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第一显眼包》 第1章 身穿 “能破掉仙界的结界,能耐倒是不小。” 夏秋蝉刚感觉脸部极为不适,正待换个姿势,便听见这道漫不经心的话语如雷响在耳边。 他一时以为自己又在做梦,最近总是陷入一些光怪陆离的梦境中,只是这次的梦格外离谱不说,还痛感强烈。 另一道又尖又细的嗓音骤然响起:“他被拍死了吗?” 好像并非梦境? 四周钟声阵阵响彻,让他从思绪凝滞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掀开眼皮,定了几定,重重虚影才逐渐汇聚一处,慢慢凝成实物。 眼前只有白玉石铺就的路面,路面上繁复的纹路在眼前放大,仍是朦胧不清。 这视角怎么看怎么奇怪。他下意识疑惑:我是谁?我在哪?我等会吃啥? 蓦然间他明白了,脸着地扑在地上才会产生这样的视觉效果!奇耻大辱! 他一个激灵翻坐起身,终于想起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在十八岁的生日前夜,他莫名激动不已,整晚难以入眠,感觉整个人都要飘起来。 飘起来……飘起来……直到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被一掌拍飞。 脸先着了地。 不过眼下也顾不上肿痛的左脸,因为眼前有一只放大的彩色鸟头睁着滴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盯着他,他也回瞪着那只鸟,两相瞪视一番,皆是莫名其妙。 那鸟的脑袋忽地一歪,长长的鸟嘴一张一合:“你没死怎么不说话,被拍傻啦?” 鸟也能口吐人言?夏秋蝉被惊得不轻,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再晕过去。 好不容易缓过神,环视一圈,只见周边仙雾缭绕,朗日高悬,霞光无限,恍然不似人间。眼前景象太过不真实,如果忽略眼前这只彩色怪鸟与不远处漠然而立的少年,这就是想象中的仙境无疑。 恰在此时,那少年已然走近,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眉目清秀,银冠束发,马尾高扎,银甲束腰,看着确实一副修仙者的气派。只是这少年的眉心紧紧蹙在一起,让他的面容平添了一股烦躁与不耐,似乎极为不满夏秋蝉搞不懂状况的模样。 夏秋蝉意识到最初听到的“破掉仙界结界”不是什么闹着玩的梦,而是眼前少年对他的质问。 结合现场状况,夏秋蝉基本可以确定,他应该穿越了,来不及为自己赶上潮到风湿的穿越而感慨,直觉令他心生不妙,率先否认三连:“不是我,我没有,别瞎说。” 不过这否认被一直以来就很响的钟声淹没,此刻更如九天雷音贯耳,一声急过一声,震得他头痛欲裂,已经到了严重影响在场之人听觉的地步。 夏秋蝉的视线不由自主瞄向响声来源处,只见一只庄严威赫的巨钟于云雾中若隐若现。 他并不知,此钟名为青鼎神钟,始于仙界诞生之初,只会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此刻嗡声大作,响彻云霄,好似有人在鞭挞它一般。 少年和彩鸟也因为神钟的失控而目瞪口呆,又满是疑惑的看向夏秋蝉,视线在两者之间转来转去,似乎在无声追究青鼎神钟脱缰的缘由。 “它要这么响,我也没办法。” 夏秋蝉无奈摆手,表示与他无关。 少年眉心的不耐之色更为明显,此种情况从未出现,又不知该怎么让它停下来,手掌聚集起一团白色灵流,悍然狂甩上去,几记灵流下去,钟声不仅没完没了,反而还隐隐透露出一股更加急促与兴奋之态。 夏秋蝉瞠目结舌,一则因为这少年过度暴躁的脾气,二来觉得这钟要是成精,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抖M。 眼见少年无法拿捏此钟,又被吵得头昏脑涨,凌厉的视线甩在夏秋蝉身上,似乎要将夏秋蝉射穿。 意识到自己马上要背上一口惊天大锅,夏秋蝉立刻闭眼倒数。 “三……二……一!” 别响了!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哪知随着夏秋蝉的倒数声落下,青鼎神钟竟然真的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鹌鹑,立马安分了下来。 乍然静默的空气一时落针可闻。 半响,少年的视线一寸寸向他扫来,神色也转为隐隐的狂热,一字一顿:“有点能耐,值得一战。” 话音刚落,凌空一握,虚无中便自动化现出一柄通体漆黑的长戟,长戟尖锋锐利,凛凛生威。 此戟名为画天戟,乃是由神力凝结而成的绝品利器,佐以万年寒铜,重余千斤,常人若想抬起都是难以做到的事,而眼前的少年则轻而易举的挥舞起来。 虽然夏秋蝉不认识这鼎鼎有名的画天戟,但看那银光闪烁的尖峰和那游走不息的流光,直令人望之生畏,遍体生寒。 “阅凌神君,请战。” “……”什么情况?! 阅凌神君唇角勾笑,似乎能跟人打上一场,就能让他心情愉悦不少。他将长戟横出,带出一阵光波流转,周边空气仿佛都被这阵光波破开,扭曲的气流凝成了实质。 彩鸟忍不住冲着夏秋蝉幸灾乐祸的表情:“加油哦,我看好你。” 夏秋蝉吓得肝胆俱裂,内心震颤,怎么莫名其妙就要开启惹不起的高级战斗模式,他能扛得住一秒吗! 脑中雷达发出警钟,关键时刻保命要紧,好汉不吃眼前亏,硬抗是绝对不行的。 “等等!”他伸出尔康手,神情严肃。 阅凌神君果然停下,夏秋蝉迅速往一块石柱后窜去,只差连滚带爬。 见夏秋蝉如此软骨窝囊,阅凌神君微微一愣,然画天戟的光波已然成型,只得调转方向,轰向远处巨树。 眼见那颗巨树拦腰而断,夏秋蝉冷汗直流。 “切,真无趣。”彩鸟失望之极,撇嘴抱怨,“神君,他好怂啊!” 什么怂不怂的,都不是同一个维度的人,怂是最最正常的反应好吗!夏秋蝉无语擦汗,虽然行为不符合当下流行的爽文精神,但好歹苟住了一条命。 阅凌神君喝道:“何方宵小,报上名来。”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自始至终就没站起来过,光气势上就弱了一大截。被此一喝,夏秋蝉又忍不住犯怵。他咽了咽口水,指了指阅凌神君的画天戟:“能不能先把它收起来?” 说话就说话,舞刀弄枪的,一着不慎,就得血溅当场。 所幸阅凌神君真的将画天戟收了起来,眼睁睁见那柄杀气腾腾的长戟化作光点逸散,夏秋蝉心中骂骂咧咧,这该死的穿越,穿什么不好,偏要穿在这么个怪力乱神的仙界,这要他怎么混? 等等,这仙界到底是指人间的修仙世界还是飘在天上的仙界? 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目前的处境极为不妙!一来就被人踩在脚下蹂躏,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不说,结果还是逃不过背锅命运? 眼见阅凌神君神情冷冷,上下打量他一番,现出一丝怀疑之色。夏秋蝉本想报出他的惯用假名,却在对上阅凌神君视线时,觉得“宵小”这个词并不适用于自己,不能顺着对方的话给自己坐实这个名头。 “长得还挺人模狗样的,就是形象太邋遢,也没有骨气。”怪鸟飞到夏秋蝉面前,品头论足,“服装和头发也好奇怪,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小白脸。” “……” 夏秋蝉简直要一口恶血憋死过去:又来抨击?在这个鸟都能说话的世界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谈什么骨气。还有,我都没说你这个集齐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的鸟人是个杀马特,你居然好意思说我是小白脸。知道小白脸什么意思吗?不是长得白的就叫小白脸。 重点也不是什么骨气以及小白脸。而是服装,以及头发。 他刚才就发现了,他的衣服还是睡觉时穿的那身,白色睡衣松松垮垮,蓝色短裤宽松肥大。不由自主摸了一下头,果然头发也还是他本来的短发,一摸之下,居然摸到了微微的油腻触感。 ——头发怎么会有油?! 也才一天没洗而已,一定是因为飘、太、久了! 必须要解释清楚,他平常没这样不修边幅的! 恰在此时,一片充满科技感的蓝白光幕闪现,似在脑海又似在眼前,机械的念着台词。 【人物属性检测成功!】 【姓名:夏秋蝉】 【性别:男。】 【年龄:18。】 【身高:183cm。】 【性格:沙雕、自恋。】 没有搞懂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东西,但他明白是他的身份资料信息。 他不服,下意识反驳:“183.5。” 【???】光幕缓缓显出一排问号。 “我说,我的身高是——183.5,你少写了0.5cm。” 【……】 夏秋蝉继续对被定义成沙雕、自恋的性格表达了强烈的不满。 “请改成风趣幽默、开朗豁达、积极热情、超绝亲和力……” 光幕凝滞一瞬,无视了他的要求,继续一板一眼念着台词:【主角系统绑定成功!】 【初始属性值如下。】 【颜值:9.9/10。】 【逼格:1/10。】 【修为:0/10。】 【灵力:0/10。】 【灵器:0。】 【房产:0。】 第2章 主角 虽然这一堆扎眼的0看得他青筋直跳,不过他的关注点只落在了“主角系统”四个字上。 他可是看过两本穿越系统流小说的人,自觉经验丰富! 既然是主角,那必然是有不少光环的,狂拽酷霸吊炸天,数不清的逆天金手指拿到手软,随时装逼随时飞,最后走上人生巅峰,无人企及。 这么一想他微微有些心动,正待与系统沟通一下金手指解决眼前困境,却被打断:“你怎么回事?脸色忽阴忽晴,就算骂你没骨气,也不用露出这么难看的表情吧。” 彩鸟叽叽喳喳的声音将夏秋蝉拉回现实,系统也从脑海中自然隐去。 他这才发现,眼前不知何时又多出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是一名黑衣墨发的高大青年,略带趣味的审视神色令夏秋蝉有种被当猴看的错觉。 “结界被破,神钟震动。”那人缓缓开口,“闹出这么大阵仗的人,就是你吗。” 语气听着还算温和,可罪名直接安了上来,根本不容置喙。 夏秋蝉能说什么?再否认一次?一个不信,这个就会信了?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直接装死。 阅凌神君倨傲的开口了,不过对象已经换人。 “玄若神君,这里可没你的事,请你该干嘛干嘛去。” 不知为何,夏秋蝉怎么觉得阅凌神君此刻的语气,怎么听起来好像比刚才跟他说话时还更冷更恶劣? 玄若神君一点都不受冷然语气的影响,而是若有所思。 “这里可是仙界,我可是仙界第一战神,现如今连你守护的坚不可摧的结界阵法都被破了,你说没我的事?” 阅凌神君在听到“仙界第一战神”这几个字时,倨傲的神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裂开。 说到仙界第一战神的称号,就要从仙界的组成说起,基本分为三类。 第一类,也是人数最多的一类,由人间的修仙者飞升而来。能飞升成仙的,大部分是人间修仙门派里的天子骄子,修为境界个个顶尖,这群人统称为战神,战神们的爱好出奇一致,那便是勇夺第一战神的位置,隔不了多久,一帮人就要为谁才是“第一战神”而打得死去活来。 第二类,仙界子民繁衍的后代。 第三类,则是仙禽神兽,由于种种缘由,目前所存的神兽数量屈指可数。 阅凌神君,前不久才被人从第一战神的位置上踹了下来,心情十分不好,而踹他下来的人如今在他面前故意提及此事,正如火上浇油。早已化消的画天戟又重新出现,气势凌然,往地上一插,所立之地随之震颤。 夏秋蝉见状,已然顾不得其他,一溜烟窜出十丈开外,若是放在平时的短跑竞速上,必然能得第一。 所幸阅凌神君这次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玄若神君。阅凌神君语气森森,凉意自内而发:“我说,跟你无关。” 玄若神君丝毫不为所动,语调颇为散漫:“可是我近日很是无聊,仙界好不容易发生如此重大之事,若不来插个手,好像说不过去。” 阅凌神君这次连话都不接了,手指微动,那柄画天戟便落在了他的手中,不等玄若神君有所反应,黑色的幽光乍然暴起,气势比之方才不知强了多少倍,威压让周围看热闹的神君都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唯有玄若,纹丝不动,眼神深处,闪过一丝认真。 在两人极端的对峙中,夏秋蝉的关注点却偏得很远,他一拍脑袋,终于明白一开始就感觉阅凌神君和他的长戟画风十分违和是怎么回事了。 阅凌神君的玉冠束得太高,再加上一直被他的凌厉气势所震慑,所以并没有觉着他的个子有什么问题,如今才发现,他的个头发育得不是很好啊,你看那弱不禁风的瘦小身板,再想想刚才那飞舞长戟的姿势,怪不得总有种小孩耍大刀的即视感。如今和玄若站在一处,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最萌身高差吗! 不对不对,重点又错了。目前的状况是,这两位神君已经沉浸式对峙起来,不正是他趁机开溜的大好时机吗? 夏秋蝉目光四下游移,寻找跑路机会,耳旁冷不丁响起一声质问:“你拍我脑袋干嘛!” “???” 他下意识要道歉,转头却见炫彩的鸟身立在自己的肩头,刚刚的一拍,居然拍到了这只鸟头上。 他们有这么熟吗?能不能离他远一点! “你几时跳到我肩上了?” “刚刚你屁滚尿流慌不择路瞎逃遁的时候。” “……”你才屁滚尿流! “寻常凡人可来不到这里。你该不会是什么妖魔鬼怪扮作常人潜入仙界意图不轨吧。” 怎么连一只鸟都能随意给他扣锅?夏秋蝉无语望苍天。 不等夏秋蝉回答,彩鸟又自顾自道:“对了,我叫丹玄,九天第一玄鸟!你应该久仰过我的大名吧?怎么样,是不是很崇拜我?” 不是还在质疑来历与目的吗?怎么又仿佛哥俩好似的拉起家常了?这么自来熟? 夏秋蝉没有理它,专注思索跑路成功的可能性。丹玄不知从哪掏出一把瓜子来递给他,十分熟稔:“你也觉得这热闹很好看吧?他们打起来更好看。” “你管这叫热闹?”夏秋蝉深深看它一眼,这鸟人是真不嫌事大啊。 “这次我赌阅凌赢,你赌谁?” 仙界之中众人皆知,阅凌神君与玄若神君气场相悖,水火不容,经常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而只要他们一打架,就会有众多的神君前来下赌,乐此不疲。 拖丹玄大呼小叫的福,夏秋蝉偷偷遁走的想法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已经夭折,阅凌神君和玄若神君的注意力又被强行拉了过来。 你们请继续! 玄若神君眉头一挑,忽然说道:“前段时日衍星那厮占出最近仙界会飞升一位新贵。” “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此言一出,围观的仙君神君们俱是倒吸一口冷气。各类目光奇刷刷聚焦在了夏秋蝉身上,好奇打量。 “新贵?我看不像啊。” “也说不准,天道本就不可揣测……” “你看他那副样子,啧~” 这声鄙夷令夏秋蝉险些滑倒,到底是谁这么没眼光! 阅凌神君冷冷打断,下出结论:“不可能是他。” 玄若神君斜睨一眼,无声询问。 “仙界何时有过如此一言难尽之人?”阅凌神君双首环胸,语带蔑视。 讨论问题就好好讨论,拉踩他干嘛?忍辱负重懂不懂! 却见玄若神君脸上漫起笑意,忽的伸出手来,凌空虚虚一握,一股无形之力便将夏秋蝉裹挟住,还未反应过来,下一刻,他便被那股力量带到了青年面前。 夏秋蝉丝毫不能动弹,咽喉被扼住,呼吸变紧,脸色憋得通红,心中骇然之极。只要他再用一点力,自己的头颅必将当场掉落! 好在玄若神君的目的并不是要他的小命,而是伸出了另一只手,捏了个法决,点在了他的眉心,法诀散出一圈圈白色的水波光晕,随着光晕逐渐变浓,面色也越发怪异。 夏秋蝉反应过来,这看起来像是探查修行资质的样子。查看资质就查看资质,怎么如此暴力? 探查尚未结束,阅凌神君冷嘲热讽模式已然开启:“何必白费力气。” 良久之后,玄若神君才收起法决,神色复杂。 “确实一言难尽。” 你俩就“一言难尽”还达成一致了?不对,难道你没有被我万里挑一的天资给震慑住?难道我不是根骨奇佳的天纵奇才? “不过……” 转折来了!先天修炼圣体来了! “虽然你平平无奇,但……” 玄若神君的话音停顿在了这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平平无奇?呵呵呵。 夏秋蝉一边捂住脖颈一边不动声色往后挪步,耳朵却是高度注意着玄若神君的说辞。等了半响,玄若神君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阅凌神君似乎明了玄若神君没说出的话,脸部表情皱成一团,冷冷嗤笑。 “不过一介愚蠢之极的凡人,误打误撞来到仙界罢了。如果他是天选之人,那可真是天道无眼了。” 什么玩意?天选之人?令人蠢哭的中二称呼。 “天道的眼光还挺不错。”丹玄在一旁插嘴。 夏秋蝉吓一跳,还以为他不自觉地吐出了心声,纵然他由衷排斥这个地方,但若要说什么“天选之人”是因为天道眼光差,他也是不认同的。 除了阅凌神君和玄若神君之外,其他神君也是很有意见,意见虽多不过他们基本都以阅凌神君和玄若神君为首,在他的身份问题上争执不休,两方对峙无法分出高下。 最后才由一位叫司文的仙君前来打破僵局,由于他平日里待人极为温和,性格极佳,与所有神君关系都处得很好,也是少见的不是靠修炼法术而飞升,属于仙界的“文士”类仙君,同时掌管仙界文书律典,由他暂且看管,等待出巡的仙帝归来或闭关的衍星神君出关再作判定,其他神君这才各自冷着脸拂袖离去。 随着盛气凌人的神君们离去,偌大的广场瞬间恢复冷清,转眼只剩了司文仙君,气氛也随之变得不那么紧张。 司文仙君这才得空仔细打量夏秋蝉:“虽然他们争得有些厉害,但我见你着实有眼缘。” 温和的话语令夏秋蝉不由松了一口气,比起那两个暴力狂,显然司文仙君的存在至少能让他感到生命不再受到威胁。 “我猜你便是天辰宗的曲若凡曲公子了,果真是人间才杰,器宇不凡,特别的……与众不同。” 曲若凡?可能他确实与众不同,然而,他谁? “司文仙君,你猜错了。” 司文仙君微愣:“哦?那你定然是云阳宗的司空羽了,果真一表人才,人中龙凤。” “在下夏秋蝉。”他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 司文仙君连猜错两次,也不尴尬,面不改色:“原来是夏公子,幸会。” 好勉强的幸会,夏秋蝉微微一笑。 “恕我孤陋寡闻,不知夏公子……” “惭愧,本人只是一届普通凡人。” 司文仙君亦是微微一笑,两人便在各自脸上挂着的“微微一笑”中掩饰尴尬与汗颜。 丹玄爆发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司文仙君,听说你压了一万灵石在曲若凡身上,这下全输光光了吧。” 夏秋蝉:“……” 你不是飞走了吗?怎么还在这?再看司文仙君,果见脸上闪现一丝不易察觉的肉痛之色,转瞬即逝。 “听说还有神君压了两万灵石在司空羽身上,也要赔个精光啰!” 夏秋蝉汗颜,看来是他这便宜的穿越,不仅让两位被寄予厚望的人中龙凤错失仙缘,还让神君们损失了一笔财产。 罪过罪过。不过这仙界,赌博竟然这么盛行的吗?这些赌徒该不会因为输了大量灵石什么拿他撒气?夏秋蝉顿时陷入了另一种焦虑中。 第3章 被关 所谓的“关押”,实际上就是找了个无人居住的宫殿将他丢了进去,外面由人设了法阵,只可进不可出。 宫殿名为启星殿,在一丛琉璃金瓦间并不显眼,但进去了,只见极广的宫殿地界内,松林修竹,疏风淡月,屋前流水烟云,金瓦飞檐翘角,既炫既雅。 内部陈设显然也是经过极为精巧的设计与排布。后院甚至还有一处天然温泉,浮光氤氲,仙气缭绕。 这可是关押犯罪嫌疑人的地方哎,竟然是一座既带后花园还带超大泳池的豪华独栋别墅? 这布局,这格调,如此浮夸又如此击中他心,实在太对他口味了,简直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梦中情屋。 仙界当真是奢华至极啊,居然管这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叫“无人居住的废弃宫殿。” 呵呵…… 夏秋蝉适应环境的能力向来不错,反正打也打不过,不如先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所以被关进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温泉里泡起了澡,温热的水浸透肌肤,他放松下来,靠在池边仔细地捋了捋今日之事。 阅凌神君一派和玄若神君一派的神君们虽然吵得厉害,但一致意见还是有的,那就是:结界必然是被他破掉的。 想到这,夏秋蝉头痛不已,这些人只是暂且没追究他的责任,而是要确定他的身份之后再决定如何追究。 想想自己的左脸,阅凌神君一言不合就要化出那炳骇人的画天戟的画面便浮现出来,脾气暴躁,恶意满满。 再想想自己的脖颈,玄若神君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强硬至极的态度漫上心头,更是比阅凌神君还要可怕的存在。 司文仙君,从头至尾一片温和,温柔款款极好说话的样子,可他总感觉这份温和中是带着一份疏离的。就好像……无论夏秋蝉是不是“天选之人”都跟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这世外桃源真是没法混。 丹玄倒是热情过头,在前往启星殿的路上,一路飞一路絮絮叨叨个没完,介绍所到之处的每个角落,这里是某某神君居住之地,那里又是藏着仙籍秘宝的所在之处,哪哪又是战神们约架私斗的好去处。生怕夏秋蝉不知道哪哪哪是干嘛的,或许可以从丹玄那里入手? 不对,他可是有主角系统之人!是时候跟系统好好聊聊他的金手指了!当即召唤,然而系统是很快被召出来了,但是…… 【休息时间,请勿打扰。】 系统界面缓缓的飘出这行令人吐血的字来。 夏秋蝉目瞪口呆,系统不是二十四小时贴心服务的吗?这个时候居然在休息?是不是还要朝九晚五周末双休? 他在疯狂的召唤系统数次对方仍旧卡在这个界面之后,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这坑人的系统,有你这样带业务的吗!!别人都还在996,你居然能这么早下班! 入睡后,他又做起几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可以很深切的感觉他能够飞天遁地,一会立于竹枝上,足尖轻点,剑光凌厉,竹林内敌人顿时身首异处。 不时又梦见自己立于冰面,面容冷俊,掌心化焱,足下万里冰封瞬间裂开,融化,冰海内争先恐后窜出无数异人,将他团团围住,他手持神剑,丝毫不惧。 忽而场景又开始转换,自己变得金光灿灿,浑身散发着闪闪光辉,衣袂飘摇立于山巅,受万人崇拜景仰。他激动不已,仿佛光已经握在手中,世间一切的黑暗与邪恶尽数被他斩于剑下! 梦里乱七八糟,没头没尾,他睡得迷迷糊糊,朦胧中想起小时候确实有这样的幻想,他曾是一个不仅相信光,更是发过誓要当光一样的男人,要驱逐世间的一切黑暗! 他的梦想是要当一名——奥、特、曼! …… 奥特曼·秋蝉是被一连串的红色警告弹窗给闪醒的。 【请注意!请注意!请注意!】 梦境被扰,从朦胧中醒来,一时没想起身处何时何地,懵然一阵,才恍然想起梦里的光景,一时没忍住,一句“我操!”脱口而出。 系统:【首先我没有惹你,其次你不能骂人。】 夏秋蝉恍若未闻,痛呼几声“我操”后,难以忍受般抱头喃喃:“都是些什么梦啊,中二时期的梦想竟然在梦里实现了?” 更可怕的是,他在刚申请某通信账号时,甚至还在好友圈里发表过关于这个梦想的言论! 现在想想,真是……好可耻啊!还有机会穿越回去将那番言论给删除吗?! 急,在线等! 起床气还没来得及发,就听系统开始哔哔:【检测到贵方各项数值偏低,任意一项数值跌破0都将面临不可知的风险。请贵方尽早塑造主角形象,提升各项数值,巩固主角地位。】 他一脸懵逼,什么玩意?跌破0?未知风险? 系统面板属性值适时显现出来。 【颜值:8/10。】 【逼格:0/10。】 【修为:0/10。】 【灵力:0/10。】 【灵器:0。】 【房产:1。】 嗯?怎么跟昨天的初始值不一样,颜值和逼格怎么还跌啦?修为、灵力、灵器为0他可以理解,但那个房产是什么鬼玩意?有必要列出来滥竽充数吗?难道关押他的监狱也能算作他的房产? 系统:【由于您昨日脸着地的样子太过难看,且表现奇差,影响主角形象,扣除1点逼格值,颜值也因此受损,扣除1.9。】 夏秋蝉揉了揉额头乱跳的青筋,无奈接受。 “你刚说任意一项数值跌破0都将面临不可知的风险,这不可知,具体包含什么?” 系统言简意赅:【随机处罚。】 “怎么个随机法?” 【包括但不限于面壁思过,精神惩罚,未知恐惧,□□残缺。】 【大于两项数值跌破0将……】 “原地爆炸,身死魂消,更换主角。”夏秋蝉不自觉将后面的字一字一顿的念了出来,只觉火气蹭蹭往上冒,“这惩罚是不是太过了。还能更换主角?” 系统冷冰冰道:【是的,本系统为主角系统,当绑定的主角死亡,系统会自动寻觅其他人选,督促其成为主角。】 夏秋蝉抓住一个关键词,督促? “主角不应该本身就有很多光环的吗,为什么还要督促?” 系统:【你之所以是主角是因为你绑定了本系统,你才成为主角,并非因为你是主角才能绑定本系统。】 【本系统看好你,认为你可以通过努力成为一位名副其实的主角。但是当所有数值跌破0,说明已经严重不符合主角形象,只能更换人选。】 通过努力,成为主角。这与直接骂他笨鸟先飞、勤能补拙有何区别? “可你将我绑定主角,并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啊!而且我的身世也不够凄惨,不太符合主角的设定吧。” 系统冷漠无情:【我看你有缘。】 有你个鬼的缘。 等等等等,“有缘”这个词好生熟悉啊,不就是那些所谓高人坑人之时却找不到合理理由的托词吗! 他这才彻底明白过来,他这个便宜主角,不仅没有金手指,而且还要靠自己去努力争取。一个不当,还得身死魂消。 怪不得一来就如此憋屈。他根本不想走什么先抑后扬的路线,他只想扬扬扬扬扬! “既然这么有缘,不如……”夏秋蝉同系统商量,“不如就把所有数值提高一点点?” 【作为主角,你不想着如何提升自己的各方面能力,反而企图诱使本系统替你作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的逼格降为-1。】 好一个义正言辞。诱使?我诱使你?明明是你威胁我好吧!!什么鬼系统!! 夏秋蝉气笑了,呵呵几声,冷然有礼道:“我想解除系统绑定,请问该如何操作。” 系统冷酷拒绝:【本系统暂不提供此功能。】 “我%@¥#(&*……)!!!” 夏秋蝉气愤地叉掉系统界面,跟这狗系统多说一句都能气得人头壳发昏,眼不见为净。 然而还没来得及踹口气,系统又在显现出一行字来。 【你想一夜成名吗?你想拥有挂逼技能吗?你想成为万众瞩目的主角吗?未来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请立刻加入我们,沉浸式体验我们新开发的全息主角系统,提前为你呈现人生高光时刻。】 【即刻体验请点击“接受”。】 底下便是一个大大的“接受”,旁边还有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拒绝”。 这狗系统是传销组织的头子吗!居然还给它自己打这种广告!!! 夏秋蝉气疯了,视线聚焦到“拒绝”选项上粗暴地狂点,如果系统有屏幕,必然会被戳烂。 系统嘤咛一声,这才不情不愿地下线。 顺了好一阵的气才终于没被气死。 这狗系统看来是赖上自己了,要求还那么多,如果不按他说的努力成为主角,自己就会魂飞魄散。 等等,不对。为什么是它要求自己努力? 他明明本来就很努力,从前就一直是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考试常年稳居年级第一,奖状贴了满大墙,甚至已经被顶级学府录取。如今被狗系统绑架过来,束缚在此,从此青春洋溢的男大生活再也与他无关不说,还将永失大学文凭! 但经此一闹,就显得好像他本身并不愿意努力而是在系统的要求下才不得不努力。 呵,狗系统还挺会抢功劳。 他仔细回忆了一番面板上各项属性值。似乎唯一会跌破0的数值,就只有逼格值这一项。如果他什么都不做,所有的值既不会增加也不会减少,只要没破0,狗系统能将他怎样? 既然如此,他决定摆烂到底,安心当梦寐以求的咸鱼,看狗系统还怎么抢功劳混业绩。 不过咸鱼瘫还没持续一上午,就自打自脸了。 因为又有一波人找上了门来,且来势汹汹,开口便是约战三连。 “师从何方?” “修为如何?” “比试几招?” 这可怕的仙界,随时随地都是战斗模式。没有修为和灵力,想要自保都是困难重重的,跟狗系统斗气搭上自己的命可一点不值得。 可他一无所有,任何人想要捏死他都宛如捏碎一只蚂蚁。所以还是……赶紧跑路才是最实际的选项。 静下心来,思考所有可行性。 首先,寻找外援,不过前提条件得有信得过之人,可他根本就还没认识几个人,又何谈信任? 丹玄那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鸟似乎可以当突破点,可他之前趁所有人离开后极为隐晦地提过仙界地图之事,丹玄当时便露出一副好戏要来的表情神神秘秘。 “你是想……拿到仙界地图后大干一场?” 大干一场你个大头鬼啊,你看我像是能大干一场的人吗?嗯?! 寻找外援这条路根本行不通,这便只剩下了内部突破。 他将启星殿翻了个底朝天。所有可能藏有暗道、机关、武器、秘籍等等相关之物全不放过。 东敲敲西翻翻,终于在卧房内找到一个看起来及其隐秘但他轻轻一推便开启了的密室。 这么轻易就打开,简直不符合密室的定位。 门一打开,夏秋蝉差点就要被里面存放之物闪瞎狗眼。 看那满墙满壁的硕大夜明珠将密室照得亮如白昼,看那成堆成山的满箱宝石珠光闪闪,看那琳琅满目的黄金美玉耀眼夺目,以及数不清分不清的奇珍异石流光溢彩。 夏秋蝉目瞪口呆,难以置信,他该不会是误入了谁存放在此的小金库了吧?! 他将头深深地埋入不知名的珍宝内深吸一口气,胡乱拿起几条金石美玉往脖子上挂,又将大颗大颗的夜明珠往口袋里塞了个满满当当,沉甸甸到根本装不下,就差一只大麻袋,正要去找,忽然一块灵石掉在了地上,弯腰去捡,更多的灵石又掉落下来,一阵手忙脚乱后,还来不及将所有东西塞回口袋,身体却不小心碰到密室的鼎炉,一阵灼烧般的疼痛让他眼前一花,忽然回过了神来。 他仍然站在密室的门口根本没有进去,却幻想了进去后如劫匪般的行为。 他是这么贪财的人吗?怎么可能。那一定是密室有诈! 拒绝诱惑,从我做起! 他缓缓将密室之门关上,晃晃悠悠又一日。 他吃饭时,眼睛往密室看去。思索跑路方法时,眼睛不经意瞄到密室的门。不小心路过那处时,眼睛仍然会不小心被密室吸引。光是无故从密室附近经过就有十八回。 怎么也无法安心,心中一直惦记着那密室,尤其密室正中的那只鼎炉让他很是在意,似乎在无声的吸引着他去一探究竟。 第4章 灵器 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可俗话又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夏秋蝉在俗话说和俗话又说中反复横跳,最终俗话说战胜俗话又说,他决定一试。 庄严肃穆犹如赴死般再次站在密室门前,掏出拔来的竹竿伸长了脖子东戳戳西点点,想象中从天而降的飞刀、忽如其来的暗器、地面忽然塌陷之类的机关等等,一个都没有出现。 几番试探确认并无危险,他才小心翼翼走了进去,径直来到鼎炉周边,仍旧先测试了一番有无潜在危险后才慢慢靠近。 踏入鼎炉的丈步之内时,地面却忽然闪现一阵奇异的光束将其包裹,踏足之地起了变化,地面脉络快速游走,连会贯通,汇成一副奇异的星图,一瞬间只感天地置换,置身星空。 这种星辰被踩在脚下的感觉令夏秋蝉产生一丝惶恐,但更多的是兴奋,看来奇遇终于要降临了! 眼前的鼎炉呈暗黑色,烧蓝灵晶石雕琢而成的暗纹涌动其中,鼎炉无盖,气蕴缭绕其间,一枚莹润的玉符从炉鼎内飘飘而出,挟着丝丝缕缕的灵气,微光莹莹,静静浮于炉鼎之上。 那玉符仅巴掌长,薄薄的一片,外圆中方,恰如一张极大极薄的铜钱模样,而那材质粗看如玉,细看又彷如琉璃,如雪般清润剔透,散发着五彩斑斓的莹白辉光。 从前夏秋蝉不知道什么叫做五彩斑斓的白,这一刻,他懂了。 夏秋蝉心中微动,刚将手伸了出去,立刻顿住了。无需接受摧残就能获得高人留下的绝世密宝,惊喜来得如此容易?如此有逼格的东西能让他轻易薅走? 脑中想法一波接一波,不想在他伸出手的那刻,那枚玉符竟自行飞到了他的手中。 …… 这可不是他要拿哈,是这东西主动要来到他手上的! 玉符入手,星辰退却,他仍然在那满是金玉宝石的密室内,一切毫无变化。 低头细细查看玉符,便觉一股不可言说的气息萦绕在旁,分量极轻,温润至极。 系统立刻跳了出来,更新速度十分迅速。 【恭喜宿主,灵器 1。】 灵器?! 夏秋蝉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这玉符竟然真的是灵器,连带着狗系统的蓝白色光幕也变得可爱起来。 他爱不释手地研究了一番玉符,外表光滑细腻,并没有什么开关技窍。该如何使用成了一个大问题。 莫非需要用火烧?用水泡?抑或是需要念动什么咒语,还是说得用鲜血侵染再进行一些神秘的仪式才能激发它的真正用途? 果然好事还需多磨。他也不敢冒然去试验到底哪种方法才有效,一着不慎将灵器给毁掉那可得不偿失了。 夏秋蝉细心将它收好,并根据外观取名琉璃雪玉符。又巡视一圈,确实没有什么通往外界的暗道,夏秋蝉退出了密室。 恰在此时,殿外忽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他立刻躺在地上装死,至于为何第一反应是装死,一则是因为刚偷拿了灵器做贼心虚,万一被人发现不好交代。二则是不想面对前来对他或“嘘寒问暖”或“约架三连”的人。 装了半响死也无人理他。轻轻掀开一只眼皮,也确实无人。 他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往屋外走去,却见一袭白衣身影立于院落之外的不远处,白衣人面容并不十分英俊,但胜在眉目清秀,此刻头部微抬呈四十五度状,视线落在某处定格,看起来是一副十足深沉的高人模样。 司文仙君? 夏秋蝉顺着司文仙君的视线看了过去,竟是墙外一株参天的巨树枝丫伸了进来,树叶金光飒飒,徐徐而动,一阵微风起,飘落的叶子纷纷扬扬,仿佛金色精灵落于尘世,又仿佛有什么随着叶片踏着时光而来,周围的一切风摇树摆随之静止了下来。说不清心中感受,夏秋蝉一时看呆了。 一片十分轻薄的叶子顺风恰好吹落在他的脸上,略有点痒。 拈起落叶,形状有点类似于银杏叶,远看是金色,但捏在手上却好似透明,唯有细细的脉络清晰可见。 他看得入迷,却听司文仙君忽然开口:“夏公子,你醒了。” 司文仙君不知何时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神色无波,语气温和,仿佛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在装死一样,而是特意站在外面等自己“醒”来。 夏秋蝉却冷汗直流,瞬间感觉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无所遁形,他尴尬笑了笑,暂且稳住心神,既然对方没有直接戳穿自己,那么静观其变。 司文仙君果然没有别的意思,再次将头呈四十五度状仰望那株巨树的枝丫。 这么喜欢四十五度仰望?难道是因为这姿势可以预防颈椎病? 夏秋蝉也将头微微抬起,按了按脖子,一阵舒爽。 “仙株又该换新叶了。”司文仙君喃喃道,语气中似流露出一丝黯然之色。 听闻此言,不必询问,便也知道仙株即是这颗金色的神树了,夏秋蝉很是好奇:“仙株经常换新叶吗?” 司文仙君默了一默,淡淡回他:“每百年一换。” “百……百年才换一次?” “是啊,百年。在人间已是普通人的一生,而仙株,才只是一次换新叶的时间。” 夏秋蝉心中一股莫名的情绪翻涌而起,他觉得难受,却不知为何难受,一句轻飘飘的“又该换新叶”,便包含着无数的沧海桑田带来的悲凉感。 有的人,只需立于高地坐看风起云涌,弹指一瞬,唏嘘短叹,便是百年。 有的人,却要穷尽一生,在人间苦苦挣扎,极近温饱,或许才能苟且一生。 人与人,确实是不同的。时间与时间,也是千差万别的。 司文仙君见他神思,微微一笑,宽慰他:“夏公子不必忧心,仙界虽远离尘嚣,倘若日后你想回到人间探望亲人,仙界也是允许的。” 夏秋蝉一愣,随之了然。 司文仙君确实是个心思极为细腻之人,不过以为他是在思念故乡亲人才如此劝慰就有所误解了。 夏秋蝉沉默不语,不知作何回答。 司文仙君见状,再道:“可是有什么挂念之事么?” “可以这么说。” 司文仙君微微叹息:“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成仙以后就得学会忘记前尘,凡人的寿数与仙者的寿数总归差异过大,人世难耐总不过离别苦,这是你作为一个仙君漫长生命的一星半点的人生经历,将它看做一种修行或许更为容易释然。” 夏秋蝉面无表情,司文仙君这是认定他便是那“天选之人”了吗?他淡淡道:“我父母早已仙逝。” 司文仙君一愣:“那你是有心仪之人放不下?” 夏秋蝉摇头。 “那是其他亲朋好友让你念念不忘?” 