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污染逼我上岸后》 第1章 上岸 “各位观众晚上好,现在插播一条突发消息。今天凌晨5时30分,在我市宝月湾区海域发生了一起轻度石油泄露事故,截止目前为止事故原因还在调查当中。不过此次事件中泄油船只‘雪龙号’所属公司公关部门于凌晨发布声明会尽快给公众一个交代……” 挂壁电视上正播放着今天的新闻,以往肃静的公安大厅此时忙做一团,但仍有不少人抬头无言关注着这段新闻。电视里女主播很快字正腔圆地播报完毕了这起与这些人密切相关的事故,与此同时她旁边男人的照片虽只是一闪而过却足够让人记住他的脸。 是一张看起来很低调但又足够年轻,且足够……俊美的脸,因此观者很难将这张脸与他如今炙手可热的商人身份联系起来。毕竟他的身份几周前才在各大财经时报上活跃过。 大厅里一位关注着这则新闻的小警察原本正盯着那张照片消失的地方发呆,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道低沉嗓音,似乎还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疲倦。 小警察急忙回神,转头看见那张有那么点熟悉的脸时吓了一大跳,但很快反应过来不是电视里的人跑出来了,而是今天局里上下议论纷纷的那位终于来了。 “你好。”程濯说。 程濯的到来很安静,但大厅里已经有不少人看过来了。小警察便站起来语速很快道:“您好,您是程先生吧,请稍等一下我去请示李局。”说完还没挪步又停住了。 周绯也是程濯的执行助理,皱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一个身着藏蓝警服四十左右的中年人站在那里,神情严肃,一侧肩膀上的星花在白炽灯照射下闪着沉默又不容忽视的亮光。 珠舟市市公安局局长,李成志。 大厅里稀稀拉拉的声音落了下来。 程濯也看见了,转头和周绯低声说了几句话后才朝李成志走去。 小警察立刻站直行了个礼,目送着程濯和李成志离开,最后消失在他的视野里。大厅里其他人好奇地看了几眼后也不再关注,又恢复了嘈杂。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回座位。闷热的六月间他不免因为紧张出了一头汗,正想抬手擦一擦时看见一瓶凝了水珠的冰矿泉水被人放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 水珠缓缓滑下,小警察抬头看发现是刚刚跟在程濯后面的那个女人,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一丝不苟的发型。 周绯淡淡说:“天气热,拿去喝吧。” 小警察愣愣道谢,不明所以地看她转身离开,走出警局,心道不愧是精英人士,气场也太牛了。 他喝了口冰凉透心的矿泉水,后知后觉不会是刚刚那位程总吩咐周特助给自己的吧。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那位程总现在应该正是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没空来关心他这个小小警察。 他又往程濯和李厅长刚刚离开的方向看了眼,有些好奇他们会说些什么。 “公司里现在怎么样了?”李成志边走边问说。 “已经在处理了,不过还是等其他部门调查结果出来再说。”程濯语调平缓地回应他。 李成志仔细看了看他的脸才感慨说:“不错,年轻人有定力是好事,我还怕你应付不过来呢。现在乾清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要靠你撑着,你自己要小心,千万不能马虎大意。” “我知道,多谢您提醒。”程濯慢慢说,眼里没有情绪但语气还算是有礼的。见状李成志微微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迎面走过来很多忙碌的警察,一路上都有下属和他打招呼。 忽然一个下属面色凝重走过来,李成志知道是和最近一个刑事大案有关,正想转头和程濯打个招呼时发现他早已经退后几步,眼睛看向一玻璃墙相隔的接待室里,他又转回了头听下属汇报。 程濯眼神扫过接待室里的人,突然在一张侧脸上停了下来,略微失神,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那张脸实在太出众了,十分罕见的漂亮。回神后,程濯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但还没等他挪开眼睛,那青年就敏锐地转过了脸来,下巴微抬,直刺地和他对视。 