬起一根手指,“哎哟!达娃儿有出息了!快打开给我们瞧瞧!” 几人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齐悦用小刀轻轻划开封口,取出里面橙色的录取通知书,小心打开。 橙白渐变的通知书内页上,清晰地印着齐悦的录取信息。 齐悦将通知书递给三位长辈传阅,自己则先翻看其他材料。 齐芸、桑吉和次仁卓玛轮流拿起通知书,仔细端详着每一个字,脸上都洋溢着无法抑制的欣慰与幸福。 高原的阳光洒在通知书上,也映照着她们温暖的笑容。 齐芸轻拍女儿的肩膀,眼中闪烁着泪光:“悦悦,你太棒了,妈妈为你感到骄傲!” 桑吉也朝她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赞叹道:“扎西德勒!达娃儿,好样的!” 齐芸两人又虔诚地对着湛蓝的天空和远处的雪山方向双手合十:“扎西德勒!” 齐悦抬起头笑着接下这份沉甸的夸奖。 次仁卓玛指尖颤抖,一遍遍摩挲着通知书上“中央民族大学”那几个金灿灿的大字,声音有些发颤:“这所大学在哪儿呦?” “北京!在北京!”齐悦响亮地回答她。 老人一听,浑浊的眼睛顿时雪亮,指尖颤抖更明显,“是首都啊!达娃儿,你要去北京读书了!那可是北京啊!” 齐悦用力点点头:“嗯!阿吉,到时候我开学的时候,你们也一起去北京玩几天吧!我带您去**看看!” 次人卓玛笑着流下了眼泪,她一把将齐悦紧紧搂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好孩子,好孩子…达娃儿,你辛苦了!读书辛苦了!” 齐悦听着奶奶的话,红了眼眶。松开拥抱,看着面前的三位至亲,郑重地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您们都辛苦了!谢谢你们这么多年对我的养育。” 桑吉卓玛赶忙上前扶起她,疼爱地摸了摸齐悦的头。 三位长辈仿佛没看够似的,又拿起那份珍贵的录取通知书,围在一起细细地翻看,低声议论着,喜悦之情溢满小小的院落。 齐悦环顾院子,没见到卓玛的身影,出声问道:“卓玛去哪了?” 桑吉卓玛抬起头告诉她:“知道你今天要去拿录取通知书,她一早就骑着马到镇上给你买庆祝的蛋糕了,估摸着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院门口便传来清脆的马铃声,外出采购的德吉卓玛回来了。她正利落将一匹灰色小马牵进马厩,尘风扬起了她鲜艳的藏族衣袍。 德吉卓玛提着买好的蛋糕走进院子里,齐悦欢快地小跑到她面前,拉着卓玛的手臂:“卓玛,你可算回来了!快来看看我的录取通知书!” “喏!”卓玛把手中的蛋糕举到齐悦眼前:“我给你买了最喜欢的蓝莓蛋糕!今天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嗯嗯!” 齐悦拉着卓玛回到石桌前,桑吉阿姨把通知书递给她,“卓玛啊,你赶紧过来瞧瞧你达娃儿姐姐的通知书!” 说完她扶着次仁奶奶慢慢起身回里屋,嘴里念着要给齐悦晚上做顿好的,一起庆祝一下。齐芸也跟着回去,石桌边一眨眼就剩下卓玛和齐悦两人。 卓玛仔细翻看,指着齐悦上面的证件照,说:“姐,你这个样子好漂亮啊!” 齐悦把手搭在她肩上:“这可是你姐特意去海马体写真店去拍的。” “海马体写真店是什么?” “就是能给人拍精致证件照的地方。” 卓玛点头,又立即摇头:“我都没去过这种地方。” 她比齐悦小两岁,今年即将举行成人的“上头”仪式,马上要变成大人了。 齐悦笑着摸她头:“等我开学的时候,带上阿尼、阿吉还有你,我们大家一起去北京玩几天!到时候姐带你去海马体拍照!” 卓玛脸上露出一抹纯真的笑容:“好!” 第二天,卓玛和齐悦来到了雪山下,一起躺在草地上。 卓玛在玩齐悦的头发,问道:“姐,你以后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齐悦疑惑地侧过头看她:“你怎么突然这么问我这个问题?” 卓玛认真地看着齐悦的眼睛:“我听说去了大学里,很多人都会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姐,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不缺人追。我就想……问问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齐悦轻笑出声:“让姐姐思考一下。” 卓玛瞬间安静下来,抬头望着巍峨的雪山,给齐悦思考的时间。 过了一会儿,齐悦缓缓开口:“首先,一定要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经历过糟糕也没关系,只要内心善良、真诚就可以。” “然后,需要愿意向我展示柔软的一面。哪怕那个人曾千疮百孔,却也愿意在我面前解开防线,坦诚地把彼此交给彼此。” “再来,也要能够接住我的情绪。虽然我一直乐呵呵的,但难免会有低落的时候,这个时候我需要那个人能兜住这份情绪。” “最后——”齐悦忽地轻笑一声,声音里也染上了几分不好意思:“希望那个人可以永远爱我如初!”少女的这句话像打翻的蜜罐,空气都变得甜丝丝的。 卓玛笑着总结:“所以,就是善良、坦诚、耐心和爱你如初!” 齐悦点点头。 卓玛打趣她:“姐,没想到你说了这么多,一句也没提到未来的姐夫长相有什么要求啊?” “长相有时候也没有那么重要啊!”齐悦凑近轻弹了一下卓玛的额头,“倒是你呀,马上要举行成年礼了,有没有心仪的人啊?” 卓玛害羞一笑:“姐,我还小呢。” 齐悦望着雪山回想起桑吉阿尼提过一嘴:某些时候有个小伙子会假装路过,在院子门口张望。 他也是个藏族男孩,至于张望谁?肯定不用想不是齐悦,她读书去了,只有寒暑假才回来,那院子里的年轻女孩还能有谁? 齐悦又看向卓玛,漫不经心地开口:“我听说有个小伙子经常来我们家门口转悠,不会是找你吧?” 卓玛吃惊,她姐怎么连这也知道,她又羞涩一笑:“是我某天放羊时认识的一个男孩,家住在我们东边不远。” 齐悦本想再套点话,结果她单纯的妹妹一下全说出来了,她兴奋地撑起头看她:“快和姐说说,他人怎么样?” 卓玛别扭地不愿吐出更多细节,齐悦狡黠一笑,伸出一只手挠卓玛的身子。卓玛被她逗得在草地上打滚儿,也伸出手反击。 两姐妹就这样在草地上嬉戏打闹,卓玛被齐悦挠得咯咯直笑,好不容易抓住她作乱的手,“姐!不闹了!不闹了!我认输!” 齐悦收手,仰躺在妹妹身边平复心情。 “姐!“这次换卓玛支起头,看她。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憧憬和认真:“你刚才说的善良、坦诚、耐心和爱你如初,这样的人一定会出现在你身边的!” 她的目光纯净又笃定,仿佛在诉说一个即将到来的事实。 齐悦望着天边的晚霞出现在雪山之巅,嘴角扬起温柔的微笑。描绘的那个模糊身影,在光晕里似乎有了点朦胧的轮廓,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她轻声应道:“嗯,我也相信!” 这简单的信念,如同雪山下的湖水,清澈地流淌进齐悦的心底。 卓玛看着齐悦的脸笑了笑,又躺下来哼起了一首藏族歌谣,悠扬的调子随着微风一起飘散。 齐悦闭上眼,意识渐渐沉入更深、更甜的梦乡,耳边是卓玛哼唱的旋律和远处的马铃声…… 消毒水的气味取代了青草的清新,规律的电子音取代了歌声和马铃声。 齐悦的意识像是从一片温暖的金色海洋深处,缓慢地、艰难地向上浮潜。 身体的感觉最先回归——一种沉重的疲惫感,仿佛每根骨头都灌了铅。胸口有种闷闷的、被束缚的感觉,但并不剧烈。 她努力地、一点点掀开眼帘。 视野先是模糊一片,只有大片柔和的,带着晨光熹微的白色。她适应了好一会儿,模糊的色块才逐渐聚焦,变得清晰。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 悬挂在头顶的输液瓶,透明液体正一滴一滴流入她的血管。旁边心电监护仪的屏幕上发出幽幽的绿光。 她转动眼球,目光艰难地扫过窗边。 然后,她的视线定格了。 在病床的右侧,紧挨着她的位置,趴着一个人。 那人显然累极了,睡得正沉。凌乱的头发散落在额前,遮住了小半张脸。露出的侧脸线条明显,只是眼睑下方有着疲惫的青黑色阴影,嘴唇也有些干裂。 她的一只手,正无意识地握着齐悦的手。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微微皱着,仿佛守护职责已刻入了本能。 是宋雨! 齐悦的心被什么击中,梦境中那被光晕笼罩的、关于未来理想型的朦胧轮廓,在这一刻,与眼前这个疲惫不堪,却还在她床边寸步不离的身影,猝不及防地、完美地重叠在一起。 善良——曾在台风夜救了她一次,在活动中心又救了她一次。每一次都尽心尽力。哪怕有经历过不堪,也一直保持善心。 坦诚——宋雨在她面前从未有过伪装,即使有难以启齿的过往,也愿意提起。她的喜怒哀乐都那样真实,就像此刻,连睡梦中的疲惫和担忧都毫不遮掩。 耐心——有些时候宋雨都用她独特的、有些笨拙却无比真诚的方式,小心接住她的情绪。 爱她如初——这份守护,这份在她生命垂危之际爆发出来的、超越生死的羁绊与力量,还需要更多的证明吗? 齐悦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捧住,带着酸涩的忧伤和汹涌的爱意。 原来,她梦乡中描绘的那个人,并非遥不可及的幻影。那个用生命守护她,愿意包容她一切的人,早已在她身边! 齐悦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宋雨的侧脸,那眼下的黑眼圈让她心疼不已。 之前她总是说对方是个小孩,但小孩也在关键时候一直陪着她。 梦中卓玛的话:“这样的人一定会出现在你身边的!”再次浮现,原来,真的出现了。 在她最狼狈、最脆弱、最接近死亡的时候,这个人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窗外,新一天的阳光正努力穿透云层。病房里,齐悦缓缓流下了眼泪,是劫后余生的泪水,也是开心的泪水。 泪岁是苦涩的,却也是生命重新连接和齐悦找到人生幸福后,最甘甜的证明。 福州这个城市即将迎来晴天,在此之前也送给齐悦一场甘霖。 齐悦那份深藏于心的“理想型”,在生死的淬炼后,早已超越了任何形式的描述,化作了病床边交叠的双手和无声流淌的泪水。 ——那是名为“宋雨”的具象,是命运早已安排好的真相! 醒来了[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0章 第49章 真相 第51章 第50章 拧巴 齐悦试图动一动被宋雨握着的那只手,想回握住那份温暖。但身体依旧虚弱,只换来指尖轻微的颤动。 然而,就是这细微的动作,却惊动了浅眠的守护者。 宋雨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的视线有些失焦,下意识地第一时间看向病床,看向齐悦的脸庞。 四目相对。 宋雨眼中的迷茫瞬间被这惊喜取代,紧接着是心疼和担忧。 她猛地坐直身体,因为动作太着急甚至有些眩晕,但她顾不上,急切地凑近齐悦,“齐悦你醒了?你……你真的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连串的问题像爆豆子一样涌出来,让齐悦始料不及。她用力眨眨眼睛,反手握紧了宋雨的手。 宋雨低头看了相握的双手一眼,眼眶又红了一些,像对待绝世珍宝一般抚摸齐悦的手背。 她又瞬间反应过来,伸手按下墙上的床铃,等待医生来诊断。 宋雨俯下身,额头抵在她们交叠的手上,哽咽着,一遍遍重复:“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真的吓死我了……” 齐悦从没见过宋雨流泪,此刻仅仅只是哽咽,她都心疼。她不敢想,在这两天里,宋雨的眼睛为她哭红了多少次。 她费力抬起另一只手,伸到宋雨的脑袋上,轻轻摸了摸,“不要…哭泣…我…还在这里……” 像安慰受伤的小孩。 宋雨哽咽的声音戛然而止,慢慢抬起头看着齐悦,交叠的手更加用力,她终于不再是一个人,她心爱之人还在这里。 这时候,医生带着一名护士走进了房间了,宋雨赶紧向他汇报情况:“医生,齐悦刚刚醒了,你快来给她检查一下。” 医生点头,随即和护士一起给齐悦做检查。宋雨和齐悦的手短暂松开,她起身让出位置,来到窗边给何舟和乔一兰发信息。 “心率76次/分钟,血压124mmHg。”医生在前面检查,护士在一边记录。 【齐悦醒了。】 “心脏有没有其他难受?”医生一边问齐悦,一边拿听诊器测量。 宋雨担心地望过来,齐悦轻微摇摇头:“没有。” 【心脏没有更多难受。】 宋雨给手机那一端同步报平安。 乔一兰立即回复:【好的,中午来给你们送饭。】 医生又给齐悦做了一些其他的检查,确认没什么大碍后,叫宋雨过来:“齐悦目前的情况已经稳定,不过后续还需要前往不同科室检查,我会让护士协助你预约时间。” “现在她刚苏醒,我们建议卧床休息,根据恢复的情况再逐渐增加活动量,比如床边站立、室内行走等,避免剧烈运动或劳累。” “饮食上,给她准备一些流食,粥和汤都可以,慢慢再过渡到其他食物,要避免辛辣和油腻。” “她以前服用过抗凝药物,这个药一直不能停,我会继续给她开。同时再给她开一些其他BAV的药品。” “另外,如果齐悦出现了一些这样的情况:胸痛、呼吸困难、剧烈咳嗽和意识模糊等症状,需立即通知值班护士或医生。” “谢谢医生。”宋雨全部认真记下,送医生和护士到门口。 她转身对上齐悦投来的眼神,她来到床边又坐下,替齐悦掖好被角。 她温柔地问:“齐悦,你现在饿不饿?” 齐悦看着她:“有点儿。” “那去给你买粥喝好不好?” “不好。” 齐悦简短的回答,让宋雨感到疑惑。“既然饿了,为什么不吃点东西呢?” “我想……多看看你。”齐悦睡了两天,都没有见到宋雨。“而且…你去买早餐了,我…一个人在病房…害怕。”她面露难色,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宋雨。 宋雨心软得不行,指尖轻点齐悦的手背,耐心地说:“那我再待一会儿多陪你一下好吗?” “好。”齐悦依然望着宋雨。 宋雨避开她热切的眼神,低头看向输液的手背。齐悦咳嗽一声,她又立即看过来:“要喝点水吗?” 齐悦点头。 宋雨拿起水杯递到齐悦嘴边,齐悦喝完后,她又小心地擦去嘴角的水渍。 两人安静地待了一会儿,宋雨才离开病房买早餐。 齐悦躺在病床上,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煎熬。她盯着天花板发呆,想宋雨,不由自主地又想起宋雨那个素未谋面的女朋友。 开始胡思乱想,那个素未谋面的“女朋友”真的存在吗?为何从未听宋雨提起? 思绪纷乱间,头疼欲裂。 她自我矛盾着,在宋雨回来前,最后下定决心:若宋雨已有恋人,她便将这份汹涌的爱意埋藏在心底,她愿意做一个暗恋者。 即使这份暗恋很难有窥见天光的时候,她也愿意对宋雨甘之如饴。 宋雨很快返回,细心给她喂粥。 齐悦嘴巴一张一合,她看着宋雨略显憔悴的脸,心生愧疚,“对不起……” 宋雨手一颤,稳住勺子:“为什么道歉?” “都是我害你这样辛苦……” 她现在面容苍白,穿着病号服,还在打点滴,长发有些凌乱披在身后。 但爱一个人的时候,却总是心疼对方更多一点。 心疼对方眼下的黑眼圈,心疼她奔波劳累的付出,心疼她哭泣时没有人为她擦眼泪,心疼她因为自己生病才变成了这样。 宋雨暂停手中的动作,认真地看向齐悦:“我不怕累,我只怕你离开……”她垂下眼,轻松补充:“都是……我身为朋友应该做的。” “朋友”二字莫名刺痛了齐悦,她顿时觉得粥也烫口,摇头推拒:“不想吃了,想再睡会儿。” 宋雨疑惑却没多问,给齐悦喂好药,摇平病床,闻声说:“睡吧。” 齐悦却赌气似的地将头转向另一边,闭上眼。宋雨轻轻为她捋顺头发,掖好被角,悄然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齐悦的眼泪无声滑落。 等宋雨再回来时,齐悦已入睡。宋雨又坐回床边,指尖虚描过她的轮廓:“我也想多看看你。” 中午乔一兰带着饭来看望,此时的齐悦刚醒没多久,气已经消了,一扭头便对上了乔一兰温柔的微笑,她高兴得想用手语和她打招呼,被宋雨一个眼神制止。 乔一兰来到床边放下保温桶,心疼地摸上了齐悦的脸,连连打手语:“你都瘦了一圈!” 齐悦给宋雨使眼神,对方立即点开手机备忘录,齐悦轻松地说:“看来生病了还能瘦一圈,这病生得挺值啊!” 宋雨打好字,给乔一兰看。 乔一兰神情变了变,佯装生气地轻弹了一下齐悦的脑袋,比划手语:“呸呸呸!你知不知道你快吓死我了!” 齐悦吃痛地:“嗷”了一声,又向乔一兰撒娇:“对不起!一兰姐,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我还能有机会吃到吗?” 宋雨又把手机递给乔一兰看,她现在就像齐悦的随行翻译官。 乔一兰看过后,笑着把保温桶拧开,她怎么可能真的生齐悦的气。 给齐悦的保温桶里面没别的,也是一点清淡的汤水。 齐悦看见是汤后,略有些失望,小声说道:“早晚都是这些,真的太清淡了。” 宋雨温柔地说:“快点好起来,才能吃到更多好吃的。” 齐悦立刻乖乖喝汤。 乔一兰告知下午会跟何舟一起来访,齐悦惊喜不已,在宋雨的允许下,努力地支起一只手和乔一兰挥手告别。 宋雨送完乔一兰,发现齐悦正看着对面桌子上的两束花。 齐悦视线从花转移到她脸上,问道:“这是你们送给我的鲜花吗?” 宋雨回头看了一眼即将枯萎的鲜花,说:“是的。向日葵是何舟送的,绣球花是我和一兰姐准备的。本来是想庆祝你演出顺利的,没想到发生了意外。” 齐悦略显遗憾地看向花,又叫宋雨:“你帮我把花抱过来看一看,我检查一下还有没有完好的鲜花?” 宋雨照做,先把向日葵抱过来,齐悦仔细挑出了三朵还未枯萎的向日葵。宋雨又拿来绣球花,绣球花比向日葵枯萎得更快。 齐悦皱着眉头,心疼地挑挑选选才拿出出一朵完好无损的绣球花。 宋雨看着齐悦左手上拿满了鲜花,微笑着说:“你要重新把它们养起来吗?” “对啊,这些花儿都是你们精心送给我的,我还没好好看它们呢。”齐悦左右观看手中的花,怜惜地说道。 “那你要拿什么养?” 齐悦左右环顾,指着床头柜上宋雨喝水的矿泉水瓶,说:“要不就拿这个矿泉水瓶,你帮我把瓶子剪一下吧?” 宋雨立即仰头把水喝尽,拿到厕所洗干净,擦干,开始给齐悦剪瓶子。 齐悦看看手中的鲜花,又看看在一边剪瓶子的宋雨,心情明朗了许多。生病的人总能拥有一些特权,可以看喜欢的人心甘情愿地为自己付出。 宋雨剪好瓶子递给齐悦检查,齐悦笑着说:“没问题,那你再帮我把花插进去吧。” 宋雨细心地给她插好,又接了一点水,放回床头柜上。她问:“心情好些了吗?” 这话像是在关心病情,又像在问早晨的赌气。 “好多了,有花就有了生机。”齐悦微笑,忽然想起什么,“你一直在医院,店里的生意怎么办?” 宋雨不在乎地回答:“生意没有你重要。”空气瞬间又沉默,两人对视,宋雨赶忙解释:“我……我的意思,你是我拼命救回来的,生意可以暂时放一边。” 齐悦心中微酸,“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宋雨本想借着这个话题聊聊齐悦隐瞒心脏病的事情,但见齐悦脸色仍欠佳,便暂时压下念头。 “真要谢,以后多给我做点好吃的就好。” “保证给宋师傅全补回来!” 久违的称呼让宋雨笑了起来,病房内仿佛也随着她的笑容明亮了几分。 傍晚时分,乔一兰与何舟如约而至。何舟刚进门就激动地喊出声:“齐悦!你终于醒了!”说着张开双臂就要扑过来。 宋雨伸手一拦:“小心点,她还没好全。”又轻声提醒,“病房需要安静。” 何舟立刻噤声做了个拉链封嘴的动作,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压低声音:“担心死我了……” 齐悦被何舟这副模样逗笑,轻轻戳了戳宋雨的手臂:“看你把何舟吓的。” 她又转向何舟,语气轻松:“没事啦,正常说话就好,宋雨跟你开玩笑呢。” 何舟悄悄瞄了宋雨一眼,见对方没有反对,才恢复平常的音量:“真的没事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齐悦看了眼输液的右手,宽慰道:“真的没事了,就是要静养一段时间。” 何舟拉过椅子坐下,也为乔一兰安排好座位。“医生说得对,你是该好好休息。” 她注意到床头矿泉水瓶中的花,惊喜道:“呀!你还把花养起来了!” 齐悦微笑:“你们送的心意,当然要好好对待。” 何舟指着那三朵向日葵,打趣道:“这么喜欢我送的向日葵呀?特意留了三朵。” 齐悦瞥了眼宋雨,轻声解释:“我都喜欢,只是绣球花枯萎得快,只救回这一朵。” 宋雨低头为乔一兰打字说明情况。齐悦打量着何舟的穿着,问道:“今晚要去酒吧演出吗?” “对啊。”何舟翘起腿,爽快应道。 齐悦眼中流露出羡慕:“我也好想出去走走。” “等你出院了,让宋雨带你来玩呗。”何舟朝宋雨那边使了个眼色。 齐悦立即转向宋雨,软声央求:“宋雨,到时候带我去好不好?” 她此刻格外珍惜这份“病人特权”,恨不得事事都征求宋雨的意见。 宋雨被她的目光看得心头一颤,轻咳一声:“等医生允许了,就带你去散心。” 齐悦微微嘟嘴:“好吧……” 何舟被她的表情逗乐,安慰道:“没事啦,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这样吧,这几天我演出都给你录视频,怎么样?” 齐悦笑道:“好呀!好久没听你唱歌了!” “包你满意。”何舟笑着保证。又坐了一会儿,两人才告辞离开。何舟贴心地送乔一兰坐上出租车,自己赶去演出。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她们二人。 宋雨轻声说:“我去冲个澡,很快就好。”齐悦点头目送她走进浴室。听着隐约的水声,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墙上的秒针。 当浴室门再次打开,齐悦立即收回视线,露出一个微笑。 宋雨擦着头发走出来,犹豫片刻,开口道:“我帮你擦擦身子吧?” 齐悦先是一愣,随即连忙应道:“好啊!”语气急切得生怕对方反悔。 宋雨打来温水,拧干毛巾,轻轻贴近齐悦的额头。动作轻柔地擦拭过眉眼、鼻梁、脸颊,最后停留在下颌。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齐悦微张的唇瓣上,心跳漏了一拍—— 齐悦同样注视着宋雨的手指,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暧昧。 宋雨率先回神,收回毛巾重新浸湿,耳尖却悄悄泛红。床上的齐悦也心跳加速,不同于病发时的慌乱,此刻是心动的声音。 擦拭到手臂时,齐悦乖巧地配合抬手。当毛巾滑向脖颈,宋雨轻轻撩开她的发丝,这时才注意到之前纹身留下的淡淡蝶翼痕迹。 “蝴蝶没有完全褪掉?”宋雨皱眉,指尖无意识地靠近。 齐悦轻声问:“怎么了?” 宋雨收回手,“还留有一点印记。” 齐悦低头看了眼,宽慰道:“没事的,平时用遮瑕盖一下就好,你别自责。” 她总是能一眼看穿宋雨的心思。 宋雨轻叹一声:“这下好了,蝴蝶真的永远留在你身上了。” “不好吗?我愿做一只花蝴蝶,飞啊飞……”齐悦边说边用左手比划,成功逗笑了宋雨。 “油嘴滑舌。”宋雨笑着摇头,端起水盆准备离开。 “还没擦完呢?”齐悦叫住她,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自己身前。 宋雨脚步一顿,迟疑地站在原地。 齐悦软声解释:“容易出汗,身上不舒服……” 宋雨深吸一口气,重新端起水盆:“那我帮你擦一下。” 齐悦挑眉,顺手解开两颗衣扣。宽松的病号服顿时松散开来。 宋雨拧干毛巾,靠近那片细腻的肌肤。明明只是擦拭,手却比握纹身机时抖得还厉害。曾经也为别人纹身时接触过同样的部位,此刻却紧张得无以复加。 齐悦看出她的紧张,打趣道:“只是擦擦而已,手这么抖?” 宋雨别开视线,小声解释:“水有点凉了……” 齐悦忍着笑看向天花板,悄悄将衣领拉得更开:“那你要轻一点,别凉着我。” “嗯……”宋雨深吸一口气,将毛巾轻轻覆上齐悦的胸前。动作机械而生硬,目光始终不敢直视。 指尖隔着布料触到柔软的瞬间,她像被烫到般缩回手,耳尖红得滴血。 齐悦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左手无意识地攥紧床单。方才鼓足勇气邀约的冲动已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紧张——让暗恋的人擦拭这样私密的部位,这进展着实出乎意料。 她的脸颊迅速染上绯红,不自觉地轻哼出声。声音响起的瞬间,两人同时愣住,目光猝然相交。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宋雨猛地抽回毛巾,端着水盆匆匆逃离。齐悦松开攥紧床单的手,捂住发烫的脸颊。 ——刚才那声音真是她自己发出的? 太羞耻了! 宋雨躲在门后,同样捂着脸。看着镜中泛红的面容,她反复回想:刚才真的碰到齐悦那里了? 应该……没有吧? 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拍打脸颊,试图让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这场擦拭不仅没能让齐悦感到舒爽,反而让两人都浑身发热。 空气中弥漫着未尽的暧昧与悸动。 你们两个人真的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1章 第50章 拧巴 第52章 第51章 谈话 第二天一早,等齐悦醒来,宋雨带她去其他科室做检查。躺在平车上的齐悦紧紧握住宋雨的手,声音有些发颤:“宋雨,我害怕……” 宋雨抚了抚她的头发,“别怕,医生护士都在,我也会一直在外面等你。” “那你一定要等我出来!”被推进去前,齐悦又叮嘱了一句。宋雨点点头,松开手,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随后,她给薛影打了个电话。 检查结束后,齐悦被推出来,宋雨立即迎上去。医生交代完注意事项,又说:“下午记得来取报告,听护士安排就行。” “好。” 医生转向齐悦:“我们再去另一个科室检查一下。” 齐悦点点头,望向宋雨。宋雨再次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很轻:“我还在外面等你。” “嗯。” 时间转眼到了下午。齐悦在上午检查后吃了点东西,又疲惫地睡了过去。睡前,她依然要握着宋雨的手。宋雨虽不太理解,却依旧纵容了她。 这时,薛影和李岱文提着果篮敲门进来。宋雨起身迎他们坐下。 “影姐,Devin哥,你们来了。” 薛影轻声问:“悦悦好点了吗?” 宋雨将果篮放到一旁:“上午做了新检查,中午累得又睡着了。” 李岱文拉了把椅子坐下,薛影心疼地看了看齐悦,压低声音问:“小雨,电话里你说她进急救室了?怎么回事这么严重?” 宋雨简要说明了情况。 李岱文忍不住惊呼:“心脏病?!”薛影拍了他一下:“小声点,别吵她休息。”说完又细心替齐悦掖了掖被角。 李岱文捂住嘴,难以置信地看向宋雨:“齐悦这么年轻,怎么会有心脏病?” 宋雨递过之前的诊断和今天的报告:“是先天性的,前期不明显,但中后期会影响比较大。” 薛影和李岱文仔细看着报告,神情愈发凝重。 薛影率先问:“那……还能治好吗?”她语气里带着不忍,似乎怕听到坏消息。 宋雨点点头:“能。只要不是绝症,就都有希望。” 两人明显松了口气。薛影沉吟片刻,起身拍拍宋雨的肩:“小雨,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来到病房外,薛影语气认真地问:“小雨,你现在是不是真的认定她了?” 宋雨看了她一眼,目光坚定:“是,影姐。我喜欢齐悦,会一直喜欢她。” 薛影轻轻笑了:“我不反对你喜欢她。但你要想清楚,如果你决定和她在一起,就要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她顿了顿,继续说:“医生也说了,她这病总体不算太麻烦,但必须时刻注意心脏安全。你真的准备好了吗?未来都要对她负起这份责任?” 宋雨沉默了。薛影的话像一记警钟,敲醒了她。 薛影拍拍她的肩:“我不急着要答案。恋爱是你自己的事,我只是作为过来人提醒你,一定要慎重。” 说完,薛影推门回到病房,宋雨迟疑片刻,也跟了进去。 两人没待太久,薛影起身道:“小雨,我们先走了,不打扰悦休息了。” 宋雨送他们到电梯口。等电梯时,薛影又语重心长地说:“小雨,好好想想我的话。就送到这儿吧,悦悦还需要你。” 宋雨郑重地点点头。电梯门打开,她挥手道别。回到病房,宋雨看着仍未醒的齐悦,独自走到窗边沉思。 福州正值盛夏,阳光热烈。她们被困在病房里,已经错过了许多个晴天。 光线从窗外照进来,落在宋雨脸上,上半张脸浸在光里,下半张脸隐在阴影中。 薛影的话让她重新审视这段关系。 如果只是朋友,日常提醒齐悦注意身体就好。 可齐悦将来会有自己的人生,宋雨又怎能永远以朋友的身份陪在她身边? 她唯一的愿望,是成为齐悦的爱人,以这个身份守护她。 阳光缓缓移动,映亮她的眼睛,瞳孔在那一瞬如琥珀般清亮。 她垂下眼。齐悦就像这阳光一样灿烂夺目,而她的自卑与不堪过往,似乎本不该出现在光下。 她是一场生人勿近的暴雨,注定与晴天相悖。更不要说,要她同时找到太阳和月亮,找到一个明天。宋雨轻轻叹了口气。她渴望在暗恋的黑夜里,能亮起一束光。 正当她准备回到病床前,齐悦醒了。她抬起手,轻轻框住站在光中的宋雨。 “宋雨!先别动——你站在光里的样子,很好看。” 宋雨听话地停住脚步,望向齐悦。两人仿佛穿越黑暗,在黎明时分对视。齐悦看着光中的宋雨,心里涌起一阵平静与感动。 她喜欢的人正站在光里,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她缓缓放下手,对宋雨露出会心的微笑。宋雨走到床边,轻声问:“睡好了?” “嗯。” “饿不饿?” “不饿。” 齐悦注意到床头柜上的水果:“刚才谁来了?” “影姐和Devin哥。他们来看你,见你睡着就没打扰。” 齐悦有些遗憾:“好久没见到他们了。” “Devin哥说,等你好了再去玩。” 齐悦笑了:“出院我们就去。” 见齐悦状态不错,宋雨终于问出心中的疑惑:“你……一直都知道自己有心脏病?” 齐悦知道瞒不住了,深吸一口气:“高中艺考体检时查出来的。” 宋雨心里一涩:“那查出后,你还是参加了艺考?” 齐悦眼神黯淡了一瞬:“没有……最后以文化生身份参加了高考。” 宋雨暗自震惊。即便临时转为文化生,齐悦仍顶住压力考上了中央民族大学。 “那为什么明知有心脏病,还坚持填报舞蹈学院?” “因为热爱。”齐悦眼神再度亮起,语气坚定,“填报志愿时,我还是把舞蹈学院放在第一位。我无法割舍跳舞,它就像喝水一样,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 “所以你不顾心脏状况,坚持去上课?”宋雨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她无法理解齐悦年少时的莽撞。 齐悦听出她的着急,耐心解释:“辅导员和老师都知道我的情况,大学期间都很照顾我。多亏他们,我几乎没在课上发过病。而且,我现在不是好好在你面前吗?” 好什么好?要是真的好,此刻怎么会躺在医院? 宋雨把话题拉回现在:“行,先不说大学。现在呢?为什么瞒着我?我们不是朋友吗?”她别开脸看向床头柜,眼眶却红了。 齐悦低下头,想去拉宋雨的手,却被轻轻躲开。 她看向宋雨,小孩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她愧疚地开口:“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才没说。” 声音很轻,但足够清晰。 宋雨转回脸盯着她:“难道这样的意外,不会更让我担心吗!” 齐悦自知理亏,沉默不语。 宋雨压住心里的火气,尽量保持平静。她也怕自己的追问让齐悦情绪再次激动。 齐悦小声说:“我……也没想到表演会出意外。我只是想把握好每次上台的机会……”她眼角湿润了,“编舞时,我已经把重点放在手部动作上,就是怕动作太大身体受不了。” “可是……当我看到孩子们在舞台上尽情表演的样子,就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爱跳舞的自己……于是忍不住全身心投入舞台……我真的想让大家看到最好的状态!” 说到最后,她哽咽起来。宋雨顿时慌了,心里的火气被她的眼泪浇灭。 她重新握住齐悦的手,语气软下来:“好了好了,慢慢冷静,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那天真的吓坏了,我……很怕失去你。” 齐悦顺势坐起来抱住宋雨,在她肩头小声抽泣:“宋雨,对不起……让你们这么担心!” 宋雨轻拍她的背:“就像你说的,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还活着,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齐悦抽泣着:“可我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 宋雨抚摸她的长发:“没人觉得麻烦,别多想。医生说要多休息,情绪不能激动。你不是想早点好起来吗?” 齐枕在宋雨颈间没说话。 宋雨继续轻拍她的背:“孩子们还等着小齐老师回去呢。大家都盼着你早点出院。” “刚才我也有错,不该那么着急问你。医生明明嘱咐要稳定你的情绪,我却先做了坏人。对不起!” 齐悦抬起头:“不要道歉!你才不是坏人!” 宋雨微微扬起嘴角:“那我们都别道歉,都做乖孩子,好不好?” 齐悦抿抿嘴,拉起宋雨的手:“不管怎样,都是我的错,不该瞒着你。你想个办法罚我吧!” 宋雨轻轻拍拍她的手:“那我罚你——陪我一起看你那天表演的视频!” “啊!”齐悦脸一红,“你还录了视频?” “当然!第一次看你演出,当然要留纪念。”宋雨露出狡黠的笑容。 齐悦有点别扭:“不要了吧……好羞耻!换一个惩罚好不好?” 宋雨义正词严:“不行,我就要这个!就当接受你道歉的方式。” 齐悦心里偷笑:小孩居然也会“无理取闹”了?跟谁学的?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齐悦也不好再拒绝。她拍拍身边的床:“那你坐上来,一起看。”宋雨犹豫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齐悦适时开口:“你坐床边不方便一起看。这床够大,不会挤到我。”好话都让她说完了,宋雨找不到理由拒绝。她妥协地坐到左侧,轻轻钻进被子。 齐悦向右挪了挪,病床刚好容下两人。 宋雨问:“挤到你了吗?” “没。”齐悦把输液的手放在胸前,“这样就好了。” 宋雨小心地帮她调整针管,点开手机视频:“那我开始放了。” 画面从灯光熄灭后齐悦登场开始。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给我希望……” 灯光亮起,齐悦悄然出现在孩子们身后,做出托举动作。 齐悦不好意思地捂住眼睛:“太羞耻了!” 宋雨笑着调侃:“明明很漂亮!你出场时,我听到好几个人小声夸你好看!”当时的她,还在心里悄悄吃醋。齐悦放下手,继续看视频。 宋雨边看边问:“为什么选《隐形的翅膀》这首歌?” 齐悦想了想:“这首歌是关于追逐梦想的,‘隐形的翅膀’也暗合孩子们无声的坚持。他们渴望希望,我想带他们飞得更远。” “所以你在编舞中模拟了翅膀的形状和动作,一直在背后托举他们?” 听到宋雨的解读,齐悦惊喜道:“你发现这个小设计了!” 宋雨点头:“还有更多细节,比如衣服上的珍珠和小羽毛,都是为了贴合主题。从编舞到服装,小齐老师都很用心。” 被夸的齐悦笑得很甜:“那当然,第一次带他们登台,必须重视!” 视频继续播放,宋雨忽然伸手轻抚齐悦的长发:“我知道你热爱跳舞,也喜欢他们。但下次……一定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她深深叹了口气:“如果你再出什么事,我真的承受不住……” 齐悦这才恍然——“惩罚”只是宋雨的计策,她仍对那天的意外心有余悸。 她郑重地向宋雨保证:“宋雨,我保证不会再发生舞台意外,绝不让你再担心!” 宋雨认真地看着她:“不只是舞台,日常生活也要好好的!” 她的“晴天”,一定要平安健康。 “嗯!”齐悦用力点头,却一阵眩晕,猛地倒进宋雨怀里。宋雨吓了一跳:“齐悦!怎么了?要叫医生吗?” 齐悦在她胸前抬起头,软绵绵地说:“可能点头太用力了……没事,靠着你歇会儿就好。”说完,她悄悄抬眼观察宋雨的反应。 心里却在打鼓:齐悦啊齐悦,你也装上了。 宋雨看她似乎真的不适,别扭地同意了:“那……靠一会儿吧。” 齐悦心满意足地贴近,再次闻到那阵熟悉的雪松香。宋雨不自然地将手搭在齐悦手臂上,轻轻搂住她,防止她摔下床。 两颗心都在加速跳动。她们心照不宣地依靠彼此,享受这份静谧的美好。 突然,何舟和乔一推门进来。何舟一边走一边说:“今天怎么没人应门?”一抬头,却看见两人相拥的画面。 何舟一愣,差点脱口而出:“哎呀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这就走!” 心里却在放烟花:我的CP拥抱了! 宋雨立刻松开齐悦,下床坐回椅子,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齐悦也不自然地理了理头发,微笑对何舟说:“何舟……你来啦?” 慢一步的乔一没看到拥抱的一幕,只注意到何舟脸上奇怪的笑容。 “你俩刚才干嘛呢?”何舟揶揄道,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熟练地给乔一搬来椅子。 齐悦脸颊泛红,像早恋被逮个正着:“没……没什么啊?我有点头晕,靠着她歇会儿。” “噢——”何舟瞟了眼一旁抠手指的宋雨,看破不说破。她拧开保温桶:“今天乔一兰做了红豆粥,快尝尝。” 清甜的粥香飘来,齐悦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乔一起身分勺子,微笑着看她们喝粥。两人很快把粥喝完。宋雨对乔一兰比划“谢谢”。她摇摇头表示不客气,又打字问:【齐悦恢复得怎么样?】 何舟正在给齐悦看演出视频,两人有说有笑。宋雨看了一眼,回复道:【今天做了新检查,心脏恢复不错,但还要静养一段时间。】 乔一兰望向病床上笑靥如花的齐悦,打字道:【希望齐悦快点好起来!好久没见她这么开心了。】 宋雨:【一兰姐,再给她点时间,她一定会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地回到我们身边。】 乔一兰:【好!】 …… 夜深了,齐悦辗转难眠。她扭头看向沙发上熟睡的宋雨,悄悄扬起嘴角。 宋雨,从前我不喜欢生病,现在却觉得偶尔生病也不错——因为有你一直陪着我。 好希望你永远陪着我…… 她望着宋雨安静的睡颜,缓缓进入梦乡。 马上就要出院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2章 第51章 谈话 第53章 52 七夕 接下来的几天,宋雨每天都会陪齐悦做简单的康复运动。她们从床边站立开始练习。宋雨把拖鞋放在齐悦脚边:“我们试着慢慢站起来。” 齐悦扶着宋雨的肩膀,缓缓地放下腿。宋雨投来一个鼓励的眼神,齐悦悄悄使劲站起来,在即将脱离病床之际,她又忽然无力地往前栽去。 宋雨赶紧抱住她,“诶!慢点儿,慢点儿。”齐悦被她又重新抱回床上,失落地说:“宋雨,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宋雨弯腰安慰她:“没有啊,今天是你第一次尝试站起来,毕竟躺了好几天了,站不稳很正常。我们再多练习几次好吗?” 齐悦被她感染,又给自己打气:“我一定可以的!我可是舞蹈老师,区区站立难不倒我!”她拍拍宋雨的手:“我们再来一次。” 宋雨摸摸齐悦的头:“你歇会儿,准备好了,我们再尝试。” 过了几分钟,齐悦再次尝试站立,这次她缓慢地从病床上踩到拖鞋上。 宋雨一直牵着她的手,鼓励她:“很棒!试着多坚持一会儿。” 齐悦站稳,对宋雨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做到了!” 宋雨同样开心地笑:“恭喜你!” 这样的康复训练持续了两天,第三天齐悦已经能够在宋雨的指引下,缓慢行走。“真是好久没有走路了!” 宋雨扶着她一步步挪动:“你恢复得很好,说不定很快就能出院了。” 齐悦小声嘀咕:“不想那么早就出院,出院了你就不能天天陪我了。” 宋雨没听见,依旧在说出院后的事:“你终于要好起来了。” 这时,寂静的病房里突然传来一阵微信视频的铃声——是齐悦的手机。 两人对上眼,慢慢回到床上。齐悦一看,是她亲爱的母亲大人,她立即点接受。视频那头的齐芸笑得和蔼可亲:“悦悦!” 齐悦甜甜地叫了一声:“妈!” 宋雨顿时打起精神,又不方便听她们母女俩讲话,无声地对齐悦说:“我去窗边待会儿。”说完便拉开了距离。 齐悦看了眼宋雨的背影,又看向视频里的齐芸,“妈,你啷个突然给我打电话了嘛?”宋雨听见这声四川话,偷偷憋笑。 齐芸也说着一口四川话:“这不是好几天没看到你跟我联系了噻?妈想你咯——” 齐悦看眼日期,距离上次和齐芸打视频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她不好意思地说:“妈,我也想你撒!就是这阵忙得遭不住哦。” “想我嗦?没看见就给我打电话啦?对了,你上次说嘞演出搞成莫得嘛?” 齐悦偷抿嘴,默默把镜头移上了一些,不让齐芸看见她的病号服,撒了个谎:“演出……当然搞得巴适嘛!” 齐芸却还是发现了端倪,连忙问:“幺儿,你是不是在医院哦!” 她着急的时候会直接叫齐悦幺儿,齐悦意识到:完了被发现了。 她立马露出一抹讨好的微笑:“妈,遭你看出来咯!你莫担心嘛,我真滴没啥子事!” 齐芸的声音骤然加大了许多,担心地问:“幺儿,是不是心脏又扯拐咯?” 齐悦只好实话实说:“妈,演完出了意外,朋友赶紧把我送急诊室了,在医院躺了好几天,现在都恢复得差不多咯,你莫担心嘛!” “你真是不晓得爱惜个人!”齐芸皱起眉,又温声说:“那硬是要多感谢你嘞朋友哦,你莫搞忘了好生谢别个哈!” 齐悦抬头看眼宋雨,对方望着窗外愣神,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说道:“妈,你莫担心嘛,我肯定好生谢她们哈!不说了不说了,医生要过来检查咯!” 齐芸笑着和她告别:“行咯!你好生养身体哈!” “嗯嗯!拜拜!mua~”齐悦挂断视频,看见了宋雨紧绷的侧脸。 齐芸立即给齐悦转了帐,【记得请朋友吃段好的!】 齐悦喜笑颜开,点接受发了一个“谢谢母亲大人”的表情包。随后她悄悄下床,扶着床栏杆一步又一步慢悠悠走向宋雨。 宋雨正好望过来,惊讶地上前扶住她:“诶?你慢点儿。”齐悦搭上宋雨手臂,慢慢移动到窗边:“你刚想什么呢?” 宋雨淡定地说:“没什么。” 她只不过听齐悦和她妈妈打视频,升起了一阵羡慕。 齐悦像是早已看透了她的心思,对着外面的蓝天说:“月亮会陪伴孤单的人。” “现在是白天,哪来的月亮?” “太阳之下就是月亮啊。而且——月亮在这儿呀!”齐悦指向自己。 宋雨被逗笑,也明白了齐悦的意思,“嗯,有月亮陪我一点儿也不孤单。” “那太好了,月亮可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人独自伤心!”齐悦欢快地笑起来,宋雨也露出浅浅的微笑。 两人又看向窗外,微风吹得榕树叶沙沙作响,这是她们共度的第一个夏天。 第二天,宋雨还是轻车熟路地扶着齐悦做康复训练。门外忽然传来护士们的窃窃私语,像阵风抚过平静的湖面。 护士A:“诶,今天七夕节,你是不是要提前下班去约会啊?” 护士B:“可别说了,这班排得根本挤不出时间。倒是你,今早不是还外卖收了一束玫瑰花吗?是不是有情况啊?” 轻笑声渐行渐远,留下的却是病房里一阵尴尬的沉默。 宋雨飞快看手机一眼,心想:今天就是七夕了吗?日子过这么快的? 齐悦的手指微微收紧,不着痕迹地从宋雨臂弯中抽回手,扶住了墙壁。 七夕这样浪漫的日子,她如此和其他人的女朋友这么亲密接触,真的不太好。 宋雨注意到她的动作,疑惑地问:“怎么突然不扶了?” 齐悦蜷缩着手指,眼神落到窗外,“听说医院有棵桂花树开花了,你陪我下去看看吧。” 宋雨推来轮椅,让齐悦坐上去。宋雨推着她慢悠悠地散步,病房待久了,再次呼吸到新鲜的空气,齐悦舒服得眯了眯眼。 轮椅碾过落叶,空气中飘来淡淡的桂花香,点点落花如星子般洒在齐悦肩头。她拈起两瓣,放在鼻尖轻嗅,“金桂飘香,接下来将会是很好的秋天。” “这是哪里的说法?”宋雨推着轮椅,声音温柔。 “……我自己想的。” 宋雨轻笑,“正好秋天来了,你也可以马上出院了。” “嗯……” 她推着齐悦继续转悠,隔着围墙,两人居然听到了马路对面的吆喝:“卖花咯,卖花咯,七夕节买一支送一支,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齐悦望过去,原来是个又黑又瘦的男孩子,在对面街道费力地喊卖。她勾动嘴角,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教过他,卖花怎么能挑在医院门口呢? 宋雨留意齐悦的表情,问:“想过去看看吗?” 齐悦看着竖起的围栏和它前面一排排停放的车辆,摇摇头:“不要了。” 后面半句话声音放得很轻:“我只是一个病人,哪有病人特意过七夕节的。” 宋雨自然没听见,推着齐悦往前走。 吹来一阵风,把齐悦病号服吹得泛起了褶皱,她也忍不住跟着轻咳一声。 宋雨见状,马上蹲到她面前,关心地问:“风大了,我们要不要上去?” 齐悦摇摇头,目光描摹着宋雨这几天因为照顾她而瘦下来的面容,她伸手想触摸,最终还是克制地蜷了蜷手指。 “宋雨。”齐悦的声音几乎要散在风里,“下午我想一个人休息,你……出去走走也好,做点别的也好,别来找我了。” 宋雨皱起眉:“为什么?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开心了吗?” “不是,我……只是想一个人安静待一会儿。” 齐悦又看了眼那个小男孩,他正在和人交易,他从桶子里抽出两支玫瑰递给面前的男生,男生再把花塞进女生手里,两人笑得很甜蜜。 齐悦在心里补充:正是因为你太好,我才不能在这个属于情人的日子里,自私地占有你的温柔。我也不想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让你后悔和内疚。 更不想以后背负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宋雨抿嘴,沉默片刻后妥协:“好,那你有什么事就按呼叫铃。” 齐悦看着她的眼睛,有一丝反悔,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嗯。” 随后,宋雨推着齐悦回到了病房,简单吃过午餐后,她收拾好包,推门之前又深深看了一眼齐悦。 对方望过来,露出一个大方的笑容:“我没事的,你走吧,下午一兰姐也会过来的。” 宋雨没再看她,背着包轻轻带上门。在齐悦看不见的门边,她顿住脚步——既不懂齐悦为何突然支开自己,也不知这无端空出的时间该往哪去。 她只清楚一件事:齐悦好像不开心,此刻并不想和自己待在一起。 刻意放重的脚步声渐远,像是早已离开。下一秒,宋雨却悄悄折返,后背抵在墙壁上,屏息听着病房里的动静。 病房内,齐悦数着那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一行清泪突然从眼角滑落。 “我怎么能一直占着病人的身份,困住你呢?”齐悦在心里低声说。 今天是七夕啊,不如就让你走,去赴那场早该属于你和她的约会,暂时把我忘掉吧。 你会给她买束漂亮的鲜花,陪她一起逛街、吃好吃的,做些浪漫的事——这些,总比守在病房里陪我有意思多了。 齐悦越想,眼泪也越来越汹涌。明明自己是甘愿放手,可心口的疼,却比手术台上的伤口、病床上的煎熬更刺骨。 不知想了多久这样的伤心事,最后偏头对着绣球花的位置,慢慢睡着了。 宋雨就在病房外站了这么久,后来还是忍不住,轻轻走进去,替她盖好被子,检查好输液的情况,最后又给绣球花换了水,再次离开了病房。 下午乔一兰来的时候,正好在楼下桂花树那看见坐在椅子上愣神的宋雨。她走过去,拍拍宋雨的肩,打字问:【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宋雨朝她勉强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也打字:【就在这儿随便坐一会儿。】 乔一兰感到疑惑,平日里宋雨不都是对齐悦不离不弃吗? 【那你要和我一起上去吗?】 宋雨连忙摆手:【我就不上去了,齐悦今天突然不想看见我。】 乔一兰更加困惑,两人这是闹别扭了。 宋雨又打字:【没事,一兰姐,你快上去陪陪她。不用管我,也请不要告诉她,我就在这附近。】 她将身旁买下的几束玫瑰花,递给乔一兰,有些局促地打下字:【一兰姐,麻烦你把这几朵花也一起替我拿上去送给她,别说我送的,就说你店里搞活动。辛苦你了。】 乔一兰看着那一堆字,不解但又好心地接过了玫瑰花,对宋雨笑了笑。【那我先上去了。】 宋雨望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才重新坐回长椅。 乔一兰推开门时,齐悦已经苏醒,还是盯着那绣球花发呆。听见开门声,她抬眼看见乔一兰,很是高兴,连连招手。 乔一兰把饭盒递过去,坐在宋雨常坐的那个位置,顺势把玫瑰花放在了床头柜上。 齐悦惊喜地亮起眼,马上打起手语:“一兰姐,这是你从店里拿过来的吗?” 乔一兰违心地点点头。 齐悦打量那几束玫瑰花,笑道:“想不到,一兰姐七夕做活动,想的法子和那个小男孩如出一辙。” 乔一兰不明白她在笑什么,齐悦又在手机上给她打了一遍缘由,乔一兰这才瞬间明白了宋雨的心思,心里叹下一口气。 她刻意地环顾四周,打起手语:“宋雨去哪了?” 齐悦一怔,假笑着比划:“她……有事去忙了,估计很晚才会回来吧。” 乔一兰想到楼下久坐的宋雨,想不通她们到底闹什么别扭了。 齐悦吃完,乔一兰又陪她一会儿,才在暮色中推开病房门准备离开。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却被蹲在门边的宋雨吓一跳。 宋雨站起来,简单问问齐悦的情况,乔一兰都打字告诉她,她这才慢慢松了口气。 她送乔一兰到楼下,乔一兰望着她的脸,这两人,一个在房里默默流泪,一个在门外静静守侯。 明明近在咫尺,却互相折磨。 送走乔一兰,宋雨掐着时间在天黑时,重新踏入了病房。齐悦正一个人扶着墙壁慢慢走,回头看她,语气不咸不淡:“这么快就回来了。” “怎么没开灯?” 宋雨伸手摸向墙上的开关,却被齐悦及时制止:“我现在不想开灯。” 逆光里,齐悦藏在宽大病号服里的身影更显单薄,却偏偏站得倔强笔直。 宋雨心头一酸——她还是不开心吗?是自己回来得太早,扰了她的清静? 那瞬间她特别想冲过去抱住齐悦,可真站到她面前时,伸出的手却收了力道,只虚虚地悬在她肘边:“我来扶你,没开灯容易磕着碰着。” 齐悦没接,手指还是停在墙上,扯出个淡笑:“今天出去……玩得尽兴吗?” “……” 宋雨没答,只定定望着齐悦的眼睛。 窗外的暮光漫进来,在她苍白的脸上镀了层柔光,连带着眉梢的病气都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你觉得我开心吗?” 齐悦迟疑了片刻,笑容干得发涩:“应该是开心的吧。”毕竟,是和自己的女朋友一起约会啊。 宋雨的眼神暗了暗,视线看向床头已经被插好的玫瑰花,漫不经心地问:“谁给你的玫瑰花?” “一兰姐。” “嗯……那你收到这些花开心吗?” 齐悦轻轻转过身,脚下却忽然一绊,身体瞬间失了平衡。宋雨立即抱住她,齐悦也顺势撞进她的怀里。 鼻尖蹭过宋雨的衣领,没有陌生的其他女人的香水味,只有熟悉的雪松冷香,以及特别像楼下她闻过的桂花香。 怀抱也很温暖,像被太阳晒了个满怀。齐悦心里悄悄念着:她们这是去看日落了? 齐悦抬眼,她的呼吸全扑在宋雨下巴上,连带着耳尖都烧了起来——幸好天色暗,把那片红藏得严严实实。宋雨的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 下一秒,齐悦轻轻挣开她的怀抱,指尖扶着床栏慢慢坐下,目光看向那些玫瑰,不敢再看宋雨:“开心。” 她没看见,背光里宋雨的嘴角悄悄翘了起来,听见这个答案时,心里翻涌的苦涩竟淡了许多。 宋雨摩挲着掌心残留的温度,走到她面前,声音很软:“现在能开灯了吗?我……想看清你的脸。” 齐悦愣了愣,指尖抠着床单:“看我的脸……干嘛?” “不让看?”宋雨的语气里带了点笑意。 齐悦没说话,只抬手捂住发烫的脸,“那你开吧。” 灯亮的瞬间,宋雨一眼就瞥见她捂着脸的手背,忍不住低笑出声——这是……害羞了? 她没戳穿,安静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轻声说:“今年的七夕,倒挺难忘。” 难忘病房里齐悦苍白憔悴的模样,难忘那些没敢亲手递出去的玫瑰,更难忘两人明明在意,却偏要互相试探的别扭。 这些带着涩味的片段,都成了这个七夕独有的印记。 或许有些日子本就该藏着浪漫的巧合,比如刚才那个猝不及防的拥抱,比如呼吸交缠时的瞬间悸动——比起一整天的“折磨”,这瞬间反倒更刻骨。 窗外的月亮很圆,清辉漫进来,像是在悄悄照着——天底下的有情人,总会慢慢靠近的。 明天齐悦就出院了。 这章其实算是后来补的,当时忘记了2018年的七夕就在齐悦住院的这几天,后面查了日期,还是决定要写个七夕的片段,毕竟这是这两人第一次过七夕呢。 不过能把七夕过成这样的,也只有你们俩了[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3章 52 七夕 第54章 第53章 余婷 8月18日上午,何舟、乔一兰都来医院接齐悦出院。为了感谢大家的照顾,齐悦决定请她们吃饭。她们一行人,终于有了第一次的聚餐。 饭桌上,宋雨还是非常照顾齐悦,不让她吃油腻的食物,夹的全是清淡的。每夹一次,齐悦都要说一次谢谢,客气得仿佛她们才认识。 何舟打量这两人不对劲,趁齐悦和乔一兰去洗手间的功夫,问起宋雨:“你俩怎么回事啊?怎么住个院,还变生疏了呢?” 宋雨想起昨天七夕两个人微妙的互动,“我也不知道,就是……很奇怪。” “好吧,若真有什么事,记得和我说啊。”何舟拍拍宋雨的肩。 …… 八月下旬的阳光依旧炽烈,宋雨正在练习新的纹身稿,眼角的余光里,一个身影在店门外徘徊第三次了。 她放下笔,主动打开了店门。热浪拂过,一个穿着不合时宜的蓝色长袖衬衫的女孩映入眼帘,她绑着简单的丸子头,面容清秀,眼下却是与年龄不符的黑眼圈。 “您好,请问是想来纹身吗?”宋雨问。 女孩像是被惊到,抬起头,眼神慌乱了一瞬,随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力点头:“对,我要纹身。” “那进来吧,外面热。”宋雨为她打开门。 女孩攥着旧书包的带子,小心地打量店内环境,这对于她来说是个十分陌生的领域。 宋雨给她倒杯水,率先坐到沙发上,开门见山:“你想纹个什么图案?” 女孩还检查了一番水杯,确认没问题才缓缓喝下两口,宋雨默默看在眼里,她的戒备心显而易见。 女孩坐下来,从包里翻出一张折叠起来的A4纸递给宋雨:“这个……能纹吗?” 宋雨展开画纸,非常诡异的画风:一向温顺的鲸鱼张开了血盆大口,欲要吞噬面前一个手持酒瓶的男人。周围全是啤酒瓶碎片和撕毁的画稿。 她皱起眉头,飞速看了眼对面的女孩,“可以啊。”她把画还给女孩,“你想纹在哪里?” 女孩似乎惊讶于宋雨的坦然,大胆地问:“你不觉得这幅画……很吓人吗?” “更吓人的我都见过,说说吧,你想纹在哪儿?”宋雨冷淡地说道。 女孩迟疑着,伸手解开衬衫扣子,漏出里面洗得发白发旧的白色文胸,指向右侧肋骨下方的一片皮肤,“纹这儿可以吗?” 宋雨客观提醒:“这里皮薄,会比较疼。” 女孩低头看了眼肋骨,狠下心说:“那就纹这儿,越疼越刻骨铭心!” 宋雨挑眉,又拿起那张素描稿,在她肋骨间比对位置,“确定就是这儿了。” 女孩点头。 宋雨起身去制作转印稿,回来后,她示意女孩跟上:“去工作区吧。” 走到一半,宋雨突然转身,目光认真:“你成年了吗?未成年人不能纹身。” 女孩小声回答:“成了。” 宋雨不信,伸手公事公办地问她:“身份证带了吗?给我看一下。” 女孩返回沙发拿出身份证。宋雨扫视身份证上的信息——姓名:余婷,生日:2000年8月19日。 今天是她成年的第一天。 宋雨确认无误,又还给她:“刚成年就来纹身?想清楚了?” 余婷:“嗯,我想试试。” 宋雨不再多言,走向工作区,撕开一包手套,熟练地戴上。铺好纹身床,叫她:“过来吧。” 余婷脱鞋躺上去。宋雨背对着她准备器械,余婷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忐忑。 “方便的话,请你把衬衫脱了。”宋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没有回头。 余婷僵住了,那件旧的文胸和皮肤上新旧交替的青紫痕迹……她瞥了一眼工作台上那张狰狞的鲸鱼画,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脱下了衬衫,将脆弱和不堪暴露在陌生的目光里。 她别过脸,不敢看宋雨。 宋雨的视线扫过那些淤青和不合身的文胸,眼神微微一顿,但很快恢复如常。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和言语,她只是沉默地开始消毒,接着是转印啫喱均匀涂抹,贴上图案,再撕下——那只愤怒的鲸鱼便印在了她的肋骨上。 余婷抬起头,看着那只凶狠的鲸鱼,内心交织着复杂的不安和兴奋。 宋雨打开纹身机,发出低沉的嗡鸣。“开始了。” 第一针刺下,尖锐的疼痛让余婷忍不住叫出声:“啊——” “疼可以抓扶手。”宋雨的声音依旧冷静,手下动作未停。余婷死死抓住左侧的扶手,指节泛白。 宋雨还是保持职业习惯,开始和她聊天分散注意力:“这幅画是你亲手画的吗?” 余婷从牙缝里挤出声:“是……” 宋雨:“画得不错,但为什么会把鲸鱼这样温和的生物,画得这般诡异?” 这个问题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余婷情绪的闸门。她的声音开始颤抖:“我……本来很喜欢鲸鱼的,没想过会把它画成这样……” “因为画上那个男人?”宋雨好奇。 这一问,彻底点燃了余婷的愤怒,“他是我爸!可我宁愿没他这个爸!” 宋雨适时提起针尖,她猜到了关系,却没料到恨意如此强烈。“冷静点,你这样我没办法继续。” 余婷深吸一几口气,努力平复。 针再次落下。这次,余婷主动开口说起了自己的故事。“鲸鱼周围散落的啤酒瓶碎片都是他每次喝多了酒,要打我时破坏的。” “那……其他撕碎的画稿又是?” “是他对我落榜后的惩罚,他觉得我参加艺考浪费了他很多钱,还没有出人头地,把我那些画全撕了!” 余婷里眼睛闪烁着泪光。 原来让鲸鱼变得如此凶残——是他亲手封住了它需要呼吸的气孔。 宋雨哑口无言,片刻后她出声:“你家里只有他一个家人吗?” 余婷望着头顶的无影灯,眼角滑下一行泪:“我妈难产死了,只剩下我爸带我。小时候他从不会打我,直到长大了升学的费用越来越贵,他就业困难,便开始对我动手……” 宋雨叹下一口气,怪不得她身上的文胸早已不合身,眼前这个女孩也没有再换新的,不过是因为家中只有一个男人,而他又怎么会懂这些。 同时,她也对余婷的遭遇感到几分心痛,小小年纪却被她父亲家暴。 “你……试过报警或者……离开这个家吗?”宋雨问。 “我曾想过报警,但在警察局每次都被他假意认错糊弄过去。而且我未成年没有生存条件,我又能离开他去哪儿呢?” 空气陷入沉默,只剩余婷的哽咽。 宋雨纹出鲸鱼的整体轮廓,又看了眼这个只比她小一岁的女孩。 她突然在心里感叹命运的无情,想起了自己的过去——她虽然童年时被谢缘抛弃在福利院,但她后来遇到的都是善良的人:安栀、谢遥、周燃他们以及现在的齐悦。 即使命运曾对她不公,现在也逐渐步入了正轨。 而像余婷这样的人,暂时还未获得有效的解决途径,只能被迫屈服。 那他们这些人在未来还有没有走出阴影的机会呢?或者说,他们还能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吗? 哪怕宋雨很小的时候父亲便去世了,但她至少没有经历过家暴。 人生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宋雨打破僵局:“今天怎么想到来纹身?这儿可不像你会来的地方。” 余婷看了眼宋雨的侧脸,小声说:“昨天成年了,想……叛逆一次。” 宋雨浅笑一声,“用这种方式表达不甘和愤怒吗?” 余婷被戳中心坎,咬住下唇,一时分不清究竟是纹身在疼,还是以前被打的淤青在疼。眼前浮现:她亲手一笔笔把心爱的鲸鱼画成如今这个样子。 她把自己想象成了一只庞大的鲸鱼,要吞噬掉那个伤害她的男人! 余婷有些难过地承认:“我……我真的找不到别的方式了……” 少女悲伤的情绪在工作区蔓延,宋雨看着这个比她小一岁的女孩,心底那丝同病相怜的感觉再次浮现,但她很快收敛了。 她不是救世主,也无法真正介入他人的人生。 “余婷。”她开口,声音尽量温和,“也许有更好的方式解决家庭问题。你现在成年了,可以考虑离开,世界很大,哪里都可以是你落足的地方。” 她顿了顿,觉得或许需要一点更具象的“希望”来引导她,而不是单纯的安慰。 “说说我吧。”宋雨语气平淡,“小时候被母亲扔在福利院,后来小姨接我出来。没考上重点高中,就辍学出来做纹身学徒,现在自己开店。而我只比你大一岁。” 余婷惊讶地看向她。 “你还年轻,刚成年。别放弃,能救你的只有自己。”宋雨的话像是对余婷说,也像是对过去某个时刻的自己说。 但她很快回归现实,目光落在余婷左手腕淡化的疤痕上,语气变得严肃,“想过自杀,对吗?” 余婷下意识缩手,然后认命地点头:“出成绩那会儿……觉得死了就好了。可惜割偏了,没死成。” “幸好没成功,不然世界上又少了一个好女孩。”宋雨的声音没什么太多情绪,只是陈述,“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你觉得我……是好女孩?”余婷怯生生地问,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期待。 宋雨手上的动作未停,目光低垂:“遭遇不幸,不代表就是坏人。”她忽然想起齐悦的话,嘴角极快地、几乎看不见地动了一下,但那笑意未达眼底,很快消散。 她和余婷确实都不是“坏孩子”,但也仅此而已。 余婷像是抓住了什么,进一步试探:“那我……曾经想杀了他,也算好女孩吗?” 宋雨终于抬眼看了她一下,眼神冷静而透彻:“走投无路时,有那种念头不奇怪。” 她语气加重,明确的告诫道:“但你没下手,没让自己沾上血,没走上绝路,那就还是好女孩。” 余婷垂眸回忆那天的场景,他把她打累了,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余婷缓慢爬起来,双眼通红,捡起一块玻璃碎片,颤颤巍巍地走向他的脖颈。 当玻璃碎片离他颈动脉只有几厘米时,余婷突然醒悟,愤怒地看向他的脸,碎片扎破了掌心,也没下去手。 最后余婷生气地把碎片扔掉,去浴室反复搓洗指尖的鲜血,又熟练地给自己包扎好伤口,回到房间把门锁住了。 那个夜晚,父亲的鼾声在门外响起,余婷用枕头捂住耳朵,隔绝动静。她却失眠了——眼前依然是想杀他的画面。 她举起那只扎破的右手掌来回观看,不禁怀疑——难道真的只有这种方式才可以解脱吗?难道她真的要杀了她的亲生父亲吗? 现在,她又抬起了右手,在无影灯下仔细端详。指尖弯曲摩挲掌心的伤痕,她差一点就要步入深渊了。 她对宋雨说:“那天,就差几厘米,我就可以亲手割了他的动脉。” “我知道,想反抗对你来说一定是注入了巨大的勇气。可还是那句话:你可以试试更好的方式去解决。如果真杀了人,那你就一辈子都不能回头了。纹身还可以二次遮盖,但法律不会包容犯罪。” 宋雨换纹身针,展开更细致的刺青。 作为一个陌生人,她能对余婷说的话已经说得够多了,她希望这个女孩也能像她的名字那样——余婷,雨停。用正确的方式让自己生命中那场暴雨停下。 余婷要自信,雨停会天晴。 过了良久,余婷再次开口:“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不用谢。” 宋雨的回答很快,很轻,“只是不想看你走错路。”这句话是真心,但也是一道界限。 余婷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灯光在她鼻梁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冷静甚至有些淡漠,却莫名让人感到安心。一种混合了感激、依赖和朦胧好感的情绪在余婷心底悄然滋生。 余婷扯出一抹笑意,问:“有什么方式能让我彻底逃离他呢?” 宋雨盯着肋骨间那幅“鲸鱼”,又看了眼余婷的脸:“你很有画画天赋,有没有想过再复读一次?” 余婷舔唇,面露难色:“以现在的情况,他不会再给我钱复读了。” 宋雨也皱起眉头:“那你有什么其他打算吗?” 余婷思索一番:“去外地打工,至少能先逃离他的视线。” “想去哪儿打工?” “还不知道呢?可能去广州深圳那边碰碰运气。” “你年纪小,别遭人骗了。” “你以前出来当学徒年纪比我还小,你不也没遭骗?” 闻言的宋雨,轻笑一声:“我很幸运,遇到的人都很好。” “真好。”余婷露出一抹羡意,她看着宋雨的脸犹豫了一会儿:“老板,你也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好人。” 宋雨手上动作一顿,客气地说:“你以后还会遇到更多的好人,在这之前请先好好活下去。”活下去才能看到雨后彩虹。 余婷点点头,又看向墙上的纹身图案,问宋雨:“这些都是你纹的吗?纹得真好看。”她学美术的,一眼看出来宋雨的画画天赋也很高。 “嗯。谢谢你的夸奖。”宋雨回答得十分干脆。 “老板,可以方便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宋雨。” 余婷把这两个字,在心底默念了好几遍。过后,她问宋雨:“宋老板,我可以叫你小雨姐吗?” 一直都是最小的宋雨还真没被别人叫过姐,如今那个字眼从余婷嘴里念出来,有些恍惚的错觉。她也变成了可以为别人撑伞的姐姐吗? 宋雨平淡地说:“随便你。” 余婷便当她允许了,立即换了称呼:“小雨姐,如果我出去打工不顺利,可以回来跟你学纹身吗?” 宋雨一愣,又继续下针:“若是你下定决心了要去打工,那就先出去好好找份工作吧,最好别回来了,走得越远越好。”她没有给任何模糊的期待。 余婷眼底的光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亮起:“那……我会回来看你的!”这句话带上了少女的承诺和一丝未明的期盼。 宋雨只当她懂得感恩,压根没想那么多其他的事,“嗯,我相信你会出人头地的。” 余婷是她年纪最小的客户,也是第一个叫她小雨姐的人,她真心希望余婷可以好好活着,出人头地。 纹身结束,余婷从包里拿出一叠钞票,厚厚的,新旧不一。“小雨姐,多少钱?” 宋雨看到那叠钱,眉头蹙起:“哪来这么多钱?” “……翻了他柜子,加上我自己存的一点。”余婷声音变小。 “自己存了多少?” “一千。” 宋雨从那叠钱里数出五张,“五百够了。” “这太少了!我听说纹身一次很贵的。”余婷急了。 “纹身价格我说了算。”宋雨语气不容置疑,“只收你自己存的这部分。剩下的五百收好,其他的,赶紧还回去。偷这一行为本身就不光彩,即使他是你爸,也不行。” 她帮着把剩下的钱塞回余婷的包里,又拿出一罐修复膏放进去,“记得按时涂药。” 余婷看着她,感动在心里蔓延,那种朦胧的情愫又加深了一层。她仔细地穿好衬衫,像穿上一件铠甲。 “谢谢你,小雨姐。那我先走了。”余婷的语气依依不舍。 “嗯,路上小心。”宋雨点点头,站在店门口,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然后转身,开始收拾工作台,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段寻常的插曲。 余婷走在街上,肋骨处的疼痛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不时轻轻触碰那隐藏在新皮肤下的鲸鱼,心里想的不全是这是成年礼物,更多的是那个叫宋雨的纹身师,她冷静的侧脸,平淡却有力的话语,以及那份看似冷漠实则细致的善意。 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悸动和温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着。她一点也不后悔踏入那家店,因为在那里,她似乎看到了前十八年不曾见过的光。 而店内的宋雨,清洗着器械,脑海里闪过余婷身上的淤青和眼泪,但那感觉很快又被日常的琐事覆盖。 她同情她,理解她某一刻的绝望,但也仅此而已。她们是两条短暂相交的线,各自有各自要去的方向。她继续着手头的工作,等待下一位顾客。 新人物登场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4章 第53章 余婷 第55章 第54章 争执 宋雨没想到再次见到余婷会来得那么快,仅仅只是隔了一天。 下午刚给一位客户纹完身,贴上保鲜膜。门口就传来响动,宋雨望过去,发现余婷正拼命拉住一个男人的手臂。 “爸,我求你了!不要进去!”余婷几乎都快要整个人挂在男人身上了,却也拦不住他。 余父挥开余婷的手,指着她的脸,恶狠狠地说:“死丫头,你给我让开!不然待会我连你一起打!” 余父用力推开余婷,玻璃门打开的瞬间震得嗡嗡作响。他环顾店里,大声询问:“谁是这家店的老板?” 宋雨从工作区走过来,冷静应道:“我是店老板宋雨,请问您有什么事?” 她快速瞟到他身后颤颤巍巍的余婷,脸上比昨天又多红了一块,看来她又遭打了。 余父突然上前揪住宋雨的衣领,宋雨下意识把他手甩开,力气大到余父都有些震惊,她眼神凌厉:“您就是余婷的父亲吧。请问您这样闯进我的店,到底想干什么?” 余夫扯过余婷的手臂,一把按在她昨天新添的淤青上,疼得余婷瞬间“嘶”了一声。他似乎没听见,强制地把衣服掀起,指着那块纹身说:“就是你给我女儿纹的身?” 余婷羞愧地把衣服放下,小声辩解:“是我自己要纹的!” 余父不管不顾,指着宋雨的鼻子愤怒地说:“我要举报你给未成年人纹身!” 宋雨听见“未成年人”这四个字,视线冰冷地扫过余婷,她连忙摆手。 