夏秋蝉想了想,囫囵应付:“算是吧。” 确实还有让他念念不忘的人和事,不过亲朋好友嘛,称不上。在夏秋蝉十岁那一年,他的养父母突发意外离世,留下他一个人孤苦无依。这时突然冒出一帮从未见过但自称是他叔伯婶舅的亲戚出来,都想要争得他的抚养权。他知道他们只是觊觎父母留给他的不菲资金和一套房产,光是那一套房产,价值一千八百万。 那帮叔伯婶舅争了几年,没有争出个结果。他很想知道,在他失踪后,他们到底谁能赢得最终胜利。 这场以他为主角的撕X大戏的结局他实在是太好奇了,这就好像看了一部戏,正要到紧要关头,咔的一声就没了,吊得他抓心挠痒的难受。 但这话不能跟司文仙君说,不然还得解释自己从哪来的悬疑问题。 夏秋蝉将话题拉回仙株上,随口道:“仙株这么茂盛,换一次新叶想必时间也不会短吧。” 司文仙君闻言却是一僵,虽扯出一丝笑来,神情却是与之相反,流露出淡淡的哀伤。 “仙株每换一次新叶,树叶便会稀疏小半。” 夏秋蝉更为惊讶了,因这仙株如今看起来依然十分茂盛。可想而知,千年前的仙株又该是多么繁茂,曾经的仙界又该如何鼎盛。 司文仙君继续道:“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上千年。仙界也在仙株的稀疏之下更为凋零。” 难道这仙株还跟仙界的兴衰有所牵连? 司文仙君似是知道夏秋蝉所想,贴心解释:“你有所不知。仙株有生生不息之力,整个仙界的灵流源泉也是来自于它,而神君的修为,又可反哺仙株,二者相辅相成,如今已有千年未曾有人自然飞升,若以此持续下去,仙界恐怕不负将存。” 夏秋蝉第一次深刻感觉到,原来,这个崇尚武力的仙界竟是如此凋零,甚至面临灭族风险。 可那帮神君们各个都是狂拽酷炫吊炸天的模样,难道还能任由仙株凋零? “如若还有别的法子,也不会如此坐以待毙了。” 司文仙君喃喃低语,一声轻叹,种种无奈。千年之前的那场“意外”,导致无数神君陨落,仙界气运衰竭,只能靠已有的神君们去下界寻觅合适的人选培养,寄望他们能借此飞升从而改善仙界人丁凋零的现状,然而事实总与愿违,多方努力仍无法逆转颓势。 难以言喻的悸动漫上夏秋蝉心头,他忽然深刻的意识到,这“天选之人”意味着什么了。 背锅侠啊! 各个神君都无能为力之事,指望他一介咸鱼能改变?这仙界明显是要完犊子的节奏! “如今天道机缘难以捉摸,你既能来到这里,想必必有过人之处。” 夏秋蝉心中呵呵:我还真没过人之处,非要说什么特别过人的话,那也只能是脸了。 想到这里,夏秋蝉忽然产生一个可笑的想法,莫非这天道,真的看脸? 嘶…… 他对这个仙界属实没有好感,甚至还有些排斥,让他如何逆转神君们都无可奈何的“机缘”? 总不能是杀他祭天吧?!虽然他整个人不值钱,但组成他的心肝脾肺肾血之类的单品单独拿出去又很珍贵了,封建迷信最讲究拿这类东西去祭祀什么的,企图逆天改命。 小命危矣! 深夜,夏秋蝉又泡进了温泉。 危不危的小命再说吧。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沉。反正都要沉,不如换个好点的姿势沉。 这汪温泉实在太过舒服,温热的水流缓缓流淌,只觉舒经展骨,四肢八骸是说不出的舒坦与轻松,似有什么在身体经脉内四处游走。 他咸鱼般躺在池边,全身心的放松下来,什么都不愿去想,不知不觉已彻底放空,不时,便已昏昏欲睡。 在他无知无觉之时,腰窝某处隐隐开始发热,红色的纹路在皮肤上显现,慢慢放大,直到开出一朵红色的奇诡花朵来,异花舒枝展叶,兀自盛开,诡异又绮丽又的一幕持续许久,最终定格,像是自肉身上长出来的一般。 第5章 灵流 醒来已是第二日,反应过来竟然在池中睡了一夜,第一件事便是跳起来检查自己的皮肤,看见仍旧白皙光滑的手时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很疑惑,按理说,在水中侵泡了这么长时间,身上的皮肤应该会泡白发皱才对,可他的皮肤不仅没皱,反而变得更加光滑细嫩了。 实在有违科学。不过他能身穿过来,本身也不科学。 他深深地看了眼那处温泉,午间时分的温泉雾气已散,变得十分澄澈透明,一眼见底。 只是灵泉的水好像变少了一些? 不太确定。 他原本的衣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所幸司文仙君早已贴心的送来好几套不同款式的服饰供他选择,虽然款式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是白衣。仔细想想,见过的其他神君们,只有阅凌和玄若在搞特殊,其他人都是白衣。 看来就这两人爱搞特殊。 刚将衣服穿好,却一个不注意又直接栽回了池中。这瞬间,夏秋蝉只觉身体十分轻盈,又仿佛有股隐约的力量亟待爆发,让他一时之间有所不适,以至于竟然没有控制好平衡。 来不及细想是怎么回事,却听一道脚步声忽从远处传来,一眼便瞥见一双银色长靴从花枝丛树间慢悠悠地踱步而来。 他瞬间皱眉,下意识想到,阅凌神君来了?要不假装继续泡澡,对方总不能好意思留在这里吧? 不过……等等。 为何他会只看见一双靴子就笃定靴子的主人必然是阅凌神君? 他想起隐隐作痛的左脸,难道是…… 阅凌神君他——没有换鞋? 思绪飞转瞬间,那人已经来到身边,夏秋蝉僵硬地抬起头,果见是阅凌神君,此刻正居高临下如看蝼蚁般俯视着他。 这…… 他今日没招惹这位吧?怎么的又是这副不耐烦的鬼样子,傲慢神情做的半永久揭不下来啦? 他勉强扯出一丝假笑来打招呼,心里却在腹诽,见人泡澡都不走,礼貌吗? 阅凌神君却不搭理他,绕着池水走了半圈,忽然道:“这废弃的灵泉已经枯竭千年,你在这里泡得再久,效用也是微乎其微。” “废弃灵泉?” 夏秋蝉看了看碧绿荧光如琉璃般的泉水,怎么看也不像是废弃的样子。 不过想想“废弃宫殿”,他总算明白了,仙界里只要是没人住没人用的东西都叫“废弃”之物吧? 他将脖子往水里缩了缩,真的是一点都不想跟这位半永久傲慢交流。 然而他明明是往水底沉的,水不仅没有随之漫过他的脸,反而水位越来越低,越来越矮。 夏秋蝉大惊,低头一看,果见池中灵泉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消退,消散,直至枯竭。 仿佛池底忽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将水给放干。 这下可真成废弃灵泉了! 而且还被当众抓包,在摧毁结界的罪名上再加一等,简直无法洗白。 阅凌神君的神色也是说不出的讶异和疑惑,似乎也从未见过如此状况,但好在应该见多识广,定力较足,并没有表现出如夏秋蝉那般大惊小怪。 阅凌神君深深看他一眼,审视意味十足,冷冷道:“给我起来,有事问你。” 夏秋蝉仍是下意识狡辩:“与我无关。” “不是这个。” “你哪棵葱?你问我就要答?”夏秋蝉嘴比脑子快,怼完才意识到这不是原来法治社会,这人随手要了他的命他都无处伸冤,空气安静一瞬,理智回归,见阅凌神君脸色漆黑如锅底,畏惧强权的他不敢反抗,只得重新去卧房新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系统在此时闪现出来,【恭喜宿主,灵力 1。】 嗯??? 定睛细看,果见属性面板上的属性值发生了变化。 【颜值:9.9/10。】 【逼格:0/10。】 【修为:0/10。】 【灵力:1/10。】 【灵器:1。】 【房产:1。】 颜值已经恢复,他讨价还价:“凭什么颜值不是10分?” 系统无语,但还是贴心回答:【过满则溢,不给你满分是是怕你骄傲。】 夏秋蝉勉强接受了这个回答。灵力的增加不用想便也知道应该是这灵泉的妙用,可副作用也太明显了,直接枯竭? 已经知道灵泉枯竭确实是他的锅后夏秋蝉更加磨蹭了,不是要喝口水,就是要入个厕,又摆弄了一番屋内陈设装饰,等再也没有任何可拖延的理由后后才慢悠悠出去。 阅凌神君早已毫不见外地坐在了庭院内的一处白玉石桌旁,桌面不知何时还摆满了杯盘佳酿。 真当自己家?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夏秋蝉调整好表情,忐忑地在阅凌神君的对面坐下,还未开口,却见阅凌神君在抬头看见他的那一瞬间,神色大变。 夏秋蝉第一次在人的面部表情上看见如此丰富多彩的变化,一瞬间起码转换了阴晴不定、错愕不已、变幻莫测、不可置信等等神情。 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三分讥笑三分凉薄四分漫不经心是如何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又倒了杯酒照了照,没什么异样啊。两人也不是第一次见,至于被自己帅气完美的容颜惊成这样,甚至连酒杯都握不稳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阅凌神君才从恍惚的神情中回过神来,将桌面上洒落的酒水用术法擦干,默了一瞬,幽幽开口。 “东土大唐?” 夏秋蝉一听便觉不妙,内心是千军万马一阵惶恐,这是他随口忽悠对他追问不休的丹玄的托词啊,果然这鸟人也不可信任! 他的脸上维持着淡定的模样,坐姿却悄然换成了便于跑路的姿势。 阅凌神君恍若未觉,慢慢吐出来两个无情的字来:“在哪?” “在一个遥远又神秘的东方国度。” 夏秋蝉神秘一笑,高深莫测。见阅凌神君并无太大反应,继续胡诌:“这个地方一直与世隔绝,从不与外界往来,所以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啦!要想去往此地,必须由他亲自带路,只要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就一定有机会脱身。 阅凌神君似乎是信了,却并未如他所愿般继续追问。 为什么不追问??难道不愿意探究神秘的东方国度到底有多神秘吗! “你喜欢这里吗?” “嗯?” 话题转变太快,夏秋蝉一时没反应过来。 阅凌神君的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起来,夏秋蝉一看阅凌神君的眉头,就知道对方一定是又在蔑视他如何蠢、如何怂。 这么一想夏秋蝉顿时不淡定了。其实只要阅凌神君不将他的画天戟现出来,他还是可以很自在的。 他忽而笑了笑,道:“世人无人不向往、无人不崇敬的仙界,还会有人不喜欢吗?” 阅凌神君冷冷看他。 不够? “多少人想尽一切办法,穷尽一生都无法成仙,如此机缘富贵,无论是砸中谁,谁都能欢喜得睡不着觉吧。” 阅凌神君依旧一片漠然。 夏秋蝉再接再厉,浮夸至极:“这里简直太好啦,不仅有独栋别墅带温泉泳池,还有免费的一日三餐,环境清幽,逍遥自在,多适合养老啊。” 阅凌神君一脸莫名,失去耐心,将酒杯重重砸在白玉石桌上,一字一顿咬牙切齿:“说——人——话。” “哦,不喜欢。” 此话一出,世界瞬间安静了。 夏秋蝉不自觉便脱口而出心中所想。他下意识缩了缩脑袋,生怕这个回答会惹得阅凌神君不喜,从而被一戟爆头。正要继续大肆狡辩,却见阅凌神君并未有什么动作,只捏着酒杯沉默不语。 夏秋蝉静静盯着阅凌神君瘦削的手……上那只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酒杯,此刻已经产生了裂纹。 这人的脾气也太差了,竟然直接将那杯子给捏碎了,真是暴殄天物。凉风袭来,夏秋蝉莫名觉得后颈一寒,仿佛阅凌神君在捏的根本是自己的脖子。 不喜欢这仙界,就要饱受爆头之苦? 良久,阅凌神君才淡淡地“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夏秋蝉正待微笑送客,却听阅凌神君又道:“仙帝三日后便归。” 待到阅凌神君走了好一会了夏秋蝉才反应过来,这阅凌神君特意来这一趟,就为了来关心他喜不喜欢这里? 显然是不太可能的啊!那更可能是……死刑犯即将行刑,所以来了解一下他这个将死之人的遗愿? 一想到此夏秋蝉不乐意了。不过……刚刚不是已经拥有了一丝灵力了吗? 要如何使用,他努力尝试着召唤、意念等来运行一番,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灵力的运用应该是修仙者最基本的法门,理应不会太复杂才对,仔细想想,无论是小说里还是电视中,无论是修炼术法还是使刀御剑,所有人最开始的修行都离不开四个字——凝神静心。 夏秋蝉沉下心来,静静感受一番,果然体内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灵流在周身运转,凝神一瞬,一股淡蓝色光芒聚于指尖。他一时激动不已,然而激动之下,那股灵流却又忽然消失,指尖光芒瞬间熄灭。 还没兴奋过三秒便已然熄火。 还是见世面太少了啊,一点小火苗而已,为何自己的表现好像是从来没有见过猪跑一样?忍不住狠狠鄙视自己一翻。 沉静下来,又感受到那股灵流,这次心无波澜地静静感受良久,只觉那股灵流瞬间流遍全身,带起一股酥麻之意……额,这么说的话好像是在形容触电。 总之,可以切身的感受到那股灵流的存在和流动,意念心动,指尖的小火苗终于又成功点燃。 反复试练几次之后,终于可以做到收发自如。 他看着这股小火苗,信手一挥,边上树叶便是一片枯焦。 效果跟想象中不太一样,这不一样主要体现在没想象中那么牛逼,他还以为至少能劈倒一颗树什么的,没想到就只能摧残掉几撮树枝树叶。 想想阅凌神君那流转的宛如实质般的灵流华光,再对比自己这簇淡淡的小火苗。 差距太大。 但他还是去试了一试拦住他出去的阵法,可当灵流小火苗打在虚拟的阵法结界上,彷如泥流入海,甚至连一丝火花都没有激起,夏秋蝉还是感到十分之挫败。 不对……既然他能因为“飘”过来而损毁仙界的结界,没道理会被这么个小小的阵法而拦住。 那么仙界的护仙结界被毁,必定是阅凌神君自己守护不力而肆意扣给他的锅。 以后也别叫什么阅凌神君了,直接改名“扣锅大神”比较恰当。 第6章 跑路 幕色四合。 夏秋蝉冒出一颗头来,确定四下无人后,小心翼翼爬到了房顶。 抖出用不同面料、千辛万苦拼接而成的一条长长的白绫,双眼瞄准其中一只相对较粗的目标——仙株伸进启星殿中的一条枝干上。就地一甩,白绫便稳稳地挂在了仙株上,正要顺着白绫往上爬,忽的一声尖叫声远远传来,振聋发聩。 “不好啦!天选之人要畏罪自尽啦!” 他手一抖,险些从房顶上栽下去。 ……谁自尽?谁畏罪?而且这什么称呼,他没有名字吗为什么要用这么可耻的昵称来指代他?! 也不知这声呼喊是有什么魔力,转瞬便有无数的神君齐聚在启星殿中,纷纷以不可思议的表情仰望着他,好似他没穿衣服正在裸奔一般。 都不睡觉的嘛!看热闹跑得这么及时。 夏秋蝉从人群中找到那位大呼小叫的神君,真的很想上前劈头盖脸吼一句:大哥你看我像是那么想不开会自尽的人吗?你若想上吊,我请你。 而且殿中现成的房梁那么粗那么大,不够挂脖子吗?还需要千辛万苦爬房顶上再自挂东南枝? 懒得解释了,毕竟被误认为自尽总比被知道想跑路要稍微安全那么一丢丢。 “小蝉儿,你该不会是想毁坏仙株吧?”丹玄立在仙株之上,扯着嗓子嚷道。 “……” 丹玄,怎么哪哪都有你?怎么哪哪都有锅?还有,谁是小蝉儿?夏秋蝉只觉心好累。 好在没人认为夏秋蝉能摧毁仙株,司文仙君握拳轻咳一声:“夏公子,仙界是个讲道理的地方,纵然限制了你的部分自由,也不必如此想不开。你若是烦闷了,大家都可以陪你解闷。” “……”谢谢,很贴心,不需要。 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拼接而成的白绫被取下,夏秋蝉眼冒火光,刀人的眼神根本藏不住。 为防他再次“自尽”,阅凌神君贴心地将束缚住他的阵法缩小了一圈,将空中范围逼到了房梁以下。 虽然没跑出去,起码又摔着了,白忙活一场不说,陪他“谈心”的人明显变多。 时间又过去两日,并未死心的夏秋蝉重新复盘了另一则计划。 他早已注意到前几日前来“探望”过他的一些神君,也并非所有人都可以自由出入这间启星殿,必须要有一名可以开启阵法的神君在场施术,从这位神君入手恐怕有点难度,但另一位给他送饭的人也能开启阵法,且那人似乎并不擅长术法,而是要借助某种如钥匙般的介质才能出入。 打定主意,他端坐亭台,静心品茶,只待送饭的仙君来到,再设法拿钥匙。 然而仙君未到,恍惚听见殿外若有若无的仿佛灵力炸裂的声音。 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两道凌空而立的身影,身边灵光流转,轰然对击之下,光影飞散,不时飞出几片碎瓦,不时又掉落一片衣角,看不清战中的两人,只能看见一道银色和一道黑色的虚影在空中乱舞,打得难舍难分,大有天崩地裂之势。 这便是顶级大佬们的战斗吗? 如此激烈热血的战斗,凌厉纷飞的刀光剑影,瞬间燃起了咸鱼的澎湃斗志。他开始幻想将来也能修炼到如此境地了。 众所周知,主角但凡看热闹,必遭牵扯。 仙界的这两人如今打得你死我活,殃及那么多的宫殿楼宇,不正是他乘机浑水摸鱼的大好机会? 就在此时,他头发一阵发麻,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暗处一错不错盯着他,死死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猛然回头,柔和的夜明珠光辉照亮四周,根本不见任何人影。 夏秋蝉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此刻一定有人隐于暗处,伺机待发。他快速往后退去,直到触碰到法阵边缘,退无可退。 天边的刀光剑影更加激烈,近在咫尺的危险感也愈发浓烈,心中莫名情绪也愈发焦躁。 他的直觉很不妙,他想趁乱溜出去,也有人想借机要他命! 就在那股小命不保的感觉最盛之时,眼前一道炫彩的身影闪过,停在了他的肩上。 与此同时,那股如影随形的危机感消失无踪。 “阅凌神君和玄若神君又打起来了,前所未有的激烈,房顶都被他们掀翻了!”丹玄将翅膀捏作拳头状,激动不已。 夏秋蝉心不在焉,视线仍旧停留在暗处一角,那处的树丛正无风晃动。似乎是隐于那处的人已经离去。 夏秋蝉这才将注意力拉回,看来是丹玄的无意到来让那人退却了。 “你怎么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放心,他们打架知道分寸,不会殃及到你。” 夏秋蝉勉强扯出一丝笑来,确实知道分寸,看看那些损坏的宫殿,倒塌的楼阁,跟纸糊的一样糟蹋,想想都肉疼,又一想,仙界这么有钱,这些“小”耗损应该还构不成什么损坏财务的罪名,于是肉更疼。 丹玄“观戏”的同时又掏出了一些瓜果,伸出鸟翅递给夏秋蝉。 夏秋蝉并不想接但对方竟然直接塞到了他的手上,根本不分半点眼神给他。 “凌光神君和玄若神君似乎又变得更强了,我这辈子都没法像他们一样厉害。”丹玄眼冒星星,十分憧憬。 确实厉害,夏秋蝉很想就地鼓掌喝个大彩,如果不涉及到人生安危的话。 这一战看得夏秋蝉惊心动魄,想起初见时阅凌一掌就将自己拍晕,现在看来,那恐怕还真是大大的手下留情了。 夏秋蝉十分好奇:“他们经常这样打吗?” “十天半个月总会来一场吧,你知道的,他们隔段时日总会有那么几天不对付。”丹玄见怪不怪。 不好意思我并不知道。夏秋蝉心中腹诽,打架频率这么高,仙界的安全保障必然要出大问题。 一人一鸟一问一答间,激战的战圈瞬息万变,战场已经在两人的快速飞转腾挪间换了个地方。 夏秋蝉正分心观察阵法会不会在这激烈的刀光剑影下出现什么裂口之类的BUG,眼角瞥见一道凌厉的残影极速向他而来,他心中急切的想要躲闪,根本挪不动分毫。 心提到嗓子眼,难道他终归还是要死于非命?! 只见残影在眼前由远及近,逐渐放大,白光一闪,便什么都看不见了,耳边充斥着丹玄失声尖叫的鸟啼声。 他晕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头壳阵阵发疼,蒙了几蒙,才悠悠转醒。甫一睁眼,便觉眼前仿佛是一片幽密深邃的蓝色。 夏秋蝉定了几定,恍恍惚惚的想:我是谁,我在…… 等等,这个发人深省的哲学问题不是不久前才自问过一次吗,才从眩晕中醒来了没多久,怎么又从昏迷中醒来了! 果然便宜仙君没好事,这么容易晕,一点都不像是主角该有的待遇,难道他该走的不是什么自强不息坚韧不拔的升级路线,而是弱柳扶风我见犹怜的娇气美男子的路线? 娇气美男子夏秋蝉弹坐起身,手触地一抻,触感却不是草地的坚硬扎手,而是一片略有些冷硬的莫名之物,低头一看,他的手正搭在一片墨蓝色的布料之上,布料之下,似是一条腿状物…… 腿?! 夏秋蝉一口气提在了嗓子眼上,不妙的预感让他迅速缩回了手,定睛细看,果见一名男子正正躺在草地上。 而他的手刚刚所搭之处,就再差那么一点点就要触及到一些人体关键部位了。 顿时惊悚,狗刨般就地后滚,滚远了,才发现那人并没有追过来。暗中观察一番,见此男子双目紧闭,自始至终一动不动。 他心跳稍微慢下来,这至少说明该男子可能并不知道刚刚自己的手差点摁向不该摁的地方,手应该可以保住。 这不是夏秋蝉想太多,毕竟这是个动不动喊打喊杀的世界,搞不好就会因为各种原因损失自己的一部分身体器官。 他蹑手蹑脚靠近那名男子,男子面色苍白至极,而他醒来时是趴在这个男子的身上,这说明,他从仙界跌落下来时,正巧砸中了这个人,且极有可能是因为这个人的缓冲,他才侥幸没有摔死。 自己还挺幸运的,可对这个倒霉蛋而言,可真就是天降灾祸了。 他连忙蹲在那人旁边,连唤数声,对方始终双目紧闭,毫无醒转迹象。手指不小心触碰到对方的手部,细微接触之下,只觉对方的肌肤一片冰凉。 夏秋蝉心下一沉,这人已经死了?该不会是被他砸死的? 什么事都还没有干成,倒先背上一条人命。作了大孽! 他双手合十,连连道歉。 不管这人真是他砸死的还是本来就先死在这的,无论是看在给他提供了缓冲肉垫的份上,还是不忍心看无名之人暴尸荒野,他觉得有必要让对方入土为安。 至于埋在哪里?夏秋蝉这才得空仔细观察所处的环境。 环视一圈,只见森森密林,分不清东南西北,不远处三条小路横在面前,分别通往不同之处,每一条都绵延不止,看不到尽头。 看起来都不太像什么风水宝地,不适合葬人。只有原地还算平坦,绿植盎然,要么直接就地掩埋吧? 打定主意,他找来几块木枝,吭哧吭哧开始刨坑。 等到刨出可容那男子躺下的坑来,他才去看那男子,即使躺在地上,脸色苍白,也可看出对方的容颜奇俊无暇,是个举世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可怜。 他弯腰去拖那男子,他自认自己的力气还挺大,扛一个成年男子应当不成问题。但是当真的将男子毫不费力地轻松拖起来时,他一时也有些诧异,这个男子竟然轻成这样??? 这显然不合理,他大胆的推测应该是因为自己有了灵力,所以力量相对变强,即便是拖一个比自己身量还高的成年男子也无需费什么力气。 将男子丢进坑中,神情肃穆往对方身上盖土。盖着盖着,忽然发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他忽略了。 第7章 抢救 仔细想想,方才拖对方时,触手手感虽然冰凉,但也不是凉透的那种凉,而且肢体也还是软的。 ……!!! 他确认般伸手去探受害者的鼻息。虽然微弱,好在还有。 好险好险,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立刻又将人从坑里刨出,他始终不踏实的心也终于放下,至少没有间接害死无辜路人。 夏秋蝉小心翼翼将对方扶起。对方的背部受伤不轻,草地上已经侵染上许多的血迹,将绿色的草染成殷红色,此刻仍在不断地往外渗出鲜血。 必须尽快止血。 他下意识去剥对方衣服。 很快对方一片白皙清瘦的肩头裸露,如墨微卷的长发散在皮肤上,忽如其来的视觉冲击令夏秋蝉险些避开视线,而对方无力垂倒的靠在他身上的样子更是有种不胜凉风般的娇羞。 此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情景,倒真显得他的行为有些鲁莽了。幸亏对方是个男子,应当是不会介意的吧?毕竟自己也是为了查看他的伤势,为了救人! 细心的将对方上衣揭开,果见背部处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皮肤没有一处完好,伤势竟然这么重?可现在荒郊野岭,止血药物都恐怕都找不到。 他手忙脚乱地将自己衣衫上的白布扯了几块下来,修仙之人的服饰就是有这一大优点,里三层外三层,随随便便扯几块布料下来都不会影响自己的衣着。 简单进行了一番清理包扎,血总算是止住了。将对方的衣服仔细穿好后,郑重思考接下去应该怎么办。 受自己连累,首先应该给他找个正经医馆好好医治,等他醒来后自己再好好道歉并赔偿,应该是可以获取谅解的吧? 而面前的三条可以选择的小路又让他陷入了为难。 根据某些不成文的神秘规定,这种境况下,很明显该做选择了,该不会存在一些恶劣的游戏规则,诸如三条路只有一条是活路,选错了方向就将万劫不复等等。 他召唤系统:“系统,这些路如果选错了,是不是会遭遇很可怕的危险?” 系统慢悠悠显现出来:【会。】 果然。 “那你能给我一些提示让我选择最安全的路吗?” 【亲爱的宿主,这需要你亲自去探索。】 “这看起来都是一副危险重重的样子,万一我一个不慎就此game over了岂不是很亏?” 系统温馨提醒:【遇事应该努力,而不是想着作弊。】 又是这句,难道给点提示都不行?好歹给主角一点面子啊? “……请问你存在的意义到底在哪???” 系统冷酷无情:【检测到贵方选择性遗忘了本系统的规则,再次重申三次。】 【我不是来辅助你的,我是来督促你的!】 【我不是来辅助你的,我是来督促你的!】 【我不是来辅助你的,我是来督促你的!】 “我#@#¥&……**)你#E…%*&!!!” 夏秋蝉崩溃了,气得头昏眼花,刚刚真是糊涂了,竟然会指望这不靠谱的狗系统会给他指路。 扛起男子,刚迈出几步,却因不小心踩到了什么,致使重心不稳,又重重的将男子摔了下去。而他自己,也因为手没来得及收回而被带着趴了下去,整个人也正正地压在了男子的胸膛之上。 我嘞个擦!夏秋蝉忙从男子身上爬起来,险些被自己蠢哭。本来还可以抢救之人可别被他这一摔一压给折腾死了! 他往绊倒他的地方瞥去,草丛之中一截森森白骨就这么突兀的闯入他的视线,虽然只在书上见过,但他瞬间便判断出这是属于人类腿部的骨头。 这个认知令他汗毛倒竖,方才还冒出要不要自己先找到安全之路后再来将这位倒霉的美男子抗走的想法,立马被否决。 闭眼冷静过后,他缓缓睁开眼来,眼前三条路虽然都是明路,但他潜意识就看不太顺眼,深觉明晃晃的路都是为陷阱而生,转而看向杂草丛生的另一个方向,隐秘的第四条羊肠小路。 平复了心情后,夏秋蝉再次轻轻将男子扛了起来,调整好姿势,小心翼翼地缓慢走在杂草丛里,祈祷着不要赌错不要赌错千万不要赌错。 “……如果选错了路,你也别怪我。” “我总不能将你丢下独自离开,万一你被野兽叼走怎么办?” “我也不是有意将你砸晕的,你说你长得还怪好看的,比起我嘛,也就只差了那么一丢丢,要是就这么被我砸死,这个世界就得损失一大美男子。” “你要是醒了的话,记得吱一声……” “你左耳上挂的耳饰还挺好看,在哪买的?” “呸,这什么草啊,怎么长这么高,都进我嘴里了……” 夏秋蝉边走边絮叨,大约半个时辰后,终于越过杂草林,溪流淳淳,前方视野一片开阔。 他心中一喜,看来此路畅通。然而还没喜多久,便见那条溪流中,似乎蜷缩着一团彩色的影子,心中隐有猜测,走近了看,果然是丹玄。 他慢慢地将男子靠在一颗歪脖子树边放下,将对方调整出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后。飞快奔进了溪流,将丹玄一把捞了起来。 只见本该神气十足的丹玄此刻正虚弱的双眼紧闭,羽毛湿哒哒的黏在一处,全没了初见时的神采。 本不该担忧,毕竟丹玄算是神鸟,不可能因为摔一下就死掉,但看丹玄如今这可怜模样,他竟觉得有些于心不忍,还是让它活蹦乱跳起来更好。 他晃了晃,丹玄才悠悠转醒,睁眼便是迷糊的一句:“小……小白脸。” 呃,刚才是谁在那圣母心发作!什么小白脸不小白脸,你还是继续给我晕着吧! 夏秋蝉面无表情:“叫蝉哥!” “好的,小蝉儿。” “……” 他放弃了。无奈地将嘴硬鸟抱起来,仔细将它凌乱的羽毛打理干净,长尾尖处,一撮羽毛仿佛被烤焦了一般,缺了一小块。那是最后关头时,那道残影燎过的痕迹。 回想起晕倒前,是丹玄竭力向他扑了过来,翅膀紧紧拽住自己,空中瞬间闪出一张什么符的样子,一人一鸟就被吸进了符里。 是丹玄救了他。 丹玄有气无力:“这是在哪?” 夏秋蝉摇头,贴心提醒:“阅凌神君和玄若神君打起来了,我们在观战的过程中受到波及,最后那刻,忽然出现了一道神秘的符,将我们带来了这里。” “哦,你刚刚把我晃晕,我都迷糊了。” “我那是为了把你晃醒,你本来就是晕的。”不要什么锅都往我头上扣。 丹玄作出一副脑子被晃坏掉的样子,极力思索一阵,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我用了传送符。” “传送符?” “传送符在使用时心中默念想去的地方,便可以传送至该地点。如果没有具体地点,便会随机传送至不知名的地方。”丹玄再道,“当时情况紧急,我没有时间默念,所以……” 夏秋蝉懂了:“所以你也不知道这是哪。” 丹玄拼命点头。 眼下情况未知,而昏迷的男子也不知能坚持多久,夏秋蝉思忖一瞬,道:“这是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以再使用传送符将我们传到一些繁华之地吗? 丹玄耸拉着脑袋嗫嚅:“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 “?” “可是我只有那一张。” 夏秋蝉不可置信:“这种东西就只带一张?” 带一张?这明明是它偷来的好吧!毕竟仙界之人根本就不允许它离开仙界一步,可它又实在很想到凡间来潇洒一番,好不容易才趁阅凌神君不注意顺来的一张,还没想好去哪,就被浪费掉了。 可它不能这么说,只好大声狡辩:“毕竟我平时都是跟着阅凌神君混,他那么有安全感,根本就无需我使用这种关键时刻保命才用的东西,谁知道你一来我就用上了。” 夏秋蝉:“……”怪我啰? 丹玄转而神气道:“就算没有了传送符,也难不倒我,我先招几只鸟来问问这是什么地方。” “你还可以召唤其他鸟类?”夏秋蝉满面怀疑。 什么话?丹玄不服,一脸骄傲:“那当然!我可是九天玄鸟,天上地下仅我一只!凡间的飞禽走兽在我面前,都得听我号令。” 说着便神气凛然姿态骁勇的飞向半空,打开须弥芥子掏了掏。 所谓须弥芥子,便是乾坤袋,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小的收纳物品,内部却有自成一派天地的小空间,可储存大量物品,方便随身携带,修仙世界基本人手一个,夏秋蝉虽然没有但一看丹玄的操作便了解了其中诀窍。 丹玄的乾坤袋是一只小布包,颜色就如它本身一样,赤橙红绿青蓝紫全部集齐,用一条蓝绿色的细绳子斜挂在它的身上,如同一只小挎包。 丹玄掏了半响,终于掏出了一根似乎是散发着炫目光彩的魔法棒挥了挥。 ……嗯?魔法棒?夏秋蝉表情一言难尽。 “原来阁下居然就是传说中的……巴啦啦小魔仙?” 丹玄跌倒:“什么什么魔仙?” “没什么。” 丹玄嘴里念念有词,随着魔法棒的挥动而像外散发,散发出一个个看不懂的鸟语文字,一圈圈如水波纹般向四面扩散,直至消失。 看起来确实有模有样,夏秋蝉悬着的心似乎可以放下一半。 第8章 密林 虽然丹玄言之凿凿,但等待一刻钟后,没有出现一只飞禽。 丹玄有些尴尬。 “再等等,我的术法至少可以召唤方圆五十里内的所有动物,或者它们离得太远,一时赶不过来。” 两刻钟后,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夏秋蝉悬着的另一半心终于死了,斜眼睨了睨丹玄。 “神鸟?听你号令?” 丹玄炸毛:“你什么意思?质疑我的术法吗?我的术法不可能出现问题!” 夏秋蝉于想明白始终挥之不去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了,他道:“不是你的术法问题,恐怕是这个地方有问题,我们在这站了这么久,除了我们的呼吸和心跳声,就只有那条溪水的流淌声,一片树林,怎么可能这么安静?” 话未说完,忽的乌云蔽日,方才还可见几缕的阳光早已不见了踪影,云头下压,笼罩得整片天空黑气沉沉,目所能及之处,也不过数十米。 “小蝉儿,你有没有觉得这密林里危机重重?”丹玄声音颤抖,好似带了哭腔。 夏秋蝉很想豪气万丈的说一声:这有什么可怖的,有你蝉哥在,什么都无需害怕! 然而他刚要开口,一股冷风便灌进衣领,脖颈上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片密林,根本就是妖鬼横生之地。指不准在哪个幽暗的角落,会突然亮起鬼火般的双眼,或者跃出一只穷凶极恶的妖物,三两下将他们生生咬死。 他缩了缩脖子,良久才道:“觉得。” 丹玄:“……” 夏秋蝉:“在此枯等也不是办法,不如……” 不待夏秋蝉说完,却见丹玄又掏出个不知名东西,往空中一抛,便已先行开路:“往这边。” 夏秋蝉转头望了一眼身后空荡荡的密林,心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刚迈出两步,便猛地停住—— 不是还有个人吗?人呢?! 然而身后连个鬼影子都没,哪有什么人不人?夏秋蝉只能往那男子醒来后自己离开了这方面想,既然如此,这可不是他愿不愿负责,而是对方自己不告而别。 一人一鸟沿着溪流旁中的小道缓缓而行。 丹玄忽然开口:“阅凌神君一定不是想杀你,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夏秋蝉沉默了。 “当时太着急了,即使不使用传送光符传过来我们也不会有事。”丹玄留下悔恨的泪水,肉痛道,“白白浪费我一张符。” “不是我们,是我。那道残影根本殃及不到你。”夏秋蝉并不想谈及阅凌神君到底是不是真的要杀了他,想了想,郑重道:“总之,谢谢你。” 丹玄听见这话,仿佛听见什么不可思议之事,羽毛马上就要竖起来,夏秋蝉轻顺一阵,丹玄才惬意的寻了个姿势蹲在夏秋蝉的肩头。 沉默一瞬,眼角忽然扫到一团绿色的火光从旁边一闪而过。 夏秋蝉心下一惊,说鬼火,鬼火到?慢吞吞转过头去,一看之下,险些魂飞魄散。 入目的何止是一团火光,而是一串串绿幽幽的鬼火成群结队的跟在他们身后,两只硕大又漆黑的眼睛在似脸非脸的部位上挂着,没有眼白,只有两只深邃黝黑的大窟窿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让人浑身汗毛倒竖。 一人一鸟被吓得一蹦三尺高,尖叫不迭,一声更比一声尖,一浪更比一浪高。 虽然斩妖除魔是夏秋蝉的梦想,可目前还不具备这项硬实力。一来就是这种考验,这妥妥的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天道你是不是太无情了些! 此起彼伏的连连尖叫,那团团鬼火们也毫无反应,无动于衷,似乎是在疑惑面前的一人一鸟怎么不走了一般。 一人一鸟半响从惊吓中回过神,拔命狂奔,只怕慢了一秒,身后的鬼火就能将他们给生吞了。 竭力奔到看不见那群鬼火了,才靠着一颗大树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夏秋蝉心有余悸:“那是些什么鬼玩意,怎么那么多。” “我怎么知道。”丹玄被吓得根根倒竖的羽毛此刻仍然发着颤,上气不接下气,“你干嘛用那副表情看我,我才一千岁多点,还是个孩子好吗,而且也才醒来没多久。” 哦,一千岁的孩子?夏秋蝉疑惑:“醒来?难道你之前一直是在沉睡吗?” “可以这么说吧。” “为何?” “不清楚,反正醒来就是阅凌神君一直照顾我。对了,还有这个。”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本《修仙速成指南——》。 “呃,不是这本。” 不过夏秋蝉眼疾手快,已经瞥见了封面上的文字,修仙速成啊,这不正是他目前最最最急需的东西吗!他二话不说便将那本书从丹玄的手中夺了过来。 定睛一看,只见书的全名是《修仙速成指南——从入门到放弃》,关键是,从“入门到放弃这几个字”特别特别的小。 夏秋蝉双眼一黑,只觉又要口吐鲜血,这世道是没法混了! 丹玄却将那本指南抢了回去,宝贝似的塞进了它的小挎包里。很快,掏出了另一本叫做《异兽图鉴大全》的书册来。 “我们查一查刚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鬼火都燎屁股了才想起翻书?一看就知道是平时不好好学习,临到考试前来临时抱佛脚的学渣。夏秋蝉鄙视之情溢于言表。 他将书接了过来,道:“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一千岁都没有化形了。” “什么?” “一定是因为你不勤于修炼。” 丹玄拔高音量大声反驳:“我就是不想化而已!!!” 哦,不想化,不想化。 夏秋蝉到底是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展开《异兽图鉴大全》来。 这本书册也不知由什么材料制成,看着只是一本普通的书,铺开来却是别有天地,悬浮于虚空。 他惊喜的发现这图鉴虽然看着高大上,内容却十分接地气,不仅有对各种妖魔鬼怪各类异兽的长相、习性、能力、弱点等详细介绍,分门别类,还配有精美的各视角插图。生怕你不认识,生怕你了解得不够全面,真正一部保姆级的百科全书。 好东西啊!也怪不得这本书似乎永远翻不到尽头,甚至还可以按关键词检索你需要查找的东西。 他拨动手指迅速浏览了一遍,很快便找到跟刚才那团鬼火一致的描述和配图。 幽火魅。 