程濯这才不合时宜地发现这人不仅长得漂亮,似乎还不好惹。 祝鱼原本正走神地听着旁边人对他的感谢,诸如“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们全都完蛋了……”“幸好你及时发现了……”之类的话从左鱼耳进到右鱼耳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玻璃墙外看着他的那个男人身上。 好像很贵的样子,祝鱼慢吞吞想,不过很快他觉得这个人盯着他的时间实在有些长了,莫名其妙。祝鱼下意识朝他龇牙咧嘴一下就转过了头不再理他。 余光瞥见那个穿警服的也跟着看了自己一眼,低头和穿黑西装的说了几句,黑西装点点头但是没有再看自己。 祝鱼知道那个穿警服的叫李成志,肩上星星多,官大,这样一来那个穿西装的是谁就引起了他的注意,看起来和李成志关系不错。 “那个人……”祝鱼问坐在自己旁边的人说。 “谁?”雪龙号上的职员王轩,也是跟祝鱼同一批被叫过来问话做笔录的人看了看那边,随即有些震惊地转回头,“你开玩笑吧?那是程总啊你不认识?” 程濯,上个月才回国,原乾清董事长程度日退位后空降乾清董事会,现下新兴新能源汽车行业里领头羊。早些年远在国外时就敏锐嗅见了后起之秀新能源汽车的广阔未来,帮助老牌汽车企业乾清转型,占得市场先机发展成今天如日中天的模样。 可以说,在他人没出现之前,他的名字就已经在圈子里响当当了。 祝鱼听完了介绍,没说话。而旁边的人还在喋喋不休。祝鱼没什么耐心,正想打断他,忽然袖口那里传来一点痒意,他想起来应该是自己救的那只小海龟醒了。 他看了眼周围,有几个被问话的被单独叫到一边去,除了王轩以外的其他人也都只是盯着手机,没人看这边。 祝鱼慢腾腾翘起一只手,半个小海龟脑袋冒了出来,急着呼吸新鲜空气。祝鱼想教训它几句,便起身往门口走去。 走到一半被王轩发现叫住,“你干嘛去啊?” 祝鱼回头忽然想起点什么来问道:“你刚刚是不是说……今天泄油的那艘货轮是乾清的?”程濯也是乾清的。 祝鱼等待回答,舔了下尖利的前牙。 王轩点头完就见祝鱼转回头开门离开了。王轩一脸懵,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祝鱼问了路过的警察厕所在哪后进去关上了门,把水龙头打开,慢慢洗手,袖子里的小海龟爬出来。祝鱼“啧”了声,把巴掌大的龟提溜起来扔到洗手台上,还好心给他翻了面看他四角朝天扑腾。 “好了,你安静点,知不知道你爷爷找你找疯了?”祝鱼像是自言自语,台上海龟翻腾的动作停了一瞬,口里发出点细细的声音,祝鱼挑眉,“你还不想回去?” “那不行,你爷爷都找到我这来了,我总得给他老人家一个交代。”祝鱼拒绝了他的请求。 “谁跟你说我也是一个人上岸来的?”祝鱼说着忽然觉得颈下有点痒,他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把领子往下拉不出所料地看见了一小范围青莹莹的鳞片,边缘有些溃烂,看起来很薄易折。 祝鱼皱着眉头弄了下,有点疼,转而恹恹地垂下手,心底升起丝丝燥意。 他看了眼小龟缩回去的脑袋,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不回去就算了,我托人告诉你爷爷一声就行。找时候再找人送你回去。”戳完又把他转了几圈。 小海龟贪玩,不肯呆在海底,老龟教训了好几次说海面现在不安全又不干净都不听,就是不愿在黑乎乎的海底老实待着。这次又不见了,老海龟无奈找到了祝鱼。 祝鱼关掉水龙头,重新把小龟藏回袖子里,开门出去。一路上复盘自己是怎么上岸,怎么被强制待在这里的。 他去找小龟,顺着气味发现他跑人家轮船上了,无奈跟着上船找他的踪迹。然后在货油舱里被王轩拦住,为了摆脱这个人祝鱼随手拧开了一扇上锁的门,接着王轩冲进来没说几句话就大吵大叫起来,喊了人来。 好在祝鱼在角落里面找到小海龟后就趁着乱走了,然后一上岸就被带到这里来了。王轩在警察局看见他就激动起来,非说是他先发现了操作不当石油泄露。 想得入神,忽然一片黑闯入视线,祝鱼抬起一点头,看见是刚刚的黑西装,也是罪魁祸首。 “你好,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了。”罪魁祸首微微笑说,伸出了手。 祝鱼没理,只是专注地打量眼前的男人,眉眼轮廓深,眼型狭长逼人,但不知道是不是累的,眼皮褶子深看起来又有些隐晦的柔情,唇峰明显但唇色略淡。他顺手把头发往后捋,露出额头,眼睛是温和而明亮的,并不冒犯。 西装很适合这类人,衬得他华贵奢侈的气质内敛起来,像个包装得楚楚可怜的骗子。 