但宋雨立即又沉稳应对:“昨天她出示的身份证已经显示成年了。如果您不信,我可以给您调店里监控。”说着就要去前台电脑。 余父拦住她,“看什么监控!直接给我赔两万钱!” 两万块?! 宋雨轻笑出声,这男人真是狮子大开口,遮纹身都用不了这么多钱。 她果断拒绝:“呵,不好意思——这钱我不能给。” “你不给,信不信我就砸了你这破店!” 宋雨毫不客气怼回去:“你这是在敲诈勒索!还威胁要砸店,我可以报警的。” “你报啊!正好让警察来看看你是怎么给未成年纹身的!” “我都说了她身份证已经显示成年了!” “我不管!我一直给她过的阴历生日,明明还差一个月才成年!” 宋雨觉得简直不可理喻,回头对客户说:“麻烦帮我打110!” 其中一位女客户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下“110”。 电话那边很快接通,接线警察的声音传来:“您好!这里是台江区110……” 余夫突然暴起,一脚踹在沙发上,指着宋雨大骂:“你这个黑心商家,老子今天非砸了你的店不可!”说完上前用力推了宋雨一把,像发了疯似的冲入工作区。 两位女客户吓得逃出来,顺便扶起摔倒在地的宋雨。打电话的女生继续和警察汇报情况:“这里是‘RAIN TATTOO’纹身店,有一位男子正在店里砸东西,老板被他推倒了……” 工作区内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药水瓶碎了一地,纹身床被踹得歪倒在柜子旁。 宋雨看了眼擦破皮的手掌,冲进去奋力将余父拖出工作区。她头发散乱,却毫不退缩:“你凭什么砸我的店?自己管教不好女儿,还不愿意放她自由!” 余父回头看见正在捡药水瓶的余婷,抓住她的头发拽过来:“好啊!我女儿高考失利,就是被你这种人带坏的!” 余婷痛苦地拍打父亲的手:“不是的!我昨天才认识她!” 宋雨冷着脸:“我这种人?明明是您家暴在先,连女儿真实生日都不清楚!您配当一个父亲吗?你这样的人,还好意思问我要钱,你配吗!”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愤怒过了,都是拜他所赐。 余父气得脸色铁青,一把将余婷摔向一旁。她的头撞在柜子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啊——” 两位女客户也被吓坏了,想去扶起她又不敢,拿手机的女生无比着急对电话那头的警察说:“请你们快点来!他好像失控了!开始打人了!” 宋雨迅速蹲下察看余婷的情况:“余婷!你没事吧?!” 余婷摸上发晕的脑袋,“我没什么事。” 宋雨一下站起来,猛推了余父一把:“你要是有病,你就去医院!别在这儿发疯!” 余父冷笑一声:“我打自己女儿怎么了?你也要护着她是吧?连你一起打!”说完猝不及防地甩了宋雨一耳光。 宋雨偏过头,发丝遮住了视线,只听见男人嚣张的叫骂:“你tm也是个没用的死女人,有妈生没妈养的狗东西!” 宋雨听见这句脏话,脑海里闪过在福利院被欺负的场景,耳朵响起一阵嗡鸣,像溺入了深海。 “城里来的公主就是柔弱。张口闭口喊我们泥巴种,也不瞅瞅自己多金贵?” “刚刚我们可都听清楚了,小公主被亲妈扔这儿,哭着求都没用,可真够狼狈的!” 宋雨瞬间红了眼,突然惊起,拼尽全力推倒余父,双手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你再敢说一句,我就掐死你!” 说着收紧了手中的力气,余夫被她的反应吓到,一时竟忘记了反抗。宋雨暴躁得已经到了忘我的程度,情不自禁抬手想给余父揍上一拳。 就在这时,余婷突然大声尖叫阻止:“小雨姐!不要!” 宋雨被这一声唬住,意识逐渐回笼。发现自己正发狂地掐着余父的脖子,对方被憋得全脸通红。她脱力,双手缓慢离开了他的脖颈,不可思议地盯着手掌发呆。 她刚刚……差一点就要掐死人了,也差一点变成施暴者。 余父瘫在地上疯狂咳嗽。 宋雨慢慢起来,缓了口气问客户:“警察快来了吗?” 她点点头,担心地问:“已经在路上了,老板,你没事吧?” “我没事。在警察来之前你们都小心点。”宋雨摆摆手,开始收拾残局。 余父也渐渐从地上爬起来,晃晃脑袋,稳定心神,他越来越恼火,他居然被一个女人按在地上掐脖子! 他脸上浮现一抹狰狞的笑容,接着从口袋里取出一把折叠小刀。 众人看见刀的瞬间,脸色都变了,这可不再是一场简单的打架事件,已经要上升到动刀见血的犯罪行为了。 四位女生统一站在一边,宋雨鼓起勇气大胆地伸出手护住她们,声音却有些颤抖:“你……你冷静点!你拿刀想干什么!” 余父拿着刀指向她们,又对余婷怒吼:“死丫头,你非要站在她们这一边是吧?你打算不要我老子了是吧?” 余婷不敢说话,回避他的眼神,往宋雨后面躲。两个女客户也担忧地握紧了她的手。 宋雨努力维持镇定,还在劝余父:“你先把刀放下!有什么事我们可以等警察来了好好处理!”她伸出一只手,指着对方。 余父已经听不进去了,拿着刀步步紧逼。“都是你们逼老子的!” 宋雨迅速扫视周围环境,低声嘱咐:“等他冲过来,你们马上弯腰往两边跑,远离工作区!” 话音刚落,余父就持刀扑来。宋雨大喊:“跑——!” 三人迅速散开,宋雨被冲击力撞倒在纹身床上。她双手死死抵住刀柄,余父的另一只手疯狂地殴打着她的身体。 “死女人,很爱多管闲事?早给钱不就没事了!” 宋雨从牙缝里挤出话:“钱……一分都不会给!余婷的自由……你也别想拿走!” 余父愤怒地又打宋雨一拳,这次直挥脸颊,宋雨堪堪躲过,但猛烈的拳风还是擦伤了皮肤。 刀尖越来越近,宋雨的力气即将耗尽。就在这时,警笛声由远及近,两位警察冲出警车,报案人已经在外等候,其中一位老警察问道:“你是报案人吧?里面现在什么情况?” 报警的女生赶紧向他们反应情况:“那名男子已经疯了,现正拿着刀要捅老板!” “明白!”老警察和另一位年轻警察部署:“小李,他现在情绪不稳定,待会我先上前劝告,你准备枪支,随时待命!”小李立马从腰间掏出配枪,上膛,推开了玻璃门。 推开玻璃门,只见余父将宋雨压在纹身床上,刀尖离她的喉咙只有寸许。 “把刀放下!警察!”老警察厉声喝道,小李的枪口已经瞄准目标。 余父缓缓扭过头,脸上又是那样狰狞的笑,“警察同志你们来了啊!”他忽然把宋雨抓起,把刀架在她颈上。“你们……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她!” 余婷和两位客户吓得屏住了呼吸,小李也上前一步,老警察连忙伸出一只手拦住他们:“都别动,我来交谈!” “你冷静点,把刀放下,我们有事好商量!”老警察指着余父,小心挪动脚步。 “商量个屁!老子现在就想一刀捅了她!”他把刀锋又逼进了几分,宋雨痛苦地低头看了眼刀的距离,已经压上她颈侧了。 危急关头,宋雨反而异常冷静。她注意到警察正在靠近,又瞥见工作台上的镊子。与老警察交换了一个眼神,得到默许。 老警察伸手安抚他:“请你相信警察!我们能解决好的!现在,请你把刀放下并放开人质!”他又悄悄走近了一步。 说时迟那时快! 宋雨突然狠狠用力把镊子扎向余父的大腿,余父惨叫一声,手上力道松了不少,宋雨趁机往后仰,躲开刀尖。 老警察一个箭步上前反剪将其制服,把他压在墙上,掏出手铐给他捆好,又把刀踢向小李。小李迅速捡起刀,拿出证物袋把它放进去。 局势瞬间逆转。余婷急忙跑向宋雨:“小雨姐,你没事吧?” 宋雨摸了摸渗血的脖子:“没事,先去配合警察工作。” 她走到警察面前,看着墙上还在挣扎的余父,真想再扇他几巴掌,她还没有还手,碍于警察在这儿,短暂将心底怒火压下去。 老警察把余父铐在一边,并让他蹲下,随即对宋雨展开问话,小李在一边拿出登记板准备记录。 “您好!您是这家纹身店的老板?” “我是。” “现在跟您了解一下刚才的情况。请你如实回答!” “好的。” “我们接报案人称,有名男子在你店里闹事,我们刚看到也确实如此,您现在和我们讲讲具体情况?” 宋雨指着余婷说:“她是那个男人的女儿,昨天下午我给她纹了身。今天他就来我店里,扬言要举报我给未成年人纹身,但我昨天已确认她成年,店里有监控可以证明。” “他还威胁我,要我给他两万块的赔偿金,我没同意,后面他就恼怒了,对我们动手。” 老警察点点头,吩咐小李:“小李,你去调一下监控。”他又看向几位女生,问:“你们都没受伤吧?” 她们检查身上的伤口,纷纷回答:“没有。”只有余婷和宋雨受伤了,尤其是宋雨脖子还见血了。 小李拷完监控,老警察安排道:“老板、女儿和肇事者跟我们回局里做笔录。其他两位请保持电话畅通。” 余父被押走时,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宋雨一眼。宋雨回以冰冷的注视,转身对客户道歉:“不好意思让你们受惊了,请在店里等我回来。应该不会耽误太久的。” “没事的,老板,”报案人摆手,“你先去处理伤口,我们帮你看着店。” 宋雨挤出一丝微笑:“那谢谢你们了!” 说完和余婷一起坐上了警车。小李启动警察扬长而去。 两位客户也回到沙发前坐着休息。缓了一会儿,她们起身帮着收拾店里。 这时,一个提着保温桶的年轻女人推门而入:“宋师傅,我来给你送晚饭了。” 齐悦看着满地狼藉和陌生女子,急切地问道:“请问老板去哪了?” “刚坐警车去警察局了。” 齐悦倒吸一口凉气,放下保温桶追问:“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去警察局?” 听完简要说明,齐悦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强作镇定:“你们知道是哪个警察局吗?” “应该是最近的。” “好的谢谢。我去找她!”齐悦转身冲出门外,拦下出租车:“师傅,去最近的警察局,快点!” 车上每一秒都是煎熬。她不断拨打宋雨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齐悦此刻也明白了那天宋雨抢救她的心情——怎么忍心看到心爱的人受伤呢?她现在恨不得受伤的人是她自己! 而此时,警察局内正在分别问话。 郑警官亮出证件:“我是台江区警察局的警察,现依法对你进行询问。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你有权自行辩解……” 郑警官问:“姓名?” “余强。” “年龄?” “47。” “身份证?” 余强熟练地报出自己身份号码。 “8月19日下午五点四十左右,我们接到报案,报案人声称你在‘RAIN TATTOO’纹身店,涉嫌伤人,现请你如实回答案件细节。” 余强不屑地笑道:“警察同志,你怎么不先问问那个老板违法给未成年人纹身?”他指着脖子上的指印,“那女人也动手了,差点掐死我!” 郑警官严肃道:“其他细节我们会核实,请先如实交代!” 突然,余强开始全身抽搐,焦躁地挣扎:“警察同志,给我点……我不行了……忍不住了……”手铐砸得哐当作响。 郑警官和做笔录的小李对视一眼,郑警官立即出门通知同事:“那个老王啊,你现在赶紧停下手里的活,出大事了!” 老王立马跑过来,问:“什么事?” 郑警官和他耳语两句:“刚抓来打架犯事的那个,可能磕了……” 老王和郑警官一边飞快行走,一边说:“他人在哪?” “小李正审着呢。” 郑警官推开审讯室的门,余强依然在撕心裂肺地喊着:“警官,我真的不行了——” 老王一眼便看出来他毒瘾犯了,立即拍拍郑警官的肩:“马上通知法医鉴定!” 郑警官进门把余强提起来,“走!带你去做个鉴定!” 郑警官又返回审讯余婷和宋雨的房间,宋雨已经问完,在门外等着。郑警官暂停问话,找余婷确认:“余婷,你父亲可能涉嫌吸毒,你知道吗?” 余婷瞳孔骤然放大,惊讶地说:“吸毒?!我……根本不知道他吸毒啊?他怎么会涉嫌吸毒……”她感到难以置信,一直朝夕相处的父亲,居然吸毒。 郑警官表示了解,轻拍她的肩安慰:“我们刚刚审讯他时,他浑身抽搐,精神异常兴奋,我们怀疑他毒瘾犯了。现已带他去做进一步的鉴定,还没有明确结果。” 余婷缓了口气,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能知道结果?” 郑警官:“这个还不确定,有情况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说完便离去,打开门看见宋雨,对方立马站起来:“警官,请问他父亲怎么了?” 郑警官神色凝重:“余强可能涉嫌吸毒,你刚刚是不是受伤了?现在我带你去法医室做个血液分析,以防艾滋感染等风险。” 宋雨点头跟上。 这时,齐悦赶到警察局,着急上前询问前台警察:“您好!请问您知道刚刚参与纹身店打架的那些人在哪吗?” 前台警察告诉她:“他们刚被带去问话了,这会儿应该刚问完,您可以在大厅等候,也可以去审讯室外等。” “好的,谢谢您啊!”齐悦步履不停,寻找审讯室。 正好碰上了从审讯室出来的余婷和女警,她问女警:“您好!请问有没有一位纹身店老板来做笔录?” 余婷看她:“你是说小雨姐?她刚才还在这里。” “对!就是宋雨,她人呢?”齐悦着急道。 余婷前后环顾,没发现宋雨的身影,“我不知道她去哪了?可能问完话提前走了?” 齐悦疑惑,她刚刚就从大厅进来,也没发现宋雨出去。 难道她们就这样错过了? 女警告诉她们:“别担心,应该是被我同事叫走去做例行检查了,你们先在这儿坐会儿,大厅有饮水机,可以接水喝。” 齐悦道谢:“谢谢你。” 两人坐下等,齐悦注意到余婷脸上的伤,担心地问:“你就是那个女儿吗?你脸上的伤是……你父亲打的?” 余婷轻轻碰及红肿的脸颊,叹下一口气:“嗯。” 齐悦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湿巾递给她:“你和警察说了你这些伤吗?” 余婷接过湿巾,下意识朝走廊尽头望了一眼,像是害怕那个身影会突然出现。她小声说:“说了……我说了他经常家暴我。” 齐悦表示肯定:“你做得对,不要害怕,在警察局很安全。” 余婷捏着湿巾,犹豫地问:“你是小雨姐的朋友吗?” “嗯。”齐悦忍不住又望向走廊,“我担心她,就赶过来了。” 就在这时,走廊拐角处传来脚步声。郑警官正和宋雨并肩走来:“……建议还是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艾滋病病毒有潜伏期,不能大意。” “好,我会去的。”宋雨点头,与他握手,“那今天的事?” “我们核对完笔录后没什么问题你就可以先回去。后续调查会再联系你,保持电话畅通。”郑警官说道。 宋雨正要道别,忽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宋雨!” 她立即抬起头,居然发现齐悦和余婷坐在一块儿,她快步走过来,齐悦站起来等她。 宋雨在齐悦面前站稳,惊讶地问:“齐悦,你怎么会来这里?”她左右端详她:“你心脏怎么样?难不难受?” 齐悦没有回答,只是红着眼眶打量她。 宋雨左脸红肿着明显的指印,右脸擦破了一块皮,颈间的刀痕还渗着血丝。这些明处的伤已经让人心惊,不知道衣服底下还藏着多少伤。 她颤抖着指尖虚抚过宋雨的脸颊,声音哽咽:“你有没有事?” 宋雨朝她露出一抹安抚的笑:“我没事,我们回家吧。” 一旁的余婷看着她们之间自然的关切,心里莫名泛酸,小声开口:“小雨姐……” 宋雨这才想起她,恢复了些许冷静:“余婷,你父亲的事你也知道了。待会儿警察应该会安排你们见面。店里还有客人等着,我先回去了。后续调查警察会联系的。” 她顿了顿,靠近余婷轻声说:“如果他真的吸毒,你一定要配合调查,注意安全。毒瘾发作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千万不要激怒他,也不要做傻事。” 余婷连连点头,鼓起勇气问:“小雨姐……能加你微信吗?万一有事……” 宋雨调出二维码递过去。余婷迅速扫码添加,轻声道别:“小雨姐再见!姐姐再见!” 齐悦朝她友好地笑笑,自然地挽住宋雨的手臂:“走吧,赶紧回去给你上药。” 宋雨没有拒绝,任由她挽着。两人并肩向外走去。 “还没说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本来想去店里给你送饭,结果一推门看见满地狼藉,听你客户说了情况就赶过来了。” “真遗憾,没吃到你做的新鲜饭。” 齐悦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饭什么时候都能做。倒是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心跳快得都要受不了了。” 宋雨立即转头看她胸口:“现在心脏还好吗?你刚出院不能受太大刺激。” “放心,没事的。” 余婷望着她们相挽离去的背影,看着齐悦自然贴近宋雨的姿态,心里的酸涩越来越浓。 她们越走越远,而她只能低下头,心情落入低谷——她们可以走了,那自己呢? 她们来去自由,而她的自由,又在哪里呢? 不建议这样冒然见义勇为啊,还是要多保护好自己。 虽然我们小雨被打了,但是她和悦悦在这种时刻也顾不上其他了,两个人都那么担心对方,真的好爱啊[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5章 第54章 争执 第56章 第55章 疗伤 宋雨和齐悦回到纹身店时,先前的两位顾客立刻站起身。那位报警的女生关切地问:“宋老板,你没事吧?” 宋雨轻轻摇头:“没事,谢谢你们帮忙看店。” 另一个女生接话:“你没事就好。我们是老顾客了,真不想看到有人把‘RAIN TATTOO’给毁了。” “嗯嗯。”宋雨看向她们的纹身,“保鲜膜还没撕吧?时间差不多了,虽然工作区有点乱,我们在沙发这边处理可以吗?” 两人点头同意。 齐悦自然地走进厨房,打开保温桶开始热菜。宋雨去工作区取工具,戴手套时碰到掌心的擦伤,疼得她轻咬下唇,却很快恢复如常。 宋雨细心地进行收尾工作,一个女生忍不住问:“宋老板,那个男的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啊?在店里就敢这样伤人。” 宋雨手上动作不停:“警察审讯时,他好像……毒瘾发作了。” “吸毒?”两个女生同时惊呼,“怪不得这么疯。” “具体结果还没出来。”宋雨语气沉重,“但他确实禽兽不如,家暴女儿。还不知道……有没有对余婷做更过分的事。”她的声音渐低,不忍再说下去。 大家都明白言下之意,气氛顿时凝重。一个女生叹息:“那妹妹真可怜,摊上这样的父亲。” “我告诉她了,有困难一定要找警察。”宋雨说完,仔细交代了纹身护理注意事项。为感谢今天的帮助,宋雨给她们打了折。 送走顾客后,店里终于只剩下她和齐悦两人。宋雨迫不及待地走进厨房:“齐悦,今天吃什么呀?” 齐悦头也不回,冷冷道:“就这些了。” 宋雨察觉到异常,凑近问:“怎么了?心脏不舒服吗?” 齐悦别开脸擦拭灶台,眼角却微微发红。宋雨绕到她面前:“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先吃饭吧。”齐悦声音哽咽,想转身离开。 宋雨伸手撑在灶台边拦住她:“到底怎么了?” 齐悦被迫与她对视,突然像只炸毛的小猫般捶打宋雨的胸口:“宋雨,我讨厌你!你不要命了吗?居然和吸毒的人动手!” 她在厨房都听到了,后怕不已。 宋雨任她捶打,看着齐悦担心的模样,心里泛起涟漪,竟忍不住笑出声——这分明是在撒娇。 齐悦疑惑地看她,又轻打了一下:“你还笑!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宋雨忍住笑,眨眨眼:“我知道危险,但当时我不上前,他会伤害更多人啊。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她单独展示没受伤的手臂。 齐悦突然伸手轻触她脸上的伤,宋雨立即疼得“嗷”了一声。 “这叫没事?还在我面前逞强?” 宋雨心虚地抿嘴,瞥了眼饭菜:“先别讨厌我了,吃饭好不好?我好饿——” 见齐悦态度软化,宋雨趁势说:“吃完饭帮我上药吧?确实有些地方伤了……需要你帮忙。” “嗯……”齐悦终于妥协,“快吃吧。” 宋雨笑着坐下,给桌上的两菜一汤拍了张照片——这是齐悦康复后为她做的第一顿饭。 她吃得很快,一天的忙碌加上打斗,消耗了太多体力。幸好警察来得及时,不然低血糖发作就糟了。 齐悦静静看着她。宋雨脸上带伤却吃得香甜,像只饿坏的小狗,仿佛那些伤都不算什么。齐悦心想:怎么有这么傻的人?为了别人不顾自己安危。 要是出了意外,宋雨怎么办?她的女朋友怎么办?还有……自己怎么办? 刚才她是真的生气了。即使没资格担心,也不愿看心爱之人涉险。 很快吃完饭后,宋雨笑着说:“好久没吃到齐大厨的手艺了,还是这么好吃!” 齐悦笑着收拾碗筷:“那当然。” 宋雨开始整理工作区,心疼地扶正被踢歪的纹身床,捡起散落的药水瓶和工具。弯腰时,被余强撞到的后腰这才隐隐作痛。 “嘶——”宋雨痛苦地直起身,轻抚伤处。 齐悦从厨房出来正好看见,皱眉问道:“医药箱在哪?” 宋雨指指柜子,齐悦迅速取出医药箱,指向沙发:“过来,我给你上药。” 宋雨老实坐下。消毒时她捏紧了衣角。齐悦轻轻吹气:“呼呼——” 两人距离很近,宋雨一低头就能看见齐悦领口下的起伏,不好意思地别开脸,耳尖泛红。 “还说没受伤,脸上脖子上都是伤!”齐悦嗔怪道。 宋雨咧嘴笑:“没破相吧?” “要是破相了非得告他不可!”齐悦激动地说。 看着齐悦颤动的睫毛和生动的表情,宋雨觉得格外可爱。“要是真破相了,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没破相我都给你上药,真破相了我怎么会抛弃你?”齐悦检查完脸和脖子,“抬手,我看看其他地方。” 宋雨乖乖举手,像只投降的小狗。掌心也有擦伤,齐悦边处理边打趣:“宋师傅,手伤了可影响生意啊,你可是靠手艺吃饭的。” 宋雨看了眼手心:“小伤不碍事。” 当齐悦要检查后腰时,宋雨的耳朵瞬间红透。“不用了吧,洗澡时我自己可以涂。” 齐悦假装冷脸:“那我可要生气了!” 宋雨只好趴下,小心掀起衣角。看到那片紫黑色的淤青,齐悦倒吸一口凉气。她悬着指尖,迟迟不敢触碰。 宋雨半天没等到动作,扭头发现齐悦哭了。她挣扎着想起身却牵动伤口,只能侧过头:“别哭啊,我真的没事……” 身上的伤都不及齐悦的眼泪让她揪心。一滴泪落在腰际,齐悦带着哭腔问:“怎么会伤成这样……” 宋雨反手轻抚齐悦的手背:“别哭了,真的不疼。” 齐悦却越哭越凶。宋雨强撑着坐起身,牵动伤口闷哼了一声,却为她擦泪:“哎呦,变成小花猫了。” “这到底怎么弄的?”齐悦抽泣着问。 宋雨回忆道:“好像是他拿刀冲过来时,我撞到纹身床了……” 齐悦突然掀起宋雨的衣服。“齐悦,你干什么——”话音未落,她又看到肋骨处被殴打的痕迹,呼吸一滞。“这里也有?!”齐悦声音颤抖,眼泪又落了下来。 宋雨叹气,抽纸为她擦泪:“齐悦,听我说,打架哪有不挂彩的?能保住性命已经很幸运了,对不对?” 齐悦边擦泪边说:“可是……看你伤这么重……我好难受……” 宋雨温柔地摸摸她的头:“我都看到了,谢谢你担心我。现在当务之急是疗伤,难道你想看我继续痛苦吗?” 齐悦哭红了眼,但恢复了理智:“那你……再趴好,我继续上药……” 宋雨擦干她的泪痕,重新趴好。齐悦用棉球轻轻上药,一边涂一边吹气。后腰上完药,宋雨扶着腰慢慢坐起,准备处理肋骨的淤青。 齐悦再次掀起她的衣服,流畅的马甲线随呼吸起伏。她视线停留片刻,慌忙移开,低头认真涂抹。宋雨盯着她发红的眼尾出神。 棉球滚过最后一片淤青,齐悦忽然抬起头。四目相撞的瞬间,两人眼中只留下彼此的倒影,空气竟变得旖旎。 不知是谁先倾了身,温热的呼吸在咫尺间纠缠,几乎要将两人沉溺于此。 “诶,宋雨,我上次说的海报……”何舟推门而入,看到沙发上两人快要吻上的姿势,尤其是宋雨还掀着衣服,立刻捂脸转身:“啊——不好意思!我啥也没看到,你们……继续!” 齐悦和宋雨迅速分开,各自尴尬地忙碌。宋雨连声咳嗽,齐悦躲开眼神收拾医药箱。 她以最快速度放好医药箱,在柜门前懊恼地拍额头:齐悦你刚刚在干什么!她可是有女朋友的人! 宋雨也羞愧难当,慌忙拉好衣服,在心里把何舟骂了千万遍:偏偏这个时候来! 她朝门外喊:“何舟!进来吧!”何舟小心推门探头:“你们完事了?” 宋雨不自然地瞟了眼齐悦:“我们没事,进来吧。” 何舟屁颠屁颠走进来坐下。齐悦给她倒了杯水——俨然老板娘的姿态。 何舟笑嘻嘻地看着两人:“你们……?” 齐悦抢先解释:“她受伤了,我给她上药。”何舟挑眉:上药需要离那么近? 宋雨补充:“下午有人来闹事,打了一架。” 何舟认真起来:“怎么回事?有人来找你麻烦?” 宋雨简单说明经过,何舟激动拍腿:“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宋雨摆手:“交给警察处理吧。”她看向何舟:“你来找我什么事?” “来看海报啊!我排练室快装修好了,就差贴海报了。” 宋雨指指吧台上的平板:“设计好了,还没打印。前段时间在医院陪齐悦,耽搁了。” 何舟起身拿平板:“我看看。”齐悦也凑过来。 宋雨突然想起平板壁纸是她和齐悦的合照,急忙说:“等等!我想起来微信里有,用手机看吧。” 何舟嘀咕:“平板不是更清楚?”但宋雨已经打开手机,找到海报图片。 何舟接过手机和齐悦一起看,两人边看边聊。 “宋雨画了卡通人物诶!” “好可爱!每个人都代表物。” “我提前说过要象征物嘛。” 齐悦笑道:“挺有意思的。” 何舟邀请道:“齐悦,我排练室快好了,什么时候和宋雨一起来玩?” 齐悦看了眼宋雨:“我最近都有空,不过宋雨刚受伤,可能去不了太远的地方。” 何舟在心里啧啧称奇,这就关心上了。她看向宋雨:“你这两天还能工作吗?” 宋雨活动手指:“手没问题。” “腰不疼了?能久坐?” “好像不太行。” “那改天带齐悦来我排练室玩玩?齐悦想去!”何舟使了个眼色,齐悦顺势说:“是啊,我想去看看。宋雨,你能陪我去吗?” 何舟屏息等待,没想到宋雨爽快答应:“好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傻眼——上次求她画海报还要定金,现在齐悦一句话她就答应了? 果然心上人和朋友就是不一样。 宋雨这个见色忘义的家伙! 何舟:我就应该晚来一会儿[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6章 第55章 疗伤 第57章 第56章 告别 夜色如墨,警察在余强的体内检测出了毒品的痕迹,揭示了他近期初次堕落的证明。 他被拘留了,等待他的是强制性的社区戒毒。 余婷带着警察回到家,那个曾经充满恐惧和压抑的空间。 她的手在颤抖,翻找着每一个可能藏匿罪恶的角落,每一个父亲狰狞面孔曾停留过的地方。但一无所获。毒品像蒸发了一般,只留下一片空白。 警方推测,初次试毒,或许来自某个阴暗的交汇点。 余强被带走了。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寂静盖过往日打骂的喧嚣,却带来另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她蜷缩在房间角落,窗外的月光冰冷如霜,铺在地板上,像一条通往未知的苍白路径。 她拿起手机,给那个唯一带来过一丝温暖和力量的人发去信息:【小雨姐,警察来了,没找到东西……我一个人,好害怕。】 手机屏幕很快亮起,像是黑暗中的萤火:【余婷,别怕。锁好门窗,有任何事,立刻报警!】宋雨的文字简洁而有力,却很适时地安慰到了余婷。 【谢谢你,小雨姐。】 【快休息吧。】对话戛然而止,没有多余的温存,却像一堵无形的墙,暂时挡住了蔓延的恐慌。 次日清晨,宋雨只身前往派出所,调解室的空气凝重。她再次见到了余强和余婷。 余强换上了干净衣服,却换不掉眼底的浑浊和戾气,还是凶狠地看向宋雨,宋雨面无表情地回望,眼神清冷如井,深不见底,一股不容侵犯的凛然。 余婷坐在一旁,眼下的青黑愈发明显,像两片无法消散的乌云。她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仿佛随时会断裂。 郑警官主持调解,试图建立秩序。“大家想解决问题就都好好配合。” 余强率先发难,声音嘶哑,“警察同志,我和她这种违法给未成年人纹身的老板没什么好说的,我要她赔偿我两万块钱!” 又来这套说辞,简直荒谬。 郑警官用事实轻易击碎了他的指控——身份证、监控录像,一切都表明余婷已成年。 真相像一记耳光,扇得余强愣怔片刻,随即暴怒起来,将怒火全喷向余婷:“吃里扒外的东西!帮着外人坑你老子!” 余婷像受惊的兔子般往宋雨背后缩,宋雨侧身,挡在她前面,声音不高,却清晰坚定:“她没有帮谁,警察说的就是事实。” “放屁!”余强唾沫横飞,顽固地抓住他自以为是的“阴历生日”作为最后的挡箭牌,咆哮着强调:“我说她是未成年就是未成年!” 僵持中,宋雨看向余婷,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一种鼓励:“告诉你爸爸,你的生日到底是哪一天。别怕。” 余婷抬起头,仿佛用了全部力气,声音细微:“爸……我前天,阳历8月19日,就成年了。纹身是我自己想要的……”话语末尾,就带上了哭腔。 “你胡说!老子每年都给你过……”余强的反驳被余婷突然爆发的情绪打断。 “那不是我的生日!”她几乎是喊出来的,泪水决堤,“你从来都不知道我真正的生日!你买的礼物我从来都不喜欢!你那些假惺惺的关心,转头就能用拳头砸碎!你根本不在乎我!” 积压多年的委屈和痛苦,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宋雨默默递过纸巾,轻轻拍了拍她颤抖的背。 郑警官适时制止了混乱,并掷地有声地抛出了另一项调查结果——关于家暴。法医验伤报告、皮肤组织比对结果,铁证如山,瞬间压垮了余强方才的气焰。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家庭暴力法》相关规定,你已构成违法犯罪行为,我们将对你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这项宣示,让他像被抽掉了脊梁骨,瘫软在椅子上,眼神涣散,方才的嚣张化为乌有。 接着,话题转向赔偿。 郑警官转头看向宋雨:“宋女士,关于你店里的损失以及你个人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你想如何处理?” 宋雨异常冷静,“个人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我就无需他承担了,这样吧,让他赔偿我五千店里损失费,我也就不计较了。” 余强重新坐起来,盯着宋雨的眼睛:“五千你做梦吧!我压根没有五千!一千块钱直接了事吧。“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试图挣扎,哭穷耍赖。 宋雨冷笑,一语戳破:“余强!我已经没跟你算我个人的损失费了,你最好接受这个费用。她目光锐利,瞥了一眼一旁的郑警官,“你没钱?没钱怎么买那些东西?”余强像是被掐住了喉咙,最终颓然妥协。 签字,画押。一场闹剧般的调解落下帷幕。 郑警官离开后,宋雨扶起几乎快要虚脱的余婷。看着女孩苍白的脸,宋雨向警官表达了隐忧——让余婷再与父亲同住,无异于将羔羊送回虎口。得到警方会关注的承诺后,她才稍稍安心。 …… 下午,“RAIN TATTOO”里异常安静。宋雨后腰的伤使得她无法久坐工作,生意再次搁浅。她靠在椅背上,思绪纷乱。 这个八月,意外接踵而至,像是命运无形的手拨乱了节奏。 百无聊赖间,她拿起铅笔和A4纸,目光落在一旁——那是给余婷转印鲸鱼图案的备份复印件。那张诡异、充满痛苦和愤怒的画。 笔尖在纸上游走,下意识地,她画下了另一条鲸鱼。没有血盆大口,没有破碎的酒瓶。这条鲸鱼温驯祥和,徜徉在色彩斑斓的海洋里,一个笑容灿烂的小女孩正伸手触摸它,阳光仿佛能穿透纸面。 她画的是劫后余生的宁静,是本该属于余婷的、却从未得到过的童真。 就在这时,店门被轻轻推开。宋雨抬头,看见余婷站在门口。她换下了那件老旧的蓝色衬衫,穿着一身素净的衣服,身边立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像是要把整个过去都装进去。 “小雨姐。”她轻声说,眼神里有了一种不同于以往的决绝。 “你怎么……”宋雨有些意外。 “我来告别。”余婷走进来,说得平静淡然,却听出了远行的意味,“今天在警察局也算和我爸正式闹崩了,我也不好再和他待在家里。而且,他马上就要被法院带走了,我继续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义,不如早点离开。” 两人坐下。宋雨看着她:“决定好了?去打工?” “嗯。”余婷点头,眼神掠过一丝迷茫,“好像……也没有别的路了。” 宋雨沉默片刻,忽然起身,拿过那张备份的诡异鲸鱼画。“我觉得还有。”她说,“你的天赋,不该被那样埋没。哪怕是在愤怒中画下的,也藏着灵气。”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看着余婷:“去复读吧。再试一次。” “复读?”余婷的眼眸骤然睁大,像是听到了一个遥远而奢侈的词,“我……我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宋雨的语气近乎果断。她拿起那张画,两手微微用力——“刺啦”一声,将那愤怒的鲸鱼和它代表的噩梦,从中撕开。 碎片飘落。 “你看,”宋雨像在叙述一个寓言,“我把这困住你的过去撕了。余婷,你自由了。该游向你自己的海洋了。” 余婷俯身,捡起一片碎片,上面正好是鲸鱼的尾鳍。她轻轻抚摸着纸的边缘,仿佛真的触摸到了解脱的可能。 沉默在店内蔓延,只有窗外的车流声隐隐传来。 “小雨姐,”良久,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和一种新生的光,“我……我要去复读。” 宋雨的脸上浮现出真实的欣慰。她转身上楼,片刻后拿下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 “这是……”余婷困惑。 “不急着决定。你想好。”宋雨坐下,给她时间。 答案已然明确。余婷深吸一口气:“我想好了。我要去。” 宋雨将卡推到她面前:“这里有五万。拿去交学费,剩下的,做生活费。”她的话语不容拒绝,“给自己买些需要的,比如……新的内衣。”她说得自然,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姐姐般的体贴。 余婷的脸瞬间绯红,不是羞愧,而是被一种细致的温柔击中。 原来她那些难以启齿的窘迫,都被妥帖地看在眼里,并化作了无声的尊重和帮助。 泪水涌上眼眶,她颤抖地接过那张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卡,紧紧攥在手心。 “小雨姐……我……”哽咽让她说不出话。 “别谢我。”宋雨眼神望向窗外,又收回,“你是第一个叫我姐的人。姐姐资助妹妹上学都是应该的。”她顿了顿,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自己未曾拥有的校园生活的向往,“大学很好,你应该去看看。我希望你走得更远。” 像她今天画下的那只鲸鱼一般,周围都是彩色的海洋,被幸福和快乐紧紧包围着。 “我想考央美。”余婷小声地又很真诚地说出深埋的梦想。 “很好的梦想。”宋雨眼中掠过赞赏,“相信自己,你就能做到。” 她拿起桌上那幅新画的彩色鲸鱼,递给余婷:“这个也送你。算是补上的成人礼。” 画面上,鲸鱼温顺,女孩快乐,色彩明媚,一切都沐浴在阳光中。余婷的眼泪终于落下,滴在画纸上,晕开一小片温暖的湿痕。 “鲸鱼很大,却也很温柔。”宋雨的声音很低,像在描述,也像在祝福,“你也是。别让过去的暴力磨掉你的底色。生日快乐,余婷。成年万岁。” 这一刻,所有的恐惧和阴霾仿佛真的被驱散了。余婷用力点头,像是立下誓言:“我一定考上央美!一定!” 时间悄然流逝。 余婷将画仔细收好,放进行李箱的最里层。她站起身:“小雨姐,我该走了,七点的车。” 宋雨帮她提起箱子,送到门口。夕阳给街道镀上一层暖金色。 “好好读书,照顾好自己。”宋雨嘱咐道。 余婷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脸颊微红,“小雨姐……临走前,我……可以抱抱你吗?” 宋雨明显顿了一下,她看着余婷眼中闪烁的期待与怯懦,最终,点了下头,微微张开了手臂。 余婷立刻上前,轻轻拥住她,手臂带着克制却依恋的力度。宋雨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随即抬手,虚虚地、礼节性地在她背上轻拍了两下,像是一种安慰,也像是一道无形的界限。 拥抱短暂。余婷松开手,眼底有几分失落,但更多的还是感激。她拉起行李箱:“小雨姐,再见。” “再见,路上小心。”宋雨站在店门口,看着她拖着箱子,身影逐渐融入熙攘的人流和夕照之中。 就在余婷身影消失的拐角,另一侧,齐悦缓缓从阴影处走出来。 她手里攥着那个保温桶,方才那短暂而刺眼的拥抱,精准地扎入她的心口。其实……宋雨的怀抱,并非她独享的避风港。一种酸涩的、沉闷的痛楚,无声地在胸腔里蔓延开来。 她低下头,拿出手机,给店里那个身影发信息:【宋雨,今天的菜不小心盐放多了,不好吃了,就不送过去了。】 短信很快回复过来,简单干脆:【好吧,明天再吃。】没有疑问,没有多余的话。 齐悦看着屏幕上的字,心中的涩意反而更加汹涌。她提着手里的保温桶,转过身,一步一步朝着与纹身店相反的方向走去。 落日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单。 余婷就要暂时离场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7章 第56章 告别 第58章 第57章 荣光 余婷离开后,齐悦仍旧每天准时来给宋雨送饭,却只字不提那日撞见她与人相拥的事,仿佛那一幕从未存在过。 某天吃饭时,齐悦夹了一筷子青菜到宋雨碗里,随意地问:“明天有空吗?” 宋雨停下筷子,抬眼望她:“上午约了个客人穿孔,下午没事。” “那陪我去领奖可以吗?” “比赛那个奖?”宋雨挑眉,“主办方终于联系你了?” “嗯,之前住院耽误了。”齐悦抿嘴笑了笑,“顺便晚上和影姐他们吃个饭?好久没去了。” 宋雨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第二天下午,出租车驶过街道。齐悦偏头打量宋雨今日的装扮:黑色Polo衫,红色的骑马刺绣,领口微敞,露出锁骨,透着一股慵懒的性感。 “听说——”齐悦拖长了音调,成功吸引宋雨的注意,“你来看我演出那天,穿了一身西装?” 宋雨被呛得轻咳一声:“何舟说的?” “一兰姐也告诉我了。”齐悦凑近些,“她说那天你特别好看。可惜我当时头晕得厉害,都没仔细看。” 宋雨耳尖微红,别开脸看向窗外:“以后还有机会。” “那你喜欢穿西装吗?”齐悦不依不饶。 “正式场合会穿。”宋雨答得含糊。 齐悦却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那我的演出,对你来说算正式场合咯?”七月的福州酷热难耐,能让她穿上西装,必定意义非凡。 宋雨转头对上她的目光:“第一次看你演出,当然要重视。” 齐悦重重地点头:“谢谢你,宋雨。谢谢你来看我演出。” 她在心里却悄悄地说:“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在喜欢的人面前跳舞。” 宋雨笑得温柔,轻声说:不用谢。” 她们很快到达活动中心,找到主办方工作人员的办公室,宋雨在走廊等候,齐悦敲了敲门走进去:“您好!我是上次汇演《隐形的翅膀》月禾空间的负责老师齐悦。” 一位女士上前同她握手:“齐老师,您好!终于等到您了,我姓刘,是这次汇演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她招呼齐悦在沙发坐下,倒来一杯茶水:“您身体还好吗?” 齐悦微笑:“那天抢救很及时,又在医院里住了一阵,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刘女士:“那天您真是吓坏我们了,幸好现在都没事了。” 她回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一份荣誉证书和一个沉甸甸的奖杯,交给齐悦:“据我们了解,月禾空间平时一直都给听障儿童上课,这对于您的教学管理和舞蹈训练都非常不容易。” “再加上你们那天完美的演出,让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个群体不一样的魅力。于是——主办方决定把这次的特等奖颁给你们。” 齐悦一手拿着奖杯,一手轻轻翻开证书,她眼角有些湿润,认真道谢:“真的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愿意给孩子们一次机会,也谢谢你们愿意给我们月禾颁这个奖!” 她特别珍惜地抚摸奖杯和证书,这不仅是她来福州第一份荣誉,还是她梦想实现的第一步。 刘女士微笑道:“我们都是外部条件,最重要的——是孩子们能够遇见您这样优秀且负责的老师,非常的难能可贵。” 齐悦坚定地说:“他们既然选择了月禾,我就不能让他们失望呀,而且,我也很喜欢孩子们,这是我们共同的荣誉!” 刘女士动容地点点头。“齐老师,其实今天约您过来,还有一件事情。” 齐悦温和地笑:“您说看看。” 刘女士把桌上的材料和报名表拿过来,给齐悦看:“那天精彩的演出真是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我这边又有了一个可以允许特殊群体参加的比赛,我非常建议月禾再去参加一次。” 她接着说:“而且这次比赛的级别更高,规模也更大,更有意义,我觉得月禾依然可以再表演《隐形的翅膀》这个节目,它值得被更多人看见!” 齐悦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连忙翻开手中的材料,一边看一边问:“时间下个月是月底,在厦门?” 刘女士:“是的。” 齐悦研究材料,听见刘女士说:“我还听说这次比赛奖金很丰厚。” 齐悦点点头,她倒没有很在意奖金的事,但这确实是一次非常好的锻炼机会。她合上材料,看刘女士:“刘姐,我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您。” “行,如果有任何不适,一定要以身体为重。”刘女士的叮嘱和记忆中宋雨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齐悦将材料塞进包的最里层,暂时不打算让宋雨知道。 从办公室出来时,宋雨正靠在走廊墙上等她。阳光从窗外洒进来,齐悦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她不是进去领奖,而是某个少年时的舞蹈课后,有人来等她下课。 “领好了?”宋雨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奖杯,“怎么心事重重的?” 齐悦慌忙摇头,献宝似的举起证书:“晚上给影姐他们看看!” 宋雨瞟一眼证书,又看看手里沉甸的奖杯,由衷地说:“齐悦,你真厉害。” 望着宋雨这灼热的眼神,齐悦只觉包里的材料犹如被水浸湿了一般,压在她肩上,重得出奇。 齐悦不自然地颔首:“谢谢,我们走吧。” 到燃影刺青时,火火摇着尾巴扑过来。齐悦惊喜地发现它换了新造型,蓬松的毛发修剪得整整齐齐,显得格外精神。 “哎呦,你们来了。”李岱文迎上来,冲着齐悦竖起大拇指,“听说你跳舞比赛拿了个特等奖?” 齐悦马上看向宋雨:“你这么快就说了?我还想给她们一个惊喜呢。” 宋雨摸摸鼻子:“也就在来的路上,偷偷发了个消息。” 薛影放下电话过来拥抱齐悦:“身体都好利索了吧?今晚可得好好庆祝一下。” “好很多了,出院后也没什么事,心脏也稳定了。”齐悦爽快答道。 薛影看眼日期,问宋雨:“小雨,都出院有一阵儿了,也没看见你带悦悦过来玩。” 齐悦忙为她解释:“影姐,这事你还真不能怪她,她最近店里也遭人闹事了。” “什么?!”薛影和李岱文同时震惊,尤其是李岱文,他赶紧问:“小雨,什么事啊?你快和我们说说!” 宋雨无奈轻叹下口气,她又需要讲一遍那天的事。她花五分钟快速讲完了那次遭遇,跳过了很多细节,免得他们担心。 薛影仔细看看宋雨的脸颊:“哎呦,这脸确实还有点肿啊!”她马上又说:“Devin,你去把我从香港带回来的药拿一下。” 宋雨连连摆手:“不用了,影姐,就一点小伤!” “哪是小伤啊,都快破相了!那男人也是下手没轻没重的,朝脸上打。”薛影絮絮叨叨地隔空骂余强:“别让我碰上他,不然老娘要狠狠踹他两脚!” 宋雨和齐悦忍俊不禁,薛影这副“凶狠”的模样莫名有一丝可爱。 李岱文拿药返回,递给齐悦。齐悦熟练地给宋雨涂上。薛影见两孩子这般互动,也很快便消气。 周燃做完手头的活儿过来,听说余强闹事的事情后,脸色深沉。 “余强?”周燃重复这个名字,指间的烟被捏得变形,“行,我知道了。” 晚饭订在附近一家私房菜馆。路上齐悦凑近宋雨低声问:“燃哥刚才好像不太对劲?” 宋雨摇头,心里却隐约有了猜测。周燃护短,怕是已经想着要怎么替她出头了。 饭桌上气氛热烈。薛影张罗着点菜,非要每个人都要点一道喜欢的。李岱文抢着要了小炒鸡,宋雨点了清蒸鱼,齐悦只要了道白灼青菜。 “这么清淡?”薛影不赞同地皱眉,“得多补补。” 齐悦笑着摆手:“最近胃口不太好。” 宋雨闻言,盛了碗山药排骨汤放到她面前:“多喝点汤补补。” 薛影看着两人互动,悄悄在桌下踢了李岱文一脚,递过去一个“有戏”的眼神。 等菜的时候,齐悦拿出奖杯给大家传看。薛影摸着烫金的证书说:“我们悦悦就是厉害!”李岱文掂着奖杯连连称赞:“这质感,绝对是真材实料。” 周燃难得露出笑意:“该好好庆祝一下。”说着让服务员开了瓶无酒精的起泡酒。 干杯后,薛影对齐悦说:“下个月我们店七周年团建,这次打算想去平潭玩一玩,要是你有空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 齐悦看向正和李岱文讨论纹身的宋雨,“宋雨会去吗?” 薛影也看了眼她,轻声说:“悦悦,你是有所不知。往年我们的团建活动只要涉及到出去玩啊、旅游啊、小雨这孩子一律不参加,任凭我们怎么劝都没用。” 齐悦疑惑:“她为什么不去?” “我们也不清楚,问她也说没事。我总感觉这孩子心底有事儿,不愿意和我们说。”薛影担忧地又看宋雨一眼。 齐悦恍然大悟,“所以你先问我有没有空,是想要我也劝劝她一起参加?” “悦悦,你真是太聪明了!”薛影继续说:“今年有你在,小雨应该不会拒绝了。” 齐悦抿嘴犹豫道:“影姐……我真的可以吗?”薛影轻拍她肩,鼓励她:“没事儿,还有这么久,你可以慢慢劝她。” 她今天可观察了,宋雨真是对齐悦百依百顺,想吃什么听她的,涂药时也安分守己,让她去劝宋雨简直就是明智之举。 “那我加油!”齐悦笑道。在心里盘算着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和宋雨商量去厦门比赛的事。 晚饭后,一行人散步。齐悦和宋雨落在最后,路灯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今天开心吗?”宋雨轻声问。 “开心呀,领了奖,又和影姐他们见了面,还可以……”话说到这里,齐悦突然停住,差点儿就把比赛的事情脱口而出。 “还可以什么?” “还可以……在这样美好的夜晚,和大家一起散步。” 齐悦偷偷观察宋雨的反应,对方似乎听信了这个说辞,浅笑着抬头望了望高悬的月亮。 “嗯,挺美好的。” 过度章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8章 第57章 荣光 第59章 第58章 燃夜 出租车内,晚风从窗缝钻入,撩动着齐悦和宋雨的发丝,也拨弄着各自的心事。 宋雨闭目养神,思考着如何送出买好的那块手表;齐悦则被比赛和团建的压力困扰。 她侧头一看,宋雨闭着眼,慵懒地坐着,双手交叠在胸前,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她勾起一抹笑,手刚抬起想试探对方是否睡着,又瞬间收回。窗外飞驰而过的光景,像电影抽帧的画面,她仔细看,是那张宋雨和女友在出租车的合影。 同样的空间,不同的主角,齐悦此刻正如东施效颦,像一个拙劣模仿、爱而不得的傻子。 心脏隐隐抽痛,她明白自己永远都比不上正主,握拳藏住了这份心事。 — 余强醉醺醺地走着,嘴里骂骂咧咧地念叨着余婷:“这个死丫头,离家出走了两天还不回来。真想抛弃老子!” “呵,做梦吧!不管你逃到哪儿我都会给你抓回来!” 余强不爽地踢了一脚石子,它“啪”的一声弹到了一位高大男人的裤脚,“噢,不好意思哥们,踢到你了。” 他眯着眼,口齿不清地道歉。 男人低声轻笑:“没事,这点小事不跟你计较。”余强道谢:“谢了兄弟……” 余强想从他身边经过,却突然被男人使劲按住了肩膀:“别急啊,我还有其他事需要找你算清楚。” 余强被这股蛮力震慑住,肩膀传来一阵刺痛,男人正不断用力施压。他酒意瞬间醒了几分,这才看清男人手臂上的纹身和他威严的神情。 ——正是周燃。 余强费力从他手里挣脱,转身就想跑,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哎哟!” 他再抬起头时,眼前又多了三四个男生,拦在他前面,个个长得高大健壮,且都有纹身。 余强以为是追债的来了,立刻求饶:“各位大哥,钱的事我过几天一定还给你们!请你们再宽恕我一点时间,前两天被个纹身店的死女人坑了点钱,现在手头真拿不出啊!” 一位男生上前就是一脚踢在余强的身上:“谁跟你要钱?得罪了燃哥还不知道?” 余强忍着痛,小声问:“燃哥?谁是燃哥?”他记得追债的人里面没有这个人啊。 周燃戴好黑色的皮质手套,步步逼近,蹲在余强身身后,强行将他头扭过来看着自己:“余强是吧?听说你去找了我妹的麻烦?”他眼神冰冷得似乎要把余强盯穿。 余强惊慌失措,连连摆手:“没有啊,我没有!我……都不知道你妹是谁?” 周燃揪着他的头发,往上提:“你刚刚说那个纹身店的女人就是我妹宋雨。” 余强醍醐灌顶,赶紧求饶:“燃哥,燃哥!都……都是误会!我压根不知道她是你妹妹啊!” 周燃冷笑一声:“现在知道了,也不迟。”说着他把余强摔在地上,直冲脸颊揍了一拳:“我妹的脸被你扇了一巴掌是不是?” 余强哪敢说是,周燃一拳下来,他瞬间鼻血直流,脸上狼狈不堪,拼命摇头:“燃哥,燃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周燃不以为是,嫌弃地把手套上的鼻血抹在余强身上:“现在给你个机会,老实交代你还对我妹哪里动手了?少一个地方或者说错一个地方,我都加倍打回去!” 他说完收回手,慢慢站起来不屑地盯着余强。其他几个男生反而蹲下,一位男生轻拍余强的脸:“喂!好好想想,还有那些地方动手了?” 余强喘着粗气,此刻他怎么还想得起那天打了宋雨哪里。 他哭着求饶,使劲磕头:“各位大哥!我…我真的想不起哪里动手了啊,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周燃不耐烦地扬起手指,几个男生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纷纷对余强拳打脚踢。既然想不起打了哪里,那就干脆全身都打了。 几分钟后,余强被打得鼻青脸肿。周燃再次蹲下,捏住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问:“长没长记性?” 余强牙关打颤,疯狂点头:“长了长了。” “以后要是还敢去找宋雨的麻烦,可不是打一顿这么简单了!”周燃冷淡道。 余强举起一只手保证:“我……绝对不再去找她麻烦,你……你大人有大量,绕了我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周燃拍着他的脸颊:“据说你还家暴?还是不是个男人?” 余强不敢吭声,周燃继续念:“没本事的男人才会家暴亲人,老子最恨你这种人!”他又扇了余强一巴掌。 余强被打得晕头转向,还是不死心向周燃求饶:“燃哥,我知道错了!对不起!我该死!我该死!” 周燃慢条斯理脱下手套,检查手上有无血迹。对其他几个男生说:“行,哥几个我们走吧。” “燃哥,这就放过他了?”某男生问。 周燃把手套装进塑料袋,对余强不屑一顾:“给他一点教训就行了。” 其余几名男生也不再说什么,步入夜色中。刚走两步,周燃再次折返,余强看见他像看见了活阎王,吓得赶紧低下头嗫嚅道:“燃哥……还有什么事?” “警察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知道…我就说…我喝多了酒摔的。”余强立马毕恭毕敬回复。 周燃轻笑:“算你识相。”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余强听着他们脚步声越来越远,才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现在的他浑身是伤早已没了喝酒时的威风,嘴里骂骂咧咧:“靠!真倒霉,还遭她哥报复……” “哎哟!全是血,一群小瘪三……” 余强边骂边走,直至回家。 后来宋雨没有再见过余强,想来法院的裁决也下来了,说不定早已被送进监狱。 她因此度过了好些天的安稳日子,身上淤青的恢复也让她慢慢回归正常生活。 不过,她和齐悦那天回去之后倒是不再常见面,除了每天例行送饭的时间,她俩没有其他机会再见。 甚至有的时候,齐悦来送饭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一两个小时。宋雨根本不知道齐悦在忙什么? 时间一晃来到月底,宋雨给齐悦发去信息:【今天要一起去何舟的排练室看看吗?她提过好几次了。】 刚结束排练的齐悦正休息擦汗,她点击键盘:【可以啊,不过我得先上完课。】 【那今天不用做饭了,我们一起去何舟那吃吧。】 宋雨发完信息,又拿出那块手表仔细端详,该用什么样的方式送给齐悦呢? 两人很快在纹身店见面,齐悦换下练功服,编发,温柔可人。 排练室离纹身店都不远,两人步行便到了地方,何舟下来接她们。“你们可算来了。” 她们来到楼上,推开门的瞬间,架子鼓镲片还有阵余音,花熙也停止调试贝斯。众人纷纷看向齐悦和宋雨。 何舟介绍:“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宋雨,帮我们设计了海报。齐悦,很喜欢我们乐队。”指尖划过两人。 新芽她们朝两人挥手,何舟又说:“这些都是我的乐队成员,新芽、花熙、果奕和叶棠;我们都在通透酒吧见过的。” 众人都热烈欢迎她们,叶棠腼腆地笑了笑:“嗨!欢迎你们来这儿做客!” 果奕轻敲了两下鼓面:“欢迎欢迎!” “来来,咱们去里头坐坐。”何舟拉过宋雨和齐悦往沙发上走。 其他人又去忙别的,齐悦打量排练室,首先是眼前的黑色皮革沙发,和宋雨店里的那件相似。 她视线又扫过室内的装修:空白处贴上了宋雨画的海报,木桌上还散着一些乐谱,角落里摆放了氛围灯和一些独特的小饰品。 这里简直和齐悦以前在电视剧里看到得一模一样。 她新奇地说:“何舟,你这里装修也蛮有个性的嘛。” 何舟:“那可不,我前前后后装修都花了很多心思的!要不我带你们再转转?” 宋雨和齐悦跟着何舟逛排练室。“这一块是我们休息的地方,平常就在这儿讨论创作灵感。刚刚那片区域就是排练演出的场地。” 宋雨视线停在她设计的海报上:“想不到这海报打印出来贴墙上还挺好看。” 何舟拍手:“这可是你亲手画的,想不好看都难啊。” 宋雨浅笑:“当初也不知是谁说:要是设计得丑,天天来我店里砸场子。” 何舟咧嘴笑:“谁能知道……你还真有两把刷子。”宋雨挑眉,又看向齐悦:“那可是都看在齐悦的面子上。” 齐悦震惊,伸手指自己:“为什么是我的面子?” 宋雨解释:“当时你抢救那天,我看她也是忙上忙下的,就把她后续的钱都免了。” 何舟发出感叹:“哇!宋雨你人太好了!好让我感动啊!”说着做作地用手背假装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这家伙真是给点机会她就演上了。 宋雨无奈对齐悦一笑:“她就这样,你别理她。” 齐悦也笑道:“没想到啊,我的面子居然这么值钱!” 何舟收回情绪:“那可不,你的面子可是值千金啊!”说完还故意撞了撞宋雨肩膀。宋雨目光扫过齐悦的手腕,随后略显紧张地移开。 宋雨摊手:“真是受不了你了。” 三人笑着结束这一话题。 进入排练时间,排练室的灯光被调暗了些,只留下几盏射灯照亮演奏区域。 何舟站到立麦前,对齐悦喊道:“齐悦,今天顺便你点歌,免费不要钱。” 齐悦毫不犹豫说道:“那就来一首五月天的《OAOA》吧!” 角落里的果奕小声“啊?”一下,新芽立刻笑着拍她肩:“练过啦!A调!” 何舟从乐队比个“OK”的手势:“好了吗?《OAOA》!准备——” 瞬间,排练室的氛围绷紧了。花溪的手稳稳按上琴弦弹出前奏,叶棠指尖悬在黑白键上,果奕拿着两根棒槌清脆地敲击:“嗒,嗒,嗒!” 在这蓄势待发的瞬间,何舟转身拿水杯时,手肘不小心带倒了旁边的谱架。“哐当!”一声巨响,乐谱散落一地。 大家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何舟夸张地叫着:“哎呀我的锅!”一边手忙脚乱去扶。 新芽笑着赶快帮忙捡谱子,花熙显然已不是第一次见她们队长干出这种事,轻轻翻了个白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这个小插曲反而让气氛更轻松了。 何舟重新站立拿起话筒:“咳咳!意外!都是意外!现在准备好了吗?让我们一起嗨起来好吗?” 花熙和果奕有力地弹奏着节奏,齐悦几乎在音乐响起的瞬间就被点燃。她举起双手,笑得纯粹。 “我相信苦涩的眼泪,我不信甜美的誓言……” 何舟的声音一出来,齐悦直接兴奋地大喊:“哇!何舟!何舟!”她最近一直在准备下个月的比赛,这可是难得的放松时间。 何舟朝齐悦眨眼,接着唱。 “快张开你的嘴 OAOA,再不管你是谁 OAOA,人生都太短暂,别想别怕别后退,现在就是永远……” 副歌在排练室响起,灯光闪烁,勾勒出齐悦开心的剪影。 宋雨感觉自己的心跳也跟上了激昂的鼓点,她被齐悦的快乐和现场的气氛所感染,嘴角扬起,身体也随着节奏晃动,享受这一刻的愉快。 那天回去的时候,齐悦郑重向“热心市民”乐队表达感谢:“何舟,太谢谢你们为我们带来了这么精彩的表演,仿佛看过了一场超好的live house!” 何舟笑着说:“欢迎你们下次再来啊!当然——你也可以去看我们的现场演出,绝对燃到爆好嘛!” “有时间一定去啊。”齐悦瞟了眼宋雨,“宋雨,你说是吧?” 宋雨立马接上话:“嗯,你想去,都可以叫我。” “啧啧啧,宋雨你身上现在怎么好重的小狗味啊?”何舟揶揄道。 宋雨冷眼看她:“小狗?你才小狗。” 齐悦笑弯了眼,捂住嘴,“好了,我们走吧。何舟,拜拜!” 她也没否认宋雨是小狗。 宋雨跟上,何舟看着她俩的背影下楼,确实好浓的姐狗味,心里不断欢快地放烟花:谁家cp这么般配啊?原来是我的! 她盯着她们的背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是过渡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9章 第58章 燃夜 第60章 第59章 吵架 九月的福州,暑气仍未消散。蝉鸣在榕树间的热浪中横冲直撞。 宋雨看着那块手表,回想起何舟说的话:“哎呀,你担心什么,马上就要教师节了,这不就是现成的礼物。” 宋雨把手表揣进兜里,拿上外卖点好的冰饭,跨上电瓶车朝月禾空间驶去。出发前发的消息石沉大海,齐悦那边完全没动静。 她推开玻璃门,听见舞蹈室里传来齐悦喊拍子的声音:“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舞蹈室的门虚掩着,宋雨在门口驻足:穿着练功服扎高马尾的齐悦正在和孩子们重复排练《隐形的翅膀》。 她指尖悬在门把上迟迟未落,这不是都演出完了吗?怎么还要再排练? 她心底埋下疑惑,但没进去打扰。 她咬着唇后退半步,余光瞥见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宋雨蹑手蹑脚走近,门“吱呀”一声打开。 简单的办公桌和沙发招待区。 暮色透过百叶窗在地面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桌上有份文件直直进入了宋雨的视线。 她回头瞟了眼舞蹈室,还是决定进来看看。冰饭被搁在茶几上,指尖拿起那份文件,映入眼帘的是舞蹈比赛通知几个大字。 宋雨眉头微皱,垂眸凝视着文件。 比赛地点、参赛队伍名单整齐排列,末尾“月禾空间”字样旁,是齐悦的签名。 领奖的心不在焉和送饭时的晚点都在这一刻有了答案——这些天齐悦在忙的事情居然又是新的比赛,还一直瞒着她。 宋雨深吸一口气,把文件拍回桌面,坐到了沙发上,双手交叠在胸前,面色严峻得吓人。 她拿出手机给齐悦又发来条信息:【我在你办公室等你。】 依然没反应,偶尔从隔壁传来的喊拍子声让宋雨更加烦躁。她轻点手臂,希望能缓解当下的焦虑。 过了好一会儿,办公室的门被匆忙推开,齐悦探进头,欢快道:“宋雨,实在抱歉,我刚才一直在带课,都没顾上看手机。” 回应她的只有一声轻描淡写的“嗯”。宋雨低头拆着冰饭的包装,动作利落到有几分刻意的漫不经心。 齐悦僵在门口——这不对,宋雨怎么突然冷淡成这样了? 宋雨头也没抬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过来吃东西吧。”冰饭的塑料盒被她掀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椰奶香。 齐悦盯着那碗冰饭,不禁想:这……还能吃吗?该不会给我下毒了吧?” 她小心翼翼挪到离宋雨最远的位置坐下,此刻宋雨的气压这么低,她都不敢靠近。勺子悬在塑料碗上,余光瞥见宋雨正把自己那份冰饭搅得沙沙作响。 齐悦很惊喜地说:“哇!原来这就是冰饭啊!”偷瞄对方低垂的睫毛。 搅拌的勺子“咔哒”一声突然磕在碗沿上,让她心头一颤。 宋雨看她:“嗯。你上次说没吃过的。” 齐悦更加害怕,这小孩到底咋了? 她拿勺子舀了一小勺送进嘴里,糯米的香味混着水果的清甜,齐悦却觉得食之无味——宋雨吃饭的动作近乎机械。 宋雨在一边安静地吃,压根不看齐悦一眼。齐悦笑着调节气氛:“还挺好吃啊!宋师傅的眼光就是不错呀!” 齐悦在心底哀嚎:拜托,我都叫宋师傅了,能不能不要反应那么冷淡了。 宋雨依然面无表情:“嗯。” 真完蛋了。 如果有一天宋雨会莫名其妙生气,恳请上天告诉齐悦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她宁可接受一场轰轰烈烈的暴雨,也不要在这儿受这冰雕折磨!!! 齐悦扯出个勉强的笑容,试探着开口问:“话说你今天……怎么突然来找我呀?” 宋雨抬头,眼底翻涌的情绪几乎要挣脱防线。“要是我不来,可能还不知道你一直瞒着我又偷偷参加跳舞的事儿。”这句话在舌尖打转,最终化作了一声轻飘飘的叹息:“就是突然想来看看你,看看你最近在忙什么?” 末尾加重的三个字,让齐悦不寒而栗。 她抿嘴,比赛的报名表此刻像块烧红的烙铁,把整个胸腔都灼得生疼。 齐悦眼珠溜溜一转,随意地说:“没忙什么特别的。就琢磨着……九月份开学了,要不周末再收一点新学生,教她们跳舞?这样还能多赚点。” “你很缺钱吗?”宋雨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得可怕,可眼底全是心疼——这人还要收多点学生?身体怎么经得起折腾? 齐悦眨眼睛,怎么突然转这儿来了。 “也没有啊。” “那你……” “我怎么了?” “你就没有什么事想对我说的吗?” 齐悦眉间一紧,立马扬起招牌式的笑容:“有啊,我确实有件事想对你说呢。” 宋雨等她坦白。 齐悦小心开口:“其实……影姐拜托了我一件事。她想要我劝劝你,月中的时候和大家一起去平潭旅游。” “旅游”两字猝不及防地扎进了宋雨心里,她脊背骤然绷直,下意识捏紧了沙发,面色难堪。 那些遗忘在西北的记忆忽然涌上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冷漠无情:“你们去吧,我不去。” 齐悦不解,连忙问道:“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不想去。” “我不信,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难言之隐啊?”齐悦天真地问。 宋雨手指越攥越紧,面色也越来越难堪:“我没什么难言之隐。所以这就是你所有要和我说的吗?” 宋雨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 齐悦始料不及,没想到宋雨会如此坚决,反而更加坚定了影姐所说的那样。 宋雨真的有事瞒着她们! “对,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事。”齐悦点头。她依然没有选择在现在这的节点上告诉宋雨比赛的事。 宋雨垂眼,不爽地顶腮,把冰饭收拾好:“行。你自己吃吧,我纹身店还有事,我先回去了。”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 齐悦立马扣住了她的手腕:“宋雨,你不能走!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到底发生什么了?”她憋了老半天,实在憋不住了,她必须得要宋雨把话说清楚。 手腕处的力道在加大,却不及彼此内心的酸涩来得汹涌。她们急促的呼吸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化作一团胶着。 “松开。”宋雨冷声开口,齐悦反而攥得更紧,手腕刺痛让她彻底失去耐心,她甩开那只手。 齐悦踉跄半步,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宋雨看着她错愕的表情,喉头艰难一滚,颤抖地指向桌上的材料:“舞蹈比赛的事,你真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齐悦飞快看了文件一眼,她赶紧说:“你都看到了?宋雨,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和你说。” 她低头躲开宋雨质问的眼神。 “没想好?”宋雨突然笑出声,眼眶泛红:“是不是要等你站在舞台上惊艳全场的时候,才轻松一句‘忘记了告诉你’?” 她向前逼近一步,冰冷地说:“还是说,你盼着心脏病复发,等着我像上次那样,及时救了你,然后在急救室守一整夜?” 齐悦也急得眼眶发红,额头不知何时渗出了薄汗:“这次不一样!主办方安排了医疗团队全程跟随。” “所以有了保障就能瞒着我?”宋雨拔高了声音强调。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瞒着你,你不也有事瞒着我?”生理期的烦躁混着委屈瞬间席卷而来,齐悦梗着脖子质问道。 从来不提起的女朋友和不愿意旅行的心事,一直都瞒着她。 宋雨震惊,双手插在腰上,“你说我瞒着你?行,旅行的事我现在就说!” “九岁的时候我和我妈一起去旅游,结果她把我抛弃在了西宁市儿童福利院。”她喉间泛起铁锈味,记忆里西北的寒风吹得她眼眶发酸:“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真相,满意了?” 齐悦瞪大双眼,嘴唇动了好几次,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吐不出来。 办公室瞬间安静得吓人,只有秒针滴答滴答在她们耳膜上重重敲打。 “还想听其他细节?比如我在福利院被其他小孩殴打,还是说那阴暗潮湿的三年?” 宋雨睫毛上悬着的泪珠滑落脸颊,“你还想听什么,我都能说!” 齐悦惭愧地低下头,又马上看向宋雨:“那你也还有其他事情瞒着我!”眼神里分毫不让。 宋雨无语地笑出声:“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齐悦不服输怼回去:“难道那个人的身份就这么难以启齿吗?宋雨!” “谁?” “你到现在还不肯和我说实话!”齐悦生气地喊道:“好!既然你不想和我坦白那件事,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宋雨轻声骂了句脏话,看回齐悦:“所以这次舞蹈比赛你一定要去?” “这是我的事业追求!”齐悦红着脸,情绪上头时说出的话像把锋利的匕首:“你是我的谁啊?凭什么要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 “宋雨!我们没名没份,只不过是普通朋友,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是不是从来没人教过你如何正确处理人际关系啊?如果你因为年纪小一直分不清我们这样的感情,那我劝你早点放手!” 宋雨眼眶通红,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她指尖深深掐紧掌心,忽地大笑:“呵,普通朋友?所以你认为,我们的关系就这么浅显吗?” 她笑着染上了哭腔:“可这又关我年纪小什么事?你凭什么劝我放手!” “是!的确没人教过我如何爱别人!”宋雨脖颈青筋暴起,“但——我从来没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和关系是错误的!我以为……” 她的声音一下哽住:“你和那些人都不一样,原来在你眼里,我不过也是一个没有家教的疯子!你也如此讨厌我……” 宋雨不甘地咽下酸涩,“行!既然你这么讨厌我,那我退出你的世界好了。这下就没人能再管你的事业追求了,都皆大欢喜吧!” 齐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宋雨已转身冲向门口,口袋里的打算要送出手表被撞在门框发出刺耳的声响,她在最后一刻又顿住脚步,背对着齐悦的声音十分沙哑:“保重身体……” 办公室的门被重重摔上,震得玻璃窗嗡嗡坐响。齐悦跌坐在沙发上,看着桌面上残余的冰饭,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痛苦地捂住脸,难以抑制的哭声瞬间填满了整间办公室。迟来的心脏抽痛,又让她不得已再次起身拿药。 眼泪和冷水将药一起灌进胃里,齐悦又坐回沙发上,哭着把那碗冰饭吃下。 冰爽的口感刺激着她的小腹,她却依然坚持全部吃完。 走廊的感应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又在宋雨身后次第熄灭,仿佛连灯光都在嘲笑她的狼狈。 