所谓幽火魅,也称绿魅,是大量鬼气外泄后于阴暗潮湿之地滋生的一种魅火,散发绿光,无头无脑,两只眼睛挂在身体顶部,眼神空洞,常成群结队,行动迟缓,无目视能力,无耳闻能力,无思考能力,无攻击能力,是最低阶的鬼魅。 夏秋蝉放下心来。 “原来既听不见也看不见,怪不得你刚刚叫得那么大声飞得那么快它们也毫无反应。” “明明是你叫得更大声跑得更快。”丹玄立刻反驳。 “所以那玩意,也只是看着可怕罢了。可你不是神鸟吗,按理来说应该有半根手指头就能将它们给秒掉的神力才对啊。” 丹玄尖声指责:“你不也是飞升仙界的仙君吗,怎么也被个魅火搞得这么狼狈。” 一人一鸟面面相觑,丝毫没有作为一个“仙君”和一只神鸟该有的尊严。 一上一下头叠头从树后冒出,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走出这片密林,虽然幽火魅不可怕,但万一再跳出个其他凶残的鬼魅,可就难保有这么侥幸了。 哪知刚冒出头,就正正对上几双空洞洞的漆黑眼睛。不是说好行动迟缓的吗,怎么会跟来得这么快! 冷不丁再次受到惊吓,飞速瑟缩回大树后面。这仿佛坐过山车般的感觉太过刺激,激得夏秋蝉心脏病都要犯了。 不对不对,它们只是看起来可怕,实际并没有任何攻击力,根本无需害怕,只是他作为一个21世纪的无神论者一时还没法接受这个动不动就出现这鬼那神的世界而已。 “它们一直这样跟着我们,即使不攻击我们也很让人心生惧意。再者,万一有普通人误闯进来,忽然看见这些幽火魅,恐怕也会吓得半死。” 丹玄疯狂点头,对‘吓得半死’这句话深表认同:“所以你想干嘛?” “书上说它们的弱点在两只眼睛上,只要戳掉它们的眼睛,它们就会自动消散。” “有道理。”丹玄表示赞同,“不过要怎么戳?谁来戳?” “自然是……”夏秋蝉话未说完,指尖便已凝聚了灵流小火苗,虽然威力不大,不过对付这些幽火魅,还是足够了。 将小火苗击向幽火魅的一双黑窟窿,幽火魅也只定定的立在那里,不躲不闪,等着被灵气侵蚀,化作烟雾消散。 一击成功,夏秋蝉放出豪言壮语:“我—来—戳。” 接着便是第二个,第三个,哔哔啵啵此起彼伏。 随着灵气的收发自如,他的攻击也变得更有效率了一些,不出片刻,所有的幽火魅便尽数消灭。 大获全胜,他对自己的操作颇为满意,尽管像打木桩一样对付这些毫无还手之力的幽火魅,成就感是少了那么一丢丢,不过第一次嘛,不用在意那么多细节。 他拍拍手:“天黑之前,得找到出去的路。”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回应。 夏秋蝉一惊,不妙的预感爬上心头,回头看去,身后哪里还有丹玄的身影? 第9章 拔刀 万籁俱寂,毫无声息。 依丹玄的那个怂包胆量,不太可能会选择不辞而别。 然而它确实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恰在此时,夏秋蝉忽感脚下的地面开始挪动,肉眼可见地面的排布在悄无声息的发生微妙变化。 这片森林,在活动?意识到这一点,夏秋蝉瞠目结舌,整个人都不好了。眼睁睁看着密林发生变化,重新出现在眼前的一切更是匪夷所思。 那颗立在溪边枝繁叶茂的歪脖子树,还有那倚靠在树下的蓝色身影,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眼熟。 唯一不同的是那名男子已经醒来,而他的身边,围了一群绿幽幽的幽火魅,无数空洞洞的硕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虽然知道幽火魅不太能造成大的伤害,但这画面仍是有些说不出的悚然。 可怕的是那名男子,同样也是一副无神的双目看着那群幽火魅,面现茫然之色,傻乎乎的连躲都不知道躲! 眼看幽火魅就要将男子围作一团,夏秋蝉心中一个咯噔,第一反应便是冲上前去,快速召唤出指尖的灵流小火苗,“哔哔啵啵”点豆子般迅速将幽火魅解决,比之方才,明显从容许多。 帅气!夏秋蝉很满意。 收起小火苗,他来到那人面前,扯出一丝人畜无害的笑来。 “你好啊,请问是在找我吗?” 态度良好,语气诚恳,还替他解决了眼前困境,应当可以抵消一部分之前的无心之过吧? 那人幽雾般的蓝色瞳仁终于从空洞无神聚焦起来,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他,犹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海,海底藏着看不懂的凶猛情绪。 夏秋蝉被这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心虚不已,这人到底知不知道是自己给他撞晕的,如果不知道,他可就要做那个不负责的人了啊?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他却就势也靠着歪脖子树坐了下去,刚与那人并肩靠在树上,手腕便被抓住了,力道之大,腕骨险些要被捏碎。很不巧,正是险些碰到对方关键部位的那只。 “你,我……”声音低沉好听,但又好似长久未张口而带了一丝丝沙哑与缓慢,“我……抓到你了!” 夏秋蝉想收回手腕,然而根本动不了,头皮炸裂,后悔不迭。方才之所以放下戒心挨着这人坐一块,是直觉认为这是个极纯粹之人,看这人反应,显然很是计较自己的所作所为,省去道歉狡辩之类的无用废话,立刻指天指地发誓,言简意赅:“我会负责到底。” 听此一言,那男子的神色稍微缓和,然而抓住夏秋蝉的手却没有松动,仍旧一瞬不瞬注视着他。 夏秋蝉的视线落在抓他的那只手上,骨节明晰,如修长玉雕。袖扣处,有一圈银制的袖箍装饰,紧紧的扣在手腕处,泛着慑人的光。 他的手慢慢伸向那片袖子,用意很简单,只想将抓着他的那只手给拽掉。然而还未靠近,男子的另一只手陡然一档,又抓住了夏秋蝉将要碰到的袖箍处的手。 这下是两只手腕都被抓住了。 反应惊人,力道惊人。夏秋蝉心跳到了嗓子眼,该不会得罪了这人得用两条手臂偿还?! 或许是夏秋蝉的神色太过骇然,只一瞬间,男子便放开了夏秋蝉,力道乍然松懈,仿佛方才手腕险些被捏碎只是错觉。 夏秋蝉揉了揉两只手腕,不着痕迹离男子远了些,却见男子伸出了没有袖箍的左手,递到了夏秋蝉面前,神色极为认真:“抓这只。” 不能拉右手袖子,只能拉左手袖子?夏秋蝉没有搞明白男子的意图,也并不想纠结这件莫名其妙之事,脑子抽风了吗怎么会想到拉来拉去? 再看男子神色,不仅毫无恶意,甚至还略有种清澈愚蠢的味道。 有点割裂,错觉吧? 夏秋蝉见那人嘴唇仍旧苍白,想到毕竟因自己而起,本想关心一下对方伤势状况,却见男子因为他迟迟没有去拉袖子而低下了头,神情不佳。 他一时没有摸着头脑,但无论男子是什么意思,显然这里并不是一个好的谈话之地。他试着商量:“要不,我们先离开此处?” 因为他在部分树杆之上发现了些许印记,状如鸟形,指向明显,看起来像是丹玄留下的印记。虽然鸟人看着确实不太靠谱,但毕竟是神鸟,不至于真的会被困在这么个森林里的……吧? 夏秋蝉当即站起身来,友好邀请男子同路而行。密林深深,幽暗如墨。 恰在此时,林中漫起了更浓重的大雾,遮天蔽日,道路变得更为模糊,极力辨视,也只能依稀见得前方几颗树枝轮廓。 不知为何,夏秋蝉忽然产生身旁这人会跟丢的想法,又想起自己砸在男子身上险些致人壮烈牺牲,愧疚感升起,叮嘱道:“跟紧我。” “嗯。” 话音一落,夏秋蝉便感觉男子离他极近,两条手臂几乎挨到了一起,可谓是接踵并行。 也不必紧成这样哈?夏秋蝉停下脚步,男子也亦步亦趋停了下来。一副愣愣的模样,活像一个点了自动跟随的NPC。 好像有点傻乎乎是怎么回事?夏秋蝉摁了摁额角,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丹玄留下的印记已然经中断,恐怕是这座森林又挪动了位置。黑雾弥漫之间,一座房屋轮廓在不远处若隐若现。 有人家? 走近了,才发现是一间破败不堪的茅草屋。 与其说是屋,不如说是棚。简陋的木板支撑出一间房屋的轮廓,门口凌乱的杂木胡乱堆叠,推开门去,吱呀作响,屋内挂着密结的蛛网,陈年腐味扑面迎来,险些熏个夏秋蝉一头一脸。 眼下没有多余的选择,他打了个响指,指尖灵流化作一蹙火苗点燃,照亮了本就不大的茅屋。 一眼扫视完毕,里头空空如也。 好极了,这至少说明,这间房屋无法藏污纳垢,算算时间,即便此刻大雾散去,也应快到晚上,找路也极为不方便,夏秋蝉决定在此处歇脚。 他找来一些枯木树枝,将火点燃。折腾许久,他有些乏累,将地面稍微打理一番,便就地躺倒。 闭目凝神,整理了一下思绪。虽然过程曲折,但自己确实是逃离仙界了吧?可如今状况,似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恍惚间,他感觉身侧有视线黏在自己身上。 他睁开眼来,见那名男子端坐在旁,明灭的火光映照在他的侧脸上,像渡上一层金光,低眉顺目,俊眉修眼,鼻梁与眉峰一个赛一个秀挺,毫无血色的肤色透如蝉翼,一副乖巧小白兔的模样,殷殷切切的望着他。 似乎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只要对方没有表现出恶意,夏秋蝉便愿意主动释放善意,他坐起身子,自报了家门。 轮到对方时,却见对方欲言又止,神色无措。半响才喃喃道:“我……是谁?” 夏秋蝉一时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我是……谁?”男子神色痛苦,眉心蹙起,重复了一遍。 你是谁?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你是我的冤种大兄弟! 然而男子茫然的神色间又带了丝丝不易察觉的痛苦,反复喃喃着这几个字,不知是在问他,还是在自问。 夏秋蝉霎时明了,这人不是看起来傻,而是本来就傻。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莫名的同情,往那人身边挪了挪,出声安抚:“我也不知道你是谁。” “不过等离开这里,我会帮你打听。” 愧疚感让他虽然自身难保,却仍是脱口而出作出承诺。 那人定定的注视着他,轻轻点了点头,深邃幽蓝的瞳仁中,是一片毫无保留的信任。 “那你记得什么?” 人可能会忘记自己的名字,但不可能所有事都毫无记忆。 此言一出,男子原本平静如水的神色如被丢下一颗石子,荡起片片涟漪,气压骤降,散发出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寒意,低沉嗓音幽幽飘来。 “拔…刀!” 拔刀?夏秋蝉略微呆了一瞬。 男子抬起右手,袖口处那枚银质袖箍便自行解了开来,落在手上,那枚袖箍就在夏秋蝉惊愕的视线中变幻无穷,转瞬便化成了一柄长刀来。 刀柄与刀鞘皆为幽雾般的深蓝色,刻有精细繁复的纹路。 刀未出鞘,便已感到刀锋凌厉。 男子眼神凌然,幽蓝眸色像是撒上一层薄雾,沉肃又暗含凛然之意。一寸寸将刀拔了出来,刀刃出鞘,状如月牙,清澈透亮,刀身如覆着一层薄薄的雪雾,凛凛散发着令人不可忽视的慑人寒意。 夏秋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总不能是要削他吧? 刀身映照出男子的深沉视线,眉峰凌厉,眼神犀利,沉沉注视刀面,像极了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下一刻,手中翻转,刀尖在地面上擦出火花。 ……!!! 夏秋蝉的脸色煞白,下意识站了起来,一步三跃,跨到了门口。 却见男子抬起头来,面带不解,似乎在疑惑夏秋蝉为何想跑? 夏秋蝉再次在这样的视线中感到割裂。男子的行为,怎么既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又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第10章 直觉 在男子的注视下,夏秋蝉表面淡定如初,实则冷汗涔涔,不敢再动分毫。男子满意了,默默低下头,在地面上一刀一笔地刻画了起来。 半响,地面便出现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字。 刻完这个字,银光一闪,男子的刀便收了起来,转瞬又变回了手腕处的袖箍。 冷光森森,却毫无恶意。 那时候险些抓上男子右手手腕,被他阻止,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 “岩?” 夏秋蝉辨认出来地面上的字,推测或许是男子的名字。 “那我便称你为岩公子吧。” 方才还想着要不要就地取材,按衣服颜色称呼,直接叫他小蓝,除了有种叫小学生的感觉之外也没有别的毛病。 岩公子微微一笑,表示默认。 ……这微微的一笑,真的给人一种很傻很白很甜的感觉! 怎么能有人一边拿着屠刀,一边傻笑着跟你释放着善意? 不是错觉吧? 夏秋蝉自我怀疑了一下直觉,暂且选择相信岩公子,继续坐在他的旁边。夏秋蝉也不太敢再问岩公子还记不记得别的什么了,免得又掏出一柄或刀或剑之物展示给他看。 一时无话,夏秋蝉拨弄着火星。 而岩公子也学着他的样子,握了棵树枝拨弄火星,左翻右转,神色专注,似乎拨弄火星便是一件极其有趣的事。 就差一尾鲜活的鱼架起来烤了,夏秋蝉幽幽的想。 火光映照下,夏秋蝉顺着岩公子修长分明的手指往上看去,对方深邃立体的轮廓在淡淡光晕下显出一丝柔和,如墨微卷的长发随意披散,耳上别着的一枚精心设计的青玉饰品,如翅展开,将整个耳廓包裹着,缀以几颗红色的宝石,细光闪闪,直到耳垂处垂下一缕小小的羽毛坠子,衬得整个面容好看得有些不真实。 夏秋蝉不由看呆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心中一惊,连忙转移视线。 要不还是去捉点什么飞禽走兽来烤烤?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轻微的拍门声。 林中幽静至极,所以这声拍门声显得极为突兀,他瞬间警醒,仔细听去,又没有任何声音。 两人的视线在火光中交汇,夏秋蝉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静听半响,再无别的动静,经此一茬,夏秋蝉脑子冷静下来,连丹玄这只神鸟都召唤不到一只飞禽走兽,哪能还有肉类可烤,半夜没有鬼来敲门已是万幸。 想法刚冒出,屋外再次传来“啪啪啪”的拍门声。 夏秋蝉顿时面如菜色,方才还可以用幻听来掩盖过去,而现在,则完全无法做到假装听不见了。 敲门声缓慢且有序的进行着,不轻不重,声声规律,仿佛一点都不着急,大有一种不开门会永远敲下去的。 他警惕的来到门前,小心翼翼打开一丝门缝,敲门声恰时停止,往外看去,可惜屋外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心有疑惑,正打算关门,却发现门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 他低头往下看去,登时惊得魂飞魄散。 抓在门扉上的,赫然是一、只、手! 如果只是一只普通的手,倒也不是那么吓人,但可怕的是,这只手上,没有皮肉! 这是一只白森森的手骨! 夏秋蝉手脚发软,但仍然竭力死死抵挡住门,遏制内心的恐惧,去一根一根的掰紧紧抓住门框的手骨。 好不容易将那五根手指掰掉,还没来得及将门关严,忽然一股大力传来,门扉上接二连三出现五六个同样的手掌骨来。 夏秋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险些没有尖叫出声,手心不受控制的冒出细密的冷汗,一个不稳,门被推开的越大,一颗骷髅头忽的在他面前放大,正正怼了个正脸。 几欲昏倒,他何曾见过这种惊悚场面,额头冷汗滴落,心跳出嗓子眼,眼一闭心一横,疯狂去狂拍那颗骷髅头。打地鼠般狂拍几下,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声,那颗头骨滚落在地。 夏秋蝉惊得松开了手,后退几步,哪怕晚一秒,这颗头骨就要落在他的手上了。 他第一反应像踢足球般踢了出去,奈何这脚踢得太重,那颗头被踢出去后,弹进了墙里卡住,墙上经年的灰扑簌簌的往下落,良久,那颗头掉了下来,又滚来了他的脚边,五官由于撞击,嘴角向下,显出一丝可笑的委屈。 因着这一踢,等他再回头,却见门已经大开,七八具骷髅人争先往门里钻,只不过门太狭窄,而这些骷髅人反应迟钝,根本搞不懂这门框容不下他们同时进来,是以几具骷髅人推推攘攘却怎么也挤不进来。 场面顿时又诡异又滑稽。 他想起来了,这些骷髅人叫骨尸,《异兽图鉴大全》里便有记载,实际就是死人白骨被某种特殊方法激活,只会在夜里活动,闻到人的味道便会无意识的发狂攻击。 所以想要它们停止攻击,就要掩盖自己身上的人味。 然而人味要怎么掩盖,屏住呼吸装死行不行? 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却见他的身侧伸出一双修长瘦削的手,像他方才那样,朝一颗骷髅头上一拍,骷髅的头连咔嚓的响声都没有发出,整个身子便已经碎成了魇粉。 夏秋蝉有些惊住了,自己费了巴劲,岩公子一秒一个? 这可算是意外之喜了。 岩公子又是几下如轻轻拍皮球般的,剩下的几个骷髅便如秋风扫落叶,利刃割韭菜,三五下便将剩余的骷髅人拍成了粉末。 夏秋蝉目睹全程,竟然有人像轻轻的拍鸡蛋般就把这群骷髅给拍碎了啊。要不是他方才费尽全力疯狂乱拍才拍掉一颗头,都要相信这些骷髅人,其实是宛如蝼蚁般的脆弱不堪。 虽然早知岩公子的力道惊人,但如此惊人还是有些出乎意料。同时他也有些汗流浃背,幸亏自己在发现砸晕岩公子后没有盲目逃窜,否则,被拍碎的“人”中,恐怕有他的一席之地。 夏秋蝉还没从回过神来,便见岩公子将门关上,慢慢伸出拉着他的衣袖,往火堆处走去。 “???” 这拉袖子的动作和行为很是莫名其妙,但一想到岩公子方才拍骷髅的样子,夏秋蝉觉得有必要选择顺从。 路过掉落在地的一颗头,岩公子踏脚踩上,微一用力,那颗头便同样被磨作了粉末。 夏秋蝉咽了下口水,不敢造次。 坐下后,夏秋蝉见岩公子端坐如松,挺拔的身姿一动不动,他由衷称赞:“你力道可真大。” 哪知岩公子听了这句话后,嘴唇嗫嚅了一下,却没有说话,肉眼可见其苍白的脸上慢慢撒上一片红晕。 见状,夏秋蝉惊了,往他那边凑近了看,默默低下了头,细密纤长的睫毛投影在微微发红的俊脸上,好看极了,但神色却是极为紧张无措的模样。 不是吧,果真脸红了。经不住一句夸? 见岩公子如此局促,夏秋蝉终于也端正坐姿,正待另起话头好拉近关系,却听门外,再次传来了叩门声。 还来?有完没完。 夏秋蝉没有动,假装听不见闭上了眼,却听见岩公子那边传来一丝声响,睁眼一看,他已经将手搭在了门把上。 嗯?这么积极干嘛? 来不及阻止,转念想到岩公子的力道,算了,这种事确实无需他来操心。 他这次打算安静的坐在一边,准备仔细观察并带欣赏岩公子单手碾压骷髅人的帅气英姿。却不想,这次出现在门外的,却不是什么骷髅人。 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名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面容平凡,着灰衫,身背一剑一拂尘,面容生得极为凌厉,看起来像是什么云游的道人。 岩公子是个不主动开口的,门口男人望着比他高出许多的青年,似乎受到了无形的压迫,莫名想要退缩,场面一时就这么僵在了门口。 冷风灌入,男人扯出一丝笑来:“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不慎与同伴走丢,迷路许久,夜已深,也没有落脚之处,见此处有火光,不知是否方便叨扰一二?” 语气温和,彬彬有礼。 夏秋蝉内心抗拒,难道我可以说不方便吗?如果我说不方便,你就会走吗? 然而这间茅屋无主,他不能也没法因为自己觉得不舒服就阻拦别人进屋。 这么想的时候,岩公子已经侧身让他进来了。 一片厚重的阴影落下,男人来到了火堆前,就地坐在夏秋蝉的对面。 夏秋蝉十分警惕的看着这人的一举一动。 岩公子挨着夏秋蝉并肩而坐,形成二对一的局面。 这个举动让夏秋蝉十分满意,心中蓦然生起一丝安全感。 明明也才认识没多久啊? 然而直觉带他给的感官差异不要太明显,即便岩公子和中年男人都属于眉目凌厉的那一挂,给人的感觉却是天差地别,他就是更愿意亲近岩公子。 莫非他的直觉其实是个深度颜狗? 那人率先报了名号,方量子。 夏秋蝉理解成名的修真人士确实喜欢给自己取一些牛逼轰轰的称号,而这人的称号听起来也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样子,但他面无表情,岩公子同样无动于衷。 方量子报出名号时没有在两人脸上发现什么惊讶或害怕的神色,略微有些尴尬,毕竟他也算是个成名已久的“厉害角色”。 “二位少侠如何称呼?” 少侠? 夏秋蝉乍听这个称呼,一时没反应过来,从来只在电视上听见此类称呼,没想到自己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他其实并不想跟这这位……有名之士有所交流,当即甩出自己的惯用假名:“我,夏白云。” 视线转到岩公子身上,抢先说道:“他,秋蓝天。” 临时编造,十分完美! 岩公子:“……” 方量子:“……”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岩公子深如幽海的眼眸淡淡扫了他一眼,神色无波。 默了几默,无人搭话。 要的就是这冷场效果,夏秋蝉心中冷笑。 第11章 骨尸 冷场并没有持续多久,方量子淡淡扯出一丝笑来,语气带了丝试探:“夏公子也是来此寻宝的吗?” 寻宝? 夏秋蝉冷不丁被问,眉心突突的跳。 为何要问他?这里明明两个人,就单独点他的名?难道是因为他看起来更像一只软柿子咩?! 此刻,他选择当一个沉默寡言的高冷软柿子,谨慎地没有回答。 方量子已经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像是自言自语。 “迷雾森谷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雾瘴笼罩,瘴气滋生,难以消散……” 迷雾森谷?因为森林里有很多雾且地处峡谷之中?所以因此得名?有够简单粗暴。 既然都知道此地危险都还要来寻什么宝,想来那“宝”必然是件令人趋之若鹜的东西。 夏秋蝉与岩公子对视一眼,眼中带着询问,岩公子该不会也是进来寻什么宝吧? 岩公子竟然立马意会到了他的用意,摇了摇头。 见两人面露疑惑,方量子脸上浮现一丝怪异神色。 果然眼前这两个愣头青什么都不懂,甚至连传闻都没听说过也敢闯进来!想来也不知道迷雾森谷的主人掌握着什么厉害的东西。 “不仅如此,在迷雾森谷地界范围内,它的地面还会自行挪动,身处里面的活物,将永远都找不到出去的路。” 这点,夏秋蝉已然见识过了。 “永远找不到出去的路……那岂非只能困死在里面?” “是啊,所以我说你们双手空空,连件像样的法宝都没有,甚至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贸然冲进来做什么?” 方量子叹了口气,对于这类初出茅庐之人,三言两语就能俘获他们的崇拜,顿时成名长辈的架子端了起来,他语重心长:“你们可知迷雾森谷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两人果然什么都不懂,纷纷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方量子十分满意。 随着方量子的科普,夏秋蝉总算搞清楚了一点目前状况。 简而言之,迷雾森谷的主人曾经是一个丰神俊朗,品貌双全,才高八斗,举世不可多得的翩翩佳公子。 只是这佳公子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忽然性情大变,爱上了放人血。 迷雾森谷深处,有一处隐蔽的洞府,洞府之中,有一处潭水,得罪了那个人的人,就会被他丢进潭中,随机割开身体部位的一截血管,看血在潭水里慢慢侵染,人在潭中不断挣扎、乞求,直到血液流干耗尽,身死魂消。 长年累月下,那潭水变得怨气极重,腐化的尸骨常年浸泡,滋生出骨尸这种骇人东西,受森谷主人操控,游走在森谷之内,抓捕一切误入森谷的活物,继续成为血潭的新养料。 他还炼化出一只有意识的骨尸,融入恶鬼魂魄,成了一个极为可怕的鬼尸,极爱吸食魂魄。 森谷主人靠着这只鬼尸和座下骨尸作威作福,方圆数百里已经再无人敢踏入,只要误入森谷之人,就会成为森谷的一员。 夏秋蝉面上仍然一片淡然,但内心可一点都不平静。这什么运气?随机传送就传送到这破地方,还隐藏着这么大一个离谱又可怕的变态,真的是刚出狼窝又进虎穴。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岩公子,只见岩公子始终是那副即使泰山压顶也能波澜不惊的……傻白甜模样,当然也可能是他根本没搞懂要面临的窘境。 不过……方量子不是说要寻宝吗?寻宝跟迷雾森谷的主人和骨尸又有什么关系? “那宝自然是……” 方量子的嘴里还在继续说着什么,但夏秋蝉已经听不清了,因为外面正源源不断地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听之似乎是由无数人的踩踏才能产生,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密集,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引人注意。 夏秋蝉整个人都不好了,脑中警报瞬间拉满十二级。这间茅屋外,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荡? 外面的声音还在持续增加,且整齐划一,可见来的“非活物”数量之庞大,训练之有素。 夏秋蝉蓦地站了起来,推开房棚中的一扇小小窗户,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见屋子外面已经排满了密密麻麻,成群结队的骨尸,俨然一支骨尸军队。 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外面的骨尸身上,没有注意到身后一道身影在逐渐靠近。 直到一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那双手指节苍白,修长好看,在他肩上拍了拍。 乍然感受到肩头多了一只手,夏秋蝉险些惊得跳起来。 岩公子还未来得及开口,被夏秋蝉的一惊给吓到,立时缩回了手,眨巴着无辜的双眼,掩不住好奇地冲外张望。 “我……我也想看。” “……” 岩公子比夏秋蝉要高出半颗头,此时站在夏秋蝉身后,几乎呈现出一种半揽着的姿态,心中略感奇怪与别扭。 看就看,靠这么近干嘛?很吓人的好不好! 夏秋蝉的心只如过山车般跌宕起伏,将窗洞开得更大,让岩公子看个够。 看够了,就该想办法怎么逃命了吧! 这棚子显然已经不安全,可外面骨尸那么多,如何突出重围是个大难题。 骨尸群中间,一张巨大的骷髅幡画着看不懂的鬼画符,随风烈烈招摇,方量子透过窗洞看了出去,见到此幡,脸上不自觉漾起喜色。 喜色? 夏秋蝉没有忽视方量子一闪而逝的表情,惊疑间,已有骨尸往窗户便挪了过来。 骨尸那么多,而他们这边才三个人,能对付吗?跑路的话能跑得赢吗? 思考未止,退堂鼓在内心敲得震天响,却不想下一瞬,他的腰被搂住了。 还没来得及挣脱,脚却飘飘然离地,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自己越升越高。 岩公子竟然带他飞起来了?!夏秋蝉瞠目结舌,大脑宕机。 他转头去看岩公子,只见岩公子目视前方,目色沉沉,侧颜轮廓好看极了,这一刻时间彷如停止,他的呼吸也随之停滞,放电视剧里,必然会慢放十倍,各个角度特写岩公子的美貌与英姿,以及他十级震惊满脸错愕的面容。 事实上,冲出房顶的速度极快,不出一个呼吸,他们已经稳稳的落在了屋顶之上。 衣袂翻飞,猎猎作响,俨然两个绝世高人——当然,他是狐假虎威的那个。 不过……看着脚下的茅屋顶,夏秋蝉一怔,这屋顶何时有了这么大的洞? 不不不,这洞不是重点。重点是,包围住茅屋的,是数千具的骨尸!! 方才在屋子里有视线遮挡,只能目测排成排的骨尸有很多,却具体不了这个“多”的大约数字。 至于吗?如此兴师动众? 而且这次来的骨尸跟之前的骨尸略有不同,每具骨尸上甚至长了长长的白毛。 尸骨竟然长毛?真特么要渗死个人。 夏秋蝉只看了一眼,险些就要吐出来,生生忍住想要发出抑扬顿挫的尖叫冲动,也明白过来岩公子的举动没有恶意,他的直觉并没有翻车。 下一秒,令他更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岩公子竟然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冰冰凉凉的手指覆了上来,略有些痒,触感太过明显,他很不适应。 这场景固然可怕,可他是个年满十八的男人,除了缺乏灵力没有修为也解决不了目前的困境之外,但他有自由闭眼的能力,怎会需要另一个男人来帮他捂眼睛? 夏秋蝉推开岩公子的手,知道他是好意,但……属实没必要。 他神情略显尴尬,但始终关心着一件大事,这么多的骨尸,他们能不能解决?他们还有没有机会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方量子见两人落在房顶上,一个旋身,也飘了上来。 身姿端正,负手于身后,俨然一派魁首的淡然之态。 这姿态没有维持住一瞬,夏秋蝉便见方量子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骨尸群中招摇的骷髅幡,贪婪之色毫不掩饰。霎时明白,那所谓的‘宝’估计就是那面骷髅幡了。 能操控这么多骨尸的法器,落在修仙人士手中,可不就是一件“宝”么? 但骨尸这么多,能不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方量子却觊觎着能控制这群骨尸的骷髅幡?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眼见有骨尸已经顺着茅屋爬了上来。他下意识和岩公子分配任务:“你对付那边,这边我来解决。” 岩公子微愣,不过也没出声反驳,两人背对着背各处一方。 至于方量子,夏秋蝉没有考虑进去,一个一心要夺“宝”的人,必然是不会甘于打掉眼前的骨尸能跑则跑的。 他连踢带踹,好不容易将爬将上来的骨尸们踹飞,转头去看岩公子,明显比他游刃有余许多,被岩公子触碰到的骨尸,基本粉化成了灰,骨尸眼见同伴一击被灭,纷纷往夏秋蝉所在处聚集攀爬。 夏秋蝉心碎了,居然连骨尸都知道看菜下碟。 就这瞬间,他恍惚感觉小腿似乎被什么给骚动了一下,略有些痒,他缓缓低头下去只感魂飞魄散,因为他的小腿,已经被一只毛茸茸的骷髅手给握住了! 啊啊啊啊啊!!! 草草草草草!!! 夏秋蝉惊得魂飞魄散,再晚一秒,他的小腿就要被啃住了! 在一连串不停歇地踢、打、踹、敲连番攻击后,围着他的数只骨尸咔嚓咔嚓,头颅滚滚落地,此起彼伏的咔嚓声,竟有一种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既视感。 眼前困境稍解,可骨尸源源不断奔来,且全是冲着他来,被这么多骨尸的“视线”注视着,夏秋蝉还没有膝盖软倒,已经说明,他的心里素质在如此高压环境下,已经极快的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层次。 更加可怕的是,方才被他打掉头颅已然瘫痪在地的骨尸,居然又慢慢的爬了起来,一只接一只,有的甚至还伸出骷髅手,摸索着在地上捡起自己掉落的头,安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群骨尸竟然“复活”了! 这次“复活”的骨尸外表上又发生了一些变化,身躯变得更大,毛发也生长得更长更浓密! 什么鬼东西,竟然还能升级。而被岩公子湮灭的那群骨尸却没有“复活”,可见必须得将这些骨尸挫骨扬灰才能让它们真正“死去”。 沉下心来,指尖的灵力凝聚,对准就近的骨尸全力一击,一击即中,骨尸的毛发瞬间被灵流点燃。 一击焚灭。 原来自己也可以做到? 另一边,方量子甩动拂尘,嘴里嘛哩嘛哩吽地不知念叨着什么,拂尘甩出几击灵流,将挡住前路的一众骨尸一甩一大截,硬生生开出一条没有骨尸的“血路”。 方量子以极快的速度掠了过去,眼看离骷髅幡仅咫尺之遥,脸上喜不自胜,却感那面骷髅幡的骷髅眼冒出凶光,直直打在他的身上,方量子沉着应对,应对自如。 有点本事? 夏秋蝉收回视线,专心对付起眼前骨尸来,这些升级版骨尸不仅视觉上更为骇人,行动上也明显更为灵敏凶残,他接连不断焚灭数十只后,他可怜的灵流小火苗就开始变淡了。 攻击变得缓慢,艰难的将快要扒拉着自己的骨尸给焚灭后,却见这只骨尸空洞的双目忽然炸现一丝红光,生生变作了一双赤红的双眼,而那手骨指甲处,瞬间生出锋利的指甲,指甲如利爪,张扬着朝他袭来。 哇靠靠靠靠靠靠,竟然又双众升级了!难道这些骨尸没有被一击焚灭,就会持续升级? 这让原本就艰难应对的夏秋蝉更觉雪上加霜。 他已经不敢再用那点微弱的灵力去对付这些骨尸了,万一再激怒一只变异,那后果简直不敢想。 此时他反而冷静下来,他不是有一个灵器吗?虽然没搞懂怎么用,但……拿出来一试? 随手一掏…… 没掏到。 第12章 杀器 还待再陶,忽敢身形一顿,天旋地转,出现在他视野里的东西已经转换。 茫然片刻,视线尽头,出现的是一间破破烂烂的房棚,房顶上,站着的是岩公子和方量子! 而自己所处的位置,已经位于骨尸群的中心! 不是吧!方量子?你爹炸了! 自己作死跳进骨尸堆里,对付不了就把别人给调换过来当替死鬼? 草!人心竟然如此险恶! 方量子满头大汗,后怕不已,这骷髅幡比想象的要难收服多了,幡主甚至不在现场都无法对付,看来这次的行动也是有些贸然,不该在与另两名同伴失联后单独行事。 幸亏早前就已悄无声息在姓夏的愣头青身上下了道“移形换位符”,不然此刻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眼下境况。 也别怪他心狠,行走于世,没点算计怎么立足?等夏公子替他牺牲,他一定会给夏公子上注香的! 嘴上的笑意尚未收敛,忽然身边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死死摁在他的后颈上,令他丝毫动弹不得,他惊恐地看着将他摁住之人,满面寒霜,被这冷冷的视线注视,只觉冰凉彻骨。 秋公子?! 他还未来得及挣扎,下一瞬,他的头便被死死贯进了眼前的骨尸嘴里! —————— 放大的骨尸头近在夏秋蝉眼前,灵流小火苗已经衰竭,他压低身段,朝离自己最近的骨尸身上快狠准猛踢一脚,眼前境况稍微缓解,可仍有成堆骨尸对他虎视眈眈,而且那巨大的骷髅幡像一张巨口,等着将它吸食入腹。 如果不能突围出去,小命真的难保。 他脑海急速运转,却见眼前的骨尸似乎受了什么刺激,忽的仰天一声狂嚎。 什么情况?嚎什么嚎? 利爪如烈风袭来,又快又狠,离他的脸部只余方寸。 他早就有所察觉,这些骨尸真的很爱往人脸上招呼,可已经没有位置可退,眼看就要避之不及,下一刻,高举的利爪却忽然凝固住了。 一道掌风从天边袭来,用力一拍,身侧的骨尸便如泥塑的娃娃被什么重物创飞了一般,划破天际,碎烈一地。 呆滞的视线中,墨蓝色的修长身影从漆黑的夜里飘然而至,如神降世。 岩公子啊,你终于注意到我的窘境了吗!夏秋蝉泪流满面。 岩公子落在他身边,肉眼可见汹涌的凛凛杀意,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夏秋蝉却真实的感受到,岩公子怒气值飙得极高。 是因为骨尸围攻自己? 这么想可真是毫无道理,更合理的解释是岩公子本性良善,根本见不得骨尸伤人,更见不得阴险小人拿无辜的他去祭天! 只见岩公子往左耳上一抹,那挂在耳上的耳饰随之变幻,落在手上,化作了一柄青蓝色的羽扇来。 扇面翻转,平地忽然刮起剧烈狂风,如海潮般席卷而过,荡起层层涟漪,所过之处,寒冰如鞘,骨尸身形瞬间凝滞,头颅呆呆的看向他们所在方向,似乎忘记它们本应该去做什么。 风刃如刀,凝结的白光一闪,风刃甚至比天际高悬的冷月更显寒凉,静默片刻,被风刃席卷到的骨尸尽数蹦开,粉化成灰。 夏秋蝉愕然,这是不是传说中的一刀999!不,一扇999! 原来看起来傻白甜的岩公子竟然是个隐藏的超级大佬吗? 早知如此,最开始就应该让大佬一键解决所有骨尸,何必让自己搞得灰头土脸,如此狼狈。 散飞的粉末过多,遮天闭目,险些入眼,他还未来得及抬手去挡,便被岩公子带飞,落在了远处。 夏秋蝉心脏止不住怦怦狂跳,尘埃落定,将满地的植物铺了几层厚厚的灰烬,蔚为壮观。 见所有的骨尸已经处理得差不多,那招摇的骷髅幡也碎成残渣,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 光是想想方才的凶残程度,夏秋蝉除了庆幸还是庆幸,要是没有岩公子,他要怎么在此地求生,还真是一个天大的难题。他也终于理解了“成为迷雾森谷的一员”原来是指这个意思,想必这些骨尸,都是曾经误入了这里却再也没有出去过的人! 方量子早已不见了身影,倒是留下了碎裂的灰衫,和一架血肉模糊尚未啃食干净的骸骨。 就这?还想夺“宝”? 夏秋蝉捡起掉落在旁的拂尘,捋了捋,眼神定在方量子的骸骨上,猛地抽了过去,那骸骨便如陀螺般被抽得团团转。 等到抽够,险些被这小人害死的气总算解了。 经此一事,天色微明。虽然和岩公子才认识一天,但夏秋蝉却觉得对方是自己的多年好友一般。 