程濯仿佛没察觉到他肆无忌惮地打量,自如地收回手,继续说:“谢谢你做的一切,我想代表乾清感谢你。” 祝鱼看向窗外渐浓的夜色,任由白炽灯照射在他侧脸上留下阴影,一边好奇地问:“怎么感谢?” “只要我能做到。”程濯看出祝鱼并不想跟自己多说,简短道。 "那好,我要进你的公司。"祝鱼转回脸。 程濯盯着他的眼睛,因为灯光太过清晰,他发现祝鱼的瞳色有些特殊,竟然是微微发紫的,近乎浓黑的紫色。看起来像是无机质的漩涡,诱人沉溺。 “只是这样吗?”程濯问。 “嗯,还需要我再说一遍吗?”祝鱼有些不耐烦。 “不用,我回头会让周绯联系你。”程濯说着,真切感受到眼前这人好像是真的讨厌自己,连遮掩都是敷衍性的。 好奇怪。程濯想不明白。 祝鱼回到刚刚的房间,这时候已经走了很多人了,王轩倒是还等在原位,一看见他就笑着招手。 “怎么了?”祝鱼问。 王轩很兴奋:“你还不知道吧?我升职了,就在刚刚。程总亲口说的很感谢我,程总一走,老大就说要给我升职加薪!” 王轩说着就要揽他肩膀充哥俩好,祝鱼躲开了,王轩收回手摸了摸鼻子,“哈哈,好几天没洗澡了,今天回去我就洗澡了。不过真的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有今天,所以我们加个微信吧?也算是有缘对不对?” 祝鱼假笑看着他,直拒:“不必了,有缘再会,没缘算了。” 祝鱼早就被问过话的,所以这时候想走也可以。其实他做的事确实不算什么,他坚持自己只是误打误撞在找小乌龟的路上意外发现的。实际来看,不论是王轩还是其他人,论功行赏比起来本来也应该和他没关系的,但程濯此人…… 祝鱼走出警察局,心想,格外敏感。 他直直走出一段距离,直到身后没了人,又忽然倒退几步看向刚刚经过的路边长椅上挤着的一瘦一壮一正常,三坨黑影。 “你们跟来干什么?” 开文啦,在秋天写夏天的故事,希望在北半球越来越冷的天气里你会因为这个故事感到温暖和幸福≡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上岸 第2章 面试 “你好意思问我们?”一个尖利的女音气势汹汹回他,随着哒哒哒的脚步声,一张清瘦美艳的脸庞在路灯下显露出来。 她双手叉腰,瞪着祝鱼。 “你一声不吭地消失了好几个月,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小莎很不高兴。 祝鱼没回答倒是绕着她走了一圈,笑着说:“不得了,化形得这么好看吗?” 小莎听见夸忍不住笑了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收敛了笑继续问:“不准转移话题,这几个月你到底跑哪儿去了?” 祝鱼摸摸鼻子,“那片海太闷了,我去其他地方待了会。” 小莎还没说话就被一道浑厚男声打断,螃蟹大力揽住祝鱼,替他解释:“好了好了,现在找到小鱼就好了。况且那片海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是海贸旺季,是吵了点。” 章鱼跟着悄无声息地浮上螃蟹肩膀,语气阴阴柔柔:“说得对。” 螃蟹没好气地把他触手一样粘腻的双手拉下去:“别碰我。” 祝鱼跟着点点头看向他们,一个瘦长条眉眼阴郁,这是章程丘,学名北太平洋巨型章鱼;一个矮壮肌肉发达,是解解,学名馒头蟹。 小莎一直不理解解解为什么要给自己取这个名字,当时他们聚在一起幻想上岸后的一切,包括名字,螃蟹想了半天就想了这个名字,说自己学不会人类的字,于是在知道一个字念两次也算名字后就高兴地决定下来了。 小莎就对自己的名字很满意,和她的“鲨”同音,她是只长尾鲨。 “我们帮老海龟找龟孙,也跟着你上了那艘货轮,但是上面人类太多了就和你走散了。”章鱼哥说话语气淡淡的,有种下一秒就要断了的感觉。 “你们没和我说你们也在那船上。”祝鱼抱胸说。 螃蟹插嘴,抬头盯着祝鱼想在他脸上找到破绽,皱着粗黑眉毛,“因为我们想看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是说要上岸的时候大家一起吗?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小莎撅嘴不满问。 祝鱼觉得站累了,往后面椅子走过去坐下来,半个人隐在暗处,用缓慢的腔调解释,“没想瞒你们,当时情况紧急,还有……” “什么?”小莎问。 “那些石油你们也看见了吧?我想报复那些人。”祝鱼盯着对面无人问津的零食袋说。 “应该有人付出代价。”祝鱼闭上眼睛,平复着身体里的灼热感,声音有些低。 三只海洋动物凑过来,被他的话勾起了兴趣。 “那你早说啊,这种好事藏着掖着干嘛?