宋雨直接骑回了家,一股脑把囤的啤酒全拿了出来,不要命似的疯狂灌酒。猛地喝下一口,呛得她咳嗽不止。 宋雨从口袋里拿出那块手表,仔细观看,也许她再也没机会送出去了。她把它摔在沙发上,继续灌酒,边哭边喝。 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但此刻却比失恋了还要难受。 “为什么……” 宋雨抱着一罐啤酒,坐在沙发前,头发凌乱不堪,嘴里还在生气地质问:“为什么……全世界都要抛弃小雨?” “为什么……全世界都这么讨厌我!” 宋雨不知喝了多久,也不知喝了多少,最后直接倒在地上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早已半夜一点。她从一堆啤酒罐里摇摇晃晃起身,去浴室洗澡。站在水流下的她看着那瓶护发精油愣神。 突然,她生气地把它摔在地上。精油砸在瓷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都不需要了,它和手表一样没用了。 齐悦也不要她了。 宋雨心灰意冷地洗完澡回到客厅,才发现外面下起了暴雨,现在的天气也正如她的心情那般糟糕透顶。 她慢悠悠起身上楼,摊在床上。喝酒的余劲瞬间涌上来,她的头无比昏沉,眼皮也开始打架。 她很快又睡着。 可是,浅眠的她猛地被一道惊雷打醒!宋雨立即翻身起床,摇摇晃晃下楼:“不行!打雷了,齐悦会害怕,我要去看看她。” 她走到门口,拿上雨伞,刚准备推门,又突然想起:“噢——算了,她害怕关我什么事?”转身回走,这时又是一道闪电劈下,雷声滚滚而来。 宋雨目光望向楼梯,台风夜的记忆碎片刺入脑海——不过数月前,这里还充斥着拥抱的温度和依偎的暖意,此刻却只剩她一人,被冰冷的回忆和现实围剿。 齐悦带着哭腔的恳求在耳边回响:“刚刚还打雷了……我很害怕。” “你能不能上来陪我睡觉?”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那晚,她在楼梯上对齐悦步步妥协,今夜她在玄关处步步犹豫。 只听见一声压抑叹息,宋雨飞快穿上鞋,来不及换下睡衣,拿上伞一头扎进了瓢泼大雨里。 残存的酒意被刺骨的冷风驱散了大半,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清醒驱使着宋雨踉跄地冲到齐悦家楼下。 昏黄的路灯在雨幕中晕开光晕,将她孤零零的身影钉在地面上。宋雨抬起头,雨水模糊了视线,却仍紧紧地盯着三楼卧室的窗户。 凌晨的气温让她冷得发抖,每打一次雷,宋雨握伞把的手就攥紧了几分,指尖越发泛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对抗心脏被撕裂的痛。 偶尔她也会难受地蹲下身子,却——始终没有离开。 一个微弱却执拗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齐悦,在退出你的世界之前……让我再守护你一次吧。 楼上,卧室里。 与楼下风雨中的守护截然不同,饱受争吵、生理痛和雷雨惊吓三重折磨的齐悦,竟意外地沉入了难得的安稳睡眠。 她手臂紧紧环抱着那只玩偶小兔,仿佛获得了某种坚定的力量。她含糊地呓语了一声:“……宋雨。” 楼下,时间在雨声中悄悄流逝。宋雨被冻得早已没知觉,单薄的睡衣在风中颤抖。 雨水打湿她的裤脚,寒风吹散她的头发,她也无动于衷,她像一尊被遗忘在雨夜的雕像。 那所谓的“一腔热血”早已在无情的雨水中冷却、凝固,只剩一副躯壳,履行着自我放逐前最后的诺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个世纪,当暴雨渐渐停歇,雷声远离,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宋雨终于收回视线。 她试着抬腿,一阵沉重的麻木感瞬间袭来,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咬着牙,用力捶打了几下失去知觉的大腿,才勉强转身离去。 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孤单。 背影越来越远,来是一个人,走,也只是一个人。 她最后望了眼楼上紧闭的窗户,眼神再无波澜。也好,齐悦永远不必知晓这场暴雨中曾有个人为她守候。 反正……宋雨已决定退出她的世界。 知道了,又能如何? 没这个必要了。 [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0章 第59章 吵架 第61章 60 生病 宋雨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纹身店,直接来到楼上倒床就睡了。 意识疯狂下坠。 宋雨一个人光脚走在黑色的沙滩上,周围除了海浪再无其他的事物。她眼神空洞,正往更深的海中走去。 恍惚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嬉笑声。 宋雨回首,小浩和几个小孩跌跌撞撞跑来,在她面前站立。小浩欠欠地戳着她的肩膀:“哟!宋予又在玩失踪啊?” 他眼神下藏着不怀好意的光。 宋雨没搭理他,挥开他的手:“别惹我!”海风把她的声音吹得好远,小浩发出夸张的惊呼:“我这可是关心你啊!” 小浩摊开手,“宋予,原来——还不止你妈一个人抛弃你了,也有人不要你了啊!”跟班们立刻爆发出哄笑。 宋雨瞬间怔住,浑身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她死死地盯着小浩张扬的嘴角:“你……再说一遍?!” 小浩挑衅地看她,大声重复刚才的话:“我说——全世界都不要你了!你就是个没人疼没人喜欢的坏孩子!” 宋雨突然暴起,朝小浩脸上狠狠打去。一拳接一拳,不要命地打在小浩身上。 她听不见小浩断断续续的叫嚣,听不见跟班们慌乱的呼喊,只知道手指间混进了粘稠的血液和心中滔天的恨意。 奇怪的是,小浩这次没有还手,满脸狼狈地瞪着她:“你打啊!让所有人都看看你的真面目——你这个疯丫头!” “我打死你!”宋雨似乎要把心底的怒火全发泄出来,直到一声尖锐的“住手!”划破长空,她才停下。 齐悦也穿上了福利院的围裙,和安栀并肩站在潮水边缘。 宋雨满脸震惊,齐悦怎么会在这里? 同时齐悦也用陌生的目光打量她。 安栀赶紧扶起地上的小浩,满是心疼:“小浩?你……怎么伤成这样?” 小浩被打得面目全非,血迹斑斑。他却忽然特别可怜兮兮地对安栀说:“小安老师,我……我没事。您不要怪她!”话音刚落,还狡黠地扫了眼宋雨僵直的身影。 “小予!”安栀立马跟着他严肃地看向宋予:“你什么时候也这么不听话了?你也要变成爱打架的坏孩子吗?” 宋雨踉跄着后退半步,她想解释小浩的恶语相向,可齐悦轻蔑的嗤笑先一步降临:“装什么无辜?我们都看到了,你根本就是个暴力狂!” “我没有!”宋雨双眼通红,着急喊道:“齐悦!你明明知道我不是……” “够了!”齐悦逼近:“对老师直呼其名,殴打同学,现在还要撒谎?” 宋雨急得哭出来,上前拉起齐悦的手,诚恳地说:“不是这样的!我发誓……我真的没有……” 齐悦冰冷地别开头,宋雨又立马去求安栀:“小安老师……你知道小予的,小予不可能是个坏孩子!我……求求你相信我!” 安栀甩开她的手,“宋予,你太让我失望了!”寒意直透骨髓,宋雨不可思议地盯着她。 这句话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宋雨天灵盖上,耳鸣声中,她望向面前所有人的脸,每个人目光里的冷漠比海水更刺骨,仿佛她只是舞台上滑稽的提线木偶,正上演荒诞的独角戏。 宋雨忽然感觉全身的力气被抽离,颓废得不行,脚步不受控地向后退去。浪花漫上脚踝,海水的咸涩此刻都不及她心脏翻涌的剧痛。 她撕心裂肺地喊道:“对!你们说得对!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孩子!” 嘶哑的呐喊声换来的是更漫长的死寂。众人抱臂而立的姿态,恍若欣赏一出无趣的闹剧,连施舍一丝情绪都显得多余。 宋雨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 原来,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是声嘶力竭的争吵,而是你将一颗滚烫的真心捧到大家面前,换来的却是冰冷的漠视。 他们根本没把她当回事。 那些无力的辩解如同坠入深海的气泡,还未浮出水面就已湮灭无踪。 宋雨决绝地走向海中,直至海浪淹没了她整个身躯。强大的气流和水压侵入了五脏六腑,她缓缓下坠,落进永无天日的深渊。 闭上眼之前,宋雨想:也好,反正全世界都没人在乎我,死不足惜。 …… 何舟来找宋雨,刚推开门就被刺鼻的啤酒味吓个踉跄。 “这什么情况?” 她避开满地的狼藉,呼喊宋雨的名字:“宋雨?宋雨?” 楼下没回应也没人影,何舟视线投向二楼,她蹑手蹑脚登上楼梯:“宋雨,我不是特意要打扰你……” 话音刚落,何舟就看见歪躺在床上,不停冒冷汗的宋雨。 “宋雨?”何舟走上前,试探着摸了摸她的额头,瞬间被吓到:“怎么烫成这样!宋雨,快醒醒!” 被吵到的宋雨不耐烦地睁开眼:“你谁啊?怎么进来的?” 何舟怀疑这人被烧傻了,“我何舟啊!你不认识我了?” “何舟?”宋雨眼神聚焦,下一秒她直接哭了出来:何舟……她也不要我了!” 何舟扯过纸巾给宋雨擦脸,满心疑惑:“谁啊?齐悦?” 宋雨哭得更伤心了,拉着何舟的手不放:“她讨厌我!全世界都讨厌我!” 何舟半跪在地,轻拍着她的肩:“我在呢,我不讨厌你啊!我们去医院好吗?你体温高得吓人,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宋雨哀求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我不要!我讨厌去医院!我不去!” 何舟质问:“可是你现在发高烧了!不去医院怎么行!” 宋雨挣扎:“就让我死在这儿吧,反正也没人在乎我了。” 何舟垂眼,耐心哄她:“宋雨,听话!我还在乎你啊!我们去医院看看。”说罢,去拉她手。 宋雨一下甩开:“我说了不去!” “那既然这样,我只能告诉齐悦了。” 何舟掏出手机,快速打下:【齐悦,宋雨她……】下一秒就被宋雨抢过,删得一干二净。 宋雨扯着何舟的衣角:“不要告诉她,楼下医药箱有退烧药,我吃点药就能扛过去。” 何舟拿她没办法,替她盖好被子。“那你先休息会,我很快回来。” 她下楼前又看了眼那蜷缩的身影,沉重叹下一口气。 何舟很快上来。 “来,量量体温。”她把宋雨慢慢扶起,宋雨脸上烧得通红,眼神迷离地看着何舟。 几分钟后,何舟从腋下取出体温计,不看还不知道,一看吓一跳——39.5度! 她脱口而出:“39.5!宋雨,你干什么了?不要命了?” 宋雨额前的碎发贴在脸上,狼狈不堪。她居然还歪头笑着对何舟说:“没干什么……就是在雨里站了一夜。” 连她自己都觉得这行为好蠢。 “什么!”何舟快速拆退烧药,“你……是说你喝了酒以后,还去雨里站了一夜?!”她真觉宋雨是疯了。 宋雨自嘲道:“人总要做点蠢事嘛,我只是做了其中一件而已。” “行了,你先把药吃了吧。”何舟给她递水,宋雨将退烧药仰头吃下。 宋雨缓缓躺下去,“谢谢你。” 何舟假装生气地把被子盖过宋雨头顶,“我今天要是不来,那你真是要完蛋了!” 宋雨又把被子扯下来,由衷地说:“幸好还有你。” “你就歇着吧,我会照顾你的。” 宋雨闭上眼,何舟下楼找来一条小凳子,放在床边,坐着守侯。 时间溜走,来到傍晚。 这一天下来,宋雨醒了两次,两次都没吃东西。何舟守着她,无聊得不行,开心消消乐都玩厌倦了。 此刻她再次拍拍宋雨的被子:“宋雨,我晚上还有演出,我看你也退烧了一点,要不你先睡着,我晚上再回来看你?” 宋雨睁开眼,轻声说:“你快去吧,我没事的。” 何舟又确认一遍:“那……我真的走了?” 宋雨费力地扬起手:“你去吧。” 何舟和她交代:“退烧药我都放在床头柜了,你要是难受就吃一颗,水也倒好了。” 宋雨抬头确认位置:“好。” 何舟走下楼,踩到一个啤酒罐子,她又看见客厅里那片狼籍,摇了摇头。接着,她走出纹身店,拨打了齐悦的号码。 那边很快接通:“喂,何舟?” “齐悦……你晚上有事吗?” 齐悦刚回家,放下包:“没有。” 何舟又透过橱窗深深看了眼二楼,“宋雨,发烧了,需要人照顾……” 宋雨闭上眼,不知又过了多久,头还是疼得厉害。 她摸索着去抓水杯,指尖一滑,“哐当”一声,杯子歪倒,里面的水瞬间洒出来,顺着柜子淅沥地往下流淌。 “何舟?何舟!水杯倒了……”宋雨下意识喊,房间里只有水滴的轻响,像是在嘲笑她的遗忘。 她烦躁地转过身继续入睡。 楼下突然传来动静,接着是熟悉的脚步声。那脚步经过客厅时,明显顿了一下。 齐悦站在一片狼籍之中,目光扫过那些东倒西歪的啤酒瓶。 平日里总是上扬的嘴角,此刻绷成了一条直线,眼底的笑意也消失不见,只剩下深沉的阴郁。 她慢慢走上楼梯,刚泼出来的水正顺着楼梯往下流。 她眉头蹙得更紧,踮脚避开水痕,走到床前,想将包搁置在柜子上,却发现柜面也湿了,包都无处安放。 整个二楼都充满了颓败的气息。 齐悦就静静地站在那片水旁,浑身不再是以往的温暖,而被一种无声的寒意所掩盖。 房间里,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宋雨被这沉默的压迫感惊动,“何舟你回来了……我刚刚……不小心把水杯弄倒了。”她含混着说道,试图转身。 迷糊的视线中,隐约看见一个穿长裙的女人,正冷脸地盯着她。 那身影朦朦胧胧,却又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寒冷…… 何舟什么时候穿裙子了? 宋雨脑子混沌一片:“诶,你今天演出穿这身啊?” 齐悦感到一阵无语,没看她,扯过几张纸巾几乎粗暴地擦去台面的水渍,将包放好。 她坐下来,终于开口,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宋雨,你烧糊涂了?” 目光依然停在她脸上,那眼神似乎要将宋雨的外壳盯穿,看清里面那个自暴自弃的灵魂。 这声音如一盆冰水,狠狠浇在宋雨混沌的意识上。她一个激灵,视线骤然清新——眼前哪是什么何舟!那张无比熟悉的脸,此刻却冰冷得吓人,是齐悦。 是昨天刚和她吵得不可开交的齐悦! 要不是齐悦的五官轮廓被刻在了记忆深处,她几乎要以为自己烧出幻觉,见鬼了。 尴尬和被当场抓包的狼狈感瞬间让宋雨呆住。 她下意识用仅剩的力气又翻身回去,只留给齐悦一个抗拒的后脑勺和蜷缩的背影。 声音闷在枕头里,还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和虚弱:“齐悦……你怎么来了?”仿佛只要这样背对着,就能逃避那道审视的目光。 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带着一丝疲惫和淡淡的怒气:“我不来?” 她的声音提高,犹如突然窜上来的火焰:“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把自己烧死在酒瓶子里啊!” 每个字都狠狠刺向宋雨的背。 半个小时前,何舟焦急的电话还在耳边回荡: “齐悦!你快来看看宋雨吧!她……昨夜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喝得烂醉,还淋了雨!现在烧得滚烫,人都烧迷糊了!” 当时齐悦的心一沉,下意识追问:“那她女朋友呢?她……知不知道她这样?” “女朋友?什么女朋友?我没听她提起过啊?”何舟明显一愣。 “她也没和你说?”齐悦眉头皱得更紧。 “我真不知道啊!哎呀,我现在急死了,还要去赶演出,实在是走不开。你快去看看她吧!求你了齐悦!”何舟真诚地恳求道。 “我……”齐悦握着手机犹豫。 去看她?在她们昨天吵得那样难看之后?去看看她为了什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你们俩有什么事好好说嘛,这正好是个绝佳的机会!”何舟还在急切地建议。 “可是何舟……”齐悦想说什么,解释什么或者干脆拒绝。 但何舟那边已经传来催促声:“别可是了!我真要演出了,来不及了!拜托你了齐悦!” 话还为说出口,电话就被挂断,只留下一串忙音。“嘟嘟嘟——” “喂?”齐悦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 什么绝佳的机会? 一个烧得神智不清,还不知道情况咋样的宋雨?一个疲惫和怒火交织,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的自己? 这算哪门子机会? 但——她左思右想,还是放心不下宋雨。又认命地拿上包,来到纹身店。 没想到,从推开店门那一刻起,她强撑的镇定就被一层层瓦解。 客厅的啤酒罐是无声的控诉,床前的水渍是宋雨生活失控的具象;直到看见那个蜷缩在被子里,烧得通红的宋雨…… 齐悦心里那根底线的弦,终于不堪重负地绷断了! 宋雨真不要命了?! 齐悦看着宋雨倔强不肯转身的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僵硬,温声哄道:“宋雨,听话,转过来我给你量量体温。” 宋小鹌鹑不敢动,带着自欺欺人的结巴:“不……不用了,何舟给我量过,没……什么事,就……一点低烧。” 她又把自己缩得更小,似乎这样就能逃避现实。 没什么事? 齐悦目光扫过体温计上那个数字——39.2℃! 额角神经一跳,旁边记录了何舟上次测量的时间和温度,只降了区区0.3度?! “嘶——”齐悦瞬间倒吸了口凉气,一股邪火“噌”地窜上头顶,她捏着体温计,克制了许久才没把它摔出去。 她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表面的镇定,伸出手指,戳了戳宋雨的肩膀:“宋雨,你给我听好了!你知道在我们四川老家那边有个习惯吗?” 她一字一顿,搞得人心惶恐。 “我数到三!要是你再不转过来……” 她故意停顿,让这威胁的话语在空气里蔓延,然后她清晰地吐出后半句:“那我俩就真的一辈子,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你听明白了吗?!” “一。” 声音冰冷,没有一丝回旋余地。 “二。” 语速放缓,带着最后的通牒。 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床上的人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齐悦眼底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彻底熄灭,被无尽的失望和痛楚取代。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好,很好。 她不再犹豫,直接起身,也没在看宋雨一眼,坚决地朝楼梯走去。 “别走!” 一声呼喊打破了僵局。 紧接着,一只滚烫的手颤抖着,从后面牢牢牵住了齐悦的手腕。 齐悦:劳资蜀道山 虽然小雨烧得很可怜,但是悦悦这样冷脸的样子好带感啊[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1章 60 生病 第62章 61 找到 齐悦的脚步戛然而止。 背对着宋雨,没有人看见她嘴角是如何不受控制地、飞快地勾了一下,那是一种带着果然如此的无奈和一丝隐秘得逞的松快。 但当她转身重新面对宋雨时,依然冷脸,语气更是冰冷:“呵,原来需要我这样威胁,你才肯转过身来?” 齐悦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人,等待她的反应。 宋雨被高烧折磨得眼眶通红,平日里收拾得体的头发全都凌乱地贴在脸颊和额头,整个人仿佛被蒸熟了似的虚弱和狼狈。 她仰着头,迷离地看向齐悦,嘴角委屈地瘪着,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控诉:“你……你好凶!跟……我梦里一样凶!” 啊?! 齐悦瞬间懵了,满腔的怒火和准备好的责备都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堵在喉咙里。 这小孩烧糊涂了还在做关于她的噩梦? 看着宋雨委屈巴巴控诉她的样子,齐悦心头那股强撑的冷硬,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一大半。 眉头舒展,嘴角也缓和了许多。她坐到床边上,放柔了声音,无奈道:“你……梦见我什么了?” 齐悦向前弯腰,想听清这烧糊涂的小混蛋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提及那个梦,宋雨更委屈了,眼眶里亮起泪光,断断续续地指控:“梦见你……说我是坏孩子!说我殴打同学……说我撒谎……” 她吸了吸鼻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你……你还说我是个……暴力狂!” 最后三个字带着哭音喊出来,似乎齐悦在梦里给她扣了顶十恶不赦的大帽子。 被控诉的齐悦,看着宋雨那副烧得糊涂又委屈万分,给自己扣上“暴力狂”帽子的模样,一时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她咬着下唇,勉强止住笑意。 但当目光触及宋雨的脸时,又被更深的心疼迅速淹没。 这小孩……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还做这么离谱的梦? 她伸出手轻轻拨开宋雨汗湿的头发,心软地说:“好,是我在梦里太凶了,那……” 她顿了顿,一种哄孩子的温柔和纵容,“我该怎么补偿你呢?嗯?” 宋雨却像是没听到她的问题,只是更用力地牵紧了齐悦那只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腕,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一股悲伤携带着高烧带来的眩晕感,汹涌袭来。昨天争吵的碎片——齐悦的眼神和自己决绝的话语“那我退出你的世界好了。”挤进意识里。 后悔和恐慌将她架到火上折磨。 “只要你……答应我,不要走……好不好?” 这话与宋雨昨日亲手划下的界线形成了何其讽刺的对比。 她以为自己能狠下心,到头来却只有低到尘埃里的卑微和挽留——她从来都舍不得真正放手。 齐悦的心一怔,这句“不要走”,在她心里下起了朦胧细雨。 她垂眼也回忆起昨天的争吵,激烈的言辞、失控的情绪……可只有她知道,当时的怒火在当晚夜深人静时就已经消散了大半,剩下的只有懊悔和担忧。 所谓的“面子”,不过是她不敢面对自己真心实意的借口罢了。 她心里自始自终,从未真正想过要让宋雨离开。 即使今天何舟没有拨打她的电话,没有告知她宋雨病得如此狼狈,她也一定会找个蹩脚的借口,或者干脆放下那点无谓的自尊,重新靠近,重新开始。 她需要宋雨,需要那场甘霖。 这份暗恋,早已让她失去了彻底生气的资格。 “好。”齐悦的声音很轻,却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郑重:“我答应你,我不走……” 她犹如卸下千斤重担般叹下一口气。她终于可以不再自欺欺人了。 如果可以,她甚至此刻就想告诉宋雨:我想一直陪着你,无论以什么身份。 只是这句话,终究被她咽了回去。 无名无份的她其实也已卑微地低到了尘埃里。 齐悦轻声哄她:“现在先好好躺着休息,我再去给你倒水吃药。”她细心得给宋雨铺好枕头,看着她躺下去。 她来到厨房,重新倒了杯水,又扯过一条抹布回到二楼。 “来,把药吃了。”她将药片和水杯递到宋雨嘴边,看她将药片吞下。 确认她吃完药,齐悦便不再多言,立即蹲下身擦拭地面上的水痕,将混乱的痕迹一点点抹去,仿佛也在擦拭着两人之间那点的龃龉。 宋雨一直追随着她忙碌的身影,看她收拾完地板,又去擦柜面和楼梯,那份不安感再次降临。 她忍不住出声:“你……你不会收拾完,又要离开了吧?” 齐悦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过身,走到床边,重新坐下来,轻轻握住了宋雨的手指。 “不会,我都答应你了。”拇指扫过宋雨的手背。 宋雨乖巧地眨眨眼。 “我现在去给你拿条干净的毛巾冷敷一下,很快回来。”齐悦安抚她,认真交代每个行动。 宋雨点头,目送她下去。 齐悦来到浴室,一推开门差点踩到地上的护发精油。 她捡起来,左右端详,这不是上次那瓶,也不知它经历了什么? 她飞快取了毛巾,打湿后返回床边,轻轻地贴在宋雨额头上。 宋雨看着齐悦仔细地替她掖好被角,又伸手试了试她颈后的温度,一直在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 她意识到:齐悦没有离开,她真的在。 齐悦时不时试探毛巾的温度,一感到被宋雨捂热了,又去打湿重复利用。 这样来回了好几次,时间在安静中流淌,宋雨的呼吸也渐渐变得绵长了一些,似乎药效和物理降温起了作用。 就在宋雨眼皮越来越沉,即将陷入昏睡之际,她感觉到齐悦的手往掌心里小心地塞进了一个小小的、有硬棱角的东西。 宋雨条件反射般心头一紧,指尖蜷缩着将那东西紧紧握住。 又是止疼药吗? 一种熟悉的、埋藏在记忆深处的苦涩瞬间将她包围。 福利院冰冷的铁架床,小安老师临行之前交代的话:“小予,这是一颗止疼药,你要是疼得厉害就吃这个。”再次冲上脑海。 当年的宋予被小浩趁人之危欺负,止疼药摔到了床板下,根本没有机会吃。 如果她当时吃了那颗止疼药,会不会就感受不到被打的痛苦呢? 此刻,掌心熟悉的触感让她不得已再次陷入那个无助的童年瞬间。 而发烧带来的脆弱让这份恐慌被无限放大,她害怕故技重施。 她费力地睁开眼,看向齐悦,哀求道:“止疼药吗?我……可以不吃吗?” 齐悦一怔,看见她眼神里充满了抗拒和受伤,立马一字一句温柔地说:“笨蛋,手里不是药,是——你爱吃的橘子糖!” 宋雨愣住了。 烧得有些迟钝,花了好几秒才消化掉这句话的含义。 不是药?是……糖?橘子糖? 她难以置信得缓缓摊开掌心。 借着床头的灯光,她看清了——那并非记忆中白色的药丸,而是一颗亮橙色糖纸包裹的小小糖果。 一瞬间,宋雨身体里涌入了一股暖流。 它从掌心开始,沿着手臂,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最后直抵心脏最深处,酸胀得让她几乎落下泪来。 童年时,那一颗止疼药是她唯一的依靠;成年后,这一颗橘子糖是她安心的慰藉! 这颗橘子糖带着甜意和承诺,是齐悦给的,她一直都记得自己喜欢吃糖。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滴在枕头上。宋雨望着齐悦,嘴唇翕动,想说点什么,却只化作了一声呜咽。 齐悦看着她流泪的样子,没有阻止,只是更温柔地用指腹轻轻擦去泪水,“我就在这儿,哪都不去,这次是真的!” 宋雨的呜咽更明显。 齐悦将她握着糖的手拢住:“握着它睡,这回做个……甜甜的梦。” 或许是这颗糖带来的心理慰藉,过于强大,或许是齐悦的承诺太过安心,又或许是药效终于完全发挥了作用。 宋雨紧握着橘子糖,终于睡着。 这次的她刚开始还是回到了被小浩在厕所欺负的场景。 随着他们远去,远处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在寻找谁? 寻找谁? 会是她吗? 她应该被找到吗?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哐当!”厕所门被狠狠推开,一束耀眼的光芒照进了这暗无天日的角落里。 宋雨仍被这突如其来动静吓得浑身惊栗,费力抬头望去——逆着光,门口站着一个纤细却无比挺拔的身影。 外面的光线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耀眼得犹如一个从天而降的守护神。 宋雨的心脏在那瞬间几乎停止跳动! 齐悦?! 她怎么会在这里? 记忆中那个最后匆匆赶来、带着退烧药的小安老师模糊的面容,此刻在这刺眼的光晕中,竟奇迹般地、清晰地变成了齐悦的脸庞。 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就看见齐悦毫不犹豫地飞奔而来,扑在她身边,立马为她解开椅子上的绳索,扯下粘鼠板。 “嘶啦——”粘鼠板被狠狠扔到了一旁。 束缚解除,齐悦慢慢将她扶起。宋雨像失去了所有力气,倒在齐悦身上。 “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宋雨,我终于找到你了!”她抱着宋雨痛哭流涕。 这一句话带着千钧之力劈开了宋雨心中的堤坝,瞬间分崩离析。 潮湿的霉斑不会爬上她的皮肤,酸涩的铁锈也不会渗入骨髓。 水泥板封印不住她,也难挡齐悦的寻找,而青苔和荒草全变成了鲜花,盛开在她的掌心。 积蓄了太久的委屈、恐惧、孤独和不敢奢望的救赎,将宋雨完全填满。 原来……原来真的会有一个人,如此不厌其烦、跋山涉水、穿越时空与现实的层层阻隔,只为找到她! 而她永远都不会成为一方无人问津的腐土,沉睡在黑暗里了,因为——齐悦不会让宋雨坠入黑暗,永远不会! 宋雨虚弱地躺在齐悦怀里,一直看着她笑,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谢……谢你……” 谢谢你找到了我,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谢谢你改写了我注定腐烂的结局。 “傻瓜。”齐悦的眼泪流得更凶,她更紧地抱住了宋雨,“我一直都在啊!” 齐悦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宋雨,将她护在怀中,一步步坚定地离开了这个囚禁她童年噩梦的肮脏牢笼。 仿佛穿越了漫长的黑暗隧道,前方终于出现了象征希望的光明出路。 在摇晃的车上,齐悦又塞给宋雨一颗橙色糖纸包裹的橘子糖。和她在现实中握住的那颗一模一样。 “宋雨,这颗橘子糖奖励你——还活着,真好!” 宋雨一滴眼泪滴在齐悦手背上,“我们……都要……好好活着!”一起活着,活在光里,活在彼此的生命里。 她反手握紧了齐悦的手,现实中的齐悦也认真回握住她。 这是属于齐悦找到宋雨的夜晚。 第八章的call back (叉腰) 两个人都舍不得离开对方,又愿意卑微地回到彼此身边[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2章 61 找到 第63章 62 和好 半夜,宋雨从梦中醒来。一睁眼,便看见齐悦正疲惫地趴在她床边,沉沉睡着,一只手还紧紧握着她。 宋雨没有抽回手,只是静静地感受着掌心那颗橘子糖的存在,以及齐悦传来的温度。 长发遮住了齐悦的半边脸,在床头暖光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宋雨心里微微一动,伸出手,拨开她脸上的碎发,指尖停留在她的眉宇之间。 她虚虚描摹着齐悦的眼睛——这是她最爱的一双眼。 指尖缓缓下移,掠过鼻梁,最终停在唇瓣上方。宋雨凝视着那两片柔软的唇,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随后,她稍稍坐起身,弯腰向齐悦靠近。双唇即将相触的瞬间,宋雨却蓦地清醒,最终只极轻地在她脸颊印下一吻,又迅速退开。 “齐悦,我真是离不开你了。”她注视着对方的睡颜,格外认真。 她静静看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躺下闭上眼睛。这一次,心中阴霾尽散,只余一片柔软与安宁。 两颗心在寂静深夜悄然靠近,两双手在暖光下仍紧紧相握。她们找到了彼此,也选择了停留。 拥有此刻,就已足够。 第二天,齐悦先醒了过来。她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探向宋雨的额头——温度不再像昨夜那样滚烫,脸上的红晕也褪去不少。 齐悦松了口气,取下毛巾。视线扫过两人交叠的手,不由心生感慨: ——宋雨,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眷恋地收回目光,正要抽手起身,却突然被拉住:“不要走。”宋雨缓缓睁开眼,正望着她。 齐悦拾起刚才掉落的橘子糖,撕开包装纸递到宋雨唇边:“我不走,只是下去洗个毛巾。” 宋雨含住糖,清甜味顿时冲淡了口中的苦涩。她试探地松开齐悦的手,小声问:“真的吗?” 齐悦忍不住笑出来,生病的小狗都这么黏人吗? “不骗小狗。”她刮了刮宋雨的鼻尖,“我下去给你煮点粥好不好?躺了这么久,该吃点东西了。” “厨房里……好像没有米。”宋雨有些不好意思。 “差点忘了你几乎从不开火。那我外卖买点食材。”齐悦拿起手机浏览起来。 宋雨拽住她的衣角,轻声说:“那……等外卖的时候,你能在楼上陪我吗?” 她真的不想和齐悦分开。 “好,好。”齐悦重新坐下,替她掖好被角,“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陪你。” 宋雨笑了笑:“我昨天又梦到你了。” 齐悦有些惊讶,这孩子怎么老是梦到她?她带着几分纵容问:“又梦见我什么?这次……我还有没有凶你?” “没有,你很好。”宋雨望着她,语气认真,“你找到我了。” 齐悦微微一怔。找到?但她没有追问,只是柔声说:“那真好,看来我……总算不是个坏人了。” “你从来都不是坏人。”宋雨脱口而出。 齐悦愣住,想起两天前争吵的画面——那时两人都红着眼,字句如刀,谁也不肯退让。 可眼前的人,却早已将那些尖锐抛在脑后,毫无芥蒂地说出这句话。一阵羞愧涌上齐悦心头,她避开宋雨的眼神,低声说:“谢谢你……肯原谅我。” 宋雨听得清楚,也立刻明白她想起了什么。毕竟两天前那场争执,她们言语针锋相对,都不愿先低头。 但总得有人打破僵局。宋雨深吸一口气,语气郑重起来:“那天……对不起,是我说话太冲,态度也不好,真的很抱歉。” 齐悦连忙看向她,摆手道:“不不不,是我说话太伤人了,根本没有顾及你的感受。” 宋雨忽然笑了,眉眼舒展开来:“你看我们,居然抢着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哪有人吵架是这样的?” 齐悦见她笑,也跟着放松下来,唇角轻扬:“可能——就我俩这样吧。” 宋雨轻声说:“你先看外卖吧,等吃完饭,我们再好好聊聊。” 有些心结,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开的。她们之间,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将冲突彻底化解。 齐悦点头应下:“你喜欢甜粥还是咸粥?上次你把一兰姐做的红豆粥喝得精光,要不我今天再给你熬一次?” 宋雨眉眼温和:“好,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齐悦笑着选好食材下单,又看向宋雨:“现在量个体温好不好?” 宋雨慢慢坐起身,乖乖任她摆布。两人一时离得很近,宋雨的目光完全落在齐悦脸上,不禁又想起昨夜那个轻吻——好想再亲一次。 齐悦却浑然不觉,只被她看得脸颊发烫,心跳也乱了几拍,忙低声说:“好……好了,你夹稳。” “嗯。”宋雨应着,视线却仍未移开。 齐悦坐下低头看外卖进度,心里暗想:生病的小狗不仅黏人,目光也灼人。 测量时间到,齐悦取出体温计,看清数字时蹙起眉:38.4℃,还是有点低烧。 她将宋雨的胳膊塞回被子里:“还烧着呢,好好盖着。” 宋雨忽然问:“你今天不用去上课吗?” 齐悦:“我提前安排好了时间。你病成这样,我走了谁来照顾你?何舟?她估计还没起。”语气里莫名带了些嗔怪。 宋雨闻言唇角一勾:“那……你能一直陪着我,等我烧彻底退了再走吗?” 齐悦面露犹豫,宋雨忽然放软声音轻轻喊她:“姐姐,可以吗?” “……” 齐悦猛地呛了一下,差点被口水噎着。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宋雨居然叫她姐姐!而且还是用撒娇的语气! 谁能拒绝一只生病小狗撒娇叫姐姐? 齐悦心里那点犹豫顿时烟消云散,立马笑逐颜开,赶忙答应:“没问题!” 宋雨却认真承诺:“我会给你钱的。” “不用不用。”齐悦摆摆手,“不如……你再喊我一声姐姐?” “姐姐。”宋雨从善如流。 齐悦笑得开心:“宋雨,你生病的时候也太可爱了吧。” 宋雨眉梢微挑。原来齐悦吃这一套。 “姐姐,姐姐,齐悦姐姐……”宋雨一声接一声,叫得齐悦心痒。她强装镇定地看向手机:“外…外卖好像快到了,我下楼看看……” 说完立即起身下楼,只留给宋雨一个长发飘逸、略显仓促的背影。 宋雨无声地笑了。 做姐姐的小狗,好像也不错。 齐悦拎着外卖袋走进厨房,熟练地洗锅、备料。将泡好的大米和红豆倒进电饭煲,按下煲粥键。 等待的间隙,她踱到客厅,一点点收拾好啤酒瓶,仔细擦净桌面。 “这个宋雨,真是的!居然喝这么多酒!”她小声嗔怪。 目光扫过沙发时,瞥见一块崭新的手表。开机瞬间,齐悦愣住:锁屏壁纸上,竟是她在海边的照片。 齐悦指尖顿在屏幕上方,满心疑惑。为什么这块表上会有她的照片?她下意识抬头看向二楼,终究没敢妄下结论,将手表放回原处。 收拾完客厅,齐悦又悄悄转到工作区,视线停在那幅蝴蝶画框上。台风夜美好的回忆汹涌而来—— “等会儿疼就抓我的手。” “你是我的缪斯!” “愿意和我跳支舞吗?” “扎西德勒!” “宋雨,我们来拍张合照吧!” 齐悦有些触动。这只蝴蝶,分明也藏着她的心跳与感动。即使它早已飞走,但幸好定格下了它最鲜活的模样。 存在过,就一定有意义。 她望着蝴蝶轻声许愿:愿岁月流转,时光尽头,仍有这样一只蝴蝶,愿意跨越千山万水停在她心上,替某个人传递未曾说口的温柔。 齐悦回到厨房,盯着电饭煲发呆,心里关于宋雨那个“女朋友”的疑问再次浮现。 她到底存不存在? 不存在?为什么宋雨手机里会有那样亲昵的照片? 存在?为什么连何舟也不知道? 这件事,她和宋雨必须好好谈谈。她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知三当三”! 再次上楼时,宋雨又睡着了,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手背搭在床沿。 齐悦端着那碗红豆粥,轻手轻脚放在床头柜上,没急着叫醒她,反而坐下身,悄悄端详起那只手。 宋雨的手比她的更大些,修长些,掌心覆着一层纹身留下的薄茧,那是她成长的见证。手指骨节分明,看着……竟很适合牵手。 齐悦脸颊微热,赶忙晃了晃头,甩开那些杂念。 不知怎的,她忽然生出玩心,指尖轻轻搭上那只手,从拇指滑到尾指,像在做什么隐秘的试探,每一下都小心翼翼。她偷瞄宋雨,呼吸均匀,确实睡熟了,没半点反应。 指尖停在尾指上,齐悦忍不住弯起嘴角。她们每次商量什么事,总爱拉勾——明明都是成年人,偏要做这种孩子气的举动,像在郑重地做某个约定。 宋雨这种平日里冷淡十足的纹身师,也愿意陪她幼稚。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嘛。 她又想起刚才宋雨软软喊“姐姐”的样子,那股反差劲简直…… 要是……宋雨能一直这么病着就好了? 念头刚冒,齐悦就赶紧打消:呸呸呸,生病多难受,瞎想什么。 她收回手指,静静注视宋雨。 过了一会儿,她试了试粥的温度,才轻轻拍了拍宋雨:“醒醒,该起来喝粥了。” “嗯——”宋雨带着睡意哼声,倦倦地睁眼,嗓音微哑:“齐悦……” “醒了就喝点粥,现在温度刚好。” 宋雨费力地撑起身,齐悦连忙拿枕头给她垫好。她端起红豆粥,凑近宋雨唇边,像哄孩子般轻声:“来,啊——” 宋雨乖乖张嘴,吃下一口。 “好吃!”刚咽下她就忍不住夸道。 齐悦笑着又喂一勺:“能吃进东西就好,说明精神好多了。” 宋雨嚼着粥,含糊问:“你吃了吗?” 齐悦摇摇头:“还没,我等下再吃。” 宋雨没再说话,只安静点了点头。 齐悦一勺接一勺耐心地喂,宋雨配合地全部吃完。齐悦放下空碗,迎上宋雨欲言又止的目光。 齐悦主动开口:“我先说吧。” “宋雨,关于前天的事,我必须跟你道歉。对不起!那天是我太冲动了,情绪没控制好,加上生理期本来就烦躁,口不择言说了很多伤人的话……真的很抱歉。” “我仔细想了,主要错在三处。”齐悦条理清晰,目光诚恳,“第一,参加比赛的事我没早点告诉你,不该瞒着你。当时总想着别给你添负担,现在才明白这样反而不好。” 她顿了顿,语气更沉了些:“第二,我太莽撞了。根本没弄清楚你为什么抵触旅行,就随便提建议,反倒让你想起不愉快的过去,是我考虑不周。” 说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才继续:“第三,是关于你女朋友的事——我承认当时确实有点生气。虽说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但也算是朋友了,可你一直瞒着我这件事,我一时气不过,就说了难听的话……这点我也有错。” 一口气说完,齐悦有些局促地看向宋雨。 宋雨听前两点时还认真点头,听到第三点,脸色倏地一变,蹙起眉——女朋友? 她顿时恍然,这个莫须有的“女朋友”真是给她惹了不少麻烦。 宋雨直直看进齐悦的眼睛,表情异常严肃,一字一句道:“我宋雨,从来都没有女朋友。” “啊?”齐悦被这消息弄懵了,惊喜与难以置信同时涌上脸颊,下意识捂住嘴,“你……你是说,你没有女朋友?” 宋雨又重复一遍:“从来没有!” 齐悦满心困惑,追问道:“那……”她忽然想起那张亲密照片,又试探着问:“你……有前女友吗?异地的那位,很漂亮的?” 嗯? 还有前女友?异地、漂亮? 这都从哪儿来的?简直凭空捏造! 宋雨否认:“前女友也没有,我根本没谈过恋爱。” “啊?!你没谈过恋爱啊!”齐悦脱口惊呼,后知后觉想起自己也没谈过,脸颊微微泛红。 宋雨认真解释:“我一直在当学徒,哪来的时间谈恋爱?” 怕齐悦不信,她找到手机解锁递过去,“你自己看,微信里就这些人。” 齐悦毫不犹豫地翻看起来。当看到自己的名字赫然在置顶处时,忍不住唇角一弯。 宋雨的列表里除了影姐他们几个熟人,剩下的全是客户,根本没有什么特别关心或特殊备注的人。 齐悦把手机递回,脑中飞速运转:如果宋雨没有女朋友,出租车上的那个女人又是谁? 宋雨看她沉思,直接问:“你从哪听说我有女朋友的?” 齐悦心里一咯噔:总不能说偷偷看过她手机里的照片吧? 她干笑两声:“我……就是无意中知道的。” “无意?”宋雨挑眉,“难道外面有人造我谣?” “没有没有……”齐悦连连摆手,小声说,“可能是我太在乎你了,所以当真了。” 在乎? 齐悦说在乎她。 宋雨眼角微弯,飞快地眨了眨眼。 “以后别听别人说,要听我讲。”她看着齐悦,一字一句重申,“我从没谈过恋爱,没有任何前女友,更没有女朋友。” 齐悦重重点头,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一股迟来的喜悦漫上心头。 宋雨接着说:“那天吵架,关于你参加舞蹈比赛,其实不是你给我添负担,而是我给你太多压力了。这是你热爱的事,我却自私地想干涉你的选择,对不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和追求,我不该轻视它对你的意义。” 等齐悦熬粥时,宋雨忽然想通了:那天自己是钻进了牛角尖——若只做朋友,就该拿出朋友的样子,尊重、鼓励、适度关心就好;若想成为爱人,便该以爱人的方式,疼她、护她,更要允许她做自己。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尴尬:以朋友之名行越界之实,让彼此难堪。 爱人散了,或许还能做朋友;可朋友闹掰了,就再难回头。人能找到下一个爱人,却难再遇一个挚友。 齐悦的人生该由她自己选择,而宋雨这样习惯在暗处独行的人,更该放手让月亮自在发光,让蝴蝶飞向远方。 何况她们从未在一起,本就没资格约束对方的选择——无论是宋雨藏起的童年阴影,还是齐悦瞒下的比赛。 若真心喜欢一个人,就该懂她的欲言又止和阴晴圆缺,在背后默默支持。这便足够。 宋雨顿了顿说:“讨厌旅行这件事,除了我小姨没人知道。要是早料到你会接影姐的委托,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是我的错,真的很抱歉。” “吵架时情绪太激动,说了很多气话。比如那句‘既然你这么讨厌我,那我退出你的世界好了’……请你忘了它吧。我……我承认,我还需要你。” 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我都还需要你。 最后宋雨轻声问:“齐悦,你愿意原谅我吗?” 齐悦听着,眼角渐渐湿润。 她吸了吸鼻子,委屈地说:“宋雨,你那句话……我真的好怕你就这样离开我的世界。” 宋雨心一软,伸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现在,你愿意原谅小雨了吗?” 齐悦拿纸巾按了按眼睛,哽咽着嗔怪:“笨蛋小狗,早原谅你了。” 宋雨露出笑容,齐悦也问她:“那——你愿意原谅我吗?” “当然。”宋雨含笑应声。 齐悦伸出手:“既然这样,我们拥抱一下,就当和好了。” 宋雨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两人紧紧相拥,失而复得的心跳在彼此胸腔轻轻共振。 不管是朋友还是爱人,她们从来,都离不开对方。 和好啦!两个人真是吵架吵不过三章的,误会暂时解除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3章 62 和好 第64章 63 倾听 她们相拥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缓缓分开,仿佛连空气都留恋她们交缠的温度。 齐悦端起碗,轻声问道:“我下去洗碗了,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宋雨摇摇头,目光柔软地落在她脸上:“不睡了,我在这儿等你。” 齐悦微微颔首,转身离去,宋雨目送她下楼。 尽管身体仍残留着疲惫与不适,一股莫名的轻松和幸福感却悄然漾开——她们终于将心事都摊开,如同拨开云雾见月明。 楼下的齐悦凝视着水槽中旋转的流水,思绪仍沉浸在方才的对话中。表面的矛盾虽已化解,但潜藏的暗涌仍未平息。 那位陌生女子究竟是谁?为何能那般亲密地倚在宋雨肩头? 宋雨的童年又藏着怎样的往事? 齐悦想起争吵时宋雨情绪激动中吐露的只言片语:旅行、遗弃、西宁市儿童福利院、殴打、潮湿的三年…… 再联想到她之前做过的噩梦,齐悦不敢深想,却已然拼凑出一些令人心碎的片段。 还有一个关键人物始终未被提及:宋雨的母亲。 她当年究竟对宋雨做了什么,才会让“妈妈”这个词变成一把利刃,让宋雨始终避而不谈? 太多谜团萦绕心头,齐悦轻轻叹了口气,一种沉甸的担忧与心疼在心底缓缓荡漾。 齐悦洗完碗,拿着手表重新上楼。宋雨果然没有睡,正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立刻睁开眼,唇角扬起:“你回来了。” “嗯——”齐悦坐下,将手表举到宋雨面前:“这块表的锁屏,为什么用了我的照片?” “因为……这本来是准备送给你的教师节礼物。”宋雨有些忐忑地解释道。 齐悦垂下眼眸,凝视着那块表。难怪表带是洁白的,锁屏也是她的照片,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为她精心准备的。 她抬起眼,轻声问道:“教师节礼物?可是离教师节还有几天呢。” “早就买好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送给你。后来想到,不如就当作教师节礼物。” 齐悦唇角轻扬:“那……你怎么突然想送我礼物?” 宋雨老实回答:“这块表可以监测实时心率,记录你的心跳变化。我……总是担心你的身体,就买了想送给你。本来打算那天去找你的时候给你,结果我们……吵架了。” 听完解释,齐悦脸上的笑意更深:“好吧,我收下了。现在给你个机会,帮我戴上?” 宋雨立即伸出手,轻声问:“你习惯戴左手还是右手?” “右手吧。” 宋雨小心翼翼地将表带缠绕在齐悦纤细的手腕上,调整到合适的松紧,轻轻扣好。 齐悦端详着手腕上的表,“很好看!眼光真不错!” 宋雨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点亮屏幕:“我教你怎么用。这里是设置,可以设置锁屏密码……” “这里是健康数据,能记录各种身体指标,现在给你开启心率监测。” 她指尖轻触屏幕,指着那颗跳动的心形图标:“这样就可以了,会自动监测的。” “这块表还可以打电话,我已经把我的号码存进去了……” 宋雨细致地为齐悦介绍着这块“小天才儿童手表”,语气轻柔而耐心。 “宋雨。”齐悦突然唤她。 宋雨抬眸,对上她认真的目光。齐悦轻声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宋雨微微一怔,缓缓开口:“我们……不是朋友吗?对朋友好是应该的……”她不自觉地泛起一阵紧张。 哦——原来是朋友啊。 齐悦追问:“你对所有朋友都这么好吗?何舟也是?” “嗯……但对何舟没这么好。”宋雨悄悄观察着她的神色。 齐悦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眉梢轻挑,晃了晃手腕:“行,这表我很喜欢!” 宋雨松了口气,笑意在唇角绽开:“喜欢就好。” 齐悦注视着她,神色忽然认真起来:“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宋雨抿紧双唇,眼底掠过一丝落寞。齐悦见状,连忙放柔语气:“要是你觉得为难,那就下次再说。” 下次复下次,就像上次在海边,她也是这么说的。但生活总有猝不及防的变故,就像前天那场争吵,无人能幸免。 宋雨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更不能一直对齐悦隐瞒。她深吸一口气,抬眸迎上对方的目光:“你……想从哪听起?” 齐悦沉吟片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从童年说起吗?” “九岁之前,我一直生活在杭州。九岁那年的暑假,妈妈说带我去新疆旅行。我高兴极了,那是我第一次和她出远门。” 宋雨望着齐悦的眼睛,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我特意穿上新买的裙子,背上崭新的书包,一路雀跃地跟着她登上火车。那时候满心都是期待——想着亲眼看看青海湖的壮丽,摸摸草原上的羊群,尝尝西北的特色美食……”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忽然哽住,喉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再开口时,每个字都带着涩意:“但等待我的,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背叛。我妈谢缘,为了和相好的男人私奔,竟然就这样把我丢弃了。” 宋雨的心痛得厉害,眼眶瞬间染上红了不少,她扯了扯嘴角,自嘲道:“她倒是考虑得‘周到’,借旅行的名义把我骗到西宁市儿童福利院,大概是怕在杭州的话,我还会偷偷跑回家。” “所以,她非要舍近求远,把我丢到西宁,恨不得让我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还假惺惺地说什么‘乖乖听话就会开心’,其实心里早就烦透了我!就因为我碍着她,那个男人才不肯接纳她!”宋雨提高声调,胸口剧烈起伏着。 “既然这么不待见我,当初何必生下我?生下来又狠心丢弃,倒不如让我早点去找我爸……” 宋雨越说越激动,直接咳嗽起来,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齐悦看得心揪成一团,连忙伸手轻轻拍抚她的背。 方才那些话像一记重锤砸在齐悦心上,填满了巨大的酸楚与心疼。她这才明白,宋雨为何如此排斥旅行——她排斥的不是旅行本身,而是终点处被抛弃的结局。 而这段经历早已在她心底刻下无法磨灭的伤痕,或许她还患有严重的旅行创伤后应激障碍。 更何况,她从小失去父亲,跟着母亲生活,最终却落得这样的结局……齐悦的眼眶也跟着湿润,悄悄别过脸,拭去眼角的泪。 宋雨缓过情绪,继续说:“刚到福利院那天,我就和里面的孩子王小浩打了一架,从此结下梁子。当晚又因为水土不服,发起了高烧。” “第二天小安老师进城采购,塞给我一颗止疼药就走了。趁着没人,小浩他们把我拖进厕所,又打了一顿。” 她忽然问齐悦:“你试过嘴里被塞满薄荷糖吗?”齐悦摇摇头。“那天他们逼着我吃,那是谢缘留给我最后的一点甜,却偏偏成了他们伤害我的借口。” 齐悦鼻尖一酸,强忍着泪水。 “他们把我绑在椅子上,用粘鼠板粘住我的手,拼命往我嘴里塞薄荷糖。临走时,还把薄荷糖液抹在我胸前……” 那段黑暗的记忆涌来,宋雨痛苦地闭上双眼,呼吸变得急促。 一旁的齐悦早已红了眼眶,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那天在海边未曾听完的故事,如今终于完整地呈现在眼前。 原来从前的宋雨,是这样一步步从泥泞中挣扎出来的。 她鼓起勇气再次拥抱住宋雨,怀中人先是一怔,随即下意识地回抱了她。 一滴眼泪突然落在宋雨背上,她心头一紧,慌忙问道:“齐悦……你怎么了?” “你太委屈了!”齐悦抿着唇,哽咽道:“我……我怎么没有早点遇见你啊?”小声地在宋雨背上抽泣起来。 宋雨的心仿佛被温水浸过,又酸又软。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人为她过去的遭遇如此心疼落泪。 她松开怀抱,抬手轻轻擦拭齐悦脸上的泪痕,温柔一笑:“现在遇见,也不晚啊。” 即便没有青梅竹马的缘分,能在此刻相遇,或许已是最好的安排。她们的相逢,从来不算太晚,一切都刚好。 齐悦吸了吸鼻子,眼圈通红,伤心地说:“一想到你经历了那么多苦难,我就很心疼。” “那可不行。”宋雨连忙打趣道:“我可不想因为我,让你心脏再出毛病。” “可我还是忍不住难过。”齐悦忽然诚恳道歉:“对不起,宋雨。都怪我非要听你的故事,害得你又要重温这些痛苦的回忆。” 宋雨摇摇头,“没关系的。这些往事,我终要学会面对。而且都过去了,真的没事了。” 宋雨越是说得轻描淡写,齐悦就越是内疚。她愤慨地说道:“怎么会没事!他们都太过分了,凭什么这样对你?” 凭什么这样对待她放在心尖上的人? “我也曾想过,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宋雨轻声说:“但你知道吗?人心是不可揣测的,有人恨你可能无缘无故,有人爱你也可能毫无底线。”说这句话时,她深深看了齐悦一眼。 但齐悦忙着整理情绪,没有接住这个目光。她沉默片刻,认真反驳:“在我看来,没有理由的恨和没有底线的爱,都是错误的。” 宋雨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齐悦便更认真地说下去:“没理由的恨会让人丧失良知,做出伤天害理的事;而没底线的爱,会让人一味纵容,有时候溺爱反而会彻底毁掉一个人。” 她望着宋雨,语气格外郑重:“那些人对你做的事,绝对是错的。但我不希望,你因为经历过这些,就放低自己的底线,去爱一个不值得的人。” “你有你的原则和自尊,真正爱你的人,本该接纳和尊重这些。” “而且爱这件事,总该有个限度,我觉得啊,恰到好处的爱才能让两个人走得更远。” 每当她们探讨这类略带哲思的话题,齐悦的回答总像一把精巧的钥匙,为宋雨开启新的思路。 她从不是强硬的灌输者,更像一位温和的引路人,带着人窥见更辽阔的天地。 而且她也从不强求对方全盘接受她的观点——坚持自己的立场,本就值得尊重。 宋雨垂眸沉思片刻,眉间的郁结渐渐舒展:“或许我该更关注自己的内心,恨与爱都是相对的,却不是绝对的。我对自己还有期待,十九岁的人生,没有什么坎是跨不过去的。” 齐悦笑了:“但那些真正伤害过你的人,你永远有不原谅的权利。” “我没打算原谅啊。”宋雨摇摇头:“不过……我或许会慢慢学着不再被他们束缚。” 慢慢来,时间总会给出答案。 齐悦望着她,笃定地说:“这就对了,天空困不住雨水,过去也困不住你。” 两人相视而笑,空气中的苦涩悄然散去。 齐悦问:“把心事说出来,现在是不是轻松多了?” 宋雨用力点头:“嗯!小齐老师真的不考虑去教语文或者政治吗?这么会开导人,只教舞蹈也太可惜了吧?” 齐悦连忙摆手:“可别,真当了其他老师,我这心脏可受不了那些压力。” 宋雨立即看向她胸口,眉头微蹙:“那确实要注意。对了,你腿上打针的淤青好点没?上次开的药还有吗?” 齐悦看向小腿,轻松地说:“恢复得还不错。药还没吃完。” 宋雨担忧地说:“过段时间我陪你再去做个检查。” “好啊。”齐悦答应得干脆。 宋雨瞥了眼手机,已经下午一点多了。她忽然想起齐悦每天都要午休的习惯,连忙问:“要不要睡一会儿?” 齐悦也看了眼时间,确实到了休息的时候。但这屋里哪还有能躺的地方?难不成……要和宋雨挤一张床? 正犹豫着,宋雨已经主动往床另一侧挪了挪,拍拍身边的位置:“看你昨晚趴在床边将就了一夜,肯定没睡好,上来一起休息吧。” 齐悦心里咯噔一下,真要上床? 宋雨立刻保证:“你放心,我……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还是个病人呢。” 齐悦只觉得理智在脑海中炸开——谁担心你对我做什么?我是担心自己忍不住对你做什么啊! 她扣下一颗退烧药递给宋雨:“你先吃药。”宋雨就着水一口服下。 齐悦又犹豫了片刻,还是脱鞋上了床。她挨着宋雨躺下,身体有些紧绷。 宋雨果然信守承诺,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只是胸腔下的心跳怎么也无法平静。 太久了,齐悦已经太久没有这样和她并肩躺在一起了。 她望着齐悦散落的长发,喉结轻轻滚动,被子下的手指攥成拳,极力克制着想要靠近的冲动。 “宋雨。”齐悦忽然转身面向她,两人的呼吸骤然交织。她抬手轻掩唇角,声音柔得像羽毛:“月中的出行,要是你实在去不了,我们就不去了。” 她悄悄将“旅行”换成了“出行”,那些让宋雨难过的字眼,她再也不愿提及。 宋雨眨眨眼:“还有些日子,我再考虑考虑。现在我们快睡吧。” 齐悦轻声应着:“好。反正只要你想去,我一定会陪你。” “知道了,睡吧。” 齐悦缓缓闭上眼,宋雨又看了她好一会儿,也慢慢阖上双眼。 午后的阳光正好,温度也恰到好处。 这张床上的两个人,终于在一个多月后重新依偎在一起。 没有了那些迂回曲折的猜测,也没有了横亘在心间的误会,只剩下两颗褪去防备、坦诚相待的心,在彼此的温度中慢慢靠近,惺惺相惜。 空气中,两人的呼吸轻柔地交织,共享这难得的宁静与温柔。 两个人都太好了[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4章 63 倾听 第65章 64 治愈 经过齐悦的悉心照料,宋雨的发烧总算退了,而她也到了该回家的时候。 夜色渐浓,宋雨送她到店门口,她轻声提议:“要不……我送你回去吧?天这么晚了,不安全。” 齐悦笑着摆摆手:“不用啦,你刚退烧,身体还虚着呢,好好歇着。这条路上灯亮人多的,没事的。” 宋雨仍不放心:“那你到家了一定给我发个信息。” “嗯,好。” “路上注意安全。” 齐悦转身离开,慢慢融进夜色里,心里却在盘算着该怎么帮宋雨解开旅游的心结。她清楚,这注定是个漫长又棘手的过程,但她没想过放弃。 月光如水,洒在她身上。齐悦在心底给自己打气:“加油啊齐悦!宋雨还需要你呢!”无暇的月光映着地上那个斗志满满的身影,格外动人。 当晚洗完澡,齐悦坐在电脑前,打下一行字:【如何慢慢且正确地治愈一个曾被抛弃的人?】 搜索结果跳出千万条,她又输入关键词缩小范围:【在旅行中被抛弃】。 她仔细筛选着有用的信息,认真记在本子上。结合这些内容和对宋雨的了解,她连夜制定了一套专属的“小狗拯救指南”。 看着纸上的计划,齐悦露出一抹笑容:“宋小狗,你就等着吧,姐姐会慢慢治愈你的!” 一想到宋雨,齐悦笑得更欢。尤其是中午午睡时,那只“小狗”的脸近在咫尺,呼吸均匀,当时的她心头一热,差点没忍住要亲上去。 好嘛,和暗恋的人睡在同一张床上难免会心潮澎湃。 带着这股甜蜜,齐悦坠入了梦乡。 之后的日子,她依然每天坚持给宋雨送饭,变着花样琢磨新菜式。宋雨也总是乖乖配合,每次吃得干干净净。 只是这天,她终于忍不住问:“你这几天舞蹈室都不忙吗?天天都能按时来给我送饭。” 齐悦眨眨眼:“还好呀,就是日常排练而已。” “可你之前不是说,还想要在周末多收些学生?”宋雨还记着这回事。 齐悦被她逗笑:“那事我再考虑考虑,先把最近的比赛安排妥当再说。” “哦——”宋雨偷偷开心,继续吃菜。 正吃着,齐悦突然认真地问:“宋雨,明天有空陪我去森林公园吗?” “明天?”宋雨打开手机看日期,明天是周六。“有空是有空,不过……怎么突然想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齐悦眼珠一转,想到合适的措辞:“你想啊,最近天多热,森林公园凉快,正好避避暑。而且我听说,那儿有棵特别大的千年榕树,早就想去见识见识了!” 宋雨点头,又下意识担心:“听说那地方挺大的,要走不少路,你心脏吃得消吗?” “放心啦,累了我们就休息嘛。你去过那儿吗?” “没有。” “那正好我们一起去探险啊!” “好。” “那明天坐公交车去吧?上次去海边坐的地铁,这次我们换个方式怎么样?” “都听你的。” 第二天一早,齐悦就主动等在宋雨纹身店门口,这让刚开门的宋雨有些惊喜。 “今天来这么早?” 齐悦单手撑在门框上,扬起下巴,带点小得意:“那当然,是我邀请你出去玩,肯定要亲自来接才行。” 宋雨闻言故意逗她:“我怎么……总感觉你这事儿有点猫腻?” 齐悦立刻举手做发誓状:“绝对没有!是诚心诚意想请你出去玩,就当……庆祝你大病初愈啦!” 宋雨无奈摇摇头,拿过包朝她走去:“走吧。” 两人走到公交车站台等车。宋雨忍不住上下打量了齐悦一番——粉色斜肩短上衣,露出内里白色的肩带,搭配灰色休闲长裤和小白鞋,肩上还是那个眼熟的帆布包。 “看你这穿搭,是特意为今天准备的吧。”宋雨说。 齐悦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那是,这可是新买的,好看不?” “好看。”宋雨的视线从她左肩一扫而过,随即不自然地看向远处:“328路来了,该上车了。” 328公交稳稳停在站台前,两人前后扫码上车。大早上还没多少人,她们选了后排的位置坐下。 公交启程,齐悦就从包里掏出一个红糖馒头和一瓶牛奶,递给宋雨:“喏,吃点早餐垫垫吧。” 宋雨拿过馒头,随口问:“这又是你亲手蒸的?”齐悦讪讪一笑:“这次不是,便利店买的……”她拆开牛奶的吸管包装,插好后递给宋雨。 宋雨也不在意,接过牛奶喝了一口,“你吃了嘛?” “出门前吃过的。” 宋雨这才放心,飞快就把早餐解决了。 正好碰上公交车换站,她侧头看向齐悦:“这趟公交到森林公园得坐五十分钟呢,确定要坐这么久吗?要不我来打车吧。” “不用不用!”齐悦连忙摆手:“坐公交车挺好的,还能看看沿途风景,接触更多的人。” 要接触更多的人干嘛?宋雨心里泛着嘀咕,倒也同意了齐悦的建议,转头看向窗外的风景。 齐悦悄悄舒了一口气——这正是她“拯救小狗指南”的第一步:陪她坐交通工具出远门。 地铁太封闭,看不到外面的光景,不行!打车又只有她们两人,车速还快,根本不给宋雨缓冲的余地,也不行! 思来想去,决定带宋雨坐公交车。 她偷偷打量宋雨的神色,见对方只是安静地望着窗外的街道,暂时没什么异样,便稍微放下心来。手又摸向口袋里的橘子糖,这也是她今天准备的法宝。 随着公交车一站站停靠,越来越多的人挤上来,正好赶上早高峰,车厢里瞬间变得拥挤。 宋雨的脸色微微一变,抿紧了嘴唇,忍着不适继续看向窗外。 可不知何时起,窗外的景象渐渐变了,竟透出西北地貌的粗犷。这一幕幕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与她九岁时看到的画面重叠在一起。 第一次见到这些风景时,她还会满心新奇与欢喜,可如今再看,心里只剩下苦涩和钝痛。 眼前的景象如疯长的藤蔓,竟从窗沿处爬进来,张牙舞爪地想要将宋雨拖进回忆的深渊。 宋雨用力摇摇头,可那画面不但没消失,反而愈发狰狞。 再看车厢里,齐悦消失了,而其他人全变成了没有脸的怪物,还一直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回荡:“跟我回去!回西北去!回福利院去!” 冷汗瞬间浸湿了宋雨的后背,她止不住地颤抖,低下头扣手,拼命想躲开窗外的藤蔓,想捂住耳朵不听那召唤。 就在这时,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只手,覆上了她的手指。宋雨一惊,以为无脸怪来抓她了,下意识就要甩开。 那只手却更用力地握住了她,接着齐悦坚定的声音传进了她耳朵里:“宋雨!别怕,我在这里!” 她惊慌地抬起头,只见周围的无脸人又变成了正常模样,齐悦正温柔地望着她,还耐心重复:“别怕,我在呢。” 宋雨慌忙扭头看向窗外确认——外面早已没了西北荒凉,映入眼帘的是福州熟悉的榕树。 刚才宋雨突然应激的样子,齐悦全看在眼里,心里酸得不行,想也没想就握住了她的手,只盼着能让她好受些。 宋雨喘着粗气,神情不安,握紧了齐悦的手:“我……我刚刚又看到西北的样子了,还有个声音一直缠着我,让我回去……回到福利院去!” 齐悦轻轻抚平她手背上暴起的青筋,郑重道:“假的!都是假的!只有我是真的!我还在你身边陪着你,谁也带不走你!” 宋雨稍微安下心神,眉头却还是皱着。齐悦见状,拿出一颗橘子糖:“来,吃糖,我们不想那些了好不好?” 宋雨愣了一下,但立马拆开包装吃进嘴里。橘子的甜取代了记忆中薄荷的辣,她没有松开手,继续缓神。 齐悦任由她握着,心里却五味杂陈。宋雨的情况,显然比她预想得还要复杂,那天和好说的“没事”其实都是为了哄她。 公交车一路停靠,上来下去了好几拨人,车厢里反复陷入拥挤。宋雨始终攥着齐悦的手,似乎这样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齐悦时不时担忧地望向她,心里矛盾——这样贸然带宋雨出远门,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越靠近终点站,车上的人渐渐少了,慢慢只剩下和她们一样去森林公园的乘客。拥挤感散去,宋雨明显放松了许多。 她低头看了眼彼此紧握的双手,又看向齐悦,露出一抹微笑:“我现在好很多了。” 齐悦也温柔地看她:“还有几站就到了,别担心。”说着,指尖又扫过宋雨手背,无声安抚。 宋雨颔首,齐悦的温度让她格外踏实。 过了一会儿,车内广播如约而至。 “终点站森林公园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带好随身携带的物品,从后门下车,注意安全。” 齐悦牵着宋雨下车,到站台后才松开彼此的手。 步行了两百米,便是森林公园东大门。一踏入园区,齐悦就发现右前方有一条林荫景观大道。路旁全是高大挺拔的树木,枝叶葱葱,树影与日光交缠,静谧又温柔。 齐悦兴奋地走在前面:“哇!宋雨,这里好凉快好舒服啊!” 宋雨在后面跟着她:“你慢点,别走那么急,小心心脏不舒服。” 齐悦哪还顾得上这些,忙着拿出手机拍照,没一会儿她几乎又“闪现”到宋雨眼前,举起手机:“来来来,我们拍张合照吧。”宋雨配合地半蹲下身子,有些呆萌地比耶。 齐悦接连按下快门,笑着说:“有了有了,拍好了。” 宋雨直起身,伸出手:“把你的包给我吧,你先去四处拍拍。”齐悦自然地把包递给她,每次出来玩都不用自己背包,简直太爽了。 走完这条林荫道,两人停在路口指示牌前。宋雨问:“你想去爬山吗?爬山的话,我们就走天马岭登山道,不爬山我们就继续往前走。” 齐悦研究了一下路线,摇了摇头:“还是不去爬山了吧,我怕心脏受不了。” “正合我意,那我们走这条路吧。应该能看见那棵千年古榕。”宋雨指指另一条道。 两人一拍即合,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齐悦侧头问她:“宋雨,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不舒服?没有啊,这里空气很清新。” “那就好,我还怕你会不适应。” “你要是难受了,也要告诉我。” “OK。” 两人来到一片宽阔的大草坪,有不少家庭在这儿露营嬉戏。一个年轻的母亲陪女儿玩球的身影恰好闯进了她们视线。 宋雨望着她们脸上的笑容,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羡意——记忆里,谢缘很少陪自己这样玩过。她垂下眼,眼底闪过一丝低落。 齐悦立刻察觉到,突然拦在她前面,故意做着夸张的动作,“不看不看,宋雨我们不看!走走走,我们去那边。”宋雨被她拉走。 宋雨:“我没事的。”手指的颤抖却出卖了她真实的情绪。 齐悦看在眼里,心里一软:“你想玩球吗?想玩的话,我可以陪你玩!”说完轻轻拍了拍胸口,一副“我很行”的样子。 “不了,你心脏玩不了。”宋雨指着不远处的便利店,“我看到那边好像有卖冰淇淋的,你要不要来一份?” 齐悦的注意力瞬间被转走,眼睛瞪得圆圆的:“冰淇淋?在哪儿呢?” 宋雨勾唇,牵起她的手腕走向便利店,“你随便挑,我请客。” “那我就不客气了。”齐悦摩拳擦掌,打开冰柜开始选购:“这个巧克力的看起来好吃?还有这个蓝莓的看上去也不错?” 宋雨笑着说:“你慢慢选,我去拿两瓶水。” 等她拿好水回来,齐悦也挑好了冰淇淋,一支香草巧克力的甜筒。宋雨一起付好钱。 “这里真是天然的绿野仙踪!怪不得这么多家长愿意带孩子们来这玩呢。” 宋雨忽然灵光一现,轻笑出声。 齐悦好奇歪头问她:“你笑什么?” 宋雨:“别人都是带孩子来,你倒好……带我来玩。你说我们这算什么呀?” 齐悦挑眉,轻咳一声:“咳,这有什么,你本来也是小孩啊!宋小雨。” “你也只比我大四岁好吧,齐小悦?”宋雨逗她。 “好啊你,平常有事的时候就叫小齐老师,现在胆肥了,直接叫我齐小悦了。”齐悦假装板着脸,却藏不住眼底笑意。 宋雨就喜欢看她这幅口是心非的模样,笑得咳嗽:“我忽然觉得齐小悦比小齐老师好听多了,你说呢?齐小悦,齐小悦……” 齐悦嘴上看似嫌弃,实则心里甜丝丝的。宋雨很少露出这般孩子气的模样,既然她喜欢这么叫,那就随她叫吧。 “随你便,我冰淇淋要化了。”齐悦舔了口甜筒,往前走去。 