他熟稔的拍了拍岩公子的肩,庆幸又后怕。 “大佬,牛批plus!” 岩公子显然没有听懂夏秋蝉的意思,不过丝毫不影响夏秋蝉套近乎。 见岩公子的扇子又已变回了耳饰挂在耳上,散出青莹莹的光泽,恍得夏秋蝉眼睛痒。 袖子上的袖箍是慑人的刀,头上的耳饰是亡魂的扇。大佬的神器还挺多。 夏秋蝉的目光不由自主在岩公子身上扫了扫,观察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也是能变幻花样的神器。 岩公子的身量比他要高出半颗头,身高腿长,肩宽窄腰,腰上别着的腰饰也是银色的,将窄腰束得极紧,又长又直的小腿被黑靴裹住,整条腿被拉出极长的优美线条。 迷雾森谷的雾障散去,晨辉撒下,逆光打在岩公子身上,衣服上绣的暗纹隐隐泛出光彩。 对了,他有九头身吧?这身姿可太优越了。 夏秋蝉炯炯的视线落在岩公子的身上,引来对方探寻的目光。 “咳咳……” 掩饰般轻咳一声,方才观察的重点好像不太对? “你这耳饰居然可以变成扇子,好生厉害啊,可以再变一个给我瞧瞧吗?”夏秋蝉厚着脸皮转移话题。 这个请求可以说是鲁莽又冒昧,但岩公子竟然真的又化出了那柄青羽扇子,毫不犹豫的递给了夏秋蝉。 青羽扇扇骨不知是什么材质,色泽清润明净,质地通透如琉璃,扇面羽毛与孔雀尾巴有些类似,只颜色更深,扇柄镶嵌有不知名的红色宝石,同一材质打造,刻有看不懂的纹路,配以细细的蓝色碎钻,动转起来,似有点点光华缠绕流转。 除了感觉这柄扇子华美至极之外,还意外的很沉,繁复重工的扇柄处一圈小小的晶石上,还刻着两个小小的字:青羽。 他拿着青羽扇,像岩公子那样挥了挥,一阵微凉的风吹来,没有半点在岩公子手中能发挥出来的神威。 可见要么是神器认主不是谁都能随意使唤,要么是使唤这些神器需得高深的修为。 拿在岩公子手中是神器,拿在他手上,只能用来扇风装逼。 事实上这扇子如此重工又如此精细,用来装逼也是极其拉风的! 饶有兴致地把玩一阵,才将扇子还给岩公子。 “对了,你在哪里修炼的呀?我也想找个厉害的师门拜师。” 他随口问道,状似无意实则有心。 闻此一言,岩公子身形陡然一顿,眉心微微蹙起,面色不虞。 肉眼可见岩公子的神色变化,夏秋蝉立刻掉转话头:“啊,当然我也不是非要拜师不可,只是我有个朋友,他想成为像你一样厉害的人。”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他不会强人所难的。” 他略显尴尬,刚刚的问话,确实冲动又贸然。不过又一想,岩公子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也不一定知道自己是在哪修炼过。 果然,岩公子嗫嚅:“我……不知。” 神情局促,甚至有种因为想不起修行之地而产生一丝愧疚感。 倒也不必如此,夏秋蝉正待安慰,却见森谷的深处,慢慢走来一道人影。 这人着一袭黑色的外袍,头戴宽大的兜帽,整个人笼罩其中,根本看不清身形与面容。不妙的预感便爬上了心头,脑中雷达瞬间警醒,他的感觉很不好。 片刻间,那人便已到了他们眼前,才发现这人的脸上也罩着黑色的面罩,看不清面容,低垂着头,比方量子带给人的感觉更不舒服,就差把“反派”二字写在头上了。 夏秋蝉不由自主朝岩公子的身边挨近了一些,三人错身而过的瞬间,那人忽然开口了。 “二位施主,请留步。” 这人说话速度极慢,声音粗哑如被机车碾过般,听之极为难受。 不过……施主?是个僧人? 黑袍僧人抬起了头,对视瞬间,阴鹜的视线如一条阴冷的毒蛇,被盯上的那一瞬间,夏秋蝉心中一悸,没来由的脊背发凉,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施主,可有见过昆宝?” 这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问的谁,视线却是落在夏秋蝉的身上。 怎么个个都能轻易看出他是只软柿子?个个都想来拿捏他! 昆宝?什么玩意? “昆宝是贫僧的一位小伙伴。”他故意在“小伙伴”三字上拖长了音调,沙哑的嗓音渗着古怪的笑意,“它总是不太听话,尤其喜欢三更半夜出去游荡,专挑独行的旅人陪他玩耍。” 僧人根本不顾夏秋蝉的满脸抗拒,低沉着嗓音缓缓叹气,“也不知可曾吓着二位施主。” “没有。” 夏秋蝉冷漠以对,伸手去拽岩公子的衣袖,想法很简单,靠近大佬更有安全感嘛!刚要搭上去,却发现这是岩公子的袖箍,立刻又收了回去。 尴尬了,而岩公子则顺势拽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往身侧拉了拉。 “施主这般着急走,想来是有要事在身,贫僧便也不再打扰了。” “不过……”僧人低哑的声音仍在继续,“这片森谷中,可不会有活物,二位施主若是见着了什么东西,可要小心呐。” 方量子也说过森谷没有活物,可是……没有活物那你又是什么? “贫僧乃这片森谷的守护者,觉怀。” 守护者?夏秋蝉一点都不信,既然都守护者了,怎么森谷中还有那么层出不穷的骨尸? 总不能是守护骨尸不被修仙之士剿灭的“守护”吧! 第13章 任务 森谷地形复杂,但好在迷雾散去后,挪动的地形也没有再变换过,是以他们很快找到了森谷出口。 甫一出迷雾森谷,便见不远处的山涧之间,一座小镇隐现其中。清晨的微光洒落,呈现出一种隔世的美感。 阴霾一扫而空。 跨过一座青石铺就的石桥后,就能进入小镇。入口处,木质匾额上书三字:青石桥。 镇里溪水桥坞,石桥卧波,高墙黛瓦,房舍整齐。与迷雾森谷内压抑可怖的氛围截然相反,三两个挽着袖子的妇人蹲在溪边洗衣,家长里短,木槌敲打衣物发出阵阵闷响,惊得枝头的鸦雀扑棱棱飞起。 总算是鲜活的景象了。 年长的妇人突然瞥见两人,慌忙用**的手捅了捅同伴,谈话戛然而止,几人神情谨慎,似乎两人的出现让几名妇人惊愕。 夏秋蝉走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岩公子没有跟上来,转头去看,却见他定在那一动不动,抬手虚虚而握,扯出一丝扭曲无形的气流。 “怎么了?” 岩公子没有搭话,将手中的无形之物晃了晃,拿到眼前,面带不解:“这是什么?” “什么?” 夏秋蝉除了看见岩公子修长白皙如玉雕的手指握在一处之外,别的什么也没发现。 而岩公子神色满是好奇,还未及开口,视觉却蓦然涣散,身形忽然一软,好似失了力道,整个人摇摇晃晃似要栽倒。 夏秋蝉被岩公子的脸色吓了一跳,虽然岩公子的脸从一开始就是苍白的,但这时,夏秋蝉还是分辨出了目前的白似乎不太对劲,仿佛神魂被抽离,带了丝青灰色的死白,他眼疾手快将摇摇欲坠的岩公子扶住,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呼吸也随之微弱。 他此刻才意识到,昨天岩公子的背部还伤痕累累,夜里又经历过那么大一场战斗,虽然岩公子嘴上没说,但应该很耗精力吧? 真是大意了,夏秋蝉将岩公子背在背上。 身边忽然飘来一丝异香,有种冰雪袭来的寒意冷冽。 这味道来得莫名,又如影随形。 进了镇内,街道两边店铺林立,街上行人却只有三三两两,行色匆匆。 此时一名幼小的孩童不知从哪跑了出来,一屁股跌倒在地,他的母亲从旁跑了过来,生气的拍了两下他的屁股,拧起孩童便躲回了屋子。 路人见着夏秋蝉背着昏迷之人走在街头,便是正面遇见,对方也只是迅速低头快速走过,以至于夏秋蝉想抓个人问问路都不能成。 夏秋蝉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上不知何时沾上了些许血污,看起来确实十分狼狈,但也不至于令路人害怕成这样吧? 正待换个地方,却见一群身着款式简洁的浅色袍服之人从不远处而来,且个个身负配剑,一看便是标准的修仙者姿态。 为首者是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年,年纪看着比同行之人都要小,气度颇佳,举手投足间从容至极。 夏秋蝉不由多撇了两眼,却不想撞到了一个人。 他连忙道歉,抬眼一瞬,猝不及防与那人对上视线。 这一对视,他看清了兜帽下阴鹜至极的一双眼,眼白浑浊,眼神犀利。 不就是前不久才见过的护林员觉怀? 他急急稳住身形,又连声为自己的失礼道了几次歉,觉怀却并不理睬,只压了压帽檐,低头疾步离去。 见他离去,夏秋蝉心有余悸,等回过神来,那几名修仙者却再也寻不到踪迹了。 调整了一下背人的姿势,慢慢往前走去。却感有股怪异非常的视线在盯着他,猛然回头向走来的长街望去,见觉怀此刻站在长街尽头,正用一种令他难以形容的眼神打量着他,夏秋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浑身不自在起来。 转过一条街角后,镇民们明显多了起来,可这些人在看见夏秋蝉时,却纷纷停下手中动作或本来的谈话,全部不约而同目不转睛的看向他。 更加惊悚的是,在屋子里的人也偷偷打开窗户,隔着小小的窗缝窥视着他,他瞬时有种走在T台上,聚光灯死死打在他身上的错觉。 他平时有这么受人瞩目吗? 简直一秒都不能再在街上停留了,如果视线有形,他一定会被射出无数个窟窿。 侧身进入旁边的一家大门敞开着的酒肆,那股如影随形的盯视感终于消失,正待休整片刻,却听后面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公子是想要住店吗?” 夏秋蝉进屋时并未看见有人,乍然听见这道声音,下意识又要跨出门去。却见一名女子款步走了过来,女子约莫二十岁年纪,着一身青衣,衣领竖得极高,眉目清秀,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夏秋蝉。 他这时才注意到,这家店说是酒肆,倒不如说是一间小酒楼,空间不大,并兼客栈。店内装修朴实无华,掌柜台上甚至还有一束新鲜娇艳的杏花,几名小二安静的各自忙活手中事物,只是这家店的门头太低,压得内部空间显得有些昏暗,是以夏秋蝉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几人。 “哦,不想。”夏秋蝉想也不想的拒绝。虽然已经出了迷雾森谷,但他总感觉这个镇子里处处透露出不正常,尤其还有大佬昏迷前说的那句话。 有条件的话,还是尽早离开此地比较稳妥。 女子看了眼天色,淡淡道:“要下雨了,公子如需赶路,可要尽快些。” “?” 话是很有道理,可他不明白的是,外面明明日头正好,看着并不像要下雨的样子。他道:“多谢姑娘提醒。” 话音一落,就见方才还有一丝的阳光忽然被一片乌云遮挡,天色瞬间暗沉下来。 果然要下雨? 女子看了看夏秋蝉背上之人,若有所思。 “公子神色焦急,可是为了你的这位朋友?” 夏秋蝉想了想,好像也可以这么说,于是问:“姑娘,请问此地的医馆,所在何处?” “医馆?”那女子叹了一口气,面露一丝难色,“此地……没有医馆。” 见夏秋蝉微微愣住,那女子继续道:“公子有所不知,此地曾经是有医馆的,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医馆……早已没有医师坐诊了。” 夏秋蝉眉头一皱,深觉‘发生了一些事’必定不是什么好事,甚至还是极为惨烈之事。虽然没事找事是主角的天然属性,但他更懂得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此情此景下,要是知道得太多,说不定会引来极大的麻烦。 而女子仿佛也不是多话之人,并没有继续告知发生的什么事。顿了顿,道:“小女子略通医术,家中也有些许伤药,如不介意的话,可由我替他诊治一二。” 眼前女子虽然面上没有多余表情,却给他一种十分友好的感觉。 犹豫一番,眼下别无更好的选择,他便不再推辞。 女子将他引至后院二楼的一间房内,经过简单的交流,得知女子名叫容以心,是这家酒肆的老板。 夏秋蝉没有过多透露自己的情况,事实上,他只是想求一些伤药,替岩公子将伤口敷一敷,然后……离开此地。 想法一出,系统便在此时跳了出来,幽蓝光幕上闪现一片黄色字符。 【任务发布:「请宿主揪出青石桥作恶之人」,任务难度:2,逼格值:1。】 看清后,夏秋蝉一阵蛋碎,早该想到狗系统不可能让他好过。却没想到任务来得这么快。而且看这意思,青石桥确实暗潮涌动。 逃出狼窝进虎穴,才出虎穴立刻又要给他安排一个蛇窟?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啊不对,重点是任务的数据,难度是2,逼格提升却只有1。 他发自内心地想问候一句:这不对等的傻X设计到底是谁发明的? 夏秋蝉对着系统便是一通阴阳怪气:“上班这么早啊?还没到中午呢。” 系统:【为了宿主的成长着想,勤劳工作也理所应当,不用太过感激。】 夏秋蝉双目无光:“那我可真得好好感激您全家了!” 系统:【我没有家人,你的感激我收到了。】 夏秋蝉被噎住了,懒得再跟系统东拉西扯,问出心中疑问:“逼格值1点指的是完成奖励会 1是吧?那如果未完成呢?” 系统贴心解释:【未完成逼格将-1。】 果然如此,夏秋蝉表面呵呵哒,心里很想骂街。 容以心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说是检查,也就是诊脉,得出的结论是神魂离体。 夏秋蝉不懂,但也可以从名字来推断到底是怎么回事,主宰人行为的是意识或者说是神魂,而神魂必须通过躯壳才能有实体,有实体才能作为人来操控行动。如果神魂不附着于身体躯壳,人当然只能陷入昏迷了。 不过容以心一家酒肆老板竟然能看出一个人的神魂离没离体?想来也非普通女子。 这个世界唯一普通的,恐怕就是他自己了。他就是那个无刀无马过五关斩六将还要随时面临各类BOSS的小菜鸡。 “此地离其他城镇较远,翻山越岭不易,夏公子和你的朋友来到如此偏远之地,是何缘由?”容以心状似无意的问道。 好问题! 夏秋蝉斟酌一番,悠悠说道:“我们从迷雾森谷而来。” 此话一出,容以心瞬间僵住了,神情变得及其不自然,虽然之前脸色就不太自然,但现在这份不自然更显僵硬。 “那你们是如何逃……咳咳,可有遇到什么人什么事?” 虽然容以心及时止住了,但夏秋蝉一想便知道她即将脱口而出的是:你们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这么想来容以心是很清楚迷雾森谷里有什么东西以及它的可怕之处的。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迷雾森谷如此恐怖且可怕,且离青石桥如此之近,为什么生活在这里的人,不选择离开此地? 他可不信这些人是因为什么故土情怀、从小生长舍不得离去之类的假大空理由,当生命都要受到威胁了还要扯这情怀那念想,那可真是瞎扯淡。 这么想着,他也就真的问了出来。 然而容以心又扯出一丝不自然的笑来,眉目低垂,仿若未闻,留下伤药后便脚步匆忙离去。 没有得到答案,但也解决了到底要不要在他人面前给岩公子上药的大难题。 看了看容以心留下的伤药,夏秋蝉最先做的,不是剥开岩公子的衣服,而是将他自己的拇指割开了一丝皮肉,将药粉撒在了伤口上,果然,止血效果良好。 测试了药粉没有问题之后,他才去解岩公子的衣服。 虽然衣服依然繁复,但一回生二回熟,他已经可以快速地将岩公子的衣服给剥光……剥掉一部分。 可当他把岩公子的后背完□□露在外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面前的这具躯体背部,线条明晰如上帝精心雕琢过,肩胛紧致有型,背脊曲线流畅,皮肤光滑细腻,有如刀削斧刻般,优美又性感。 夏秋蝉都要不自觉的咽口水了! 同样是男人,为什么他就没有如此完美的身材?!他不服! 等等等等,不对…… 不是背部受伤了吗?! 伤口呢?! 然而解下来的那些白布上沾满了凝固的血迹,他没法怀疑昨天看见的伤痕是错觉。 夏秋蝉不死心的上手摸了摸岩公子宽阔坚实的背部是不是贴了层假皮,捏捏搓搓,手感不错,没有任何异样,确实是完好无损的人体皮肤。 唯一不变的,是冰凉温润的躯体手感。 第14章 少女 要不是岩公子的呼吸依然良好,夏秋蝉又要跳起来给岩公子埋坑了。 不过这情况还真是闻所未闻。活人体温极低是天生体质特殊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造成的,夏秋蝉不得而知,不过岩公子的自愈能力这么强属实开挂。 左思右想很快想通,大佬嘛,身体或多或少有点特殊毛病,可以理解,不必大惊小怪。 转而又想到岩公子的背部伤口早已自行痊愈,那他的手指头岂不是白割了?! 试个鬼的药啊,真是肉痛!夏秋蝉险些被自己蠢哭。 折腾许久,想起丹玄也不知跑到了哪里,虽然最没有自保能力的应该是他自己,但丹玄那幅不靠谱的样子,总免不了心生担忧。 他找来纸笔,学着丹玄画鸟形的操作,三笔两画简单画出一只蝉的形状来,将它贴在了窗户上。 如果丹玄也来到了这座镇子里的话,应是可以看见。 做完这一切,他打算躺到床榻之上好好休息一番。 但现状有些棘手,房内只有一张床榻,还被岩公子占据了一半。 要不要再去开间房? 他轻轻推开房门,虽然早已注意到走廊两侧俱是房间,但现在正值大白天,这走廊里,是不是太过昏暗了? 只有过道的尽头,一笼微弱的灯火弱弱亮着,旁边,立着一名女子。 她手上似乎提着一只盏纸灯笼,头部微垂。 “……修仙者……今夜……别再出来……。” 这声音的主人,正是容以心。 隐约的话语声飘来,夏秋蝉本无意偷听,无奈环境实在太安静了,他想不听见也很难。 夏秋蝉迈出去的脚步略微顿住,注意到过道尽头处除了容以心之外,并没有他人。 那刚刚容以心又是在跟谁说话? 算了算了,自己真是太扭捏了,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其中一个还是伤患,跟岩公子挤一挤又怎么了?况且对方万一发个烧什么的,也好有个照应。 笑话,怎么可能是因为他内心发怵? 呵呵。 任务?直接提交答案行不行?! 他下意识退了一步,卡在容以心视线飘来的瞬间,迅速缩回了房间。 没有什么是比无意偷听却被人发现更尴尬的事了。 将岩公子往床里面挪了挪,身边好闻的味道愈发浓烈,萦绕在四周,这味道忽远忽近,飘飘然然,身边却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散发味道,令夏秋蝉百思不得其解。 夏秋蝉凑岩公子太近,压到了对方铺散的长发,而对方左耳外廓上那道耳饰散发出莹莹光泽,跟他身上的那块琉璃雪玉符材质有些相似。 既然岩公子的耳饰可以幻化为神器,那么琉璃雪玉符是不是也有同样的作用? 他躺在岩公子的身旁,专心研究着手中琉璃雪玉符,再看一百八十遍它仍然是一副光滑平整的样子,既无什么机关按钮,也无什么纹路脉络。他将琉璃雪玉符高高举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它,耳旁传来岩公子均匀且缓慢的呼吸声,连续的奔波疲乏在此刻达到顶峰,忽的眼皮一沉,便沉沉睡了下去。 夏秋蝉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梦中,梦里的世界缥缈如云,他站在其中一朵云上。 不远处一名半张面罩的清瘦少年自由穿梭其中,长发飘飘,白衣共舞。整个人如一只自由翱翔的飞鸟,端的是张扬又恣意。 少年向空中抛出一枚外圆内方的玉符,瞬间散发出灿灿的琉璃光芒,小小的玉符顷刻扭曲,变形,转瞬间便化作一只神鸟,少年飘然立于神鸟之上,带着他极速向夏秋蝉驶来,夏秋蝉想要躲避,却见少年如看不见他般轻易穿透了他的身体,同时他也看见了那只神鸟只是有鸟的形状,实际却是琉璃所制,如七彩水晶宝石般清透。 又见男子将玉符一抛,那玫玉符竟然化作朵朵荧光雪润的小白花,飘飘洒洒于空中狂飞乱舞,甚为壮观。 顷刻间,花朵间被托举起一个透蓝的小人模样,他想要凑近去看,却见意气风华的少年眉目含情的眼眸瞥向了他所在的方向,立刻将小人珍宝般藏进了怀里…… 夏秋蝉忽的悟了,这枚雪玉符应与自己手上的那枚是同一枚或者是同一种,他微微勾唇,也学着少年的模样向空中抛去,静静等待琉璃雪玉符变幻模样。 下一秒,被抛飞的琉璃雪玉符便无情的将他砸了个满头满脸,脸面吃痛,他从空中摔了下去。 瞬间惊醒。 夏秋蝉仿佛真的被砸到脸了一般,下意识便要去捂,才发现自己竟然掉在了地上。 …… 真是个好梦! 就这么一瞬间,梦境随之模糊起来,夏秋蝉努力回想梦境中的内容,似乎是看了一场关于如何使用琉璃雪玉符的操作小指南? 怎么操作来着? 丢?扔?还是砸? 夏秋蝉拿着琉璃雪玉符,摔摔打打将所有操作都试了一遍,一阵叮铃咣啷后,琉璃雪玉符仍旧是原来的模样,丝毫不见变化。 即便如此,琉璃雪玉符也没有产生一丝裂痕或刮损什么的,可见质量可观。 夏秋蝉痛苦的抓了两把头发,认命般站起身来,查看了岩公子的状况,跟他临睡之前的姿势一模一样,连跟头发丝都不曾挪动分毫,也就是说,岩公子中途未曾醒来。 他本意是想等岩公子这位打手……大佬醒来之后,万一遇到个什么难对付的,也好有大腿可抱。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太鸵鸟了。 本以为只是小憩了一会儿,可外头天色将黑,时间竟已过去这么久?再不去走任务,恐怕还要拖得更久,他可不想逗留在此地太久。 睡过一觉精神满满,一看灵力已然恢复,说起来灵气恢复速度还是挺快,至少目前不再手无缚鸡之力。若再遇到个骨尸什么的,应该可以安然逃脱吧? 楼道依然昏暗无光,夏秋蝉内心对系统骂骂咧咧,一边走一边脑补霸道系统被强KO、傻逼系统被爆菊的大戏。 却见楼道尽头的一间房门半开,里面一盏灯笼孤零零的摆在桌子上,灯笼的框架不知是用何种木材所制,看起来古朴又神秘。 那时容以心就是提的这盏灯笼吧? 灯火幽幽,在昏暗的环境中像是有什么奇异的魔力引人靠近,夏秋蝉不自觉走了进去。 火光摇曳,映照得灯笼纸面一片惨白,而纸面上绘有似锦繁花,花枝缠绕,花瓣圆润如杏花,花色鲜亮似染血,惨白与鲜红对比强烈,诡异又美丽。 夏秋蝉的目光聚集在火光上,火焰飘摇,并不刺目,烟雾缭绕间,灯火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与他注视。夏秋蝉似乎看见有两道人影在其中。 幻觉吧? 夏秋蝉眨了眨眼,然而眼前景象并未消失,反而越发清晰。只见一道虚幻的光幕闪现,像极了一个由烟雾组成的屏幕。画面中,一名粉衣少女在追赶另一名青衣少女,两人在杏花林间嬉笑打闹,花舞飘摇,好不快活。 光幕其实并不传导声音,“嬉笑打闹”也是根据画面两人的表情和氛围所推测。 由于屏幕较小而且还蒙着一层雾,她们的脸其实看不太真切,只感觉青衣少女的身影与容以心有些相似,只是年纪看上去要更小一些。 两名少女追逐好一会儿,粉衣少女不知从哪抱来一只小猫,猫咪发色纯白,所以极易看出那只猫咪的腿部染有大量血迹。见状,青衣少女接过小猫,轻轻的安抚着似在嚎叫的小猫。 这个画面并没有持续多久,马上就转入了下一画面,两名少女拿着玩具逗得小猫上蹿下跳,她们身后,还有一名面容模糊的白衣男子,神色间并不欢喜。 画面再转,粉衣少女抱着已经鲜血淋漓的小猫哭得痛不欲生,青衣少女浑身颤抖不可置信。两人的悲痛即便隔着屏幕,也能让人感受到其伤心绝望,白衣男子初始只是远远的看着两人,犹豫一番,上前安慰。 无声的画面还在继续,冬去春来,又是几个年头,期间大部分都是两名少女相处的时光,一起看书、一起制作书签、一起躲雨……直到又一年的杏花时节,粉衣少女独自前往杏花林,摘下一枝最美的杏花闻了闻,脸上是满心的喜悦。 却不想身后有两双邪恶的视线正紧紧盯着她的身影,少女蹦跳着来到一处偏僻之地,探手又要再摘一枝新鲜的花来,身后却忽然伸出一只肥厚的大手来,捂住了她的嘴。 夏秋蝉看到此处,心中一紧,预感接下来粉衣少女恐怕要遭遇不测。 画面在此时忽然变得杂乱不堪起来,但即便杂乱,仍可想象其中的暴戾与不忍直视。 “哥哥……哥哥……” 一道声音忽然从灯笼里传来,断断续续,似有若无,待仔细听去,又仿如从四面八方入耳,一时之间,夏秋蝉仿佛被吸入了光幕之中,附身在了他人身上,目视了眼前残暴不堪的一切。 夏秋蝉下意识就是要去阻止这即将发生的一切。然而却无论也无法动弹,他感到附身之人浑身紧张到冒汗,然而却始终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心中焦急万分却也无可奈何。 眼前是两个中年男人对少女的极致凌虐,恶臭又猥亵的笑声从他们嘴里发出,不堪入耳的词汇和无情的凌虐似狂风暴雨,少女的哭泣与哀求并没有换来一丝一毫的怜惜,挣扎与反抗只令两个男人更加兴奋。 声嘶力竭,声声悲怆。 少女绝望的眼神飘了过来,她好像看见了夏秋蝉附身之人,眼中忽然闪现出希望的光来,她拼命的大声喊着“哥哥哥哥”。然而附身之人浑身发抖,拳头紧捏,迟疑一瞬,竟然选择往后退去,躲入了更深更隐秘的树丛之中。 怎么会有人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而且这个人还是少女的哥哥。 似乎意识到了附身之人的选择,少女不可置信,饱含期望又满是绝望的眼神逐渐暗淡,呼救的声音逐渐淡了下去。 直至浮萍破碎。 漫天杏花雨漱漱而落,时间静止,夏秋蝉的灵魂飘出了附身之人的身体,却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只觉飘到了不知名的黑暗之处,“哥哥……哥哥……”的声音依然不绝于耳,仿佛质问,又好似无尽的哀怨。 他知道,那是少女的执念。 “你在做什么?” 就在此时,身后乍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神识霎时回归,夏秋蝉只觉心脏都要在这忽如其来的质问中停止跳动,好似漫入心脏的毒液流遍全身,令人不寒而栗。 第15章 对吵 眼前仍然只是一盏灯笼,根本没有什么光幕,也根本没有什么少女。 夏秋蝉僵硬的转过身,见来者是容以心,只是此刻的容以心,已经没有初见时的亲和温婉,而是带着满脸的怒色与不悦。 “抱歉,我不是有意……” 容以心漆黑的眼眸在他的脸上定定注视了一瞬,这一瞬间,夏秋蝉仿佛在对方的眼瞳中看见了黝黑的深渊,深渊之下,是不可逃脱的漩涡。 索性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瞬,容以心便快步绕过他,轻柔的提起纸灯笼,神色柔和似抚摸珍惜之物。见灯笼没有异状,神色才缓和一些,视线对上夏秋蝉,语调淡漠:“夏公子,有什么事请出去再说吧。” 夏秋蝉这才注意到房门上是贴了“非请勿入”的白条的。 难道这是容以心的闺房?那看起来确实冒犯了。 他抬步欲走,忽然一阵风起,不知从何处飘来一幅画,稳稳掉落在他脚边。弯腰拾起,见又是一副水墨画,且与纸灯笼上的画风如出一辙。 这副画绘的仍是杏花,细腻入微,画工灵动,漫漫杏花间,一名眉目清朗的少年置身其中,下巴微抬,神情倨傲,手执折扇,端的是风华正茂。 题字上书:赠与未婚夫宋寒。 落款容以心。 看得出容以心姑娘,挺喜欢杏花? 他随口说道:“这是你亲手画给你的心上人的吧?画工可真不错。” 此言一出,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见容以心身形微顿,神情恍惚到似是听见什么极为荒唐的言论。她极为不自然的扯了丝笑,迅速上前将画从他手中夺走,胡乱撕碎揉作一团,丢到了一处角落。 “……” 莹莹火光,幽暗明灭,映照着容以心冷漠至极的面庞。 夏秋蝉摸摸鼻子,看起来好像说错了话,又得罪了容以心姑娘啊? 他出了房门,正要下楼。身后又传来容以心冷淡至极的声音。 “夏公子,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事,还请尽快回房吧。” 这…… 是他不想回吗?是他想没事找事吗?很不巧,他有特别的事啊! 他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强迫自己去面对比自己强大无数倍的未知恐惧! “还有,入夜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听见什么声音也请不要出门,更不能离开这间客栈。” 容以心的语气冷漠却又满含关怀,实在是让夏秋蝉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最初的直觉是容以心是可信的,但这一番接触下来,又觉得容以心的举动满是可疑,不过现下还没有接触到其他人也没有更多的线索,并不好直接下定论。 要不直接从容以心这里入手,单刀直入? 他语气严肃,直白问道:“容以心姑娘,有话可以说清楚一些吗?这青石桥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如今又潜在着什么样的危险?” 还有,你的灯笼里到底有什么秘密?不过这句话还不太适合问出来。 容以心似是没料到夏秋蝉如此直接了当的发问,微微一怔,神色在微弱的火光中阴晴变幻,不知在想什么,僵持间,听楼下传来一阵闹哄哄的争执,这其中,似乎就有一道极为熟悉的尖叫声。 夏秋蝉预感不太妙,此时也顾不得其他,还未冲到楼下,便听清了争吵的内容。 “哪里来的小妖怪,竟然还敢光明正大的偷吃甜食。” “你才是妖怪,你全家都是妖怪!我吃的又不是你的,关你屁事。” “还敢嘴硬,今天就让你现原形!” “你是傻子吗,你看不出这本来就是本大爷的原形,这世间怎么会有你这么又蠢又瞎的人。” 夏秋蝉连忙闪了过去,果见一只熟悉的身影高高的立在房梁上,毛发倒竖,张牙舞爪的与底下之人对喷得唾沫横飞。 正是丹玄。 夏秋蝉喜忧参半,喜的是不用再担心丹玄的去向,忧的是丹玄似乎正在招惹一个大麻烦。 房梁底下,几名身着统一服饰的弟子正抬头围观它,其中一人怒目横飞的指着丹玄,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些弟子尽数身着浅色袍服,轻飘淡雅,衣摆袖口处隐约绣着“天”字水纹样,正是之前在街上看见的几名修仙之人。 为首之人淡淡劝解:“齐峰师弟,稍安勿躁。” 齐峰正是与丹玄对骂之人,他身形壮实,面相凶恶,一张圆盘似的脸上是眼小鼻塌嘴唇厚,即便身着这身仙气飘飘的服饰也难掩一股盛气凌人之态。 恰在此时,一坨稀碎的不明之物从房梁上落下,滴在齐峰的额头之上,又顺势滑落在了他的鼻尖。 他伸手一抹,顿时脸色大变。 丹玄将屁股扭了回去,哈哈大笑:“还给你,快趁热吃!” 齐峰已然气疯,当即不顾阻拦,提剑劈去,房梁霎时四分五裂,丹玄扑腾着翅膀灵活的左飞右窜,尽管齐峰出剑奇快,然而半点没沾到丹玄的鸟身。 一时之间,鸟羽齐飞,剑光乱恍。店内一片乌烟瘴气,兵荒马乱。 齐峰半响没有讨到好,当即将怒气转向为首者:“姓曲的,不是你说这里鬼气重重,这小鬼就在眼前了,你怎么还能这么无动于衷!” 被唤作‘姓曲的’人面容生得十分俊秀,虽然与其他几名弟子衣着一样,但整个人的气质却拔然出群,将同行其他几名弟子衬得黯然失色。尽管听见如此无礼的称呼,也并没有变换表情,只薄唇微抿,定定的看着丹玄,似乎若有所思。反而是他身边的其他弟子,听见齐峰的无礼均是面色一岔,难掩怪异之色。 夏秋蝉适时挤进了几人中间,对那名曲姓弟子拱了拱手,满面歉意。 “抱歉抱歉,真是对不住,这是我的……嗯,小宠物,并非什么妖邪之辈,只是性子顽劣了一些,如有得罪……” 话未说完,丹玄已经飞在他的肩头上,尖着嗓子嚷嚷:“谁是你的小宠物,你给我说清楚!” 夏秋蝉一阵汗颜,转头看了毫无眼力见的丹玄一眼,小声道:“你不是小宠物,你是老祖宗,老大爷!你看不见这些人是你我打不过的吗。” “那是他们有眼无珠,居然说我是妖怪。真是一群没见识的愚蠢人类!” “……” 几名子弟面面相觑,甚至有名女弟子笑出了声:“这灵鸟好生顽皮。我也确实没在它身上感受到什么奇怪的气息,应该不是什么妖邪之物。” 由于凡间各门各派大多有圈养灵宠灵兽的习惯,种类各异,特点不同,只是大部分都喜欢豢养一些凶禽猛兽类,且多用作战斗或坐骑,鲜少有能口吐人言的观赏性灵兽。也有一些厉害的妖邪可以幻化人形,口吐人语,但妖邪之气跟灵兽的气息截然不同。是以这帮子弟便信了丹玄只是一只长得比较花销的灵宠了。 齐峰见丹玄落了下来,抬剑又要砍去,被为首者制止了下来,另一名弟子插嘴:“齐师兄,算了吧,刚刚它吃的,是我给它的。” 齐峰脸上的肉抖了抖,眼神恨恨的看了看丹玄,满是不甘不愿:“居然会有人养如此丑陋的灵兽。” 夏秋蝉皱眉,有些不乐意了,丹玄虽然聒噪讨人嫌,但神鸟之姿远非寻常鸟兽可比,身体圆润可爱,一双眼睛滴溜有神,且发毛鲜亮,触感柔软,尾羽纤长丰盈,即便色彩过于炫目影响了颜值,但仍然不能算作丑。 想着能不招惹更多麻烦就尽量不招惹,只笑了笑:“我觉得它长得还挺可爱。” 丹玄却对着齐峰狂喷:“家里没镜子的话可以去村头滋一泡照照,看看什么叫做美丑。” 齐峰眸色一沉,又要发作。曲师兄及时制止下来,对夏秋蝉道:“在下天辰宗曲若凡,此事多有误会,还请阁下多多包涵。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虽然齐峰令人生厌,不过这位曲若凡,还是很彬彬有礼的,遂答道:“夏秋蝉。” 齐峰冷笑一声:“听见天辰宗也毫无反应,果然是不入流的乡村野夫,是不是根本就没听过天下第一大宗的名号啊。” 天下第一大宗,确实还没听说过,不过曲若凡,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还没想清楚在哪听过,就听丹玄神气十足的道:“天辰宗嘛,我听说过,区区凡间小门派而已,虽然我们不是哪门哪派,但我们可是……” 话未说完,就被夏秋蝉一把捏住了长长的鸟嘴,呜呜呜的发不出声音。 “无门无派,自由散修。呵呵。” 开什么玩笑,你说你是仙界的神鸟,流落到凡间却搞得如此狼狈,说出去谁信。硬核实力恐怕还比不过面前的这几名人间修士的一根手指头,简直要丢尽神鸟的脸。更何况他想起了曲若凡这三个字为何耳熟了。 这不就是司文仙君提起过的飞升潜力巨大的两位人中龙凤之一嘛!他不由得多看了曲若凡几眼,清逸出尘,风度颇佳,一身正气,张弛有度,确实是个当主角的好苗子。 不过……如若他知道自己占了他极有可能飞升仙界的资格,不知道会不会还能保持如此偏偏风度? “曲师兄,为何在远处窥得这附近鬼气重重,走近了来,却丝毫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鬼气呢?”一名年纪较小的弟子满是疑惑。 曲若凡面色凝重:“确实有异,我们小心为上。” 齐峰傲然道:“必然是因为知道我们要来除它,吓得屁滚尿流自己躲了起来。” 曲若凡沉吟:“万不可掉以轻心。” 夏秋蝉听见几人的谈论,第一时间便联想到迷雾森林里的骨尸,只是没想到那些邪物散发出的鬼气竟然能浓烈到惊动到其他修士。 “不就是幽火魅吗?早就已经被我们神勇的除去了!”丹玄神气十足,一脸骄傲,夏秋蝉险些喷了。 神……神勇? 小魔仙,你说这话真的不心虚吗?而天辰宗的弟子们更是纷纷愣住。 夏秋蝉还没来得及补充骨尸之事,便听齐峰嘲笑出声:“幽火魅?这些玩意儿能散发什么鬼气。”再对他上下打量一番,嗤笑:“也不知哪来的丑陋乡野村夫,没见过什么世面,遇到个那么不入流的鬼魅就觉得鬼气冲天,费尽心力将它除去就能拿出去吹一辈子。知道天辰宗是什么级别的宗派吗,在我们面前显摆,差得远呐。” 这一通莫名其妙的斥责,令夏秋蝉一头雾水,糟点太多一时不知该先反驳哪一个。 就连那遭人嫌的狗系统都肯定了他的颜值,在这位齐峰眼里竟然只能得到一句丑陋的乡村野夫? 只有一点倒是说对了,除去最低阶的幽火魅确实费了他不少力气,不过他可没想过什么显摆不显摆,而且斩妖除魔对他们这类名门正派的子弟而言,不是因为维护世间安稳吗,目的怎么就变成显摆了? 见曲若凡也向齐峰投去不赞同的眼神,他忽然觉得没劲,这个齐峰想来是目中无人惯了,连对自家师兄都毫无尊敬之意,其他弟子似乎也对他不喜。跟这类人纠缠,不仅没完没了,还会陷入被动降智的怪圈。 然而齐峰却并不放过:“这粗鄙野人,穿的那身人模狗样的衣服,该不会是从哪里偷来的吧,啊,你们看他的衣服还被撕烂过,肯定是偷来的!” “……” 夏秋蝉都被气笑了。无故的被这人左一句粗鄙野人,又一句偷东西讽了又讽,忍一时风平浪静,忍两时风起云涌。 “你懂不懂什么叫偷,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说,凭空污人清白,你们天辰宗收弟子都不带挑的吗,就这心胸的人也能收归弟子,这天下第一宗的名号怕是自称的吧!” 夏秋蝉的话音刚落,却不想身旁丹玄比他还激动,嘴里接着他的话劈哩叭啦如放鞭炮般疯狂输出。 “没见识的丑八怪,你家是没镜子还是瞎?看看你那又黑又丑的蠢样,怎么好意思说本丹爷以后的模样是粗鄙野人的!你是不是因为面貌太过丑陋已经自卑到见着美男子就要讽刺一番,以此来达到你贬低别人抬高自己的目的,才能维持你那可怜的自尊心。” 嚯,小丹儿霸气!夏秋蝉默默给他点了个赞,但是,丹玄以后的模样会长成他这样?认真的吗?有点惊悚。 齐峰被一只鸟劈头盖脸一顿毫不留情的揭穿心思,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恨不能将这只鸟的鸟嘴给剁掉,他恼羞成怒,立刻就要拔剑,被旁边弟子拦下,但嘴里仍是骂骂咧咧:“两个杂毛,给我等着!” 其余天辰宗弟子面面相觑,虽然这位齐峰平时嚣张跋扈惯了,说话从来都不好听,但今日仿佛中了什么邪一般,不是在呛这个,就是在讽那个,生怕不能给自己招惹麻烦一般,拦住他的弟子被齐峰恶狠狠一瞪,心中冒出一个的想法:今日的齐师兄实在有些过于狂躁了。 丹玄冲向半空,嘴上仍然不停叭叭叭:“丑八怪!丑-八-怪!” 被戳中了痛点,齐峰面色扭曲至极,一把推开碍事的弟子,拔剑就是乱砍,场面一时又混乱不堪。 而丹玄灵活闪避,次次都堪堪躲过剑招,更令齐峰气急败坏。他咬牙切齿:“看我今天不削死你!” 