宋雨此刻活像一只撒欢的小狗,围着她蹦蹦跳跳地喊:“齐小悦,齐小悦……” 齐悦嘴角上扬着,心里暗想:宋雨真是一只小狗! 冰淇淋吃完,她们沿着景观道一直逛着,不知不觉走到那千年古榕附近。隔老远,齐悦就望见了那虬结的枝干,忍不住发出惊叹:“哇!这棵树也太大了吧!真不愧独木成林啊!” 宋雨:“我们走近看看。” 刚走到树下,蜿蜒盘旋的枝干便带着垂落的气根瞬间将她们包围。仰头望去,茂密的枝叶在头顶撑起一片苍穹,衬得人类格外渺小。 两人异口同声发出赞叹:“哇!”,都被这颗榕树磅礴的生命力所深深震撼到了。 齐悦仔细观察每条枝干,“太神奇了!居然能活这么长久!” 宋雨也打量起周围的环境,这个榕树足足占了非常大的面积。 齐悦突然喊她:“宋雨,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小时候都玩过的——捉迷藏!” 宋雨有些意外:“在这儿啊?” “对呀,这棵榕树这么大,枝叶又密,藏起来再适合不过了。” “那谁先藏?” “我先躲,你来找我?” “行。”宋雨爽快答应:“那我闭上眼数数,给你一分钟藏好。” “没问题!” 宋雨乖乖闭上眼,开始数数。“1、2、3……” 齐悦偷偷溜到一边蹲下,这是她“拯救小狗指南”的第二步——让宋雨尝试一个人待在陌生的环境。 “58、59、60。”宋雨睁开眼,立即开始寻找齐悦的身影。她认真寻找每个角落,居然都没发现。 “齐悦,你藏得这么好?” 齐悦闻言,使劲憋住笑,继续偷看她。宋雨找了几分钟无果,不由得有些急了,大声喊道:“齐悦?齐悦你在哪?” 话音刚落,一股眩晕毫无预兆地涌上宋雨大脑,她立马扶住栏杆,耳边又响起了那阵刺骨的声音:“跟我回去!回西北去!回福利院去!” 宋雨摇头:“我不去!我还要找齐悦!” 这道声音骤然变得尖锐刻薄,还带了肆意的嘲笑:“你说齐悦啊——她早不要你了!还是跟我回去吧!” “我不要!我不回去……”宋雨头越来越晕,浑身忍不住地颤抖,这模样惊动了两个路人。 其中一个小声嘀咕:“这人咋了?” “谁知道呢,怕不是犯了什么病。”另一个人皱起眉。 “走走走,快离远点。” 宋雨听见了,急忙转头想解释:“我……没病!我在找人!我在找齐悦!” 可她颤抖的声音和慌乱的样子,反倒把那两人吓了一跳,连忙转头就走。 躲在一边的齐悦早已于心不忍,在这时终于快步走出来,一把握住了宋雨的手。 她的眼眶红了许多,但还是装作镇定的样子安抚道:“别怕,别怕!我来了,我们不玩了。” 宋雨下一秒抱住了齐悦,脸埋在她颈间抽搐,声音里满是害怕:“齐悦,他们……为什么说我有病?” 齐悦心头一酸,轻拍宋雨的肩,维护道:“胡说!他们……才有病呢!我们宋雨是最乖的孩子!” 宋雨还在颤抖:“我……我刚刚又听见那个声音了,它还说……说你不要我了!” “不要信它的话!”齐悦捧住她的脸,擦过她湿润的眼角,“你看,我就在这儿呢,这不还抱着你吗?” 宋雨松开拥抱,小心翼翼摸上齐悦的脸,触碰到真实的皮肤,才确认:“你……还在,你是真的!” 齐悦顺势按住她的手,脸颊在手掌里蹭了蹭,声音软得不行:“我一直都在呀,你摸得着,也看得见。” 宋雨瘪了瘪嘴,把手放下,委屈地问道:“那你……刚刚躲哪去了?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那说明我藏得够厉害吧。”齐悦眨眨眼,带她来到躲藏的地方,“你看,我就躲在这儿呢!” 宋雨顿时傻眼:“居然是灯下黑?!”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齐悦大方承认。 她也没敢躲太远,怕宋雨找不到会慌神。从刚刚的游戏来看,宋雨应激反应真的比她想的要严重得多。 她又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橘子糖递给宋雨:“再吃颗橘子糖缓缓?”宋雨立马拆开包装,塞进嘴里。 她们来到一条长椅上坐下休息,齐悦望着宋雨还有些苍白的脸,自责道:“都怪我,好端端非要玩捉迷藏,害你又难受了。” 宋雨努力挤出一抹笑:“不怪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感觉今天好像哪都不对劲。” 齐悦垂眼沉默,心里悄悄把“拯救小狗指南”的第三步取消了。 再抬头时,她脸上又重新带笑:“没事,不管怎样,我都陪着你呢。” 坐了一会儿,她们起身往森林公园深处走。一路走过珍稀植物园、滨水长廊、桃花源等地方,后来还坐了观光车去看了龙潭瀑布。 偶尔停下来休息整顿,穿梭在大自然的绿意之中,彼此内心那点酸涩感,不知不觉就散了很多。 看完瀑布出来,齐悦去上卫生间。 宋雨在外面等,视线被她帆布包里露出的小本子吸引。她好奇抽出来,看见上面清晰的大字:“拯救小狗指南。” 她挑了挑眉,接着往下看: “第一步:陪她坐交通工具出远门。” “第二步:让她尝试一个人待在陌生的环境里。(时间不宜过长)” “第三步:试着在这样的环境里帮她区分过去和现在。” 还有几行小字备注: “全程需以她的感受和态度为准,可随时终止。若遇突发状况,可用她熟悉的物品或方式帮她缓解压力。要充分理解、信任她,绝对不能强迫她面对恐惧,只能慢慢来。” 宋雨看到这儿,再想起今天一路上发生的种种——公交车是第一步,捉迷藏是第二步,橘子糖是缓解,拥抱是安慰……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齐悦喊她出来玩,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治愈活动。宋雨内心一阵触动,这个人总是为她着想和付出。 她又想起齐悦答应过影姐的事,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她把小本子重新放回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等人。 齐悦出来,甩甩手。“走吧,我们坐车下山。” 刚走没几步,宋雨突然停住脚步,看着她说:“你今天走了这么多路,心脏是不是又难受了?” 齐悦愣了下,本想摇头说没事,但还是选择了如实回答:“确实……有点儿。” 宋雨浅笑,把背包横在胸前转身走到她前面蹲下:“那我背你下去吧,这儿离搭车的地方还有段路。” “你这小身板能背得动我吗?”齐悦有些惊讶,下意识想拒绝。 “又不是没背过。”宋雨回头看了眼齐悦:“上来吧。” 齐悦看着她单薄却挺直的身影,心里一暖,也不再推辞,小心爬上去,环住宋雨脖颈。 宋雨把她稳稳掂起,慢慢站起身,还忍不住嘀咕一句:“你也太轻了吧,平常有好好吃饭吗?”说着迈开了步子。 齐悦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能……是最近练舞太投入,没太顾上吃饭?” 宋雨走得很稳,“你总念着要我多吃点,自己也得好好吃饭啊,太瘦了不好。” “行行行。”齐悦轻笑。 宋雨忽然轻松地说:“月中的旅行,我答应了。” “什么?!”齐悦激动地抬起头:“你怎么突然就答应了?你不是……”后面的内容她没敢说,怕触动宋雨敏感的神经。 宋雨稳稳走着:“你一直在争取,我不能总是拒绝吧。”她顿了顿又说:“而且……我也想勇敢一次。” 你能为我勇敢那么多次,我也想为你努力一回。 齐悦高兴地拍拍手:“太好了!我今天回去就告诉影姐!” “不过——”宋雨话锋一转:“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必须陪我一起去。” “当然!我肯定要陪着你啊!这么珍贵的旅行,我一定会陪你一起经历的。”齐悦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宋雨轻笑,眉眼间染上了温柔。 齐悦兴奋地念叨:“又能去看海了!你说平潭的海和福州会不一样吗?” “不知道,没去过。”宋雨诚实回答。 “那这次我又要捡好多好多贝壳,全都要带回来!” “随你了,怎么开心怎么来。” “今天回去我就再下单两套新衣服,到时候要美美拍照!” “那看来,我得赶紧多研究拍照技术了……” 两人欢快的对话在山林间回荡,有个共同期待且美好的海边假日,正在不远处,静静等待她们。 齐悦:看来拯救小狗指南真的有用! 你俩就互相宠吧[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5章 64 治愈 第66章 65 平潭1 约定的平潭之旅如期而至。 宋雨和齐悦起了个大早,来到燃影刺青门口集合。晨光熹微,街道尚未完全苏醒,只有几只早起的麻雀在枝头鸣叫。 楼梯间传来脚步声,薛影牵着火火下来,李岱文提着行李箱紧随其后。火火看到她们,立即摇着尾巴上前。 “小雨,悦悦!”薛影打招呼,眼底漾着明媚的笑意。 “影姐好!Devin哥好!”两人齐声回应,清晨的困倦被这份热情驱散。 薛影几步上前,亲昵地揽住宋雨的肩膀:“哎呀,小雨!你肯出来玩,我昨晚兴奋得都没睡着!” 宋雨有些局促地摸了摸后脑勺:“影姐,不至于吧……” 李岱文笑着插话,语气夸张:“别说她,我听到这消息时都怀疑自己幻听呢!” 宋雨下意识地看向齐悦,“都是齐悦的功劳。” 齐悦立刻摇头,看向薛影他们:“没有啦,是宋雨自己愿意尝试的。” 恰在此时,一辆宽敞的七座商务车平稳地停在路边。周燃降下车窗,朝众人点头示意。 “上车聊吧。”薛影招呼着。周燃利落地打开后备箱,熟练地帮忙安置行李。 车内空间很快被填满,李岱文自然地坐上副驾,薛影带着火火占据了中排,齐悦和宋雨则坐进了后排。 车门闭合,引擎发出低沉的轻响。周燃转动方向盘,车辆平稳驶出,他们的平潭团建之旅正式开启。 薛影的好奇心早已按捺不住,她扭过头问齐悦:“悦悦,快坦白,你是怎么说服小雨的?” 齐悦飞快地瞟了一眼宋雨——她正专注地揉着火火的脑袋,侧脸神情还算放松。 齐悦这才凑近薛影,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无奈的笑意:“这事儿……说来话长。为了说服她,我俩……还吵了一架呢!” “啊?!”薛影惊呼出声,下一秒就伸手轻拍宋雨的胳膊,语气嗔怪:“小雨!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好好体谅她嘛!” 宋雨脸颊微红,撸狗的动作一僵,刚想开口揽下责任,齐悦已抢先一步,语气轻快:“欸,影姐,这件事还真不能全怪她。”她说着,递过一个安抚的眼神给宋雨。 宋雨接收到那眼神,又继续低头撸狗,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分钟,齐悦轻声向薛影讲述了事情的始末,巧妙地隐去了“女朋友”的误会。当提及宋雨童年的阴影时,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保护欲,唯恐刺激到身边的当事人。 “什么?!她从来没和我们提过……”薛影听完,看向宋雨的眼神里添了几分心疼与柔软。 齐悦坐直身体,恢复了正常音量,语调轻快:“不过那天从森林公园回来,她就答应要和大家一起来玩了。” 说完,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宋雨,那个突然的应允,至今仍让她觉得有些意外。 薛影忧心忡忡,火火似乎感受到她的情绪,立马讨好地蹭过她的手。薛影抚摸着它的头,对宋雨柔声说:“小雨……等会儿到了海边,要是觉得任何不舒服,千万要告诉我们,别自己硬扛着。” 宋雨茫然抬头:“我不晕车啊……” 齐悦忍俊不禁,连忙打圆场,“影姐的意思是,放轻松,不要有任何压力,我们大家都在呢。” 宋雨后知后觉——齐悦肯定告诉了影姐那段往事。她又在不动声色地为她筑起一道理解的屏障。一股暖流悄然漫过心间,她点了点头:“嗯,好。” 齐悦和薛影很快又聊开了,话题天南海北,车厢里洋溢着她们的欢声笑语。 宋雨的目光落在前方。越来越近的高速收费站,“平潭”的指示牌像一道无声的宣告,撞入眼帘。 她紧张地呼出一口气,抚摸火火的动作也变得有些僵硬。她强迫自己放缓呼吸,试图将那份悄然滋长的紧张压下去。 就在这时,正和薛影聊得兴起的齐悦,手却自然而然地搭在了宋雨的膝盖上,然后,指尖滑入她的掌心,轻轻握住。 宋雨心头蓦地一跳。 这女人……明明聊得热火朝天,眼波流转间谈笑风生,怎么还能如此精准地捕捉到她的细微不安? 她侧头看向齐悦,对方也恰好回眸,眼底漾着清澈的暖意,那是一个静音的“别怕”。随即,齐悦又若无其事地转回去,加入薛影关于露营的话题,仿佛刚才那个举动只是错觉。 宋雨的嘴角忍不住悄悄上扬。 这感觉……竟像极了偷偷谈恋爱的小情侣,在朋友眼皮底下隐秘地交换着只有彼此才懂的秘密和勇气。 她指尖微动,小心地回握住那只温暖的手,感受着对方平稳脉搏的跳动,如同有效的定心石。 “我们这次连烧烤架都带上了,咱们来个海边露营,幕天席地!”薛影兴致勃勃地规划着。 齐悦配合地捧场,语调上扬:“哇!海边露营,想想就浪漫!” “到时候我们就负责美美拍照、坐等投喂。烧烤大业就交给Devin他们吧。” “那太好了,辛苦两位哥哥了!” 薛影立刻探身拍了拍前座:“听见没?悦悦说辛苦你们了!这当哥哥的,到时候可得拿出真本事来啊!” 李岱文热情回头,拍着胸脯:“放心!我烤的串儿,绝对好吃!” 周燃目视前方,淡淡拆台:“哦——上次是谁把烤得焦黑的鸡翅硬塞给我了?” 李岱文急忙甩锅,语气夸张:“冤枉啊大人!那……那明明是影姐的‘创意料理’,我只是个无情的传递者。” 薛影笑着轻捶他肩膀:“什么创意料理!我就是……对火候的追求稍微狂野了那么一点点……” 齐悦看着前面三人互相打趣,笑脸盈盈。她侧过身,稍稍凑近宋雨,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说:“你看,和朋友们一起出来,就是这样热热闹闹的。”她说着,轻轻捏了捏宋雨的手心。 害怕旅行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这么多人,都陪着你呢。——她没说出口的话,宋雨听懂了。 宋雨也压低声音回应:“谢谢你……刚刚没把我的事,大声说出来。” 齐悦认真地看了她一眼,“这有什么好谢的。相信我,这趟出行,一定会很愉快的。” 宋雨点点头,看着齐悦眼下淡淡的阴影,轻声问:“你要不要睡会儿?路还很长。” 齐悦带点俏皮看她:“能借宋师傅的肩膀靠靠吗?” 宋雨无声地挪近了些,将肩膀放低:“嗯。” 齐悦心满意足地靠上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宋雨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萦绕过来,让她感到格外安心。 她迷迷糊糊地想到:宋雨真是越来越像一只沉稳可靠的小狗,让人忍不住想依赖。 等薛影他们聊完一个段落,回头一看,齐悦已经在宋雨肩头睡得香甜。 她小声问:“就睡了?” 宋雨轻声解释,怕惊扰了肩上的宁静:“她心脏需要多休息。” 薛影了然点头,立即对前面比了个噤声的手势:“Devin,音乐调小点,悦悦睡着了。”车厢里的背景音乐声瞬间减弱,融入车轮滚动的节奏里。 宋雨微微偏头,看着齐悦恬静的睡颜,感受着肩头轻微的重量,无声地弯了嘴角。齐悦,你看,大家其实也都在默默地关照着你。 …… 车子驶下高速,沿着蜿蜒的海滨公路前行,窗外的风景渐渐染上了开阔的海蓝与湿润的海风气息。 齐悦睫毛颤动,悠悠转醒,从宋雨肩头慢慢抬起脸,望向窗外模糊的海岸线与掠过的树影:“快到了?” 宋雨轻轻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肩颈:“嗯,应该是的。” 齐悦满足地伸了个懒腰,瞬间恢复了元气:“睡饱了!” 她立即伸手揉了揉火毛茸茸的脑袋:“火火真乖!坐这么久的车一点也不闹腾。”火火咧开嘴,朝她露出标志性的治愈笑容。 宋雨的视线下意识地落在齐悦抚摸火火的那只手上,心头莫名泛起一丝微妙的、连自己都讶异的酸意——这人一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摸火火? 难道……她这只“小狗”的肩膀不可靠吗?还是……不如火火可爱?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蹦出来,烫得她耳根一热。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她难道真在潜意识里把自己代入了齐悦的“专属小狗”? 意识到这点的宋雨转过头,假装全神贯注地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试图冷却脸颊上升起的可疑温度。 薛影摘下耳机,笑着对齐悦说:“醒得正好,悦悦。我们马上要到民宿了。” “太好了!”齐悦欢快地应着,又忍不住夸赞:“影姐,火火真是天使宝宝,一路都这么安静乖巧。” 薛影与有荣焉,摸了摸爱犬:“它最好的一点就是不晕车,这才放心带它出来玩。你睡着那会儿,它还偷偷凑过去闻你的头发呢,它可喜欢你了。” 齐悦惊喜地睁大眼睛,再次逗弄起火火,声音柔软:“真的呀?火火这么喜欢姐姐呀?”火火热情地蹭着她的手掌,尾巴摇得欢快,笑容甜蜜。 宋雨不经意地瞟到这一幕,心里那点刚被海风吹散些的醋意,又悄悄地、不争气地冒了个小泡。它喜欢齐悦姐姐,她……也喜欢。 这种并行不悖的情感,此刻却让她生出一点幼稚的比较心。 车子缓缓驶入一家带着小院的精致民宿,稳稳停好。众人下车,带着行李,说笑着前去办理入住。 薛影大手笔,直接预定了视野最好的三楼整层,附带了一个宽敞无比的露天观景阳台,能将海景一览无余。 房间分配几乎毫无悬念:两个标间,一个海景大床房。齐悦和宋雨自然一间,周燃和李岱文一起,剩下的那间宽敞舒适的大床房则归了薛影和火火了。 薛影站在大床房门口,笑容灿烂,“哎呀,想不到最后是我独占鳌头,占了最大的便宜!” 齐悦笑着接话,“影姐,这说明你天生就是享福的命格呀。” “小嘴真甜。”薛影让火火溜进房间熟悉环境,回头交代大家:“我们都先休整一下?放松放松,待会儿集合去吃个午餐?” 其他人纷纷应好。 宋雨和齐悦进入自己的房间。房间干净敞亮,带着淡淡的薰衣草清香,微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拂动纯白的纱帘。 宋雨放下包,率先问:“你想睡哪张床?” “我睡靠门口这张吧。”齐悦指了指近门的那张。宋雨便顺势将自己的背包放到了靠窗的另一张床上。 门轻轻关上,隔绝了走廊的细微声响。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隐约的海浪声和彼此清浅的呼吸。 一种微妙而私密的氛围悄然弥漫开。 宋雨坐在床边,低头看似专注地划着手机屏幕,指尖却许久没有移动。 齐悦整理着自己的洗漱用品,偶尔抬眼看向宋雨,目光在她指尖停留片刻,唇边不自觉露出了一抹浅笑。 约莫一小时后,大家在楼下集合,出发去寻找午餐。他们跟着民宿老板的推荐,来到一家看起来颇受当地人欢迎的特色餐厅,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齐悦很自然地挨着宋雨坐下。 没过多久,桌上便摆满了色彩诱人的平潭特色海鲜:清蒸石斑鱼泛着油光,红灼大虾色泽鲜艳,海蛎煎边缘焦香金黄……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齐悦和薛影熟练地拿出手机,寻找最佳角度拍照记录。宋雨则默默地为齐悦烫洗好碗筷,摆得整整齐齐。 等她俩拍完,李岱文热情地招呼:“来来来,各位吃货别客气!这海鲜就得趁热吃才鲜美!” 齐悦戴上一次性手套,拿起一只肥硕的虾,一边熟练地剥壳,一边好奇地问:“都九月份了,还能吃到这么肥美的海鲜吗?” 薛影拿起一只沉甸甸的螃蟹,展示着:“欸,这你就不懂了吧,九月十月正是蟹肥虾美的时候,你看这蟹黄——”她掰开蟹壳,露出里面饱满金黄的蟹膏,“——多实在!” “哇,这蟹黄也太诱人了!”齐悦由衷赞叹。一旁的宋雨闻言,默默放下了手里剥到一半的虾,转而拿过一只螃蟹,熟练地拆解起来。 薛影心情大好,“我们这次来平潭时机正好!大家都得吃尽兴,玩得开心啊!” 宋雨利落地将拆出的、满满一大勺金灿灿的蟹黄,稳稳放进齐悦的碗里。齐悦正忙着和薛影讨论接下来的行程,压根没注意到身边人这无声而迅速的动作。 “影姐,我们一共计划玩几天啊?” “周日下午返程,满打满算三天两夜!松紧刚好。” “那太棒了,正好周一还能休整一下,不耽误课!”齐悦说着,目光落回自己的碗里,惊喜地发现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座“蟹黄小山”,“咦?这是什么时候……” 她讶异地望向身旁的宋雨。宋雨只是淡淡地说:“就刚才。尝尝看喜不喜欢。” 齐悦用勺子舀起一点放入口中,细腻鲜美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她满足地眯起眼:“嗯——这蟹黄要是拿来拌米饭或者拌粉,肯定绝了!” 宋雨闻言,立刻伸手要去拿齐悦的碗准备帮她盛饭。齐悦赶紧轻轻按住她的手腕,笑意盈盈:“我再吃点别的菜,不着急吃饭。” 宋雨点点头,又继续埋头,专注地对付起那盘大虾,将剥好的虾仁一个个叠放进齐悦的碟子里。 齐悦瞟了眼正趴在桌下津津有味啃着骨头的火火,又看看身边沉默剥虾、细致周到的宋雨,忍不住偷偷弯了嘴角——宋雨这家伙,不就是忠犬本犬吗? 总是默不作声地观察着,然后行动力满分地给予关心。 午餐后,大家带着满足的胃囊回到民宿稍作休整,避开午后最烈的日头。 齐悦站在房间的窗边,眺望着不远处在阳光下闪烁的蔚蓝海面,波光粼粼,像被上帝撒了一把碎钻石。 宋雨走过来,安静地站在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这里的海,和之前在福州看到的海,有什么不一样吗?更好看?”她轻声问,似乎想找一个话题。 齐悦没有立刻回头,依然看着远方,声音柔和:“大海其实是一样的辽阔和壮美,很难简单地比较说哪里更好看。硬要比较,对哪一片海都不公平。” 宋雨若有所思,轻声回应:“话虽如此,但看海的心情和时机,总会让同样的海看起来不一样。和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心境下,看到的都是不一样的风景。” 齐悦这才笑着转过头来看她,眼神清亮:“说起来,上次你陪我去看海,那个时候……你也会有像这次出来一样的担心和害怕吗?” 宋雨仔细回溯着记忆里那天的每一个片段,那些混乱、惊讶、争执与最终的和解,片刻后摇了摇头:“那天……好像没有太多时间恐惧。发生了太多事情,情绪起伏很大,覆盖了其他感觉。”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当时……和你在一起,感觉更强烈。” 齐悦也陷入回忆。 那天,她第一次真正看见海,第一次走进燃影刺青结识这群朋友,第一次和宋雨深入探讨那些关于生命与死亡的宏大命题,第一次体验赶海的新奇,第一次与宋雨产生思想上的碰撞又达成理解,第一次那般深刻地体会到“缘分”二字的奇妙与重量…… 太多的“第一次”都浓缩在了那次出行里。那时站在海边,心中充盈着的是初识的欣喜、发现的感动和豁然开朗的畅快。 而此刻,望着眼前这片无垠的蓝,心底却莫名地泛起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忧伤,不知缘何而起,只是直觉般隐隐担心着什么。或许,仍是潜意识里为宋雨那份深藏的PTSD感到些许不安。 “上次玩得真的很开心,”齐悦轻声总结,有些怀念,“每一幕都让我非常难忘。” 宋雨的目光也投向大海,“希望这次,也能创造出让你同样记忆深刻的、美好的回忆。” 齐悦转回头,再次望向那片包容一切的蔚蓝,咸涩的海风将那一丝莫名的忧郁驱散,语气重新变得明亮而充满期待:“当然!这次有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的,一定会是另一段超级开心的经历!” 宋雨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在她身边,一同望着那片风平浪静的海,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和海风拂过面颊的轻柔。 窗外的世界,明亮而充满希望,旅途的精彩,似乎才刚刚拉开序幕。 她们之间流淌着无言的默契,仿佛只要并肩而立,便能面对所有未知的风浪。 平潭之旅来咯[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6章 65 平潭1 第67章 66 平潭2 下午,几人再次上车,沿着平潭南线的海岸公路悠然前行。 去往海边的路上,风里总有着淡淡的咸腥气息,那是大海独有的味道。所幸并非节假日,车流稀疏,他们得以顺畅地行驶,未被这气息过多纠缠。 抵达崎沙澳入口时,阳光正烈,但海风持续不断地吹拂,带来令人舒爽的凉意,抵消了日头的灼热。 大家拿着各自的装备,说笑着走向沙滩。海边已有不少嬉戏的身影,欢笑声与海浪声交织。 李岱文眼尖,立刻发现了不远处的海上项目区,兴奋地指着那边喊道:“欸,燃哥!那边有冲浪板!咱们去玩玩?” 周燃今日一改往常的深色系打扮,换了件颇具热带风情的印花衬衫,墨镜遮面,“光玩多没意思,来点彩头——谁输了,赔一包‘和天下’,怎么样?” “和天下?燃哥你玩这么大!”李岱文惊讶地张大嘴。 “怎么,这就怂了?”周燃语带挑衅。 李岱文当即一拍胸脯:“赌就赌!谁怕谁!不过得找个公证人!”他目光扫过在场几人——薛影去换衣服了,只剩宋雨、齐悦和火火。 他最终选定齐悦:“悦悦,我和燃哥比赛冲浪,你来当公证人,公平!” 齐悦欣然点头:“没问题呀,规则怎么定?” 三人立刻凑到一起低声商议起来。宋雨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蹲下身抚弄着火火柔软的毛发。 不一会儿,薛影换好了一套黑色比基尼从车后走出,姣好火辣的身材展露无遗,手臂上的纹身更添了几分野性不羁的魅力。 她走到宋雨身边,随口问道:“他们几个凑在一起嘀咕什么呢?” 宋雨抬眸飞快地看了薛影一眼,视线又落回火火身上,语气平常:“燃哥和Devin哥要比赛冲浪,请齐悦做公证人。” 薛影戴上墨镜,挑眉一笑:“哦?那可有热闹看了。”说着便走到那三人身边,手臂自然地搭上齐悦的肩头:“有好玩的都不叫我?” 齐悦抬眼看到薛影的装扮,瞬间惊艳地睁大了眼睛:“哇!影姐!你这身材也太绝了吧!这比基尼好性感!” 周燃和李岱文显然对薛影的风格习以为常,只是笑着没多言。 薛影被夸得心情愉悦,嘴角弯起:“等你们玩完,可得记得来给我拍几张照片” “包在我身上!”齐悦爽快应下。她回头又对宋雨叮嘱道:“宋雨,我过去一下,很快回来。” 宋雨笑着点头。 此刻,沙滩边只剩下宋雨、薛影和火火。宋雨望着周燃走向海边的背影,忽然说道:“燃哥今天这身打扮,倒有点像小姨平时的风格。” “阿遥?”薛影对着小镜子补口红,接过话头:“还真有点那味道。说起来,阿遥多久没回国了?还挺想她的。” “前阵子通电话,她说秋分前后回来了一趟。” “秋分?”薛影眉梢微挑,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意味深长:“这个时间点回来……恐怕是……” “恐怕是什么?” 薛影朝她狡黠一笑:“说不定啊,你很快就要有小姨夫了。” “才不会呢,”宋雨语气笃定,对自家小姨的了解,“她身边向来不缺人,哪回成真了?上次打电话还说,最近新交了个美国男朋友。” “那倒也是,”薛影耸耸肩,“阿遥虽然玩得开,但还真没见她对谁特别上心过。” 她脑海里极快地闪过一个模糊的名字,旋即又被按下,转而催促道:“好了好了,先不管她。小雨,快来给我拍几张!” 宋雨拿起手机对准薛影。薛影摆出各种风情万种的姿势,还不忘拉上火火充当“工具狗”。 宋雨认真找着角度,连续拍了好几张。薛影接过手机检阅成果,忍不住称赞:“可以啊小雨,拍得真不错!构图和光线都抓得很好!” 宋雨微微抿唇一笑:“是影姐你天生丽质,怎么拍都好看。” ——她没好意思说,上次从海边回来后,她私下偷偷查了不少手机摄影教程,反复练习构图和光线,心心念念的,不过是下次能给齐悦拍出更好看的照片。 薛影笑得开心,忽然眨眨眼,凑近些压低声音问:“小雨,你说……要是齐悦穿上比基尼,会不会也特别惊艳?” 她…… 这个念头刚在宋雨脑海中冒了个尖,脸颊瞬间“腾”地一下红透了,热意迅速蔓延到耳根。 她慌忙避开薛影戏谑的目光,眼神飘忽地找借口:“那个……影姐,我、我去那边捡点贝壳……”说完,几乎有些同手同脚地快步朝水边走去。 薛影看着宋雨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了然又愉悦的笑容。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经逗?单纯得可爱,倒也……真招人喜欢。 正想着,齐悦他们三人有说有笑地从海边回来了。李岱文拍着周燃的胳膊,语气佩服:“燃哥,还是你厉害,我心服口服!” 周燃笑着回拍他肩膀:“承让。愿赌服输,今晚那包烟记得放我床头。” 齐悦在一旁笑着拍手:“刚才燃哥那个转身太帅了!Devin哥你虽然稍逊一筹,但也很厉害啦!” 李岱文大方摆手:“输给燃哥,不冤!” 周燃转头看向齐悦,语气随意却真诚:“齐悦,要是你想试试,我们都可以教你。” 齐悦连忙摆手,笑道:“不了不了,燃哥,谢谢好意。这项运动太刺激了,我这心脏怕是承受不住。” 周燃了然点头:“这倒是,安全第一。” 三人走到薛影面前,齐悦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了一下,问道:“咦?宋雨呢?” 薛影摸着火火的头,调侃道:“小雨啊,害羞了,跑掉咯。” “害羞?”齐悦疑惑地蹙起眉,“好端端的,为什么害羞?” 薛影抬眼仔细打量她。齐悦穿着简约的白色短T,下身是浅色的牛仔裤,衬得她像一朵清新脱俗的茉莉,干净又雅致。 她凑近齐悦耳边,悄悄说:“我刚逗她呢,问她你要是穿了比基尼会不会特别好看。” 齐悦一听,脸颊也“唰”地一下染上薄红,眼神下意识躲闪,忙抬手装作扇风,“我……我从来没穿过那种……” 薛影瞧着她眼睫低垂、连白皙脖颈都透出粉色的羞涩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这两个人,都是一逗就脸红的体质,真是……天生一对啊。 李岱文好奇地凑过来:“影姐,你们嘀嘀咕咕聊什么秘密呢?带我一个呗!” 薛影斜睨他一眼,语气嫌弃:“哪儿都有你!我们姐妹间的悄悄话,告诉你干嘛?” 周燃笑着拽住李岱文的胳膊:“走了,别瞎打听。我们去那边阴凉处歇会儿。火火,过来。” 等那两人一狗走远些,薛影又压低声音对齐悦说:“我行李箱里还有套新的,颜色特衬你,要不……今晚回去借你试试?” 齐悦下意识婉拒:“可是影姐……我小腿上有以前生病留下的印子,不太好看……” “这有什么?”薛影满不在乎地展示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纹身,“你看我,不也照样想穿什么就穿什么?自信点嘛悦悦!穿衣服首先是为了自己高兴。就算不想给别人看,难道……也不想穿给小雨看看?” 齐悦的心轻轻一跳。 其实刚才看到薛影换上比基尼时那般自信耀眼,她心底也曾悄悄闪过一丝羡慕和一个模糊的念头——想穿给宋雨看…… 她被这个念头和薛影的话说得脸颊更热,犹豫了片刻,终是应了一声:“那……好吧。” 薛影顿时笑逐颜开,心里默默盘算:小雨啊小雨,姐姐可是给你创造机会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的了! 两人走到周燃他们休息的遮阳伞下,几人拿出纸牌玩了起来。可玩了好几轮,仍不见宋雨回来。 齐悦忍不住又问薛影,眉头微蹙:“影姐,宋雨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她说去捡贝壳,可能捡入迷了吧。别担心,这么大个人了,丢不了。”薛影淡定地甩出一对牌。 齐悦却放心不下,眉头越皱越紧。明明说好出来玩要互相照应,时刻留意宋雨的情绪,现在却把人看丢了? 自责和焦急像一块石头沉沉地压在心口。她突然站起身:“影姐,你们先玩,我去找找她。” 薛影见她真急了,放下牌:“要不先打个电话问问?说不定就在附近。”她给李岱文使了个眼色,李岱文立刻拨通了宋雨的号码。 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从不远处的座椅背包里传出来。李岱文弯腰摸索出来,拿起一看:“她没带手机。” 齐悦的心一沉,不好的预感袭来。“我还是去找找吧。”说完,也顾不上多说,转身就沿着海岸线快步走去。 李岱文看看薛影,又看看周燃,迟疑道:“那……我们还玩吗?” 薛影和周燃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摇头。周燃说道:“不玩了,收起来吧。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如果她们一会儿没消息,我们也分头去找。” 他心里暗自思忖:可不能让小雨第一次跟他们出来就出什么意外,不然真没法跟谢遥交代。 这边,齐悦沿着海滩一路寻找,从喧闹的主沙滩找到相对僻静的岸边,目光看过每一个相似的身影,却都不是她想见的那个人。 她走得急,心脏有些不适,不得不偶尔停下缓口气,右手按着胸口,心里一遍遍默念:宋雨,你到底在哪儿?千万别出事…… 忽然,她瞥见前方不远处一个人的背影,发型和衣着都像极了宋雨。她也顾不得不舒服了,快步赶过去,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有些急切道:“宋雨,你……” 对方转过头,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你好,有事吗?”对方疑惑地看着她。 齐悦满腔的期待瞬间落空,失望夹杂着尴尬袭来。“对不起,认错人了。”她连忙道歉,看着对方离开,才慢慢弯下腰,按着发闷的胸口深呼吸。 就在她缓气之际,她听到了宋雨的声音。这次绝不会错。 齐悦立刻抬起头,循声望去。只见宋雨正牵着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从不远处的礁石后面慢慢走出来,正柔声对小女孩说着什么。 “别怕,姐姐带你去找警察叔叔,一定能找到妈妈。” “谢谢姐姐。” 宋雨若有所觉般抬起头,视线正好与齐悦的目光撞个正着。 齐悦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呼吸微促,脸上是奔跑后的疲惫和未散尽的焦急,但在看到宋雨的瞬间,那双眼睛里马上透出一股安心。 宋雨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牵着小女孩快步走到齐悦面前:“齐悦?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脸色怎么这么白?” 齐悦缓过一口气,直起身子看着她,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和担忧:“我来找你啊!你这么久没回来,手机也没带,大家都担心死了!” “找我?”宋雨愣了一下,连忙指了指身边的小女孩解释,“我刚才在那边捡贝壳,看到灿灿一个人坐在沙滩上哭,好像是和妈妈走散了,正想带她去景区的接待所找人帮忙广播寻人。” 小女孩灿灿怯生生地看着齐悦,小声说:“姐姐好……” 齐悦的心这才彻底落回实处,她弯下腰,对小女孩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你好呀,灿灿。”接着又问,“你是在哪里遇到这位宋雨姐姐的呀?” 灿灿很乖地回答:“我一个人坐在那里,这个姐姐看我哭,就过来问我,还送了我一个很漂亮的小贝壳。”她摊开手心,露出一枚白色的小扇贝。 原来她真的是去捡贝壳了,还顺手捡到了一个需要帮助的小朋友。 齐悦心里那点焦灼和后怕终于慢慢散去,她轻轻摸了摸灿灿的头:“那姐姐和宋雨姐姐一起陪你去招待所找妈妈,好不好?” “好呀!”灿灿用力点头,显得很高兴,主动伸出另一只小手递给齐悦,“这样我就可以一手牵一个姐姐了!” 齐悦牵住她的小手,然后抬眼看向还有些没搞清状况的宋雨,压低声音,带着点嗔怪:“回头再跟你算账。” 宋雨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没吭声。 两人一左一右牵着灿灿,慢慢朝景区招待所走去。齐悦边走边抽出空给薛影发了条报平安的信息,让她别担心。 到了招待所,工作人员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询问之下,灿灿清楚地报出了妈妈的手机号码。 工作人员立刻拨通,并按了免提:“您好,请问您是灿灿小朋友的妈妈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的却是一个异常冷静甚至有些冷漠的女声:“对不起,我不是。” 灿灿顿时急了,对着电话大声喊:“妈妈!我是灿灿啊!你不是说去买汽水吗?你去哪里了?妈妈!” 电话里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随后,那个女人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冰冷,这次是对工作人员说的:“抱歉,你们可能搞错了,这孩子……不是我女儿。” 灿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妈妈!你为什么说我不是你的女儿?我就是灿灿啊!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站在一旁的宋雨,听到这句话,脸色“唰”地一下变得很白。那句“不是我女儿”和“不要我了吗”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刺穿时光,狠狠扎进她心底最痛、最不愿触碰的旧伤疤上。 酸楚和熟悉的被抛弃感在这一刻涌上喉咙,堵得她几乎无法呼吸,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齐悦一直留意着宋雨,立刻察觉到她的异样。她一手迅速地握紧了宋雨冰凉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按了按。 另一只手则冷静地拿过了招待所的电话,关掉了免提,将听筒贴到耳边,声音清晰而镇定: “您好!请问您是灿灿的妈妈,对吗?我和我朋友在海边看到了您的女儿灿灿,她一个人非常无助,所以我们把她带到了这里,希望能帮她找到家人。” “我不管您此刻正在经历什么,或者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苦衷,但请您冷静一下。您刚才在电话里轻易地否认母女关系,这种行为对于一个年仅几岁、特别依赖着您的孩子来说,是否过于残忍了?” “而且,根据灿灿的说法,您是以‘买汽水’为由暂时离开的。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您真的不打算回来,她这么小的年纪,独自留在海边会发生什么?她还这么小,这么信任您,您真的忍心用这种方式伤害她、放弃她吗?” 电话那头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和长时间的沉默。 齐悦的语气放缓了一些,但依旧坚定:“虽然我不知道您遇到了什么样的困难,但请别用这种方式对待孩子,好吗?任何事情都可以沟通解决,不要用最伤人的方式。” 现场有两个孩子,一个曾被妈妈抛弃的孩子宋雨,一个正被妈妈抛弃的孩子灿灿。 她们经历这种事的时候都还是个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们? 说完,她把电话递还给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立刻会意,接过电话严肃地说道:“女士,无论情况如何,您目前仍是灿灿的法定监护人。请您现在立刻过来接走孩子,或者提供一个能立刻过来接孩子的可靠亲友的联系方式。这件事必须在今天得到妥善解决,否则我们只能联系警方介入处理了。” 又经过一段漫长的沉默,电话那头的女人终于松口,报出了一个电话号码:“……这是她舅舅的电话,你们让他来接孩子吧。”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灿灿还在小声抽泣,仰着满是泪痕的小脸问工作人员:“叔叔……妈妈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工作人员连忙安慰:“不会的不会的,妈妈可能只是有点急事。叔叔这就给你舅舅打电话。” 幸好,灿灿舅舅接通电话后态度非常好,连声道谢并表示会立刻赶过来。 事情虽然得到了初步解决,但宋雨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冲击中缓过来,她脸色依旧苍白,眼神有些空洞,像是被困在了某个痛苦的回忆里。 灿灿已经不哭了,她敏感地察觉到宋雨的异常,轻轻扯了扯齐悦的衣服,小声问:“齐悦姐姐,宋雨姐姐怎么了?她看起来好难过。” 齐悦心疼地看了一眼宋雨,对灿灿柔声解释:“姐姐她只是……有点累了,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别担心,她会好起来的。” 灿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跑开,不一会儿,用两只小手小心翼翼捧着一杯水走过来,踮起脚递给宋雨:“姐姐,你喝点水休息一下。喝水就不难过了。” 齐悦替宋雨接过水杯,心中一片柔软:“谢谢你啊,灿灿,你真懂事。” 她将水杯轻轻递到宋雨面前,“喝点水吧,宋雨。你看,灿灿没事了,她舅舅马上就来了。没有人会被抛弃,灿灿不会,你更不会。” 她顿了顿,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道:“我一直在你身边啊,记得吗?” 宋雨缓缓抬起眼,对上齐悦的目光。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全然的理解、鼓励和一种令她安心的力量。 是啊,齐悦一直在。 无论是不安时悄然握紧的手,还是此刻坚定的话语。 她接过水杯,仰头喝了几口。微凉的水滑过喉咙,似乎也冲刷掉了一些堵在心口的郁结。 她轻声说:“嗯,我没事了……再缓一下就好。” 齐悦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声地陪伴着。 灿灿也安静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摆弄着宋雨送给她的那枚小贝壳。 过了一会儿,一个神色焦急的男人匆匆跑进招待所,大声问道:“请问!是不是有一个叫灿灿的小女孩在这里?” 灿灿一听声音,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飞奔过去扑进男人怀里:“舅舅!” 齐悦和宋雨也跟着走出来。男人确认灿灿安然无恙后,明显松了一口气,牵着灿灿的手走到她们面前,连声道谢:“太感谢你们了!真是多亏你们!我姐她……唉,一时钻了牛角尖,给你们添麻烦了!”说完,对着她们深深鞠了一躬。 齐悦连忙虚扶一下:“您太客气了。看到灿灿有您这样的家人来接,我们就放心了。” 男人脸上露出惭愧之色:“都是我姐她糊涂!回去我一定好好说她!真的太对不住孩子,也对不住你们……” 齐悦态度温和却认真:“孩子妈妈可能确实需要一些开导和帮助,但无论如何,请一定要好好沟通,最重要的是……要照顾好灿灿的感受,别让她留下阴影。” “这是肯定的!肯定的!”男人连连保证。 齐悦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橘子味的水果糖,蹲下身塞到灿灿手心里,摸了摸她的头:“灿灿,要记住,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努力开心,健康长大,好吗?” 灿灿看着手心里彩色的糖纸,郑重地点点头,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姐姐,灿灿记住了。” 男人道别后,牵着灿灿准备离开。一直沉默的宋雨忽然开口:“请等一下。” 两人停下脚步,转过身。 只见宋雨走到灿灿面前蹲下,目光与她平视,非常非常温柔地说:“灿灿,要记住,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小孩,值得被所有人喜欢。希望你以后,每一天都能像你的名字一样,灿烂、快乐。” 说完,她伸出手,轻轻地拥抱了一下这个今天差点被母亲遗弃的小女孩。 这一个轻轻的拥抱,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间,温柔地抱住了当年那个同样无助、被恐惧和悲伤支配的九岁宋予。 别怕,别担心,伤口会愈合,你终将长大,会遇见很好很好的人,你会再次拥有快乐和安全感。 宋雨松开怀抱,站起身,微笑着目送男人牵着灿灿渐渐走远。 齐悦走到她身边,自然地挽住她的手臂,声音轻快:“我们也回去吧?影姐他们该等急了。” 海风吹起她的长发,拂过宋雨的肩膀,带着阳光和她的气息。 这一刻很温暖。 宋雨点点头,嘴角扬起一抹轻松释然的弧度:“好,我们回去。”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在沙滩上拉得很长,紧密地依偎在一起,向着朋友们等待的方向走去。 又是被小齐老师温柔到的一天[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7章 66 平潭2 第68章 67 平潭3 她们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齐悦侧头问她:“当时你碰到灿灿的时候,有想过她妈妈可能是故意离开的吗?” 宋雨随手把被海风吹散的头发拢向脑后,摇了摇头,“没有。我也跟她一样,完全相信了那个‘去买汽水’的谎言。” 齐悦心里蓦地一酸。 十年过去了,十九岁的宋雨,在经历过那样刻骨的背叛后,面对一个陌生孩子的处境,她选择相信的,依然是最初那个听起来美好的谎言。 她不愿意、或者说不敢,去揣测那个母亲可能怀有的恶意与决绝。 这份近乎天真的信任,背后藏着的,是柔软和善良的底色。 即使外表总是表现得冷静疏离,她的内心却始终为世界保留着一片不设防的净土,细腻而温暖。 齐悦忍不住弯起嘴角,“宋雨,你这个人啊……真是太好了。” 宋雨闻言浅笑出声,目光落在齐悦被夕阳镀上柔和光晕的侧脸上:“你才好啊。对灿灿那么温柔,那么有耐心,处理事情又冷静又坚定。”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格外认真,“也许是因为认识你久了,慢慢被你感染到了。我觉得……自己也在一点点变好。” 齐悦挑眉看她,心里软成一片。 这个小孩,明明自己骨子里就是纯粹又美好的人,却总把功劳归给别人。 “那我们这算不算是……好人之间的惺惺相惜?”齐悦俏皮地问。 宋雨被这个说法逗笑,她转头望向远处波光粼粼的大海,然后将那片深邃的蓝色尽数收进映着齐悦身影的眼眸里,轻声地说:“是——双向救赎。” 两人相视而笑,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 这时,薛影他们从不远处急匆匆赶来。一碰面,薛影就拉着她俩上下打量:“没事吧?没受伤吧?可急死我们了!” 齐悦赶紧解释:“影姐,我们没事,就是帮忙送一个走散的小女孩找家人,耽搁了时间。” “小女孩?什么情况?”薛影疑惑。 齐悦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李岱文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是去当无名英雄了!” 周燃点头:“人安全回去就好。” 薛影的关注点却不同,她立刻看向宋雨,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探询:“小雨,你……还好吗?”她显然想到了那件事可能触动的回忆。 宋雨回以一个让她安心的微笑:“我没事的,影姐,别担心。”薛影仔细看了看她的神色,才点点头。 但齐悦却从宋雨看似平静的眼底,捕捉到了几缕未能完全散尽的痛苦痕迹。 李岱文指着海面提议,试图活跃气氛:“事情圆满解决!看这太阳都快下山了,咱们别浪费这好景色,赶紧去赶个日落吧!玩完就直接回去怎么样?”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众人纷纷脱掉鞋子,一起踏入温热的浅浪中。火火也兴奋地跟着他们,在海浪里扑腾嬉戏。 海水被夕阳晒得暖洋洋的,包裹着脚踝,很舒服。 夕阳将天空渲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五个年轻人加上一只狗,他们的剪影映在金色的海面上,构成一幅充满生命力的画面。 他们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此刻,年轻的心却因友谊和陪伴紧紧相连。 能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共享海边落日,本身就是一件极致浪漫的事。 突然,李岱文玩心大起,用手舀起一捧水就朝周燃泼去,嘴里还嚷嚷着:“燃哥!看招!” 周燃的花衬衫瞬间湿了一片,他“恼羞成怒”,顺手抹了把海水在寸头上,立刻笑着反击:“好小子,偷袭我?你给我等着!” 李岱文被泼了个正着,却毫不在意,反而更起劲地反击。结果这次准头欠佳,大部分水花溅到了旁边的薛影身上。 薛影故意板起脸,佯怒道:“Devin!你绝对是故意的!” 周燃无情地嘲笑他,迅速和薛影结成同盟:“看来得先清理门户了!咱俩一起上!” 连火火都“汪汪”叫着,站到了周燃那边。 “火火!连你也背叛我!”李岱文一边躲闪周燃和薛影的“攻击”,一边“哀嚎”,“这不公平!我……我也要拉帮手!” 他的目光扫过宋雨和齐悦,最后落在齐悦身上:“悦悦,你来帮我!” 齐悦连忙摆手后退,笑道:“我可不行!Devin哥,你还是找宋雨吧!” 突然被点名的宋雨一愣:“啊?我也要参加吗?” 齐悦笑着轻轻推了她一把:“就决定是你了!快去陪他们好好玩玩,来都来了,可不能白来一趟呀!” 宋雨被她推着站到了李岱文身边。李岱文一看,乐了:“行!小雨,那我们今天就是‘燃影刺青’内部师徒对决!” 齐悦在一旁兴奋地拍手:“这个主题好!我来当裁判!” 看着齐悦雀跃的样子,宋雨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内心最后一丝阴霾似乎也被这欢快的气氛驱散了。 也许齐悦说得对,和朋友们在一起,就是要这样尽情地玩耍和放松。 她看向对面严阵以待的薛影和周燃,深吸一口气,竟然脱口而出了一句她自己都没想到的“狠话”:“燃哥,影姐,今天你们这两个师父,可别想干着衣服回去!” 此话一出,另外四人都愣了一下。尤其是齐悦,她眼底瞬间露出惊喜又不可思议的光芒,下一秒便高声起哄:“哦——!宋雨加油!” 周燃笑得格外开怀,他很少见到妹妹这样外露甚至有点“嚣张”的一面,这让他依稀看到了谢遥的影子。 他也立刻“应战”:“好啊小雨!口气不小!到时候我就把你变成落汤鸡的照片发给你小姨鉴赏!” 气氛瞬间被点燃,李岱文兴奋地拍手:“哇——燃哥你也动真格的了!” 宋雨只是轻松一笑,眼神里带着难得的调皮和挑战:“放马过来。” 薛影用手拨动面前的海水,笑容里带着“杀气”:“小雨,待会儿可别怪姐姐手下不留情哦!”话音未落,一道水花就朝宋雨袭去。 宋雨敏捷地侧身躲开,一场激烈的海上水仗正式拉开序幕。海面上水花四溅,嬉笑声、惊呼声、欢快的狗吠声此起彼伏。 齐悦作为唯一的观众和裁判,兴高采烈地关注着战况,看着宋雨在李岱文的“掩护”下,居然也能有来有回地反击,脸上绽放着毫无负担的灿烂笑容。 不知不觉间,齐悦的眼角有些微微湿润:能有这样一群朋友,真好。她来到福州,能遇见他们,真好! 最终,这场水仗以双方成员均半身湿透的“平手”告终。而唯一的赢家,居然是始终在边缘快乐踩水的火火,它只是皮毛湿了一点,几乎没受到波及。 大家笑着闹着回到车上,启程返回民宿。车内充满了轻松愉快的气息。 齐悦看着宋雨发梢还在滴落的水珠,轻声问:“宋雨,今天玩得开心吗?” 宋雨转过头,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和畅快的笑意,点头:“嗯,很开心。”虽然上半身几乎湿透,但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和放松,是前所未有的。 一行人回到民宿,除了齐悦,其他人都赶紧去洗澡换衣服。宋雨直接换上了睡衣。 她从浴室出来时,正好看见齐悦在门口从薛影手里接过一个小袋子,两人还交换了一个神秘的眼神,齐悦似乎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影姐,那我……先试试看。”齐悦对门外的薛影说。 “好。”薛影笑着应道,还意味深长地瞥了宋雨一眼,才轻轻关上门。 齐悦关好门转过身,“影姐给你什么了?”宋雨好奇地问。 齐悦有些不好意思地扭捏了一下:“嗯……就是一件……衣服。” “衣服?那快去试试看呀,我也想看看。”宋雨没多想,自然地提议。 齐悦点点头,拿着那个小袋子走进了浴室。当她拿出那套性感的红色比基尼时,心跳不由得加速。 她从未穿过如此鲜艳的颜色,更别提是这样大胆的款式了。 她在镜前比划着,深吸了一口气:镜子里这个即将穿上火红比基尼的她,和平日里那个总是穿着素雅长裙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真的要穿成这样吗?齐悦感到一阵陌生的紧张和羞怯。 她最终还是换上了,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曲线毕露、风情万种的自己,脸上热得发烫。 她实在不习惯,又飞快地抓过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才做足心理准备,慢慢打开门走出去。 宋雨闻声抬头,却见齐悦浑身裹在浴巾里,只露出白皙的小腿和锁骨,小腿上那些淡淡的旧日淤青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你怎么……还裹着浴巾?是衣服不合身吗?”宋雨疑惑地问。 “不是……”齐悦的声音带着点犹豫和羞涩,“是……我自己有点不好意思穿出来。” 宋雨失笑:“什么衣服能让你不好意思啊?没事,这里就我一个人。” 就是因为只有你,我才更不好意思啊!齐悦在心里呐喊。 “那……我给你看看……”齐悦说着,手指微微颤抖地,慢慢解开了裹着的浴巾。 刹那间,那抹炽烈的红撞入了宋雨的眼睛。 极简的设计勾勒出齐悦完美的身材曲线,雪白细腻的肌肤与鲜艳的红色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散发出一种宋雨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极具冲击力的性感。 宋雨几乎是瞬间就愣住了,眼睛不自觉地睁大,平日里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消失无踪,脸上写满了显而易见的震惊和……无措。 她甚至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目光像是被烫到一样,慌忙转向别处,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哦——原、原来是比……比基尼啊,怪、怪不得你不好意思……穿出来。” 别说齐悦了,她现在连正眼看的勇气都需要积攒! 齐悦看着她这副样子,原本的紧张和羞怯反而奇异地消散了一些,起了点逗弄的心思,轻声问:“宋雨,我穿这个……好看吗?我从来没试过这种……” “好看!特别……好看!”宋雨几乎是脱口而出,但眼神依旧飘忽,不敢聚焦。 齐悦向前走了一小步,看着宋雨连耳根都红透的样子,故意说:“可是你都不敢看着我说话呢。” 那双光洁的腿在宋雨的余光里靠近,她心里警铃大作:这女人想干什么! 齐悦在她面前站定,伸出指尖,轻轻托起宋雨的下巴,迫使她的目光与自己对视,眼中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宋雨,夸人好看的时候,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说,才……显得真诚呀!” 这个角度让宋雨无可避免地看到了更多,齐悦身上的清香萦绕过来,她的身材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更显窈窕…… 宋雨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像话。 她又咽了一口水,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齐悦微微俯身,带着点蛊惑的意味,又问了一遍:“姐姐再问你一次,我穿这个,好不好看?” 宋雨此刻终于深刻理解了什么叫“美色误人”。 眼前的齐悦,眼波流转,笑容妩媚,简直像极了传说中能蛊惑君心的妲己。 这谁顶得住啊! 她被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牢牢锁住,一字一句地吐出心里话:“好看。姐姐……特别好看。” 齐悦顿时喜笑颜开,满意地伸手揉了揉宋雨的头发:“真乖。” 她后退几步,转身对着房间里的镜子打量自己,语气恢复了平常,“影姐这套比基尼也太火辣了,我还真是穿不习惯。” 宋雨偷偷瞟着镜子里那道红色的身影,心里默默嘀咕:比基尼嘛,本来就是性感的。你多穿穿……大概就习惯了? 可她没好意思说出口,只是比较中肯地评价:“但是……很衬你,显身材。” 齐悦又回头看她,捕捉到她脸上未褪的红晕,笑着说:“你刚刚,好像特别害羞。” 宋雨被说中心事,脸更红了,下意识地嘟囔辩解:“我……我才十九岁……” 仿佛年纪小就成了害羞的正当理由。 闻言,齐悦笑得更开心了,眼角眉梢都染着愉悦:“哎呦,宋雨你怎么这么可爱。好了,不逗你了,我去对面给影姐看看效果。” 说着,她重新裹好浴巾,拉开房门走了出去,留下宋雨一个人坐在床边,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宋雨用手扇着风,小声说:“齐悦正经撩起人来,真是要命!” 过了一会儿,齐悦才从对面有说有笑地回来:“我去把衣服换下来,影姐说收拾一下马上出去吃饭。”她走进浴室关上门。 靠在门后,齐悦看着镜子里自己依旧泛红的脸颊,轻轻拍了拍胸口,低声自语:“啊啊啊,宋雨刚才那个样子……真的太可爱了。” 十九岁的小孩,害羞起来简直让人忍不住想逗她。但随即,她又捂住脸,有点不好意思地反思:“我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呀?那还是我吗?” 原来,就算是看似游刃有余的“钓系美人”,也会有自我怀疑的时刻。 齐悦换回原来的衣服出来,一抬头却被吓了一跳——宋雨正安静地靠在门边的墙上等着她。 “你怎么在这儿站着?” “看你进去挺长时间,有点担心你。”宋雨的语气很自然。 齐悦心里一暖,笑了:“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走吧,我们去吃饭。” …… 夜晚,民宿房间重归宁静。两人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黑暗中,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与在福州同住一个屋檐下不同,这是在陌生的环境里,隔着几步的距离,让两人的内心都无法完全平静。 齐悦在黑暗中转向宋雨的方向,轻轻开口:“宋雨,你现在……还难过吗?” “难过?”宋雨也转过身,面对着她,“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你吃晚饭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的。是不是……还在想灿灿的事?” “……” 宋雨沉默了片刻,在齐悦的注视下,最终还是诚实地承认了:“是。” “你在担心她,对不对?还是说……你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个与自己当年截然不同的、被改写了的结局?” 齐悦总是能一针见血地猜中宋雨深藏的心思。 下午,当她看到齐悦为了一个陌生的孩子那样冷静而坚定地争取时,当她看到灿灿的舅舅急匆匆赶来,那样心疼又感激地接走灿灿时,她无可避免地想到了九岁的宋予。 灿灿得到了及时的救助,避免了最坏的结局。这仿佛是她十年前那段创伤的一个光明对照版。 为什么别的孩子可以幸免于难?为什么偏偏是她要承受被至亲抛弃的痛苦? 那种对于命运不公的委屈和失落,在对比之下再次翻涌上来。 她才发现,原来那些伤痕从未真正愈合,无论谢缘带来的伤害,还是福利院里暗无天日的三年,都如左肩上的那道旧痕一样,无法抹去。 宋雨陷入了更深的沉默,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抗拒回答齐悦的问题。 她害怕如果将自己此刻那些阴暗的、带着嫉妒和怨恨的复杂情绪全盘托出,齐悦会用怎样的眼光看她?看到别人被拯救,自己却生出“恨意”,这太不堪了。 黑暗中,齐悦的眼睛却异常明亮,仿佛能看进她心里最隐秘的角落。 她试着说出宋雨的心声:“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灿灿能等来舅舅,而当年的你却没有人来接?为什么大家好像都能有个还算不错的结局,唯独你的故事里,充满了遗憾和伤痛?” 宋雨用力咬住下唇,不让一丝哽咽泄露出来。 但齐悦的话锋随即一转,“可是宋雨,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所有我们当时觉得意难平的结局,兜兜转转,都是为了引向另一个更好的开始呢?” “如果你当初没有被送去福利院,而是一直留在杭州,我们还会相遇吗?你可能会有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而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有交集。” “虽然小姨接你回来晚了三年,但她最终还是把你带回了家,给了你一个新的港湾。你之前不是还对我说‘福州欢迎你’吗?你看,福州的晚风、海浪,还有我们这群朋友,不都是你来到这里之后才拥有的吗?” “既然一切已经发生,无法重来,那我们就努力抓住现在,好不好?活在当下,比纠结于过去,更重要。” 宋雨抬起眼,在朦胧的夜色中望向齐悦的方向。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她却感觉彼此的心正在贴近。齐悦的话语,像温和的水流,一点一点浸润她干涸皲裂的心田。 她听到自己心里坚冰融化的声音,很轻地回应:“好。” 活在当下,很好。因为当下,有齐悦。 齐悦似乎松了口气,语气变得轻快起来,温柔地催促:“那快闭上眼睛睡觉吧,明天醒来,太阳照常升起,又是崭新的一天!” “嗯。”宋雨听话地应着,看着齐悦那边没了动静,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应该是睡着了。 宋雨却久久没有睡意。她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缓慢地伸出一只手,越过两张床之间窄窄的过道,用指尖,轻轻地碰了碰齐悦垂落在被子外的手背。 她的温度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宋雨对着熟睡的齐悦,也对着自己,许下了一个诺言: “只要最终的结局里,有你,那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 海风轻轻吹动着窗帘,送来远处隐约的潮声,像是一首永恒的催眠曲。 未来会怎样,谁也不知道,但此刻的安宁与连接,无比真实且珍贵。 群像的魅力[星星眼] 我们都珍惜当下就足够好了,未来的事情就就给未来吧[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8章 67 平潭3 第69章 68 平潭4 第二天晚上,大家寻了一处相对背风、安静的海湾,开始着手准备今晚的重头戏——海边烧烤,并期待着能幸运地邂逅传说中的“蓝眼泪”。 周燃和李岱文负责生火和准备食材,火火兴奋地围着他们打转,时不时因得到一小块鲜肉的奖励而摇尾雀跃。 宋雨则安静地站在烧烤架旁,专注地看着火候,偶尔根据周燃的指示调整炭火。跳跃的火光映在她认真的侧脸上,明明灭灭。 齐悦和薛影坐在不远处的折叠椅上,看着男生们忙碌,享受着海风送来的渐渐浓郁的烤肉香气。 “悦悦,觉得这次平潭之旅怎么样?”薛影闲适地靠在椅背上,开口问道。 “特别开心!”齐悦的声音里带着由衷的愉悦,“能和这么多好朋友一起出来,说说笑笑,感觉特别放松。而且大家性格都很好,相处起来一点负担都没有。” “是啊,”薛影表示赞同,“都说想知道一个人合不合适,一起旅行一次就知道了。” “嗯!”齐悦用力点头,海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 薛影话锋一转,带着点试探的笑意,压低了些声音:“欸,悦悦,你觉得……小雨这人怎么样?” 齐悦下意识地转头,望向烧烤架旁那个清瘦的身影。恰巧一阵风吹过,携起一缕轻烟模糊了宋雨的轮廓,她微微侧头躲闪。 齐悦的嘴角上扬,收回目光,看向薛影,“宋雨啊,她人特别好。不只是因为她救过我两次,是我的救命恩人。更重要的是,她是我在福州……最好的朋友。” 薛影暗自思忖:就只是……最好的朋友吗? “两次?除了上次演出那次,还有一次是?”她好奇地追问。 齐悦的眼中泛起回忆的柔光,“是七月十六号,台风‘鹮羽’登陆那天。我为了追学生掉落的报名表,不小心摔在了她店门口,是她把我带进去,帮我处理伤口的。” 薛影有些惊讶:“原来你们还有这么一段渊源,我一直以为你们是后来才慢慢认识的。” “不是呢,”齐悦轻声说,“那天之后,我在她店里待了三天两夜。” 短短三天两夜,就让小雨这样放在心上?薛影把这话咽了回去,只是了然地点点头:“这样啊……”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感慨,“以前我还总担心小雨融不进我们这个小圈子,毕竟我们都比她大不少。现在好了,有你这个同龄……呃,接近同龄的朋友,她看起来开朗多了,没那么孤单了。” “可我也比她大四岁呢,”齐悦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的掌心,声音轻了下来,“有时候,我也猜不透她心里具体在想什么。不是说三岁一个代沟吗?” 薛影随手拨弄着自己尚未长起来的发尾,随意道:“你有没有想过,在我们这几个人眼里,你和她,其实都是小孩儿。” “嗯?”齐悦抬眼。 “你今年二十三,大学毕业才两年,脸上还带着学生气的澄澈。对我们这种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好些年的人来说,你俩的眼神里,有种类似的东西,都是……没被生活磨掉光的样子。” 齐悦被这个说法逗笑了,接口道:“是不是俗称‘眼神里透着一种清澈的……’” “对对对!就是那种感觉!”薛影也笑起来。 齐悦的笑声随风飘到烧烤架旁,让正低头翻动鸡翅的宋雨抬起了眼。 看到齐悦和薛影相谈甚欢的样子,她的眼神也柔和了几分,虽然不知道她们在聊什么,但齐悦开心,她便也觉得淡淡欢喜,重新垂下眼眸,更认真地对待手里的鸡翅,仿佛那是什么重要的作品。 齐悦歪着头,目光再次越过跳跃的火光,落在宋雨被烟火气笼罩的、略显单薄却异常专注的身影上。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海浪的低吟,她的眉宇间流露出一抹温柔与深情,小声呢喃:“她的眼睛……比我的更清澈。我……非常喜欢。” 薛影没听清,凑近问:“你说什么?风大,没听清。” 齐悦立刻收敛了外露的情绪,狡黠地眨眨眼,提高了音量,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我说——托宋雨的福,在你们眼里我还能当回小孩。嗯……我喜欢这个身份。” 薛影笑了笑,拍了拍齐悦的肩膀。 这时,宋雨端着一盘刚刚烤好的食物走了过来,“这些可以先吃了。”她说着,很自然地坐在了齐悦身边的空位上。 齐悦低头看着盘子里色泽诱人的烤串,问:“这些都是你烤的吗?” “就这两个鸡翅是我烤的,”宋雨有点不好意思地指了指盘中的两个鸡翅,“燃哥和Devin哥基本承包了烧烤大业,不让我插手。” 齐悦拿起其中一个烤得恰到好处、泛着油光的鸡翅,小心地吹了吹,咬了一小口,外皮微脆,内里鲜嫩,她满足地眯起眼:“宋师傅,你这手艺可以出摊了。” 宋雨腼腆地笑了笑,或许因为薛影在场,她没好意思像平时那样称呼“小齐老师”,只是中规中矩地说:“你喜欢就好,那……剩下这个你也吃了吧。” 说完,又像是怕冷落了薛影,连忙补充道,“影姐,燃哥他们烤的鸡翅马上就好,还有很多。” 薛影笑着拿起两串牛肉串,咬了一口,语气带着善意的揶揄:“哎呀,还是你俩感情好啊!我这做姐姐的,都享受不到这种专属待遇咯。” 她的眼神在对面两人之间意味深长地流转。 齐悦和宋雨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目光下意识地触碰了一下,又飞快地各自移开,脸上都浮起一丝红晕。 齐悦轻咳一声,把那个剩下的鸡翅递向薛影:“影姐,你尝尝这个吧,我吃一个就够了。” 薛影看看齐悦,又看看明显有些紧张的宋雨,笑着摆摆手,站起身:“算了算了,不跟你们小孩抢吃的,我还是去烧烤架那边,想吃哪个拿哪个,更自在!”说完,便朝周燃他们走去。 齐悦只好收回手,手腕一转,将鸡翅递到宋雨面前,眉眼弯弯:“那……宋师傅,尝尝自己的手艺?” “好。”宋雨接过,低头咬了一口。 她往齐悦身边稍稍挪近了一点,状似随意地问:“你刚刚……和影姐聊什么呢?那么开心。” “没什么呀,”齐悦看着海面,“就随便聊聊这次出来玩的感受。” “哦。”宋雨应了一声。 齐悦侧过头,用手肘轻轻撞了她一下,带着点戏谑:“怎么?听起来你好像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啊?” “我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宋雨打开一罐可乐,喝了一口,眼神飘向别处,声音低了几分,“就是看你笑得挺开心的……?” 齐悦看着她这副明明在意又强装淡定的样子,心里觉得有趣,想了一会儿说:“嗯……其实是聊到了我教过的一个小孩,觉得那个孩子吧,虽然话不多,也不太会表达,但总是默默做得很多,特别可爱。” 宋雨心里莫名地闪过一丝极淡的酸意。有点羡慕那个能被小齐老师用“非常可爱”来形容的孩子。 虽然……她觉得自己已经十九岁了,被形容为“可爱”似乎也不太合适……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成熟且客观:“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将来一定很优秀。” 齐悦看着她故作老成的评价,再也忍不住,笑得比天边的月牙还要动人。 她望向远处似乎开始泛起幽蓝光泽的海浪,忽然站起身,向仍坐着的宋雨伸出手,“陪我去海边走走吧,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宋雨将手放入她的掌心,借力站起,却没有松开,反而就势轻轻握住了齐悦的手腕,带着她一步步走向潮水边缘。 脚下的沙子柔软而冰凉,海浪声在夜色中显得愈发清晰。 宋雨忽然想起她们吵架后做的那个噩梦——黑色的沙滩,汹涌的浪潮,和被众人逼至绝境的自己。 此刻,现实中的海浪虽不及梦中澎湃,但夜海的深邃与未知,依旧带着一种迫人的压力。 然而,手腕上传来的齐悦肌肤的温度,和她坚定站在自己身边的事实,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些潜藏的恐惧隔绝在外,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齐悦指着远处海面上那条逐渐清晰、随着波浪翻涌而闪烁的梦幻蓝色光带,激动地拍了宋雨的手臂,“宋雨!你看!是蓝眼泪!我们真的看到了!” 那蓝色幽荧神秘,如同星河坠入了大海,随着每一道浪花碎成千万颗闪烁的星辰。 “真的是!”宋雨的声音里也充满了惊喜,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此刻被这片奇迹般的蓝光点亮,像是盛满了整个星夜的海洋。 齐悦立刻回头,朝着露营地的方向兴奋地大喊:“影姐!燃哥!Devin哥!快来看!蓝眼泪!蓝眼泪出现了!” 另外三人闻声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跑了过来,与她们并肩站在海边,被这大自然的魔法所震撼。 “哇!太美了!我们运气真好!”薛影惊叹道。 李岱文赶紧拿出手机记录这难得的景象。周燃也默默地看着,嘴角带着笑意。 齐悦却没有再看海,她的目光落在了身边的宋雨脸上。 晶莹剔透的蓝光映在宋雨的眼底,将她深色的瞳孔染上了一层电影镜头般的、梦幻的蓝色光晕。那光芒在她眼中流动,神秘、温柔,又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如果这电影镜头需要一个名字,齐悦想叫它——《烟波蓝》。 “你的眼睛里有海,烟波蓝,两颗黑瞳是害羞的,泅泳的小鲸。” 高中时读过的简媜老师的句子,在这一刻毫无预兆地闯入齐悦的脑海。 她低头,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宋雨的手依旧握着她的手腕,而手腕上,戴着她送的那块手表。 手表屏幕不知何时被点亮了,微弱的光芒下,显示的是上次在福州海边,宋雨为齐悦拍的照片。 一瞬间,时空仿佛交错。 在这片闪烁着蓝眼泪的海边,有两个齐悦的身影重叠——过去的,和现在的。 而无论是哪一个齐悦,都无可救药地喜欢着这个眼底有片烟波蓝的宋雨。 她弯起眉眼,望着那片蓝光,心底柔软成一片海。她忽然轻轻地转动了一下手腕,宋雨立刻察觉,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松了些许,但并未放开。 接着,齐悦感觉到宋雨的指尖,若有似无地、带着试探地,轻轻蹭了一下她的掌心。 一阵微小的电流般的悸动从掌心窜开。齐悦抿住想要上扬的嘴角,也用指尖回应般,轻轻勾了勾宋雨握住她手腕的拇指关节。 宋雨的耳根在夜色中迅速泛红,她强作镇定地望着远处的蓝眼泪,假装专注地听着薛影他们兴奋的议论,却趁众人不备,将原本握着齐悦手腕的手,悄然下移,小心翼翼地牵住了她的手。 两人的手在宽大的外套袖口遮掩下,交握在一起。掌心的温度相互传递,比眼前的蓝光更让人心跳加速。 她们心照不宣地并肩而立,共同凝视着这片奇迹般的荧光之海。 而彼此眼中那份因羞涩和心动而氤氲开的独一无二的烟波蓝,成为了这个夜晚最深邃、最浪漫的底色。 海浪声、朋友的欢笑声,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世界里仿佛只剩下掌心相连的触感。 她们共同沉溺于这片烟波蓝。 伟大的暧昧期[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9章 68 平潭4 第70章 69 谢遥 从平潭归来后,生活回到原有的轨道。齐悦重新投入舞蹈比赛的筹备,而宋雨则继续经营着她的纹身店,日子平静得如同窗外一成不变的街景。 宋雨的视线落在日历上那个醒目的标记——距离小姨原定的归期还有四天。这个标记让她能暂时放下牵挂,专注在店铺的经营上。 然而命运总爱开玩笑,就在宋雨沉浸在工作中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引擎轰鸣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一辆鲜橙色的保时捷稳稳停在店门前。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店门被推开时带进一阵微风,也带来了一个令人意外的身影。 来人顶着一头棕色的大波浪,墨镜随意推至发顶,露出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 古驰红衬衫松散地开到第三颗纽扣,黑色包臀裙勾勒出曼妙曲线。她随手拎着的LV小包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正是谢遥。 “老板在吗?”她环顾店内,目光落在一位正在等待的顾客身上。 顾客指了指洗手间方向:“刚进去。” “好。”谢遥优雅地在沙发落座,双腿交叠,开始摆弄手机。 当宋雨从洗手间出来时,不禁愣在原地:“小姨?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谢遥起身迎上前,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顺势在她脸颊印下一个吻:“给你个惊喜呀!” 宋雨有些不好意思地擦拭脸上的唇印:“都回国了,怎么还用美式问候?” 谢遥轻笑:“习惯了嘛。”她仔细端详着宋雨,惊喜地发现:“哎呀,你长肉了!快让我捏捏。” 宋雨瞥了眼在场的顾客,低声提醒:“有客人在呢。” 谢遥会意地点头:“那你先忙。” 回到工作区,宋雨重新戴上手套:“小姨你随便坐,我这边马上收尾。” 看着宋雨熟练地为顾客清洗纹身,谢遥眼中流露出欣慰的神色。曾经需要她呵护的小女孩,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送走顾客后,宋雨为谢遥斟上茶水,好奇地问:“不是说好23号回来吗?怎么提前了?” 谢遥抿了口茶,笑道:“最近闲着也是闲着,就改签了机票。” 宋雨有些不好意思:“本来还打算去接你的......” “何必这么麻烦。”谢遥摆摆手,目光扫过装修精致的店面,“上次来还在装修,现在经营得这么好了?” 宋雨语气中带着自豪:“已经开业半年了。” 谢遥由衷赞叹:“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小姨真为你高兴。” “这都要谢谢你全款买下这里,”宋雨真诚地说,“不然我哪有机会创业。” 谢遥打趣道:“小雨,你变得开朗多了。” 宋雨微微一笑:“好像是有一点。” “是那位齐悦的功劳吧?”谢遥挑眉问道。 “是。”宋雨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谢遥慵懒地靠进沙发,领口随着动作微微敞开,她却毫不在意:“叫她来店里玩啊?” 宋雨失笑:“纹身店有什么好玩的。”看了眼时间,已是傍晚六点半:“不过她应该快来送晚饭了,正好可以见见。” “送饭?舞蹈老师还兼职当厨子?”谢遥疑惑地问。 听着小姨典型的“留学生式”用词,宋雨忍俊不禁:“是我请她每天来送晚饭的。”她轻点自己的脸颊,“你刚才说我长胖,就是托她的福。” 谢遥睁大眼睛:“哪有让喜欢的人天天给自己做饭的道理?” 宋雨老实交代:“要不是这样,我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而且她厨艺确实很好。” 宋雨望向门外,突然想起什么:“小姨,怎么没见小姨夫?” 谢遥放下茶杯,“谁跟你说有小姨夫的?” “影姐说的,”宋雨解释道,“她说你这次回来,我可能就要有小姨夫了。” 谢遥朗声笑道:“小影逗你玩呢,哪来的小姨夫。” 宋雨略显失望:“那你那个美国男友呢?” “五天前分了,”谢遥轻描淡写地说,“他想结婚,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小姨,”宋雨小心翼翼地问,“只要是谈到结婚,你都会拒绝吗?” 谢遥把玩着茶杯:“结婚多无趣啊,我才二十七岁,还想再玩几年呢。” “经历了这么多段感情,就没有让你想安定下来的人吗?”宋雨轻声问道。 谢遥怔了怔,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她过得好吗? “没有。”她很快否认,“谁能收得住我这么爱玩的人。” 宋雨语气认真:“小姨,我其实很希望有人能照顾你。” 谢遥心头一暖,笑道:“我们小雨真的长大了!放心吧,等小姨玩够了会考虑的。” 她转移话题道:“对了,我记得附近有家很棒的煲仔饭?突然有点馋广式味道了。” 宋雨立即起身:“我去给你买,外卖要等很久。” 谢遥慵懒地点头:“好,我等你。” 待宋雨离开后,谢遥在店里转了一圈,楼上楼下都仔细看过,最后回到沙发坐下,轻声自语:“打理得真不错。” 这时店门被推开,伴随着轻快的声音:“宋师傅,吃饭啦!” 齐悦提着可爱的饭盒走进来,浅黄色的薄款针织衫搭配百褶裙,衬得她格外清新。当她的目光与谢遥相遇时,整个人愣在原地——这不是出租车上的那个女人吗? 齐悦僵在原地,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忐忑地问:“请问......宋雨在吗?” 谢遥起身打量着她,好一朵清新脱俗的小白花。这就是齐悦?原来外甥女喜欢这个类型。 “她去给我买饭了。”谢遥漫不经心地回答,继续用探究的目光注视着对方。 齐悦心中一惊。宋雨明明说过没有前任,那这个举手投足间尽显女主人气场的女人是谁?难道宋雨骗了她? 她悄悄观察着谢遥,发现真人比照片更美。那双狐狸眼仿佛会说话,浑身散发的成熟魅力让齐悦不禁自惭形秽。 躲开谢遥的目光,齐悦默默走进厨房放下饭盒。往常她会细心摆好餐具,今天却突然失了力气。 谢遥跟过来,问道:“一起吃吗?等宋雨回来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齐悦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不打扰你们小情侣了,我先走了。” “小情侣”三个字让谢遥先是诧异,随即恍然大悟:这姑娘误会了。本该立即解释的她,突然生出几分恶作剧的心思。 “请等一下。”谢遥叫住她。 齐悦转身,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还有事吗?”虽然面对“情敌”,她还是维持着基本的得体。 谢遥唇角微扬:“是齐悦吧?常听小雨提起你,说你对她特别好。这让我......有点伤心呢。” 齐悦怔住了。宋雨那句“从没谈过恋爱”言犹在耳,此刻却显得如此可笑——原来都是谎言。 她低下头,不敢直视谢遥,轻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 从未有过的羞愧感席卷而来,比任何一次发病都让她难受——她竟然还是在知情的情况下成了第三者? 谢遥强忍笑意,心里却给齐悦加了一分:这姑娘品性不错。 “光是道歉可不够,”谢遥故意说,“不该有点表示吗?” 齐悦拿出手机:“你要多少?” 谢遥轻笑着指向门外的跑车:“谈钱多俗气。那辆保时捷不过是我车库里最普通的一辆。” 齐悦这才注意到那辆醒目的跑车,原来不是客户的,是这位“正主”的。她更加自惭形秽,小声问:“那你想怎么解决?” 谢遥瞥了眼那个可爱的饭盒:“陪我吃顿饭吧。正好宋雨快回来了,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齐悦沉默片刻,抬起头:“好。” 重新落座后,谢遥自然地招呼:“随便坐,别客气。”这话更像女主人了。 齐悦拘谨地坐下,谢遥则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外甥女喜欢的人,确实有意思。 这时门口传来宋雨欢快的声音:“我回来了。”看到齐悦,她眼睛一亮:“正好你也来了。” 齐悦默默注视着宋雨脸上未擦净的唇印,强压下心中的不快。既然答应了对方,现在离开反而显得心虚。 谢遥适时开口:“快来吃饭吧,齐悦做了好吃的。”她特意加重“齐悦”二字。 宋雨浑然不觉,对齐悦笑道:“一起?” 看着宋雨自然地要在自己身边坐下,齐悦轻声道:“坐对面吧。” 谢遥低头掩住笑意。 宋雨不明所以,只好坐到小姨身边,细心拆开外卖包装:“快尝尝还是不是记忆中的味道?” “记忆中的味道”这几个字让齐悦心里一刺。她默默取出自己准备的饭菜:牛肉、小炒鸡蛋、豆腐汤,都是宋雨爱吃的,此刻却在外卖的对比下黯然失色。 她习惯性地将菜往宋雨面前推,随即听到谢遥的轻笑:“哇,齐悦,我也爱吃牛肉呢。” 齐悦看了眼宋雨,勉强微笑:“尝尝看。”心里却泛起疑问:宋雨喜欢牛肉,难道也是受这位的影响? 谢遥尝过后真诚称赞:“手艺真好,难怪小雨总夸你。” 宋雨欣慰地想:看来她们相处得不错。她细心拌好煲仔饭,又为齐悦分了一半饭菜:“一人一半。” “谢谢。”齐悦食不知味地动着筷子。 这时谢遥突然用撒娇的语气说:“小雨,喂我一口好吗?今天开车手酸。” 宋雨虽感疑惑,还是依言照做。 对面齐悦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却仍保持着沉默。 谢遥暗中观察着她的反应,故意赞叹:“嗯——真好吃!” 见齐悦始终克制有礼,谢遥暗自点头:情绪很稳定。 几次喂食后,谢遥体贴地说:“你自己吃吧。” 当宋雨要去夹牛肉时,齐悦突然挡住:“这些都是给她的。”宋雨茫然地看向小姨,只见谢遥笑着将牛肉一块块夹到自己碗里。 “小姨,你给我留点!”宋雨忍不住抗议。 “小姨?”齐悦立马抬头,正对上谢遥玩味的笑容,“你叫她小姨?” 宋雨更加困惑:“你们刚才没自我介绍吗?我还以为你们都认识了。” 谢遥轻拍宋雨的手臂:“都怪你,我还没玩够呢。” 齐悦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 谢遥笑着伸出手,眼神变得友善:“正式认识一下,谢遥,遥不可及的遥。”她看向宋雨,“是宋雨的亲小姨。” “亲小姨?”齐悦迟疑地握手,“我是齐悦,宋雨的朋友。” “我知道。”谢遥友好地晃了晃她的手。 齐悦赶紧将宋雨拉到一旁,低声问:“她真是你小姨?” 宋雨无奈地看了眼正在悠闲吃饭的谢遥:“货真价实。不信晚上给你看户口本。” 齐悦当头一棒:这下糟了。 “那她为什么假装是你女朋友?” 宋雨恍然大悟,拉着齐悦回到谢遥面前:“小姨,你太无聊了!” 谢遥俏皮地眨眨眼:“找点乐子嘛。”她牵起齐悦的手,撒娇道:“不会生我气吧?” 面对这样的美人,齐悦哪还气得起来?她未来可是要好好孝顺这位小姨的。 “怎么会,”齐悦展露笑颜,“只是被小姨的惊喜吓到了......”声音渐低,想起刚才的误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宋雨打圆场:“小姨就爱开玩笑,你别介意。” 谢遥大方认错:“是我不对,小姨给你赔不是。” 齐悦连忙摆手:“是我太容易当真了。” “好了,”宋雨重新落座,“菜都要凉了。”她看着还站着的两人,“还愣着干什么?” 齐悦与谢遥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想:这孩子是真饿了啊。 气氛一下子松弛下来。宋雨眼巴巴地望着碗里所剩不多的牛肉,小声问:“小姨,这个……我能吃吗?” 谢遥大手一挥:“吃吧吃吧,看把你馋的。”宋雨立刻满足地夹起牛肉,吃进嘴里。 谢遥坐回来,一边优雅地用餐,一边自然地与齐悦聊起来:“齐悦,你家住得远吗?” 齐悦放下筷子,从容应答:“就在附近,走路过来也就十几分钟。” 谢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个距离倒是很方便。 齐悦也顺势问道:“小姨以前好像不常在福州?这次是从哪里回来?” “美国加州。”谢遥抿了口茶,“这些年确实很少回来。” “怪不得一直没机会见到您。” “说起来,齐悦你家里……”谢遥话未说完,就感觉宋雨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她的腿,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丝警告。 谢遥回以一个让她放心的微笑,继续问道:“家里有哪些长辈?” 齐悦的神色认真了些:“现在只有妈妈一个人。不过我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还有些藏族家人。” 这话让宋雨抬起头。谢遥好奇地问:“藏族?” 齐悦耐心解释:“是的。我妈妈一直信奉藏传佛教,我们曾经在藏族地区生活过一段时间,和那里的同胞们相处得像一家人。” 谢遥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随即眼睛一亮:“说到西藏,我去过南迦巴瓦峰,那座‘羞女峰’真是太壮观了!” 齐悦惊喜地睁大眼睛:“小姨您连‘羞女峰’都知道!” 谢遥得意地扬起下巴:“那当然!我这些年满世界跑,去过的地方可多了。” 她如数家珍地扳起手指:“国内的西藏、东北,国外的英国伦敦、爱尔兰、法国巴黎……五大洲二十多个国家呢。” 齐悦眼中流露出羡慕:“这哪是世界流浪,分明是令人羡慕的环球旅行啊!” 谢遥越说越起劲,指了指沙发:“走,去那边坐,我给你讲讲旅途中的趣事。” 两人立刻转移到沙发上,聊得热火朝天。 宋雨一边嚼着牛肉,一边看着迅速熟络的两人,心里暗暗好笑:刚才还上演着莫名其妙的戏码,转眼就亲如姐妹了?她们的心思真是海底针。 等她收拾完厨房过来,两人已经聊得忘乎所以了。 齐悦笑得前仰后合:“小姨,您在英国遇见的那个男孩也太逗了!” 谢遥绘声绘色地模仿当时的场景:“他特别奇葩!我就用普通话骂他,结果他听不懂。” “我干脆直接喊:‘You are an idiot!’这下他听懂了,气冲冲要过来理论,结果踩到酒瓶子摔了个四脚朝天,就摔在我高跟鞋边上。我赶紧躲开大喊:‘你碰瓷啊!’” 齐悦笑得东倒西歪,差点从沙发上滑下来。宋雨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小心点。” 齐悦顺势靠在她身上,眼睛还闪着笑意:“宋雨,你快来听小姨讲故事,太有趣了!” 宋雨在她身边坐下,三人继续聊着。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天色早已漆黑。 齐悦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谢遥却依然神采奕奕。宋雨起身轻轻碰了碰谢遥的手臂:“小姨,有件事想跟您说一下。” 谢遥意犹未尽:“什么事不能在这儿说?”但还是笑着对齐悦说:“稍等一下啊,齐悦。” 齐悦温柔点头:“没事的小姨。” 来到厨房,宋雨压低声音:“小姨,你这次回来住哪里?” 谢遥不以为意:“老宅还没收拾,先住酒店。你还担心我没地方住?” 宋雨摇摇头,目光担忧地瞥向沙发上正在看手机的齐悦:“小姨,有件事忘了告诉您——齐悦有心脏病,需要多休息。” 谢遥惊讶道:“怎么不早说!那……今天就到这里?” 宋雨点点头:“您可以加她微信,以后慢慢聊。” “靠谱。” 回到客厅,齐悦刚好结束和朋友的聊天。谢遥体贴地说:“齐悦,我时差还没倒过来,有点累了。要不咱们加个微信?改天再聊?” 齐悦连忙打开手机:“好,那小姨我扫您。” 看着齐悦乖巧的样子,谢遥心里越发喜欢这个未来的外甥媳妇。 加完好友,谢遥拿起包:“齐悦,明天小姨请你吃饭,有空吗?” 齐悦看了看宋雨,笑着答应:“小姨请客,我一定到。” 两人将谢遥送到店门口。谢遥握住齐悦的手,真诚地说:“齐悦,今天真的很高兴认识你。虽然开头开了个玩笑,但小姨是真心喜欢你的!” 齐悦释然地笑了:“小姨,我没放在心上。我也很喜欢您!”虽然下午的误会让她尴尬不已,但这是宋雨最重要的亲人,她怎么可能真的生气。 “那好,我先走了。小雨,你待会一定要送齐悦回家,这么晚了必须保证安全,知道吗?”谢遥坐进驾驶座,放好包。 宋雨郑重答应:“我会的,小姨路上小心。” 齐悦挥手道别:“小姨一路顺风!” 直到保时捷的尾灯消失在夜色中,两人才回到店里。 齐悦这才佯装生气地鼓起脸颊:“宋雨!你从来没告诉过我,那个漂亮女人就是你小姨!” 宋雨一脸无辜:“你也没问过我呀。” “我……”齐悦一时语塞,最后自暴自弃地说:“反正今天真是丢死人了!” 宋雨好奇地凑近:“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悦拿起自己的饭盒,一想到下午的误会就头皮发麻:“算了算了,误会都解开了。罚你今晚送我回家!” 宋雨轻笑出声,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人儿,柔声说:“遵命,我非常乐意接受这个惩罚。” 呜呼,小姨回来咯[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0章 69 谢遥 第71章 70 夜车 送完齐悦回来,宋雨立马给谢遥发去消息:【小姨,你和齐悦之前咋了?】 另一头的谢遥正敷着面膜品红酒,看到消息弯起唇角:【她呀,真可爱!居然把我误会成你女朋友了。】 宋雨一怔,随即串联起之前的种种细节,不由失笑。原来齐悦暗地里吃了这么久的醋,可谢遥回国前她们并没见过,这误会是从何而起? 她摇摇头,继续打字:【小姨,你还没给齐悦发红包吧?】 谢遥挑眉:【正准备发呢,你说发多少合适?】 宋雨迅速回复:【现在一分不发最好。】 【为什么?我不差钱啊。】 【这不是您差钱,是她不差这份钱。】 谢遥发来一个问号。 宋雨耐心解释:【除了想多见见她,我请她送饭还有个原因——每次餐费我都报销,算是给她一个赚外快的机会。她刚来福州发展,需要钱,但自尊心强,我想帮她,又不想让她有负担。】 【您的心意她明白,但如果现在转账,反而可能让她觉得不自在。等我们真正在一起,您再表示也不迟。】 谢遥看着屏幕会心一笑:【有道理,那我先不转。】 随即话锋一转:【但你得抓紧啊!万一我哪天没忍住呢?】 宋雨莞尔:【我努力。】 谢遥又问:【明天我约她逛街,顺便替你探探口风?】 宋雨叮嘱:【别太直接吓到她就好,记得看她方不方便。】 等宋雨洗完澡回来,齐悦和谢遥的消息都已躺在对话框里。 齐悦:【小姨约我明天逛街,我答应啦~[紧张]】 谢遥发来聊天截图,语气雀跃:【搞定!她怎么这么好说话!太可爱了!】 宋雨先回齐悦:【别紧张,小姨看着飒,其实和影姐差不多的人,都很好相处。】附上一个摸摸头的表情。 又回复谢遥:【那就拜托小姨替我照顾好齐悦了。她心脏不好,别逛太久,也别玩太刺激的。】 谢遥调侃:【以前怎么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 宋雨坦然回复:【因为以前没有齐悦。】 - 第二天傍晚,谢遥打来电话:“忙完没?一起来吃饭,我叫了阿燃他们,齐悦也在。” 宋雨利落应下:“地址发我,马上到。” 谢遥:“行,等你啊!” 挂断电话,谢遥朝齐悦一笑:“我就说了她会答应的吧!” 齐悦松了口气:“小姨,还得是你啊!” 谢遥给彼此倒了杯茶水,“应该的啊。” 齐悦指尖摩挲着茶杯,想问谢遥点什么,却犹豫着不敢开口。 谢遥见状,大方表示:“你想说什么就说,我不介意的。” 齐悦放下茶杯,认真地看着她:“小姨,您是对宋雨最好的亲人,那您一定很了解她,我……想知道关于她更多的故事。” 谢遥神色凝重了几分,问:“小雨的童年她和你说了吗?” “她和我说了……被母亲抛弃在福利院的事。” 谢遥脸色愈发凝重:“那我就不再多阐述福利院的事了,我和你讲讲她在杭州的童年和我把她接回福州的事。” 齐悦认真颔首。 “小雨九岁之前的童年一直都是在杭州度过的……” 聚餐地点选在一家雅致的私房菜馆。 宋雨和周燃他们推门进包厢时,谢遥给齐悦讲的故事正好全部讲完。 见她进来,谢遥笑着招手,齐悦抬眼望来,目光里带着一丝柔软与心疼。 几人寒暄完毕,谢遥忽然提议道:“小雨你俩也抱一下吧,一天没见,也是好久不见啊!” 此话一出逗笑了身边几人,而被调侃的两位主角则非常尴尬又羞涩地相视一笑。宋雨没有要抱的意思,自然地坐到齐悦身边的位置,轻声问:“今天累不累?” “还好啦。”齐悦微笑:“小姨还给我买了条裙子,价格不菲,我推辞不过。”话虽这么说却没有埋怨,反而嘴角上扬着。 谢遥在一旁听见,爽朗接话:“陪我逛街当然要有谢礼,喜欢就好!” 薛影也笑:“阿遥就这脾气,喜欢谁就恨不得把全世界都买给对方。” 齐悦甜甜地说:“谢谢小姨厚爱。” 饭桌上氛围融洽,几杯过后,谢遥郑重敬齐悦:“这一杯,特别谢谢你。谢谢你让小雨变得开朗,谢谢你带她勇敢迈出了愿意出门旅行的那一步。” 齐悦认真碰杯:“能遇见她,我也很幸运。” 宋雨在一旁默默看着,心头温热。 - 散场后,出租车驶入夜色。 齐悦忽然凑近,兴致勃勃地说:“宋雨,我们拍张照片吧?” 宋雨一愣:“在这儿吗?车里光线不太好。” 齐悦却说:“没关系!就拍一张,我轻轻靠在你肩上,你随便看哪都行,看镜头也可以。” 当齐悦的发丝轻擦过颈侧,宋雨心跳漏了一拍。她总这样,只要齐悦离得近了,呼吸里总会染上紧张。 她抬眼看向镜头,却在快门按下的瞬间微微晃神。 齐悦低头看照片,嘴角扬起——宋雨今天正好也穿了黑衣服,而照片里的她望着镜头,眼神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她满足地收起手机,窗外流光飞过脸颊。思绪却折回了晚饭前,谢遥和她聊天的那些话。 “小雨这孩子,从小记性就好得出奇,班上考试每回都名列前茅。可偏偏是这份天赋,反倒让她成为了被欺负的靶子。” “学校里总有些同学嫉妒她,时不时搞点小动作捉弄她。她性子闷,起初都不吭声。后来被我知道了,我逼着她:‘别人怎么对你,你就得怎么还回去。’学校里的事解决了,没人再敢明着欺负她,可她身边也没攒下什么朋友。” “不光是同学,就连她外婆,也曾借着她记性好的由头刁难她。她外公走得早,外婆后来又得了阿兹海默症,不认得人了,就总逼着小雨回忆外公的点点滴滴。” “可小雨压根没见过外公几面啊,所有的印象全听大人说的。一个小孩子,记性再好,又怎么可能把过世好几年的人记得分毫不差?每次答不上来,她外婆抬手就打。老人家没轻没重的,小雨身上总带着伤。” “这还是她以前偷偷告诉我的,她说,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回老家,更不喜欢和外婆单独待在一起。” 齐悦听得眉头直锁,忍不住追问道:“那……她妈妈就一点都不知道这些事吗?” 谢遥翻了个白眼,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不满:“我这个表姐,前几年还好,自从小雨她爸走了,整个人性情大变。明面上看着对小雨温柔体贴得很,实际上敷衍得不行。背地里还偷偷找新男人。” 她提起谢缘,满是失望。 齐悦轻叹了口气。有个这样的母亲,宋雨又怎么会过得幸福? “后面的事你大概也知道,她被谢缘丢在西宁的福利院,呆了整整三年,直到被我接回来。” 谢遥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小雨以前不叫这名,她叫宋予,给予的予。回福州之后,她自己在海边决定改的名。” “长乐海边?”齐悦心头一动,脱口问道。 谢遥眯眼回忆:“好像是这个地方。” 齐悦马上想到那天在海边,宋雨对她说的那句话:“七年前,我在同一块海域,和你说了一摸一样的话!” 原来福州欢迎的是脱胎换骨的宋雨! 谢遥继续说:“把小雨接回来后,又上了三年初中。偶尔听她说过学校里的事,倒没人再欺负她,可身边依然没什么朋友。” “后来她中考失利,没考上重点高中。其实去普高是完全没问题的,可她却突然说不想读书了,想学门手艺谋生。” “我尊重她的决定,正好我发小周燃开了一家纹身店,就把她送去了。” “再后来我久居国外,她当学徒的事全托付给周燃他们照看了。她有画画的天赋,学了三年就提出想自己开店,我便给她买下了今天那家纹身店。” 齐悦听得认真,由衷地说:“小姨,多亏了您这一路都在,还一直给宋雨这么多支持!您真是一位特别好的长辈!” 谢遥笑了笑:“爸妈走后,我身边就只剩下小雨这一个亲人了,我们啊,是相依为命过来的。” 幸好宋雨还有小姨陪着她。 齐悦从回忆里缓过神,忽然轻声说:“宋雨,你辛苦了。” 宋雨不解:“拍照有什么辛苦?” 齐悦摇头:“我是说,你长大这一路,太不容易了。你的生长痛远比我想象的还要辛苦。” 宋雨立刻明白是小姨说了什么,淡淡一笑:“都过去了。” 她望向齐悦的眼睛,清楚地说:“但生长痛这东西,本就没什么可比性。每个人的感受都不一样,我没经历过你的那些事,说不定哪天听你讲起来,我也会觉得你的疼更重呢。” “可我就是觉得你以前过得好苦,”齐悦声音轻了下来,“你值得所有的好。” 宋雨心头柔软,温声答:“现在不就很好吗?之前是谁说还要罩着我,保准我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的?” 她故意调侃:“怎么,大哥最近动不动就化身为了感性的笨蛋?” 齐悦被逗笑,忽然想到——她喜欢的人,无论是童年还是少年好像都一直生活在潮湿阴冷的雨季里。 也许她需要一个晴天。 齐悦认真望进她眼睛:“那你有没有想过,找个人陪你走下去?” 车厢里忽然安静。 宋雨像是被这句话钉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她看着齐悦近在咫尺的脸,喉咙里堵住了一句话:“当然想过,而这个人就在眼前。” 可是她却没有勇气开口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这样昏暗晃动的车厢,这样仓促的瞬间,怎么能用来表白? 宋雨指尖微颤,平静地回应:“还不急,我还年轻。” 齐悦有几分失落,很快又扬起笑容:“大哥是怕你总一个人闷着。” “别担心,”宋雨望向窗外流转的灯火,“现在有你们,已经很好了。” 最重要的是有你。这句话她悄悄藏在了心底。 车在花店门口停下,齐悦下车后转身挥手:“到家发消息!” “好。” 夜色温柔,车厢里仿佛还留着齐悦的温度。宋雨闭上眼,嘴角淌着淡淡的笑容。 出租车上的自拍,属于齐悦个人的call back [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1章 70 夜车 第72章 71 映心 出租车尾灯消失在街角,齐悦转身正要上楼,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道里走出——竟是多日未见的何舟。 两人在台阶上迎面相遇,都愣了一下。 “何舟?”齐悦率先开口,“你怎么在这儿?今晚没有演出吗?” 何舟走到她身边,解释:“刚刚送乔一兰回来,今晚休息。” 齐悦捕捉到关键词:“一兰姐?”接着她又发现何舟脸上青了一块,好像被人揍了一拳。“哎呀,你这脸怎么了?” “遇到点小麻烦,”何舟下意识摸了摸伤处,“不过乔一兰已经帮我处理过了。”说完就要匆匆离开。 齐悦伸手轻轻拦住,狡黠一笑:“别急着走嘛,说说怎么回事?两句不离‘一兰姐’,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何舟无奈地叹气:“不是吧,我都这样了,你还八卦?” “时间还早,”齐悦拉着她在台阶上坐下,细心垫了张纸巾,“我保证不告诉别人,包括宋雨。” 何舟只好投降,娓娓道来:“今天排练完回家,路过小巷时看见乔一兰被两个混混纠缠。他们看不懂手语,想抢她的包,其中还有个眼神特别恶心。” 齐悦皱眉:“然后呢?” “我报警后冲过去护住她,结果挨了一拳。”何舟说得轻描淡写,“不过我也没吃亏,踢了那人一脚,拉着她就跑。后来去派出所做了笔录,乔一兰坚持要帮我上药,就送她回来了。” “哇,英雄救美啊!不不不,是美女救美。”齐悦用手肘轻轻碰她,“所以你对一兰姐……” 何舟难得露出腼腆的神色:“我不知道怎么说?” “怎么还不知道呢?”齐悦继续说:“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 何舟扭捏道:“可能……有点喜欢吧。”她想起乔一兰为她涂药时担忧又温柔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扬。 这时齐悦的手机亮起——是宋雨报平安的消息。她快速回复后,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何舟敏锐地问,“上次让你去照顾宋雨,你俩和好没?” “我们说开了,但我发现了她更多往事。”齐悦低头摆弄衣角,“我在试着治愈她,可是……” “可是你发现自己不只是想当个治愈者?”何舟一针见血。“你和宋雨经历了那么多,不动心才怪。” 齐悦怔了怔,终于轻声承认:“是,我喜欢她。” 何舟笑了:“这不是很明显吗?我觉得宋雨对你也一样。” “不一样。”齐悦摇头,“虽然她看我的眼神里是有的时候有星星,可我总觉得她把我当姐姐。而且今天我问她要不要找个人陪伴,她说还年轻,不着急。” “年龄这个问题,是我们之间改变不了的客观事实。也并不代表我很急切,而是我有时候的确会考虑这个问题。 ” 何舟摸上下巴沉思,脑海里又是乔一兰的脸。她和乔一兰也有年龄差,很多问题确实会影响到彼此的判断。 她深深共情了。 齐悦忽地又叹气道:“我还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何舟停止思考,脱口而出:“拜托,你可是齐悦!平日里那么自信明媚的人,怎么会觉得自己配不上宋雨?而且,你刚刚都能大方承认自己的喜欢,这已经很勇敢了,为什么要陷入自卑?” 齐悦低头看着脚尖,视线又瞟到那件新裙子的包装袋上。 不菲的价格。 有的人能像小姨那样,大方刷卡消费,但有的人却又像齐悦这样,购物时总要先看看吊牌的价格。 如果价格能接受,才会咬咬牙把它买下来。如果不能接受,也会把它拱手让人。 而她的自信也如此。 在他人面前表现得很大方开朗,但在喜欢的人面前依然会自卑。 会因为对方好的家世自卑,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自卑。 好像很多人都难逃这个宿命。 ——喜欢一个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自卑。连齐悦这样优秀的人也不例外。 “我是普通人,你也是普通人。你可能也会在乔一兰面前表现不自然,只是你还没意识到而已,或者你还没有到很喜欢她的地步。” 一向活泼戏精的何舟这回哑了声。 她望着街对面那盏昏黄的路灯,良久才开口:“你知道吗?好的感情不会让人自卑的。就像那盏路灯,它永远在那里发光,从不怀疑自己够不够亮。” 夜色中,灯光勾勒出何舟的侧脸:“我们都该学学路灯——在照亮别人的同时,也要相信自己的光。” 齐悦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路灯下飞蛾翩跹,光影斑驳。 “何舟,”她突然问,“如果你真的很喜欢一兰,会主动表白吗?” “会啊,那个时候我肯定都明白自己心意了,为什么还要再遮遮掩掩呢?”何舟回答得毫不犹豫,随后俏皮地眨眨眼,“如果你需要僚机的话,也可以随时找我。” 这个夜晚,有两个坐在台阶上的身影,一个脸上带着伤,眼里却有光;一个心里藏着爱,正学着勇敢。 - 雨丝斜斜地下着,把墓地笼罩在一片潮湿的灰蒙里。风卷起枯叶的簌簌声像是谁藏在云层后的呜咽。 黑伞下,谢遥的低马尾垂在素黑的裙肩上。她手里抱着一束白菊,同宋雨一起站定在两块墓碑前。 碑上的女人笑得温婉,眉眼里和谢遥有些相似。她将花轻轻搁在碑前的石台上,“妈,我和小雨来看您了。” 宋雨把另一束白菊放到旁边的碑前,弯腰时能听见声音在雨里打颤:“舅姥姥,我来了。”直起身又向另一侧,对着那张男人像喊道:“舅姥爷。” 两尊墓碑并排立着,照片里的人隔着岁月望过来。谢遥抬手抹了把脸,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轻快:“爸,妈,我在国外开了家公司,赚到了很多很多的钱,在国外……一直过得很好。” 风突然紧了些,吹得雨伞轻轻晃动。谢遥仰头看了眼铅灰色的天,把涌到眼眶的热意逼回去:“不知道你们那边……冷不冷?” 后面接着半句哽咽:“我好想你们啊!” 宋雨默默得把手搭上了她的肩。 谢遥侧头看了眼宋雨的侧脸,脸上的婴儿肥早已褪去,只剩清晰的下颌线。而她的个子也已经超了自己半头。 谢遥忽然笑了,对着墓碑扬声说:“你们看,小雨现在都比我还高了。” 雨还在下,打在碑前的花瓣上。 “我赞助她开了一家纹身店,现在她都是老板了!特别年轻有为!” 谢遥继续说:“你们最疼的两个孩子,现在都能靠自己站稳了!” 宋雨的声音穿过雨幕,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舅姥姥,舅姥爷,我会照顾好小姨的。”她收紧手臂,把谢遥往伞中央带了带,“我们一定会好好生活的。” 风卷着雨飘过两人的身影,落在墓碑上。照片里的人依旧笑着,仿佛在认真听。 而黑伞在雨里静立,像一座小小的孤岛,但此刻孤岛上的她们却并不孤单。 从墓园出来,谢遥无心开车,窝在副驾愣神,不自觉想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宋雨微微侧头问她:“小姨,你还好吗?” 谢遥回神,看她一眼:“没事。明天我要去杭州,你跟我回去吗?” “杭州?”宋雨摇摇头:“我就不回去了,我还是……没做好那个准备。” 谢遥没再劝,只淡淡说行程:“明天回杭州,说不定过几天就直接飞国外了。” “小姨,这么急吗?”宋雨意外。“可是过两天就是中秋了……” 谢遥嗯了声,“今天我们一家人提前团圆了,也算是过个中秋了。” 她语气忽然沉下来:“其实我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一个人。去杭州也是想碰碰运气,见她一面。” 宋雨愣了愣。 小姨向来活得肆意潇洒,什么时候为谁这样郑重过? 她试探着问:“那……会是未来的小姨夫吗?” 谢遥自嘲地笑了笑:“没想过她要和我厮守一生,我这样浪荡惯了的人,哪敢耽误人家的真心。” 她顿了顿,望向窗外还在淅淅沥沥下的小雨,轻声说:“可我……也想在她那样重要的时刻,回去看看。” 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宋雨咬唇,沉默了会儿,才说:“小姨,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希望你能幸福。” 谢遥朝她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知道了!我们小雨也要好好的!” 宋雨也微微一笑。 车厢里静下来,只有雨刮器在玻璃上摆动。过了会儿,宋雨忽然抬眼,有些不确定:“小姨,你说——我和齐悦……真的会有结果吗?” 谢遥一怔,这话她曾也走心地问过其他人。她扬起嘴角,笃定说道:“当然有!我们小雨这么用心,肯定能追到齐悦。” 宋雨却没被安慰到:“小姨,你比她大四岁,你以过来人的眼光看……她真的会喜欢我吗?” 谢遥坐正了身子,认真问道:“小雨,你和齐悦之间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宋雨回忆道:“台风夜里我救过她一次,演出意外又救了她一次。还有平时那些……日常的相处,这算吗?” “换作是我,被同一个人救了两次,我肯定会心存感激。”谢遥瞟了她一眼,话锋转动:“但我得和你说清楚:救命之恩,不等于动心喜欢。” “喜欢有很多层面,比如:你喜欢她的长相、性格、才华等等。它可以是你某一瞬间上头的感觉,也可以是你短暂的承诺。” “可小雨,光靠喜欢是走不长远的。”谢遥的声音沉了沉:“年长者一定见过比你这更热烈、更汹涌的喜欢。你要是真的特别在意她,不如想想怎么把这份喜欢,看看变成爱。” “喜欢和爱不一样。爱是更深的责任和牵挂,喜欢是你愿意救她千万次;爱却是救过之后,会想着下次怎么护着她,让她根本不用经历这些危险。是想一直看着她平安,陪着她好好的。” 平安健康就好。 “小雨,如果你真的愿意和齐悦在一起,那你就要想很多问题。她的身体状况、她的小脾气、她所有的不完美和缺点你都要考虑能不能长久接受?” “爱——是自愿包容和接受,也是成全她的意志。” 谢遥说到这儿,脑海里那个模糊的身影愈来愈清晰,最后变成了一张熟悉的、不敢让她靠近的脸。 “你们要在一起过日子,那么爱一定是前提。没有爱……太难支撑下去了。 谢遥的心忽然被谁揪了一下,一细想,原来是曾经的自己。 宋雨听谢遥说了这么多,脑海里涌现一幕幕和齐悦相处的情景,从乐观明媚的笑脸,到生病憔悴的模样;从开朗活泼的性格,到温柔体贴的性格;从月亮的皎洁再到晴天的阳光。 齐悦每种样子都深深刻在了宋雨心里。不用刻意去回忆,总能找到她的身影。 可——齐悦似乎还有很多很多的故事没让宋雨挖掘出来。 她的童年、青春期等等。 宋雨对她还有无限的探索空间。 可是要探索一个年长者的内心,真的要走好远的路。 相差的四年岂是一个说走就走的台风,它更像是漫长的雨季。宋雨想找到一个晴天,却发现还要为了爱人再跋涉一个雨季。 宋雨低笑一声,感慨道:“看来,我还需要走很远的路。” 谢遥安慰她:“没事,你还年轻。要是齐悦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找其他人。人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宋雨打趣道:“所以,小姨你这么多年是寻找了多少棵树啊?”才让如今那个人这么难忘。 谢遥捏了一把她的脸:“小雨!你都会开小姨玩笑了是不是!小姨……那是正常的恋爱体验。” 哦,正常的,那还回来找“小姨夫”干什么? 宋雨笑了笑:“行,小姨我也等你的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都说只是见一面,还不一定能见成呢!” “未来让我也见见。” “那你可得和我回杭州,她在杭州才能见到。” “这事儿吧……确实还得再考虑!” 话音刚落,两人笑出声。 跑车驶出墓园周围好远,孤岛却一直充满了笑语。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为这段感情感到自卑,谁懂这种双向暗恋的拉扯[让我康康] 这章正好在小鱼出去旅游的路上极限码的,写这个有话时,我直接卸掉包袱,坐在地铁站的角落上,自言自语:我不行了,我要把这个写完才能走。 能不能看在小鱼这么勤恳的面子上,大家多多评论一下。 对我这个小作者来说,评论比其他的更令我开心[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2章 71 映心 第73章 72 中秋 隔天清晨,宋雨和齐悦一同前往高铁站为谢遥送行。 站内,谢遥轻轻拉住齐悦的手,低声嘱咐:“齐悦,我过两天就回美国了,小雨这边……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齐悦点头应道:“小姨您放心,我们是好朋友,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谢遥微微一笑,又转向正拖着行李的宋雨:“小雨,要好好照顾自己。” 宋雨郑重地点头:“我会的,小姨您一个人在海外,也要多保重。” 谢遥接过行李箱,朝两人挥挥手:“就送到这儿吧,我进站了。” 齐悦高高举起手臂摆动:“小姨再见!我们会想你的!” 谢遥一边刷身份证一边回头摆手,身影渐渐融入站台的人流。宋雨和齐悦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背影,才转身离开。 回程的出租车里,齐悦忽然兴高采烈地提议:“宋雨,要不要找个时间见见我教的孩子们?” “好啊,我随时都有空。”宋雨爽快地答应。 齐悦兴奋地拍手:“那不如就今天下午吧!” 下午三点整,宋雨骑着电动车准时出现在“月禾空间”门口。她才推门走进工作室,齐悦就迎了上来。 “呦,宋师傅可真准时呀!” 宋雨弯起嘴角:“答应你的事,当然要准时。” 齐悦俏皮地侧身一引,指向舞蹈室:“客官里边请——” 宋雨被她逗得笑出声:“小齐老师,您也请。” 推开舞蹈室的门,六个孩子齐刷刷地转过头来。宋雨脱鞋走进教室,友好地朝他们挥手:“你们好呀!” 孩子们立刻围了上来,小手急切地比划着手语。 宋雨回头看向齐悦:“我需要用手语和他们交流吗?” “不用,他们都戴着助听器。”齐悦眨眨眼,“不过嘛……你可能需要我这个翻译。” 她轻咳两声,对孩子们说:“今天小齐老师请来了一位特别的朋友,大家欢迎这个姐姐好不好?” 孩子们立刻热烈鼓掌。一个小男孩朝齐悦比划:“老师,她叫什么名字?” 齐悦看向宋雨,温柔地解释:“她叫宋雨,唐宋的宋,下雨的雨。” 宋雨微笑着朝孩子们点头致意。 一个小女孩突然激动地比划起来:“老师!她就是上次在后台救你的那个人!” 齐悦轻轻抚摸小女孩的头发,柔声道:“对呀,就是她救了老师。” 其他孩子明白过来,纷纷郑重地朝宋雨比出“谢谢”的手势。 宋雨连忙摆手:“别客气,我和你们老师是好朋友,帮她是应该的!” 齐悦从左到右依次介绍:“这是依依、小帆、小风、顺顺、心心、乐乐。” 孩子们配合地露出灿烂的笑容,朝宋雨打招呼。 宋雨轻声重复着这些名字,忽然眼睛一亮:“我记住了,这不就是''一帆风顺''和''开心快乐''嘛。” 齐悦笑着点头:“你这记法倒是巧妙!” 笑过之后,齐悦弯腰对孩子们说:“今天我们要不要给宋雨姐姐再跳一遍《隐形的翅膀》?” 孩子们点头应好,迅速在教室中央排好队形。宋雨轻声问齐悦:“那个……医院离这儿不远吧?” 齐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宋雨在担心什么,认真地说:“放心吧,这次我重新编排了整个舞蹈,你等着看吧。” 音乐响起,齐悦拉着宋雨在孩子们面前坐下。 随着旋律流淌,孩子们翩翩起舞。当唱到“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给我希望”时,宋雨轻声问:“你不用上场了吗?” 齐悦指着孩子们:“你继续看。” 只见两个女孩的指尖轻盈向上,试探着伸向斜上方。叫心心的女孩变换姿势,如同上次齐悦那样,跪坐在她们身后,默默守护。 接下来的动作虽然与上次演出大同小异,但取消了齐悦的部分,丰富了孩子们整齐划一的动作。 舞蹈结束,七双手整齐回归到胸前,孩子们微微低头,等待着音乐最后的余韵。 宋雨站起身热烈鼓掌。齐悦欣慰地走上前,挨个抚摸孩子们的头:“太棒了!大家都跳得特别好!” 孩子们仰起笑脸,眼里闪着光。 宋雨也走过去,朝他们竖起大拇指,“你们真的太厉害了!” 心心指着齐悦比划:“都是小齐老师的功劳,她重新改编了舞蹈!” 宋雨看向齐悦,齐悦笑着翻译:“心心说,都是我的功劳,把舞蹈重新编了一遍。” 她低头轻抚心心的辫子,又看向其他孩子,柔声道:“你们才是最辛苦、最棒的!一点差错都没有,老师特别为你们骄傲!” 孩子们开心地围住齐悦,宋雨站在一旁,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待孩子们散开继续练习后,齐悦走到宋雨身边,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上次和你谈过之后,我就把动作改了。你说得对,我该以身体为重,也该把舞台完全交给孩子们。” 宋雨侧头笑道:“原来你还是会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啊。” 齐悦用力点头:“那……看在我这么听话的份上,宋师傅比赛那天能不能大驾光临?陪我一起看孩子们演出?” 宋雨故意逗她:“你不是说那边有专业医疗团队吗?还需要我去?” 齐悦软软地撒娇:“宋雨——” 宋雨立马投降:“好好好,我一定去陪你就是了。比赛是28号对吧?” 齐悦开心地拍手:“记性真好!” “参赛队伍需要提前到场吗?” 齐悦回想了一下文件内容:“好像是要提前一些。” “那我要不要也提前去?” “随你方便,看你时间安排。” 宋雨笑着应下,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接下来客户的纹身预约。 - 中秋这天宋雨难得清闲,整座城市都沉浸在团圆的氛围里,纹身店自然不会有什么客人。她索性给自己放了一天假,享受这意外的宁静。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她先给的小姨发了祝福信息,又给客户群发了条“RAIN TATTOO 祝您中秋快乐”。 最后,她点开与齐悦的聊天页面,敲下一行字:【中秋快乐齐悦!】随即跟了个五百元的红包,备注写道:【今天的餐费,吃顿好的。】 此时齐悦正在舞蹈室里打扫,听到手机提示音,拿起一看,嘴角上扬。 她先道了谢,想都没想就点了红包,却被金额吓了一跳——五百元,这得买多少菜啊? 【宋师傅,这钱也太多了吧,买菜哪里需要这么多?我退给你?】 【不用,今天过节,你就收下吧。】 齐悦想了想,又问:【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宋雨还没来得及回复,四人的小群里突然热闹起来。 何舟发来消息:【朋友们,中秋佳节我们聚一次吧!我找到个超棒的轰趴馆,项目多多,一起去玩怎么样?】 齐悦立即被吸引:【什么样的轰趴馆?】 何舟迅速分享链接,四人各自浏览。齐悦率先表态:【我觉得可以诶,一兰姐和宋雨觉得呢?】 宋雨简洁回复:【你去我就去。】 乔一兰紧随其后:【我OK。】 何舟立刻拍板:【那下午六点,不见不散!】 傍晚五点五十分,宋雨、齐悦和乔一兰准时在轰趴馆门口碰面。 正当宋雨要打电话找何舟时,大门从里面打开,何舟兴奋地探出头来:“嗨,朋友们,我在这儿呢!” 她拉开大门,引领三人进入。轰趴馆共两层,宽敞的客厅里摆放着超大沙发和堆满零食水果的茶几。 一楼有厨房、台球桌、麻将桌和赛车游戏机;楼下则设有KTV和客房,二楼还有私人影院和休息室。 齐悦惊叹:“何舟你可以啊,最近发财了?” 何舟得意地挑眉:“小赚一笔,小赚一笔。” 宋雨环顾四周:“就我们四个人,会不会太浪费了?”齐悦也点头附和。 何舟大方地挥手:“难得中秋团聚,别考虑钱的事,大家玩得尽兴就好。” 三人这才放松下来。齐悦拉着乔一雀四处参观,不时指着新奇的东西低声解说。 宋雨轻轻碰了碰何舟:“你有没有觉得一兰姐今天不太一样?” “不一样?”何舟仔细打量乔一兰的背影——她穿着杏色一字肩长裙,头发用灰色鲨鱼夹挽起,举止间透着一种母性的温柔。 “没看出来吗?”宋雨指向乔一兰右耳,“一兰姐今天戴助听器了。” “什么?!”何舟瞪大双眼,脸瞬间红了,“那我刚才那些不正经的话,她、她全听到了!” “嗯。”宋雨含笑点头。 这时乔一兰恰好回头,目光在何舟泛红的脸上短暂停留,随即报以一个温柔的微笑。 何舟像做了亏心事般,一把拉过宋雨背过身去:“我的形象是不是全毁了?” “你在她面前有什么形象?”宋雨调侃道,“还说对一兰姐没意思?没意思会这么在意形象?” “嘘!”何舟压低声音,“她现在能听见!我只是不想让刚戴助听器的她觉得我轻浮。” 宋雨故意拉长音调:“哦——这样啊。” 两人回到沙发区,何舟明显收敛了许多,轻声细语地招呼大家吃零食。 齐悦问道:“我们中秋就吃这些吗?” 何舟解释:“我还点了外卖,在路上呢。先垫垫肚子。”乔一兰指指厨房,打手语表示可以自己做。 齐悦贴心地说:“一兰姐,今天过节,我们都休息一下吧。” 乔一兰点头。 不久,何舟邀宋雨打台球。两人握着球杆互放狠话: “我可是专门学过的,别怪我欺负你啊。”何舟扬起下巴。 “巧了,我也略懂一二。”宋雨淡淡回应。 开球后,两人有来有回,杆法精准。乔一兰在沙发上观望,用手语问齐悦:“要去看看吗?” 齐悦立即拉她来到台球桌旁。何舟余光瞥见乔一兰靠近,意外滑杆,变成自由球。 宋雨轻笑:“突然让我了?” 何舟递过母球:“没看清位置而已。” 齐悦小声为乔一兰解说:“一兰姐觉得谁会赢?” 乔一兰指指何舟,比划着:“她看起来不太靠谱,但我猜她赢。” 齐悦轻笑:“那我押宋雨。” 第一局宋雨胜出,齐悦靠在乔一兰肩头轻笑:“我猜对啦!” 乔一兰望着何舟气鼓鼓的侧脸,比划着:“我还是相信何舟。” 第二局何舟果然赢了,她激动地握拳欢呼,却撞见乔一兰含笑的嘴角,顿时不好意思地收敛动作。 第三局开始前,宋雨突然提议:“齐悦你来试试吧。” 齐悦跃跃欲试地接过球杆:“我大学后就没玩过了!” 她朝何舟使了个眼色,何舟会意,小心翼翼走到乔一兰面前:“你要不要也试试?我可以教你。” 乔一兰惊讶地摆手,何舟不知所措地看向齐悦,齐悦用口型提示:“教她。” 何舟红着脸递出球杆:“我教你,一起玩吧。” 在齐悦的鼓励下,乔一兰终于点头。何舟转身宣布:“我先教教她。” 宋雨轻声问齐悦:“何舟真对一兰姐有感觉?” 齐悦看着何舟笨拙的教学姿势,想到前几日交换的秘密,含糊道:“可能吧,我不太清楚。” 教学结束后,何舟宣布:“第三局我方派乔一兰出战!” 宋雨对齐悦点头:“你上。” 齐悦调皮地问:“输了怎么办?” 宋雨淡定一笑:“没关系,开心就好。” 乔一兰不安地看向何舟,打手语:“我不太会,可能会输。” 何舟虽然没完全看懂手势,却理解了她的担忧,犹豫了片刻还是轻拍她的肩:“没事,放松玩,开心最重要。” 这个触碰让乔一兰怔了怔,随即展露笑颜。 比赛开始,齐悦开球未进。乔一兰瞄准远距离目标,出杆后母球顺利触球,虽未进袋,何舟已脱口称赞:“很棒了,这么远都能打到!” 乔一兰脸上泛起淡淡红晕。齐悦看着两人的互动,暗自偷笑。 两位新手较量许久,最终乔一兰意外将黑八打进获胜。何舟激动地与乔一兰击掌,齐悦也真心为她高兴。 只有宋雨注意到齐悦最后一杆故意打偏的小动作,这个善良的笨蛋。 这时外卖送达,八道佳肴摆满餐桌。齐悦惊叹:“太丰盛了!” 宋雨递过筷子:“何舟肯定要说‘让大家吃饱喝足’。” 何舟笑着点头,顺势坐在乔一兰身旁。 晚餐在欢快氛围中进行,齐悦与何舟聊得火热,宋雨和乔一兰安静聆听,不时为她们夹菜。 简直就是各有所属。 饭后休息时,何舟突然提议:“我们玩捉迷藏吧!这房子结构复杂,正合适。” 宋雨挑眉:“何舟你几岁啊?” 齐悦却眼前一亮:“感觉很有趣!” 于是,几个人开始玩起了捉迷藏。 游戏开始,何舟自告奋勇当“鬼”。宋雨拉着齐悦快步穿过客厅,发现楼梯下方有个隐蔽的储物间。 空间狭小但足够容纳两人,宋雨轻轻推开门,带着齐悦躲了进去。 黑暗中,她们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齐悦不小心碰到宋雨的胳膊,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被宋雨轻轻拉住:“别动,外面有脚步声。” 果然,何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附近徘徊片刻后又渐渐远去。 齐悦松了口气,这才发现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储物间没有窗户,只有门缝透进一丝微光,勾勒出宋雨模糊的轮廓。 她看着宋雨的眼睛,心忽然跳得好快。 但宋雨却有些呼吸急促,额角渗出了冷汗,眼神有些失焦。 “宋雨?”齐悦注意到她的反常,立刻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紧张。她几乎没有犹豫,伸出双手,轻柔地捂住了宋雨的耳朵。 突如其来的温暖触感让宋雨微微一颤。 “别怕,”齐悦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在这里。你看,我捂住你耳朵了,外面的声音都变小了对不对?这里只有我,只有我们两个人。很安全,非常安全。” 齐悦的掌心温热,隔绝了外界可能存在的细微声响,将她从恐慌的边缘一点点拉回。 宋雨吸了一口气,鼻尖萦绕的不再是福利院陈旧灰尘的气味,而是齐悦身上淡淡的、像阳光晒过般的清爽气息。 “我……”宋雨想开口,声音却有些哑。 “没事的,没事的,”齐悦重复着,拇指轻轻在她耳廓旁摩挲,“我们不着急出去,等你觉得好了再说。或者,我们现在就出去?” 宋雨摇了摇头,齐悦的安抚像一张温柔的网,兜住了她下坠的情绪。 她在黑暗中闭上眼,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耳边真实的温暖和平稳的呼吸上。 她能感觉到齐悦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拂过自己的颈侧,带来一阵微妙的痒意。 过了好一会儿,宋雨才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恢复了平静:“……我好多了。谢谢。” 齐悦这才小心翼翼地松开手,但身体依然靠得很近,仿佛随时准备再次给她支持。 “我们出去吧?” “嗯。” 当两人推开储物间的门,重新回到光线充足的走廊时,都不自觉地眯了眯眼。何舟和乔一兰正“恰好”从二楼走下来。 “哎呀!找到你们啦!”何舟笑嘻嘻地喊道,眼神在宋雨和齐悦之间巡逻,透着一丝狡黠和了然,“你们可真会躲呀!这么隐蔽的地方都能被你们找到。” 宋雨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回嘴,只是微微笑了笑。齐悦则下意识地往宋雨身边靠近了小半步,这个细微的动作被一旁的乔一兰看在眼里。 “里面有点闷。”宋雨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 何舟眨眨眼,故意拉长语调:“哦——是嘛——闷得脸都红啦?” 她显然注意到了宋雨略显苍白的脸色和齐悦关切的姿态,但体贴地没有点破更多,只是嬉笑着转移了话题,“好啦好啦,人都齐了,我们去看电影吧!这儿的投影效果很好哦!” 走向影音室的路上,齐悦悄悄碰了碰宋雨的手背,低声问:“真的没事了?” 宋雨侧过头,看着齐悦眼中清晰的担忧,心中一暖,反手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指尖,很快又松开,低声回道:“嗯,真的没事了。多亏有你。” 月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照亮了四个人的身影,这个中秋之夜,因为她们的存在,显得格外温暖而圆满。 这章本来是没有的,又是临时加的。还是希望她们能一起过个中秋节,团圆一下。一种平淡的幸福。[撒花] 和第五章暗涌,床上的捂耳朵,小小的call back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3章 72 中秋 第74章 73 三折 齐悦比赛的日子转眼就到。 27号,齐悦正和孩子们的父母准备出发去车站,宋雨的电话来了。 “喂,宋雨?” “齐悦,我临时接了两个客人,他们远道而来,可能……今天不能陪你提前去了。” 齐悦声音低了许多:“哦,没关系,生意重要。” “明天比赛我一定来。”宋雨急忙补充。 “好,我先带孩子们出发了。” “注意安全。” 电话挂断,齐悦脸上重新扬起笑容招呼孩子们,目光扫过一双双小手都牢牢牵着自己父母。 那份被压下的失落,骤然又翻上来。 好烦啊,大家都有人牵。 好想宋雨在身边啊。 一位妈妈转头朝她打手语提醒道:“齐老师,快跟上。” “来了。”齐悦快步跟上。 “来了。”宋雨放下水杯,“你们想纹个什么图案?” 戴眼镜的女生说:“我们想纹个比较特别点的情侣纹身。”旁边的马尾女点点头。 宋雨微微一怔,接过眼镜女生手机里的参考图,图案简洁:“谁先来?” “我!”马尾女生抢着坐下,又朝眼镜女生眨眼:“我要左边这个!” 眼镜女生无奈:“不是说好右边?” 马尾女生吐吐舌头:“我就变卦!” 宋雨准备着工具,听着她们拌嘴,那种亲昵的、带着独有占有欲的互动,像纹身针轻轻刺着她。 真好啊,可以这样光明正大的在乎。 纹身针刺下,眼镜女生立刻伸手让马尾女握住:“打针都要哭的人,纹身疼就抓紧我的手。”马尾女生毫不犹豫地紧紧攥住。 宋雨默默操作,那交握的手,偷偷灼烧着她的眼。 她的纹身很快完成。马尾女看着宋雨包扎的手,突然感叹:“老板,你的手真好看!” 宋雨下意识瞟向眼镜女生——果然对方脸色沉了沉。 她低头,避开那无声的醋意:“常年纹身,都是茧子。倒是你女朋友的手,很好看。” 眼镜女生抬眼,带着被点破的窘迫和一丝期待看向自己女友。马尾女生歪头:“有吗?大概……看太久,没感觉了?” 眼镜女生瞬间僵住,像被钉在原地。 宋雨几乎要苦笑出来,赶紧转移话题让眼镜女生坐下。 两人接着上演“哄老婆”的甜蜜戏码,宋雨换着针,脸上波澜不惊,心却像被泡在柠檬水里。 齐悦也爱撒娇开玩笑……唯独不爱她。 “老板真稳重。”眼镜女生夸道。 宋雨淡淡道:“工作需要。” 马尾女生好奇:“老板这么优秀,有女朋友吗?” 眼镜女生轻斥:“别乱问人家**!” “没事。”宋雨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怕惊扰了什么,“没有女朋友……只有个暗恋的人。” 纹身笔的震动在三人突然的寂静里格外刺耳。 “暗恋……也可能是双向奔赴啊!”马尾女生赶紧打气。 眼镜女生附和:“对啊,说不定她也喜欢你呢?” 宋雨扯了扯嘴角:“希望吧。”她停下笔问:“你们有年龄差吗?” 眼镜女生说:“她比我大五岁。” 宋雨:“真没看出来。”她顿了顿,“我和她差四岁……有时觉得这年龄是跨不过去的坎。” 眼镜女生认真起来:“年龄差是事实,但更是你们独有的相处方式。就像我们,她大我五岁很活泼,可我们依然有共同话题。” “重要的不是差几岁,而是那个人。只要你足够喜欢她,在乎她,没什么能真正阻挡你靠近她。” 宋雨握纹身笔的手一僵,心里仿佛被这句话撬开了一道缝隙。 是啊,最重要的是齐悦…… 大巴车上,齐悦靠着窗,窗外的海广阔无垠。她想到的却是远在福州的宋雨。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贪心地想要她时时刻刻都在身边。 宋雨…… 齐悦…… 宋雨回过神,忽然一身轻松。她小声笑了笑:“你说得对,最重要的还是那个人。” 她心里有了打算。 接下来她也很快给眼镜女纹完包扎好。 送走这对恋人时,马尾女对她挥手:“老板!加油!祝你早日追到心上人!” “谢谢!”宋雨笑着挥手关上门,笑容随即褪尽。那句“加油”像火星,点燃了她压抑许久的冲动。 她冲上楼,胡乱塞了几件衣服到背包,订了最快去厦门的高铁票,关店落锁,跳上出租车。 她现在就想要见到齐悦,只想见她! 可偏偏命运在这时候嘲笑她的急切。 路上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宋雨坐的那辆车被后车不慎追尾,她人受了点小伤。等保险的间隙,司机主动帮她取消订单,关切问:“高铁很赶吗?要不我再给你打辆车,先去医院看看?” 宋雨低头扫了眼身上的擦伤,摆摆手谢绝了司机的好意:“没事的大叔,不麻烦您了,我自己再叫辆车去高铁站就行。” 她背着包下车,一瘸一拐挪到路边等车。好不容易坐上另一辆去高铁站的车,赶到时,检票口早已先一分钟关闭。 宋雨坐回候车区,又迅速买下另一张车票,抵达时间却要推迟到晚上十点。 挫败感突然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她颓然地将脸埋进膝弯。 为什么想见心爱的人会这么难? 就像她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处处透着无力。 赶不上的高铁,说不出口的喜欢,拼尽全力却还是一败涂地。 或许,在齐悦面前,她所有的努力似乎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手机震动,是齐悦的消息: 【宋雨,我们到了!】附酒店位置。 【我们要去彩排了。】 【这里场地好大呀!比上次在活动中心的舞台还要大!】 【主办方还贴心地给我们厦门特色的手办礼。】 两张精心拍摄的礼物细节图。 【我先带孩子们彩排了,这个点你也许该忙完吃饭了,今天没有我陪你,你也要好好吃饭噢!】 宋雨一条条看下来,眼眶不自觉发热,她逐条回过去,最后翻出相册里一张陈旧的“一荤一素”照片发过去:【嗯,今天也在好好吃饭。】 发完,宋雨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嘴里机械地嚼着汉堡。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会因为对方不经意的小举动而感到幸福。 晚上十点,宋雨在厦门北站下车。凭着齐悦先前发的地址,她顺利找到了酒店。 刚走进酒店大堂,一条醒目的横幅便映入眼帘:“庆祝第七届全国少儿舞蹈比赛顺利举行”。 宋雨勾了嘴角,到前台办理入住。 “不好意思女士。”前台小姐抱歉地解释:“这两天因为要接待少儿舞蹈比赛的主办方和参赛选手,房间早就被提前预定满了,恐怕没有像样的大床房了。” 宋雨捶捶酸胀的腿,疲惫地问:“那还有其他房间吗?只要能落脚睡觉就行。” 前台小姐立即查询电脑,片刻后她抬头说:“女士,我们还有一件小客房。不过这间房间经常电压不稳,已经空置很久没人住了。您需要吗?” 宋雨思索片刻:“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前台小姐当即呼叫了另一位同事,那人很快过来,领着宋雨往电梯口走去。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齐悦恰好和另一个队伍的老师走进大堂。 “陶老师,太谢谢您了,这么晚还陪我出来买东西。”齐悦扬着手里的礼袋。 “齐老师客气了,我们快上去吧。”被称作陶老师的女士,笑着摆摆手。 宋雨跟着工作人员到达房间察看了一圈:床确实有点小,浴室有也点旧,但暂时没发现其他问题。 她对身边工作人员说:“那就这间吧。” 两人转身回楼下办理手续,刚出房门,宋雨的目光骤然被定住——不远处是齐悦的背影。 她喜出望外,刚想前去打招呼,视线却猝不及防扫到齐悦身边的长发女子。高高瘦瘦的身形,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透着一股斯文气。 从宋雨角度看过去,那女子的手轻轻搭在齐悦的腰侧,而向来身体敏感的齐悦,这次居然没有半分躲闪,反而侧脸听着对方说话,眉眼弯弯。 两人交谈甚欢,仿佛已经认识了很久。 宋雨霎时僵在原地,先前被追尾的伤口在此刻毫无预兆地疼起来。 可她下意识捂住了心脏的位置。 也许这里更疼。 她在走廊尽头远远站着,眼睁睁看着那女子细心地送齐悦到房间门口,才转身走进了对面的房间。 “请问,您还打算住这间吗?”工作人员见她久久不动,轻声询问。 宋雨回过神,咽下一抹苦涩。声音有些发哑:“住……我们走吧。” 她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经过齐悦房门时,留心看了一眼房间号。 若不是刚刚亲眼撞见齐悦和旁人谈笑风生的模样,她几乎要忘了高铁上收到的那条信息:【我先睡了,养足精神备战明天的比赛!】 说好的睡觉呢? 心头那阵刚被压下去的苦涩,又像被谁撒了把盐,一点点泛上来。 宋雨顺利办好入住,孤单一人回到那间冷清的小房间,她将包甩在床上。 恰在这时,房间灯光忽然开始闪烁,电流发出“滋滋”的怪响。 下一秒,房间里陷入了黑暗。 宋雨仰头望了眼天花板,叹下一口气,慢慢坐到地上。 此刻,窗外路灯的光晕勉强透进来一点,成了这间屋子里唯一的光源。 她从口袋里掏出在高铁上写好的情书,借着这点微弱的光,小心翼翼地看着。 看着看着,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滴在纸上,晕开一小团墨迹。很快,更多的眼泪争先恐后地落下,那些藏在字里行间的心意,也跟着一点点模糊消融。 其实喜欢一个人,外界的其他因素都不算什么。可宋雨心里的那点自卑,才是横亘在面前的最大难题。 它像出门时躲不开的追尾,又像此刻晕开的墨水,没有边界,没有尽头。 齐悦那么好的一个人,身边不需要这样差劲的她。何况,她现在还因车祸腿脚不便,更不可能站在齐悦身边了。 她坐了一会儿,慢慢爬起来。打开手机手电筒,光线照亮黑暗,照亮了垃圾桶里被揉成一团的纸。 那封没说出口的喜欢,终究还是被她亲手藏进了阴影里。 她走到床边,望着茫茫夜色发呆。 