丹玄嚣张道:“你来呀,丑八怪,我看你连我一根羽毛都碰不着!” 齐峰阴笑一声,似乎另有算计,然而还没行动就听一声“定”字落下,他便定在原处不得动弹。他难以置信,面目扭曲:“姓曲的,你竟敢对我使用定身术,还不快给我解开。” 曲若凡恍若未闻,齐峰暴怒:“今日若再管我之事,他日我定有法子让你在天辰宗混不下去。” 几名弟子闻言脸色纷纷大变,都知道齐峰说得到必然做得到,因为齐峰身份特殊,不仅是他们的同门,还是天辰宗五长老之子,而五长老又是出了名的护短,得罪了齐峰,曲若凡恐怕日子难熬了。 他们面露担忧,曲若凡沉声道:“够了。”又念动咒语往他的眉心拍注进了一道清亮的光,齐峰晕了过去。 有弟子将齐峰扶走,闹剧终了。 曲若凡道:“夏公子,敢问除了幽火魅之外,还有无发现其他异样之处?” 异样?那可真是太多了。不过,要说最引人怀疑的,那还是一个人…… 第16章 矛盾 “与其问我,不如问她。” 夏秋蝉的视线落在隐于黑暗处的容以心,众人的眼神也纷纷聚焦过去。 酒肆的老板在偷听他们说话?意识到这一点,几人露出古怪神色。 “公子真是说笑了,本地一向太平,并无什么异事。若公子没有别的事,倒是可以去五百里外的王家村看看,听说那边还有些棘手的事无法解决。”容以心叹了口气,低眉轻声道,“不过今夜有些晚了,各位还是早作歇息,明日早早启程。” 就在此时,店外忽然窜进来几名镇民,而容以心在见着这几人时,竟然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脸色煞白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倒。 那几人的嗓门奇大无比,还没落座,便迫不及待的讨论起一件事来。 “宋沐琴可算是找到了,你们听说了没,杏花溪下游,飘过去的,那么远,找到时整个人浑身是伤,发泡肿胀,都没个人形了。” “要不是一块大石头拦住了尸体过不去,还不知要飘到哪里去,何止浑身是伤,整个人已经面目全非,双目暴突,双手都被折断了。凶手真是歹毒啊,这什么深仇大怨,要这么对待一个小姑娘。” 一人发问:“可我看宋沐琴这姑娘平时都是一派天真活泼,哪能跟谁结什么仇怨?” “仇杀也不一定,我还听说宋沐琴的衣衫也被剥得乱七八糟不蔽体,浑身都是伤痕,显然是被人糟蹋,凌辱致死的!我老远看见过,现场那,可真是惨不忍睹。” “还是奸杀啊?没想到我们青石桥竟然还有这样的败类!” “也不一定是我们的镇民啊,前段时日,不是还有人见过几个陌生的男人吗?” “可那些人长什么样却没人说得清,而且那几人看着像是路过的生意之人,现在要抓人也不知去哪抓。可怜宋沐琴才十五岁,好像还没满十五吧?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有人叹息:“小姑娘明明那么可爱,却惨遭这样的毒手,可怜她年幼时便父母双亡,现如今,她家也只剩他哥哥一人了。” “说到他哥宋寒,他哥不跟所有人都不对付吗?见谁都一副苦大仇深相,活像谁欠了他似的。说不定这仇家,还是他哥引来的呢!” “极有可能啊,上次我看他走在路上,撞了人都不带一句道歉的,还似乎有责怪他人挡道的意思。从小就这德行,得罪人很正常。自从变成了那副鬼样子后,更是喜怒无常,见人便是发疯。” “可他过几日就要跟容以心成亲了吧,出了这样的事,这婚礼还能照常举行吗?” “我看悬,这宋寒,本来也配不上容以心啊!要不是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容以心也不一定看得上他,宋沐琴出了这种事,最伤心的还是容以心,对了,我还亲眼见着宋寒乱发脾气伤到过容以心呢!这容家还愿意让女儿嫁?如此秀外慧中的女子,如果真嫁了那还真不知被灌什么**汤了……” 众人一阵唏嘘感叹,一人使出噤声的姿势,手指向一个方向指了指,轻声道:“容以心。” 其余人见了,虽然纷纷压低了声音,落在容以心身上的眼神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无法描述之感,又呆滞又藏满了八卦与恶意。 联想起灯笼幻境所见之事,灯笼里的那个姑娘,便是宋沐琴吧。 青石桥明明才有命案发生,为何容以心却说,此地毫无异状?甚至极力的要将他们往五百里外的地方引?并且还反复提醒他们,一定要呆在房里不能乱跑? 曲若凡已三步并做两步将摇摇欲坠的容以心扶好,轻声安慰。 明知对方撒谎却还能温声安慰对方,确实温厚善良。 夏秋蝉向镇民打听了杏花村的路向后,暂时回房。刚一回屋,丹玄看见床上的岩公子,立时跳将起来。 “小蝉儿,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你就跟别的男人发展到共处一室了?” 夏秋蝉揉了揉额头,这什么措辞,听着怎么感觉怪怪的?他爆敲丹玄的脑袋,解释了来龙去脉,丹玄若有所思的绕着岩公子看了一圈,掏出了魔法棒。 丹玄挥动魔法棒的样子,似乎是在探查什么东西,这副认真又可靠的做派,看起来颇有种高人……高鸟的模样。 高鸟的模样没有持续下去,瞬间便卡壳了,埋头掏出了一本书来,翻了翻,才又继续挥动魔法棒! “……” 夏秋蝉为刚才高看丹玄的那一瞬感到可耻。 此时一阵光晕蓦的从岩公子身上散开,半响,丹玄皱眉:“神魂确实混乱不堪。” 夏秋蝉略感惊讶,再次将丹玄上下打量一番。 “原来你还真的懂这些?” “切,这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事,不稀奇。”丹玄鸟头微抬,眼中是掩不住的得意与傲娇。 “那他大概什么时候可以神魂归位?” “这个嘛,得看他的精神凝聚情况咯,不出意外的话,最快五六日就可恢复。” 什么?五六日!看来这大腿是抱不上了。 夏秋蝉露出比哭还难看的微笑,长长地“哦”了一声。他真的很想问一句,巴啦啦小魔仙,您的学艺精吗?!要不再翻翻书确定一下? 他定定的看着丹玄,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幽幽问出声:“那……准吗?” 丹玄跳了起来,龇牙咧嘴:“你什么意思?瞧不起谁?” “绝没有任何轻视小魔仙的意思。” “不准叫我小魔仙!” 打闹一番,丹玄吵吵嚷嚷也非要跟他住一起,不过所谓的“住一起”实则是在他的房间里另外搭了个窝,乾坤袋里有现成的暖呼鸟窝往窗台上一放即可。 夏秋蝉坐在桌前,将他认为的疑点一一列出。 丹玄不知他有“要事”在身,鸟头凑了过来:“你在画什么鬼画符?这写的什么?容以心,宋沐琴,灯笼,守林员……” 夏秋蝉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个青石桥里的人,他们的表情都很奇怪。” “什么奇怪?”丹玄打着哈欠飞进了窝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窝了起来。 “无论是街上的行人还是酒肆内的店小二,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木然的样子,连天辰宗的弟子见了你能口吐人言都表现出震惊的模样,甚至认为你是妖。可那些店小二,却丝毫没有惊讶的反应。” 丹玄表情茫然,一看便知是根本没有注意过。 “以及后来进来的其他人的神情,谈论宋沐琴之死时也是一副波澜不惊,无动于衷,这些人,除了容以心有时候会有其他表情之外,其他人的神情反应基本都很一致,甚至可以说呆滞无神。” “我甚至怀疑后来突然出现在酒肆内大声讨论宋沐琴之死的人是特意说给我们听,想要引诱人留下来调查青石桥所发生的事,而容以心的表现则是竭力想让我们离开此地,不得不在此地留宿,也被千叮万嘱不得出去客栈。仿佛夜晚出了这间客栈一定会发生什么可怕之事而这间客栈就是避风港?” 夏秋蝉自顾自说着,没发现丹玄早已闭上眼睛打起了呼噜。 “……” 夜深人静,银烛高烧。夏秋蝉就所见所闻分析了一圈,只觉一团乱麻理不清。 狗系统为什么要给他安排这么烧脑的任务?不知道他脑子并不好使吗!简直强人所难! 但可以肯定的是,青石桥内有人想让他们留下。他有强烈的预感,今夜注定不平静。 恰在此时,丹玄忽然尖叫着扑腾起来,鸟尾不知为何起了一团青灰色的火焰。夏秋蝉忙不迭帮其将符火扑灭。 “真晦气,本大爷最近是怎么回事,接二连三的被火烧。睡个觉都睡不安生,你来帮我看看,我的毛是不是又被燎掉了一些?” “没有。” 夏秋蝉关注点落在了别处,好好的乾坤袋怎么会突然着火? 丹玄在乾坤袋里一阵翻找,终于翻出一张被烧了个大半的青灰色符咒。 “是燃鬼符,燃鬼符无火自燃,这……这说明,周围有很强大的鬼气!而且这鬼气,离我们很近!” 听闻此言,夏秋蝉坐不住了。立刻道:“你的乾坤袋里,有没有……” 话未说完,几声轻微的叩门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又是叩门,夏秋蝉对叩门声产生了应激反应,第一时间竟然是去看岩公子这位大佬到底醒没醒?可千万别来比骨尸都还要难对付的东西! 纵然丹玄神经大条,此时也不得不提高十二万分警惕,缩着脑袋躲在了夏秋蝉的身后。 夏秋蝉悄然靠近门后,并不出声,静待片刻,门外再无其他声音。小心的在纸糊的窗上戳开一个洞,却见漆黑一片,除了有一圈红色的不明物体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小心拉开房门,几盏烛火幽幽燃烧,映照出空荡荡的走廊,地上飘落着一张纸条。 夏秋蝉捡起一看,四个字跃然其上。 “危险,速离!” 字用猩红的血写就,张牙舞爪,望之令人不寒而栗。 丹玄却在看见字条后兴奋不已:“危险?什么危险?我们又要历新险了?!” 夏秋蝉:“……”你刚刚好像不是这反应吧?! 丹玄抢过字条,翻来覆去看了看:“看起来像是匆忙之间写下来的,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危险的存在,这青石桥里是不是隐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等着我们去揭开?哇,想想就好刺激。” 刺激刺激,刺激你个大头鬼啊!! 等等……不对劲。 既然过道有灯火,那刚才看见的黑色东西,又是什么?! 他“啪”地一声将门重重关上,沉吟一瞬,神色严肃:“此地危机重重,解决起来十分棘手,你是仙界的神兽,没必要牵扯其中,不如……” “我不走,这么刺激的事情我才不走!”话语未落,丹玄便打断,并斜眼鄙视,“而且就算有危险,你又能应付吗?” 当然是……难以应付! 夏秋蝉高深起来:“遇事就跑不是我的风格,是男人总要正面面对一切困难,一味逃脱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嘴上这么说没错,内心却在滴血,难道是他不想跑吗?难道是他不自量力要自寻死路吗? “可你遇见幽火魅的时候不是跑得挺快嘛?” “那是第一次见鬼,第一次,还没适应……”夏秋蝉被揭穿,一阵汗颜。 “哦。”丹玄作惺惺相惜状,“其实我也是……” “是的,不是我们害怕得想跑……” 一人一鸟就这么开启了挽尊模式。 挽尊完毕,丹玄直击要点:“你现在准备如何怎么处理?” 夏秋蝉说出心中想法:“我打算与曲若凡合作,或许还有破解之法……” 话未说完,却再次听见门口传来轻微的扣门声。 夏秋蝉迅速将门拉开,打算来个出其不意,倒要搞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搞鬼。 然而出现在面前的人有些意外。 是齐峰。 要说那纸条上的字是他写的,夏秋蝉是不太信的。先不论那张纸条的用意极有可能是为了引他出客栈,就算是真的因为客栈内更危险,齐峰也只会是笑着看他们遇险而不会选择出声提醒。 不过他来此又是作何贵干? 正待询问,却发现齐峰有些不对劲。说他不对劲是因为那张原本油腻腻的脸上,此刻脸色白得像是抹了二斤面粉,还瞪着一双并不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着无比的渗人。 夏秋蝉一脸惊悚,但更惊悚的是,他眼睁睁见齐峰在眼前直挺挺倒了下去! 第17章 扣锅 “咚”的一声闷响,恰好吸引住路过的其他天辰宗弟子。 夏秋蝉下意识后退一步,仔细端看齐峰的脸,只见他的面色在顷刻之间变得十分僵硬,嘴唇紫得发乌,双目暴突而出,真真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弟子们已经赶了过来,探查起齐峰的状况。 有人颤声道:“齐师兄这是,死了?” 夏秋蝉内心一片万马奔腾,虽然这个齐峰确实很讨人嫌。但,就这么挂了?还莫名其妙的挂在了他的门口?是不是过于邪门了? 此时天辰宗的弟子们已经将夏秋蝉团团围住,各个面色不善。 夏秋蝉心中油然升起一股不详预感。 果然,一名粗脖子横剑出鞘,大声呵斥:“夏公子,齐师兄是怎么回事?!” 这要怎么解释?照实说这些弟子肯定不信。看这群弟子一脸已经认定齐峰死于他手立刻要将他劈了以报仇雪恨的阵势,夏秋蝉果断拽着丹玄的尾巴退回房内,迅速将门抵死。 隔着门说话会让他多一分安全感,虽然好像对于这群修仙者而言好像根本无济于事。 夏秋蝉道:“不是我有心要躲着你们,而是我一开门你们齐师兄就在我房门外了,你们问我怎么回事,我还想知道他怎么回事?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死我房间门口。” 但有弟子已经根本听不进他所说之言,嘴里只管大喊着“杀人偿命”、“我要替齐师兄报仇”之类的拼命的拿脚踹起了门。 乒乒乓乓,这门可经不起几踹。 夏秋蝉快速组织语言:“你们讲点道理,齐峰这么明显的死我房间门口,分明是有心之人故意陷害,你们想想,如果你要杀一个人,难道还要留在他旁边等着别人来抓吗?你们有空在我这浪费时间,不如早点去抓凶手,再耽误下去,凶手要跑远了。” “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扰乱视听,故意让我们看见你留在齐峰师兄旁边借此洗清嫌疑,你现在躲起来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这逻辑听着好像也挺有道理? 夏秋蝉深知这门顶不了多久,继续耐心解释:“你要不检查一下你们齐师兄是怎么死的?用的什么剑法或者凶器,或许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一弟子咬牙切齿:“刚刚我已经查看,齐师兄是被人吸走了魂,在场能悄无声息做到这一点的,除了你还有谁有这能力?” 夏秋蝉奇道:“我有没有这能力,你是如何看出的?” 那弟子道:“你能收服一只灵宠,且那灵宠还对你忠心耿耿,这还不能够说明问题吗?” 夏秋蝉再次被这人的逻辑折服。 丹玄失声反驳:“你才被收服,你全家都被收服!” “……” 夏秋蝉无语:“先不说我有没有这能力,就算有,那我杀他对我有什么好处?” 那弟子再道:“不一定要有什么好处,今天齐师兄不过是对你说了些许不中听的话,你就起了报复之心,没想到看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心胸却这般狭隘。曲师兄还好心想与你结交,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一匹饿狼!” 夏秋蝉内心一万匹野马奔腾而过,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在一群不讲道理的人面前保持什么所谓理智,有口气堵在心中不得不发:“下午齐峰说我看着像乡野村夫,你现在又说我像正人君子,难道你们天辰宗,判断一个人好坏是单纯只看外表的吗?再说了,我要报复他不应该是去他房间找他寻仇吗,现在是他死到我房间门口,这不是陷害是什么?况且说到报复,你怎知不是他因为丹玄当众拂了他的脸面,所以要来报复我们?只是却不知为何死在了这里。” 粗脖子气急:“不得胡言乱语。” 接着便是一阵更为猛烈的急踹,眼见门即将不保,夏秋蝉未做犹豫,将岩公子背在背上。其实逃跑并不是适合带人,可如果单独将岩公子留在此地,再被这帮失了心智的弟子抓到,恐怕连个全尸都不能给大佬留下。 看了看窗外,黑夜沉沉,无一盏灯火。明明只是身处二楼,望下去却如望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渊,怎么看怎么觉得地面像是一张张大的巨兽大口。 片刻的迟疑功夫,门已然被踹倒。 夏秋蝉忙手忙脚乱爬上窗台,却见一道剑光闪过,阻拦了弟子们蜂拥而上的脚步。 “是曲师兄!”不知是谁在此时喊了一声,那群弟子们便轰然停下了所有动作,又一窝蜂的折回去跟在曲若凡身边,七嘴八舌义正严词的讲述来龙去脉。 曲若凡收剑回鞘,听完弟子们添油加醋的夸张描述,并不为所动,他沉默的蹲下身去,对齐峰进行了一番仔细的检查。半响才道:“失魂而死。” 粗脖子对准夏秋蝉厉声喝道:“姓夏的,你到底是用了什么阴损手段吸走了齐师兄的魂?!” 曲若凡及时制止:“此事疑点很多,恐与夏公子无关。” “怎么会与他无关,分明就是他……” 曲若凡淡淡撇向粗脖子,虽然没什么表情,但那弟子一见便瞬间噤声。曲若凡道:“齐峰师弟的体内,有残余的鬼气。我方才外出查探,整个小镇里,四面八方都散发着若有似无的鬼气,仔细追踪,却根本辨不出具体方位。刚刚察觉客栈内突然鬼气大盛,恐怕齐峰师弟便是在那时遇害。” 一名女弟子害怕:“啊?是什么恶鬼,这么厉害,齐师兄修为也不低,这么短的时间就……” 众人一听,不自觉的作出警惕的防备之势。 夏秋蝉见状,基本可以判定曲若凡讲理且有威信,危机暂时解除,他跳回房间,将岩公子再度放好,才道:“方才燃鬼符自燃……” 粗脖子见夏秋蝉还敢过来,气愤的剑指夏秋蝉:“我要杀了你,替齐师兄报仇!” 夏秋蝉无奈:“你们曲师兄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这是被恶鬼吸走的魂,恶鬼,你总该能分辨出我身上有没有恶鬼的气息吧?” 粗脖子愤恨不已:“有些恶鬼有各种法子能掩藏掉身上的鬼气,混迹人群中假装是个普通人。” “哇,这么清楚。”夏秋蝉作出一副夸张又惊讶的表情,“难道你就是……” 粗脖子脸色煞白:“我才不是,我怎么可能是鬼!” “徐师弟,静心。”曲若凡拦下二人的争执,面色严肃。 说着便捏出一个诀来,瞬间指尖便凝出一道清亮的光,此诀名为静心诀,可镇定心神,摒除外界影响。静心诀在空中散开,顷刻便化作丝丝缕缕,尽数灌入在场所有弟子的眉心,弟子们霎时感受到一股宁静之气,刚刚还暴躁不已的情绪突然就被抚平。 曲若凡神色凝重:“这周围的鬼气有影响人心神之力,趁人不备之际钻入人的体内,使人变得暴躁易怒,人越是冲动,心神便越不稳,恶鬼便越容易趁机吸魂。” 那几名弟子此刻已经冷静下来,心有余悸的看向曲若凡。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曲若凡沉声回应:“此鬼狡诈,先找个空旷无人之地结阵,再将它引过去……” 听闻此言,夏秋蝉转头向丹玄道:“小丹儿,你的乾坤袋里,有没有什么可以克制什么凶神恶鬼的仙器或符篆?” 丹玄拨高音量:“你刚叫我什么?!” 夏秋蝉苦口婆心:“丹姐!玄哥!鸟爷!性命攸关啊,还不快找找?” 丹玄再次埋头一阵乱翻,这架势真是一看便知道平时不好好收拾,东西丢得乱七八糟。 良久,丹玄终于抬起头来,掏出一把剑来。 夏秋蝉瞬间便被它古朴的气息吸引了,只见剑鞘铭刻着密密麻麻的古老纹路,剑柄精雕细琢,镶刻着精美的蓝宝石,虽然还没有拔出剑身,已然可以感受到其震慑人心的威严之势。 一看便是有毁天灭地、通天之能的神兵利器。 这实在是太太太太太符合他的气质了,有了它,夏秋蝉仿佛看见自己执着这柄神器劈山断岳、斩碎星河的英勇身姿,顿时激动不已。 然而还没等他激动完,丹玄就将那柄非凡的神剑收了起来,嘴里嘟嘟囔囔:“拿错了。” “???” 难道还有更好更符合他气质的? 不多时,丹玄再次抬起了头,拿出了一柄通体翠绿的竹剑,刻在上面的名字也很简单粗暴:青竹。 什么玩意?他只配使用初级道具? “我觉得刚刚那柄就很好。”夏秋蝉不死心。 “你能使唤得动它吗?拿着也是暴殄天物。”丹玄白眼一翻,无情击穿他的幻想,“只有这柄青竹剑,脾气最好,而且没有认主,就算你没有修为,也会听你号令。” “……”扎心了。 夏秋蝉小声逼逼:“只听说过桃木剑可以驱鬼除邪,这竹剑也能?” 丹玄不可思议:“什么桃木剑,那是什么凡人的玩意儿?这可是仙器!你能发挥出它一半威力,一般的恶鬼见到你就得自己逃了。你要不要,不要我收起来了。” 夏秋蝉连忙将剑夺了过去:“要要要。” 此时系统属性面板适时亮起,灵器那一栏的数据已经变成了2。 更新速度还是挺快的嘛?这么晚了还加班呢?! 他握着那柄青竹剑,轻轻一拔,缓缓出鞘,只见剑身修长纤细,质地轻盈,木纹清晰,隐隐散发着清幽竹香。 “我要怎么才能发挥出它一半的威力?” 丹玄白眼一翻:“很简单,灌入澎湃的灵力……” 正说着,房间内的灯火却闪了几下,无风自灭。 夏秋蝉来不及细思,紧握青竹剑,黑暗中,只觉一股阴风向他袭来。 他抬手挥剑,只见青竹剑在黑暗中发出一阵耀目白光,夏秋蝉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差点要将剑给甩飞出去。 因为他只灌入了一星半点的灵力,此剑居然就能发出这般夺目的光来,夏秋蝉心中一股说不清的感觉,如果灵气能更充沛些,想来劈山填海都不会是难事了。 果然仙器只是看起来低调。 白光瞬间照亮了整间屋子,但眼前,除了丹玄和天辰宗的几名弟子外,什么都没有。 不过也只有一瞬,白光暗下,不知是谁点着了烛火,火光中,天辰宗的徐师弟已然倒地,双目紧闭,面色惨白至极,嘴唇青乌,与齐峰的死状毫无二致。 第18章 乱斗 “啊!!!徐师弟他……也死了!!!” 不知是谁发出刺耳的尖叫,年纪较小的弟子更是直接瘫软在地,同伴接二连三被恶鬼吸魂,而且这恶鬼,竟然能在瞬息之间夺人性命,此行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凶险得多。 这帮弟子除了实力超群的曲若凡之外,大都是新入门不久的弟子,第一次出来历练,根本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实战经验也还没有到达这一凶险层次来,他们此刻才发现平时在门派里的修炼打闹就像儿戏一样,在真正的恶鬼面前,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几人此刻肝胆俱裂,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各个神情紧绷,拿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只能紧张的往曲若凡身边靠拢。 夏秋蝉只在电视中见过这种场景,如今真切置身其中,整个人的状态比那几个弟子也好不了多少,浑身紧绷得难以动弹,只觉浑身血液已然降至冰点。 即便如此,他下意识大声道:“宋沐琴姑娘,我知你有怨气,但这些人并非害你之人。”夏秋蝉深知对一个怨念深重之人劝解其放下是不可能的,他眼神坚定,继续说道,“我可以帮你,找到害死你的人,甚至是对你见死不救的哥,替你报仇雪恨。” 然而,毫无反应。 无论在场的人或者鬼,没有一个人对他的话产生反应。 莫非猜错了,这鬼不是宋沐琴所化? 只见几名弟子眼露惊恐的看向一侧。 那侧已有一名弟子面容扭曲至极,身体散出一团紫黑色的雾气,弟子们见状,尖叫四起,纷纷退避,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名弟子。 “鬼……鬼啊!” 那名弟子却极力摇头否认:“我,我不是……” “是你杀了齐师兄和徐师弟……” “快杀了他,替齐师兄和徐师弟报仇!” 顿时几人混作一团,乱七八糟。 这……不对劲。 夏秋蝉已经从僵硬中反应过来,他记得下午见到天辰宗的弟子时是八人,除去死去的齐峰和徐师弟,应当还有六人,可现场来看,参与混战的人就有六人,而曲若凡并没有参与。 这群弟子里,有他人混迹其中! 夏秋蝉虽然对这些弟子不熟,但也大概记得有哪些人,快速扫视一圈,只见其中一名弟子乍看面容平平,实则根本难以辨清容貌,粗略一看,竟无法说清他像谁,也无法说清他不像谁,实在容易模糊人的分辨力。 曲若凡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极力阻止混斗的几人,可那几人仿佛听不见曲若凡的话,仍旧沉迷于混战不可自拔。 他不做纠结,立时双指结印,佩剑“逢运”自动出鞘,凌空高悬,剑气凝结,四射而出如冰刃,竟是硬生生将混战的弟子们强行分开。 他厉声喝斥:“凝神!” 经此一喝,有人已经从混乱中回过神来,即便如此,短短时间内,天辰宗的弟子们又折陨了一人,重伤一人。 曲若凡面色难看至极,锃光雪亮的逢运剑回归手中,他运起剑诀,快狠准的刺向那名假弟子,而其他弟子不明所以,见曲若凡对其攻击,才发现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但方才却下意识地以为他就是身边所熟识的同伴。 这名假弟子防备不及,尽管及时躲避,但仍被刺中手臂,他闪身一个后跃,转瞬出现在数丈之外,发出一声怪笑:“竟是小看你了。” 曲若凡并不多言,他眼神一凛,气势一沉,将所有人都拦在身后。 假弟子受伤的手臂上皮肤裂开,伤口处已经溢出一缕缕紫黑色的烟雾,随着黑雾加重,先前的人皮顷刻失去支撑,落在了地上。 房梁底下,一道道飘忽不定的黑雾渐渐汇聚,雾气时聚时散,越积越多,慢慢的凝成了一具硕大的鬼影人形。 鬼影的喉咙似乎如卡着什么东西一般,发出难听的怪啸:“吼吼吼……魂魄……新鲜的……可真香啊……” “昆宝!” 电光火石之间,夏秋蝉脱口而出这个名字。觉怀那只不听话的小伙伴! 为何不说清楚“小伙伴”是只老恶鬼,听名字甚至还以为是个调皮的小孩或者小动物! 没想到,那恶鬼竟然怔住了,接着便是一阵“桀桀桀桀”的怪笑。 “小子不错,竟还知道我的名号。” 夏秋蝉随口一猜,未成想还真是昆宝,觉怀当时只提过一嘴昆宝不太听话,却并没有说过该如何对付。 曲若凡倾身上前,不做多言,顿时剑光大作,剑影随行,顷刻便与紫黑鬼影战作一团,看不清如何动作,只见光影缭乱,黑雾弥漫,此起彼伏无休止。 夏秋蝉看得心惊胆战,有心上前相助,又担心自己鲁莽加入恐怕只会拖后腿,这种纯作恶的鬼只能靠强大的武力才能解决。 他对那几名天辰宗弟子道:“你们曲师兄不是让你们去找个无人之地结阵吗,还不快去!” 可那群弟子经过方才的混战已经后怕不已,此刻面面相觑,呐呐道:“可,可是我们结的阵法,恐怕压不住这样层次的恶鬼。” “是啊,需要曲师兄亲自来结阵眼才行……” 夏秋蝉不可思议:“可他的年纪看着跟你们差不多,你们平时都这样拖后腿,全靠他一人保护着吗?” “什么叫拖后腿?平常都是曲师兄护着我们轮流杀妖杀怪,这也是我们第一次遇见这样厉害的东西,曲师兄天赋比我们好,修炼速度比我们快,资历比我们高,他保护我们,这不是应该的吗?” 这是什么匪夷所思的歪理?应该?看这些人习以为常的态度,理所当然的安然受之,想必这种事从前也发生过许多次了。 谈话间,那团鬼影人形忽然如烟花化散,形成浓烈的团团迷雾,将整个客栈尽数挟裹起来,所有人身处其中,俱是无法看清身边之人。 场面变得十分不利,却有弟子不顾视野受阻,拔剑便是乱砍。 夏秋蝉此时反而冷静了下来,身处这样的环境中,极易自己人伤害自己人,他一介外行都能看懂的道理没理由这些弟子却不懂,恐怕还是心神不稳被昆宝影响到了。 真是没完没了了!制造出这样混乱的场面来,这昆宝是不是有看人互相内斗自相残杀的嗜好? 曲若凡不受影响是因为实力非凡,那他没受影响又是因为啥?太过菜鸡? 曲若凡一边要顾及着弟子们的安危、时刻安抚他们的心神,还要兼顾昆宝时不时的闪现和攻击,即便如此仍然乱中有序,不落下风,维持着双方的平衡。 夏秋蝉时刻紧盯着局势,忽然眼前一黑,视线仿佛被什么东西罩住了。 他抬手便是乱挥,挥动间,触之彷如在挥动一团粗麻的丝线,这丝线还是万年不洗的那种。 夏秋蝉随手扯住便往下拉,下一秒,倒掉的鬼脸被他拉了下来,乌黑干枯的脸与他正正的倒视着,漆黑的瞳仁中有一圈红色血丝,大眼瞪鬼眼,这一刻,世界仿佛安静了。 夏秋蝉脑子里一片嗡嗡嗡,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这是多么惊悚又恶心的画面,想的竟然是那时候戳开窗户看见的就是昆宝的眼睛…… 好在手上动作并不慢,下意识举起青竹剑便是一阵毫无章法的狂砍,霎时满目俱是乱飞的剑光,也不管到底击中了哪,击没击中。等到停下来时,鬼影黑雾竟然已经消失大半。 眼角余光中昆宝已经退出极远,地上堆着的一堆粗麻线般的头发,昆宝的额头往上,头颅正正缺了一大块,汩汩冒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浓浓的黑雾。 昆宝的神色是满目惊恐,能让一只恶鬼露出如此神情,看来仙器果然不同凡响。 正待持续乱舞,却见昆宝仰天一号,鬼叫连连,似有发狂的迹象。 夏秋蝉全神以对,不想昆宝鬼手大张,利爪破空,转瞬之间,便提了一名就近的弟子在手上,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有此突变,还未反应过来,昆宝便已拎着那名弟子消失在了客栈。 曲若凡反应神速,在昆宝消失的一瞬间便已紧追而去。 战况激烈的客栈顷刻间便只剩了夏秋蝉和天辰宗一行人,弟子们伤的伤死的死,吓破胆的吓破胆,哭爹喊娘声不绝于耳。 可不知为何,造成如此大的动静,在客栈里的其他人,竟无一人受到惊动而出现。 这些人是吓得不敢出不敢看还是习以为常? 经过刚才的持剑伤鬼一事,夏秋蝉信心爆棚,他叮嘱丹玄在客栈内等待,便循着曲若凡的方向追了过去,飞街跑巷,隔着老远,还能看见一人一鬼在屋顶上翻转腾挪,穷追不舍。虽然夏秋蝉有的一点灵力速度远超普通人,但跟曲若凡这样的人比起来,还是差太远。等夏秋蝉气喘吁吁追到青石桥上,便再也见不到他们的踪迹了。 过了青石桥,就已然出镇,镇外不远处,便是那片迷雾森谷。 黑夜中的森林,在并不怎么明亮的月色下,显得更加幽暗恐怖,光是远远的看一眼,就能感觉一股阴气从脚底至窜脑门,夏秋蝉头皮一阵发麻,难以想象曲若凡直接追着那鬼雾进了密林,且不说里面的骨尸到底有没有清理完,就光是那迷宫一样还会活动的地形就令人够呛。 然而他们的踪影没有发现,眼角却瞟到不远处一座六角凉亭内,坐了一个人。那人背对着他,宽大的黑色衣袍无风而动,猎猎作响,在昏暗的月色里宛如死神。 黑袍有些眼熟。 夏秋蝉握紧了青竹剑,系统消息却在此时弹了出来,他定睛一看,险些吐血。 灵力竟然变作了……0! 什么鬼?关键时刻搞这一出?消耗要不要这么迅速! 夏秋蝉简直要跪了,此情此景,这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坐了多久,又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没了灵力也就没了安全感,夏秋蝉下意识选择视而不见,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去,然而没走多久,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 “夏公子。” 要死要死,真的是伐木工……护林员觉怀。 可他不是背对着自己的吗?居然也能看见他? 除此之外,还有更令人不爽的一点——他根本就没有跟觉怀通过姓名!也就是说,这个人,已经不知道在暗处观察过他多久! 第19章 纠葛 夏秋蝉溜得更快了,他可不信这人是要来跟他“友好交流”的。计划中和曲若凡的合作还没来得及达成,如今单枪匹马,又没有灵力可用,还是苟命要紧。 还未迈出两步,脑海里的系统发出刺耳声音:【检测到贵方精神状况过度紧张,且有临阵逃避的危险想法。】 夏秋蝉要疯了,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却又不提供任何实际帮助,这不是一个合格的系统!你就不能学学别家系统,给主角开开挂吗! 系统毫无感情的机械重复:【主角不会临阵逃脱!主角不会临阵逃脱!主角不会临阵逃脱!】 “那你这个时候冒出来是要干什么?提醒我前面有很大的危险,必须全力应对?难道你觉得我看不出来这是个危险吗?” 疯狂叉走没用的系统。 原地顺了一会儿气,他才慢吞吞的转回身,一步三挪的往凉亭走去。 越是靠近凉亭,他越是心惊胆寒,仿佛凉亭就是一座吃人的巨兽,而他还要亲自将自己这只小绵羊送入虎口。 终于硬着头皮坐在了觉怀的对面。却见觉怀正低头摆弄着桌上茶盘,端的是一派悠闲自得之态。 一抬头,夏秋蝉才借着微弱的月色看清了一张脸,阴骛的眼神,以及,摘下了面罩的面容。 夏秋蝉的惊骇溢于言表,实在是面前人的脸实在过于悚然了,那是一张恐怖至极的丑陋面孔,大半张脸都布满了可怖的疙瘩,纵横交错,蔓延至脖子以下,他并不是以貌取人之人,但乍一看见如此可怖的脸,让他没办法第一时间掩饰住面上的震惊。 觉怀双眼微眯,似乎并不意外夏秋蝉的反应。嘴角甚至还扯出一丝笑来。 他不笑还好,一笑,就更显得丑陋恐怖。 “悠闲的时刻总是如此难得,夏公子,请。” 缓慢的语调,粗哑的声音,在如此环境里说着“悠闲”……真是令人脊背发寒。 夏秋蝉视线扫过推过来的茶盏,茶汤微黄,清透飘香,看起来确实是一盅好茶,但他可不敢动,如此情景在此喝茶,本身就是一件及其违和的事。 何况一直不以真面示人的人在他面前摘掉了面罩露出了真容,接下来,不就是被杀人灭口的时候了吗! 夏秋蝉沉默不语,见觉怀的视线已经转向了青石桥方向,他也不由自主跟着看了过去,这一看便觉刚才在追曲若凡和昆宝时就已察觉的诡异感更甚,如今仔细观察,确实不是错觉。 青石桥镇里,居然没有亮起一盏灯火。 不止是纵横的街道没有灯火,那些房屋里,也全然没有一星半点的光亮透出。现在不过晚上九点左右,换成时辰也就是戌时而已,那些镇民,居然全都歇下了? 夏秋蝉根本分辨不出什么叫死气,但看着夜色下的青石桥镇,却能生出这就是死气的感觉,仿佛这个镇里,根本就没有活人居住。 如果说迷雾森谷的可怕肉眼可见,那么这个小镇的异常则是诡异又隐秘,此时给他带来的惊悚感,相比起那片迷雾森谷而言,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良久,觉怀的视线从远方飘了回来,道:“夏公子,你可知曾经的青石桥是多么繁荣吗,又是如何变作如今的模样?” 虽然忽然提起这个话题显得很莫名,但只要不动手,能拖则拖。 夏秋蝉沉默不语,作出一副极有兴趣的倾听者之态。 “夏公子,不知为何,我一见到你,我便想起我十八岁那年,也如你一般,风华正茂……” 听此一言,夏秋蝉没有喝茶也有种想要喷茶的冲动。讲故事就讲故事,勿CUE到他身上。 “那年,我有一个深爱的女子,她温柔恬静,单纯善良,我们曾一起许下海枯石烂的誓言。也约定无论发生什么事,此生都将不离不弃,永不分离。” 说到此处,觉坏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一丝缅怀的神情来。 “可惜世事难料。”觉怀一边喝茶,一边幽幽叹息,“如果没有发生那几件事,我应该会和她共度余生,青石桥也不会变作如今的样子。” 夏秋蝉静静听着,不出意外,觉怀接下来便会讲述“那几件事”到底是什么事了。 然而宋寒却停止了话头,几声幽幽叹息,便是兀自感叹。 “人生无常,如梦幻泡影,人心易变恍如烟逝,终是难以两全其美,躲不开,避不掉……避不掉……就如沙漠中突如其来的轻风,轻易就能掩盖精心规划的路……” “……” 夏秋蝉有种想锤人的冲动,你倒是讲清楚“那几件事”是什么啊,谁想听你在此逼叨这种人生哲学?而且你已经是个出家人,动不动就要沉湎往事追忆往昔,莫不是和尚没做到位,还要让人来开导开导? 夏秋蝉正待细问那几件事具体是何事,眼角却瞥见觉坏的身后似乎远远的出现了一袭青衣人影,一盏微弱的灯火由远及近,在黑夜里格外显眼。 夏秋蝉心中一喜,救兵来也?! 只一瞬间,提着灯火的人便已经出现出现在了觉怀身后五丈之内,定睛细看,竟是容以心。 这速度飘得可真是够快。 等等等等…… 飘?! 夏秋蝉感觉一口气要提不上来,心脏又要停止跳动了。 而容以心的出现并没有引起觉怀的注意,觉怀端起茶盏,轻啜一口,仍是一派悠闲之态。 容以心就那么静静地立在觉怀身后,幽幽的灯火映照在她的脸上,有一种夏秋蝉形容不出来的表情,既麻木又死白,又好似带着怨恨耗尽的空洞。 而她手中提着的那盏灯笼,灯火忽然暴起,无风却疯狂摇曳,仿佛要冲破什么桎梏而跳出来。 如果灯火有声,那它一定是在发出凄厉的尖啸。 夏秋蝉的视线落在灯笼之上,仿佛又幻听到灯笼里发出了“哥哥哥哥……”的凄厉呼喊。 容以心的手轻抚在灯笼之上,尖啸的幻觉声才终于停歇。 她的视线越过觉怀看向夏秋蝉,空洞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颜色,她双脚落于地面,视觉怀于无物,径直越过他,来到夏秋蝉身边。 她薄唇轻启:“夏公子,更深露重的,不易在外久留,还是请随我回客栈吧。” 不知为何,夏秋蝉总觉得容以心在说这句话时,黝黑的瞳仁直直盯着他,仿佛他不听话,就会立刻动手将他敲晕带走。 觉怀依然气定神闲的喝着茶,既不搭话,也不阻拦容以心的行为,就仿佛这个人不存在。 面前的两个人,看起来好像是陌生人,但夏秋蝉总感觉这两人之间似乎存在某种联系,且这联系至关重要。 而且这两人的目前作态,似乎都在等夏秋蝉做选择。 有点惊悚。 面对这两人,夏秋蝉不由自主的在两人之间扫视一圈。忽然灵光一闪,脑中一直以来有点混乱的线忽然变得清晰。 