又过了一会儿,电压恢复正常。宋雨拿了换洗衣服进入浴室,褪下所有外装的瞬间,白天被她忽略的伤痕才彻底显露出来。 两条小腿又青又肿,膝盖也有些破损。 她麻木地站在花洒下,水流顺着发梢流下来,模糊了视线。脑子却不受控制地闪过齐悦的样子。 回忆里齐悦笑得越灿烂,现实中的宋雨在花洒下就有多狼狈。 她摸到左肩的旧伤,她忽然愣住。原来这份深入骨髓的自卑,从那时候起就扎下了根。 这么多年过去,伤疤或许会随时间变淡,可心底那片挥之不去的潮湿,像南方梅雨季发霉的墙壁,早已渗透了肌理。 越是想靠近齐悦,宋雨内心就越挣扎。 喜欢一个人,想去好好爱一个人,原来这么难。 十九岁的宋雨站在氤氲的水汽里,任由热水浇透全身,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明白:晴天从来都属于所有人,齐悦也一样。 她是光,是众人眼中的焦点,而她,大概只是追逐光时,不小心被落在阴影里的那一个。 提前预告一下,厦门这里不是纯甜的,前面看了那么多甜的,也该有些酸的吧[狗头] (我从景区一回来,就赶紧编辑了,这么努力的小鱼,大家真的不来看看我们七月无晴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4章 73 三折 第75章 74 俱疲 第二天,宋雨从一片混沌里醒来。 刺目的光线让她眯起眼,地上散落的空酒瓶无声控诉着昨夜的狼狈。 她费力撑起身,瞥见手机屏幕——十点!距离齐悦比赛只剩一小时。 瞬间清醒。 她慌忙点开微信,齐悦的信息早已塞满了屏幕: 早上七点: 【宋雨,给你看看酒店贴心准备的早餐。这个是牛肉包,还不错!】 咬了一口的包子照片。 【新认识的陶老师还请我喝了咖啡。太谢谢她了!】 两杯咖啡碰在一起。 七点半: 【出发去场地了,就在酒店附近,特别方便。】 七点五十: 【带孩子们去化妆啦。】 【化妆间超大超专业!】 【化妆老师还夸我长得漂亮呢!】 九点半: 【快化完了。】 【你起床了没?】 【昨天跟你说的十一点比赛,没忘吧?】 最新一条: 【比赛要开始了……你还会来看吗?】 宋雨看到这儿立即掀开被子起床,动作扯到昨天的伤,这让她倒吸了一口气,却顾不上了。 她冲进浴室,匆匆洗去一身酒气。吹风机嗡嗡作响,她单手回复齐悦消息。 依然每一条都看得仔细。 【看着就好吃。】 第二张照片她只点进去粗略看了一眼,也来不及与昨天那个女人联想在一起。 迅速打下: 【喝了咖啡,干劲满满。】 【近点好,不用赶时间。】 【好的。】 【主办方用心了。】 【化妆老师说得对。】 【化得好快。】 宋雨关闭吹风机,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她挤出牙膏往嘴里塞,泡沫堆起来时,手指还在敲键盘: 【起来了,马上就来。】 【放心我记得呢。】 【我会来,马上就到!】 牙刷在嘴里胡乱捣了几下,随便洗了一把脸,连头发都来不及好好整理就往外冲。 齐悦没再回信息,估计是在现场已经静音了。 还好酒店前台熟门熟路,三两句就指清了赛场方向。宋雨扫开一辆共享单车,跨上时,长裤下的膝盖传来一阵隐疼——她皱了皱眉,脚下却瞪得更急了。 宋雨很快便得知了比赛的地方。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前往。 长裤下的膝盖在隐隐作痛。 她赶到场地时,正好十点半。门口保安伸手将她拦住:“女士,请您出示邀请函。” 宋雨急着解释:“我没有,是来找人的,我朋友在里面带学生比赛。” 保安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抱歉!没邀请函不能进!您可以打电话让您的朋友出来接您。” 宋雨往后退了两步,站在路边盯着手机屏幕。给齐悦打电话吗? 这时候比赛快开始了,她肯定正忙着照看孩子,会不会打扰到她? 五分钟后,宋雨还是咬咬牙拨通了齐悦的电话。听筒里却传来个陌生女声:“您好,齐悦去洗手间了,手机落在座位上了。” 宋雨突然如鲠在喉,一瞬间说不出话。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裤脚,小腿在底下暗暗作疼。 一股疲惫突然涌上来,她甚至冒出个念头:要不就这么算了吧。干脆回福州去,权当她从没来过厦门。 电话那头还在询问:“您找她有急事吗?要不您等会儿?她应该快回来了。” 宋雨像泄了所有力气似的靠在墙上,她轻轻“嗯”了一声,慢慢挂断了电话。 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赛场外围的布置,主办方给每个参赛队伍都立了标牌,队旗在风里轻轻晃着。 带队老师那一栏,“齐悦”两个字清晰得刺眼。宋雨勾了勾嘴角,声音轻得像叹息:“祝你们顺利啊。”说完,她拖着不太利索的腿,转身就要走。 刚走出去没多远,就听见身后一阵着急地呼喊声:“宋雨!” 宋雨浑身一僵,几乎不敢相信地缓慢转头。齐悦正举着手机,准备拨打她的电话,在看见她的瞬间,眼神里满是惊喜。 “宋雨,原来你在门口!” 齐悦从洗手间回来,陶知颜把手机递给她:“刚你手机响了,我顺手帮你接了电话。可对面没出声,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谁啊?”齐悦拿过手机一看,赫然发现是宋雨。再一看,微信里弹出的全是宋雨回复。 她意识到什么,急迫地问陶知颜:“陶老师,我们这比赛没有邀请函可以进来吗?” “嗯,我记得是不行。”陶知颜摇摇头。 话音还未落地,齐悦已经从观众席起身:“我去看看我朋友。” 她赶到门口,着急寻找。正准备重新拨电话回去。忽然发现不远处:宋雨正一个人慢慢往回走,背影瞧着还有些落寞。 等等,她的腿……好像不太对劲? 齐悦立即喊道:“宋雨!” 宋雨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来。看见齐悦的瞬间,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竭力想藏住腿上的不适。 “齐悦……你怎么出来了?”她扯出一抹轻松的假笑。 齐悦走近她,带着歉意的笑:“抱歉啊,我忘记了告诉你进来得要邀请函。” 宋雨望着她,眼底的失落淡了些,嘴角弯起的弧度柔和了许多:“没事,至少你现在来了。” 齐悦连忙说:“我现在带你进去吧!”宋雨颔首,在走动的前一秒,装出正常行走的姿势,神情自然。 齐悦快速低头瞟了一眼宋雨的腿,暗自思忖:难道刚刚看到宋雨瘸腿走路的样子是错觉? 她也没多想,带着宋雨顺利回到了观众席。 陶知颜见她回来,立马起身打招呼:“齐悦,你回来了。”目光落在身后宋雨身上,笑着问:“这位就是你的朋友吧?” 宋雨抬眼望去,看清陶知颜的脸时,瞳孔微缩:是昨晚那个女人。脸色沉了几分,周身的气息也冷了许多。 齐悦没察觉到异样,笑着介绍:“对,她叫宋雨,特意从福州赶过来,看我学生的表演。” 宋雨轻轻应了声。 陶晚芝热络地主动伸出手:“您好!我是厦门本地参赛选手的带教老师,叫陶知颜。” 宋雨抬手,只与她的指尖轻轻一碰便收回,语气疏离地转向齐悦:“我坐哪里?” 齐悦连忙指着自己座位旁的空位:“就坐这儿吧,等会儿我们可能还要去后台。” 宋雨应声坐下。 陶知颜小声和齐悦讲:“你朋友……一直是这样的性格吗?” 齐悦看了眼身边一言不发的宋雨,笑着打圆场:“嗯,她平时就是这样,不太爱笑。” 随后两人也坐下来,齐悦凑近宋雨耳边问:“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冷呀?” 宋雨侧头回她:“可能太累了。” 她确实没说假话,昨天刚经历了车祸,夜里又喝了不少酒,加上今早起来一口东西没吃,此刻全凭一股劲儿强撑着,浑身都透着疲惫。 齐悦见状,忙柔声安慰:“马上就开始了,要是你中途实在撑不住,我就带你去后台休息。” 宋雨闭上眼点点头。 她听见齐悦转头和陶知颜搭话:“陶老师,你身上有糖吗?我朋友可能有点低血糖。” “我只有这个软糖可以吗?” 齐悦爽快拿过来:“谢谢陶老师!” 她轻碰宋雨的手臂:“宋雨,吃颗糖吧。”宋雨睁开眼,借着舞台的灯光看清齐悦的脸,目光又落在她手中的糖上,语气淡淡的:“我不吃。” 齐悦心里犯嘀咕,这小孩在犟什么?却还是耐着性子问:“那你饿不饿?后台有面包,我去给你拿点?” 宋雨的声音更轻了些:“没事,先看演出吧。” 话音刚落,舞台中央正式拉开帷幕。 宋雨看向前方,齐悦视线也从她脸上移开,只是心里惦记着,宋雨的情绪显然不止“累”那么简单。 陶知颜这时凑过来小声问:“你朋友没事吧?” “没事。”齐悦扯扯嘴角,笑容里带点不确定。 观赛途中,齐悦时不时和陶知颜轻声讨论一些舞蹈细节,聊得投入。 宋雨偷偷望着她们低声交谈的模样,心底的醋意如同藤蔓似的滋长,缠得她有些闷。偏偏这时,空腹的眩晕感也愈发强烈,头一阵阵发沉。 好不容易等到齐悦的学生们表演结束,宋雨只觉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齐悦急着去后台,侧头问她:“我去看看孩子们,你一起吗?” 宋雨的声音发虚:“去。” 齐悦眉头立刻蹙起,赶紧摸上宋雨的手,惊道:“你怎么了?” 宋雨挥挥手:“有点儿……低血糖。”冷汗正顺着后背往下流,嘴角也泛白。 齐悦赶紧把她拽起来,半扶半抱地护着:“快走,我带你去喝葡萄糖。”又转头对后排观众低声致谢:“不好意思……” 陶知颜也紧跟着站起来:“怎么回事?” “她低血糖犯了,我带她去喝葡萄糖。” “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一左一右搀着虚弱的宋雨到了后台。齐悦把她安置在座椅上,转身找来葡萄糖让她服下。 恰在这时,孩子们表演完涌进来,一看见齐悦,瞬间围过来,着急地想要比划手语。 齐悦忙抬手示意:“孩子们先安静一下,小齐老师现在要照顾宋雨姐姐哦。” 心心比划:“老师,宋雨姐姐怎么了?” “她有点不舒服。”齐悦让开位置,孩子们这才看见坐在地上脸色煞白的宋雨。 齐悦一惊,不过眨眼的时间,宋雨竟坐到地上了。 她急忙想去扶,却听见宋雨的声音如羽毛:“没事……坐在地上……我更好受些。” 陶知颜倒来一杯温水,齐悦低声道谢。 孩子们围上来,小脸上满是焦灼。齐悦温声安抚:“姐姐没事的,大家稍微让开点,给她透透气好不好?” 孩子们听话地退开半步,齐悦抬头对陶知颜说:“陶老师,能不能麻烦您先带孩子们去隔壁休息室歇会儿,人太多围着,怕她更不舒服。” 陶知颜点头,见孩子们都戴着助听器,便清声道:“同学们,我们先去隔壁待会儿,让齐老师好好照顾她的朋友,好吗?” 齐悦又嘱咐心心:“心心,你最大,多照看弟弟妹妹些。陶老师很可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她。” 心心用力点头,比出“好”的手势。 送走孩子们,齐悦蹲在宋雨身边,把温水递给她:“老实说,今天吃饭了吗?” 宋雨抿了口温水,摇摇头。 齐悦眉头拧得更紧:“为什么不吃?” “没来得及……”宋雨声音有些哄人的意味。 齐悦无奈道:“所以你就干脆一点东西都没吃?” “……” 宋雨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 齐悦站起身就要走,手腕却被宋雨一把拉住:“你去哪?” 她又生气了? “给你找巧克力。” 宋雨松开手,没一会儿,齐悦就找来一颗巧克力,还是昨天帆帆给她的,还没来得及吃。她又收刮出一些小零食一股脑全放在宋雨眼前。 宋雨虚弱地说:“谢谢你。” 齐悦给她剥巧克力糖纸,就听见宋雨轻轻说:“齐悦,你总在我不舒服的时候,对我特别好。” 指尖的动作一顿,齐悦抬眼看她,把拨好的巧克力递过去,有些委屈道:“怎么这么说?我……平时对你难道不好吗?” 心里漫上一股难过,她自认对这小孩实在是不薄啊? 宋雨含着巧克力,声音却清晰:“可能……我越是脆弱的时候,感官越是敏锐。” 人在脆弱无助时,总会把身边出现的人记得格外清晰,也最能敏锐捕捉到那份纯粹的真诚。 可偏偏有些时候,将你推入这般境地的,恰恰是同一个人。 解铃还需系铃人。 哎呀这章我们宋师傅有点小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5章 74 俱疲 第76章 75 观众 齐悦忽地轻轻一笑:“吓死我了。” 她看着宋雨的眼睛温柔地说:“我不想只在这种时候被你记住我的好。我希望你每天都能感觉到我的真诚。” 毕竟,我也是第一次暗恋人,有时可能词不达意,有时有顾此失彼。 但请你放心,对你好的心思从没半分虚假。 宋雨浅笑一声,突然话锋一转:“那你对那个陶老师也会这么好吗?” 齐悦愣了愣,心里恍然——原来小孩闹别扭的症状在这儿。 她忍不住笑了,语气轻快:“我和陶老师才认识一天,怎么可能像对你这样。她算是舞蹈圈的同行,而你——” 齐悦端详着面前这张脸,暗自感慨:宋雨纵然病着,眉宇间竟透着别样的清艳。 “我们是什么关系?”宋雨追问。 她现在太想知道一个明确的答案了。 齐悦喉头微动,强装镇定地撒了个谎:“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是我在福州……最要好的朋友。” 宋雨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失落,转眼便恢复正常。“谢谢你……这么认可我。能成为你最好的朋友,我很高兴。” 齐悦的心抽痛了一下,明明是她亲口承认的答案,胸口却像被什么堵住,闷得发疼。 她们是朋友,可能只会是朋友。 两人一时无话,齐悦站起身:“你先好好休息,我去隔壁看看孩子们。” “好。”宋雨同意。 门在齐悦背后关上,宋雨脸上的冷静瞬间破碎。她攥紧拳头,指节泛白,默默消耗委屈。 宋雨缓过来之后,径直来到隔壁,敲了敲门。开门的是陶知颜,“好些了吗?” 宋雨点头,扫视屋内:“齐悦呢?” 陶知颜侧身:“她刚带孩子们出去了。没说去哪,只说很快回来。” 宋雨转身就要走。却被陶知颜叫住:“方便聊聊吗?” 宋雨语气冷淡:“我跟你不熟,没什么好聊的。”脚步不停。 “那就聊聊齐悦。”陶知颜的声音不高,却让宋雨顿住。 宋雨回头,沉默片刻:“好。” 两人进入房间,面对面坐着。 “你想聊齐悦什么?”宋雨率先开口,眼神里带着戒备。 陶知颜坦诚道:“齐悦人很好,虽然只认识一天,但我想多了解她一些。” 宋雨脸色沉下来,“你想以什么身份了解她?” “如果可以我想追她。” 陶知颜迎着她的目光,云淡风轻。 宋雨几乎是立刻接过话,擅作主张替齐悦回拒道:“她应该不喜欢女生。” 陶知颜挑挑眉,淡定道:“你用词也是应该,或许她和你想的不一样呢?” 宋雨一怔,随即稳住了心神。抬眸看向陶语颜,冷硬道:“我想我比你更了解她。就算她喜欢女生,也绝不会是你这款。” 面对宋雨的咄咄逼人,陶知颜依然维持着淡淡的笑意,扶了一下眼镜:“宋小姐,我不太清楚我们之间是否存在什么误会?让你对我有这么大的恶意。” 她稍作停顿,语气平和却仍坚持:“你是齐悦的朋友,我尊重你的想法。但我也会努力,让自己成为齐悦喜欢的样子。” 宋雨不爽地咬咬后槽牙:“那你加油,我不看好你。”说罢,她转身离开。 陶知颜望着她背影,又扶了一下眼镜,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这个宋雨,和齐悦绝对不是朋友那么简单。 宋雨沿着场馆慢慢走着,目光四下寻找齐悦的身影。心里却在打鼓:到底要不要把陶知颜的事告诉齐悦。 正犹豫着,手机震了震,齐悦给她发来微信:【好些了吗?我马上就回去了。】 【你在哪?我去找你。】 【在一楼大厅。】 【好。】 宋雨按下发送键,直接从安全通道跑下去,没过几分钟就站到了齐悦面前。 齐悦被吓一跳,脱口而出:“这也太快了。”宋雨双手撑在膝盖上喘气,抬头看着齐悦的脸:“好像很久没见着你了。” 齐悦挑了挑眉,又换上了关切的神色:“你刚恢复没多久,别跑这么急。”说着,手已不自觉地抬起来,轻轻摸了摸宋雨的头。 一时间两人都僵住了。 尤其是宋雨,刚跑完的脸本来就红,此刻连耳尖也染红了。 齐悦迅速收回手,轻咳一声掩饰窘迫,右手从背后拎出个精心包装的小蛋糕:“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青提蛋糕?”宋雨直起身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带孩子们出去,就是为了给我买这个?” 齐悦歪头:“也不全是,我看孩子们待在后台太闷着了,想带他们出来走一走。正好,这附近还有咖啡馆,请他们每人吃了个冰淇淋。” 宋雨接话,有些开心:“然后就顺便给我买了个小蛋糕?” 齐悦温柔一笑:“嗯嗯,看你低血糖好难受,吃点甜的就好了。” 宋雨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接过小蛋糕,轻声道:“谢谢你。” “哎呀,跟我还客气什么?”齐悦笑着摆摆手:“我们快上去吧,少儿组应该快结束了。” “上去看月禾空间领奖了。” “借你吉言啦!” 比赛落幕,月禾空间摘得二等奖。齐悦带着孩子们走上领奖台,笑容明亮,接过奖杯和证书。 台下,宋雨将自己深深埋入沸腾的人潮里,成为万千鼓掌身影中的一个。 她的掌声混在这些欢呼里,并不起眼。 即使齐悦只是穿着简单的常服,未施粉黛,但在宋雨眼中,她周身仿佛笼着一层无形的光晕,比舞台上任何一盏追光灯都更耀眼夺目。 那光芒如此真实,刺痛了宋雨的眼睛,也灼烧了她心底某个幽暗的角落。 人声鼎沸,人潮汹涌。在这片喧嚣的海洋里,宋雨却感到无比孤独。 她的目光穿越层层叠叠的人影,一直锁定在那个被光芒拥抱的身影上——仿佛这鼎沸的喝彩、满场的目光都与她无关。 她的世界,此刻寂静无声。唯有一个齐悦在发光。 这份唯一的注视,是她最隐秘的献礼,也是最沉重的负担。 膝盖处的酸痛不合时宜地蔓延开来,像一根无形的针,刺破了强撑的伪装,也戳中了心底那份无处可逃的自卑。 台上的齐悦,正被荣耀簇拥,自信从容,带着孩子们走向了更辽阔的舞台。 而台下的自己,隐匿在黑暗里,像一个褪色的影子,被这万丈光芒照得无处遁形,只剩卑微和落寞。 没有人注意到,领奖台上,被话筒和闪光灯包围的齐悦,在鞠躬起身的瞬间,视线曾极其短暂地扫过台下那片模糊的人海。 没有停留,没有确认,只是往某个固定方向飞快地掠过一眼,快得如同错觉。 仿佛在喧闹的顶点,在成功的核心,她的目光也曾下意识地寻找过一个锚点,一个只属于她的、寂静的港湾。 当掌声散去,宋雨如一颗被遗忘的尘埃,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场馆。她独自回到酒店房间,开始收拾行李。 与此同时,齐悦正被簇拥在媒体的包围圈中。她和陶知颜并肩站着,接受采访。 闪光灯不断落在她们脸上,将这一刻的荣耀无限放大。 “齐悦老师。”一位记者将话筒递近,“作为这次比赛中唯一的听障队伍,备赛期间有没有遇到特别大的困难?” 齐悦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眼神明亮又坚定:“孩子们非常信任我,我们也很有默契。其实,没什么特别大的困难。因为,我们能站在这儿,说明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另一位记者接着提问:“那么,促使月禾空间来参加此次比赛,有没有一个特别的契机呢?” 这个问题让齐悦的笑容更深了一些,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柔软。 “有的。”她坦然承认,“这不仅仅是我个人的心愿——想带孩子们踏入更大、更远的舞台去证明自己。”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攒勇气,目光依然极其短暂地掠过人群后方那片模糊的阴影区—— 那里,曾坐着一个人。 一个让她心心念念的人。 随即,齐悦被更强烈的闪光灯和期待拉回现实。 “但还有一个人。”齐悦认真地说: “她是我内心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是她……一直陪着我追梦。” 酒店房间里,宋雨的动作停住了。她看着被自己揉成一团、丢在垃圾桶里的信纸。她弯下腰,又将它捡了出来。 手指带着颤抖慢慢展开那团褶皱。 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如同一把小匕首直直刺向她的心脏。 “齐悦,你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齐悦采访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墙壁:“她总是给我很多的支持和鼓励,也会很担心我的身体状况。” 宋雨的眼眶红了许多,继续看下去:“你总会在我需要的时候,带给我那么多力量和温暖。” “她平时可高冷了,但总会在我面前很真诚、很温柔。” “因为我过去的一些经历,可能我总是板着脸,但在你面前我却特别愿意微笑。” “其实,她一直都是个很好的人!” “也许,是你让我变得越来越好了!” 闪光灯在齐悦眼前不断闪烁,陶知颜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而她带着一点哽咽: “在此,我想谢谢她:谢谢她愿意支持我的梦想,也谢谢她出现在我身边!” 情书上最后一句能清晰可见的内容: “我特别想和你说声谢谢:谢谢你愿意包容我的一切,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采访镜头前,齐悦的眼眶明显泛红,她对着无数镜头和观众,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个最该听见这段话的人,此刻正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宋雨还是把这封情书胡乱塞进了包里,仿佛要埋葬一个不堪的秘密。 然后,她提着桌上那个包装精美的青提蛋糕——那是齐悦买给她的,一个充满温暖关怀的证明,当下却沉重得如同铅块。 她拉开门,去到前台,平静地办理了退房手续。 热闹是她们的,她什么也没带走,除了那封不敢送出去的情书,和一颗无处安放的卑微之心。 宋雨刚走出酒店没多远,就看见一群人乌泱泱地朝这边走来 原来都是比赛结束的选手们。 人群里,被孩子们簇拥着的齐悦格外显眼,脸上漾着清甜的笑。宋雨刚看过去,齐悦像有感应似的忽然抬头望过来。 “宋雨!” 齐悦拨开人群,走到宋雨面前,嗔怪道:“刚领完奖到处没找着你,原来你在酒店等我呀!” 宋雨顺着这个话,给自己仓皇的逃离找台阶:“嗯,是啊。” 齐悦这才注意到她肩上的包,又看了眼身后的酒店招牌,大胆地问:“你也住在这儿?” 宋雨轻叹下一口气,坦白道:“对。” “你居然没告诉我!”齐悦意外。 “来得急,没顾上提。”宋雨避开眼神。 “那好吧。”齐悦很快转了话题:“我们上去收拾东西,你再等会儿?我们一起坐大巴车回去吧,主办方说了要将我们安全送回家。” 这话倒提醒了宋雨,方才只顾着难受,竟忘了买回程的高铁票。 她点点头答应,于是又折回酒店大厅等待。 过了一会儿,齐悦带着孩子们和几位家长从电梯里出来,依次退房。 齐悦回头时,正看见宋雨独自坐在一旁。她无意识地扣着手,脸上虽仍是惯常的清冷,齐悦却莫名觉得,那眉宇间藏着一丝低落。 这边办理退房的人来来往往,忙着收拾东西、核对信息,喧闹不停。唯有宋雨,安静地坐着,身影透着几分疲惫,像一盏即将燃尽的孤灯。 齐悦心里忽然一软,快步走过去,对着她俏皮地抬手画了个圈:“嘛咪嘛咪哄,宋雨的烦恼全消失!” 宋雨抬眼望来,眼底的倦意被悄悄隐去,温和道:“都弄好了?” “马上了,只剩最后一位家长了。” 宋雨站起身,轻轻拍拍裤边:“好。” 大巴车很快停到酒店门口,齐悦率先领着宋雨找到对应的车:“你先坐着歇会儿,我下去再接孩子们和家长。” 宋雨放好包,把小蛋糕小心地抱在胸前。没一会儿,车上涌入了很多人。 依依和小风一眼就瞧见了宋雨,立刻兴奋地挥起小手打招呼。 宋雨扬起礼貌的微笑:“你们好!” 后面跟着上来的三个小朋友也认出了她,连忙拉着自家父母比划着:“那位姐姐是小齐老师的朋友!” 家长们也客气地和她打招呼。 最后上来的是齐悦,她径直走到宋雨身边的座位坐下,前排的孩子们见状,都好奇地回头望过来。 齐悦笑着朝孩子们招招手,小家伙们立即争先恐后地围过来,站在她跟前。 “宋雨姐姐和我们一起回福州好不好呀?” 孩子们纷纷乖巧地点头。 这时,小帆突然比划着手势问齐悦:“老师,宋雨姐姐身体好些了吗?” 齐悦看向宋雨的脸,脸色恢复了不少,便笑着回道:“已经好很多啦。” 宋雨猜出前因后果,主动说:“谢谢小帆的关心,姐姐真的好很多了。” 这话一出,齐悦和孩子们共同震惊。齐悦欣喜道:“宋雨,你居然记得他叫小帆!” 小帆也难掩激动,连忙和同伴打手语:“宋雨姐姐居然记得我的名字!” 其他小朋友急得都指着自己,也想看看宋雨能否记得他们。 宋雨依次扫过他们的脸,准确报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 孩子们马上整齐地鼓掌,齐悦笑着看向她,赞叹道:“你之前明明只见过他们一面,居然把名字和脸都记全了,也太厉害了吧!” 宋雨谦虚道:“你忘了?我记性一直都很好。” 孩子们兴奋地在她们跟前蹦跶,齐悦赶紧摆摆手:“好了好了,大家快回去坐好,马上要开车了,在这里跳不安全。” 孩子们听话地回到座位挨着自己家长坐好,车厢里很快恢复安静。 大巴车启动,齐悦见宋雨一直抱着那个小蛋糕,忍不住逗她:“你不会舍不得吃吧?” “怎么会?”宋雨轻声说:“我带会福州吃。” 齐悦点点头,从包里拿出耳机递过去:“一起听听五月天吧。” 宋雨戴上,齐悦找到歌单播放。 阿信还没唱几句,宋雨忽然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问道:“你觉得陶知颜这人怎么样?” 齐悦愣了一下,降低音量,反问:“怎么突然说起陶老师了?” 宋雨转过头看她,淡淡说道:“她似乎对你挺上心的,作为朋友……我总得帮你留意留意。” 她这话说得克制又含蓄,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蛋糕盒的边缘,竭力压着心里的情绪。 齐悦取下耳机认真道:“我觉得她人挺好的,这两天也帮衬了我很多。而且,她这次所带的队伍还取得了一等奖呢,好优秀!” 这些话刺痛了宋雨的心,先前压下去的自卑再次悄无声息地翻涌而上。 指尖的力道忽地重了些,僵硬得转头看向窗外,声音有些飘忽:“那……挺好的。” 就在这时,齐悦补充道:“不过——虽说多谢她对我上心,但我和她,估计是不会在一起的。” 宋雨看回她,像是没听清,轻咳一声掩饰失态:“你说什么?” 齐悦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宋雨下意识问:“为什么?” 齐悦看着她眼睛认真说道:“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那一刻,宋雨几乎忘了怎么呼吸。心底那个滋长的念头被她摁下去:像她这样的黯淡无光、满身伤痕的人,根本不配被齐悦放在心上。 她小心问道:“谁……谁啊?我认识吗?” 齐悦望着她眼底的倒影,笑意清浅,仿佛藏着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一句:“下次再告诉你。” 她错开对视,掩饰心底的慌乱,又戴上了耳机。 余光里,宋雨转脸的模样竟有些落寞。齐悦咬着下唇,直到传来刺痛,她才像离水太久的鱼,终于找回呼吸的节奏。 她还没准备好,在这一刻袒露心迹。 那份喜欢,太珍重,也太沉重。 对话刚歇,齐悦打进一个电话。她看了眼宋雨,对方默默把另一半耳机还给她,安静地保持着距离。 宋雨却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 “什么!你们要来福州找我玩!” “我有时间啊!正好国庆放假了。你们一起吗?高铁还是飞机?” “好啊,到时候我去接你们!” “行,那天见!” 挂掉电话,齐悦兴致勃勃对宋雨讲:“宋雨,国庆我大学室友要来找我玩!” 宋雨浅笑,努力让自己的回应显得自然:“正好比赛完,可以好好休息了。” 齐悦连连点头,已经开始小声盘算:“我现在就得去查查攻略……” 宋雨的心却不再冷静,从她得知了齐悦有喜欢的人,她就被扔进了汹涌的湖面,难以平静,难以呼吸。 自卑像沉在湖底的暗礁,坚硬、冰冷,硌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生疼;酸楚则像被遗忘的旧船,只能任由潮水无情地灌入、淹没,直至窒息。 原来,她悄悄仰望了这么久的月亮,终究是要去照亮别人的。 而她这片贫瘠荒芜的洼地,连承接一点月光的资格,都显得如此奢侈和可笑。 她只能抱着那封折皱的情书和这份蛋糕,在喧嚣散去的归途上,独自品尝着“不配”的后果。 昨天旅游完累得直接睡了,所以没有更新。 今天这章适合搭配《演员》这首歌食用,酸酸的很安心 “其实台下的观众就我一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6章 75 观众 第77章 76 国庆1 国庆第一天,福州站人头攒动。齐悦踮着脚在出站口张望,忽然眼神锁定——蓝曦、闵雪和邱晓晓正推着行李朝她走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几人立即笑着扑上前,抱作一团。叽叽喳喳的欢喜似乎要盖过周围的喧嚣。 邱晓晓抱着齐悦的胳膊,激动道:“大家好久不见!我可想死你们了。” 齐悦拍着她背轻笑:“快别感慨了,欢迎你们来福州!我这东道主都等不及带你们逛了。” 闵雪拉着行李箱往路边走:“咱们接下来先去哪儿?我这心都飞起来了。” 蓝曦紧跟着接话:“肯定先去酒店放行李啊,总不能拖着箱子逛吧。” 众人笑着上了车,闵雪还是忍不住问:“齐悦,你今天给咱们安排了什么呀?” 齐悦神秘地晃晃手机,点开备忘录给她们看:“上午先去三坊七巷,下午呢带你们转烟台山公园。” 闵雪:“烟台山?我听说那儿是不是还有条商业街?” 齐悦:“是,现在很多年轻人都爱去那边打卡拍照。” 邱晓晓:“那正好!逛累了就找家咖啡馆坐下,咱们好好聊聊天。” 蓝曦:“反正一切都听齐悦安排。” 到了酒店放下行李,大家整齐地对着镜子补妆,又精神抖擞地出门。 “哎,我带你们坐坐福州地铁吧?”齐悦忽然提议道:“国庆期间还免费呢!” 三人眼睛一亮,邱晓晓拉着齐悦走得很快:“真的假的?那我们快走!” 地铁驶向三坊七巷,车厢里时不时出现几句福州话。邱晓晓和闵雪听得新鲜,你一句我一句跟着模仿,末了纷纷看向齐悦。 闵雪笑着撺掇:“齐悦,你来讲两句正宗的听听?” 齐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才刚来两个月,哪会说啊……” 邱晓晓不依不饶:“就随便讲两句嘛,图个好玩。” 齐悦抿唇回想,宋雨教过的那些话在脑子里打转,最后定格的居然还是台风夜那句。她定了心神,念出来:“介碗面吖好呷。” 闵雪和邱晓晓立即瞪大了眼睛,下一秒异口同声地叫好:“哇!说得好顺啊!” ——虽然她们谁也没听懂。 蓝曦在一旁慢悠悠拆台:“你俩听懂啥了就夸?” 闵雪嗔怪地瞥她一眼:“曦姐,你不觉得齐悦这腔调很有那味儿吗?” 蓝曦看向齐悦:“确实像模像样的。哎,你刚说的什么意思啊?” 三道目光投向她,齐悦解释:“就是说这碗面很好吃。” “面?”邱晓晓纳闷:“怎么突然想到这个?我还以为你会跟着地铁报站学两句呢。” 齐悦又猝不及防地想到宋雨的脸,耳尖悄悄红了些。“因为……这是我学到的第一句福州话。” 闵雪和邱晓晓听后,长“哦”了一声,又转头凑在一起,学着地铁上循环播放的提示语。 只有蓝曦,目光在齐悦的侧脸上顿了顿。——她那么优秀那么好的前寝室长,居然在那一刻有些羞涩?! 蓝曦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想起齐悦之前在微信上提过的那个名字。她悄悄碰了齐悦的手臂,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想到谁了?” 齐悦看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你看出来了?” 蓝曦小心猜测:“是……你之前和说的那个人吗?” 齐悦没说话轻轻颔首。 “她叫什么来着……”蓝曦歪头回忆,忽然拍了一下手:”宋雨!对不对?” 齐悦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马上伸手捂住她的嘴,动作太大,引得闵雪和邱晓晓都转过头来。 闵雪挑眉,探究问道:“你俩干嘛呢?” 邱晓晓也跟着搭腔:“神神秘秘的,该不会背着我们说什么悄悄话吧?” 齐悦手忙脚乱地松开,紧急找补:“没、没什么……就是她突然说了个名字,吓我一跳。” 她飞快瞟了蓝曦一眼,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还没和她们说”。蓝曦愣了愣,立刻会意,默默闭了嘴。 闵雪却不肯罢休,追问:“什么名字啊?能让你俩这反应?” 齐悦正支吾找借口,邱晓晓忽然拍着大腿:“我知道了!” 闵雪激动问道:“谁啊谁啊?” 齐悦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印象中她的确还没她们说啊。 只听邱晓晓兴冲冲地说:“是不是大学时那个学姐?大我们一届的,总爱来找齐悦,还对她很好的那个!” 闵雪恍然大悟,立刻点头:“哦——你说的陆青桐学姐啊!我有印象,她对我们齐悦确实很不错!” 齐悦彻底懵了,下意识看向蓝曦,对方显然也没料到这两人能拐到十万八千里外,眼里同样写满了“这都能扯上”的震惊。 闵雪和邱晓晓还在追问:“你们刚说的是她吧?”眼神还在等着确认。 齐悦没辙,只能硬着头皮“嗯。”了一声,心里把宋雨的名字念了八百遍。 闵雪像是嗅到什么八卦的味道,凑近了一些:“哎,你们怎么会突然说起她呀?该不会……有这么故事吧?” 邱晓晓也好奇地看着她,一脸的“快从实招来”。 齐悦急得向蓝曦迪去求助的眼神,蓝曦赶紧打圆场:“害,就是我刚才突然想起有这么一个人,随口问她还记得不?” 齐悦连忙接话:“是啊,我也确实太久没联系她了,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时,确实有点失态了。” 邱晓晓没多想,傻乎乎地点点头:“也是,好久不见的人突然提起,是会有点恍惚。” 只有闵雪,眼神在齐悦和蓝曦之间转了一圈,勾起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那眼神像是在说“我懂了,这其中必有猫腻!”看得齐悦心里直发毛,赶紧低头看手机。 …… 国庆期间,三坊七巷的游客络绎不绝。齐悦眼尖,居然在人群中看到了宋雨上次提过的那个小女孩,她穿着鲜艳的小马甲,熟练地为游客们讲解。 蓝曦几人在一旁观看,齐悦拍下一女孩的背影发给宋雨:【上次没见着的小志愿者,今天遇上了。】 宋雨似乎不忙,秒回道:【你运气真好。】 齐悦勾唇笑:【你没在接顾客吗?】 【准备上针了。】 【那你先忙。】 收起手机,齐悦转头和她们一起逛街。蓝曦轻撞她手臂:“刚又在和宋雨聊吗?” 齐悦压低声音笑:“曦姐,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火眼金睛。” 蓝曦打趣她:“上次你说,在媒体面前都直接表白了?” “哪有。”齐悦也回撞她,辩解道:“不是表白,就是……单纯地表达感谢而已。”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正经表白啊?” “还没想好呢。”齐悦轻叹下口气:“上个月才刚解除误会。总得找个合适的时机。” 蓝曦沉默着点头,问道:“她知道你喜欢女生吗?” 齐悦马上摇摇头:“目前除了你,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蓝曦一怔,随即失笑:“你可太抬举我了。” 齐悦笑着晃动她的胳膊:“谁让你是我们宿舍最靠谱的稳重担当呢。” 被这句夸赞哄得眉梢都松快了,蓝曦弯着嘴接话:“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你这恋爱大事,我得多帮你把把关。” 齐悦马上夸张地供水作揖,故意捏着嗓子喊:“多谢曦姐。” 话音刚落,闵雪就带着邱晓晓从旁边凑过来,“你俩又偷偷摸摸地说什么呢?” 齐悦巧妙转移话题:“在说要不要去买点文创?” 邱晓晓兴奋道:“去买爱心树周边!我早就想好了。” 下午齐悦带她们去烟台山吃“阿信捞化”。站在这块招牌下,齐悦给宋雨拍下照:【你说在这里吃饭,能偶遇到阿信吗?】 宋雨很快回过来:【要不你去问问老板,打算什么时候请陈信宏来做推广?】 齐悦被她逗笑:【那我一定提前来排队,抢前排的位置!】 她边聊着边走进店里,找地方坐下。 闵雪和邱晓晓又凑在一起咬耳朵。“你觉不觉得,齐悦有些不对劲?” 邱晓晓连连点头:“确实有点儿,我看她魂不守舍的,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闵雪打了个响指,与她交换一个“英雄所见略同”的眼神:“我看像!同道中人啊!” 邱晓晓声音压低:“那你说,她这对象会是谁?” 闵雪突然灵光一现:“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快说——” “我猜,这个人是陆青桐学姐!” “谁?!”邱晓晓一声惊呼,满脸诧异:“她不是女生吗?齐悦喜欢女生?” 闵雪盯着齐悦回信息的侧脸,小声猜测:“你忘了?陆青桐学姐大学时,不就明里暗里追过齐悦吗?” 邱晓晓瞪大了眼:“有这么回事吗?”手指点着下巴努力回忆,“我只记得陆学姐总是护着齐悦,以为是纯粹看她顺眼……可齐悦真的喜欢女生?” 闵雪轻摇头:“不好说。但你仔细想想,大学四年,她是不是从没跟男生穿过绯闻?” “那倒也是。”邱晓晓摸着下巴点头,又很快替人辩解:“不过她天天泡图书馆、跑活动,不是在卷绩点就是在练舞,哪有功夫谈恋爱?” 闵雪锲而不舍地嘀咕:“我还是对她性取向持怀疑态度。” 两人正凑头聊得热乎,刚从洗手间回来的蓝曦恰好撞见这幕。她甩甩水珠,悄无声息地靠近,指尖落到她俩后颈上。 “给你们降降火。” “啊!”两人同时惊叫着弹开,等看清来人,邱晓晓拍着胸口夸张地嚷嚷:“曦姐!你走路怎么一点儿声都没有!” 蓝曦坐到齐悦身边,抽纸巾擦擦手,挑眉笑道:“我大学四年走路都这样,你现在才发现?” 闵雪捂着后颈瞪她:“曦姐你学坏了!现在都会冰我们了!” 蓝曦吐吐舌,狡黠道:“抱歉啊,偶尔想腹黑一下。” 三人这番动静,惊扰齐悦。她放下手机,抬眼认真,问道:“朋友们,我朋友晚上想请你们吃饭,可以吗?” 闵雪着急问:“谁啊?” 齐悦也没再隐瞒:“是我在福州认识的朋友,叫宋雨。她听说你们来找我玩,想尽尽东道主之谊,请你们吃饭。” 蓝曦闻言,不动声色地轻咳了好几声,率先应道:“我没意见。” 闵雪和邱晓晓自然没意见。 齐悦当即给宋雨回了信息。那边的宋雨勾了勾嘴角,赶紧着手订了餐厅包间。 订完了她又想起什么,给周燃拨了电话:“喂,燃哥,我想借下车。” 傍晚,宋雨开着一辆奔驰来烟台山接齐悦。今日的她难得换了身行头,一件薄款的修身白衬衫配着黑色西裤,衬得身姿愈发挺拔修长。 齐悦带着蓝曦她们走到车前,目光在宋雨身上停留片刻——衬衫西裤的搭配,将她身上独有的少年气和与生俱来的疏离感巧妙融合,显得格外协调。 她欣喜问道:“你买新衣服了?” “嗯。” 齐悦马上转头看向室友们,指着宋雨介绍道:“这位是宋雨。” 三人依次上前打招呼。 “蓝曦,晨曦的曦。” “闵雪。” “邱晓晓。” 大家说完再次打量宋雨。齐悦适时补充:“她们是我大学室友。” 宋雨露出礼貌的微笑,对她们点点头:“你们好。”并体贴地为她们拉开车门。 宋雨刚系好安全带,就听见齐悦小声问她:“你还特意租了辆车?” “找燃哥借的。”宋雨发动车,狡黠一笑:“没给你丢脸吧?” 齐悦被那抹笑晃了神:“没有。” 宋雨心情愉悦,架好导航,平稳地汇入车流。 后排的三人却异常安静,面面相觑,愣是没一人吭声。 等红灯的间隙,宋雨从后视角里瞥了一眼,忍不住又小声问齐悦:“你……这些朋友平时都这么安静斯文吗?” 齐悦险些被口水呛到——这形容跟闵雪和邱晓晓哪挨得上边?也就蓝曦稍微稳重点。 她回头扫了三人一眼,只见邱晓晓正襟危坐,闵雪捏着衣角,蓝曦也端着副端庄模样,三人齐刷刷冲她弯起嘴角,笑容标准得想似被注入了什么程序。 齐悦无奈拆穿:“无论谁附在你们身上了,都赶紧给我下来。” 此话一出,三人瞬间卸了劲儿,活脱脱回到大学时被她在寝室里点名的模样。 闵雪松了肩膀,整理头发:“嗨,这不是想在新朋友面前装装淑女嘛。” 邱晓晓附和:“就是就是,我都做好在车上不讲话的准备了。” 只有蓝曦还保持着几分沉稳,目光落在宋雨握方向盘的手上,心想:看着年纪不大,开车倒是挺稳当。 齐悦同宋雨解释:“她们就爱瞎闹,你别介意。” 宋雨应着:“没事。” 车内的氛围顿时活络起来,一行人有说有笑地来到了宋雨订好的包厢,刚入座菜就陆续上齐。 齐悦看着满满一大桌的菜,转头看向宋雨,夸她:“宋老板大手笔啊!准备了这么多好菜,也太用心了吧!” 宋雨浅笑一声,默默给她盛好汤放到面前,才抬眼对众人说:“这些都是福州的特色菜,大家别客气,多尝尝。” 语气平和,动作从容,举手投足间哪有半分十九岁的青涩,反倒透着鼓同龄人少有的沉稳老练。 蓝曦在一旁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点点头——这孩子,确实不错。 大家纷纷动筷。 闵雪边吃边问:“宋雨,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宋雨淡然回道:“我就是一名小小纹身师。” “别听她谦虚。”齐悦笑着补充:“其实她年纪轻轻就开了一家纹身店,生意好得很呢!” 闵雪满脸佩服地看向宋雨:“那也太厉害了吧!” 齐悦望着宋雨的侧脸,嘴角噙着笑意,那股自豪劲,活像在给朋友们炫耀自家对象。 宋雨被她看得耳根微热,谦虚一笑,随即举起杯子站起身:“我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欢迎你们来福州玩。” 众人跟着起身碰杯。 蓝曦看着宋雨从容不迫的样子,心里愈发欣赏——齐悦这眼光,确实没话说。 宋雨:娘家人来了,那可得好好表现一下 学姐陆青桐马上要上线咯[狗头] (旅游完回家了,又要开始好好码字啦。这次出去玩,还惦记着带我们小雨和悦悦的照片云打卡,可惜这里发不了照片。果然带孩子拍照,是当妈的必修课 章节名我不会取名了,我就这样[化了]正好现在也是国庆假期,大家假期愉快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7章 76 国庆1 第78章 77 国庆2 后来,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们提议转场去KTV继续玩,宋雨二话不说,立马订好了包厢。 在KTV唱了几首歌后,闵雪提议玩游戏。又是经典的“真心话大冒险”。 第一轮输的是宋雨,她选了真心话。 闵雪随手抽了张牌,念出问题:“请说出你心中的理想型。” 宋雨下意识朝齐悦的方向瞥了一眼,又迅速恢复如常,语气平静:“善良、真诚、勇敢、坚强。” 回答得滴水不漏,官方得像在念简历。 大家一时都有些愣住,蓝曦悄悄看向齐悦——那一刻,这位姐姐眼中原本闪烁的期待,明显黯淡了几分。 齐悦心想:就这么随便吗? 闵雪笑着打圆场:“不愧是当老板的人,说话都这么有水平!” 邱晓晓接话:“来来来,我们继续。” 第二轮,输的是齐悦。她也选了真心话。闵雪捏着纸牌,眼睛发亮:“既然是齐悦,那我们可不客气啦!老天保佑,让她抽到个好问题!” 牌面翻开,邱晓晓大声念:“请讲讲上段感情的经历,不可敷衍和隐瞒。” 齐悦反而松了口气,坦然道:“我没谈过恋爱,没有感情经历,没什么可说的,过吧。” 眼看她就要这么轻描淡写地混过去,闵雪眼珠一转,抓住了题目的漏洞:“哎等等,这题说的是‘上段感情’,又没规定必须是恋爱。感情经历嘛,范围广得很,你怎么也得说一段吧。” 邱晓晓眼睛一亮,朝闵雪投去赞赏的目光:“你真是我唯一的姐!” 齐悦面露难色,把问题抛回去:“那你想听哪方面的?” 闵雪嘴角一翘,爽快地灌了一口酒:“那就说说你和陆青桐学姐的事吧。” 陆青桐?学姐? 宋雨瞬间看向齐悦,只见对方明显一怔,眼中掠过一丝迟疑。她心头警铃大作:这个陆青桐,到底是谁? 齐悦挑了挑眉,很快恢复镇定:“她是我民大的学姐,学生会主席,在部门里挺照顾我的,带我做过项目,见了不少世面,我从她那儿确实学到很多。” 蓝曦在一旁默默咂舌:这两人,一个比一个会打官腔,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闵雪显然不满意这段标准答案,追问道:“这些我们都知道,想听点别的。而且——我记得你们当时不是还有个cp名,叫‘陆柒’?” 齐悦瞪了她一眼,余光却瞥见宋雨——她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眼中也写满了好奇。 齐悦轻叹一声,终于缓缓开口:“学姐确实……对我很周到,不只是在学生会,私下也很照顾我。” “……她曾经向我表白,但我拒绝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还有闲心抿了一口酒。 “啊?”闵雪和邱晓晓异口同声地惊呼。唯一知情的蓝曦,淡定地吃了一块西瓜。 闵雪急切地追问:“她当时家境好、成绩优秀,在学校也很有名气,你为什么要拒绝啊?” 齐悦淡然回应:“这已经是下一个问题了。”说完,视线又不自觉地飘向宋雨,想看看她的反应。 可宋雨面无表情,齐悦完全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其实宋雨心里早已翻江倒海——“陆柒”?好一个“陆柒”。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默默拿起果汁,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杯。 第三轮,输的又是齐悦。她低声嘀咕:“这游戏是专门针对我吧?” 闵雪和邱晓晓却乐不可支。不过这次,齐悦选了大冒险。 题目是:【随机从微信列表中选择一人,打电话说‘我想你了’。】 “哇哦!”邱晓晓激动地拍手,“这个刺激!” 齐悦划开微信列表,闭上眼胡乱滑动。闵雪喊停的瞬间,指尖不偏不倚停在“陆青桐”三个字上。 齐悦那一刻真的无语——手气从没这么背过。 “我去!你们这……缘分也太绝了吧!不会真是天定的正缘吧?”闵雪兴奋地调侃。 一直沉默的蓝曦也突然插话:“有点意思!”说着还轻轻碰了碰齐悦的胳膊。 齐悦犹豫道:“这么晚了,人家可能已经休息了。” 闵雪立即反驳:“哪晚了?这才十点多,年轻人谁这么早睡?” 话已至此,齐悦被架着下不来台,犹豫片刻,还是按下了语音通话。 “我们那么甜那么美那么相信,那么疯那么热烈的曾经……” 铃声一出,整个包厢瞬间安静。 这分明是齐悦的声音! 连齐悦本人都愣住了——她什么时候给陆青桐唱过这首歌?还被设成了专属铃声。 其他人的反应比她更大,闵雪夸张地捂住嘴,眼底却闪着“磕到了”的兴奋,一个劲地摇晃邱晓晓的手臂。 蓝曦也不可思议地看向齐悦,齐悦回以同样困惑的眼神,摇了摇头。 只有宋雨还维持着基本的体面,但眼中的寒意几乎要凝结成霜。 铃声中的齐悦唱完四句,电话被接通了。陆青桐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更多的是惊讶——“齐悦?是你吗?” 齐悦看了眼众人,低声道:“……是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后传来陆青桐难掩惊喜的声音:“真的是你!”能听出她似乎从什么地方坐了起来,“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齐悦清了清嗓子,那句话在嘴边滚了几滚,却说不出口。 明明只是个游戏惩罚,换作平时她绝不会犹豫,可今天偏偏当着宋雨的面,心里莫名别扭。 “我……” 陆青桐听出她的迟疑,忽然紧张起来,声音提高了几分:“你没事吧?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我随时可以帮你报警。” 众人再次傻眼,闵雪赶紧捂住嘴憋笑——学姐居然误会了。 齐悦哭笑不得地解释:“学姐,我没事。” 陆青桐明显松了口气,更加疑惑:“那你……这么晚打来是……” 齐悦最后看了宋雨一眼,对方依旧没什么表情。她闭上眼,终于逼着自己说出那句:“我想你了。” “……” 陆青桐立即咳嗽起来,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齐悦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重复:“我想你了。” 陆青桐的轻笑透过免提传来,藏不住的雀跃:“我也很想你!” 闵雪和邱晓晓激动地攥紧彼此的手,用力摇晃,眼底的光几乎要把包厢的彩灯比下去——这俩人是真的!这也太甜了吧! 齐悦脸上没有半分笑意,语速飞快:“那个……学姐,我还有事,先挂了。” 下一秒,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换作平时,她绝不会这么没礼貌。可眼下实在没办法——早知道是这样,她宁愿自罚三杯。 闵雪还在拉着邱晓晓碎碎念:“今天上午在地铁上,齐悦就在想陆青桐,晚上就抽到她,这难道不是正缘是什么?” 邱晓晓连连点头:“我看像!而且听说陆青桐是上海独生女,咱们齐悦又这么优秀,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刚刚学姐还说想她呢,你说她俩会不会……” 会什么?会真的在一起? 宋雨听得一清二楚,又闷下一口果汁。明明是甜味,却喝出了失恋宿醉的苦涩。周身的气场冷得像是被谁泼了一盆冰水。 蓝曦忽然摸了摸手臂——怎么一下子这么冷?她偷偷瞟了宋雨一眼,彩灯晃过她的脸颊,神色似乎不太对。 但下一秒,宋雨察觉到她的视线,立刻收敛情绪,甚至还挤出一丝微笑。 蓝曦低头看手臂:怎么鸡皮疙瘩更明显了? 齐悦赶紧在微信上向陆青桐解释:【不好意思学姐,我们在玩游戏,大冒险抽到你了。】 陆青桐爽快地回复:【原来如此,我不介意成为你的冒险对象。】 【谢谢。】 齐悦放下手机,一改往日的温柔笑脸,语气冷得像在审案:“我们接着玩?” 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宋雨挑了挑眉,接话的语气同样没什么温度:“来吧,继续。” 一个比一个冷。 蓝曦瞅着胳膊上竖起的汗毛,暗想:还是这俩人般配,又会打官腔又能当活阎王。 接下来的几轮,输得最惨的变成了闵雪和邱晓晓。连着栽了几次后,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怀疑:咱俩这是被人做局了吧? 邱晓晓喝得脸颊泛红,嘟囔道:“我们换个游戏吧!总是咱俩输,太没意思了!” 闵雪立刻附和:“就是!选真心话,裤衩子都快被扒完了;选大冒险,一个比一个离谱。” 蓝曦轻笑:“这叫报应不爽。” 齐悦的脸上也泛着微红,没了刚才的冷淡,抬眼问:“那你们想玩什么?” 闵雪提议:“要不玩国王游戏?” “国王游戏?”齐悦疑惑。 蓝曦解释:“就是准备六张牌,A到5,再加一张大王。抽到大王的是国王,可以指定任意两个号码做任何事——比如我是国王,就能让二号和三号握手。不过国王也不知道自己的号码,所以也可能指定到自己。” 齐悦很快明白:“也就是说,国王也可能坑到自己?” 蓝曦点头:“没错。这才是游戏最有趣的地方——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遭殃的会不会是自己。” 充满不确定性,才最刺激。 齐悦拍手:“那就玩这个。” 游戏开始,众人依次抽牌。第一轮的国王是蓝曦。 她淡定地发号施令:“那就让一号夸三号两句。” 闵雪立刻亮出自己的“A”牌:“谁是三号?” 桌上安静片刻,没人翻牌。蓝曦看了一眼自己的牌,无奈一笑——原来自己就是那个“三号”。 闵雪握住蓝曦的手,笑眯眯地说:“首先,咱们曦姐这张脸,真是长在我审美点上的绝色,怎么看都看不够。” 蓝曦难得地浅浅一笑。闵雪本就长了一张巧嘴,大学时还做过主持人,哄人的话信手拈来。 “再来,别看她平时装得严肃沉稳,对我们可是实打实的好,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 两人松开手,蓝曦调侃道:“不愧是当过主持人的,夸人都不打草稿。” 闵雪笑道:“曦姐要是没听够,我还能再续上半小时。” 蓝曦大手一挥:“不必了,接着玩。” 有了这一轮示范,齐悦完全掌握了玩法。 第二轮抽牌,邱晓晓摸到了大王。她兴奋地站起身:“既然我是国王,那我可不像曦姐那么客气啦!” 她扬声宣布:“请五号公主抱四号三十秒!” 齐悦再次确认自己的牌,利落地翻开,问道:“谁是五号?” 宋雨把那张“5”推到桌中央,看向齐悦:“我。” 蓝曦悄悄弯起嘴角——哎呦,这可真是巧了。 两人走到包厢中央,一时不知该如何动作。闵雪笑道:“你俩都是好朋友了,怎么还扭扭捏捏的?” 齐悦瞪了她一眼,对宋雨说:“没关系,都是玩游戏,来吧。” 宋雨点点头,轻轻将齐悦横抱起来。在腾空的一刹那,齐悦听见自己的心跳飞快加速。 她环住宋雨的脖子,那股雪松香水味直往鼻子里钻,让她有些分心。 这件新衬衫竟被宋雨穿出了几分禁欲的气质。 闵雪和邱晓晓倒数的声音渐渐模糊。齐悦此刻只能听见自己和宋雨的呼吸声。 好急促。 宋雨抱着齐悦,完全不敢直视,像个木桩似的看向别处。 齐悦偷偷将头靠近宋雨的脖颈,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宋雨下意识地收回目光看向齐悦,又慌忙移开,仿佛对月亮不该有私心。 倒计时结束,两人的脸都红了。宋雨轻轻放下齐悦,各自回到沙发。 一个忙着整理头发,一个假装很渴连吃了三块西瓜。 蓝曦低头悄悄抿嘴:这两人怎么还害羞上了? 何舟不在,那就蓝曦充当一下磕cp的角色吧[星星眼] 暧昧期两个人也是非常的纯情和害羞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8章 77 国庆2 第79章 78 国庆3 第三轮齐悦是国王。 她潇洒地把大王牌放在桌上,环顾在场的其他人:“我是国王!我要指定二和三首先十指相扣,然后需要用脸接住从天而降的纸巾三次!” 闵雪大呼道:“齐悦,还是你会玩啊!” 齐悦俏皮地眨眨眼:“刚刚搜了一下。” 宋雨认命地把那张“3”摆在桌上问道:“谁是我搭档?” 在场人纷纷没有翻牌,沉默了一秒后,齐悦翻开自己的牌,一张“2”赫然亮相。 齐悦无语地拍向自己额头。 除了宋雨,剩下的人都哄然大笑。尤是闵雪笑得十分大声:“哎呦!齐悦,这可是你自己钦点的搭档啊!” 她又看向宋雨,拍拍手:“你俩也是很有缘啊!” 宋雨无奈一笑,轻声叫齐悦:“来吧。” 两人再次站到桌前,宋雨坦然举起双手,等待交握。齐悦脸颊微热,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将手伸过去,与她的手指相扣。 闵雪打开手机录像,蓝曦站到她们边上帮忙递纸巾,邱晓晓做裁判。 游戏正式开始。 第一张纸巾从两人中间飘落,宋雨和齐悦几乎同时敏捷地向前倾身。额头相触,发出一声轻响,纸巾稳稳夹在了两人眉宇之间。 闵雪激动地大喊:“哇!你俩好有默契!” 宋雨示意蓝曦继续,第二次纸巾没落在眉间,竟堪堪夹在两人嘴唇之间。 她们同时一惊!唇瓣那一瞬间传来的触感绝不是假的! 离她们最近的蓝曦也瞪大了眼睛:这……这游戏是这么玩的吗? 宋雨耳根泛红,视线飘忽,不敢看齐悦,声音有一丝颤抖:“继…继续。” 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几乎要挣脱胸腔。因为双手被紧扣,齐悦只能任由心跳失控地加速。 最后一轮,两人先前那份默契仿佛突然消失,接连失误,有几次嘴唇差点再次碰在一起。 闵雪疑惑:“怎么回事?你俩刚才的默契呢?” 齐悦试图甩锅:“都怪蓝曦没放好位置。” 蓝曦一脸无辜:“我?” 殊不知,宋雨偷偷瞄了齐悦一眼,心底藏着私心,故意放慢动作,只为能延长这短暂的、肌肤相贴的亲近。 裁判邱晓晓发言:“听我指挥!我喊开始再开始!” 齐悦看向宋雨,眼神坚定:“宋雨,这次我们一定能行!” 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宋雨轻轻点头。 “各就各位——预备,开始!放纸巾!” 纸巾悠然落下,在接触到脸颊的瞬间,两人默契地靠近,这一次,纸巾完美地贴合在她们侧脸上。 “挑战成功!”闵雪高声宣布。 蓝曦上前帮她们取下纸巾,这才发现两人的脸颊都染上了绯红。 啧啧,两位纯情选手。 宋雨率先松开手,回到沙发上,再次用吃西瓜来掩饰内心的波澜。 齐悦扶着蓝曦的手臂,小声嘟囔:“这游戏……玩得我心跳都快爆表了。” 蓝曦压低声音,带着笑意调侃:“我看你俩,害羞得挺同步啊?” 齐悦轻推她一下:“快别说了。” 又玩了几轮,大家各有输赢,但总体而言,齐悦依旧是那个“游戏黑洞”。 最后一轮,国王是宋雨。她与其他几人不算熟络,惩罚也格外宽容。 “那就让一号和二号简单拥抱一下,作为今天的结束吧。” 齐悦麻木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牌,将“A”号牌扔在桌上:“来吧,谁要和我拥抱?” 蓝曦微笑着站起身,张开双臂:“我来。” 两人大大方方地拥抱了一下。一旁的宋雨,看着这个友好的拥抱,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酸意,旋即又被她若无其事地压下,继续低头吃着水果。 散场时,除了负责开车的宋雨,其他几人都带了微醺的醉意。 宋雨细心地将蓝曦等人送回酒店。临走时,齐悦醉眼朦胧地降下车窗与她们告别:“蓝曦,你没喝多吧?照顾好她们啊!” 闵雪回头笑着喊:“齐悦!我最可爱的寝室长……晚安!” “晚安悦悦!”邱晓晓也跟着喊道。 蓝曦一手搀着一个,对车内的宋雨说:“宋雨,齐悦就交给你了。” 宋雨点头:“放心。” 齐悦挥着手:“拜拜……” 宋雨重新发动奔驰,引擎的低鸣融入夜色。余光里,齐悦安静地窝在副驾,睫毛轻颤,目光迷蒙地望着前方光影。 “宋雨,我要听歌!我要听五月天!”她忽然甜腻地喊道。 宋雨按下播放键,音乐声瞬间填满整个车厢,齐悦降下车窗,让晚风灌进来。她随着音乐节奏轻晃,头发被吹得零乱也毫不在意。 晃着晃着,身体的幅度越来越小,最终归于平静,呼吸变得绵长,睡着了。 红灯亮起,车流停止。宋雨侧过头,落在齐悦的睡颜上。心尖像被月光洗过,她默默将音量降低。 指尖试探着,将齐悦面前的碎发拨开,露出她的眉眼。 睡觉的齐悦也可爱死了。 宋雨弯了弯嘴角,重新把车窗升起来。 等彻底到了齐悦小区家楼下,她还是沉睡。宋雨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这才来下车绕到副驾,拉开车门,温柔叫她:“齐悦?到家了。” 齐悦迷迷糊糊醒来:“唔……到了?”摸索着解开安全带,下车的瞬间却整个人跌入宋雨怀中,那一刻两人都失了神。 宋雨本能地张开双臂,稳稳接住她,双手环在她腰上。齐悦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激得酒醒了不少,但头脑还是昏沉。 她低头蹭着宋雨衬衫的前襟,无意识撒娇道:“嗯——没撞到你吧?”双手胡乱地在宋雨衬衣上摸索。 身上传来痒意,喉结滚动,但宋雨还是抱着没松,有些结巴:“没……没事,我送你上去。” 锁好车,宋雨几乎半搂半抱着齐悦上了楼梯。打开齐悦家门,摸到墙上开关。 “啪”的一声,暖光驱散黑暗。 宋雨搂着她往卧室里走:“我……我不是有意要进你卧室啊,只是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齐悦有气无力地倒在柔软的床上,宋雨单膝半跪在床边为她脱鞋,整理衣服,心疼道:“你啊,不是心脏不舒服嘛,怎么还和她们喝酒?” “这不是……太久没见了嘛,高兴呀。”齐悦眯着眼看,声音软糯,“而且…就一点点啤酒而已啦,没关系的……” 宋雨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带着纵容的笑意,继续帮她整理。 齐悦半眯着眼看着眼前人专注的动作,忽然低声笑起来,在这寂静的卧室里格外清晰,有些朦胧的欢喜。 宋雨抬起头,目光与她迷离的眼神撞在一起,柔声问:“笑什么呢?” 齐悦没答,只是伸出手:“你拉我起来一下嘛。” 宋雨利落地将她拉起来,刚一坐稳,齐悦便凑近了,双手毫不客气地捧住了宋雨的脸颊,揉捏起来:“我笑你呀……怎么这么可爱啊!” 她端详着宋雨的脸:“要是你脸上再长点肉,就更可爱了!” 宋雨的脸在她掌心被捏得微微变形,她也不挣扎,只是纵容地任她“蹂躏”,深邃的眼眸荡开笑意:“你也很可爱啊,每次喝了酒都特别可爱。” 齐悦闻言鼓着脸,故意瞪她:“嗯?难道我平时就不可爱了吗?” “可爱可爱,都可爱。”宋雨戳戳她的腮帮子,像哄小朋友:“乖,我去给你打点温水擦擦脸,舒服些。” 她欲要起身,齐悦却突然伸手勾住了她的脖子。宋雨心一慌,瞬间僵住,眼神躲闪地飘向他处:“你……又想干嘛呀?” 齐悦笑眯眯地,手上微微用力,将她拉得更近。宋雨顺从地俯下身,两人的距离立马缩短,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交缠。 宋雨不自觉咽了一口水。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凑近点——” 带着酒味的呼吸越凑越近,宋雨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路烧到了脖颈。 齐悦勾着她,来到左耳畔,用气声酥酥麻麻地低语:“这个秘密就是……你穿这件衬衫,真的……好、好性感呀!” 宋雨瞪大眼睛,然而,更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齐悦说完,毫无预兆地偏过头,柔软的唇瓣在她脸颊上,留下一个带着酒气和湿意的吻。 “我喜欢……” 这三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在心里激起波澜。 宋雨整个人怔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心跳如鼓,耳根愈发滚烫。 她不可置信地开口:“齐悦……你刚说什么?” 到底是喜欢她这个人?还是仅仅喜欢这件衬衫? 回应她的,是颈侧加重的重量和均匀的呼吸声。齐悦的脑袋软软地靠在她肩上,彻底睡着了。 宋雨缓缓偏过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睡颜,心底翻涌的情绪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她重新把她放回床上,转身出去打了盆温水回来。 她拿毛巾轻轻擦拭齐悦的手臂,灯光下,那截手腕纤细白皙,像上好的瓷器。 宋雨看着,忽然把自己的手腕也伸过去,轻轻并排放在一起,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又宠溺的浅笑:“你的手腕生得这样白嫩漂亮,倒显得我的粗糙了。” 端详片刻,她放下毛巾,又轻柔地为齐悦卸妆。那张洗净铅华的脸庞干净、柔和,带着睡梦中特有的恬静。 宋雨的目光停在那微微张合的唇瓣上,刚才那个吻的触感仿佛还烙在脸颊。耳边回响着齐悦那句带着醉意的喜欢和撒娇的软语。 她屏住呼吸,缓缓地俯下身。 就在她的唇即将触碰到齐悦脸颊的瞬间—— “叮——” 一声突兀又刺耳的手机提示音,瞬间刺破了空气里的暧昧气泡。 宋雨瞬间清醒,她在干什么?她竟然差点……趁人之危亵渎了她的月亮? 她拉开距离,胸腔里失序的心跳带来强烈的羞耻感。目光不自觉停在齐悦手机上,这么晚了谁会给她发信息? 她看了一眼齐悦,果断拿过手机。屏幕上“陆青桐”三个字涌入眼帘,宋雨怔在那儿。 【我今天说的是真心话,我很想你!】 方才所有的旖旎、悸动、小心翼翼的试探和那几乎破土而出的冲动,都在这一刻被粉碎。 宋雨沉默地将手机放回原处,迅速收拾好水盆和毛巾,没再看齐悦一眼,转身离开了卧室。 宋小狗勇敢一点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9章 78 国庆3 第80章 79 国庆4 翌日清晨,齐悦从睡梦中醒来,才看到陆青桐发来的信息。她咬着下唇,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片刻,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思忖再三,她选择了一种轻松的方式带过:【哈哈哈,学姐又开我玩笑了。】 走出卧室,她看见客厅茶几上压着一张便签。“我回店里了,门口给你买了早餐。”末尾是“宋雨”二字。 齐悦打开门看见地上琳琅满目的早餐,小声嘟囔:“宋师傅这是想撑死我吗?”可嘴角却向上扬着,把早餐都拿进来,迅速洗漱完毕,坐下享用。 她拿起手机,对着早餐拍了张照片发给宋雨:【真好吃呀!】 店里,宋雨第一时间看到了消息,最终却没能打出一个字。昨夜仓皇逃离齐悦卧室的画面,依旧在脑海中清晰回转。 她放下手机,转身将自己埋入工作中,试图用忙碌驱散心头的纷乱。 齐悦左等右等没等来回复,索性点开了群聊:【都起床没?今天接着带你们逛福州!】 群里立刻一呼三应。蓝曦回道:【她俩正忙着化妆呢。闵雪到头发这步了,晓晓还在眼影。】 邱晓晓立刻反驳:【曦姐乱说,我明明到腮红了!】 闵雪也加入:【齐悦你这就收拾好了?】 齐悦起身往卧室走,老实交代:【说实话,刚吃完早餐,还没开始。[窘迫]】 闵雪发来一个震惊的表情:【您可真是一点不急啊?】 齐悦从容敲字:【化个淡妆快得很。】 邱雪晓接话:【反正你是我们亲爱的导游,你不来,我们去哪玩儿都不知道。】 齐悦勾唇笑了笑,打下保证:【放心,保证九点准时出现在你们酒店门口!】 与此同时,纹身店里的宋雨,心绪却远不如齐悦这般明朗。 昨夜种种,尤其是齐悦室友们对“陆青桐”这个名字的热络反应,反复在她脑海中翻涌,让她感觉自己像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微信聊天界面还停留在齐悦那句充满活力的“真好吃呀!”。宋雨轻轻吁出一口气,点开了与何舟的对话框:【什么时候有空,出来喝一杯?】 消息石沉大海,宋雨心头更添几分烦闷,干脆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 时间滑至下午,宋雨送走最后一位客户。 手机终于震动,何舟的回信简单直接:【咋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主动约我喝酒?又跟齐悦闹别扭了?】 宋雨言简意赅:【当面说。】 何舟很快回复:【行,晚上八点,通透酒吧见。】 晚上七点五十,宋雨准时踏入通透酒吧。熟悉的喧闹扑面而来,只是这一次,身边少了齐悦的身影。 何舟正在二楼调试设备,抬眼便看见宋雨从楼梯拐角处走上来。 秋意渐浓,她今日穿了件黑色经典款阿迪外套,发尾比之前稍长了些,披在脑后,衬得侧脸线条愈发冷硬。 何舟放下话筒迎上前,熟稔地勾上宋雨的肩:“稀客啊,最近在忙什么呢?” 宋雨目光扫过舞台,语气平淡:“还能忙什么?老样子,接单赚钱。” 何舟搭着她往卡座走,挑眉轻笑:“要是光忙着做生意,哪有空约我喝酒?这是……终于得空歇口气,想起我来了?” 宋雨瞟她一眼,声音里没什么温度:“你话还是那么多?” 何舟无奈摇头,冲相熟的服务员扬了扬下巴示意上酒。“我这可不是瞎念叨,是发自肺腑的关心。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堵心,需要借酒消愁了?” 宋雨坐下,沉默片刻,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何舟,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差劲?” 何舟诧异地挑眉,跟着坐下,轻拍了两下桌子:“哪儿跟哪儿啊!你优秀得很好不好?年纪轻轻就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对朋友也够意思。” 宋雨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笑,显然没把这些话听进去。“但我总觉得……自己还是不够好。” 何舟更纳闷了,身体前倾,好奇地追问:“你这是跟谁较上劲了?突然这么妄自菲薄。” 还能有谁? 不过是那个像座无形大山横亘在她眼前的名字——陆青桐! 这时服务员端着酒过来,将杯子和酒瓶在桌上摆好。宋雨二话不说,拿过一杯就仰头灌了下去,酒液辛辣,滑过喉咙,几滴顺着脖颈隐入衣领。 “没谁,就是觉得自己糟透了。” 何舟看她这幅模样,放软了声音安慰:“别这么钻牛角尖,齐悦肯定觉得你超好!” 提起齐悦,宋雨脸上的冷硬瞬间松动了几分,她默默摇头,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她身边又不缺人喜欢,哪会把我当回事。” “她……”何舟欲言又止。 宋雨抬眼望过来,“她怎么了?” 何舟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最终还是换了个说法:“她心地那么善良,一定不会这么想的。” 宋雨没再接话,只是埋头喝酒。 何舟趁上台前还有些时间,陪着宋雨喝了几杯。心底却愈发疑惑,明明这两人看上去互相都有意,怎么偏偏一个比一个能藏,一个比一个爱自卑呢? 可眼下她这僚机也不敢随便出谋划策,毕竟另一位女主角没在场,说多了反倒容易添乱。 眼看即将上台,何舟正要起身,余光瞥见楼梯口又上来一位女子——梳着精致的盘发,身着一袭花纹旗袍,成熟妩媚,风姿绰约。 “哎哟,嫣然姐,您今天怎么有空来店里?”何舟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施嫣然轻笑道:“闲着没事,过来转转。”她偏头看向卡座上面色不虞的宋雨,轻声问:“你朋友?” 何舟点点头,引着她来到桌前,轻轻敲了敲桌面。宋雨闻声抬头,看向两人。 