他忽地笑出声来,原来如此。 直直看向觉怀,一字一顿道:“宋、寒。” 这个名字一出,面前的两人均是一怔,空气在此时随之静默,落针可闻。 “呵呵呵呵呵……”觉怀也就是宋寒忽然极低的笑了几声。 虽然只是低低的几声笑,夏秋蝉却在其中感受到了一种书上描述过的某种难以形容的东西,那便是三分不屑,三分嘲弄,四分危险逼近。 夏秋蝉连蒙带猜,之所以会做如此判断,一则是根据描述,宋寒与觉怀在某些程度上的高度相似,二则是因为面前这两人的气场像极了分手后老死不相往来的怨侣,即便就在眼前,也视若无睹。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灯笼里的尖啸声,里面禁锢的人,或者说是魂,是宋沐琴无疑,而她的哥哥,便是眼前之人。 这么长时间没有再第一时间联想到觉怀就是宋寒,是因为在宋寒的画像上,左边眉毛之上是有一颗十分明显的黑痣的,而觉怀的左边眉毛上有一条伤疤,恰好覆盖了那颗标致明显的痣。 “呵,真是一个令人生厌的名字!”宋寒叹了口气,声音幽幽,带着沉思,“你可知道,知道我叫这个名字的人,早在四十几年前就已经死完了。” 知道你的名字就得死?怎么你的名字有毒吗? 不过想想能对自己亲妹妹都见死不救的人,不让知道自己名字的人活下去,也能说得通了。 不过……四十几年前?那你岂不是至少六七十岁了? 可好像又有哪里不合理,还未细思,便感觉后肩一酸,一记凌厉的手刀快狠准的劈在了他的肩颈处,他浑身一软,便要昏倒过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扭头看向了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面无表情的容以心,果然方才就觉得容以心会一言不合要劈晕他不是错觉。 同时也明白了不合理的地方,那就是容以心看起来也就二十几岁,宋寒却说四十几年前? 如果容以心不是修仙之人,那么就只能说她也……不是人? 第20章 幻境 夏秋蝉仍是被系统的刺耳警报声吵醒的。 【请宿主揪出青石桥作恶之人。任务难度:2,逼格值:1。】 他抬手狠狠摁了摁额头上要爆起的青筋。 “催什么催!我不是已经非常积极的在揪恶人了吗!!” 然而系统无视夏秋蝉的怒火,毫无波澜的发出一连串的红色警告弹窗。 【离开青石桥则直接默认任务失败!】 【离开青石桥则直接默认任务失败!】 【离开青石桥则直接默认任务失败!】 “老子没想离开!!没想离开!!” 如果系统有嘴,夏秋蝉此刻一定要将它给缝起来,又不提供帮助还总是要跳出来不合时宜的哔哔哔,真是烦人。 等等……离开青石桥? 此时已是清晨,环视四周,他才发现他已经身处一处山巅,山巅一侧,雾色缭绕,苍翠山间绵延百里,隐约可见笼在连绵群山森林之间的青石桥镇,像极了一座被困的囚笼。 恐怕是容以心怕他性命有虞,所以强行将不听劝的他送出了青石桥镇?! 夏秋蝉一时不知作何感想,灵力已然恢复成了1,夏秋蝉返回的速度奇快无比。 青石桥镇,洗水边聊着八卦的洗衣妇人三三两两,夏秋蝉没有在意,快速往镇里而去。 再往里走,便是行色冲冲的路人,房子里各种眼神盯视,令人直起鸡皮疙瘩。 夏秋蝉只觉场景莫名熟悉,怎么好像似乎昨天才经历过一模一样的盯视? 直到又看见一名三岁左右的孩童跌在地上,被他的妈妈打了一下屁股又快速将孩童抱走,神态举止说话一如昨往。 不是错觉。 除了天辰宗和宋寒没有如昨日一般出现,其他的一切人事物,竟然与昨日发生过的景象一模一样。 夏秋蝉心绪复杂,一步步来到容家酒肆,刚刚站定,却见眼前的一切忽然起了一层波澜,色彩慢慢褪去,耳旁声音逐渐消失,街道忽然开始坍塌,场景接连转换,转瞬便变得全目全非。 望着突如其来的一幕,夏秋蝉大脑一片空白,只觉不可置信,真的好像有人在给他开一个泼天的玩笑。 整个镇里所有的建筑都变作了一堆堆废墟,那些遍布的蛛网,倒塌的房舍,以及满布的青苔,像是已经荒废了几十年。 更可怕的是,镇里面所有人都如同人间蒸发了般,不见一个人影。 苍凉又诡异。 要不是他很确信自己刚才没有跨越时空,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忽然又飘到了别的什么世界了。 他将手覆在青竹剑上,警惕查看四周,确信了除了他之外再无他人,再看眼前的酒肆比之其他破败的房屋而言,只能说是勉强还有个屋的形状,苦苦支撑的墙垣仿佛风吹即倒。 他抬脚轻轻一踹,酒肆的门便承受不住一星半点的重量而轰然倒地。 与此同时,屋内暗处,忽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振动翻起,漫天的碎粉烟尘迎面袭来,浓烈的腐臭味刺鼻难耐,夏秋蝉下意识捂住口鼻往屋外闪退,眼角瞥见粉尘之间,似乎一截彩色的鸟羽若隐若现。 是丹玄? 他还没来得及出声,成片的鸟羽便一阵阵噗啦噗啦的往他脸上招呼。刮得他脸面生疼。 不好,要毁容!这可是比要他命还要更难受百倍的事。 他猛地咳两声,大声一喝:“小丹儿!” 丹玄在听见他的声音后凝滞了一瞬,终于停下狂震的鸟翅。 一颗鸟头从碎屑中慢慢冒出,灰头土脸毫无神鸟之态。 夏秋蝉将它捞起来,拎着丹玄的爪子倒着抖了几抖,将灰抖落后,见它头顶上一颗巨大的红包,忍不住嫌弃:“你怎么回事?” 丹玄尖着嗓子抱怨:“你别抓我,这什么鬼地方,真是一刻都没法忍受了。昨夜你一走,我也想去看看热闹,但是不知道谁偷袭我,把我给敲晕了!” 那恐怕是容以心姑娘在阻拦你去作死,但是你一只神鸟竟然也会被轻易敲晕,还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刚刚我才醒过来,忽然这屋子就开始晃啊晃,忽然就炸了,一块房梁掉下来砸中我的头,差点又要晕了。” …… 看着丹玄不太聪明的模样,夏秋蝉忍住笑话的冲动,认真道:“这地方忽然变得残破不堪,就好像是有什么支撑着它们存在的力量忽然消失了一般。” 丹玄点头。 “有没有一种可能,昨日的景象是幻觉,而今天的景象才是真实存在的?景象忽然变化是因为支撑嗯力量被抽离。” 越想越觉得这个推测很合理,就好像电视剧里的妖魔鬼怪要吃人,也是要假模假样的做一个幻象去蒙蔽路过的旅人一样。只是不知道支撑这幻境的到底是谁,又为何要大费周章做这样一个幻境。 丹玄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凝时幻境!” 所谓凝时幻境,是用某种秘术将曾经发生过的时光碎片捕捉凝聚,再辅以秘法,呈现出当时发生的景象,人置身其中,会以为那就是现实。 “根据今日和昨日出现的场景一模一样而言,他们极有可能是真实存在过的人,但不是现在的人,而是数年前的人。昨日发生的事,也是数年前所发生之事。” 丹玄点头认同:“极有可能,身在凝时幻境里,是感觉不到那些人是虚幻的。那些人会根据进入幻象之人做一些相应的反应,以模糊人的分辨能力。能做出昨天那种级别幻境的人,修为一定很高。” 夏秋蝉听丹玄说得头头是道,打量了它几眼,这次竟然不用翻书? 他再问:“那要怎么分辨到底是幻境里的人是真是假?” “很简单。”丹玄道,“身在凝时幻境之内的人会觉得当时的那些人面目很清晰,但出了幻境之后,面容就会逐渐变得模糊。” “可以想起天辰宗所有弟子的面貌。”夏秋蝉仔细回忆一番,“不过……还有两个人,不对……” 思及此处,一张俊美的脸从脑海闪现。 岩公子…… 夏秋蝉忙不迭往酒肆深处而去,循着记忆的方位,终于在一片废墙残木中,找到一截已经看不出颜色脏污的衣角,衣角之中,裹着一截深深的白骨。 望着这不可置信的一幕,他只觉心口一窒,难以接受。 岩公子好惨!!! 夏秋蝉悲从中来,心中梗塞。好歹也是有过一晚并肩作战的情意,竟然转眼就化作了白骨,任谁也不可能毫无波澜无动于衷。 还没来得及悲春伤秋,便听耳旁一阵连连鸟叫:“你怎么对着那根树枝要哭不哭?” 夏秋蝉定睛细看,果见被他当做白骨的东西是一截发霉长毛的枯白树枝! 丢死人了,只怪这里面的环境太昏暗! 最终也没有找到岩公子,说明岩公子并没有在混乱中壮烈牺牲,至少算个好消息。且极有可能是自己醒来后自行离去了,这么一想夏秋蝉又不舒服了。 好歹也是有过一日共患难的友谊,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分别,心中有些微微失落。 最最重要的是,大佬的金大腿就这么没了,着实令人憾恨。 远处迷雾森谷中一处,忽的暴起一束冲天的漩涡灵流。 夏秋蝉心有所感,拔腿便往那处奔去。 奔了一阵,忽然发现肩头多了一只身影。 ……丹玄? 还挺优哉。 他十分不解,为什么丹玄作为一只神兽,不仅不能变成一只大鸟来载他飞行,反而还要踩在他肩上蹭跑? 口比心快,夏秋蝉便直接问了出来,刚一出口就已然有了答案,那一定是丹玄不勤于练习,指不定连大鸟的姿态都无法变化出来。 “什么?你竟然企图让本大爷当你的坐骑?!”丹玄炸毛了。 “绝无此意。” 怎么可能承认?呵呵。 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来,夏秋蝉问道:“你的百宝箱里有没有能短暂提升灵力的丹药之类的东西?” 他的灵力消耗太快,对付BOSS恐怕不太够,要是有那种吃一颗就能瞬间提升实力的东西是最好不过了。 丹玄一脸莫名:“百宝箱是什么东西?” “乾坤袋。” “好像是有,不过那种东西都是很低级的人才会吃的。” 低级? 夏秋蝉的胸口宛如中了一箭。 低级的他可能需要一打。 丹玄翻找许久,终于翻出一只不太干净的瓶子来,倒出一枚灵丹,却见灵丹丹身黄白不一,凹凸有坑,拿在手上,甚至还掉下了几层粉皮,活像过期五百年的劣质保健品。 夏秋蝉见状,面如菜色,不太敢下嘴,他真的很怀疑,会不会灵力没提升反而先被毒死? “若你蝉哥不幸身陨,可要记得替我寻个风水宝地安葬。” 丹玄白眼一翻,反驳他:“我可不会看风水。” “……” 夏秋蝉的胸口宛如中了两箭。 再次进入迷雾森谷,或许是因为已经被各类层出不穷的诡异之事吓出了免疫能力,再见着成群结队的幽火魅们,夏秋蝉竟觉得这些飘散的小鬼火都有了一丝亲切可爱之意。 果然胆量都是吓出来的。 漩涡中心是一处山窟洞府,名曰寒潭洞。 夏秋蝉毫不犹豫迈步而行,洞内崎岖,狭道幽长,石壁两侧的灯烛无火自燃,照亮昏暗的甬道。 经过几条曲折的甬道之后,终于到了一处宽敞至极的空间,内里别有洞天,钟乳石从洞顶垂下,然而四周却是一汪血潭,映得本该天然乳白的石头阴气森森,触目一片猩红,实则阴冷至极,夏秋蝉刚进入便止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血潭正中间,是一座巨大的圆形石台,石台边缘陈列着几尊丈高的石刻佛像,佛像形态各异,但神情却不似普通庙宇内的那般慈悲,而是一副副凶神恶煞的面目,张牙舞爪,邪意癫狂。 佛像的中间,端坐着一个人,此人双目紧闭,双手结印,气流随身流转,那人面目在气流间若隐若现,偶尔露出的面容可看出比诡邪的石刻佛像更加可怖,似乎是身受重伤正值疗养的状况。 正是宋寒。 在他的身侧,则是躺倒在地气息奄奄身体呈半透明状态的容以心和落在一边灯火更为微弱的纸灯笼。 看起来是已经经过一场大战。 “你杀不了我。”宋寒声音粗哑缓慢,像是对情人的呢喃,“你走吧,我不会杀你,你也不会再死第二次。” 此话是对容以心而言,信息含量有点大,夏秋蝉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见又是另一回事,容以心姑娘,果然不是人。 容以心竭力爬到纸灯笼的旁边,确认灯笼仍是完好无损才松了一口气。 宋寒睁开眼来,语气冷漠,毫无波澜。 “聚魂灯保不住她太久,放弃吧。” 容以心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可笑至极的笑话,虽然早知这人恶心的程度,但再一次听见如此言论仍是怒不可遏。 “沐琴……沐琴,如果当时能去救下她,如果你……你……”即使过去那么久,即使魂体本不该有泪,仍是不由自主的流下泪来。 “住口!”宋寒似乎并不愿提及这段过往,面目扭曲,目眦欲裂:“当时的我手无缚鸡之力,而对方是两个身强力壮的壮汉,我冲出去又有何用!我又救不了她!谁也改变不了当时的结果!那是她的命!” “喂喂喂。”夏秋蝉着实听不下去了,不想听宋寒对亲妹妹见死不救的狡辩,强行打断,他十分不满:“我都已经站了这么久了怎么都没人发现?” 他是这么没有存在感的人吗? 足尖轻点,他以一个十分嚣张的姿势掠到了石台中央,险险在石台边缘顿住。 望着平静的血潭,夏秋蝉心有余悸。 就在刚才,系统的灵力属性值徒然变作了5,他浑身霎时迸发着澎湃的灵力,无处可发,差点还要用力过猛而掠过这座石台掉入潭中。 保健品诚不欺他。 他握拳假咳一声,对容以心十分认真的说道:“容以心姑娘,个人英雄确实令人感动,不过有时候借助一下他人,或许就会收获不一样的结果呢?” 容以心似乎连维系实体也十分困难,并不搭话,或许是想起曾经求助过他人但无一例外都搭上了他人的性命,又或许是有人表面答应得好好的但临阵逃脱比谁都快。 只是明明已经送出了青石桥的人又何必返回? 她低低的摇了摇头,苦笑一下,似乎在惋惜又要白白葬送一条性命。 夏秋蝉将容以心扶至安全地带坐好,温声宽慰:“接下来就交给我。” 只见夏秋蝉缓缓抽出青竹剑,将灵力灌入剑内,只见竹质的剑身此刻透着清透的微光,剑光流转,摄人心魄。 衣袂飘飘,坚定从容的背影无所畏惧,一步一步像宋寒走去,好似山河皆在他的掌控中。 或许这次,会不一样?容以心幽幽的想。 第21章 眼神 夏秋蝉以一种英勇无畏的姿势提着剑转回到石台中央,对宋寒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眼中流露嫌弃之态。 “我说觉怀大师,宋寒少侠……哦,不对,虽然对于修行之人而言,六十几算不得什么,但你容貌保持得不太好,所以不能称你做少侠。” 宋寒的眼中腾地燃起了一股想要撕烂夏秋蝉嘴的火焰。 夏秋蝉全当看不见,自顾自话开启嘴炮模式。 “你这状况看起来不太好啊,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叫名医师过来替你诊治诊治?哦,差点忘记青石桥的医师都被你杀光了啊。” “为什么要屠杀医师呢?让我猜猜,是因为曾经丰神俊朗的你不知因何缘由毁了容,而医师治不好你的脸,所以你迁怒到医师身上。” 他一边说一遍观察宋寒的反应,果见对方面目更加扭曲。 “亦或是早从虐猫开始,就激发了你隐藏的变态嗜好,而眼睁睁看着亲妹妹被人凌辱致死则更加满足了内心的凌虐欲——喜欢欣赏人被慢慢折磨致死。” “还是说,即便修行有成,也仍压不住扭曲的心理和内心的邪恶,只能躲在这偏远的一隅苟且偷生,操纵骨尸当自己的从属,制作幻境迷惑过往之人,再慢慢折磨这些人……” 而随着话语落下,平静的血潭竟有着隐隐的翻涌之势,似乎血潭之底,有着什么东西欲破水而出。宋寒心绪翻涌,似是禁不住什么似的呕出一口血来,竟有种陷入癫狂之态,周遭气息徒然一变,脑海刺痛,似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叫嚣,回忆不受控制的袭来。 宋寒根本不愿再忆起这些,可那些记忆纷纷涌现,他恐惧的那个眼神,绝望的人们,纷纷在他耳边呼啸,怎么也赶不走,挥不尽。 似乎有许多无形的手在拉扯他,想要将他拽入地狱。 一波又一波的灵力逸散出来,激起血潭之水狂啸如沸腾之态,潭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疯狂躁动。 夏秋蝉闪身退出十丈开外,这人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反噬? 趁对方反噬而偷袭不是君子风格,好在夏秋蝉不认为自己是君子。 夏秋蝉像模像样的舞了一道剑花,却见剑气所过之处,势如破竹,翻飞的血潭在此剑气之下,顿时安静了下来,仿佛遇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不再敢造次。 哇,灵力值才5就已经能发挥这么大的威力,难以想象,灵力到10又该如何惊天动地? 他有模有样的横剑于身前,往宋寒面前一指,仿佛化身无战不胜的圣佛。 这时候就适合来一段激动人心的BGM,再豪横地念几句装逼的台词,终结BOSS罪恶的一生。 还没想好念什么,就见宋寒周身混乱的灵流中,出现了如聚魂灯前所见过的那种光幕,宋寒的回忆画面呈现其中。 诶?先吃个瓜? —————— 宋寒,从小便自命不凡,自视甚高,除了和妹妹宋沐琴玩得最要好的容以心之外,别人他都不放在眼里。 长到一定年龄后,他也顺理成章的和容以心定下了婚约。 后来宋沐琴和容以心不知在哪捡到一只垂死的猫,两人的注意力便一度被那只猫吸引,不再围着他转,令他十分不喜。他的内心一直十分讨厌阿猫阿狗等各类小宠物,如今围着自己转的两人竟然被一只猫吸引了注意力?终于忍无可忍,于是趁着某夜,将那只讨人厌的猫剥皮抽筋,他现在还记得,那猫凄厉的惨叫,激起他内心隐秘的兴奋,令他浑身畅快不已。 只是这件事做得不够隐秘,留下了蛛丝马迹差点被容以心发现,几经解释和掩饰,才勉强掩盖过去,只是容以心对自己的态度大不如前,甚至他还听见容以心跟他父亲提起想要退婚的想法,得到容父的竭力反对,反对的理由是容家宋家两家世代交好,虽然宋家父母已不在,但曾经的情谊仍在,此婚真的退了,那他容家的颜面往哪搁,宋寒的面子又往哪搁? 他的指骨差点被捏碎。 婚约虽然继续履行,但两人明显有了隔阂,不过没关系,容以心这辈子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奈何一场忽如其来的大火摧毁了平稳安静的一切。 那日,他在火中艰难求生,宋沐琴在另一间屋子被火势挡住出不来,他看见了,本想去救,但火势太大,他担心自身难保,只能躲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屋子里,看宋沐琴只知道哭哭啼啼,却不知想办法逃出,火光映照他通红的眼,时间一点点流逝,直至宋沐琴没了声响,而他却因为犹豫纠结的时间,耽搁了最佳逃跑时机,一截断掉的房梁砸中了他。 醒来时便成了这般可怖的模样,猩红的伤口一片连一片,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疯狂的打砸各种事物,他以为是场噩梦,醒来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然而事实不会改变。 偌大的家业被烧了个干净,他以为宋沐琴早已经葬身火海了,却听闻是容以心冲了进去,将宋沐琴救了出来,有惊无险,宋沐琴毫发无损。 他本来还寄希望于医师至少能将他的脸治好,可那些没用的废物,嘴上说着医者仁心,却因为他家突然落魄而拒绝诊治,眼睁睁看着他的脸部恶化,直到再也无法医治。 他恨及了那些人,还有那些打着各种名为关怀实为嘲讽的旗号来看望他的人,他知道他们心里一定都在笑话,他甚至都亲耳听见他们的讥讽,说他性情大变喜怒无常,说宋宅起火是因为他得罪了人。 他终日醉酒,浑噩度日,借着酒劲发泄自己的怒气,直到容以心露出恐惧的眼神。 这次容以心无论如何也要解除婚约,他就知道,容以心是在嫌他毁了容不复以往,家道中落穷困潦倒。 人心果然是易变的! 她在容父面前跪了许久,幸好,容父根本不会允许退婚,那么好面子的一个人,如果此时退婚,岂不是更加落人嫌贫爱富、言而无信的口实? 又是一年杏花时节,宋沐琴蹦蹦跳跳的要去摘什么杏花送给容以心,他无所事事,跟在宋沐琴的后面,乱花迷人眼,宋沐琴很快便没入杏花林深处。 杏花有什么好看?他不懂。 溪水边,他看见了自己丑陋的脸,自从毁容后,他不敢再照镜子, 对着这张脸,他的仇恨达到了顶峰,他一定要找出那个纵火的人,将他碎尸万段! 最好先割开他的喉咙,让血慢慢流干,眼睁睁看着自己气绝而亡,再将他的皮剥了,骨头丢去喂狗。 他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丝笑来,仿佛那个人已经被自己的幻想凌迟了。 却在此时,他仿佛听见宋沐琴的呼救声,他顺着声音找过去,看见了两个穷凶极恶的男人。 那两个人身强力壮,将宋沐琴拖进了杏花林深处,残暴地脱掉了她的衣服,疯狂的侵辱着宋沐琴。 他捏碎了指骨,他想冲过去救下他的妹妹。 可是…… 他不能过去,他肯定打不过,那两人多么凶狠啊,看宋沐琴毫无反抗之力就知道,他冲出去也无济于事,他只能躲起来。 可是宋沐琴好像发现了他的存在,挣扎得那么厉害,拼命的喊他,如以往一般。 “哥哥,哥哥!” 只是这次的呼唤是那么的刺耳,他亲眼看见妹妹的眼神从充满希望再到不可置信,直至绝望湮灭。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啊,为什么要对他露出那种眼神来?宋寒一辈子都忘不了。午夜梦回,挥之不去,他恐惧不已,痛苦不堪。 她为什么要来摘杏花?!为什么不跑快点?!为什么要寄希望于他?! 眼神,眼神,他的恐惧源泉。 宋沐琴的尸身还没有下葬,他要去抚平宋沐琴的眼神。 可是宋沐琴怎么也不愿瞑目,明明害死她的人是那两个人,为什么备受煎熬的会是他? 这样的眼神,太可怕了! 他颤抖的伸出手,挖掉了那双令他恐惧的眼。 再也不会做噩梦了,他想,他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笑来。 赶来的容以心恰好目睹了这一幕,露出了跟宋沐琴一样的眼神来,不可置信,充满绝望。 她凭什么也要那样看待自己?!如果不是因为容以心喜欢杏花,宋沐琴就不会去摘花送给她,如果不去摘花,又怎会遇到那些歹徒?! 对的,是因为容以心喜欢杏花才导致了这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容以心。 容以心脸色尽失,是因为她吗?是她害死了沐琴…… 她浑身失了力,颤抖不已,争吵推攘间,她抽出头上的珠钗,刺中了宋寒的胸口,顿时鲜血喷洒,宋寒倒地不起。容以心以为自己杀了人,后怕不已,竟直接选择了自尽。 然而宋寒只是失血过多昏迷,并没有死成,清醒过来后仓皇逃跑,不知跑了多久,不知跑了多远。 他要切割过去,绝不能再受折磨。 最后来到一家叫做灵悟寺的寺庙,剃度修行。 在数十年的修行中,宋寒已经要渐渐淡忘她们的眼神,可谁知,当年凌辱宋沐琴的其中一人竟然来灵悟寺求助,而这个人竟然还成了享誉一方的大善人,实在可笑,据说他的宅子里在闹鬼,需要请高人去给他做法驱邪。 他本来都要摆脱恐惧了,而这个人又让他想起了那难缠的噩梦,于是他自愿请缨前去替他驱邪。 去了才知道,这个人并不是当年凌辱宋沐琴之人,而是那人的弟弟,长得极为相似,而那个人,早就在多年前就死于非命了。 据说,是被两名女鬼吓死的。 不过那个人的弟弟,当然也无辜不到哪里去。宋寒不仅帮他驱邪,还跟那作乱的邪祟也就是昆宝达成了协议,助昆宝将这人的全家老小二十几口人尽数吞噬。他眼见他们一个个死在昆宝的魔爪下,感受到了掌握他人生死的快感。 他以为这事做得天衣无缝,奈何有多事的僧人发现了蛛丝马迹,起了疑,告到了长老那里,他深知灵悟寺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便连夜卷了一些机密的经书秘籍逃了。 为了躲避灵悟寺的追杀,回到了青石桥。 多年未归,青石桥还是那座青石桥,憎恶的人仍然健在,宋寒从小就觉得他们伪善,虚假。 曾经宋宅的实力在青石桥首屈一指,数一数二,那时他也还没毁容,可以说是呼风唤雨。每个人在他面前只有唯唯诺诺、溜须拍马的份。要不是那场大火,这一切都不会毁掉。 而那些镇民全在那场大火里暴露出了真面目,平时围着他团团转的人没几个出手帮忙救火,有的尽是看热闹之人。仅有的几个救火者,也只不过是打着救火的幌子,实则窃取宋宅的财物。 如今看这些人,个个都是那么碍眼。 既然始终找不到纵火的罪魁祸首,那么就将那些虚伪碍眼的人都“解决”了吧。 修行之人要杀这些普通人根本不费吹飞之力,但那样就太无趣了,他要一个一个折磨这些人,慢慢将他们耗死。 这些碍眼的人,一个也别想逃。 曾经幻想的报复手段全都实现了,他狂笑不已。 没想到的是,容以心和宋沐琴竟然也化作了邪祟回到了青石桥,宋沐琴的怨念太重,魂魄破损严重,也不知容以心在哪得来的聚魂灯才能勉强保全宋沐琴之魂。 两人竟然没有作出任何符合“邪祟”身份的事,甚至还躲在杏花林深处害怕吓到普通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已经不再害怕那种眼神。 过眼云烟而已。 他本来只想解决碍眼的那十几个人,但竟然还有人想跑出去请高人来解决自己?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他有的是时间,慢慢解决掉所有人。 以他现在的修行,容以心和宋沐琴即便化身厉鬼也奈何他不得。而她们想要在自己手中保下他人性命,也不过是给无趣的猫捉老鼠般的生活增添些许趣味罢了。 第22章 垂死 回忆里不仅没有任何反转,反而将宋寒锤得更死。 纵然在此之前早已窥见了宋寒的懦弱、扭曲和畸形的嗜好,但事实如此炸裂还是让夏秋蝉震惊到无言以对。 宋寒的面目极近扭曲之态,嘴里不断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枯嗓仍旧缓缓吐出几个字来:“既然上赶着送死,那我就送你一程。” 夏秋蝉:??? 我觉得你命不久矣,你觉得我在送死? 宋寒强压下反噬之态,诡谲一笑,双手结了几个印,与此同时,原本闭目的几尊石雕佛像猛然睁开了眼,双眼在血潭的映照下散出诡异的红光,眼珠慢慢转动,面目狰狞的怒视着夏秋蝉。 夏秋蝉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口口水,这是他能对付的嘛?! 好像玩大了。 事已至此,他已无退路。佛像的嘴里发出粗重的嘶吼,指节咔嚓声此起彼伏,一步踏起,整座石台都仿佛在颤动。 佛像粗粝的石臂挥舞,五指张开,看似缓慢速度却极快,压迫感瞬间袭来,夏秋蝉反应过来,衣摆飘飞,麻溜一个闪身,堪堪避过一只想要捏爆他的石手。 夏秋蝉心跳如擂鼓,这可是他第一次面对如此强敌,心中紧张至极但仍然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在几座佛像间快速来回穿梭,躲避追击,好在灵力充沛,腾挪翻转的速度丝毫不慢。 纵然有灵力,却无法施展出有章法的有效攻击,没有受过修行训练的弊端在此刻暴露无遗。 可光躲避怎么行?这么持续下去迟早被耗死。 夏秋蝉见缝插针,看准时机,清越的剑光一闪,快狠准的向一只佛像击去。 剑石相交,剑至臂断,如利刃切西瓜般顺利,佛像的手臂应声而断。 断臂咕噜噜滚落在他脚边,外层的石土化散,露出了里面的真实之物——一截人类手臂的骨骸。 夏秋蝉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不妙预感爬上心头,他一寸寸转过头去,果见那只断臂佛像的石雕身体产生了无数裂纹,几声咔嚓声后,一块块的石雕面便扑簌簌往下落,直至露出里面高达丈余的赤目长毛骨尸! 这佛像竟然真是由骨尸炼制而成!垃圾宋寒,到底是炼了多少骨尸!! 这些骨尸明显比最开始的骨尸等级不知高了多少倍,而且唯一的击杀方式是挫骨扬灰。 他一剑下去能震碎这些骨尸吗?他的灵流小火苗应该可以变成大火苗了吧,能不能一击焚灭? 夏秋蝉来不及细思应对方案,却见骨尸仰天一声嘶嚎,夏秋蝉只觉耳膜都要震穿。恍惚几声之后,只觉眼前视线模糊不清,现出了重重虚影。 夏秋蝉心知不妙,必须要一击震灭这些骨尸才有生路。 系统属性面板实时更新,灵力值已经跌落到了4。得抓紧时间了,灵丹临时提升的灵力只能维持两个时辰,他慢慢的举起青竹剑,欲往其中灌注更多灵流。 就在此时,他的胸前突然显出一抹清透的光来。 嗯? 是琉璃雪玉符? 雪玉符自行从他怀里脱离出来,浮于空中,薄薄的一片忽然莹光大作,极速旋转起来,一化二,二化四,四变八…… 眼睁睁看着这块玉牌在瞬间幻化出无数同样大小的玉面来,首尾相接,连城了一条如宝石般晶莹璀璨的玉绳,莹莹绚光,璀烂夺目。 夏秋蝉惊呆了,万万没想到,那块琉璃玉符竟然可以变成这么惊艳的一条长长玉绳! 玉绳如有灵性般,瞬间飞掠至佛像骨尸身边,无视任何攻击,强行将几座佛像骨尸层层缠绕,而那些佛像竟丝毫无法挣扎与反抗,被缠了个结结实实,几息之间,佛像便被捆绑在一团,而玉绳转瞬之间又化作由一片片雪玉符组成的玉石囚笼,囚笼收缩,逐渐缩小,而丈高的佛像在其中丝毫不能动弹,石土瓦解,骨尸崩裂,不过几息,那压迫感十足的佛像便粉碎成灰。 夏秋蝉已经呆住了,瞬间福至心灵,刚刚才想着要将这些佛像震灭,雪玉符就变作了玉绳,难道说,那块琉璃雪玉符,其实可以感应到他的所思所想并且实现? 这金手指可开大发了! 雪玉符完成了任务,立刻又缩回了原形,嗖的一声回到了他的手上。 捏着这状如钱币的雪玉符牌,夏秋蝉心中一阵狂喜。 他再度凝神,随手一抛,心中默念着“将宋寒一并挫骨扬灰”。 雪玉符似是听了指令,莹光一闪,就在夏秋蝉以为果然如此之时,爆裂的玉光却暗了下去。 怎么回事?! 关键时刻不要失灵啊喂喂喂! 夏秋蝉此时才注意到,灵力值竟然只剩下了1! 他几欲吐血,这流逝速度也太不合理了。 莫非要发动雪玉符的技能需要3点灵力值?! 可这满格都才10点,用一次就要扣除3?!看来这金手指不是那么随心所欲想开就开的。早知如此,刚刚就该直接毁了这石台上的一切。 夏秋蝉悔得心都在滴血。 而如此高阶的骨尸佛像尽数被毁,也令宋寒震愣非常,这几只佛像是他费劲心力斩杀了数名高阶修士才练就而成,是他多年间的心血集结,如今却轻易毁在这个人的手里,宋寒不甘。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咬牙切齿:“还真是……小看你了。” 夏秋蝉很无奈,但仍然面不改色,吐出豪言壮语来。 “知道小看我不如就此束手就擒,我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话音将落,却听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 夏秋蝉,眼角瞥见似乎是天辰宗的袍服。 曲若凡来也? 不过,曲若凡一人怎会传来“阵阵”脚步声? 他回头确认,却见是天辰宗的三名弟子……莫非是自己有偏见,实则那些弟子在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 等到近了,夏秋蝉看清了几人是谁,险些要魂飞魄散,那三名弟子,竟然是已经死去的齐峰等人! 几人脸色僵硬,双目空洞,机械的往他这处冲过来,一举一动皆如提线木偶般,似乎受着操控。 ……这些弟子竟然全被宋寒控制住了。 夏秋蝉眼皮狂跳,灵力即将耗尽,宋寒还未解决,又来这几个弟子,真正是让本就艰难的处境雪上加霜。 他欲速战速决,一刻都不想再拖延下去,青竹剑率先向宋寒击去,剑光雪亮,剑芒飞舞,宋寒却是阴恻恻的一笑,不见如何动作,一道虚幻的黑色佛言便自行护体。 青竹剑虽为神器,克制邪祟有奇效,但宋寒为佛门中人,修为高深莫测,剑光佛光交接,竟是难以撼动。 而身后,被操纵的弟子们只管对夏秋蝉疯狂的攻击与输出,刀尖相击毫不留情。 夏秋蝉只想迅速解决宋寒,根本无暇分心来预防这几个傀儡弟子,结结实实挨了几击,顿时皮开肉绽,疼得夏秋蝉手一软,攻击宋寒的力道减弱,佛言飞散,夏秋蝉被震飞出去,顿时禁不住呕出几大口血来。 原来这就是真刀真枪劈在身上的感觉吗?真的好疼。 齐峰等人迎面而上,根本不给夏秋蝉任何踹气时间,夏秋蝉只觉头昏眼花,能不能苟过这一次都难说。 人或死于泰山,或死于鸿毛,但绝不能死于这帮愚蠢的傀儡! 夏秋蝉在更多的攻击来到之前,心一横,将剩余灵流聚集于右手,并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冲向宋寒,趁其不备拽着他一同跌入血潭之中。 血潭之内,触手黏腻,一股浓重的腥味刺激着夏秋蝉的鼻端,他不敢细思这血潭之水到底是混杂了多少人的血。夏秋蝉死死拽住宋寒不放,潭中怨气似乎感应到仇敌的存在,纷纷尖啸着向这处扑来。 即便在水中,宋寒仍能放出黑色佛言护体,怨灵被冲散,又有另一茬如狂蜂浪蝶蜂拥而至,然而仍旧无法破除宋寒的佛言。 夏秋蝉被冲击到了血潭底部,如此多的怨灵都无法将宋寒拿下,可见其修为之高深,既然如此,先保命再说! 潭底冰凉刺骨,只要将血潭当做普通的湖水,那么这就难不到一名游泳健将。 可仍然能难倒夏秋蝉,毕竟他不是什么游泳健将,他,只是一名狗刨专业户。 他舒展身形,往水面处刨去。 狂刨了一阵,按他平时的速度,应该可以很快游出潭面,可事实是,无论他怎么刨,都无法脱离当前的位置。 他的脚,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夏秋蝉回头一看,模糊的视线中,印出齐峰那张怨毒的脸。不知是不是已经是傀儡的原因,齐峰力大无穷,宛如一只水鬼般抓住夏秋蝉的脚便拼命往下拽,夏秋蝉怎么也无法挣脱。 僵持间,夏秋蝉只觉气息将弱,光亮越来越暗,身体越沉越低。 不知觉间,腰窝处诡异的花枝竟又开始显现,又一朵红艳异花盛开,在血潭之底,更显摇曳诡异。 忽然一声扑通,水花翻涌,又是谁入水了? 一个傀儡弟子不够,还要再来一只?他意识逐渐模糊,还有心思腹诽,他这死法也太窝囊了! 而后便感觉落入一个冰凉的怀抱,犹如跌落云端,轻飘飘的飞了起来。 耳旁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爆炸。 丹玄飞回来时便见着这不可置信的一幕,在夏秋蝉刚服下灵丹时,他便觉得不妥,于是做了两手准备,让丹玄去找曲若凡,顺利的话曲若凡应已经解决掉昆宝。 事实上丹玄找到曲若凡时,曲若凡也正往此处赶来。 可终究晚了一步。 寒潭洞塌了。 尘埃尽散后,只见一人宛如天神落下,面若寒霜,未见任何表情却可以感到暴怒之色,令人不敢直视。 那人抱着昏迷过去的夏秋蝉,惊得丹玄鸟嘴大张。 这人谁? 从哪冒出来的? 他怎么抱着小蝉儿? 第23章 木乃伊 不舒服,浑身都是不舒服。 睁眼,视野范围狭窄不堪,只有陌生帐顶悬在头顶,想观察一下四周情况,却根本转不动头,身体绵软无力的同时还笨重不堪。 夏秋蝉使出浑身力气才勉强抬起一只手来——这条缠满了白布的不明条状物他的手吗?!!为什么被裹成了这么粗壮无比的粽子?! 他挣扎着起身,然而着力点根本不稳,只能极为笨重地摔到了地上。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何止两条手臂被裹成了粽子,他是整个人都被裹成了木乃伊了! 夏秋蝉无法接受事实,懵了好一阵,才恍惚想起自己本该在血潭底部垂死挣扎,命悬一线。但看现在这情形,似乎已然得救。 自己除了还苟着一口气外,好像状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哦,至少还是个活的。 恰在此时,系统跳将出来。 【恭喜贵方完成任务,逼格 1】 夏秋蝉不解,他不仅没有解决掉宋寒,甚至还差点死于非命,怎么会完成任务? 【贵方的任务目标是找出青石桥作恶之人,只要你找出目标人物,即为完成任务。】 “……” 【系统目前不会发布与主角能力不相符的任务,请勿将系统想得那么不近人情。】 草草草草草!狗系统不早说清楚!而且你更新的速度不是很及时的吗,为何单就这一项不早点更新?! 夏秋蝉只觉额头青筋乱跳,合理怀疑系统就是故意的,在心里亲切的问候了它的祖宗十八代。 滴滴几声响后,数值结算完成,一列数字很快呈现出来。 【颜值:5/10。】 【逼格:1/10。】 【修为:0/10。】 【灵力:2/10。】 【灵器:2。】 【房产:1。】 灵力竟然变成了2?! 怎么会忽然提升?第一次产生灵力是因为泡了仙界的灵泉,那这次是因为……泡了血潭? 夏秋蝉在不可置信的同时又暗爽不已,虽然不知道为何会如此,但如果这么轻易就能获得灵力,那他成为龙傲天岂非指日可待?! 可是……为什么颜值变成了5??? 他不服。 系统:【颜值包括整个人的形象气质,给你5分已经是看在你脸还没有毁容的情况下给的。】 想了想目前的样子,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的窘迫样。 不过,他的心中还有很多疑问,一连串的问题噼里啪啦倒了出来。 “容以心和宋沐琴的魂灵怎么样了?曲若凡应该还好吧?啊,丹玄呢?” 半响没等来回答,才发现系统早已下线。 呵呵,下班可真准时。 他睁着眼睛望向床帐,动弹不得的滋味实在太难受,要不把系统招出来,对喷两句也是好的。 不过马上想到系统早就下班,心中又是一片抑郁,不死心的他试了几次,果然毫无反应。 百无聊赖之间,却听见窗棂似乎极轻微的响了一下,他转动眼珠看过去,只见一撮彩色的鸟头鬼鬼祟祟的在窗外探头探脑。 丹玄!! 夏秋蝉一时感动得热泪盈眶。 丹玄扑棱几下,进得房来,见到夏秋蝉的样子,没有半点同情只有疯狂的爆笑。 夏秋蝉面无表情等它笑够,才不可置信:“你救的我?” “怎么可能,是岩公子……你上次是说他叫岩公子吧,是他救的你。” 想想能在那情形下救出自己的,除了岩公子,别无他人。当时没有找到岩公子,还以为他已经独自离去。 “你不知道那个岩公子公子有多厉害。”丹玄心有戚戚,像是想起什么,既有兴奋又有害怕。 “当时那整个洞都要塌了,岩公子公子忽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只用了一根手指头便将一切麻烦都解决了!那什么洞,瞬间化作了灰烬。那什么宋寒,当场萎了下去。那什么邪灵什么傀儡,就跟只小蚂蚁似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听着丹玄鸟嘴不停叭叭叭的夸张之词,夏秋蝉内心一阵无语。