施嫣然被这一眼看得微怔——对方眼圈泛红,眼神里带着几分强撑的冷意和藏不住的委屈,活脱脱像只被雨淋湿后故作凶狠的小狗。 何舟连忙为宋雨介绍:“宋雨,这位是酒吧的老板,施嫣然。你叫她嫣然姐就行。” 宋雨敛起情绪,淡淡颔首:“你好,宋雨。” “宋雨,我先上台了,让嫣然姐陪你坐会儿。”何舟又看向施嫣然,带着点央求的语气:“嫣然姐,帮我照看一下我朋友呗?一会儿的酒记我账上。” “你每次唱歌才挣几个钱?”施嫣然爽快地在宋雨对面坐下,“今天这顿算我的。” 何舟夸张地谢过施嫣然,转身上台前又不放心地看了宋雨一眼。 施嫣然单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宋雨。她生得确实周正,尤其是眉眼间那股清冷疏离的劲儿,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探个究竟。 宋雨递给她一杯酒,语气依旧平淡:“嫣然姐,尝尝。” 施嫣然手指轻触杯沿,眼尾一挑,漾开一抹狡黠而直白的笑:“一个人在这儿闷头喝酒,莫不是……失恋了?”话语里的试探毫不掩饰。 宋雨摇摇头,自嘲道:“连恋爱都没谈过,哪来的失恋。”她晃着手中的酒杯,目光落在晃动的液体上,“就是单纯心情不好。” 施嫣然眉峰微扬——原来还是只未经情事的纯情小狗。她悄悄将身体往前倾了倾,声音带着蛊惑:“能告诉姐姐,是因为什么事不高兴吗?” 一阵浓烈的香水味袭来,宋雨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语气疏淡:“很多事,工作、生活,诸如此类。” 关于齐悦的一切,只字未提。 她以什么身份去吃醋? 施嫣然看着她紧绷的侧脸轮廓,勾唇笑了,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兴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纹身师。” 施嫣然眼神一亮,像是忽然找到了切入点。 她喝下一口酒,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语带暧昧:“巧了,我身上正好有个纹身,一直想找懂行的人看看。” 说着,她竟自然地伸手握住宋雨的手腕,作势要往自己大腿根处引,声音愈发勾人:“我大腿上纹了朵玫瑰,你帮我看看——它还艳吗?” 酒吧里人声鼎沸,无人留意这一角的暗流涌动。台上的何舟正专注于演唱,也没能分神关注宋雨的处境。 宋雨飞快地低头瞟了一眼,随即抽回手,身体又向旁边挪开一段距离,语气瞬间降至冰点:“嫣然姐,在酒吧我不谈工作,抱歉。” 施嫣然听懂了她的拒绝,脸上却依然挂着无懈可击的笑:“OK,那我们聊点别的。” 宋雨漫不经心地转着酒杯,语带讥诮:“嫣然姐,你们酒吧的待客之道……都是方才那样?”老板亲自对顾客“动手动脚”。 施嫣然又抿了口酒,眼尾风情万种地扫向她:“我很少来店里,但今天……不一样。” “哪不一样?” “今天,遇见了你啊。”施嫣然再次撑起下巴,眼神像带着钩子,缠缠绕绕地落在宋雨脸上,“有没有人说过,你像只小狗?” “小狗?”宋雨嗤笑一声,看向舞台上的何舟,“就她之前调侃过一次。” 施嫣然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何舟,唇角勾起:“她说得对。”话音未落,指尖又悄悄探过桌面,试图再次触碰。 宋雨轻咳一声,身体后仰避开,心底已将何舟念叨了千百遍:这就是她想的好法子?让老板娘过来“特殊关照”自己。 台上的何舟恰在此时跑了个调,身旁的乐手新芽瞟了她一眼,她赶紧调整状态。 宋雨看向施嫣然,对方和小姨似乎是同一类人,眼神里都带着明晃晃的钩子,得体的旗袍将成熟女性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确实称得上动人心魄。 但她心里早已被齐悦满满占据,再也容不下其他。哪怕那人或许浑然不觉,更未必将她放在心上。 宋雨不动声色地避开那即将触碰到自己的指尖,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嫣然姐,我虽没谈过恋爱,但心里已有喜欢的人了。” 话已说得再明白不过,成年人之间这点分寸,彼此该懂。 施嫣然挑了挑眉,姿态依旧轻松:“看来是追人不顺,才来我这酒馆买醉?你身边既然还有空位,就不愿给姐姐一个机会?” 宋雨仰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抬眼时神色是看透后的淡然:“只因心里这人太过特别,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施嫣然却不以为意,眼底反倒添了些许兴味:“没想到你还挺专一。” 她再次前倾身子,笑意不减,“没事啊,我们才刚认识,慢慢来就是了。” “慢慢来……” 再次听到这三个字,宋雨的思绪被拽回数月前的海边,齐悦当时也是这样答应她的。 可谁能想到,“慢慢来”的尽头,竟是她感觉自己离齐悦越来越远。像厚重的云层漫过皎洁的月亮,轻轻掩去了那点指引她的光,让在地上仰望的人,连方向都迷失了。 想到这儿,一阵酸楚涌上了宋雨心头。 她主动拿起酒瓶,为施嫣然斟满一杯,在对方略带讶异的目光里,自嘲道:“嫣然姐,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来日方长的。我就不值得,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施嫣然握着酒杯微微怔住。宋雨已先一步举杯,与她轻轻一碰:“最后一杯,我该走了,明天还要开门营业。” 她仰头饮尽,酒液滑过喉咙,带起一阵燥热。她抬手拉下外套拉链透气。 施嫣然的视线不经意扫过她敞开的领口和锁骨,也干脆地饮尽了杯中酒:“我送你。” 宋雨起身,向台上的何舟挥挥手,又指指楼梯方向,示意自己先走一步。 何舟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望着她和施嫣然并肩离开的背影,心头闪过一丝莫名的疑虑,又很快被接下来的旋律覆盖。 楼下酒吧门口,宋雨停住脚步,“嫣然姐,就到这儿吧,你难得来一趟,还是店里生意要紧。” 施嫣然却笑着走上前,不由分说地替她拢了拢敞开的衣领,动作自然得像是在挡秋夜的凉风,指尖擦过她的下颌线:“路上小心。” 酒精渐渐上头,宋雨懒得再计较这些细微的接触,拦了辆出租车便钻了进去。车尾灯很快闪烁着消失在夜色深处。 施嫣然独自站在原地,指尖轻轻摩挲着刚才触碰过宋雨皮肤的地方,唇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看来今晚来店里这一趟,倒是收获了些意外的乐趣。 嫣然姐上线咯[狗头] 放心吧,嫣然姐算是一个助攻 祝大家中秋快乐呀[撒花][加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0章 79 国庆4 第81章 80 国庆5 齐悦为陪室友们,已经两天没见宋雨,不过微信上的分享倒是从未间断。 只是她心里渐渐也感到疑惑:宋雨回消息的速度,好像不如从前那般爽快了。 有时候早上分享的东西,要等到上午才收到回复。 明明两人都在福州,却像是隔了时差。齐悦只能悄悄安慰自己,想必是她生意太忙,实在抽不出时间及时回复吧。 送走蓝曦她们,趁着假期还有余额,齐悦打定主意,今天要去给宋雨送饭,并给她做顿好的。 正好乔一兰也需补充家里物资,便和她结伴去了菜市场。一番采购下来,各自提着一大袋蔬菜往回走。 在某条路的拐角,齐悦却意外撞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陆青桐。 对方穿着一身合身的职业西装,站在路边打电话,嘴里说着她听不懂的上海话,但那身形和侧脸分明是陆青桐没错。 不会这么巧吧?齐悦暗自嘀咕。 乔一兰望过来,打手语问她:“怎么不走了?”她腾出一只手打字:“我看见了一个朋友。” 就在这时,陆青桐正好挂掉电话转身,猝不及防和齐悦对视上。她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快步走过来,站在齐悦身前:“齐悦,真的是你!” 齐悦笑着应道:“学姐,你怎么突然来福州了?”而且还是国庆期间,但这副西装革履的样子,可不像是特意来玩的。 陆青桐爽快告诉她:“来这边出差,见个客户。他不想去高档餐厅,就乐意在这种菜市场周边吃一顿,这不,我提前来踩点。” 齐悦问:“国庆也要出差吗?” 陆青桐笑了,笑容仍如大学时那般爽朗,眼角眉梢带着几分无奈劲:“没办法,手底下还有一群人等着我发工资呢,总不能懈怠。” 她目光扫过齐悦手中的购物袋和她身边的乔一兰,语气放轻了些,试探问:“这位是?” 齐悦看了乔一兰一眼,回道:“她叫乔一兰,是我的邻居,来陪我一起买菜。” 陆青桐连忙热情伸出手:“您好您好!我是齐悦的朋友陆青桐。” 乔一兰没听见她的话,但看见对方那姿势,还是马上回握住了手。 齐悦立马解释:“学姐,她听不见。” 陆青桐瞬间明白,随后她松开手又看了看她们手上的购物袋,提议道:“我看你们提着这么多东西,走路也不方便,我车就停在前面,要不我送送你们?” 齐悦和乔一兰打手语商量,又看了眼陆青桐眼底期待的光,最终还是应允。 没走几步,三人停在一辆低调的黑色路虎前,陆青桐解锁车门,细心地将购物袋放到后备箱,又为齐悦她们拉开车门。 “谢谢。” 齐悦和乔一兰坐在后排,陆青桐车门坐进驾驶座,问:“我们去哪?” 齐悦告诉她小区位置,陆青桐一看,距离不远,只有三公里。她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 陆青桐匀速行驶,齐悦打量车内,随意地说:“想不到学姐一个大老板,放假期间还单独来这边出差。” 陆青桐从后视镜里扫了她一眼,“正是因为放假,不想占用她们的休息时间,就没带人团队过来。” 她幽默道:“说不定那群小孩们早已放飞自我了。” 齐悦轻笑一声。 前两天玩大冒险之后,她无意中点开陆青桐的朋友圈,对方早已成立了个人工作室,规模不小,手底下攒了好一批人,清一色的年轻面孔。 她忽然想起大学时的陆青桐:向来要强,不管做什么都胸有成竹,仿佛什么事都要抓在手里。做事也雷厉风行,身为学生会主席的她对手下的人要求从不含糊。 但好在她公私分明,不会让工作上的严肃影响私下的情绪,为人爽快,一直以来人缘都很好。 可就是这样一个事事想赢、野心勃勃的人,偏偏在喜欢齐悦这件事上,栽了跟头。 齐悦忍不住想:她是怎么容忍自己人生出现这么一件“不完美”的事? 更何况,两三年没联系,前几天玩游戏还不小心打扰到她,陆青桐也没半分生气。 想到这儿,齐悦心里升起一丝愧疚,轻声问道:“学姐,你和客户的应酬大概什么时候能结束?” 陆青桐马上应道:“今晚六点开始,顺利的话预计八点半之前能聊完。” 她接着追问:“怎么突然问起我的行程了?” 在她印象里,齐悦明媚大方,却不轻易表露关心。陆青桐比谁都清楚,想要真正走进齐悦的心里,从来不是件容易的事。 齐悦从容道:“我打算请你吃饭,来了福州你怎么说也是客人,而且……前两天玩游戏的事,我也想再次正式和你说声谢谢。” 陆青桐欣喜地挑挑眉,偷笑了下,又刻意压了压嘴角,轻快道:“好啊,时间地点你定,我随叫随到。” 齐悦点点头,心里开始盘算。 - “欢迎光临,RAIN TATTOO。”玻璃门被推开,宋雨从工作区走出来,却看清来人时,忽然怔在原地。 施嫣然站在门口的逆光里,一件质地薄透的白衬衫松松垮垮地裹在身上,隐约能看见里面的蕾丝文胸,下身一条牛仔短裤,露出一截纤长笔直的腿。 她抬手勾起一抹微笑:“嗨,宋雨。” 宋雨无声轻叹,指尖蜷了蜷——果然又是冲她来的。但她还是压下心底的烦躁,维持着老板该有的从容,走上前询问:“嫣然姐,今天怎么有空光顾我这小店?” 施嫣然打量店里一圈,最后落在宋雨脸上,“你上次说不想在酒吧聊工作,那在这儿聊,总没问题了吧?” 宋雨言简意赅:“纹身还是遮盖?” “都成啊。”施嫣然走近一步,今日没穿高跟鞋的她,只到宋雨鼻尖的位置,说话时的气息混着那股浓烈香水味,直往宋雨鼻子里钻。 “不过——” 施嫣然眼神变得灼热,直盯着她:“我这人最看重的是体验。” 那股香水味让宋雨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非常官方地说:“我们店的服务和技术你放心,体验感一直很好。若你是想要纹身,请先给我看看指定的图案。” 施嫣然没再纠缠,翻出手机里的图片,举到宋雨面前:“我要纹这个。” 宋雨仔细看过,是一幅银蛇缠绕蔷薇。线条工整流畅,整体工作量不算很大。 她抬眼问:“你想纹在哪儿?” 施嫣然将衬衫撩起,指尖停在左侧后腰上,“纹这吧。” 宋雨答应,目不斜视地落在那块区域,连半分多余的视线也不敢有,她可不想再给对方撩拨的机会。 “您先在沙发上稍等,我准备一下。”宋雨转身就走。 施嫣然默默放下衬衫,心底暗暗声讨:这宋雨怎么偏偏这么不解风情。 没过多久,宋雨叫施嫣然过来。施嫣然望去,竟见宋雨脸上多了个黑口罩,只露出眼睛,手里握着纹身针。 施嫣然坐上纹身床,盯着宋雨防范严实的侧脸,问:“宋雨,你平时工作也像今天这样戴口罩?还是说……你特意提防着我啊?” “嫣然姐,宋雨的声音隔着口罩,闷闷的。“我既然说过我们店里的体验绝不会差,卫生这块自然也要做好。” 她顿了顿,语气还是一本正经的平淡:“没有‘提防’这一说。您来了,便是我们尊贵的顾客,我们之间也只是老板和客户的关系。” 潜台词再明显不过——老板和客户本就不能有其他牵扯。 施嫣然被她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逗笑,话里的弦外之音听得真切,却半点不恼,反而放松地闭上眼:“行了,开始吧。” 宋雨按照往常的顺序依次给她消毒、擦拭、开始纹身。 施嫣然脱去碍事的衬衫,放到一边,饱满的曲线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气中。 她故意往前挺了身子,眼角的余光却悄悄勾着宋雨,期待看她失态的模样。 宋雨深黑的瞳孔没任何波澜,甚至用指尖轻轻戳了施嫣然的肩,提醒道:“侧过去一点,方便操作。” 施嫣然没趣地哼了一声,还是将后腰露给宋雨。 宋雨一丝不苟地按着图片的纹路描绘,完全不说话,冷漠得堪比夏日午后突然劈头盖脸下的暴雨,让人措手不及。 施嫣然微微侧头,看着宋雨的眼睛。她的睫毛细长绵密,全神贯注纹身时虽冰冷如霜,却也有几分柔情。 施嫣然耐不住沉默,主动搭话:“宋雨,你就不好奇,我怎么找到你这家店的?” “肯定是何舟所说,没什么好问的。”宋雨淡淡说道。 但心底再次念了何舟几遍——看来得找机会狠狠宰她一顿,不然都对不起她这“引狼入室”的操作。 施嫣然继续问:“那你跟何舟很熟吗?” “不算特别熟,但关系还不错。” 施嫣然追问:“那你以前常去我店里喝酒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宋雨:“上次也才第二次,不常去,工作忙。” 施嫣然在心里翻了白眼,嘀咕:宋雨简直是惜字如金,想和她多说两句话,比让她主动摘口罩还难。 “我倒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把你惹成上次那般心情不顺?”她看着宋雨平静的侧脸补充:“毕竟你看上去似乎压根不会有情绪起伏。” 针尖微顿,宋雨随即继续下针,终于看了施嫣然一眼,轻声道:“她啊……就是天上的明月,是我只能远远仰望的月光。” 宋雨眼神不自觉飘到那只“蝴蝶”身上,口罩下的嘴角微微扬起,内心却紧接着升起了失落。 施嫣然轻笑一声,“原来,你这是在恨明月高悬独不照你。”她作为过来人,怎么会看不穿宋雨在想什么。 她话锋轻转:“天上的明月固然皎洁动人,可你也说了只能仰望,那为何不试试低头寻找地上的玫瑰?” 话音落时,她垂眼看向自己大腿处的玫瑰纹身,又看向宋雨的眉眼,意思很明确。 宋雨却只是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说:“可玫瑰带刺,会刺伤人,月光虽远,却不会。” ——只会让她很多个深夜里,被那片遥不可及的光辉衬得愈发失落和自卑罢了。 “所以……就算是望着,我也心甘情愿沉沦。” 施嫣然又笑了,这次笑声里多了些许无奈:“年轻人何必这样执迷不悟?” 她偏头凑近,气息在宋雨手腕处打转:“玫瑰已然褪下根刺,就等你前来摘取,现在迷途知返,还来得及。” 执迷不悟?迷途知返? 听到这儿,宋雨难得轻笑了一声,眼眸中却深不见底,“嫣然姐,你有读过《小王子》吗?” 施嫣然一愣,怎么突然拐这儿来了?她坦诚道:“没有。” 宋雨点头,“这里面有篇故事,我一直记得。” 施嫣然挑挑眉:“你说来听听?” “小王子的星球上长有一朵玫瑰,他经常悉心照料它,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它身上。玫瑰虽漂亮,却常掩饰脆弱。后来小王子负气出走,他在别的星球见到了成千上万的玫瑰。他顿感失落,原来玫瑰一直在骗自己,它并不是唯一的那朵。” “直到他遇见了一只狐狸,狐狸点醒他:‘驯养让彼此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他才明白,不是因为玫瑰本身特别,是他为玫瑰花的时间和心思,才让那朵花成了无可替代的存在。” “最后,他回到星球,守护那朵玫瑰。” 宋雨讲完,施嫣然许久没反应过来。她没听过宋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也第一次听这个故事。 施嫣然意识自己的失态,故作随意搭道:“我没太懂,这个故事和我们聊的,有什么关系?” 宋雨抬眸,语气平淡:“你刚不是劝我迷途知返?可嫣然姐,我从未对你花过心思,你也不会被我‘驯养’。我们一开始就不会成为彼此生命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驯养是相互的,若只是一方付出,那才是真正误入迷途。” “况且,我喜欢人家,算什么迷途?她那么好,我沉溺其中反倒是步入正轨。” 步入正轨。 这四个字在宋雨这儿敲定。 遇见齐悦后,生活的确过得越来越有滋有味,日子也渐渐有了盼头。 哪怕很多时候自卑如影随形,哪怕她也明白压根配不上对方,可齐悦的存在本身就足以让她开心。 而宋雨也曾像小王子照料玫瑰那样,为齐悦花心思——她随口提过的牛奶和护发精油,苦练的拍照技术等。更别提每次和齐悦出去留心的细节和习惯。 她虽不见玫瑰万千,可心中的那朵纯白茉莉花却无人能及。 她忽然好想齐悦。 这几天赌气似的故意不及时回信息,以为这样对方能察觉到自己的情绪。 可是月光已被云层遮住,明明身处同一片福州,心却早已相隔万里。 宋雨忽然自嘲地笑了,这般孩子气的把戏好幼稚、好无聊。齐悦应该更想找个成熟稳重的伴侣,能接住她所有的情绪。 而不是反过来要她迁就和兜住宋雨的脾气。 陶知颜?还是陆青桐? 反正不会是她。 宋雨垂眸看向纹身,那条银蛇被她勾勒得鲜活,犀利的眼神直盯着她,似乎要将她盯穿。 口罩下的嘴角抿成直线,她觉着现在的处境也正如被蛇缠住,进退两难。 施嫣然思索片刻,笑着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我发现你这人小小年纪,想得这么深刻。不过,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 “这么说,嫣然姐是认同了?”宋雨抬眸,眼底终于有几分松动,既然已达成共识,就不必再浪费时间了吧? 施嫣然爽朗一笑,“嗯,算是认了。不过我也有自己的考量,你这么三番两次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我再听不懂,岂不是太迟钝了?” 她凑近了一些,几乎要贴上宋雨的耳畔,宋雨下意识偏头躲避。 耳边传来施嫣然的呼吸和声音:“但……姐姐还是肯为你花心思啊。”她说得缓慢,气息断断续续传入宋雨耳内,引得一阵酥麻。 幸好最近头发长了不少,遮盖了泛红的耳朵,不然被她瞧见指不定又要生出什么误会。 宋雨隔着口罩,无声叹气,只觉得这女人实在是难搞。她攥了攥手心,语气冷漠:“嫣然姐,请自重。”迅速拉开距离。 施嫣然见状,不再纠缠:“好了,不逗你了,快纹身吧。” 宋雨没再说话专注纹身,施嫣然终是停止了撩拨,安静坐着直到纹身结束。 她穿好衣服,趁宋雨去厨房的间隙,将准备好的纸条拿出来。 宋雨回来,施嫣然不紧不慢地付完钱,将那张纸条塞进宋雨衬衫领口处:“这是我的电话,微信同步能加。” 宋雨正欲拒绝,施嫣然马上堵住她的话口:“宋老板手艺这么好,我也会多推荐给其他朋友。你不会连这个赚钱的机会也要拒绝吧?你跟我过不去,别跟钱过不去啊。” 宋雨被说得哑口无言,沉默地点点头。 送走施嫣然,宋雨马上将那张纸条拿了出来,随手扔在茶几上,便不再关注。 她来到厨房窗户边,烦躁地找出何舟的电话,一手冷漠地插在腰上。 电话延迟了几秒才被接起,传来何舟困惑的声音:“喂?宋雨有什么事啊?” 宋雨眼睛沉了沉,望向窗外的渐渐沉下去暮色,“何舟你和施嫣然认识了多久?” “就见过几次面啊,在酒馆里对我挺关照的。咋……咋了?”何舟莫名感到一阵寒意,说话都不利索了。 宋雨面无表情地说:“我不希望你下次再随便把我家的地址,告诉其他人,施嫣然也不例外。” “啊?她和我说要找你纹身,我以为这是笔好生意,就告诉她了。”何舟急忙解释。 “好生意?”宋雨冷笑一声:“可真是‘好生意’。算盘都打到我这个老板身上了。” “你说什么?什么算盘?”何舟不解但着急。 恰在此时,宋雨身后传来一阵熟悉又温柔的声音:“宋雨。” 宋雨转身,原本皱起的眉头在见到齐悦后瞬间松开。她飞快对何舟说:“先不说了,你最好想想怎么弥补我吧。” 她按下挂断键,朝齐悦露出一抹微笑,惊喜道:“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学姐来咯,马上就要修罗场咯[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1章 80 国庆5 第82章 81 修罗场 齐悦眼底闪过一抹讶异,刚刚看见她背影,肩线绷得笔直,连周身都惹上了一股寒意,怎么一转身那股疏离劲,散得一干二净,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把饭盒放在桌上拆开,回答宋雨的话:“这两天不是一直陪室友们嘛,也没来给你送饭。” 宋雨洗好手,拉开椅子坐下:“那今天是特意来的吗?” 齐悦“嗯”了一声,拿出新鲜的饭菜。 宋雨迫不及待拿过筷子就夹起来,齐悦坐到对面,笑道:“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宋雨垂眼,马上就能看到想念的人,心情当然好,她望向齐悦,语气软下来:“你来了之后心情才开始变好的。” 齐悦疑惑:“那之前呢?” 宋雨撇撇嘴,想到施嫣然难缠的模样:“就是遇到了一个不太好相处的顾客。” 齐悦一听立马紧张:“啊?不会又和上次打架闹事的一样吧?”又准备伸手去碰宋雨的脸,担心地问道:“你把头抬起来点,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宋雨悄悄勾起一边嘴角,乖乖抬起头望着齐悦。仿佛受了过多委屈,眼睛像小狗似的眨呀眨。 齐悦仔细打量她的额头和脸颊,松了一口气:“没受伤就好。” 宋雨小声补充:“但心里受了伤。” 齐悦又疑惑了,“这……顾客还能让你心里受伤啊?” 宋雨低头笑了笑,跳开话题:“没事,不提她了。” 齐悦撑着头看她,突然问:“宋雨,你知道哪儿适合请人吃饭吗?” “咋了?你要请谁吃饭?”宋雨有几分警觉。 齐悦话到嘴边又咽下,指尖蜷了蜷,找了个最稳妥的答案:“上次比赛不是拿了奖嘛,想着找时间请孩子们和家长一块吃顿饭,也算庆祝下。” “你们庆功宴还没办呢?”宋雨感到疑惑。齐悦马上应下:“是啊。” 宋雨没再多问,只是说:“待会我给你整理几家口碑好的饭店发给你。” “麻烦你了。” 宋雨很快吃完,帮着收拾了一下,送齐悦到门口,齐悦忽然看着宋雨额前的碎发问,语气轻快得像阵风:“你最近很忙吗?” “不忙。”宋雨脱口而出,齐悦视线没移开,狐疑地盯着她:“可这几天,你回消息的速度变慢了许多。” 其实她不介意延迟,毕竟各自有需要做的事,总不能要求对方秒回。 但宋雨延迟的时段越来越长,有时也能看出有些许敷衍。 或许是她想多了吧?因为宋雨每条都回了,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宋雨愣了一下,才含糊改口:“还是有些忙的,是我回复得太敷衍了吗?” 齐悦见她主动问起,还是笑着摆摆手:“没有没有,你别多想。”说罢,提着保温桶慢慢走远。 宋雨在原地挠头。何舟又刚好打来电话,她举着手机回到店里,语气又冷下来:“想好怎么弥补我了?” 何舟:“要不请你吃饭?正好你和我说说怎么回事?” “行啊。时间和餐厅发微信。”说完便挂断了。 她坐在沙发上研究和齐悦的聊天记录,除了不秒回了,其他的还挺正常啊。 宋小鹌鹑又对这两天的行为感到后悔,咬着唇马上给齐悦发去了一些比较好的饭店,发完又马上撤回。 过了一会儿,她整理了一份文档过去,里面有饭店地址、饭店图片、特色菜品等等。 发完,她紧张地靠在沙发上,像极了等待老师批阅的学生。 齐悦走在路上,点开那份文档,整整十多页,勾起了嘴角,这哪里还敷衍? — 隔天,何舟约到宋雨:“走啊,请你吃饭。” 宋雨轻笑着揶揄道:“你这办事效率,倒是比我想得快不少。” “那是,给你赔罪岂能怠慢?” 两人来到何舟提前定好的餐厅,选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何舟把菜单推过去,大方道:“喏,菜单给你随便点。” 宋雨慢条斯理地拿过菜单翻看,今天的她穿了件灰色的垫肩款薄夹克,工整的线条衬得肩线格外分明,年轻的面孔看上去有些许锐利,像不苟言笑的上位者。 让人很难想起——她其实还未满二十岁。 她抬眼,目光淡淡扫了何舟一眼,手中的铅笔没停,干脆勾下几道招牌菜。末了,似乎瞥见何舟微僵的表情,又稍稍软了心,把菜单递过去,“你也看看,要吃点什么?” 何舟一看菜单,又马上看向宋雨哭笑不得:“你这是专挑贵的点啊!” 宋雨挑眉,却不以为然:“在酒吧可以随便请我喝酒,在餐厅却舍不得一顿饭钱?”说着,抿口了茶水,神色坦然得很。 何舟看着她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又气又笑,刷刷往菜单上加了两碗米饭,“我吃点白米饭!” 她还能吃点什么? 吃点白米饭得了。 宋雨无声翘起嘴角,再次拿过菜单确认,喊来服务员准备上菜。 等菜的间隙,何舟着急地问道:“所以,你和施嫣然到底发生了啥事啊?” 宋雨当即敛了神色,语气冷了几分:“你还好意思提她?那晚她被你安排来陪我,就对我动手动脚。昨天又直接找来店里,也是明晃晃的撩拨。” 宋雨点到为止,没再多言,又喝下一口茶水,却把不满藏进了眼神里。 “什……什么!”何舟冒然提高了音量,心里却追悔莫及,她干了什么蠢事?这不是变相拆自己的CP吗? 她慌得赶忙伸手握住宋雨的手,动作太急差点打翻面前的茶杯。 “宋雨,我真的冤枉啊!我真不知道嫣然姐她……会对你有意思。” 宋雨抽出手,冷笑道:“我还以为……是你故意安排呢。” 何舟立刻切换“戏精”模式,苦着脸求饶:“宋大人,您可千万要原谅小的啊!要不……我再给你加两个菜赔罪?” 说罢,便要喊服务员,可眼神一转,却突然顿住——只见齐悦和一位高挑女子正从门口走进来。 那女子穿着一件薄款卡其色风衣,长发梳成背头,露出光洁的额头。而齐悦则也穿了浅黄色的马甲配白色百褶裙。 何舟眼睁睁看着她们坐在这桌不远的位置,那女子还贴心地为齐悦拉开椅子。 不知怎的,她居然莫名看出一点CP感?! 不不不!一定仅仅是因为她们穿了相似颜色的衣服,才让自己产生了错觉! 她赶紧晃了晃脑袋,赶紧把这荒唐的念头甩掉,又急忙看向宋雨,压低声音喊:“大人,不好了!后院起火了!” 宋雨以为她还在闹着玩,便不以为然:“闹够了就吃饭吧,已经上了两道菜了。” 何舟抽空看了眼宋雨的神色,她才反应过来,宋雨背对着齐悦那桌根本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何舟此刻在心底犯了难,是守护自己cp告诉宋雨,还是选择隐瞒。 宋雨抬眼看着她,把筷子递给她:“你不至于愧疚到连饭都吃不下吧?” 何舟欲言又止,几秒停顿后,她还是选择守护她的cp,善意提醒道:“宋雨,你要不看看这店里有什么不一样?是不是来了什么人?” 宋雨疑惑着转头,“没什么区别啊?” 何舟低声说:“你转头试试。” 宋雨回头,果然发现了那一桌正和陆青桐谈笑风生的齐悦。 她瞪大了眼,齐悦怎么会在这儿?和她吃饭的那人又是谁?而且她们穿得有好像情侣装。 等等,她现在不是应该在庆功宴吗?几秒后,宋雨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原来自己真的后院着火了。 她视线停在齐悦身上片刻,又看向何舟。眼神冰冷差点没把何舟筷子吓掉,下意识解释:“我不知道她和谁吃饭啊!我也是刚刚才看见。” 宋雨沉声道:“你和我换个位置。” 何舟马上毕恭毕敬和宋雨换了座位,这下宋雨能更直观地看清齐悦和那人的互动。 虽看得清齐悦的脸,但对面那人始终背对着她,不知晓面容。 不过似乎没戴眼镜,应该不是陶知颜。 那会是谁? 齐悦两人聊得不亦乐乎,宋雨好几次看着她笑着捂上了嘴。她直盯着她们,连吃好几口白米饭都没发觉。 当宋雨第五次咽下那口白米饭,何舟探出身子故意挡住视线,眨眨眼:“宋雨,事已至此先吃饭吧。毕竟这几样菜可是花了我大价钱。” 宋雨收回视线,象征性夹了两筷子菜塞进嘴里,目光还是锁定在齐悦那边。 只见服务员也为她们上了菜,她们转而边吃边聊。 宋雨用力戳着米饭,又赌气似的各个菜都夹点,一股气含着饭全吃了。 何舟心想:刚刚是光吃白米饭,现在是狂吃,宋雨在饭桌上较劲真可怕。 她努力分散宋雨注意力,指着其中一个锅说:“呀!宋雨这个好好吃!你快尝尝。” 宋雨夹起一块肉往嘴里送,结果猝不及防被烫了一下。 “嘶——”她立马吐掉,立马灌水。 何舟叹下一口气,郑重道:“宋雨,你好好吃饭吧,再看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而且,说不定齐悦只是和朋友吃个寻常饭呢。” 吃个寻常饭? 倘若齐悦没有骗她,她也不会这么斤斤计较。 宋雨看向何舟的眼,一字一句说道:“不是寻常饭,她骗了我。” 何舟怔住,小心开口询问:“她……骗了你什么?” “骗我要和孩子们吃庆功宴,结果此刻却和一个陌生女人在这儿聊得甚欢。” 宋雨气热了,把外套脱下。 何舟抿嘴,心里暗自为齐悦祈祷:齐悦,我这次救不了你了。 她又转念一想,宋雨如此生气是因为她太在乎齐悦了。冲动促使她问出口:“我说,你这么在意齐悦的事情,怎么还不打算表白?” 宋雨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卸了一些力气。目光从对面转回来,埋头含糊道:“感情这事哪有这么容易?” 那一刻,何舟一股无名火蹭上心头,有几分恨铁不成钢:“虽不容易,但你也要努力啊!难道你真的想眼睁睁看着齐悦被其他人抢走?” 宋雨一愣,脑海里回忆起很多人都曾对说过的——这个事实。 影姐、小姨、何舟都说过。 而齐悦身边也的确陆续出现了很多优秀的人:从海边擅长拍照的男生到比赛现场的获得一等奖的陶知颜,再到室友口中顶好的学姐陆青桐,以及眼前这个能逗笑齐悦的女人。 有男有女,出现的时机都很好。似乎每个人都有资格站在齐悦身边。 而她——自卑、阴暗、潮湿与不合适的占有欲,注定无法坦荡站在月亮旁边。 连一颗在旁边默默发光的星星也做不到。 因为她不是个能给别人带来温暖和光芒的人,也不能给齐悦带来喜悦和希望,黯淡失色才是她的常态。 此刻的她哪还有什么上位者的姿态? 说到底,她自始至终都只是一抹可有可无的灰色,正如她今天穿的外套那样。 何舟看着她略感失落,情绪降了不少,正准备换种方式鼓励,宋雨却先开了口:“如果我说,齐悦身边有那些足够优秀的人,而她也和他们相处得愉快,我会真心祝福他们过得幸福,你相信吗?” 锅中咕噜咕噜翻滚着,冒出的白气往宋雨这儿飘,朦朦胧胧遮住了她半边脸。 何舟看不清她的神色,昔日里严肃冷冽的眼睛,此刻不知其中有怎样的情绪。 她忽然意识到,她这位好友似乎真的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应该要说,和她所有见过年纪小的朋友不一样。 宋雨总能说出超乎年纪的话,想得很久远很深刻,也总是在替别人着想,却很容易忽略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 何舟莫名感到很难过,这比她创作伤心的歌曲还要难过——宋雨不会清晰表达情感。 连心爱之人也要拱手相让。 就像宋雨一直被困在了雨季,爱她的人撑伞来到她面前,告诉她:跟我走吧!我不会再让你淋湿了。 可是这时候宋雨拒绝了,她说:还是你走吧,我本就湿透了,这段路的撑伞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还会让你也沾上雨水。 这样不好。 你继续撑伞前行,也许路上会雨过天晴,会出现彩虹,那是你本该就会遇到的。 而我一生都活在雨季,看不到、遇不到都没关系。 至少此生曾遇到你这样光芒万丈的人已足矣。 何舟忽地笑出了声,跳进宋雨的逻辑貌似很简单,但年龄上的优势又把她拉回来。 “我相信啊。” 何舟故意顺着宋雨的话说,热汽散去不少,她终于看懂宋雨眼神里闪过的悲戚。 但她马上接着问:“可你甘心吗?” 甘心吗? 看着那些人从你身边抢走齐悦,这样真的甘心吗? 修罗场开始咯[狗头] 马上就要在一起了,再小酸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2章 81 修罗场 第83章 82 修罗场2 宋雨怔在原地,杯中茶水轻轻晃动,映出她十九岁的侧影。 下个月就要满二十岁了,正该是人生最鲜亮的年华。可此刻她却被这个问题困住——长到二十岁,你会甘心吗? 小时候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 二十岁,寻常孩子大约还在大学校园里,被问起的也该是学业或前程。谁会无缘无故问一个年轻人是否甘心? 这问题对二十出头的生命来说,似乎既超出认知,又毫无逻辑。 但宋雨懂得何舟的意思,她不会平白无故这么问,定是真心替自己着想。 记忆忽然飘回多年前的福利院。某一次小安老师正为她处理伤口,耐心地问:“小予,每次和小浩打架输了,你会难过吗?” 在安栀看来,宋予从来到福利院起就常受欺负。虽然总会还手,但终究是女孩子,力气不占优势,常常弄得满身是伤。 每次上药,安栀都心疼得紧——却从未在小宋予眼中看见半分悲伤。 那时的宋予,眼底还闪着泪光,头发凌乱,却像个小大人般认真地说:“小安老师,小予不难过。” 她攥紧拳头,郑重其事:“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被他们欺负,也不甘心沦落至此。” 安栀当时愣住的表情已有些模糊,但宋雨始终记得她最后那句话:“小予,不甘心就是最大的决心。” 不甘心就是最大的决心。 宋雨抬起头,目光坚定:“不甘心,真是不甘心。” 何舟嘴角微扬,慢悠悠抿了口茶:“既然不甘心,就该勇敢试试。人总要走出舒适区的。” 或许真正走出去才会发现,外面根本没有下雨。那个撑伞而来的人,也并不在意你会不会淋湿。 因为她早已做好了同你淋雨的准备。 宋雨又望向齐悦那桌。齐悦正小口吃着菜,眉眼间的温柔与平日并无二致。 心里泛起细密的失落,但她还是直视何舟的眼睛:“我会争取的。只是如果……她真的不喜欢我,那我也认了。” “先别这么说,”何舟急忙打断,“没有什么如果。” 宋雨低笑一声。 何舟又说:“我发现你总爱把事情想得悲观。典型的因为害怕结局失败,就干脆放弃了开始。” 宋雨沉默,最终承认:“你不是这样吗?” “我也会害怕结局不完美啊,”何舟摇头,“但我更愿意尝试新的开始。就像写歌,会担心反响不好,但还是会对新作品充满期待。” 宋雨忽然意识到,何舟和齐悦是同一类人——都有着与生俱来的自信和直面未知的勇气。而她自己,从小被谢缘教导要循规蹈矩,要做个乖孩子、好学生。 只有这样,才能得到糖果。 于是她努力遵守每一条规则,渴望得到谢缘的关心。 但在谢缘的规则里,从来没有教过她,要对新鲜事物保持热情与好奇。 “做好这个就够了,小孩子想那么多干什么?” “那些人放荡不羁,你也要学吗?” “你不是妈妈的乖孩子吗?” 于是她只敢做有把握的事,而且是童年时谢缘允许的事。 不允许的就不能做。事事都有既定规则,不要轻易打破。 原来离开谢缘这么多年,那套思维方式早已刻进骨子里,至今仍在无形中牵引着她。 “宋雨?在听吗?”何舟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回过神:“在听。追齐悦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何舟扶额,随意夹了口菜:“行吧,只要你不放弃,我这个军师就当到底。” “谢谢。”余光瞥见齐悦起身要去洗手间,宋雨急忙别过脸:“帮我挡一下,齐悦起来了。” 在何舟的掩护下,齐悦路过时并未注意到她们。宋雨匆忙扒了两口饭:“我先走了,等她出来一定会看见我。”抓起外套匆匆离去。 “喂!”何舟望着她逃也似的背影,闷闷地戳着碗里的菜,“宋雨,你这个胆小鬼。” 几分钟后,齐悦从洗手间出来,看见独自用餐的何舟,上前打招呼:“好巧,你也在这儿?” 何舟抬头,故作惊讶:“齐悦?你也来这儿吃饭?” “嗯,和一个老朋友聚聚。” “这店生意确实好。” “是宋雨推荐的,你也是吗?” 何舟一时语塞,忽然明白了宋雨生气的原因,但此刻还是选择保密:“就在网上刷到评价不错,来尝尝。” 齐悦点点头,看着满桌的菜:“一个人点这么多?” “不是……”宋雨的名字差点脱口而出,“朋友有事先走了,我再吃会儿。” 齐悦并未怀疑:“那你慢慢吃,我先过去了。” 何舟目送她离开,立刻给宋雨发消息:【溜哪儿去了?齐悦刚才真在这桌停留了。】 【回家的车上。她说什么了?】 何舟如实转达,又体贴地补充:【可能真是老朋友,你别多想。晚点我帮你打听打听。】 屏幕上“对方正在输入”闪烁许久,最后只回了一句:【不用了,那是她的自由,我没资格过问。】 这孩子又开始自我放弃了。何舟叹了口气:【好吧。】 放下手机,她愁得吃不下饭。她的CP可怎么办? 一个死活不主动,自卑内耗;另一个也不着急,还有闲心陪别人吃饭。 叫来服务员打包时,何舟暗自盘算。宋雨的“从长计议”太慢了,为了成全她的CP,她决定从齐悦入手。 望向齐悦那桌,她轻声自语:“齐悦啊,你可千万别辜负我的一片真心。” 宋雨回到家,目光落在茶几那张字条上。 齐悦和那个风衣女子谈笑风生的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鬼使神差地,她拨通了上面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两声,那头传来施嫣然欣喜又困惑的声音:“宋雨是你吗?” 电视黑屏里映出她面无表情的脸:“嗯。” 施嫣然轻笑:“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宋雨想起回家路上刷到的公众号推荐:“听说今晚上下杭有表演。” 而此时,齐悦正和陆青桐走出餐厅。 “前两天听说上下杭国庆期间有表演,一起去看看吧?”陆青桐提议。 齐悦略显犹豫,陆青桐立刻说:“我在福州人生地不熟,你会陪我的吧?” 齐悦这才点头:“好,我也该尽尽地主之谊。” 宋雨换了身衣服出门,见到施嫣然——浓妆艳抹,一袭红裙勾勒出姣好身材,脚下却踩着黑色细高跟。 她微微蹙眉:“穿这鞋去看表演?” 施嫣然笑着解释:“本来今晚和姐妹有约,你一个电话,我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来了。” 宋雨沉默点头,返回店里取了双拖鞋放在她脚边:“换这个吧,穿高跟鞋走不了远路。” 又淡淡补充:“不是特意关心你。既然是我邀你出来,不想额外承担责任。” 施嫣然抿嘴忍笑,换上拖鞋,将高跟鞋寄存。两人这才前往上下杭。 一路上,宋雨挺直背脊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施嫣然偷看她这副模样,并不恼火。宋雨今天能主动打电话,已经很难得。 入秋后,天黑得早了。宋雨和施嫣然到达上下杭时,青砖白瓦间已亮起了灯光。前来看表演的人络绎不绝,除了本地人,还有许多慕名而来的游客。 两人随着人流慢慢逛着。人群拥挤,难免肢体碰触,宋雨将手臂环在胸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今天怎么突然约我出来?”施嫣然忽然问。 宋雨脚步微顿,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回灯火处:“没什么,就是想出来散散心。” “散心?又心情不好了?”人声嘈杂,施嫣然凑近了些。 宋雨垂下眼轻嗯一声。 施嫣然这次没再追问,只是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会儿,才移开视线。 “今天怎么不继续问了?”宋雨有些疑惑。 施嫣然莞尔:“心情不好时,话自然少些。我不讨这个没趣。不过……如果你想倾诉,我随时都在。” 宋雨心底泛起一丝愧疚,周身冰冷的气息稍稍收敛。 夜市人声鼎沸,小贩们热情招揽生意。路过一个首饰摊,施嫣然停下脚步仔细挑选。她拿起一对小巧的耳环,对着摊主的镜子比划。 “喜欢吗?”宋雨的声音在喧闹中显得格外平静,“送你。” 施嫣然惊喜转头,生怕她反悔似的立刻答应:“好啊。” 宋雨付了钱,将包装好的小袋子递给她:“别多想,只是觉得有愧于你。” 施嫣然笑起来:“你这人真有意思。出发时帮我换鞋,说是‘避免麻烦’;现在送我耳饰,又说‘有愧于我’……”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是不是只有当你内心觉得亏欠谁时,才会想起照顾对方的感受?” 宋雨抿唇,正要开口—— 忽然听见有女声唤:“齐悦,这边有小摊,要看看吗?” 宋雨浑身一僵,下意识抬头。只见下午那个风衣女子,正领着齐悦来到几步之外的摊位。而齐悦尚未发现她。 她像被钉在原地。施嫣然在她眼前挥手:“宋雨,怎么不说话了?” 宋雨艰难地收回视线,喉咙发紧,只回答了上一个问题:“嫣然姐,你是何舟的朋友。” 声音异常冷静,疏离道:“我对你自然该有基本的尊重。不想让个人情绪牵连无辜,只是今天……恰巧是你在这里。” ——没有任何特殊,更无例外。毕竟,你不是齐悦。 宋雨不自觉地又望向齐悦那边。风衣女子拿起一支发簪,极其自然地、甚至有些亲昵地为齐悦簪上。齐悦似乎有些意外,微微怔住。 人头攒动,宋雨听不清齐悦微笑着说了什么,只看见她唇角的弧度。她蜷起手指,指甲掐进掌心带来痛觉,又无力地松开。 齐悦被陆青桐猝不及防的动作弄得一愣,礼貌地浅笑,抬手扶了扶发簪:“谢谢学姐,我自己来就好。” 施嫣然顺着宋雨的视线望去,再看看她瞬间冷硬的侧脸,心里了然,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 “宋雨,我们走吧?”施嫣然适时唤她。 “嗯。”宋雨收回视线,周身气息比之前更加冰冷。两人正要离开,却被人群堵住,步履维艰。 而齐悦和陆青桐似乎也没选到合意的东西,正朝她们的方向走来。 齐悦不经意抬头,看见了那个熟悉又冷冽的背影,以及她身边那个陌生却姿态亲昵的红裙女子。 她下意识叫她:“宋雨?” 这一声穿过小贩的吆喝和游人的喧闹,准确无误地落入宋雨耳中。 宋雨脚步顿住,缓缓转身。目光落在齐悦脸上,又冷冷地扫过她身旁的人。 齐悦快步走到宋雨面前,扬起笑容:“这么巧……你也来看表演?” 施嫣然这时也转过身,带着优雅而审视的微笑,大方迎上齐悦的目光。当齐悦注意到施嫣然脚下那双在宋雨家见过的拖鞋时,笑容微微一滞。 一股涩意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喉间,像吞了颗未熟的葡萄。 宋雨的声音打破了对视:“嗯,来看表演。你庆功宴结束了?” 她故意强调“庆功宴”,齐悦神色一顿,脸颊微红,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宋雨没再为难,指了指施嫣然:“施嫣然,何舟的朋友。”介绍简洁得近乎冷漠。 齐悦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得体地打招呼:“你好,齐悦,宋雨的好朋友。” “施嫣然。”施嫣然微笑回应,目光在两人之间微妙流转。 齐悦连忙给宋雨介绍:“这是我大学学姐陆青桐,来这边出差。” 出差?真是好巧。前两天才提起的人,假期正好来出差? 明明宋雨眼底倒映了斑斓灯火,却看上去毫无生气,仿佛沉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实在不想给这个“情敌”好脸色,但终究看在齐悦面上,勉强扯出个毫无温度的笑:“宋雨。” 陆青桐客气回应,话语间却带着若有似无的宣示意味:“你好,多谢你平时照顾我们齐悦。” 齐悦诧异地看了陆青桐一眼,不解她为何这样说。 这话像定位的导弹,在宋雨心里炸开涟漪。 她几乎咬着后槽牙回应:“这是我应该做的。” 四人之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充满无形电流的尴尬场。齐悦深吸一口气,主动调节气氛:“既然……都是来看表演的,那……一起过去吧?” 她望向宋雨,眼中既有期待,又藏着不安。 施嫣然闻言,微微仰头问宋雨,语气刻意放柔:“你想一起吗?”话音刚落,一个路人匆匆挤过,她顺势偎向宋雨肩头。 宋雨身体僵硬,却没有躲闪,反而抬手虚扶住她的手臂。她抬眸,坦然迎上齐悦复杂的目光,声音平静无波:“那就一起吧。” 那一刻,齐悦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否僵硬,是否还维持着笑容。她只觉心间那股失落感让她很难呼吸。 宋雨没有躲开……她们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亲近…… 陆青桐敏锐察觉她的异样,立刻关切道:“齐悦,你脸色不太好,是心脏不舒服吗?” 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每个人都听见。 宋雨眸中闪过担忧,紧紧盯着她。齐悦压下心中的翻江倒海,迅速调整表情,对陆青桐轻松一笑:“没事,就是人多有点闷。我们走吧。” 施嫣然带着胜利者般的姿态,自来熟地挽住宋雨的手臂,领着她转身前行。 宋雨依然没有挣脱。 齐悦看着那挽在一起的手臂,心里像被什么剜了一下。她紧闭双唇,沉默地和陆青桐跟了上去。 夜市的喧嚣依旧,但四人之间的气氛,却比这拥挤的人潮更令人窒息。 施嫣然:现场吃瓜太爽了 依然修罗场哈[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3章 82 修罗场2 第84章 83 修罗场3 四人随着人流移至演出舞台附近,宋雨早已不着痕迹地将施嫣然挽着的手臂抽了回来。 她微微倾身,有几分疲惫的清醒:“戏演够了吧,嫣然姐。这是我的私事,没必要把你牵扯进来。” 施嫣然闻言轻笑,眼波流转:“我倒觉得……这出戏还挺有意思的。” “无聊。”宋雨冷冷吐出两个字,视线转向舞台中央,只留给对方一个线条冷峻的侧影。 她们身后,齐悦一抬头,恰好捕捉到前方两人低头耳语的亲密姿态,尤其是施嫣然脸上那抹明媚的笑意。 她指尖掐入掌心,微痛感才勉强拉回了摇摇欲坠的理智。 陆青桐注意到她的异样,以为是人群阻挡了视线,便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腕,引着她向前几步,站到了宋雨的右侧。 “这里视野好些。”她松开手,笑容温和。 宋雨微微侧头,用余光留意着齐悦。齐悦察觉到那抹熟悉的视线,心底潜藏的叛逆与醋意骤然占了上风。 她故意扬起一个过分灿烂的笑容,声音也拔高了几分:“谢谢学姐!你对我真好!” 说话间,她悄悄看向宋雨,果然见对方像被烫到般迅速收回了目光,下颌线绷得更紧了些。 看到宋雨这般反应,齐悦却并未感到丝毫快意,心底那份惆怅与酸涩反而更加沉重,沉甸甸地坠下去,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将目光投向舞台。台上,身着戏服的演员在光影中穿梭,唱念做打,热闹非凡。可她的余光总是不受控制地瞟向宋雨和施嫣然。 施嫣然……她们的关系,似乎比自己和宋雨还要亲近?她们到了哪一步了?究竟是什么时候,宋雨身边出现了这样一个人? 齐悦忽然觉得,自己离宋雨好远好远。口头上的“好朋友”,却连她近况如何都无从知晓。 是她太过自信,从未想过有一天,宋雨的生命里也会出现其他人,一个或许更成熟、更耀眼的存在? 还是十九岁的宋雨已经不再需要她,找到了更能给予她温暖与依靠的姐姐? 她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不仅有一颗脆弱的心脏,连经济条件也谈不上优渥,唯一能提供给宋雨的,似乎只有微不足道的情绪价值。 可情绪价值,谁都能给。宋雨何必需要一个像她这样,随时可能病发,需要被小心呵护的人呢? 她需要的,该是小姨、是影姐、是……眼前这位施小姐那样,健康、从容、能稳稳陪她走下去的人。 夜风穿过拥挤的人群,拂过肌肤,齐悦竟感到一股凉意。 是心寒,亦是无奈。 原来即便到了二十三岁,也并未成熟到能坦然面对喜欢的人不再需要自己。 原来在更好更优秀的人面前,自己才是那个显得笨拙而莽撞的年下。 风刮得眼睛有些难受,眼眶微微泛红,她借着整理头发的动作,悄悄拭去眼角的湿意。 宋雨一直偷偷关注着齐悦的状态,心中疑惑:怎么看个演出,还看出难过来了? 她未及深想,低头看了眼手机——已是晚上十点。 目光再次落回齐悦身上,正想开口,陆青桐却抢先一步:“齐悦,这里人越来越多了,我怕你闷着不舒服,要不我们再去别处转转?” 齐悦点了点头,出于礼貌,她打算跟宋雨说一声,却听见宋雨转头对施嫣然说:“不看了,我们走吧。” 随即,宋雨的目光转向她:“走?” 齐悦转身,陆青桐为防止她走散,再次握住了她的手腕。这一次,宋雨看得真切,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前方不知何故有人骤然停下,四人被迫阻滞。宋雨猝不及防,整个人撞上齐悦的后背,两具身躯瞬间贴合。 那阵熟悉的雪松气息萦绕而来,本是让齐悦安心迷恋的味道,此刻却只平添心烦意乱。 她用仅限两人能听清的音量说:“不要离我这么近。”语气里的冰冷,让宋雨心头一震。 宋雨的目光再次落在齐悦被陆青桐牵住的手腕上——那里,她曾小心翼翼地牵过,也在齐悦安睡时,偷偷用手指丈量过尺寸。 此刻却被另一个人自然而然地攥在手里,像珍藏的宝贝被人坦然地握在掌心,而她,连上前争夺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她并非宝贝的主人,只是曾经短暂地触碰过。 她依言后退半步,如齐悦所愿地拉开了距离。 齐悦看着那半步之遥,心中又是一阵酸楚。眼前仿佛又回到了台风过后的那个清晨,宋雨耐心地向她交代事情,为她装好蝴蝶标本,温柔地拭去她的眼泪。 那份细致体贴,远超过一个十九岁少女应有的模样。 齐悦突兀地想:原来情到深处,竟连责怪都变得不舍。 ——毕竟,她待自己一如既往地好,不是么? 要怪,只能怪自己爱而不得。 人群再次流动,四人继续前行。 宋雨却始终与齐悦保持着那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她能做的,似乎也仅限于此——有陆青桐在身边护着齐悦,她还能做什么呢? 行至河边,终于从拥挤中脱离。陆青桐见齐悦神色有些木然,望着河中摇曳的灯影船火,忽然提议:“齐悦,想不想坐船欣赏夜景?” 宋雨在心底冷笑:看来这位陆小姐也不算体贴入微,这么晚了,齐悦身体不适,难道不该早点送她回去休息? 然而,她听到的却是齐悦意料之外的回答:“好呀学姐,我们游完船就回去。” 宋雨瞬间看向齐悦的侧脸,对方却平静得不见波澜。 那一刻,宋雨感到自己并非身处凉风习习的河畔,而是置身于熊熊烈火之旁,灼烧得五脏六腑都在抽痛。 好,很好。 陆青桐轻笑道:“晚饭时不是说了,不必叫学姐这样生疏,叫我青桐就好。” 齐悦沉默着,没有应声。 施嫣然察觉到身边人气息的变化,眼波微转,提议道:“宋雨,要不我们也一起乘船吧?” 齐悦闻言看向宋雨。宋雨压下心头的烦闷,侧头对施嫣然说:“好啊。” 正巧上一波客人下船,陆青桐上前与船夫沟通。四人买好票,穿好救生衣,陆续登船。 宋雨先一步上船,刚坐下,还是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扶随后的齐悦。齐悦看了眼旁边的施嫣然,侧身避开了她的手,在身后陆青桐的搀扶下稳稳上了船。 宋雨沉默地将手收回,放在膝上,背脊挺得笔直。 待陆青桐在齐悦身旁坐定,船夫摇动船桨,小船缓缓离岸。 四下无言,气氛再次陷入微妙的尴尬。施嫣然率先打破沉默,指着灯火装饰的岸边说:“想不到夜晚的上下杭,竟有几分江南水乡的韵味。” “确实有点。”宋雨回答得心不在焉。 “你见过真正的江南水乡吗?听说苏杭一带特别美。” 宋雨微不可察地瞟了一眼齐悦,见她正凝望着岸边夜景,似乎全然未将她们的对话放在心上。 “太久以前见过,印象都模糊了。” “这么说,你去过杭州?” 宋雨眉梢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轻咳一声:“嗯。” 陆青桐闻言,略带惊喜地接过话:“宋雨你也去过杭州?我在上海工作,周末常开车去那边散心,杭州确实是个好地方。” 宋雨又只“嗯”了一声,眉头锁得更紧些,指尖微微蜷缩,仍维持着客气的表象:“工作之余还能兼顾周边游玩,陆小姐很懂得享受生活。” 陆青桐轻笑,目光转向齐悦:“那是因为以前有人说过我不懂生活情趣,后来才慢慢学着体验。” 宋雨眼神一黯,一时无言。 一直沉默的齐悦在此时开口,语气轻松地转移了话题:“学姐,既然眼下在福州,就不必远谈杭州了,上下杭的夜景也值得细细品味。” “也是。”陆青桐笑眼弯弯地望向她,重新欣赏起沿岸阑珊的灯火。 而齐悦说完,并未像往常那样,递给宋雨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仿佛刚才那句,只是随口一提,绝非为了替她解围。 宋雨垂下眼睫,心头失落漫涌——原来年长者的隐忍与得体,在此刻显得如此残忍。 她将手藏进外套口袋,暗暗攥成拳。既然齐悦能忍,她也没什么沉不住气的。 施嫣然瞅瞅这两人之间无声的暗流,心想:这出戏,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游船慢悠悠地晃到了终点。陆青桐扶着齐悦下船,体贴地为她解开救生衣,顺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 慢一步下船的宋雨和施嫣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施嫣然立刻偷瞄宋雨的反应,只见她唇线紧抿,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两人很快也脱下救生衣。夜风渐凉,陆青桐自然地脱下自己的风衣,披在齐悦肩上。齐悦看了一眼宋雨,并未推辞。 施嫣然马上搓了搓手臂,抬头对宋雨说:“宋雨,我也冷。” 宋雨无奈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没什么表情地盖在她身上。齐悦挑了挑眉,将口中的酸涩默默咽下。 继续往回走的路上,施嫣然忽然饶有兴致地问陆青桐:“陆小姐,你和齐悦关系这样好,真的只是学姐学妹那么简单吗?” 宋雨立刻投去一瞥,眼神里写着“适可而止”。 施嫣然不以为意,依旧笑吟吟地看着陆青桐和齐悦。果然,齐悦神色微僵,陆青桐却落落大方地承认:“施小姐好眼力——” 她望向齐悦被晚风拂起的发丝,唇角微弯:“我曾向她表白过心意,虽然被拒绝了,但心里始终是喜欢她、牵挂她的。” 如此直白的告白被她轻描淡写地道出,其余三人都怔了怔。尤其是宋雨,口袋里的手,掌心已被指甲掐得生疼。 她环视四周,此刻良辰美景,倒真是个剖白心迹的好时机。 而被表白的当事人齐悦,神色依旧淡然,只有夜风顽皮地掀起她的裙摆,仿佛借此才能窥见她那并不平静的心湖。 施嫣然打趣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一路看来,你对齐悦真是照顾有加,体贴入微。” 她并非这情感旋涡中人,说话自然坦率直接。 齐悦终于开口,语气认真:“承蒙学姐厚爱,但我目前只想专注于事业,暂时没有心思考虑感情的事,还请学姐……不要再在我身上费心了。” 说完,她匆匆补了一句:“我去下洗手间。”便转身离去。 施嫣然立刻抬脚跟上:“我也去。” 转眼间,只剩陆青桐与宋雨两人。陆青桐望着齐悦消失在洗手间方向的背影,低头轻叹一声。 再抬头时,便对上宋雨的视线。她靠向身后的墙壁,拿出一个精致的打火机在指间把玩,“你也喜欢齐悦,对吧?” 维持了一晚上的客气面具,在此刻,面对唯一的情敌,她干脆地卸下了。 “你早就看出来了?却还能同我虚与委蛇一整晚,该说陆小姐演技精湛吗?” “整个晚上,你停留在齐悦身上的目光不比我少。我若再看不出,岂不是太迟钝了?” “那我现在该如何称呼你?情敌?”宋雨冷笑,眼神锐利。 “随你高兴。”陆青桐将打火机盖子弹开合上,发出响声,笑容里带着锋芒,“不过——我挑选对手向来有原则,太弱的,可不配成为我的情敌。” 宋雨上前一步:“你什么意思?” “啪”一声,陆青桐点燃了打火机,一簇小小的火苗倏然窜起,打破了两人之间危险的平衡。 “如果我没猜错,你至今还没向齐悦表白过吧?” 宋雨微怔,硬撑着回道:“这不关你的事。” 那簇火苗被举到宋雨面前,陆青桐盯着跳跃的火焰,清晰地说:“一个连心意都不敢表明的胆小鬼,也配做我的情敌?” “我可以在大学时向她表白一次,也可以在刚才当着所有人的面再说一次。我能无数次坦然承认对她的感情,不像你,只会把秘密藏在暗处,像个影子。” “齐悦不需要一个只会默默付出、不敢言爱的追随者。她需要的,是一个能和她并肩走在阳光下的恋人。” 陆青桐说完,吹熄了火苗,一缕青烟袅袅飘向宋雨的眼睛,像为她蒙上了一层薄雾,晦暗不明。 亦如她的人生那样,暗夜难明。 宋雨沉默了许久。 她忽然觉得无比荒唐。下午何舟还在鼓励她勇敢一次,晚上就被情敌一针见血地戳中痛处,哑口无言。 可她无法否认——陆青桐说得对,她从头至尾,都是一个胆小鬼。 九岁时,她被小浩他们欺负,会奋力还击,会告诉小安老师她不甘心。 十九岁,她被情敌如此“羞辱”,却连一句像样的反驳都说不出口。原来“不甘心”对胆小鬼而言,并无用处。 她在陆青桐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宋雨鼓起最后一丝勇气,抬起头,“你说得对。但——正因为在黑夜里行走太久的人,比任何人都更珍惜她的月光。” “齐悦是我的月亮,也是我的晴天。我……不会就此放手的。” 话音刚落,齐悦和施嫣然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宋雨越过陆青桐,抢先一步走到她们面前,对施嫣然说:“我们先走吧,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齐悦面露讶异。宋雨向来不轻易直言感受,若她如此直白地说出“不想”,定是心里已到了承受的极限。 她蹙眉看向慢步走来的陆青桐,不明白她们之间究竟说了什么。 终究是没忍住关切,她轻声问道:“宋雨,你怎么了?”手指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般,轻轻伸向了宋雨的脸颊。 施嫣然看着这突兀的关心,有些摸不着头脑。别扭了一晚上,此刻才破功?难道是自己刚才在洗手间对齐悦说的话,这么快就起了效果? 宋雨扯出一抹略显生硬的假笑,后退半步,避开了那即将触碰到的手指:“我没事,不必这么关心我。只是……嫣然姐住得远,我想早点送她回去。” 迟来的关心,于她已无意义。齐悦不必如此,她也不再需要。 齐悦的心缓缓沉下,说不出话,那只伸出的手,只能失落地收回。 宋雨学着陆青桐先前的方式,拉过施嫣然的手腕,匆匆与齐悦擦肩而过,生怕多停留一秒,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防又会溃不成军。 施嫣然尚算礼貌地回头,对齐悦和陆青桐挥了挥手:“拜拜。”随即转身,配合着宋雨越走越快的步伐。 两人坐上出租车,施嫣然才忍不住问:“你知道我家在哪儿?” 宋雨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神色疲惫。“不知道,先去我店里拿你的鞋。” 施嫣然轻笑出声,转头看向宋雨。她在流动的光影里显得格外落寞,仿佛这不是归途。 她轻声调侃:“想不到,这次出来还能有幸见到你这样的一面。” 宋雨没有看她,双臂环在胸前,明显的自嘲与不悦:“你也觉得我这样像个失败者?” 也?“失败者”?施嫣然蹙起眉,疑惑地看着宋雨的侧脸:“我可没这么想。是陆青桐那个女人刺激到你了?” 她毕竟是过来人,马上明白了宋雨情绪低落的根源。 宋雨叹了口气,无奈得近乎承认了自己的无能。“她说得对。” 下一秒,施嫣然轻轻拍了下她的胳膊:“叹什么气?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有点骨气好不好!再说了,你不是还有我这个盟友吗?” 宋雨有气无力地瞥了她一眼,挤出一丝苦笑:“嫣然姐,这时候就别开我玩笑了。我知道自己很差劲。” 施嫣然摇摇头,以一副知心姐姐的口吻开导她:“别妄自菲薄。不就是今晚让陆青桐略占上风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归根结底,你俩的目标都是赢得齐悦的心。齐悦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和她聊过了,她会明白的。” 宋雨立刻转过头,认真地看向施嫣然:“你和她说什么了?” 施嫣然却神秘地笑了笑,不肯明说:“还是让齐悦亲口告诉你吧。放心,我说得不算太直白,但该懂的,她自然会懂。” 宋雨打量着施嫣然。即使在车内,她仍披着自己的外套,隐约露出的那抹鲜艳红裙,随着窗外流泻进来的灯光忽明忽暗,像海面上挥舞的旗帜,带着一种指引般的意味。 施嫣然察觉到她的目光,好奇地问:“看什么?我脱妆了?”说着连忙拿出手机检查妆容。 宋雨难得地勾了一下嘴角:“嫣然姐,你怎么好像……突然变了个人?” “变什么了?”施嫣然一边对着小镜子补口红,一边问。 宋雨轻声道:“之前相处,你总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刚刚却忽然……真心实意地为我考虑,让我有些意外。” 施嫣然从镜子里抬眸看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凑近宋雨:“那……你还是希望姐姐像以前那样对你?” “不必了。”宋雨下意识往后一躲,后脑差点撞上车窗。 施嫣然忍俊不禁:“好了,不逗你了。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好不好?你一晚上的心思都在齐悦身上,就连为我做点事,也不过是想暗暗气她一下。” 她盯着宋雨的眼睛,语气变得认真:“宋雨,你的喜欢,其实挺明显的。” “至于我嘛,也就不再自讨没趣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送我的耳环,我很喜欢。” 听完这番话,宋雨脸上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的笑容:“怪不得你能和何舟成为朋友,原来你们都……很真诚。” 施嫣然挑了挑眉,认真道:“你也很真诚。所以,别那么急着否定自己。你和齐悦都还年轻,感情的事,最忌讳敷衍和退缩。” 再次提及齐悦,宋雨不确定地说:“可是……她今天亲口说了,要以事业为重。” 施嫣然无奈地笑了笑:“我都听出来是在婉拒陆青桐的借口,你怎么就听不出来呢?” “婉拒?”宋雨仍是疑惑,“即便那是借口,她也确实有自己的抱负和追求啊?” 施嫣然将脸往宋雨的外套领口处埋了埋,低声轻笑起来,肩膀微微耸动。“你有时候啊,笨得还挺可爱的。” “?” “我不想说了,你自己慢慢琢磨吧。我眯一会儿,到了叫我。”她闭上眼,结束了这次对话。 修罗场太好玩了,就这个拉扯爽[狗头] 她们真的快要在一起了,请相信小鱼[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4章 83 修罗场3 第85章 84 晨昏 宋雨回到家,躺下床上久久无法入睡。她重新坐起身,打开灯,从抽屉里取出上次那封情书,在昏黄的光线下又一次展开。 信纸上曾被泪水浸湿的地方依旧皱巴巴的,如同她那颗被反复揉搓的心——被雨水泡发,又风干,最终连对齐悦的喜欢都变得模糊不清。 今晚发生的每一个与齐悦有关的片段都在脑海里不断回放,仿佛一场专门为她而设的演出,而宋雨,是台下唯一的观众。 她眼睁睁看着齐悦在台上和不同的人经逢、离别、欢笑、拥抱,所有的情节里都没有自己的位置。 她只能远远地望着,聚光灯下的她们光彩夺目、神采奕奕。 而自己蜷坐在昏暗的观众席,像一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因为嫉妒齐悦与他人的幸福而双眼发红。 可是——老鼠眼红,是会发出“吱吱吱”的声音。台上的人瞬间都停下动作,全都看向她,灯光也打在她身上。 那一刻,宋雨慌了,坐立难安。 原来当光真的照见“老鼠”,迎接她的不是掌声与祝福,而是成千上万道审视的目光和扑面而来的脏水。 “被妈抛弃的你也配过上好日子?” “谁知道她在西北那三年都经历了什么?说不定早就脏了,一身的泥巴和黄沙,洗都洗不干净!” “看啊,她多像一只过街老鼠,真恶心。” “听说她还妄想站到齐悦身边,蠢不蠢?” “……” 铺天盖地的声音砸得宋雨无处可逃,仿佛不把她凿穿、不流出黑色的血就绝不罢休。 这时,台上走下一个人。 宋雨已经眼红到看不清那是谁?也许是陶知颜,也许是陆青桐。 总归是来看她笑话的。 那人周身像披着一层金纱,光芒耀眼,宛如神女降临。 宋雨害怕地抬起手挡在眼前,眼睛仍努力想看清来人的模样,嘴里无意识地喃喃:“别骂了……求求你们不要再骂我了……” 那身影停在她面前,向她伸出手。 宋雨惊恐地向后缩去,却猝然腾空——差一点就要摔下床的瞬间,她清醒过来。 她惊魂未定地扭头看向身后,只差一点,她就会跌落下去。 她重新往回躺,打开灯,擦擦额角的冷汗。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凌晨四点半。 原来距离她展开那封情书,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她无心再睡,下了楼坐到吧台前,外面是一片漆黑。她取了笔,找出一本干净的本子一笔一划写下关于齐悦的优点:“1. 齐悦长得很漂亮。” “2. 齐悦情商高,常安慰和鼓励他人。” “3. 齐悦学历高,中央民族大学的高材生。” “4. 齐悦会跳舞,拥有自己的舞蹈工作室,还带孩子们比赛拿了二等奖。” “5. 齐悦会做饭、烘培,每样都做得很好吃,名副其实的齐大厨。” “6. 齐悦身材曲线完美,不愧是舞者。” “7. 齐悦性格非常好,有时活泼可爱像个孩子,有时又温柔稳重展现年长的包容。” “8. 齐悦笑起来很好看,眉眼弯弯地如月牙。” “9. 齐悦还会养花,会细心呵护它们。” “10. 齐悦会手语,比划起来很流畅。” “11. 齐悦会在我委屈的时候给我橘子糖吃,(橘子糖很甜,齐悦也很好)” “12. 齐悦……” 宋雨不知写了多久,她洋洋洒洒写得很快又多,有时写着写着还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她又重新找了一张空白的纸,尝试写一写自己的优点,提笔许久,才落下第一句:“纹身技术很好,可以靠这个赚钱。” “能坚持老板的原则,尊重每位顾客。” 她握笔停顿,一时不知道再写些什么,又回忆起陆青桐说的那句胆小鬼,胆小鬼似乎真的没有很多优点,唯一能拿出手的便是与纹身相关的。 她重重写下“胆小鬼”这三个字,在旁边画了个嘴角下压的表情,又觉得好笑,胡乱添了潦草几笔。 直到那个表情面目全非,宋雨才舒了一口气,将那本写了齐悦满满优点的本子收起来,转身去厨房拿了几瓶啤酒,回到楼上,将自己灌醉重新睡着了。 — 陆青桐要启程回上海,齐悦送她。却没想到,竟被她带到了中洲岛。 陆青桐解开安全带,齐悦不解地问:“你不是要走吗?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陆青桐微微一笑:“下车看看,你就明白了。” 齐悦推门下车,第一次近距离地站在这座欧式建筑前。它宏伟而典雅,仿佛时空错位,将她带入另一个世界。 齐悦更疑惑了,看着陆青桐。 陆青桐却柔声说:“闭上眼睛,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齐悦阖上眼,任由陆青桐拉起她的手腕,徐徐向前走去。直到在这处建筑最美的地方,她们才停下。 陆青桐松开手,转身面对齐悦:“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齐悦缓缓睁眼,只见陆青桐站在她面前,笑容温煦如春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束盛放的红玫瑰,热烈得像要燃烧起来。 她身后是那座巨大的欧式建筑,晨光倾泻,将其映照得璀璨夺目,仿佛一座真实的欧洲古堡从梦境走入现实。 而陆青桐站在这片光芒中,从容优雅,身上的白西装没有一丝褶皱,宛若这座城堡与生俱来的女主人。 齐悦隐约猜到了什么,在她皱眉怀疑之际,陆青桐忽然单膝跪地,缓缓从白西装口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打开,一枚镶着小钻的戒指静静躺在其中。 “学姐……” 陆青桐深吸一口气,看着齐悦的眼睛认真说:“齐悦,这枚戒指是我在工作后买的,一直带在身边。我总想着,如果有一天能和你重逢,就把它送给你。” “没想到,我们真的在福州重逢……有福之州,果然名不虚传。我知道,你以前总是拒我于千里,大学时也只想和我做学姐学妹。” “但我不甘心——我不只想做你的学姐,更想做你身边的那个人,想名正言顺地照顾你一辈子。” 她稍作停顿:“以前你说‘不喜欢女生’,我信了。可来福州这两天,我能清楚感受到,你其实是喜欢女生的。如果真是这样……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我在上海的公司发展还不错,年底也计划买房。只要你愿意接受我,我可以将名下的所有财产都转给你,什么都可以。” “只要你能接受我这颗真心。” 她眼眶微红,语气虔诚如祈祷:“齐悦,做我女朋友吧!” 此刻她身后的城堡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戒指上的小钻石折射出星芒般的光芒,仿佛是这位女主人为了表达真心,亲手摘下一颗星星,要送给齐悦。 何等浪漫感人的一幕。 可齐悦却轻叹下一口气,往后退了半步,语气尽量放缓:“学姐,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陆青桐红着眼问:“为什么?” 风吹起齐悦的衣角,她的声音却掷地有声:“我不需要谁照顾我一辈子。即使我身体不好,也不想因此绑架了别人的人生。一辈子那么长,又那么短,感受和体验都来不及,没必要因为我心脏的特殊,就让你放弃了自己的人生意义。” “我也不需要你的钱和房子,那是你辛苦付出的回报。我不想仅凭一个女朋友的身份,就轻易夺走那些。这对你不公平——也许你会说不在乎,但对我,却是一种残忍的凌迟。” “我昨晚说想搞事业,不是推脱。我一直都有自己的目标,从未放弃。其实早在大一,我就明确了自己的性取向。” 陆青桐急切地问:“那为什么……?” 齐悦呼出一口气,声音平静:“在民大的时候,你对我很好,无微不至。可是——每次我和你聊理想,你总会巧妙地带我避开那些,看似遥远或冒险的东西。” “你确实在某种程度上保护了我,却也让我失去了探索自我、勇敢做自己的资格。” “我不喜欢别人安排我的人生,哪怕那是 出于关心、是安全的……我也不要。” “这些就是你拒绝我的全部理由吗?”陆青桐一直跪着,声音止不住颤抖。 齐悦忽然转头,望向另一端爱情岛的索桥——宋雨曾在那儿对她说:“齐悦,我听说这条桥也被称为相思桥,全长1314米,寓意着一生一世呢!” 相思桥,一生一世。 当时的她心不在焉回了一句:“真浪漫啊。” 此刻她站在更华丽的场景中接受表白,却蓦然发现——最浪漫的地方,早已同宋雨一起走过。 她看回陆青桐,一字一句郑重道:“还因为宋雨。” 陆青桐怔在那儿,跪着的膝盖传来刺痛,她难以置信地望着齐悦,试图从她眼中看出一丝动摇。 “为什么偏偏是她?我究竟输在哪儿?” “为什么偏偏是她?”齐悦低喃着,脑子里闪现出无数画面——初遇的刹那、共处一室躲避台风的夜、吃醋误会的心跳、互相治愈的温暖、吵架闹别扭的苦涩……千帧万卷,千言万语,最终凝成一句: “你输在我爱她!” 天空飘来一片云,染着朝霞独属的粉红,轻轻停在齐悦上空。 她抬头望去,只见云朵与匆忙掠过的飞鸟——秋天来了,候鸟们都知道要飞往更温暖的地方过冬。 它们都清楚什么对自已最重要。 夏季已经结束,那场台风也过去了两个多月,而她,现在才真正认清内心。 齐悦轻声补充:“不是单纯的喜欢,是爱,是唯一的爱。”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斩断了陆青桐心中最后一丝挣扎。她垂下头,挫败感淹没了五脏六腑,连膝盖的刺痛都变得微不足道。 齐悦叹了口气,上前扶住陆青桐颤抖的身子,“学姐,起来吧。” 陆青桐抬头望着她,挤出一抹苦笑:“齐悦,我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吗?” 齐悦看了眼那枚戒指,伸手将盒子合上,没有一丝犹豫。 “学姐,我说得很清楚了,不想再重复。如果你还执意这样,也许我们之间的情分,就真的到此为止了。” 齐悦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严肃地看着她。 陆青桐扶着膝盖慢慢起身,齐悦见此立即转身:“学姐,我就不送你了,多保重。”说完决然离去,未曾回头。 陆青桐站在晨阳中,望着齐悦越走越远,直至她拦下一辆出租车,更快更远地消失在她的世界中。 阳光照在陆青桐脸上,此刻的她哪还像刚才的女主人那般意气风发,只剩一颗疮痍的心和一束黯然失色的玫瑰。 “你输在我爱她!”这句话从我们小齐老师口中说出来好爽啊[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5章 84 晨昏 第86章 85 告白 齐悦回来的时候还早,便走进了乔一兰的花店里。乔一兰正忙着整理订单,一抬头只见齐悦疲惫地站在冷柜前。 她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走过来打手语:“你不是去送你朋友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齐悦委屈地上前一把抱住乔一兰,乔一兰不明所以,连连擦擦手回抱住她。 两人抱得有一会儿,齐悦才缓缓松开。 乔一兰见她眼里的泪光,转身扯来两张纸递给她,又比划着:“发生什么事了?” 齐悦回应她:“我那个朋友居然对我表白了,但我拒绝了。” 乔一兰疑惑地问:“为什么?”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可是你刚刚看起来很难过?” 乔一兰眉头轻皱,双手掌心朝内,手指并拢且微曲,从胸口处推出,缓缓抬高,掌心向外翻,又慢慢落下。 齐悦掏出手机打字:【我想到了以后很难再做朋友。】 乔一兰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比划着:“没关系,你还有很多朋友。” 齐悦看懂了,点点头也露出一抹笑容。指指地上的花,又指指自己,比划:“需要我来帮忙吗?” 乔一兰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马上收拾好了。”她又指向其他花,认真看着齐悦,手指灵活比划:“这些花,你有喜欢的吗?有的话随便拿。” 齐悦笑着左右环顾,最后目光落在洋桔梗上,青白的花瓣层层叠叠,不是玫瑰却胜似玫瑰。 齐悦抽出一束,这淡雅的配色竟让她想到一个词——甘霖。她看向乔一兰:“一兰姐,我就拿束这个就好。” 乔一兰挥挥手:“没问题。” — 宋雨醒来时已接近中午,随便点个外卖吃,居然还踩雷了。更令人生气的是:她居然还吃出了头发丝?! 宋雨默默拍照取证,把外卖扔进垃圾桶,再发给店家。 店家拒绝退款,还在对话框里态度强硬:【我们出餐都严格遵守卫生标准,一定是你自己吃饭时,不小心掉进去的。】 宋雨冷笑一声,没再多说,反手点了差评。 没了吃饭的心情,宋雨决定给店里来场大扫除。她提着扫把来到楼上,清理空酒瓶时,一不小心,手指被一个捏扁的罐子划破了。 “靠,今天运气这么不好?”宋雨看着渗出的血珠,低声轻骂了句。 她只好又放下工具,下楼处理伤口。包上创口贴,再返回楼上时,看着那堆酒罐,突然想起上次她发烧——是齐悦来帮她收拾的,不知道她那时候有没有被划伤? 宋雨低头凝视那些废弃的罐头,轻声自嘲:“真没用,一难过生气就只会喝酒。人家陆青桐都敢表白,而你什么都不敢说。” 她摇着头,将那些罐头扫干净丢到楼下垃圾桶。宋雨楼上楼下来来回回收拾,居然也花了不少时间,仿佛要让自己陷入忙碌才不会去想齐悦。 最后她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沙发上还是忍不住想齐悦。越想越偏,居然想到陆青桐和齐悦真的在一起了。 陆青桐扬起得意的笑脸,对她说:“你彻底输了,胆小鬼。” 宋雨苦笑着挥去念头,去楼上拿了一件灰色的风衣,匆匆出门。 她也不知道该去哪,在福州生活了七年,竟一时找不到一个能让她清净自在的空间。 她随意搭上一辆公交车,独自坐在后排,任由它开向哪里。 可当公交启动,宋雨涌上一股心慌,情形如那日和齐悦一起出去玩一般,耳边仿佛又传来恶魔的低语。 她紧紧握紧旁边的扶手,不敢睁眼。 一个好心的路人见她不对劲,主动递来纸巾和小零食:“你没事吧?” 宋雨睁开眼,对上一张陌生的脸,她冷了一下才接过东西,低声道谢:“谢谢……我没事。” 怕对方担心,她勉强挤出一抹友好的微笑。 路人坐回座位,宋雨擦掉冷汗,悄悄做深呼吸。没想到,最近应激反应又开始了。 她神色凝重地望向窗外。 — “来了,谁呀?”齐悦打开门,只见何舟提着一袋水果笑嘻嘻地站在门口。 “嗨,齐悦。” “何舟,你怎么突然来了?快进来。”齐悦连忙给何舟拿鞋。 何舟换了鞋,关上门。齐悦引着她到沙发坐下,接过那袋水果往厨房里走:“你说你来就来,还带什么水果?” 何舟四处环顾,目光停在齐悦洗葡萄的背影上,随意说:“来你家做客,总不能空手来吧。” 齐悦把水果装盘,端到茶几上:“你太客气了,来来来,一起吃。” 何舟叉上一块哈密瓜没急着吃,只是微笑着看齐悦:“其实我今天来,主要是想找你聊聊宋雨。” 齐悦吃葡萄的动作一顿:“宋雨?她……怎么了?” “你觉不觉得,她这人简直是双标至极!”何舟突然提高音量,齐悦手里的葡萄差点滑落。 “为什么这么说?她对你双标了?”齐悦了解何舟的性子,猜她八成又是戏精发作。 “可不是嘛!你都不知道,她平时对我就是板着一张脸,活像我欠她钱不还似的。可是对别的女人呢?笑脸相迎、如沐春风!” “别的女人?”齐悦下意识接话:“施嫣然?” “你怎么知道她?”何舟一愣。 “昨天才见过。你是说,宋雨对施嫣然笑脸相迎?”齐悦不自觉也增大了音量,一边紧张地盯着何舟,一边迅速回忆昨晚可能被她漏掉的细节。 何舟大脑飞速运转——施嫣然本不在她计划之内,但既然齐悦主动提起,她只好临时调整策略:“我可没这么说啊,不会宋雨一点也不喜欢施嫣然,一点都不!” “她亲口说的?”齐悦有些欣喜。 “那倒没有……但昨天我们一起吃饭的时侯,她明确表示不喜欢和施嫣然走太近。” “一起吃饭?”齐悦敏锐捕捉到关键词,狐疑地看着何舟。 何舟心想:坏了,说漏嘴了。 她连忙指向果盘,“齐悦,这蓝莓还挺甜的,你尝尝。”说着带头连塞了好几颗。 齐悦笑而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何舟被盯得心里发毛,低头轻声坦白:“好吧,其实昨天……我们在餐厅里碰见你和另一个女人了。” 她抿着嘴,等待齐悦的反应。 齐悦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宋雨昨晚问她庆功宴结束了?原来是她早就看见自己和陆青桐在一起吃饭。 该心虚的应该是她才是,何舟在这低什么头? 齐悦有些尴尬地问:“那宋雨昨天……有什么不对劲吗?” 何舟如实相告:“气得狂吃白米饭。” “啊?”齐悦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毕竟是自己隐瞒在先。她又问:“那你说得‘别的女人’是谁?宋雨身边还有我不认识的?” 何舟故意笑而不答。 她越是卖关子,齐悦就越着急:“哎呀你快说呀!当初不是还说好要给我当僚机的吗?” 何舟吐出两个字:“齐悦。” 齐悦马上应道:“叫我干什么?你倒是说呀。”她急得都快站起来了。 何舟扑哧一笑,认真道:“我说,那个‘别的女人’就是你啊!” “啊?”齐悦顿时怔住,指着自己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说着还真站了起来。 何舟语气淡定:“那是因为她从来只对你一个人温柔体贴、笑容满面,好到你根本感觉不到差别。可你不知道,她宋雨在别人和我面前,从来不是那样的。” “什么意思?”齐悦难得糊涂,她又坐下来求个答案。 “意思就是她喜欢你,特别喜欢你。” “……” 齐悦怔在原地,大脑有些短路,说话也变得结巴:“可她对我……难道不只是……姐姐的感觉吗?” “哪个好人要为‘姐姐’做到这种地步?更何况还不是亲的。”何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弯手指给她细数:“你出意外那次,她拼了命地抢救你,连我帮忙都不让。你昏迷了可能不知道,她得知你抢救成功后,直接体力不支低血糖晕了过去。” “什么?!”齐悦瞪大了眼睛。 “还没完呢。那会她刚吊上葡萄糖,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到ICU门口查看你的情况。我和护士拦都拦不住。”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何舟仍心有余悸。 “你继续说……”齐悦眼眶开始泛红。 “你住院期间,虽然我们都轮流守着你,但守护最多的是谁?是宋雨。她直接关了店,没日没夜地守在病房。” “你昏迷那两天,有时我来换班,总看见她坐在床边神情恍惚……还不愿让我发现她偷偷抹眼泪。” 齐悦回忆起当时她苏醒,宋雨也是慌忙抹眼泪,原来在那之前,她真的哭过了那么多次。 何舟又弯下一根手指,指尖轻点:“还记得,上次她生病,我给你打的电话吗?” 齐悦点头。 “我说她淋了雨,可她原话是:‘在雨里站了一夜’,我猜……那个地点恐怕就是你家楼下。” 齐悦忽然想起那个雷声大作的夜晚,她害怕得抱着小兔子入睡,后半夜却睡得格外安稳。 原来真正想守护她的那个人,一直默默守在她楼下。 齐悦情不自禁流下一滴眼泪,在心里轻轻骂了一句:傻子。 “还有一件事,是最近发生的。” 齐悦红着眼望她,等她说下去。 何舟轻叹一声:“上个月28号,我去找她,一进店发现她正在给腿上药。我问她怎么回事?她只淡淡地说:‘被车追尾了,没事。’可是那伤口明明很严重,根本不像没事的样子。” “我知道她讨厌去医院,我便帮着她处理。她和我说:‘真没事,至少赶上了齐悦的比赛。’我才知道,她伤成这样还坚持去看你比赛……就因为她答应了你一定会到。” 齐悦立马想到,那天比赛现场撞见宋雨步履蹒跚的样子——根本不是她的错觉,她是真的受了伤。 何舟摇着头,吃进一颗葡萄:“我觉得她有时真挺傻的,才十九岁就老是替别人着想,一点也不在乎自己。” 齐悦嘴唇颤抖,低声轻骂:“大笨蛋。” 何舟也跟着轻骂:“确实是个大笨蛋。自卑怯懦不敢表白,只会默默付出……所以我今天来,就是想让你都清楚她的付出啊。” 齐悦抹了抹脸:“我现在好想见她。” “去找她吧,你们之间这层窗户纸,也该捅破了。” 齐悦立刻拨通了宋雨的电话,那边风声簌簌中传来宋雨模糊的声音:“齐悦?” “宋雨你在哪?” “爱情岛。” “在那儿等我!我马上过来。” “好。” 挂断电话,齐悦站起身连忙收拾:“我现在就要去见她。” 何舟也迅速起身跟上,“正好我要去酒吧,顺路送你。” 齐悦连连点头,关灯锁门后与何舟一同下楼。何舟从机车上取下一顶头盔递给她:“上车。” 齐悦扣好头盔,二话不说坐了上去。 — 不久前,宋雨在距离爱情岛最近的公交站下了车。 她神色缓和了许多,看着那座熟悉的索桥,许多回忆再次涌上心头,她缓缓走进去。 桥上的风景依旧,对面的中洲岛也依然在暮色中耀眼,可身边却少了那个对的人。 她驻足片刻,继续往岛上走去。她一路走走停停,见证了很多不同年龄段的伴侣从她身边经过。 晚风吹过,她难得感受到了孤单。 真奇怪,从前那么多独自度过的日子,她都未感到有多寂寞。 可是现在,当别人的热闹从她身边走过,她才发觉——她早已习惯了齐悦的存在。 无论是开心的齐悦、委屈的齐悦,还是生气的齐悦,宋雨都只是想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听她分享所有的喜怒哀乐。 宋雨那一刻突然想起,不知从哪看来的一句话:若是一个人的情绪被另一个人轻易牵动,那一定是因为爱。毕竟能影响情绪,本就是特别私人的权利。 齐悦,我给你影响我情绪的权利,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这时,一位挑着担子卖花的婆婆走近她,温和地问:“小姑娘,你要买花吗?” 宋雨弯腰挑选,从中拿了剩下的所有洋桔梗:“婆婆,这些多少钱?” “一百块。”婆婆笑道。 宋雨扫码付钱,问道:“婆婆,这洋桔梗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婆婆热心告诉她:“这是真诚不变的爱!小姑娘,一定要送给最特别的人啊!” 最特别的人…… 话刚说完,宋雨口袋里的手机响起铃声,她拿出来一看居然是齐悦。 “……好。” 简短的通话结束后,宋雨低头看着胸前的洋桔梗,又回头对婆婆说:“婆婆,我再付您二十块钱,能帮我包装得漂亮些吗?” 婆婆热情地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免费给你包装。”她接过花束,熟练地裁剪枝叶。宋雨蹲在她身边,搭话:“婆婆,您卖多长时间了?” “卖了快十年嘞。”婆婆虽然鬓角发白,头发却梳得整整齐齐,声音清朗:“我闺蜜生前特别喜欢花,她去世八年了。总说今生卖花,来生漂亮。她虽卖不了了,我就给她多卖些,等来世,我和她一起漂漂亮亮。” 宋雨一愣,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暖心故事。她低声嘀咕:“一定会的。” 婆婆又笑道:“你眼光真好,她最喜欢的就是洋桔梗,所以我也卖得多。” 宋雨忽然会心一笑,边笑边点头:“我明白了,婆婆,谢谢您。” “客气什么,来,你的花包好了。”婆婆递给她,“慢走啊。” 宋雨和婆婆告别,抱着这束花走在相遇路上。齐悦又给她打来了电话:“喂,宋雨你在爱情岛哪里?” 宋雨左右环顾:“上次我们来过的那家解忧小铺边上的相遇路。” “好,等我。” 不多时,齐悦气喘吁吁站到了宋雨面前,宋雨提她抚背:“歇会儿,不着急。” 齐悦却直起身子,脸颊微红,胸脯也上下起伏着,但都挡不住她要说话。 “宋雨,你知道我今天早上去干什么了吗?” 宋雨摇摇头:“不知道。” 齐悦缓口气:“我今天早上准备去送陆青桐回上海,可她却对我下跪表白了。” 宋雨背在身后拿花的手紧了紧,露出一抹苦笑:“……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我拒绝了。”她看着宋雨慌张的眼神,从容说道。 宋雨小心问:“为……为什么?” 齐悦微笑着说:“因为我爱一个人,不想再让她难过伤心。” “……” 宋雨红了眼,偏头想躲避齐悦探究的目光,却被她忽然凑近,硬生生把头搬了回来:“不要难过。” 宋雨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齐悦又强调一遍:“不要难过伤心,你听我说。” 她放开宋雨的脸,退回到原来位置,慢慢开口:“宋雨,你知道吗?” “我的心脏是一座孤岛,在那里沉睡着一阵台风。它脾气不太好,愤怒时,我的岛屿会掀起海啸,那些海浪会无休止地翻滚,反复折磨我;它平静时,我的岛屿又能得以度过温顺的良夜,月光抚平潮涌。” 宋雨试着理解这段话。 “在你出现之前,我只能独自承受海啸的痛苦,独自享受月光的温柔。” “直到你带着温和的雨水降临在我的孤岛,我便发现,海啸是每一次靠近你时的心动,月光又是每一个和你度过的幸福时刻。” 宋雨眼眶又红了些。 “我不得不承认,盘踞我这座孤岛的台风,它正在被你驯服。当我穿过那片积雨云——原来雨的内部藏着银河,而台风眼的深处,是雨种下的永不沉没的锚。” 晚风拂动她们的长发,附近卖艺的歌手的声音轻飘飘传来:“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我知道一切不容易……” 齐悦和宋雨都知道这一切不容易。 齐悦吸了吸鼻子,柔声说:“如果说‘鹮羽’让我们相遇,那么我心脏的这个台风,就让我们彼此惺惺相惜!” 她顿了顿说出最后那句话:“宋雨,你要不要永久接管这座气象紊乱的岛屿?毕竟——所有风暴的命名权,早该属于那场驯服它的甘霖!” 谁会接住这场雨?谁又会把这蚀骨的情绪当作甘霖,心怀感激呢? 齐悦会。 谁会在乎宋雨的开心难过、快乐悲伤? 齐悦会。 谁会在人潮汹涌的黄昏对宋雨表露自己的真心? 齐悦会。 “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 宋雨走上前一步,虔诚地说:“我要永久接管这座岛屿!我要让我们的爱——有意义!” 齐悦笑起来,眼泪直掉。 宋雨慢慢地弯腰凑近,越来越近,嘴唇几乎要贴上齐悦的脸。 她却忽然停止不前,小声问:“我可以为你亲掉眼泪吗?” 齐悦闻言又笑,双手径直捞过宋雨的脖子,踮起脚吻了上去。 宋雨睁着眼愣在那儿,原来一个女人的唇是这样软的、热的,还因有眼泪流过,也是苦的、涩的。 可这都是她无比珍贵喜欢的。 她随即单手捧捧住她的脸,深情地回吻。 华灯初上,她们在“相遇路”上交换彼此的初吻。 闽江的流水孜孜不倦地流着,而那歌声也还飘着:“我们都需要勇气,去相信会在一起,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 再次看到这章还是想哭[爆哭]两个人终于在一起了[爆哭] (其实齐悦表白的名场面我早在三四月份就写好了,当真正写到这章时,又添了一些细节。并且写这章时,好像是我码得最多的一天,大概将近八千字。说来怪矫情的,亲眼看着很久以前的灵感拼凑到正文里,我一直在流眼泪,觉得她们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 另外,小鱼还需要和大家说声抱歉,因为接下来这个月小鱼有些忙,存稿也不够多了,打算隔一两天再更新。而现在到了小说的中期,也确实有些疲惫,我居然也鲜少地出现了卡文的情况。但我还是会坚持把小雨和悦悦的故事写完整。 我的第一本,完整比完美更重要。 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情况,更新频率会改变,但一定不会弃坑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6章 85 告白 第87章 86 官宣 两人的初吻都吻得毫无章法,生涩得像第一次触碰雨水的花瓣。 分开时她们同时睁开眼,脸颊绯红,害羞地拉开一点距离。 齐悦指尖轻点微烫的唇瓣,“我们都不会换气呢……” 宋雨低头抿嘴一笑,耳尖泛红:“也许我们都是不会接吻的笨蛋。” 齐悦仰着脸,眼底盛着水光:“怎么嫌弃嫌我接吻技术差吗?” 宋雨舔舔唇,又重新将齐悦拉进怀里,盯着齐悦湿润的唇,轻声说:“我哪敢呀?以后还得请小齐老师……多多指教。” 齐悦顺势又踮脚亲了她一下,笑着说:“好啊。” 她注意到宋雨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好奇地探头:“你那只手里拿的什么呀?” 宋雨松开她,从身后变魔术般举出一捧洋桔梗:“给你买的花。” “洋桔梗?”齐悦惊喜地挑眉,“你怎么会买它?” 宋雨柔声说:“刚才碰见了一个卖花的婆婆,她说这花代表‘真诚不变的爱’,要送给最特别的人。” 齐悦故意歪头问她:“那我是最特别的人吗?” “当然。”宋雨郑重地将花递出去:“你一直都是最特别的那个人。” 齐悦结过花束低头轻嗅,抬眼时眼眸里像盛满了整个夏夜的星星:“如果我今天没有先表白,你还会送给我吗?” ——这份特别,难道是要靠谁先开口来决定吗? 宋雨温柔地替她挽好吹乱的碎发,不厌其烦地说:“无论如何我都会送给你啊,本来就是买给你的,表不表白,都不影响你在我心里的分量。” 她笃定地说:“从来都只有你。” 齐悦努努嘴,小心地将洋桔梗放到边上,上前用力抱住了宋雨,脸埋在她风衣领口处。声音闷闷的:“对不起,让你难过了这么久。” 宋雨也回抱住她,并借风衣挡住晚风,掌心轻抚她的发丝:“不要说对不起,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非常开心了。” 她的下巴轻蹭过齐悦的额发,怀抱温暖得像一个避风港。 齐悦清晰的声音传入耳畔:“我也是。”只有在你身边,我才会真正安心。 她们相拥良久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齐悦重新捧起那最特别的洋桔梗,而宋雨这时才后知后觉地睁大眼睛,手指不确定地指了指彼此:“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你真的是我女朋友了?” 齐悦轻点她鼻尖:“亲都亲了,难道宋师傅还想和我做普通朋友?” 宋雨垂眸,漾开一抹温柔的笑:“不,只想做你的女朋友。” “那……快叫一声来听听?” “女朋友!” 齐悦甜甜应道:“诶!我家女朋友怎么这么乖呀!” 宋雨被这称呼惹得耳根通红,下意识又要挠头。 齐悦见状,伸手将她挠头的手腕拿下,收回时,特意捏了捏宋雨藏在长发下的耳垂:“头发都长这么长了,怎么还改不掉一害羞就挠头的习惯?嗯?” “嘶……”宋雨抿嘴轻笑:“可能是我女朋友太漂亮了,让我容易害羞吧?” 齐悦低头检查自己的穿着——非常普通的灰色开衫和白色吊带,下身也不过是一条比较百搭的裤子。而头发更不用说了,经何舟的头盔这么一压,早就不成型了。 都这样子了,宋雨还说她漂亮? 齐悦忍不住弯了眉眼:“女朋友嘴这么甜,好想再尝尝是不是抹了蜜。” 宋雨从善如流地俯身,轻轻吻过她的唇角:“尝到了吗?” 齐悦仰头回亲:“还要再确认一下。” 两人亲完,宋雨主动拿过花,踏上归途时,江风缱绻地缠绕着她们并肩的身影。爱人的眼眸,此刻比粼粼波光还要动人。 宋雨垂着手,悄悄丈量着与齐悦手指的距离,试探着靠近又胆怯收回。直到齐悦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的瞬间,宋雨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轻轻摩挲齐悦手背上的筋络,像在确认一个易碎的梦。 重新走上大桥时,宋雨忽然偏头问齐悦:“今天为什么会突然和我表白?” 她们停下,齐悦望着宋雨那片似雪的眼睛,坚定地说:“我不想再逃避自己的感情。既然你不敢迈出那一步,就由我来走向你。只要你在等,我就一定会来!” 正如“相遇路”的那块牌子写的——“我明白你会来,所以我等。” 我懂得你的心意,所以我会来。 宋雨认真地问:“我是不是很没用?连表白的话都是你先说,就好像……” “我只配做个胆小鬼。” 她的目光掠过桥上来往的行人,每个人看上去都坦然自在,谁会读懂一个胆小鬼深藏的心事? 齐悦望见宋雨落寞的眼底,轻轻托起她的脸:“胆小鬼这个标签,是谁贴在你身上的?” 宋雨怔了怔,仔细想想,诚实回答:“暗恋里的人都是胆小鬼。” “那便是你自己认为的?” “……陆青桐也这么说,但主要还是我自己……也这么认为。” 齐悦点点头,指尖摸过她的眉骨:“我可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胆小鬼。” 宋雨忍不住笑出声,眼睛如小狗那般眨呀眨:“别逗我,现在是很严肃的场合。” 齐悦又说:“我也说得很认真。” 她低头看了眼宋雨上个月因追尾受伤的双腿,视线移到两人的十指相扣,最后望进她眼底,如数珍宝:“我的女朋友,总是会为了我挺身而出:会因抢救我而低血糖晕倒;会因担心我怕打雷,而整夜守在楼下;也会为了履行承诺,被车追尾也坚持来看我比赛……” “她如此的勇敢善良,真诚专一,凭什么说她是个胆小鬼?” “……” 宋雨沉默片刻,“你都知道了?” “嗯。”齐悦轻应了一声,“何舟都告诉我了。” 在赶往爱情岛的机车上,迎着猎猎狂风,齐悦一遍遍回想宋雨默默为她做过的每件事。 这个大笨蛋,究竟还为她付出了多少? 齐悦握紧她的手,语气郑重:“我选择的人才不是胆小鬼,她是我最勇敢、最无私的女朋友。” “你也不必因为我先表白而愧疚,我们的感情走到今天,在一起是水到渠成的事,谁开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终于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齐悦轻晃着交握的手:“宋雨,现在我们已经在一起了,请和我一起站在光里吧!” 宋雨蓦然想起今天凌晨那个梦醒时分,那个如仙女一般的身影在伸出手后似乎说了一句话—— “难道你想一直躲在暗处吗?” 那声音与此刻齐悦的询问重叠,而那身影似乎也是齐悦。 梦里梦外一直都是她。 也对。 梦中的人朝宋雨泼尽了脏水,而——那瞩目的主角,却从头至尾没有对她发表任何言论。 齐悦知道宋雨不是肮脏的老鼠,便款款走到她身前,朝她伸出手问:“难道你想一直躲在暗处吗?” 梦中,她躲在暗处,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现实,她躲在暗处,是无人问津的胆小鬼。 真的甘心永远躲在阴影里吗? 宋雨看着齐悦,娓娓道来:“你知道吗?我今天其实一整天都挺倒霉的。中午吃个外卖,吃出了头发,商家拒绝赔偿;大扫除时,被酒罐划破了手指;下午出门坐公交,又出现应激……” “好像全世界都在和我作对,让我觉得今天注定糟糕透顶。” “但——”她话语一转,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今天还是发生了一件最幸运的事,你成了我的女朋友。” “因为这件事,我原谅了所有的不好。” 宋雨微微一顿。 “因为是你,我愿意重新站到亮处来,不想再躲到暗处。” 如果没有齐悦的勇敢,她们没有在一起,也许宋雨还会是那只阴沟里的臭老鼠,那个暗恋中的胆小鬼。 但此刻齐悦牵紧了宋雨的手,信誓旦旦地告诉她:“请抛开胆小鬼的身份,和我一起站在光里,好好享受福州的每一天。” 她朝她已经走了九十九步,最后的那一步,理应由宋雨迈出。 “我给风暴取好名字了。“ 齐悦眼角微湿,晚风把她的声音吹得很轻很轻:“是什么?” 宋雨望向天边渐沉的晚霞和初上的月亮,目光落回齐悦脸上, “晴天——” “我是雨,你心是台风,我们都需要一个晴天来打败潮湿。” “我们——都需要好好地活在阳光下。” 闽江的流水奔涌不息,天上的云霞缱绻缠绵,地上的恋人十指相扣。 九岁的宋予在西北的漫长黑夜里,渴望找一个晴天来打败潮湿。 十九岁的宋雨在福州的满城绿荫中,圆满找到了属于她的晴天。 齐悦爱一个人——舍不得让她难过和伤心。 宋雨爱一个人——不愿让她同自己经受同样的潮湿和寒冷。 普天在上,就让她们好好活在晴空之下,沐浴阳光吧。 过了许久,齐悦轻轻收紧交握的手,柔情地说:“好,我喜欢这个名字。” 毕竟台风眼的深处本就是晴天。 宋雨一手捧花,一手牵着齐悦,快走完整座索桥时,齐悦忽然提议:“宋雨,我们举手和‘愛情島’一起合个影吧。” 宋雨应许。她们一起举起交握的手,以桥塔为背景,连拍两张照片。齐悦开心地编辑着朋友圈:“我要官宣!” 宋雨凑近看她屏幕:“小齐老师这是要给我名分了?” “那当然!” 齐悦飞快编辑好文案递给她看,宋雨看清那行字后不禁莞尔。 ——孤岛来了一只小狗,从此便欢迎她住下了。 “齐悦。”宋雨轻声唤她:“帮我拿下手机。” 齐悦照做:“密码?” “0716。” 齐悦微怔,解开后问:“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宋雨眼角弯弯:“帮我一起官宣。” 齐悦挑眉轻笑,操作着两部手机。 “文案写什么?” 宋雨凝视她们相握的手,温柔笑道:“终于找到了晴天。” 齐悦飞快打好,同时点击两部手机一起发了出去。发完,她轻问:“密码为什么会是0716?” “你知道的。”宋雨望进齐悦眼睛。 齐悦确实知道——那是台风“鹮羽”造访福州的日子,也是她们初遇的日子。 齐悦睫毛轻颤,在眼下投下柔和的影。 “好巧,我的密码也是0716。” 宋雨愣了一瞬,随即笑开来。 她们相视而笑,晚风轻轻地绕过她们的肩头。她们早已用了同样的数字,铭记初见的那份感动。 官宣啦[撒花] 宋雨:姐姐终于给小狗名分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7章 86 官宣 第88章 87 游戏 在入口处,齐悦轻声念:“走过相思桥,我们便是一生一世。” 宋雨偏头看她,细心问:“你冷不冷?要不我把风衣脱给你?” 齐悦摇摇头:“很凉快很舒服。” 宋雨牵着她往前走,“那我们现在要回家吗?” 齐悦轻快地说:“你觉不觉得,此情此景特别像我们第一次出来玩的那天?一样漂亮的晚霞,你当时也问我要不要现在回去。” 宋雨停下,望了望天,又看看她:“可那时候,我却没看出来你为什么不开心。” “不开心?”齐悦轻声重复,马上想起因果,讪讪一笑:“那个时候我以为你有女朋友,觉得这样和你出来玩,良心很不安。” 说完,她低头抿嘴。 宋雨忽然想起她和小姨的误会,扑哧一声笑出来,笑得肩膀直晃。 齐悦抬起头,指尖戳在她肩膀上:“宋雨!你……不准再笑我了!” 宋雨瞬间止住笑意,眼睛却还弯着:“原来都是因为那个幻想的“女朋友”,才让我真的女朋友这么愧疚。” 她轻声补充:“那……你觉得我该为你做点什么,才能抵消那时的不愉快?” “嗯,女朋友?” 齐悦转动眼珠仔细想想:“嗯……再陪我去通透酒吧听听歌吧?” “没问题。”宋雨爽快答应,牵着齐悦小心穿过马路,往通透酒吧走。 在临近酒吧门口,宋雨问起:“有件事,我还没想明白。你是怎么把小姨误会成了我的女朋友?” 齐悦愣神,微笑着推开酒吧大门:“待会再告诉你。” 一进门,她们碰见熟人——施嫣然轻摇小扇,一袭黑色拖地鱼尾裙,缓缓走到她们面前。 “哟,才官宣就大驾光临我的小店啊。两位这是专程来秀恩爱的?” 显然她已经看见了宋雨朋友圈的内容,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齐悦主动打招呼:“嫣然姐,说笑了,我们明明是来找亲友道谢的。多亏了你昨天的点拨,今晚,我们一定给您把生意做好。” 宋雨疑惑地看向她:“什么点拨?” 施嫣然挑眉一笑,问齐悦:“你还没告诉她?” “还没呢,待会就说。” 宋雨更加疑惑了,“是不是昨天你们在洗手间加密聊天了?” 齐悦笑着看她:“对,我待会都告诉你好不好?” 施嫣然轻咳一声:“行了行了,可别在我面前秀恩爱了,快上去吧,何舟她们马上要开场了。” 宋雨牵着齐悦来到楼上,何舟笑着迎上来,看着她们相扣的手,非常欣慰地点点头:“太好了,我的CP终于修成正果了!” 三人来卡座坐下,何舟看着那束洋桔梗好奇地问:“老实交代,是齐悦主动表白的吧?” 宋雨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 何舟轻轻拍上正在看酒单的齐悦,夸她:“齐悦,还得是你效率高啊!我和宋雨说八百次都不及你一次的行动力。” 齐悦笑弯了眼。 她又转头看向宋雨故意调侃:“你也是太墨迹,现在才追到齐悦,你不是小狗吗?怎么不跑快点?” “你……”宋雨晃着手指,故作严肃:“小狗可不是你叫的。”说着傲娇地别过脸。 齐悦忽然抬起头说:“就是。我的小狗只能我叫,是吧,宋小狗。” “汪。” “……”何舟指尖在两人面前点着,气急败坏道:“你们两个……都是双标狗!” 宋雨和齐悦默契地低头碰在一起笑。齐悦下好单,认真地看向何舟:“何舟,我们俩能在一起,还得多亏了你。待会酒来了,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何舟欣喜地亮起眼:“酒喝不喝都无所谓,但你得帮我一个忙。” 宋雨立马警惕:“诶,我女朋友可不能给你做些‘坏事’啊!” 何舟一阵无语。 齐悦弯眼笑:“我猜——这个忙一定和一兰姐有关对吧。” 何舟略感羞涩地点点头。 “一兰姐?”宋雨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语气夸张:“好啊,何舟,你真的对一兰姐有意思!” 何舟赶忙扬手示意:“小点声。” 宋雨调侃:“这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儿,一兰姐我看着挺好的,你也得抓点紧。” 齐悦问:“你想我帮你什么忙?” 正好服务员端着酒盘上来,为她们摆好。何舟率先拿过一小杯酒灌下:“乔一兰她……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齐悦思考一番:“一兰姐,除了平常爱养养花,没见过她喜欢其他什么东西。” 何舟焉了脸:“她已经有了一家花店,我还能做点什么?” 齐悦垂眸认真建议道:“上次一兰姐中秋时,不是戴过一个助听器嘛,但看上去很老旧了,她也没舍得换,干脆就不常戴它。” 何舟恍然大悟般:“对啊,我可以送她一个助听器!” 宋雨提醒道:“你这么冒然送她这个不合适吧?毕竟助听器对她来说很必需的一个东西……” 齐悦点开手机看日历:“一兰姐,平安夜过生日,你可以在那个时候送她。” 何舟算日子:“还有两个多月呢,那我正好可以慢慢选。谢谢你啊,齐悦。” 她激动得要同齐悦握手,却被宋雨截胡:“诶,宋雨你这人真是的,占有欲太强了。我表达感谢都不行吗?” 宋雨挑眉笑:“我替她接了。” 齐悦偷笑,何舟松开手,戏精地表示:“哼!我唱歌去了,不跟你们唠了。”随后便走上了台,与其他人商量今晚的演出。 宋雨看齐悦,“她走了,是不是该和我说说刚才那两件事了吧?” 齐悦眼珠一转,狡黠地笑了笑:“要不这样,我们玩摇骰子,谁输了就告诉对方一句心里话。刚刚那两件事我都会告诉你,前提是你要赢了我。” 宋雨意外地挑眉:“我记得前几天是谁还不会玩国王游戏,现在却会玩摇骰子了?” 齐悦吐吐舌,俏皮地说:“哎呀,大学时蓝曦教我玩过。” “哦——”宋雨看看眼前的酒,认真对她说:“我可以陪你玩,不过你不能喝酒,我再给你点杯无酒精的。” 齐悦嘟嘴:“宋师傅,我们刚在一起你就对我要求这么严格吗?” 宋雨将那两杯酒往自己这边拉,轻轻摸了摸齐悦的头:“你要是想喝,哪天去店里我陪你喝。毕竟我还欠你一次。但是在外面,我可不想再抗着一只醉猫回去。” 她稍稍思考,给游戏加码:“这样吧,只要你不喝酒,如果我游戏输了,随便你指使我干什么都行。” 齐悦眨眨眼,立马开心地说:“成交!”接着又扬声喊:“服务员,麻烦给我们这桌再上杯乌龙茶。” 台上的何舟匆匆往她们身上扫一眼,心想:这两人又是要干嘛? 没等她细想,新芽示意她准备唱歌。 台上的歌声缓缓流淌,宋雨和齐悦的游戏也开始了。 齐悦夸张地摇着骰子,宋雨淡定地摇完,率先放在桌上打开瞟了一眼:33524。 齐悦也打开看自己点数:11243。她问:“宋雨,我们玩的‘1’算任意数吗?” 宋雨:“算啊,我们玩的是吹牛。你知道吹牛的规则吧?” 齐悦轻松道:“知道知道,那我先喊咯。3个2。” 宋雨:“4个3。” 齐悦又狡黠一笑:“宋师傅可想好了?那我开你。” 宋雨将骰子盅揭开,露出里面两个3,齐悦也揭开,宋雨看见那两个1,心里顿时了然自己输了。 她主动喝下一口酒,随意地说:“想让我干什么?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齐悦想了想,毕竟是第一轮还是没为难她:“那就说说你最近情绪不好的事吧,请说明原因。” 小齐老师似乎真的很在意宋雨会不会难过和伤心。 宋雨浅笑道:“昨天吃了陆青桐的醋。” “仅仅是因为这个,可你先前说过……陆青桐说你是胆小鬼。” 齐悦蜷着手指,轻点桌面。 好像替自己的女朋友记得很清楚。 胆小鬼。 宋雨此刻已经不在乎那些所谓的称呼了,其他不好听的,她在过去和梦里都听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拥有了月亮,心里却还装着那么多执着,似乎这样并不合适。 更何况她拥有的是晴天和月亮。 宋雨摇摇头,轻声说:“她说什么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已经在我身边了。” 齐悦却想起,昨晚在船上陆青桐的追问下,宋雨那一刻的脸色不是很好。 她听到“杭州”那个词心里还是会触动,像被太阳刺到眼睛,还是会下意识眯起。 服务员把乌龙茶送上来,齐悦利落倒下一小杯:“我们接着玩。”她心里对下个问题已经了然。 宋雨的指尖停在骰子盅上,轻声说:“我可不放水了啊。” “尽管放马过来吧。”齐悦勾勾手,随即开始摇骰子。 第二回,齐悦是“44126”,宋雨是“56132”。宋雨先叫:“那就3个6。” 齐悦笑着搏一把:“5个6!” 宋雨轻笑:“你胆子真大,那我开你。”她立马翻开骰子盅:“我就两个六。” 齐悦也翻开,看着自己两个六,“单车还是变不了摩托啊,你问吧。” 宋雨支起下巴问:“小姨的误会是怎么回事?” 齐悦没急着回答,伸手:“手机给我一下,我给你找一张照片。” 宋雨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地把手机递过去。她眼看着齐悦翻起相册,更加疑惑。 这相册里还有什么误会的“把柄”? 齐悦找到那张误会的源头——谢遥醉醺醺地靠在宋雨肩上的照片,将手机推过去:“就是这个。当时你给我看火火的照片时,我无意中瞥见了这张,于是便误会了。” 宋雨看着那张:因为小姨要检查妆容而不小心留下的照片,哭笑不得。 她摸上齐悦的手,轻轻抚摸:“难道就因为这么一张照片,你误会这么久?” 齐悦撇嘴,嗔怪地说:“还有……你之前台风天接的那通电话?我就联想到了一起。” 她大脑飞速运转,忽然轻皱起眉:“对了,台风天那通电话又是谁?” 宋雨牵着她的手,笑得直颤,手指点过她手背的青筋,解释道:“那也是小姨。” “真的?”齐悦半信半疑。 宋雨举起一只手保证:“真的,我只会关心我在乎的人,以前是小姨,现在是你。” 宋雨又想起什么,同她讲:“噢——原来之前有一次在车上,你突然喊我拍照,其实是偷偷吃小姨的醋了。” 齐悦点头承认,小声嘀咕:“谁让那张照片……引发了这么大的误会。” 宋雨看她可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我现在把那张图片删了。”说完利落地删掉了。 齐悦看得真切,悄然勾起了嘴角。宋雨问:“这下,我女朋友还吃醋吗?” “不了。” 宋雨打趣道:“怎么感觉,这个游戏我赢了输了没差?嗯?” 齐悦歪着头想:“那还是有点差别,我赢了能让你做得更多。” 宋雨宠溺一笑,“继续吧,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对我做些什么?” 其实这里也有一个小的call back[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8章 87 游戏 第89章 88 小孩 第三回。 齐悦“52462”,宋雨“14321”。 齐悦谨慎了一把:“3个2。” “4个2。” “4个4。” 宋雨挑眉,心里默算了一番:“5个4。” 齐悦再次确认骰面,从容一笑:“我开你。” 两人同时掀开,宋雨看到她单独的一个4,弯了嘴角:“我又输了。想不到啊,我们小齐老师还真有两把刷子。” 齐悦翘起嘴,摇头晃脑:“我学习能力很强的!”她将两只手握成拳,伸到宋雨面前:“我这里有两个惩罚,有轻重之分,你随便选一个。” 宋雨点点右手:“我选这个。” 齐悦故意拖长调子:“宋师傅,真不幸!你抽到了那个严重的惩罚。” “是什么呢?” “我想听你讲讲杭州。” 宋雨一顿,目光忽然飘远了。 记忆像被风吹起的旧照片,一页页翻回那个秋天的黄昏。 “妈妈,下次我们什么时候去灵隐寺?小予还想吃那里的素面。” “等你下次再考个第一名,我们就去还愿。” “为什么一定要还愿才能去吃面 ?不能单纯吃碗面吗?” 谢缘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不行。我在家给你做面吃不行吗?还得跑到这庙里来挤人。” 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不容置疑:“除非是还愿,否则不会特意来这里。明白了吗,小予?” 当时的宋予被她这笑容慑住,没敢再吱声,只能乖巧顺从地点点头。 可她却不明白,不就是一碗面而已,难道各路菩萨神仙这么小气? 她更不明白谢缘为什么会变脸,好像那说话间就不是她妈妈了,反倒成了另一个陌生的女人。 后来她真的又考了第一名,拿着奖状跑回家时,谢缘却只说要把她送去外婆家。 “妈妈今天要去见个客户,你去外婆家待半天。”谢缘一边收拾她的书包,一边随口说道。 小宋予失落地垂下头,手里那张奖状被她攥得很紧——她并不想去外婆家。 她眼里填了些泪水,再次抬头倔强地说:“妈妈,我一个人在家会好好写作业,也能好好吃饭,我……不想去找外婆。” 可谢缘着急去约会,哪里容得她反驳。她抢过那张奖状,胡乱地塞进宋予的书包里,提着她书包往门口拽:“那怎么行?你一个小孩子能照顾好自己吗?快点,我们赶紧去外婆家。” 宋予就这么被谢缘半拖半哄地拖到了外婆家,而谢缘迫不及待地离去了。 外婆佝偻着腰,脸上堆着笑:“小予啊,你若能回答上来外婆两个问题,外婆就给你做好吃的。” 宋予抿嘴——外婆的笑容明明和蔼,可她还是没来由地想起了谢缘那个笑容,同样的不可揣测,同样的虚伪。 外婆问出第一个问题:“小予,你外公叫什么啊?” “谢惊鸿。惊鸿一瞥的惊鸿。” 当时的宋予早已识得不少字,对外公的名字信手拈来。 外婆很满意地点点宋予的头,像一种尊贵的施舍。紧接着,她又马上问出另一个问题:“那你外公最喜欢吃什么菜?” 宋予想了想,答道:“糖醋里脊。” 外婆却忽然变了模样,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堆,松垮的皮肤耸拉着,像后来福利院墙上摇摇欲坠的墙皮。 尤其是眉心这块,稀疏的眉毛拧成一团,很不好看,眼神也陡然变得犀利。 竟让她瞬间想起一款游戏——“恐怖老奶奶”里的角色。尽管这么想不对,可那股莫名的恐惧出现了。 下一秒外婆的手便拍在宋予脑袋上,力气不算很大,但却让她很疼。 “外婆……”她小声委屈地叫着。 “胡说!你外公明明最喜欢吃酸菜鱼!”外婆又往她胳膊上拍了一下,不满道:“读书读傻了?连这个都记不住!” 宋予咬着嘴唇不敢说话。 那天晚上,外婆只给她做了一碗特别潦草的面。说是面,汤却沾了一大半。 正在长身体的宋予根本没吃饱,可她看着外婆冷淡的神色,也只敢小声说:“吃饱了。” 她埋头写作业直到夜深,外婆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还在喧闹地响着。她才蹑手蹑脚地从书包里翻出一块马上要化掉的巧克力,悄悄吃下。 也在刚吃下巧克力没多久,谢缘推门进来。宋予高兴得扑过去抱住她的小腿:“妈妈,你来接小予了!” 谢缘却“啧”了一声,扯开她的手,拿纸巾用力地擦擦她嘴角:“回家。” 她推推外婆,语气随意:“妈,我带小予回去了。” 外婆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那一刻,宋雨莫名觉得,也许外婆根本没听清这句话,谁来接她都无所谓。 好像她从不怀疑会不会是人贩子将宋予接走了,毕竟在她眼里,宋予不过是个帮她回忆谢惊鸿的工具。 为什么她的“惊鸿一瞥”,最后却成了宋予童年的阴影。 齐悦看着宋雨的眼睛被蒙上了一层雾,似乎想起了很多她不了解的从前,神色落寞。她捏捏宋雨的手:“如果你不想说,我左手还有个选择。” 宋雨经她提醒,渐渐回神、聚焦看向她的脸,露出一抹很轻的笑容,仿佛一抹云彩飘过去,毫不在意:“没关系,我总要学会放下过去的。杭州不过是个故地,反正……我不会重游,说说也无妨。” 齐悦握紧她的手:“说多少都可以,不想说就停。” 宋雨将刚才的回忆云淡风轻地说给齐悦听,又补充了一个故事。 “我二年级秋游,每个小朋友都得带一份便当,当时我妈忙着加班,忘记了这回事。” “我可聪明了,自己偷偷拿了一瓶家里的AD钙和早上没吃完的吐司,通通塞到书包里。在其他小孩们,高兴得吃着他们爸爸妈妈做的爱心便当时,我就偷偷躲到边上,三两口就嚼完了那两片面包。” “于是,我率先吃完也就拥有了更多的自由时间。我跑去捉蜻蜓,观察昆虫,还捡到了好看的枫叶做书签。” 她似乎怕齐悦不相信,举起手模仿蜻蜓的翅膀,飞来飞去。仿佛真的在分享儿时的趣事。 齐悦却笑不出来,无论是素面和外婆,还是一个人的秋游。 先前听小姨简短地讲过宋雨的童年,却远不及亲耳听她叙述这样令人心头发涩。 可她偏偏说得这么轻,像在讲别人的故事。这不是玩笑话,这一点也不好笑。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宋雨手上的动作说:“看来那只蜻蜓真的很有趣。” ——所以才让你记了这么多年,而现在,我也似乎真的看见它了。 宋雨天真地以为齐悦相信了:“是啊,那天秋游其实挺好玩的。” 齐悦却忽然有些奇怪地说:“如果小时候我能陪你一起秋游,我就能看见你捉蜻蜓,陪你看那些奇怪的虫子,最后也一起捡了好看的枫叶当书签。” “我和其他孩子不一样……”齐悦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出后面那句:“我知道你和其他孩子也不一样。” 宋雨微怔,眼睛的那片雪忽然有些涩,仿佛快要融化了一般,漾起湿润的波纹。 “我只是个普通小孩,有什么不一样?” 灯光恰好照在她脸上,一半暖红,一半沉暗,像戴了一张看不清真容的面具。 齐悦摸摸宋雨的脸,声音很软:“你那么聪明、坚韧,心里装着那么多别人不懂的宇宙——你从来不普通。” 才刚在一起的第一天,齐悦似乎很喜欢先轻轻抚摸宋雨的脸,再用话语温柔地接住她所有跌坠的瞬间。 而宋雨偏偏发现自己很贪婪这样的触碰。她放轻了声音说:“你现在是我女朋友,你当然会这么说。” 不过,宋雨心里还是明白——她只是一个父亲早逝,母亲不爱,外婆不疼的普通小孩。 齐悦却摇摇头,长发轻晃着。“我说这句话,可没以女朋友的身份。” “而是……以另一个小孩的立场。” 宋雨忽然有些不懂她的意思,齐悦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就像台风夜那天一样。那时她让宋雨感受到“雪莲”的心跳,而这一次,她只想让她感受自己的。 “我只是那个……心脏不好的小孩。” 宋雨手指蜷缩着,隔着吊带薄薄的面料,感受到了那一声声清晰的跳动。 她曾多次为这颗心脏担惊受怕,也为这颗心脏感到骄傲和欣喜。担心它掀起的海啸会压垮齐悦,又骄傲它一次次托举齐悦走到现在。 可她在此刻才忽然懂了——它之所以被齐悦称为孤岛,情有可原。 在她漫长的二十三岁人生里,都是独自一人撑过那些狂风暴雨。也在每次台风过后,独自一人收拾好满岛的残骸。 再重新调整、出发,变得更强大。 变成现在的齐悦。 她带着这座孤岛走过雪山、穿过森林、踏过盆地与平原。从西藏到四川,从四川到北京,最后来到福州。 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才站到宋雨身边。 她的心里装下了世故的远方,又重新愿意回到天真的起点。 她说她不过是那个心脏不好的小孩。所以和其他孩子不一样,和宋雨也不一样。 这话落在宋雨耳里,她的心脏却在这瞬间也有些不好了。 她的童年已算糟糕,那么齐悦呢?她心脏不好,身体脆弱,小时候会不会遭其他小朋友欺负? 宋雨眉尖不自觉蹙起,指尖染上了齐悦胸口的体温,流露出些许心疼。 齐悦似乎看穿她所想,手轻按在她手背上:“别担心我,我的童年没读书之前,都生活在西藏,其实挺幸福的。而且我这个病,小时候不影响。” 她手指上移到宋雨眼尾那片快融化的雪,轻轻擦过。 “我有个妹妹,她叫卓玛,不是亲妹妹,她也会捉蜻蜓、看昆虫,然后捡来很多各种各样的落叶,偷偷夹进我的书本里。” 宋雨疑惑,很少听见齐悦说起这些。 于是她眉心又皱起,齐悦折回去抚平她轻蹙的眉心,浅浅地笑着:“我那时候觉得她的日子过得很自在,而我有段时间因为要养身子,很多事情都不能做。每次她给我讲述那些趣事,我都觉得特别新鲜。” “今天听你说起你的童年,我依然觉得又新鲜又美好。”齐悦眼底有光在闪烁,脸也被灯照得一半红一半黑,仿佛和宋雨戴上了同一张面具。 二楼流淌着热心市民乐队的演奏声,可齐悦的话却纯粹地落进宋雨心里: “我们这两个和别人不一样的小孩,一起玩可以吗?” 她没有以年长几岁的姐姐身份怜惜她,也没有以女友的身份承诺守护她。 好像那个小宋予会因此害怕接近,很难相信她。 于是齐悦戴上了宋雨的面具,退回一个孩子模样,试图感受她的身不由己。 她对她说:“我身体不好,很多冒险的事情做不了。可是你说的那些,我有些好奇,我妹妹也曾做过这些事——原来,是真的很有趣,你可不可以也带我一个?” 你不必觉得自己十分普通,可在我这个小孩眼里,你是那么的聪明。 你能为了一碗好吃的素面,考试努力考到第一;也能小小年纪把外公的好多事都记在心里;会等外婆睡着后,偷偷吃块巧克力填肚子;妈妈忘了你的便当,会自己解决吃饭的问题;其他小孩疏远你,你也不放在心上,反而愉快地去捉蜻蜓,同大自然做了朋友。 这些都是我无法做到的。有些时候,我的身体不允许我做哪怕稍微冒险一点的事。 我只能羡慕其他人,羡慕我的妹妹。 可现在我发现,还有你这样的小孩——生命力那样强,像我在高原上见过的小马驹,倔强不羁又不失可爱。 我突然好想和你一起玩,一起过个惬意的秋天,一起参加一场秋游。 不在让你失望和痛苦的杭州,也不在我需要养病的西藏,仅仅是在我们相遇的福州,有福之州。 齐悦的手撩过宋雨的头发,都说秋冬掉发颇多,而宋雨却还添了不少,已见长发雏形。像那场台风卷走了她建立的墙面,露出了温软的内在。 可有些东西又似乎从来没变——那份不掩锋芒的性子,那份内心的坚定,都没变。 她还是那个宋雨。 齐悦忍不住想:小时候的宋雨是不是也留着长发? 宋雨喉头微动,酒意似乎在这一刻才泛上来,烧得喉咙发干。 齐悦没有说“我心疼你”,也没有说“以后有我”。 她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孩,一个心脏特殊、不能尽情奔跑的小孩。 好像在小宋予面前,真的出现了这么一位小朋友。 她穿着干净的白裙子,头上夹着粉色的小发卡,细嫩白皙的手背上还贴着打完针的创可贴。她眨着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来到一个人观察昆虫的宋予身边,笑得很甜:“你好,我可以和你一起玩吗?” ——仿佛她们之间差的那么几年光阴从未存在过。 宋予不知道她来自己身边什么目的,可在她很需要朋友的时候——齐悦却是唯一愿意陪她一起玩的人。 尽管观察昆虫的这种无聊又脏兮兮的小事,和她身上那件洁白无瑕的白裙子那么格格不入。 齐悦也愿意陪她一起玩。 宋雨眼角有些湿润,那片雪在晴天面前积不起来。她的心在齐悦面前,也软得一塌糊涂。 “好啊,我们一起玩。” 宋雨呼出一口气。 灯光在这时切换,变成了落日的橘色,像抹阳光把她的面具融化了。 两个小孩,写得我心软软[爆哭] (最近降温了,大家注意保暖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9章 88 小孩 第90章 89 相信 齐悦的脸颊也落下一抹橘调,灵动的眼睛扑闪着长睫,像蝴蝶轻轻吻过。 她托着腮,温柔地注视宋雨:“那你可要牵紧我的手,我们都不要走散了。” 宋雨微笑着握住齐悦的手指,将她的手完全包覆在掌心:“你看,我的手可以整个裹住你的。这样牵着,就不会走散了。” 她抿了一口酒,望着杯中渐变的色泽,又看向齐悦的脸:“我也不会把你弄丢的。”说着,她轻轻拍了拍胸口,像小时候对大人郑重承诺那样—— 你们放心吧,齐悦和我一起玩,我会照顾好她的,我们都会平安回来的。 齐悦忽然低头,在宋雨手背上轻轻一吻,留下浅浅的唇印。 “我相信你。” 宋雨嘴角扬起,目光落在齐悦纤细的手腕上:“上次聚会送你回家时,我偷偷比过我们的手腕。好像……上天特别偏心你,连手腕都生得这么秀气。” 齐悦低头看了看被握住的手,轻声笑:“你觉得不公平?” “若是别人,我或许真会觉得不厚道。有些人的手腕粗糙有皱,像我的这样,并不好看。” “可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却觉得上天偏心有理,你就该拥有这样好看的手腕。” 宋雨眉眼含笑,说得认真。 齐悦被她逗笑,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宋雨的手腕,摩挲那些所谓不好看的“皱纹”。 她特意打开手机手电筒,仔细照了一会儿,才发现那不过是长期戴手套纹身压出的细微痕迹,并不明显。 关掉灯,她说:“我以前说你的手好看,是真心话。你的手骨节分明,比我的大,有力气,能做好多事。”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有些含糊:“也许……以后还能做点别的什么。” 宋雨微微一怔,没等她细想,齐悦又轻声说:“你说我的手腕被上天偏爱,也许是因为……医院的病人手环吧。” 宋雨的神情瞬间凝重,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齐悦拍拍她的手背,像个健康的长者般轻松讲述往事:“都是小时候生病的老黄历了,我现在很好。” 也许是因为入了秋,天气转凉,人们都把自己裹进外套里,显得毛茸茸的。 可齐悦仍穿着朴素的吊带和开衫,仿佛还停留在那个潮湿的台风夏天——但她整个人看起来,也是暖的、毛茸茸的。 她说得那么淡,那么从容,以至于宋雨有一刹那真的觉得,那些年少的病痛于她而言并不艰难。 而那病人手环仿佛不是痛苦的标记,只是某一阶段孤岛重建的证明。 宋雨忍不住摸了摸齐悦的头,“哇,齐悦小朋友要跟我一起玩,还自带这么酷的手环。”指尖轻轻环住齐悦纤细的手腕,仿佛那儿真有一个手环,也仿佛真的在触碰那段过往。 宋雨一句话,又把两人拉进了那个只有她们才懂的“小孩的世界”。 齐悦笑起来,指着那块空白,配合着说:“嗯……这手环酷吧?如果你带我玩得开心,我也送你一个。” “好啊。” 两人相视而笑,像两个真正分享了秘密的孩子。 齐悦抿了一口乌龙茶,轻点桌面:“刚才你说了这么多童年的事,那我主动把嫣然姐的话告诉你。就当是……你不小心抽到了严重的惩罚,而裁判心软,额外送给你的福利。” 宋雨慵懒地点点头。 齐悦思绪飘回昨晚——她从卫生间出来,看见施嫣然正对镜补妆,口红色号鲜艳得如她身上的红裙。 齐悦沉默地在她旁边洗手,在水流声停止时,施嫣然忽然开口:“你对宋雨到底什么感觉?” 齐悦抬眼,施嫣然转身笑眯眯地看着她。齐悦语气平淡:“我对她的感觉一定要和你说清楚吗?我们似乎不熟。” 施嫣然轻笑着摇头,心想:齐悦冷脸的样子倒和宋雨有几分相像。都是那样的冰冷淡然,不解风情。 她并不在意,反而微微凑近:“你可以不和我说清楚,但——总该要和宋雨说清楚。” 齐悦微怔,不自然地撩过长发。“什么意思?” 施嫣然:“她曾来我店里,一个人喝闷酒。我和她虽认识不久,但也不想看她那样憋着情绪,委屈难过。” 她轻拍齐悦的肩,像一种提醒:“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对宋雨挺上心的。如果你不珍惜在她身边的机会……也许,她会找到更好的人。” 齐悦嘴唇轻颤:“你凭什么这么确定?” “就凭我现在比你更在意她,更愿意为她花心思。而你——” 施嫣然轻笑一声:“现在身边不是还有其他选择吗?” “……” 齐悦一时语塞。回想起这一晚宋雨每一次蹙眉,每一瞬闪过的落寞,仿佛克制了许多委屈。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她。 从前的她特别在意宋雨的心情,总能捕捉到冰山下融化的波动。可最近的她,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之前忙比赛排练,这几天又陪室友、陪学姐逛街。好像确实,有些冷落宋雨了。 就连前天去给宋雨送饭,也因陆青桐的意外出现,让那个本应只属于她们的时刻,也没能自然而纯粹地持续。 仿佛她真的,没有好好珍惜在宋雨身边的机会。 而现在——宋雨身边,也似乎真的出现了更好更体贴的人。 比如眼前的施嫣然。 不管她们进展到哪一步,至少今晚站在宋雨身边的是她,不是自己。 齐悦压下心底波澜,故作镇定:“也许我比你更了解她。况且你刚才也看到了,我已经拒绝了我身边其他的选择。” 说罢,她转身离开洗手间。 “她和我就说了这些,我原以为她在挑衅我。”齐悦望着宋雨,语气软下来:“现在才明白,她其实是在善意点拨我。” 宋雨故意装糊涂:“那你到底对我什么感觉?我忽然觉得,下午你那番表白,我可能还有些不太明白。” “不太明白?”齐悦歪着头,觉得好笑:“你‘晴天’都取好了,洋桔梗也送给我了,现在和我说不太明白?” 宋雨凑近一些,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想再听小齐老师……亲口讲一遍。” 齐悦勾了勾嘴角,指尖挑起宋雨的下巴,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感觉就是——姐姐心意你。” 她又贴近宋雨耳边,呵气如兰,声音又轻又媚:“这次听明白了吗?小狗~” 宋雨耳尖通红,害羞地抿嘴微笑。趁灯光没扫过来,飞快侧头亲了下齐悦的脸。“明白了。” 齐悦先是一愣,同样抿嘴笑起来,坐回原位,上下打量宋雨:“想不到你年纪不大,就这么腹黑……跟谁学的?嗯?” 宋雨:“或许你该问我是不是天蝎座?” “你是天蝎座?” “天蝎的尾巴,11月21。” “那这么说,你马上就要过二十岁生日了。” “嗯。” 齐悦忽然愧疚地笑了笑:“认识你这么久,居然现在才知道你的生日。” “没关系。” “那……你猜猜我的生日是哪天?” 宋雨几乎毫不犹豫,笃定地说:“5月20日。” 齐悦眼睛震惊地眨了好几下:“……你怎么会知道?” 宋雨解释:“上次你住院,我看过你的身份证。” “好吧。”齐悦微微撇嘴:“这么一比,我更惭愧了,你早知道我的了,而我却这么晚才知晓你的。” 宋雨温和地笑:“不晚,成为女朋友的第一天就知道了,刚刚好。” 齐悦点点头,蓦地兴致勃勃:“下个月给你好好过个生日!” 宋雨拿起酒杯轻碰齐悦的乌龙茶:“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一下。” 她望着齐悦兴致盎然的样子,没有说出口——其实她不怎么喜欢过生日。 在杭州,谢缘不重视这个日子,象征性做一桌菜,却没几样是宋雨爱吃的。在西北,不能明目张胆庆祝,会被小浩盯上,搞砸一切。 也许,今年的二十岁,她可以期待一个很开心很难忘的生日。 这是她亲爱的女朋友许诺的。 齐悦抿了一口乌龙茶,故作严肃:“对了,你还没老实交代——为什么给施嫣然穿上了你家的拖鞋?” 宋雨轻笑:“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我当时撞见你和陆青桐一起吃饭,心里闷,就约她出去散心。她穿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就来了,我怕她走路不舒服,毕竟是我喊她出来的,就借她穿了拖鞋。” 宋雨眼底带笑:“怎么样,女朋友?这个回答您还满意吗?” 齐悦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点点头:“嗯……勉强满意吧。不过,你以后可不能随便把家里的拖鞋借给其他女人穿了,男的也不行。” 宋雨举起一只手笑道:“遵命!” 她又提议:“我们继续玩?” 齐悦看了眼骰子,爽快答应:“来啊。” 两人又玩过两轮,分别从彼此口中得知:齐悦小时候干过最调皮的事,是和卓玛一起将次仁卓玛的针线藏起来,害老太太翻箱倒柜找了一天。 而宋雨的则是——如果未来突然有了很多钱,第一件事是带齐悦环球旅行。 一个在问过去,一个在问未来。 宋雨不了解齐悦的童年,她想看看幼时的齐悦有没有发生过很多趣事。 毕竟西藏听起来那么遥远。 而她们之间相隔的四岁也很遥远。 齐悦想问问宋雨未来的打算,抛出这个世俗的问题,想了解她的想法。 毕竟她还是个未满二十岁的小孩。小孩拥有无限想象的权利。 想不到,这小孩的第一想法居然是带她环游世界。听起来很像那种发达后也不忘身边人的电视剧情节。 齐悦开心地勾起嘴角,率先问:“有那么多钱的第一件事就是带我去玩,不考虑点别的?” 宋雨果断摇头:“有你在身边还考虑其他的干什么?” 她稍顿一下,又说:“你小时候生病没去过太多地方玩,我也没机会去。如果真有了那么多钱,我们肯定要一起去看看更大的世界。” 齐悦惊喜地挑眉,马上又问:“可你不是一直害怕旅行?而且,我的身体也不容许我跋山涉水太辛苦。我们怎么环游世界?” 两个人都是病人,好像怎么出发都不合适。 宋雨迟疑片刻,大脑飞速运转。 忽然灵光一现,轻快地说:“我知道了。你陪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至于你的身体,我们都那么有钱了,私人飞机、私人游艇统统安排上,不用担心身体问题,我会雇一支最好的医疗团队随时待命。怎么样?” 此刻的她真像小时候老师问:“同学们长大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时,高高举手回答“我要成为最富有的人,给我心爱的人最好的条件”的那个孩子。 若真这么回答,恐怕老师会当场愣住,同学们也会尽数嘲笑她异想天开。 但此刻的小齐老师眉眼弯弯,纵容着宋雨同学的夸张形容:“给自己就一个条件,只要我就好,给我就那么多便利,你要不要这么双标啊?” “谁叫我那么爱你呢,当然要给你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情话宋雨张口就来。 齐悦被她甜得摇头晃脑,乌龙茶都没有宋雨甜了。她伸手揽住宋雨后颈,勾着她上前,在唇上盖下一个章。 宋雨一时愣住,脸颊发烫,轻声念:“齐悦……” 齐悦不理,又亲了一口,指尖抚摸着宋雨的头发,柔声说:“怎么办?女朋友这么会说话,好像怎么亲都不够。” 宋雨视线扫过齐悦的脖子,咽了咽口水:“你……知不知道你说这话有点危险?” 齐悦挑眉,猝不及防地抢喝了一口酒,又凑近些,在宋雨耳边吐气,断断续续地说:“那……宋小狗……敢于面对危险吗?” 说着,她撩了一把头发,眼神迷蒙地看着宋雨。宋雨心跳飞快加速,视线匆匆扫过齐悦的脖子,又看看酒吧里的人潮。 努力稳定心神,舔了舔嘴唇,“……不敢,还得请小齐老师教我。” 齐悦搂着宋雨越来越近,宋雨不自觉地闭上眼睛,谁料她贴在耳畔轻声呢喃:“要教你的东西还有很多,今天只教你——” “给我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是你的真心。” 齐悦喜欢什么事情都追求公平,即使在“如果”的世界里。 宋雨只要她陪在身边,而她不需要豪华的私人飞机和游艇,也不需要花不完的钱。 她只需要眼前人的真心。 一颗爱她如初的真心。 说完,她轻轻咬上宋雨的耳垂,微微厮磨,才缓缓抽开距离。短短一会儿,像刮走了宋雨心脏的一部分。 宋雨耳朵通红,害羞得直笑,和平日里那个拒人千里的少年纹身师判若两人。 自己的女朋友太撩人怎么办? 何止是真心想给她,全世界都想给她。 何舟中场休息,又径直坐到她们这桌,看着齐悦抿嘴轻笑,又看看宋雨笑得直不起腰。 “她咋了?笑成这样?” 齐悦淡定地说:“可能……害羞了吧。” 何舟一听,坐不住了:“哇哇哇,你们……刚刚干什么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宋雨笑成这样。” “没干什么啊,情侣间正常聊天。”齐悦瞟一眼宋雨的反应,这孩子怎么还在笑,看样子又像在回味。 “啧啧啧,想不到啊,齐悦你居然是个撩人不自知的魅魔,看把我们宋雨撩成什么样了?”何舟揶揄道。 “我们宋雨?”魅魔齐悦挑眉。 何舟马上改口:“你的,你的宋雨。” 齐悦满意地笑了笑。 宋雨笑完,抬起头看着何舟,假装整理衣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有啊,你脸上现在全是恋爱中小女孩的甜蜜。”何舟晃着手指:“这才恋爱第一天,你就这样没出息?” 宋雨搂过齐悦,笑道:“有这么好看的女朋友,我甘愿没出息。” 何舟一阵无语:“得,我特意下来吃狗粮来了。” 齐悦举起乌龙茶,认真地说:“何舟,我们能在一起,真的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还得互相揣摩对方心思好久,真的谢谢你!” 宋雨给何舟倒了一小杯酒,递到她面前,语气也认真了许多:“对对对,何舟,真心感谢你帮我追到了齐悦。你这个军师当得太够意思了!” 何舟笑着和她们轻碰杯:“客气了,再说,我的CP能成我也很开心啊!” 她拉起两人的手,握在一起,轻轻拍了拍:“你们一定要好好在一起!” 齐悦和宋雨互相把对方照进眼底,当下弥足珍贵。 当晚回家,宋雨牵着齐悦的手,两人在“花点时间”门口迟迟不肯分别。似乎刚在一起的人,都如此舍不得对方。 宋雨装作喝多了头晕的样子,弯腰将下巴轻轻靠在齐悦肩上:“我头好晕啊,让我靠一会。” 齐悦明白她的小心思,任由她抱着,温柔抚摸她的后背。 宋雨的声音在耳后传来:“这真的不是一场梦吗?明天我一醒来,你又不属于我了。” 齐悦笃定地说:“不会的。你喝了酒,晚上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我给你做好吃的。” “做什么好吃的呀?” “明天你就知道了。” 两人安静相拥。 齐悦率先松开双臂,拉开距离,“好了,我先上去了。假期结束,我又要上班了,明天还得早起收拾呢。” 宋雨忽然学着电影里的角色激动地说:“我养你啊!” 齐悦被她逗笑,轻刮她的鼻子。“有上进心是好事,但姐姐还不需要你来养我。” 她放缓语气,轻声说:“我知道你第一次谈恋爱,想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来爱我、对我好。不过……我也没谈过恋爱,我也要学着如何接受这些东西。这才第一天,今天你给我的体验已经很好了,你别着急,我们都别着急好吗?” 宋雨点头,恋恋不舍地说:“那我看你上去。” 齐悦转身走上台阶,三步一回头,宋雨始终微笑着注视她。 在齐悦即将步入拐角时,宋雨突然喊她名字:“齐悦。” 齐悦停住,回头望她。宋雨那件灰色风衣在风中轻晃。 “我这颗真心都给你,你要相信我。” 她说得很坦荡,也很有底气。 路灯在宋雨头上落下橙色光晕,那双眼睛比灯光还要明亮。 一如齐悦初见她时那般,是台风肆虐下的清澈,也是积雪融化后的澄明。 齐悦怔了怔,嘴边漾开幸福的笑容:“我相信你。” 这话,今晚说了两遍。 她相信小宋雨会牵好她的手,不把她弄丢。她也相信宋雨,会将真心都给她。 在很久之前,她就相信了。 从台风夜宋雨那声焦急的询问到爱情岛闯关的鼓励;从海边深刻的缘分到吵架后的守护。还有很多她没列举出来的,她不知情的,她都相信。 从前她随母亲朝圣时,母亲让她相信所求皆如愿,只有诚恳地相信会发生,才会真的发生。 现在她真切地相信着眼前人,相信着宋雨那颗不变的真心。 宋雨忍住想上前抱住齐悦的冲动,摆摆手:“快上去吧,夜里风大,别着凉了。” 齐悦点头转身上了楼。 请问谁能抵得住魅魔齐悦的温柔? (今天也好冷!那个风给我吹的呀……发完这一章应该就要40万字了,谢谢点收藏的这80个读者朋友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0章 89 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