他早就知道大佬的实力了得,但是……丹玄竟也觉得了得? 毕竟丹玄成天在仙界见识着战神们动不动的战斗模式中,不应该对这情况见怪不怪吗,也没见它在仙界有这么吹捧谁。 丹玄仍在喋喋不休,脸上浮现出一丝莫名骄傲:“他跟仙界的战神们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呢,如果可以,他将来也一定会成为我新的崇拜对象!” 说罢又深深的看了夏秋蝉一眼,嫌弃道:“不像你,一下子就被撂倒了。” “……” 这莫名的拉踩套路怎么这么似曾相识? 丹玄却不知道夏秋蝉的心声,继续碎碎叨叨:“当时我以为你没救了,本来呢,想着该怎么给你收尸。没想到,却看见了真正的天神降临,英雄救美的事就在我眼前真真切切的发生了,我一直以为这是在话本子上才会出现的……” 夏秋蝉听着丹玄越发不靠谱的叽叽歪歪,一时头大如斗,只想捂住耳朵,他虽然对此很感兴趣,但一点也不想听丹玄描述这个男人如何英雄救他的桥段,总感觉一些细节经过丹玄之口,总会变得奇奇怪怪。 “他见你伤得不轻,便给你擦拭伤口。怕你晃得不舒服,即便进了客栈,也仍一直小心翼翼的抱着你,呵护着你,还亲自给你喂药……” 虽然岩公子可能确实抱过自己,但那不是万不得已吗?自己受伤严重还昏迷着,难道要他拖着自己走吗?措辞能不能不要这么奇怪? 他嫌弃的想要躲开丹玄飞溅的唾沫,强行打断它的粉红叨叨。 “说重点。” 丹玄茫然:“你不挺爱听的嘛?我看你好像听得十分津津有味。” 谁津津有味了? 夏秋蝉要吐血了,跟一只鸟根本掰扯不清,他挑重点问:“容以心和宋沐琴的魂灵是否还安好?” 丹玄摇头,心有戚戚:“况且当时整座洞都塌了,宋寒直接化为了烟灰,那两人的魂魄恐怕也……” 丹玄没有直说,夏秋蝉心中五味杂陈,虽然心中很清楚两人的结局不太好,但仍然祈祷两人至少可以安然入轮回。 又听丹玄自顾自的念叨:“可惜岩公子厉害是厉害,但是脑子真的很有问题。” “他好像……” 话未说完,就听见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有人缓步走了进来。 而丹玄,早已没了身影。 不用跑这么快吧? 来人很快但他面前站定、蹲下,入目是一张好看得过分的脸,轮廓冷硬,唇色浅淡,一双深邃的雾蓝色眼睛露出一丝欣喜与惊慌。 欣喜夏秋蝉终于醒来,惊慌夏秋蝉摔在了地上。 是岩公子。 夏秋蝉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奈何行动笨拙,就连简单的起身都无法做到。 他觉得此刻自己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很难看,作为一名美男子的尊严稀碎了一地,再也无法开朗起来。 岩公子单膝跪地,双臂从他身后将他圈住,将他扶起了他来,几乎未曾着力,自己就被摁着靠在了岩公子的身上。 …… 扶人就扶人,摁在身上是几个意思? 然而他还无法挣扎,只能任由岩公子将他给抱回床头靠着。 岩公子脸上露出一抹与俊美面容和深邃形象极端违和的憨憨笑意。 ……仍旧是好割裂! “你终于醒了。” 嗯?终于? “你已经昏迷了一个月。” ……!!! 他竟然昏迷了这么久吗?任务难做,逼格难刷。也只能往好处想,历经折磨吉人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岩公子起身端来一碗水,手拖起他的后背,让他靠在对方的胸膛,又贴心的将碗递到了他的唇边。 动作如此熟练,看起来在他昏迷期间,这情形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但他现在醒了,再这样就很尴尬了。 他艰难抬起胳膊,将岩公子往远处推了推,自己则顺势在靠背上靠好。 碗已经递到了他的嘴边,夏秋蝉也确实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便配合的张开了嘴,甫一入口,便察觉那并不是水,而是苦得不能再苦的不明药物。 喉头瞬间被苦涩的液体填满,一时不察,竟被呛了又呛,大半的液体从嘴角流了出去,滑进了裹着自己的白布之中。 真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想他堂堂一介风流倜傥的翩翩美少年,怎的就沦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喝个药都能喝出瘫痪在床的中风感。 好在岩公子并未露出什么嫌恶之色,仔细贴心的将他的嘴角擦净,等他缓过神来,再轻轻的将药碗送了过来。 夏秋蝉有气无力,丢人丢到这地步,也是没谁了。岩公子如此贴心的照料,他本该心存感激,但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是隐隐觉得这药并不是非灌不可。 事实上他甚至感觉目前的身体状况其实已经很不错,裹在身上的这层厚厚的状如裹尸一般的布,才是束缚着他自由行动的根源。 要来了镜子,果然,面部包得严严实实,只剩两只眼窟窿和鼻子嘴巴还完好无损的露在外面,活像一具木乃伊。 “我觉得我似乎好得差不多了。”夏秋蝉轻咳一声,尽量语气平静,“什么时候可以拆掉这些布?” 岩公子视线淡淡的掠了过来,陷入沉思。 见状,夏秋蝉便以为可能确实还不到时候。为了身体着想,只能再忍忍了。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却觉下一秒,他又被摁住靠在了岩公子的身上。再一个天旋地转,他整个人便被抱了起来。 夏秋蝉:“……” 要不是他裹得厚,他真的要原地遁死了! 岩公子双手抱着他,但门却是关着的,只见他脚轻轻一踹,木质的门立刻应声倒地。 素质素质,在哪学的踹门?不太符合你英俊神秘的外在形象啊岩公子! 直到来到一处医馆,夏秋蝉才发现,岩公子只是想带他到医馆而已。 可这一路走来,夏秋蝉简直可以说是得到了有生以来最尴尬的时刻。一个俊如天神的男人,面无表情的抱着一具木乃伊,那具木乃伊做着僵硬的挣扎但丝毫挣脱不动,走在深夜的街头,遇见的所有路人,无一不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掉头就跑。 许大夫正欲关门歇业,却见前段时日来过一次的男子又出现在了门口,不是他记性太好,而是这个人实在令人记忆深刻。 而记忆深刻的缘由,不止是因为这位蓝衣公子过于好看的深邃面容与凌厉的气质,更是他那与之气质不相符的行为。当时这人将他抱着的白衣公子放下后,便十分紧张的掏出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丢给他,仿佛如果没有钱,自己就不会替对方施救一般。 而那名重伤昏迷的公子,虽然浑身被血污浸染,却不显一丝狼狈,那张脸,实在好看得惊心动魄,双眼紧紧闭着,苍白如纸,更显眼尾处一颗红色小痣艳丽非常,只如跌落尘埃的天神。 这两人,明显是修仙人士,许大夫见怪不怪,而后经过检查,那名看起来伤得很是触目惊心的白衣公子在经过蓝衣公子精心上药后,伤症状况已经改善很多,只要擦洗干净,再敷些伤药,按理说,修养个两三日就可以痊愈。 当时他准备给白衣公子做个简单的包扎,但蓝衣公子并不同意,他还以为修仙人士不像普通人娇弱,根本不在乎这些简单的皮外伤,就算不包扎也无关紧要,可现在看来,这白衣公子怎么被包成这样了??? 许大夫大吃一惊,连忙让岩公子将夏秋蝉放下,他沉痛的道:“怎么来得这么晚?” 夏秋蝉见大夫的神色和语气都不大对劲,一颗悬着的心顿时跌入谷底,来晚了吗,莫非自己已经无药可救? “我都要关门回家陪夫人了,待会晚了夫人又要闹我。”大夫不满的嘟嘟囔囔,末了又是一声轻微叹息,“哎,难哄。” 恰在此时,一袋沉甸甸的钱袋被丢到许大夫面前。 许大夫:“……” 有句话他早就想说了,这蓝衣公子上次丢的一袋银钱就已经够医治白衣公子十次的了,这次又来丢钱,是在蔑视他作为一名医者的尊严吗,这是**裸的人格侮辱,显得他像一个见钱眼开的不良医师,若传出去,他这医者仁心的招牌往哪搁? 许大夫看着那一袋银钱,严肃拒绝:“请你把钱收回去。” 夏秋蝉:“……” 岩公子居然这么有钱???这行为要放在霸总文里,怎么也是个不问价钱就将厚厚的一沓钱甩出去再跟对方说“不用找了”的酷炫狂霸拽的总裁。 “浅伤裹得太严实不利于伤口愈合,不透气的布也容易令伤口发浓生疮。”许大夫的语气痛心至极。 夏秋蝉立刻不淡定了,听大夫的意思,这根本不是大夫的包扎?转眼去看岩公子,见他神色有些茫然还带有一丝惶恐,难道是……岩公子自作主张给他包成这样的? 岩公子同学啊,虽然知道你是想救人,或许可能还很心切,但……能不能遵一下医嘱? “短时间内体内灵……灵力?” 许大夫眉头一皱,夏秋蝉体内澎湃的灵流似乎是修仙之人的灵力,但隐约又觉得不对劲,可具体是哪种区别,他也是分辨不出。只得继续道:“灵流承载过多,难以尽数吸收化消,导致灵气沉郁丹田,致多日沉睡不醒。” 看这位医师的表情,夏秋蝉也知道,要不是他命大,恐怕连醒过来都困难。 随着许大夫的诊断结论落下,岩公子的脸上也布满了自责与懊悔,以至于夏秋蝉想吐槽都不知如何下口。 最后一片裹尸布被慢慢揭掉后,夏秋蝉立时感到浑身轻松无比,没有哪一刻,可以像现在这般体会到自由的快乐,舒筋展骨,当场就想来一套第九套广播体操。 早知大佬的大腿如此难抱,他就是被宋寒打死,被骨尸咬死,死外边,也绝不会再想抱岩公子的大腿! 绝不! …… 许大夫见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一句话始终没有说出口:这最应该治一治的,是那位蓝衣公子的脑子吧? 第24章 傻白甜 夏秋蝉醒来便觉饥肠憋憋,像是饿了好多天不曾进食。 确实也是好多天不曾进食。 可又一想到自己如今身无分文,他便开始愁眉不展。 他现在很后悔,非常后悔,没有在启星殿的密室里掏走一些金银财宝。 ——启星殿密室,我在尘世很想你的钱! 按他临时制定的计划,应该是要先拜入一个正经门派,勤加修炼早日拥有在这个世界苟下去的能力。 可如今……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穷困潦倒的英雄·夏秋蝉苦思赚钱之法,幽幽叹气中,门被人推开。 只见一只晃眼的移动ATM·岩公子走了进来。 ———————— 包子铺前,夏秋蝉选了几个包子,刚问好价格,就见岩公子随手丢给老板一个钱袋子。 等等等等…… 昨夜在医馆处,岩公子也是这么随手丢出一袋钱。莫非这人只要买东西或者要花钱的时候,都是这么随手丢一袋钱出去?? 什么劣习?就算有钱,也不是这么造的,这袋银子,足以买下五间这样的包子铺!哪来的地主家的傻儿子,如果钱多得花不完,可以借给他啊! 夏秋蝉赶在那袋钱被老板拿走之前迅速抢了回来,并从中拿出几个碎银子递给老板。提着沉甸甸的钱袋子,深觉有必要也有义务给岩公子科普一下用钱的规则,并夹带个人情绪痛斥了一番岩公子极端铺张浪费的行为。 岩公子从头至尾一言不发,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令夏秋蝉觉得自己仿佛什么十恶不赦的家长在训斥家里不知人间疾苦的后辈。 一番慷慨激昂后,他随意道:“你的钱也太容易被人骗走了,要不我替你保管?” “替你保管”这句话一出,夏秋蝉自己都愣住了。 这话怎么总有种家长要给孩子保管压岁钱的既视感?而且是管着管着钱就没了的那种。 不对不对,自己怎么会提出要给一个认识没多久的人管钱?什么时候有的这毛病?别人的钱再怎么铺张浪费又与他何干? 然而岩公子的脸上却忽然展露笑意,没做任何犹豫的伸手从腰间的一枚银饰里拿出了数不清的钱袋来,想来那枚银饰便是岩公子的乾坤袋了,里面装有各种金银货币以及灵石珠宝。 “嗯,都给你。” “……” 夏秋蝉看得眼花缭乱,觉得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这人修为如此之高,衣着不凡,还这么的有钱,应该是某个名门望族的富家公子或者是某个修仙大派的天之骄子才对,不太可能是个天生傻白甜,那极有可能是…… 脑子被自己砸坏,所以才变得这么傻的。 原先以为只是过失致人重伤,现在才明白,恐怕是过失致人失智变傻! 意识到这一点后,夏秋蝉整个人都不好了。 岩公子变成这样,他必须得负主要责任,恐怕他还得必须将岩公子找到他的家人或者是修仙的门派才行。 岩公子对夏秋蝉的想法无知无觉,仍旧手捧巨额钱款,深邃眼眸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满脸单纯,写满了信任。 一副初出茅庐的清澈大学生模样。 夏秋蝉撇过了头,岩公子非但没有责怪自己将他砸晕砸傻之事,反而接二连三的救他于水火,自己不仅没有丝毫感恩的举动,甚至还暗暗嫌弃对方的大腿不够好抱。 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反思。在这纷乱复杂的世界里,无法想像这个人如果无人护着,又会遭受怎样的欺骗,指不定巨额钱款两天就能被人骗走光。 退一万步,就算人不是被自己砸傻的,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当一回好人,而且这人虽然傻,但胜在听话与乖巧。 自己怎么会觉得他乖巧?难道仅仅是因为他要把钱给自己保管?对岩公子而言,被人撞坏了脑子并充当罪魁祸首的保镖不说,现在甚至还要给人花钱,也不知是倒了什么惊天大霉。 这么一想,岩公子实惨。 这么惨的岩公子还是由自己负责到底吧。 作下决定,夏秋蝉伸出恶魔一般的爪子,勾唇一笑:“那么,以后就由蝉哥罩着你吧。” 然而岩公子却一动未动,仍然固执地要将钱递给他。 没把花给出去,心里不舒服? 夏秋蝉止住笑意,柔声道:“把钱收好,你不知道有句话叫财不外露吗?你这样子会引起很多别有用心之人的觊觎的。” 然而岩公子的脸色顿时冰冷起来,满脸写着不开心,一脸无辜的望着他,十分认真的坚持:“给你。” 非要他保管不可? 既然如此,那他就不客气了,等他苟出头了,再还也不迟。 他接过其中的一袋钱,左哄右哄才终于让ATM将剩下的都收了回去。 见岩公子神色果然乖顺的听他的话,夏秋蝉的心瞬间软了下去。 有了钱后,夏秋蝉首先买了辆马车代步,实际上,这里不止可以购买马车,还可以购买能载人的灵兽飞禽,天上时不时还能看见修仙人士载着各种飞剑灵器穿行如梭。 不过那些都需要灵力驱策,也十分高调,且自己也不急于去干嘛,所以选择了马车,一路走走停停,时刻留意着失踪人口信息与门派招生情况。 丹玄不知为何,时隐时现的跟在他们后头,既不愿回去仙界,也不愿跟他们同乘一车。 车乘尚算宽敞,四处铺着柔软的垫子,可供睡卧,甚至还置有果盘茶点和牌面话本等器具,以供打发无聊的时光。 夏秋蝉拿出两只烤猪蹄,和岩公子人手一只啃得香喷喷。在这阵香味中,联想到岩公子昏迷时神魂离体,身边飘着异香,而岩公子醒来后,那股异香再也没有出现,只剩下另一股淡淡的体香。 他漫不经心问:“神魂会有味道吗?” “有的会。” 得到确切答案,夏秋蝉浑身不自在起来。 “那你神魂离体时,是不是就跟在我身边?只是我看不见你而已?” 岩公子点了点头。得到确切回答,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虽然没作亏心事,但总感觉有什么事需要在意。 他不经意问道:“那你看见了什么?” 岩公子一本正经回道:“我看见你背我,还脱我衣服,还……” “噗……!!!”夏秋蝉一个没忍住,一口水差点喷了出去,什么脱他衣服,那是在给他查看伤势!!! 但见岩公子神色坦然,毫无情绪的说出自己所见。 依岩公子这傻脑筋,夏秋蝉觉得必须解释清楚。但不知道为什么,即便自己解释了三遍,但岩公子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似乎脱他衣服跟喝水,听在他耳朵里也并无什么区别。 忽然灵光一闪,他好像知道为何岩公子要将他裹成粽子了。该不会是岩公子见自己给他上过伤药裹过纱布,就有样学样,甚至还傻乎乎的以为包得越严实越好??? 他这么想着也就问了出来, 果然,岩公子眼眸微垂,头压得极低,一副做错事的模样,令人无法责备于他。 不过,既然岩公子的神魂一直是在他身边的,那么容以心和宋沐琴的魂灵…… 岩公子信手一挥,那只聚魂灯便出现在马车里,里面,两道透明澄澈的魂魄依稀可辨。 虽然两人的魂已经稀碎到如此境地,但没有因此消散于天地,属实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了,或许有机缘让两人重获轮回也未可知。 一直憋在心头的石头落地,夏秋蝉轻快不少,随手拿了本书翻阅起来,是关于这个世界构成的简介,他这才知道他们所处的这片地域叫神州大陆,修仙门派众多,星罗棋布,分散在这片大陆之上。其中“两宗四派”实力顶尖,各有所长。 其中,又以“两宗”为首,便是留仙岛的天辰宗,以及宿云山的云阳宗。有意思的是,这两宗门似乎水火不容,弟子们见面必吵。 加入哪个门派修习是个大问题。为了避免又回到他逃离的“仙界”,他着重了解了这“仙界”到底是属于哪门哪派。 书上只道数万年前,天地间灵气充沛丰盈,滋养了一座名副其实的仙界,凌驾于虚空之上,是一处极为神秘且强大的存在,下界的修仙人士可突破天道飞升成仙,光耀门派。 但自从千年前,那座仙界却忽然消失于人世间,从此天地间灵气骤降,无人飞升不说,也再无人能寻找到半点仙界的踪迹。 有人猜测必是因为有人惹了天怒遭天劫所以才不再现世。 夏秋蝉放下心来,既然“仙界”不属于人间,仙界之人也无法直接插手人间之事,那就意味着他可以随心所至选择门派啰? 天辰宗即是曲若凡所在的门派,曲若凡的为人他很清楚,能与他成为同门必然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但除了曲若凡,他觉得这个门派的风气很不好,真的加入这个宗门的话,恐怕有点糟心,此派有待继续考察。 云阳宗,了解不多,但既然是与天辰宗并首的宗门,实力必然不俗。 夏秋蝉没有考虑“小门小派”,直接陷入了到底是选北大还是选清华的苦恼中。 除此之外,世间还有九穹魔域、万兽妖界、幽冥鬼府等等不同种族群居,千年来各自相安无事。 夏秋蝉暗自思忖:那人们接下来必定会头疼了,毕竟本来相安无事,但主角一来,肯定得出事,这是万古不变的定律。 这么想显得主角好像一个扫把星。 “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正当夏秋蝉思索入迷之时,耳旁忽然传来低沉动听的声音,只是内容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他抬头看去,见岩公子也拿了本书看得认真,甚至不自觉念出了书中的台词。 书名《霸道魔尊爱上我》。 嗯……夏秋蝉表情裂开,怎么这个世界竟也流行这类强制爱文学吗?! 可岩公子看着那么冷情之人,居然也爱看这类文学?你爱看就看,没有必要念出声来吧? 夏秋蝉细心的指指点点了一番岩公子的部分迷惑行为,岩公子虚心听取,十分好学的将他所说过的话一一记在心里。 傻孩子还有救!夏秋蝉甚感宽慰,露出如老父亲般的迷之笑容。 一月时间眨眼而过,这日,他们来到一座繁华至极之地,上清城。这座城的体量显然比前面经过的几座城镇加起来都还要庞大许多,热闹与喧嚣充斥着每一处大街小巷。 由于城内各色人马过多,架着马车在城内穿行已十分不易,他们将马车暂时停在一处专门管理马匹车辆的停马场内。 乍然见到这样的地点,夏秋蝉恍惚觉得,城市的发展果然相通,现代有停车场,修仙世界有停马场,没毛病。 之所以这座城市人多到如此夸张,其实是跟各大门派即将进行招生有关。 一般而言,各宗门都有自己集中招生的时间,且招生的主要场地都是自家门派所在地。 但神州大陆太大,适合修仙的人相之于千年前而言,数量和质量皆是逐年降低。对于有天赋但根本没有修行之人而言,舟车劳顿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恐怕还没有来到宗派所在地就已经被别的“杂门小派”给拐走了。 是以许多大门派都会派弟子去别的地方设置分场,广纳贤才,争夺“天纵奇才”这一最最重要的人才资源。 其中就有夏秋蝉心仪的云阳宗和天辰宗,两宗皆是每三年招生一次,据说每次两派都会因为“抢人”发生各种大战。而且两宗都以“天下第一大宗”自居,随时都在攀比弟子数量、弟子资质、灵脉资源、富裕程度、首席大弟子的实力、掌门的实力和对弟子的态度等等…… 此次招生试炼将于三日后开启,总共持续七日。 三日后?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既然要在此逗留,首先要解决住宿问题。 好巧不巧,两大宗门不仅是夏秋蝉的选择,也恰巧是众多怀揣修仙梦想之人的心仪宗派,是以处处挤得水泄不通,家家客栈人满为患。 接连找了数十家,才终于在夜幕降临后一家价格不菲的大型客栈里找到一间最后剩余的空房。 一间就一间,夏秋蝉不甚在意,毕竟也不是第一次同处一室。这一路来岩公子也基本都是听他的,更加不会在意。 但他还是象征性的问了岩公子的意见,岩公子果然没有意见。 然而店小二却支支吾吾:“这间房其实有些特殊……” 特殊?夏秋蝉心里一惊,瞬间想起不美妙的经历。 “莫非是凶案现场,闹鬼?” “不不不,我说的特殊,是这房间设置有些特殊,绝无什么闹鬼不闹鬼……”店小二连忙摆手,随后在两人身上扫视一圈,神秘一笑:“而且这可是本店最神秘的卿卿套房,总共才两间,另一间已经定出去,你若连定三日以上,价格方面,我可以只收取你们九成,另外还赠送两坛本店特制的“醉春风”。 设置特殊?只要不是闹鬼一切都好说,而且房间难定,九折就可以入住,此波不亏。 爽快的定了五日,穿过前厅到达内院,再过几段段曲水流觞的回廊,才终于来到位于最隐秘角落的独栋房门前,夏秋蝉十分有心情的欣赏沿路的风景,环境清幽,和风熏熏,他甚是满意。 夏秋蝉分出闲心一脸笑意的打趣着一本正经的岩公子。 “我睡觉很老实的,实在不行,我睡地上。” 话语刚落,房门被推开,他的脸色蓦地僵住了。 第25章 圆床 这套房真的很大,层层叠叠的屏风隔开了进门时的视线,进去后才发现里面伴有层层薄纱飘摇,一时竟看不清室内的摆设。 室内设几方天地,书房茶室一应俱全,再往里走,摆在卧房正中间的是一张巨大的…… 圆床? 再三确认,确实是圆床不错。 圆床之上,铺满了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瓣,香雾弥漫,浓郁醉人,一处屏风之后,是一只超大的浴盆,即便双人共浴也是绰绰有余。 夏秋蝉脑袋缓缓打出一排排问号。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正经房间。 也没人说清楚,这间房的特殊之处,是指它原本可能是……情侣套房啊,还卿卿套房? 两个男人同住没有问题,但有问题的是,两个男人同住在这样一个粉红泡泡旖旎浪漫的房间里! 看岩公子不带任何表情的神色,显然是没有意识到这间房的特殊性,而夏秋蝉也不知如何解释,只好假装一无所知。 他晃了几圈,一时竟不知该坐哪里好。 眼角却瞄到岩公子手上不知何时多出来一条红色的绳子,满脸写着疑惑。 怎么会突然出现绳子? 虽然没有吃过猪肉,但他见过猪跑啊!!这玩意儿的用途不言而喻。 夏秋蝉瞬间反应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冲到岩公子面前,麻利地将绳子抢走并找补:“一定是店家不小心落在这里的。” 他拿着那条绳子,犹如拿着一条火舌,往哪放都觉得不合适。 故作轻松推开窗户,想透一透气,这里面的气氛实在太过诡异,哪曾想,一推开窗户,一只彩色鸟头冒了出来。 夏秋蝉无比迅捷的将窗户关了起来,不知为何,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阻挡丹玄的视线,不让它往里看。 丹玄在外疯狂的拍起了窗户,大声嚷嚷:“小蝉儿,你们两个在干嘛?” 什么我们两个在干嘛,我们两个还能干嘛?好奇那么多做什么,赶紧走走走。 “睡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是吗?我不信,你刚刚明明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凭什么不让我看?” 夏秋蝉假装没有听见,却见岩公子又不知从哪拿起了一本书,姿态从容,准备翻阅。 为何莫名有本书? 他直觉不太妙,想去阻止岩公子的举动。 然而窗户被拍得乒乓作响,聒噪的声音没完没了:“开窗呐,开窗呐,你有本事躲里面,你有本事开窗呐!” 小魔仙你……特么雪姨上身了是吧!!! 夏秋蝉额头青筋突突的跳,今日这窗户不开恐怕是不会罢休的。 他豁地拉开窗户,白眼一翻,嫌弃道:“你太吵了。会影响别人休息的知道吗?” 丹玄往内探头探脑,趁机溜了进去,见着眼前场景,一时似乎也不太明白这房间的特别之处,甚至还觉得十分新奇好玩,东瞧西看。 夏秋蝉懒得管它,心中仍然惦记着岩公子手上的书,一转头,却见岩公子像是被火舌撩到了一般,书瞬间被甩飞出去。 他心头一跳,甚至看都不用细想就已经猜到了里面的内容,能摆在这种环境里的书,能是什么正经东西? 而岩公子满面通红、手足无措的样子也足以表明一切。 夏秋蝉正不知说什么好,又听见丹玄大呼小叫的声音传来:“这衣服怎么这么奇怪?样式还怪好看。啊,还有这些蜡烛,放这么多蜡烛能干嘛?” 丹玄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堆破布铁链蜡烛。 夏秋蝉两眼一黑,顿时晕厥,熊孩子你乱翻什么啊!! 明明自己也才十八岁啊,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 都怪这家黑店!黑店!!黑店!!! 他冲上去,将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尽数收了起来,并那本书册一起踢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原地平复了一下心情。 见岩公子似乎受到巨大冲击,神情恍惚似接受不能,夏秋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只怪孩子太单纯,而这家黑店太险恶!! 为了缓和气氛,他轻咳几声,语气轻松的道:“都随意点,放轻松,别在意。” “可是你好像很紧张。”丹玄不明所以,“算了,你们睡,我先走了。” “别……”夏秋蝉伸出尔康手,此时只留下他和岩公子,才是最尴尬的啊!然而丹玄早如火燎屁股般没了踪影。 来得着急慌忙,去得火急火燎。话说你本来是要干嘛的? …… “夜深了,早点睡吧。” 夏秋蝉真的很想说,今夜不睡也行,自从有了灵力,他感觉对睡眠的需求好像大大降低了。 然而岩公子眼眸微抬,脸上已经恢复成一贯的淡然神色。 看来他并不介意啊? 也是,岩公子的年岁应该比自己大,只是失去了记忆,又不可能真的是什么都不懂的纯情小男生。 况且,两个男的就算一起分享了什么不正经的图册或话本,本来也是很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可是……他那么傻白甜,到底懂不懂也说不准。 呵,还是别想那么多,只要他不尴尬,就没人可以尴尬! 这么一想,夏秋蝉也不再扭捏,将香炉里浓郁的香薰灭掉,又将床上的玫瑰花瓣扫走,率先躺了上去。他往一边挪了挪,尽量多留一些空间在中间,因为他知道,他虽然自称自己睡相老实,实际不然,曾经在学校宿舍甚至还发生过睡觉掉下床的经历。 不过那是单人床,而这床这么大,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吧? 侧身去看岩公子,眼神示意一番,对方也淡定从容的躺在了他的身边。 床上只有一条双人长枕和一条宽被,两人都脱掉了外袍只剩里衣,岩公子清浅的呼吸就在身侧,手臂咫尺相隔,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对方微凉的体温,岩公子的体温真的好低啊,属冷血动物的吗? 下次要不要找个什么东西比如暖玉什么的贴身佩戴? 夏秋蝉闭上眼睛,半响都无法入睡,可能确实是不太适应跟人同床共枕吧?记得在青石桥那次同床共枕过,不过那时候,岩公子可是昏迷状态,所以心态方面完全不一样。 不得不说这张床的质量很不错,哪怕他翻来覆去,也丝毫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很快,身边传来平稳均匀的呼吸。 岩公子已经睡着了? 他睁开眼来,因为留了一盏微弱的明火,他可以很清楚的看清身边人的一切。岩公子睡觉的姿势都是那么优雅,细软的墨发铺散,耳饰恰到好处的添辉,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夏秋蝉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仔细看岩公子。脸庞瘦削,鼻挺薄唇,眼眸深邃,如果不说话,确实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很难跟傻白甜这种词汇联系在一起。闭上眼睛后,安静无害的躺在这,面容也跟着柔和了不少。 他真的越发好奇,这样一个男人,在失忆前,应该是怎样的,又有着怎样的经历与过往。 从岩公子的服饰来看,也没有发现哪个大门派的统一着装是这类款式。一路走来,甚至都没有听过哪个大门派丢失什么天之骄子,也没有大家族有损失少爷公子。而这个世界又没有DNA检测技术,看来想要帮他寻回记忆或门派什么的,一时还真有点棘手。 看着看着,夏秋蝉不自觉开始进行设想,从高贵冷艳的天之骄子到离经叛道的少年公子,走马观花的给他安身分。 岩公子身上的气息也真的很干净纯粹,纵使连日赶路,却丝毫没有风尘仆仆之感。果然修为高就是好,无需进食也不会饥肠憋憋,不沐浴依然纤尘不染。 不像自己,因为好几日没有洗澡沐浴,只觉得浑身哪哪都不适。 不如趁岩公子睡着,自己偷偷洗个澡吧。 超大的浴盆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而且还有个造型晶莹的奇石正往外汩汩冒着水,没见哪里有什么出水口,浴盆的水却怎么也不会满。 试了试水温,正好合适。 夏秋蝉见地上全是玫瑰花瓣,本着从没有洗过玫瑰浴而且就地已经有了现成材料不用白不用的心态,胡乱捡了些玫瑰花瓣丢进浴桶里。 在脱衣服之前,转头看了一眼床的方向,屏风之后,隐约摇曳的薄纱之间,岩公子睡得十分安稳。 收回视线,轻手轻脚将全身衣物脱掉,长腿迈了进去,温热的水瞬间浸透肌肤,整个人说不出的轻松。他闭眼假寐,享受这份难得的放松时刻。 他掏出琉璃雪玉符,自从上次他临时提升灵力后感受到了金手指的开挂能力,第一件事便将其改名为随心所欲符了。 经过多次测试,证实想要产生如之前那样大的攻击,至少需要3点灵力值,而1点灵力则可以随意改变这符呈现的形态。 夏秋蝉为了方便,将其变成了手串缠在手上,这条铜钱形状的琉璃雪玉手串,看起来真的十分有品且有钱! 而经过他的观察,没有任何别的地方出现过这种材质的东西,普通的玉符无论是通透度还是光泽度,皆是无法比拟。即便是丹玄,也对他的这个玉符产生过好奇,并直言仙界也没有见过这种材质的东西。 也就是说,随心所欲符是只有那间“废弃宫殿”的独有物啰?竟然主动飞到自己手上,那帮仙界之人不会被气死吧? 思索入迷,总感觉不对,他睁开眼来,岩公子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那双雾蓝色的眼眸正幽幽的看着自己,眼里写着看不懂的情绪。 他下意识就要像个小姑娘般捂住胸口,却发现真是多此一举,因为玫瑰花瓣放得够多,脖子以下基本被花瓣遮挡完了。 瞬息再一想,就算没有花瓣挡住,又能怎么样?两个大男人还能授受不亲? 与岩公子幽深如墨的直勾勾的视线不同的是,他的脸上布满了委屈,似乎还有些可怜兮兮。 “你洗澡……怎么不喊我?” “???” 喊你干嘛?一起洗澡? 夏秋蝉一口水差点没呛住,哭笑不得,知道岩公子的脑子坏掉,可能就是单纯的「我们都是这么要好的朋友了,你居然抛下我,不带我一起玩」的心态。 他耐下性子,语气轻柔的哄:“洗澡这个事,即便是好朋友呢,也不是非要一起的。” 然而岩公子仍旧固执的看着他,不说话。 夏秋蝉深感头疼,岩公子平时很是乖顺,基本都听他行事,但这时固执起来,好像还有点难打发。 他露出一个无害微笑来,敷衍道:“下次一定,一定喊你一起洗。” 而此时的夏秋蝉俨然没有意识到,他的这一笑,落入他人眼中,是多么的摄人心魄,只令风月都失色。更加不会想到,这句随口的敷衍之词将会为他埋下多大的隐患。 第26章 共枕 第二日,夏秋蝉独自出现在大堂。 店小二立刻凑了上来,殷勤的擦起了早已光洁如新的桌子:“怎么只有你一人,另一位公子呢?” 夏秋蝉此时见着这人就来气,十分不悦:“我总共定了五日房,还剩四日,可以退房吧?” 店小二:“客官您真是说笑呢?都给您打折了,房间不退不换。” 夏秋蝉:“……”霸王条款真是够了。 店小二提醒:“何况你现在退了,其他地方你也定不到房了哇!” 肉眼可见今日的人确实比昨日更多,夏秋蝉也只好作罢,其实他也不是真的想要退房,只是看见这个黑心店小二就来气! 店小二嬉笑着道:“怎么,公子昨夜休息得不好吗?” 呵呵,好,很好,好得不得了! 夏秋蝉昨夜确实一夜好眠,直到日上三竿,才从一夜好眠中慢悠悠醒来。感觉好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安稳了。 只是唯有一点很不好,他整个人是挂在岩公子身上的。 见着近在咫尺的脸,对方的呼吸轻轻打在自己脸上,两人的呼吸交融,近到甚至可以看清根根长睫,岩公子深邃的眼眸里透着清澈无辜,里面倒影着的,是他衣衫不整瞳孔巨震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恍惚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于是立刻将眼睛闭上,不敢再睁。 这一定是错觉,错觉。 可闭上眼睛后手上真实的触感却变得更为明显了,对方微凉的身体里,强劲有力的心跳鼓动一拍接一拍打在耳膜处,让人想忽视都不可能。 太尴尬了。 可怕的不止是自己犹如树懒一样扒拉在岩公子身上,而是岩公子明明是醒着的,却任由自己扒在他的身上,却不作任何阻止! 他的手一寸一寸的往回缩,企图假装在睡梦中翻个身,以期“醒来后”不那么尴尬。 然而岩公子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你醒了。”低磁微哑的嗓音响在耳彻。 明明如往常般温和的话语在此刻却如惊雷般,令夏秋蝉僵直了身体,让他不得不直面现实。 昨夜明明入睡前,离得还很远! 看来再大的床也拯救不了他糟糕的睡姿。 他惺忪的揉了揉眼,趁着“醒来”的过程中不经意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流畅的坐了起来,顺势将自己的衣衫整好。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让人看不出任何刻意的痕迹。 “我睡姿好像不太好,昨夜应该没有打扰到你吧?”夏秋蝉极不自在的干笑几声,完全忘了昨日还在说自己睡觉老实的话。 岩公子却没搞明白状况,如实答道:“半夜你……忽然挨到我身边,脚缠在我的腿上,手搭在我的腰上,脑袋靠在我的怀里,除此之外,你睡得很香。” ……!!! 够了够了!请不要那么诚实,我只是随口一问,你为何要回答得这么准确?! 就不应该随口一问! 夏秋蝉轻咳一声:“下次如果我再影响到你,你一定要将我推开或者将我喊醒,知道吗?” 此话说完夏秋蝉愣住了,怎么还有下次? 今夜就必须分床! 岩公子眼睫颤了颤,说出更直白的话来:“你睡得那么香,我不忍心打扰。” 神情自然,一点都不做作不虚假,而是真的觉得不忍心叫醒一个熟睡之人。 傻白甜真是……夏秋蝉不知说什么好了。 算了算了,立刻起床,绕过这一话题。 他自然的抓了把凌乱的碎发,还没起身,岩公子又凑了上来。微凉的指尖触在他的背上,夏秋蝉只感如一阵电流袭遍了他的全身,令他又是一僵。 “你的衣服上,沾了一根我的头发。” 岩公子的手指一触即分,夏秋蝉却感觉背部被触摸过的那一点在微微发热发痒,令他浑身不自在。 岩公子将手指举到夏秋蝉眼前,果然拈了根又细又长的如墨发丝,夏秋蝉的注意力却落在了对方的手指上,肤白玉润,指节修长,节节分明,多看两眼便是极大的视觉享受。 不知为何,夏秋蝉感觉背部的那点热已经顺着脖颈蔓延到了耳根子上,岩公子的神情明明那么认真又纯粹,自己怎么会在这样的视线下感到尴尬万分? 难道说是因为那根头是被他给“睡”掉的所以才会觉得莫名不自在? 岩公子丝毫不懂夏秋蝉的窘境,薄唇微启,继续道:“应该是昨晚你压我头发上时掉下来的。” 什么压我头发?你压我头发这种台词,真的很有蜜里调油的女朋友在控诉男朋友的既视感啊!!! 夏秋蝉要吐血,怎么会有人一本正经的说着这种令人崩溃的话。 他忍不住往岩公子的头发上瞧,即使经过一夜,铺散在坚实宽阔的肩背上,丝毫不显凌。说起来岩公子那只耳饰也从不摘掉,难道他睡觉,都只是平躺着的么?一动不动睡得得多规整才能保持仪态良好啊。 而岩公子深邃又坚毅的五官比之初见时,多了些许生气,尤其是嘴唇,看上去极有色泽。 修仙者基本会修习辟谷,吃不吃东西根本不重要,但夏秋蝉始终认为美食不可辜负,而且不吃东西只能保持肉身不死,岩公子初见时那样苍白,透着不健康的颜色,大约便因为常年不吃东西造成,但“气色”这种东西只能是食物带来,是以每日里雷打不动的三餐是必须要有的,坚持吃饭这段时日,确实是有些许作用。 “怎么了?”岩公子薄唇微张,头一歪,夏秋蝉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得有些久。 反应过来,夏秋蝉才惊觉自己看岩公子看得有些久了,飞快跳下床,几步夺门窜到了楼下,直到此刻心跳才稍显些许平静。 他面无表情对店小二道:“你们老板,可真的太有想法太有前途了。” 简直走在了这个修仙世界的最前列,是最最时髦的弄潮人! 不再搭理店小二,见客栈内提供的茶点食物还算丰富,胡乱点了份茶点外加一只大鸡腿。 他对美食要求极多,现在是胃口有,心情没有。 视线落在街边,见一行银底劲装配赤金纹箭袖的修仙人士浩浩荡荡从旁路过,个个银冠束发,干练又简洁。 领头者为一名戴着黑色帽帷之人,面容看不太清,隐约可分辨出是一名男子,此人其他的同门气质截然不同,衣服也是与同门截然相反的黑衣,骑一匹高头大马,在人群中极为显眼。 几面招摇的赤红云旗随风飘荡,“云阳宗”三个鎏金大字于日光下熠熠生辉。 云阳宗啊?夏秋蝉来了精神。 可这熙熙攘攘的人群,还在城中骑马,恐怕要寸步难行啰。 果然,一行人很快吸引了一帮围观群众,有人直接拦住了一行人的去路,强塞给领头男子一笔钱,要求必须收他为徒,或者至少要保证自己能通过升仙考核。 这……当面行贿?看见无论是哪个世界,怀有这种不正当心思企图走后门的人都是屡见不鲜。 男子丝毫不为所动,不待说话,他身旁一名女子默然上前,面无表情将拦路之人丢出了人群,引来一阵嗤笑。 目送一行人离去,夏秋蝉收回视线,恰见一名绿色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搂抱着一名娇弱的美人大咧咧在隔壁桌坐下。 夏秋蝉根本就不想注意这两人,但两人嘤嘤嗯嗯的声音实在太过明显,又正巧坐在他正对面,你侬我侬实在显眼。 青天白日人来人往的,至于这么黏黏糊糊? 而且这位公子哥眼底乌青,满脸肾虚,一看就是纵欲过度。 店小二殷勤上前:“西门公子昨夜可还尽兴。” 西门公子的手尚在抚摸美人脸蛋,十分满意,抬手一锭银子丢给店小二:“赏你了,卿卿套房确实有新意,我们玩得很尽兴。" 听闻此言,夏秋蝉险些将到嘴的茶汤喷了出去。 店小二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一顿夸赞。 西门公子更是喜笑颜开,张嘴让店小二上什么鹿茸、羊骨、牛鞭…… 真是有伤风化。 幸亏岩公子不在,若听见看见这些东西,指定学坏。 正这么想着,感受到身边有人坐下,好闻的淡淡气息侵入鼻端,夏秋蝉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身体瞬间僵直,还真是……想曹操,曹操到。 “你怎么跑得这么快?为什么不等等我?”岩公子面上是布满了委屈与不解。 以往时日,基本都是岩公子起得更早,且都会提前准备好饭食,等他睡醒了再陪他一起食用。而今日,自己却无情撇下了对方。 这么一想,自己怎么好像有那么一丢丢的渣男潜质? 夏秋蝉掩饰般咳了咳,道:“我怕我昨晚让你没有休息好,就先下来点了一些……” 然而面前的饭食只有他的一份,立刻尴尬找补:“怕凉得快所以还没给你点,你先喝点茶。” 说罢随手将面前的茶杯推了过去,岩公子接受了这个说法,微微一笑,丝毫不介意面前的茶已经被人喝了一半,毫不犹豫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夏秋蝉在推出去的那一刻已然意识到不妥,但手还没来得及伸出,立刻愣住了,岩公子真的是什么都不介意啊…… 还是得找个时机重新给他灌输一些必要的社交礼仪及社交距离。 恰在此时,对面的女子娇嗔一声:“人家就要你喂嘛~” “好好好,喂你。” 接下来两人开始你一口蜜糖,我一口葡萄的互相投喂起来。卿卿我我之态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越发出格。 夏秋蝉眼睛都要辣瞎了,深觉很有必要立刻带岩公子远离此地。 却在此时,另一名女子身影忽的冲了过来,抓住了绿衣公子的领子,眼泪说来就来。 “西门,你不是说你去灵悟寺拜佛吗,为什么在这里跟这个狐狸精在一起?!” 西门公子见到来者,立时一慌,放下了搂抱着的女子,急忙道:“柔儿你听我解释,我跟雪婷只是在此遇见一起吃个饭而已。” 女子怒道:“什么柔儿?我是纤儿。” “纤儿,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纤儿哭嚎着捂着耳朵跑远了。 “纤儿纤儿你等等我……”西门公子的脚步还未迈开,被突然扔下的雪婷反应了过来,抓住西门的衣服,眼泪亦是夺眶而出。 “她是谁?” 西门公子见状,停下了追纤儿的脚步,心疼的擦掉雪婷的眼泪:“她是我认的干妹妹。” “什么,我不信,一定是情妹妹。” “我发誓,真的是干妹妹。” 雪婷泪花滚滚,声声控诉:“她们都说你见一个爱一个,是不是真的?!” 西门公子柔声哄道:“婷儿你要相信我,你真的是我见一个爱一个中最爱的一个。” “什么!!!!”雪婷崩溃了。 “婷儿你听我解释……” “解释给你的纤儿柔儿听吧!”雪婷一改方才的柔弱之态,面前桌子一掀,各类食物残渣四处飞溅,西门公子急忙护住脸面,没让汤汤水水溅到自己脸上,然而华贵的绿色锦衣上,却是五彩纷呈。 “打死你个负心汉!” 雪婷见什么抓什么,身边所有能动的物品尽皆往西门公子身上招呼。 酒楼大堂霎时一阵鸡飞狗跳,吃瓜看戏哄堂大笑,西门公子在各种飞盘碗碟的攻击下东躲西藏,嘴上是一边怒骂一边求饶。 “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彪悍女子,是我看走眼了……” “女侠饶命,不要打我的脸!” 店小二飞快的记着账:“损毁上品瓷器一套,金丝楠木椅三只,醉春风五坛,玉屏摆件两帘……” 夏秋蝉早已在第一时间抓着岩公子的手腕往远处躲,虽然方才就要走,但人类的本质是吃瓜,如此活色生香的新鲜瓜夏秋蝉吃得津津有味。 ……不对,手? 方才注意力全在吃瓜上,根本没注意到他一直是拉着岩公子的,此刻方才惊觉他竟然还拉着对方的手腕。 此刻放下好像很刻意,但不放下又怎么觉得奇怪。 正想着要如何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手指松开,又见西门公子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往两人所在处而来。 不知为何到了两人面前时,竟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夏秋蝉面前。 夏秋蝉没料到这一出,惊吓不轻,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而他的后面实则是一座假石山水的造景,根本无路可退,被假石台阶一拦,只觉重心不稳,马上就要仰面摔倒。 只是预想中的要摔并没有发生,他的腰上有一只强劲有力的手将他拦搂住了,止住了他仰摔的趋势。 腰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酥酥麻麻,还有点痒,好在岩公子很快就将他摆正,他才没过于丢人的摔在台阶上。 方才还在思考要给岩公子重新科普社交距离,现在又是拉拉扯扯又是搂搂抱抱的是要闹哪样? 西门公子莫名其妙的像是跪在他面前的状况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而大堂中吃瓜看戏的所有视线齐刷刷都集中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虽然早有人注意到这两名惊为天人的男子,但此刻才知有多绝色。 着墨蓝色长袍的男子身姿挺拔如松,眉如剑锋,斜飞入鬓,如精心雕琢过的五官深邃立体,一双雾蓝色的眼眸神秘幽邃,似藏深海漩涡,此刻正深情的注视着被他揽抱着另一名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面容更是白净绝尘,身形飘然似云,一头短发干净利落,眉目如霜雪俊逸清冷,眼帘一颗红色泪痣恰如锦上添花,似有另种瑰丽风情,下颌线条柔和却隐有坚毅之感,又似皎皎明月天上人,俊美无暇得不敢直视。 两人皆如画中走出,出现在酒楼里,与其他人彷如根本不在一个世界。 当即有女子痛心疾首,为何如此清丽绝尘的两个人——至少外表上是这样的,这两人竟然是搂抱在一起的?即使看戏都不愿意分开些许?爱得这么难舍难分? 第27章 胡诌 自从在客栈里被所有人观摩了一把两人“搂抱”之态,他感觉所有人的视线均是有意无意在他们两人身上扫射,虽然不知这些人到底在扫什么,但总感觉那些人的眼神仿佛是看见了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裸奔了一样充满了耐人寻味之感。 一个意外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他从容的来到大街上,无论如哪座城市,他都会在那个地方四处逛一逛,了解体验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顺道吃一吃各类美食,可这上清城,无论大街小巷似乎都挤满了人,吵吵嚷嚷,由此可见各大宗门的升仙考核属实相当吸引人。 夏秋蝉混迹在人群中,他算是相对活泼之人,都要觉得这程度的喧嚣实在太聒噪了,而岩公子明显是喜静之人,应当受不住这份吵闹吧? 但看岩公子只默默跟在身边,无论是去哪还是吃啥,如他的尾巴似的寸步不离,极少发表自己的意见,夏秋蝉觉得不妥。 这是个活生生的人啊,怎么会没有自己的喜好呢? 夏秋蝉见街边一处小摊子上,一块灰扑扑的布铺在桌面,上面摆着铜钱、龟壳符囊等道具,桌旁立着一只大大的“铁口直断王半仙”的幡子,边缘上几道歪歪扭扭的符咒,看起来神秘莫测。 摊子后面坐了个半睁不睁的小道士,戴着一顶灰不溜秋的瓜皮帽,留一截长长的山羊胡,骨瘦嶙峋的身板,着一身同样灰不溜秋的长衫,及其符合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形象。 夏秋蝉神秘一笑,往那摊子走去。 王半仙见有人来,虚眯着的双眼立刻冒光,面前这两人气质出尘,衣着品饰极佳,又如此年轻,八成家里娇生惯养之人,这样的人只需要模棱两可的说上几句恭维话,这钱不就赚得哗哗响? 他立刻挺直了身子,端处一派高人之姿:“公子要算命吗?我看公子品貌出众,命格非凡,想来……” 夏秋蝉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不算我,算他。” 岩公子虽然不解,但仍然顺从的站到了王半仙面前。 王半仙立刻又道:“这位公子贵人天相,福泽深厚……”却在对上对方幽深如海的眸子时掐了声,仔细观察,这位公子的深邃五官与他所走过的所有地方都有着明显差异,衣着装饰也别有设计感。 他舌头打了个弯,掐了掐指头,问道:“这位公子……敢问尊姓大名?” 岩公子有问必答:“秋蓝天。” 夏秋蝉一听,险些捧笑出声,他那么久前乱编的名字,岩公子竟然还记得? 还真是看不出,岩公子竟然也会忽悠人了。 王半仙心下琢磨,秋姓?上清城根本没有听说有姓秋的大户人家。看来这位公子必定是从别的地方赶来参加此次升仙考核的。 王半仙老神在在抚了抚胡须:“秋公子祥云罩顶,紫气东来,是有大仙缘之人,只是近几日易招小人,如若佩戴我特质平安符,定能助你规避小人,早登仙途。” 夏秋蝉这次是真的忍不住笑出了声,想来接下来便是“这平安符原价八千八百八十八两,我看你有缘,只收你八百八十八”的戏码。 他立刻截断了王半仙的话头:“半仙,大师,你这算得不太准。” 王半仙眼皮一跳,莫非看走眼了?但还是高深莫测道:“实则我看二位皆是有仙缘之人,如若此次参加考核,必能一鸣惊人。” 夏秋蝉道:“你这样是算不准的,让我来教你怎么才能百分百准确。” 他神秘一笑,对岩公子道:“这位秋蓝天公子,请问你喜欢吃酸的、甜的、苦的、辣的还是咸的?” 岩公子仍是极度配合:“甜和辣,都喜欢。” “你喜欢喝茶还是喝酒?” “喝酒。” “如果下雨,你是喜欢待在家里还是出门赏雨?” “出门赏雨。” “你喜欢性格温文尔雅的、单纯乖巧的、霸气豪爽的还是幽默风趣的?” “幽默风趣的。” “好极了!”夏秋蝉装模作样的掐了掐手指,下了结论。 “你爱吃甜辣口味,最好还要配点小酒,生活有滋有味,说明你是一个极度热爱生活的人。喜欢在下雨天和幽默风趣的人出门赏雨,反应你的内心充满了浪漫情调和诗情画意。” 没想到岩公子竟然跟他的喜好高度一致? 岩公子被唬得一愣一愣,对上夏秋蝉满含笑意的桃花眼,嘴角也不自觉的勾起:“嗯。” 夏秋蝉得意的对王半仙道:“看见没,这样才叫百分之百算中。” 王半仙道:“你这不是忽悠人吗?” “对啊,你看是你忽悠得准,还是我的准呢?” 王半仙白眼一翻,终于明白这两人是过来砸场子的,立刻赶瘟神似的让两人走。 夏秋蝉本只为逗一下岩公子,竟然测出岩公子跟他的喜好完全一致,果然英雄所见略同,爱好也略同。他手臂搭上岩公子的肩,哥俩好似的说:“你看我要不直接摆个摊算命得了,这么有前途的事,借你的钱应该很快就能还清。” 岩公子眉头微微皱起,拒绝:“不用你还。” “那可不行,等你蝉哥有钱了,必定双倍……” 还未说完,被王半仙叫住:“两位公子,买不买护身符,这可是承明尊者亲自开光,只剩两张,十银一张,两张只算你们十八。” 夏秋蝉张口就要拒绝,却听旁边一妇人惊喜尖叫:“什么?承明尊者亲自开光?我要我要。” “我先来的,你别抢。” “都闪开,我先!” 面前几人因为仅剩的两张符囊吵得不可开交,王半仙心里乐开了花,同时又暗暗后悔,早知承明尊者的名头如此好用,应该多做点再提高价格赚它个盆满钵满,还需一个个察言观色算什么命?吃力不讨好。 夏秋蝉生怕被挤到,早已迅速退开,岩公子自是寸步不离。 只见几个人竟然即将发展成大打出手,夏秋蝉很是疑惑,承明尊者?谁? 很快就有人对他表示了一番鄙夷,又贴心为他进行了全方位的解答。 虽然这是修仙世界,修士也极多,但大部分修士也就只能修到一定阶段便再难以能突破,寿命也基本停留在四五百岁,能超过六百岁的就已是登峰造极的能人。 承明尊者乃是灵悟寺最受崇敬的长老,作为千年前参与过对抗天劫的能人,已经活了千岁之久,也是当世唯一亲眼见过真正仙人的得道高僧,极富盛名,享誉天下。 能得他点化,无论是护佑平安、金榜题名还是家财万贯,皆能事事如愿。是以平日里慕名而来的香客络绎不绝,香火极旺。 听到这,夏秋蝉绷不住了。 搞了半天,承明尊者的厉害之处在于见过“仙人”,活的时间够久…… 那要是知道夏秋蝉就是从满是“仙人”的仙界“逃”出来的,怕不是得立刻把他也供起来? 不过,既然是得道高僧,超度亡魂想来应是不在话下。夏秋蝉仔细打听了方位,打算随后前往。 等等…… 灵悟寺? 有点耳熟。 上清城外,景岚山盘踞一处,占地数十里,主山直插天际,山中苍松翠柏参天,灵悟寺自是依山势而建,从山脚绵延至山顶,宏伟的殿宇群错落其中,三侧环水,一侧临城,白云飘渺,清光无限。 前山各殿供信徒礼佛,后山为数万弟子修行之地。 苍色山间,夏秋蝉与岩公子两人行走其中。呼吸着格外清新的空气,浑身是说不出的舒爽。 夏秋蝉暗道,果然人杰地灵,可惜自己没有修佛的打算,思及此,他又起了逗弄岩公子的心思。 他忽然端正身姿,面目严肃,双手合十,开始胡诌。 “阿弥陀佛,施主我看你俊眉修颜,十分面善,想来与我佛十分有缘,不若与我一同出家,从此了却尘缘,青灯古佛相伴一生,如此甚好。” 岩公子不明所以,但根本不反驳夏秋蝉的任何提议,他点了点头,道:“好。一起出家。” 夏秋蝉惊:“你傻呀,让你出家你也答应?” “嗯,我听你的。” “难道别人让你干什么你也要听吗?” 岩公子目光定定,十分认真的反驳:“我只听你的。” 夏秋蝉一时不知作何感想,不自觉的问:“为什么?” “你很好,你是天底下最最最最最好的人。” ……!!! 夏秋蝉汗颜,甚至觉得想要拔腿狂奔。我哪有那么好,我不仅撞傻了你,还拿你当打手,还花你的钱,结果……你觉得我是天下最好的人? 岩公子的眼神坚定得仿佛在进行入党宣誓,根本不容丝毫怀疑他是在说假话或是在阿谀奉承。 果然还是个傻白甜。 山道广阔,行人来往不绝,斑驳细碎的阳光撒落在路面之上,一阵风来,摇曳生姿,夏秋蝉只觉胸腔似被什么东西填满,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行了许久,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筑出现在眼前,寺门高阔,耸然而立,红墙黑瓦,黑檀木制匾额上,灵悟寺三个字在日头下闪着明晃晃的佛光,这便是灵悟寺正门了。 气派。 古刹佛音清新至极,光是站在门前仰望一番,就一感受到一丝佛的洗礼。 夏秋蝉正待进去,却被一人拦住:“喂喂喂,别插队,后面排队去。” 他往回一看,目之所视处,竟是一条望不见尽头的长长长长长龙队伍。 不要告诉他,这些人全是来灵悟寺烧香拜佛的?! “我都排了好几天了你怎么一来就插队?” “就是,长得倒是人模狗样,怎么这么没素质。” ……!!! 七嘴八舌给了他当头一击,方才还被说是天底下最好的人,立刻就被人打成了没素质的插队人士。 人生如梦,全是虚幻! 第28章 飚刀 夏秋蝉在一个打着“代排队”旗号的人口中得知,灵悟寺之所以最近格外多的人前来拜佛,是与即将到来的祭祀大典有关。 祭祀大典每五年一次,如果去祈福,就能得到承明尊者亲自开光的符,虔诚许愿,必可心想事成。 而这次是历届祭祀大典中最隆重最盛大的一次,届时将会邀请最虔诚的信客一起祈福,供奉寺中那座最大的金身,还可得到承明尊者的当面点拨与教化。 目前在排队的人,即是去表诚心,证明自己是“最虔诚”的信客,也有部分是为祈求能通过过几日后各大仙门的升仙考核,从此走上仙途的。 身旁不断有从寺内出来之人,不乏垂头丧气落寞遗憾的,也有面露喜色急于分享自己成为“最虔诚”信客印证的。 夏秋蝉不太能理解,更多的是好奇。 “那要如何辨别一个人到底虔诚不虔诚?又怎么断定谁‘最虔诚’,如果不虔诚的人参加了又会怎么样?” 有人跳了出来:“哪里冒出来的小短毛,你懂什么,这世界上还能有人对灵悟寺对承明尊者不虔诚的?不虔诚你来这做什么?” ……还挺有道理? 不过……“小短毛”是在称呼他吗?夏秋蝉想到自己的头发确实还很短,微微失笑,坦然接受。 见这些人在提起承明尊者时,眼里露出莫名的狂热与崇拜,可见承明尊者在这些人的心中,可堪神明。 “代排队”道:“你看着这人群,轮到你们至少需要三天,你要不要交点钱我给你们排队,三日后你们一来便可直接进寺。” 夏秋蝉见对方手中快要码成高山的号牌,想来已有无数人在他手中“排上队”了,他想也不想的拒绝,给亡灵超度之事,还是不要在这业务繁忙的寺内瞎找存在感了。 正要打道回客栈,却见几名僧人从寺内踏出,为首的僧人眉目含慈,体态圆润,袈裟在身,端的是一派庄严又慈悲。 一声阿弥陀佛后,他朗声道:“最近寺内事务繁忙,招待各位不周,心知各位多有怨言,我等多有惭愧。” “我们怎么会有怨言,灵悟寺诚恳邀请我们来参与祭祀大典,这可是莫大的荣幸。” “觉慈长老果然慈悲为怀。”有人立刻奉承。 觉慈长老对信众的回答非常满意,脸上笑意盈盈,继续道:“遵尊者旨意,灵悟寺将免费为信众派发香囊,香囊内有承明尊者亲自开光的护身符,随身佩戴可祛邪避秽,延年益寿。” 此话一出,立时引起轩然大波,毕竟寻常要求一张承明尊者亲自开光的符都要五年才能等到一次。 觉慈见状,转头朝身后一人使了个眼色:“善行。” 善行立马上前一步,一板一眼道:“如需香囊的,可自行过来领取。领取香囊后,就无需再排队等待测验参与祭祀大典了。” 这倒是个筛选是不是“最虔诚”者的快速法子。 一时有人犹豫起来,等待判断是否为“最虔诚”者耗时耗力,不如直接领取香囊,得保平安也不算亏。 又有人不满,排队这么久,凭什么只能二选一? 觉慈长老视线扫过众人,众人立时噤声。 扫到夏秋蝉这处时,微微一愣。 夏秋蝉嘴角噙着浅浅笑意,懒懒散散的回视对方。 他现在的感官非常不好,因为终于想起为何灵悟寺耳熟了,不就是垃圾宋寒的修行之地吗?! 觉怀,觉慈,同门啊? 即便觉慈面目慈祥,笑脸迎人,夏秋蝉也尽量不让自己因为一个人的恶感而牵扯他人,但他真的没有办法忽视心中不由来的嫌恶之感。 他不说话,转头欲走,脑海中滋滋电流声响起,沉寂已久的系统忽然闪了闪。 糟!狗系统竟然还没有失业!此时冒出来,能有什么好事?! 夏秋蝉脚底生风般飞快往山下跑去,企图掩盖脑海中系统机械的任务发布。 系统冷酷无情,无视他的抗拒。 【请注意查收新任务,「解密灵悟寺疑云」。限时三日。任务难度3,逼格值1。】 草草草草草!!!自从被狗系统绑来后,他的素质便急剧降低。 请高僧超度亡灵之事不仅没有着落,反而还给自己惹来一个新任务,关键这任务难度甚至比青石桥的难度还要高一点,但逼格值却是一样的1。 而且还限时啊限时?!!! 夏秋蝉表面笑嘻嘻,内心呵呵哒。狗系统,做个人吧!不对,你本来就不是人,做个安分的系统吧!! 夏秋蝉一路狂奔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岔路,才终于停了下来,神色变幻莫测。 也就是说这灵悟寺,果然也只是表面光鲜亮丽受人追捧,实则内部藏污纳垢,什么祭祀大典,也必定有其见不得人猫腻。 解秘解秘,解个毛线的密!你当我是福尔摩斯?! 光是如何混进灵悟寺就是个大问题,即便现在去排队,也至少需要三日。 排队七十二小时,解密一分钟? 思及此,夏秋蝉又要吐血不止。 岩公子紧随而至,见其面色难看,道:“你想进去看看?” 见岩公子担忧神色,夏秋蝉是有苦说不出,只得含混点了点头。 岩公子看出了他的无奈,下一刻,手中翻覆,动作潇洒,姿势优雅,袖箍处的长刀化了出来。 这是夏秋蝉第二次见到这把刀,仍是止不住想要直呼几个卧槽来表达震惊,但他如今已是见过世面的人,再表现得那么震惊不太好看,只用淡定的目光在刀上扫来扫去。 刀势摄人,恐怖如斯。 等等等,岩公子这是想干嘛?砍死那帮排队的人?这么野的吗…… 还没反应过来,顿感自己浮了起来,那把刀如有感应般自发来到他和岩公子的脚下,他在前,岩公子在后,腰被岩公子虚虚揽住。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根本来不及搞清楚岩公子想干什么,就因为站立不稳而被岩公子摁倒了身上,直接从前后而立变成了靠在对方身上。 夏秋蝉在被揽住的那一刻已然裂开,浑身僵硬不能。想要挣扎一番却发现那把刀已经载着他们乘风而起,又快又稳,破云掠空,不消片刻,两人便立于灵悟寺的上空。 这…… 知他莫若岩公子啊! 他能理解岩公子可能是想让他在上空俯瞰一切,以观灵悟寺的全貌,或许哪里就有可以偷偷潜入的小门道呢? 但是这么简单粗暴还光明正大的偷窥寺内景象,不在他的设想之内。 同时又有种莫名的刺激,只要有一个人抬头的话,就会发现上空两名肆无忌惮的偷窥者。 不过岩公子给了他解答:“我施了障眼法,一般人不会发现我们。” 虽做贼心虚,但秉着“来都来了”的思想,夏秋蝉将心思从被岩公子揽住转移到偷窥的正事上,俯瞰之下,只见寺内前殿四处皆是行色匆匆的僧侣,忙着准备祭祀大典之事。 载人长刀绕着整个灵悟寺观览一番后,后山一座宏伟的殿宇引起了夏秋蝉的注意。 那殿宇与别处的景象有着明显的区别。围绕它的地面是一副巨大的阴阳图,无数小楼顺着阴阳图而建,那座殿宇正处于阴阳图的正中心,各分两极。 纵然夏秋蝉看不出什么名堂,但也可以知道,这是一个巨大的八卦阵法,也绝对有着不可言说的作用。 对比远处忙碌的僧侣,这里却是空无一人,两相对比,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十分违和。 等等等等…… 寺院竟然建造八卦阵?有没有搞错???? 岩公子忽而开口:“好强的结界。” 结界? 夏秋蝉莫名想起仙界被破掉的结界,心中顿感心虚。 岩公子继续道:“即便设置了重重结界,也可以感受到里面有异常强大的神秘力量在波动。” 灵悟寺疑云嘛,摆明了有鬼,无需一惊一乍,夏秋蝉让自己淡定下来。 前山有不断来往的僧人,后山有强大结界,看来“走后门”之路也需从长计议。 夏秋蝉沉思间,忽感一股莫名的恐怖威压向他袭来,压得他心脏收紧,险些喘不过气来。 远处虚空忽然出现现了一道人影。 那人手持巨型禅杖,容色苍老,面沉如水,明黄袈裟在云风中猎猎招摇。 这和尚什么时候出现的?出现多久了?完全没有发现啊!!! “不知两位小友有何指教,需要在我寺上空如此放肆。”承明语气森然,虽然隔得很远但声音却仿如响在耳侧。 “不若前来与老衲友好探讨探讨。” 嘴上说着友好探讨,行动却是迅捷无比,最后一个字还没落下,汹涌的气势已然逼近。 夏秋蝉后背发毛。 “要打吗?” 岩公子淡然的声音响在夏秋蝉耳边,略有些痒。 夏秋蝉第一反应是,岩公子这傻白甜竟然可以听出这人的潜台词是要打架而不是真的要探讨! 啊,不对不对,重点是他们偷窥被当场抓包了啊!不赶紧跑反而还想着跟人打架?? 还有一点做贼的觉悟没?! “跑!” 夏秋蝉话音刚落,便感觉一道流光直冲他面门而来,要不是岩公子应对神速,飞快的在他面前竖起一片护身屏障,他估计瞬间就被击穿了。 老秃驴还挺会挑软柿子捏! 灵流对轰炸起炫目白光,噼里啪啦响彻云霄,脚下飞刀如插了翅膀一般,瞬间疾行而去,他下意识火急火燎的抓住了某样东西——岩公子的手臂。 夏秋蝉这才意识到,岩公子的手自始至终根本就没将他松开过,一直将他紧紧揽住。 脚下的景物急速向后退去,耳边疾风猎猎,也挡不住他鼓动的心跳。 飞刀破云,转瞬出现在了数百里外。也不知是岩公子飙刀的速度奇快无比,还是那和尚无意强追。 总之,他们将和尚甩掉了。 他们落在了一片小树林中,甫一落地,夏秋蝉立刻挣扎着脱离了岩公子的怀抱。 原地晃了几晃,险些走不动路,他虚虚靠在一颗树上瘫着,望见岩公子满脸担忧的神色,夏秋蝉说不出一句话来。 谁能想到,此刻他虽然面上仍能维持平静,内里其实早已是翻江倒海——他、想、吐! 岩公子看着他满脸难受的样子手足无措,下意识要伸手扶他,夏秋蝉却不敢让他扶,连连摆手,靠着树坐在了地上,忍住干呕的冲动,闭目休息。 他竟然晕刀了! 晕刀事小,可这却关系着另一件大事。动不动晕来晕去,还谈何修仙?? 夏秋蝉觉得梦将碎了,顿时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这才发现岩公子一直在巴巴的看着他,一副做错了什么事等着挨训的模样,像极了忍辱负重的小媳妇。 夏秋蝉揉了揉额角,奇怪道:“你怎么了?” 岩公子如实答:“是我让你不舒服了。” 这不怪你。 夏秋蝉:“我何时说过是你让我不舒服了?” 岩公子委屈:“可你不让我扶。” “……” 傻白甜,别什么锅都往自己身上揽。扶不扶的,着实没有必要。 现在的难题是,灵悟寺不仅难进,还提前暴露了偷窥之事,想要再去探秘,恐怕难上加难。 第29章 触感 刚刚乘坐飞刀太过迅速,现在距离上清城已然很远,再像之前一样乘坐马车慢悠悠过去不太可能,可再乘坐飞刀还不如直接要他命。 他抚了抚手腕上的随心所欲符,它应该可以变作一个靠谱点的飞行器吧? 心念转动,随心所欲符果然自行脱落,悠悠的化作了一条…… 飞毯。 由无数外圆内方的钱币状组合而成,散发晶莹光泽的飞毯。 所以说无论怎么随心所欲,但它的基本形态——钱币状是无法改变的吗? ……这太招摇了吧,而且真的很像一个守财奴。 他要躺在上面让它驮着自己飞吗?想想还是有点羞耻呢。 换一个。 随心所欲符便换成了一只剔透玉石组成的飞鸟。 不行。 随心所欲符又变换成了一只飞舟。 夏秋蝉满意了。 虽然造型同样招摇,但就算被人看见,也不会知道乘坐在里面的人是谁。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发明出这种看似了不得但实际使用起来会觉得莫名丢脸的神器。 夏秋蝉爬进了飞舟,试了一试,飞舟飕的一声直冲天际,速度丝毫不减,但确实平稳了不少。 岩公子乘着自己的飞刀紧随身侧,夏秋蝉坐于船头侧眼看他。 身形板正,墨发飘飞,墨蓝衣饰溶于黑夜,月色垂影,将他英姿勃发的身形勾勒出一片柔和的光。 夜青岩? 夏秋蝉脑中灵光一闪,福至心灵,这个名字蓦然从脑海中闪现,与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模糊人影,朦胧夜色中,执伞而立,带着一丝凉意,安安静静地看着某处,也或许是在看他,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什么,说的话却不能穿透时光让他听见。 这一幕像是深刻在脑海中,此时突然迸发出来,并与眼前之人的形象重叠。 岩公子,夜青岩,不如改成这个名吧? 他隔空这么喊过去,岩公子回望过来,听清了他的话,微微一笑,点头接受。 这个人不会反驳自己的任何提议。 意识到这一点,夏秋蝉心中一阵悸动,暗爽不已,根本绷不住表情,只能紧紧抿住嘴唇不让自己显露得太明显。 夜青岩虽然不知夏秋蝉在忍笑什么,但也受到感染,心情愉悦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情绪这种东西,但此刻,他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他应该是有喜怒哀乐的。 行之大半,小飞舟却忽然晃动不稳,夏秋蝉稳住身形,脑海里系统闪现,灵力告急。 只是飞个舟而已,金手指耗费灵力要不要这么迅速! 你这个样子,我很难爱你啊小金!夏秋蝉内心崩溃。 但飞舟显然听不到夏秋蝉的心声,不仅不能继续维系平衡,反而还在极速下坠。 现在可没有保健品能让夏秋蝉快速提升灵力,直接掉下去不死也得残。 好在极速坠落没有持续多久,不是因为夏秋蝉控制住了随心所欲符,而是夜青岩甩出一记灵流飞快托住了下坠的飞舟。 还是岩哥靠谱!夏秋蝉心有戚戚。 飞舟继续平稳的前行,夜青岩收了飞刀,坐到了飞舟之上。 夏秋蝉道:“刚才多谢你了。” 夜青岩不明真相:“怎会如此?” 夏秋蝉一脸无奈:“阿岩公子,你明知故问嘛?你蝉哥灵力低微,手无缚鸡之力,控制个小舟,就将那点可怜的灵力给耗光啰。” 夜青岩道:“我给你。” 给什么?灵力? 还未等夏秋蝉做出反应,夜青岩就已抓住了他的手,微凉的指尖触及他的手心,夏秋蝉顿感浑身僵硬,但手心处却很痒,下一秒,一股凉凉的灵流源源不断顺着他的掌心汇聚到了他的体内。 这股灵流与他本身的灵力略有不同,说不清是什么区别,汇进他的身体里,明显比他自己“修炼”得来的灵力要更加饱满且充实。 同样是白来的,怎么夜青岩的灵力都要比别的灵力香一些? 夏秋蝉阻止了夜青岩的灵力输送,因为就在这么一小会儿,他的灵力已经突破到了4,上次吃劣质保健品还突破到了5,可是不能维持太久,时效一过,不属于自己的灵力还得消失。 只是没想到,夜青岩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指尖点触,自己的灵力就到了4,难以想象,夜青岩本身的灵力又该是多么浩瀚。 自己的灵力上限显示只有10,是狗系统给自己定的主角目标达到10就算圆满完成任务,还是说自己只要达到10点就可以秒天秒地秒空气? 与此同时,夏秋蝉感觉腰窝处有些痒,反手去饶,却不得滋味。 夜青岩见状,十分体贴:“要帮忙吗?” 夏秋蝉没有拒绝,任由夜青岩的手覆在腰上轻轻饶动,可隔着衣服挠痒不仅不能缓解,反而愈发难受,夏秋蝉的笑点本就极低,如此更是难忍,而夜青岩的触碰又如羽毛擦过他的心间,让他想笑又想逃,拉扯间,手不知抓到了哪,一股粘稠触感传至手心,像是什么液体将要凝固的状态。 视线一寸一寸挪到手心,只见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 夜青岩的后背在、流、血?! 意识到这点,夏秋蝉有些愣住,什么时候受伤的?怎么一点都没发现?! “你……怎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已经在好了。” “是那个和尚打的?” “嗯。” “我看看。” “别。” 夏秋蝉不顾夜青岩的阻拦,强行扒开夜青岩的衣服,果见线条明晰的后背上,一道浅浅的伤痕落在细腻白皙的皮肤上,看起来十分扎眼…… 嗯?浅浅的伤痕? 这么浅的伤痕怎么会流出那么多的血? 夜青岩将衣服收拢,轻声道:“我好像很容易受伤,一受伤就会流很多血。” “不过别担心,很快就会恢复。” 很快就会恢复这一点夏秋蝉早有见识,思及此,才惊觉自己方才的举动着实鲁莽,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扒人家衣服! 夏秋蝉唾弃自己冲动的行为,又因为再次窥探到对方完美的身材而生出某种不可言说的异样感。 触及过对方皮肤的指尖仍在微微发热,心中回味——触感真的很不错啊。 ———— 回到上清城已是后半夜,城中仍是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今日除了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外,毫无收获。夏秋蝉心很累,只想安静呆着带着,好好休息。 房间仍然是那个房间,夏秋蝉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与岩公子同床同枕了,隔间那张软榻尚可睡人,长度也够,除了有点窄之外没大毛病。 夏秋蝉说出想法,哪想夜青岩竟是一脸委屈,不情不愿。 不是说好什么都听我的嘛?总不能意见一致时听我的,意见不一致时就不听?委屈个什么劲,我这是为你好你知道吗! 夜青岩不情不愿独自躺上床,末了忽然问道:“你昨天不是说一起洗澡吗?到底什么时候?” 夏秋蝉脚底一滑,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昨夜的随口敷衍之词,好像给自己埋了个大坑。 “下次,下次再说。”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他躺在软榻上,翻来覆去无法安眠,不是觉得榻子太软,就是觉得任务难完成,心中竟然升起一丝隐秘的疯狂想法,与其时刻被狗系统牵着鼻子走,不如想个办法敲爆它。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过久,夏秋蝉觉得好像摔了一跤,又好像落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因为摔到腰的痛感也在某个轻柔的摁压下舒缓不少。 ———— 夏秋蝉是被一阵吵吵嚷嚷声给惊醒的。 不是说好难以入眠吗怎么感觉睡得还挺香? 他睁开迷蒙的双眼,入目是一片墨蓝色的布料,耳旁是均匀的呼吸和强有力的心跳…… 预感不妙,瞬间清醒。果然,他又双是靠在夜青岩怀里的!!! 没记错的话他不是应该睡在软榻上的吗?怎么会又爬到了对方身上?!他貌似没有梦游的习惯吧?! 一回生,二回熟,他微微一笑,表示淡定。但看夜青岩根本未睡的模样,仍然有些尴尬:“这……我……” 夜青岩贴心解答,如实相告:“你在软榻上睡不安稳,翻来覆去掉在了地上,我要抱你起来,你……就抓住我不放了。” 夏秋蝉表情裂开,及时制止:“嗯嗯嗯,好的好好好,我明白了。” 老实人,不用继续详细清楚的描述他是如何往他身上挂这种堪称臭不要脸的行为! 他翻身下床披好衣服,他们住的房间位置属实偏僻安静,但此刻外面传来的吵嚷声大得令人无法忽视。 此时未到清晨,外面竟然热闹至此? 开门一看,却见外面一道火影忽的往他这处冲了过来,身后一群人紧追而至,扑火的扑火,鬼叫的鬼叫,哭喊的哭喊。而那火影横冲直撞,火种四洒,生怕哪里不会被点着。 仔细分辨,所谓火影其实是一个人,只是自己身上被点着了火,且不让别人灭掉。 想**? 夏秋蝉心随念动,随心所欲符便落在他的了手上,信手一抛,化作一条长长的玉绳。 玉绳仍然如在寒潭洞那般华光炫目,五彩斑斓的白照亮黑夜,引来阵阵惊呼。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在人前展示他的神器,装逼效果拉满。 “把他给我捆起来。” 随心所欲符得令,迅捷无比的直冲火影人而去,对方如只小鸡仔般根本毫无反抗之力,不过眨眼间,便被玉绳困了个结结实实丢在了路上,玉绳完成任务,便缩回夏秋蝉的手腕。 火影人失了力气,马上便有人围了上去,对准他狂泼几盆冷水,火势熄灭。 那人挣扎不动,嘴上还在干嚎不止,丝毫不顾自己的皮肉被烧烤成了焦糊状。 极力分辨,也才能分清嚎的是什么“我不想活”、“人生没有意义”、“不如早点死去”等等之类的寻死觅活之词。 有店小二怒骂:“你想不想活无所谓,你烧客栈做什么?!待会老板还得怪罪我们没把客栈管理好,要死去外面。” “就是,你还烧了我的衣服,那可是我才买上好缎子新裁的,快给我赔钱。” “这不是贾二少吗?前几日回来不还兴高采烈,说是得到了灵悟寺‘最虔诚’信客认证,过几日还要去参加祭祀大典。”有知情人士疑惑。 贾二少挣扎不动,面上是一片生无可恋的麻木。 “就是,还信誓旦旦说什么心诚则灵,一定可以通过各大门派的升仙考核。升仙考核不还没开始吗。怎么就要死要活,有什么想不开的……” “伤得这么重,看来是活不成了。” “一切……都是虚妄。”贾二少双目无光,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仍在细若蚊吟般呢喃。 “丧气袭身,失去生存意志。” 耳侧忽然传来夜青岩低沉的喃喃声。 “什么?”夏秋蝉一时没听清,但他感觉到了夜青岩此刻……好像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