我们都会帮你的。”小莎说。 章鱼也缓缓点头,盯着祝鱼略苍白的脸没说话。 祝鱼睁开眼睛分别看过他们三的脸,忽然问:“小丑鱼呢?” “也是走丢了。”螃蟹有些沮丧。 “没事儿,找不到我们她会回海里去的。”小莎拍他厚实的肩膀。 章鱼忽然开口:“你有计划了吗?” 祝鱼点点头,语气轻而决绝,“杀了那个人类,那艘船是他的。”应该有人付出代价,那就从程濯开始。那个看起来就虚伪狡诈的人类,甚至还拥有一张极具欺骗性的面孔。 “谁?” “程濯。” “chengzhuo”螃蟹把这两个音在口中咀嚼了一遍,挥拳表示自己记住了。 小莎还是觉得应该谴责一下他,“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消失几个月吧?你知道我们多担心你吗?” 祝鱼避而不谈,“上岸的准备你们做好了吗?没有的话,前半夜我们去准备,后半夜练习面试。” 上岸的准备指的是假身份以及现金等等,人类的社会里也有先上岸的前辈,他们可以找这些人帮忙。 “早就准备好了,你在警察局待一天了,我们三个轮流去办的。”小莎说。 “里面没人打你吧?”螃蟹问。 祝鱼摇头,“我已经跟程濯说好了,应该很快就能去面试了。” 他把在船上的事告诉了他们。 刚说完,包里的手机响了声。祝鱼掏出来看,是一条信息:「你好,我是周绯,程总的助理。程总说请你明天来公司面试。不过你不用担心,面试只是走个流程,结果是确定的。有问题可以打这个电话。」 他把屏幕举起来给三人看。 小莎有些焦虑,“我们先混进去,但是还是要等等小丑鱼,她最聪明肯定能想出来一个周全的计划。” 祝鱼摇头:“我们先行一步,等她来不及。” “但是,我想问,”螃蟹举手问,“面试是什么?”他不好意思嘿嘿一笑看向其他人。 小莎咳了一声,她其实也不知道来着。章鱼是不知道也能装作知道的淡定模样。 祝鱼扶额,“我会想办法帮你们的。”要是实在进不去乾清内部那只能里外配合了。 翌日。 祝鱼仰头看眼前的波光粼粼的大厦群,看久了头晕还容易产生要倾倒的错觉。周围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三三两两像浪一样从他身边涌过去,带着温度的热浪让祝鱼有些不舒服。他是只冷水鱼,人类的体温对他来说偏高。 他走进里面,前台让他稍等,很快电梯门打开,周绯走了出来。周绯怀里还抱着摞文件,看着有点重,看得出来她手臂肌肉线条隐隐约约。无懈可击的精致妆容,走路带风,是程濯身边最得力的干将。 “你好,祝鱼,这边跟我来。”周绯嘴角弧度上扬,领着他上了电梯,按了一个高层数字。 电梯门缓缓合上,就要关闭时一只手突然伸进来,伴随着气喘吁吁的声音,“不好意思啊,麻烦等等我。” 电梯门又打开,一个头发略显稀疏的中年男人蹭了进来,看见周绯时惊了一瞬,忙道:“周特助,没耽误到你吧?” 周绯低头看了下腕表,冷冷淡淡的口吻:“没有。不过我没记错的话,还有两分钟张经理你就要迟到了。” 张经理急得不行,连连点头,“周特助你答应我不要告诉程总啊。” “这周我已经在这个点这个电梯和你碰见三次了。”周绯说。 “是是是,您是来我们这办什么事来了?莫非程总有交代?”张经理可不傻,瞥见周绯带了个陌生人来自己的人事部提前打听清楚也是好的。 “带人来面试。”周绯言简意赅。 这人自然指的是她身后的祝鱼了,祝鱼见张经理看向自己,不由得根据人类交往守则露出一个标准微笑。 张经理也回以热切一笑。 “面试的地方在18楼,面试完你联系我,我带你去见程总。”周绯面无表情,对空降的祝鱼没有一点额外情绪,既不排斥也不好奇。 但并不代表好事八卦的人事张经理也是这么想的,他看得门门清儿,这人是由程总身边的红人周特助亲自领来的,一会面试完后又要去见程总。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年轻人身份不简单。 说不定和程总有关系。思即此,张经理默默打量祝鱼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好巧不巧,他负责今天公司的面试。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祝鱼跟着周绯出去,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张经理眼中的“关系户”。 经过排队的走廊,到达一间里面已经坐满了人的会议室门口,周绯转过身说:“到了,程总时间紧,你先进去吧。” 祝鱼点点头,“谢谢。” “行了周助,接下来我带他就行了,你忙去吧。”张经理说。 “张经理,程总说原本要招的助理除祝鱼外人数不变。”周绯交代完便离开了。 真是空降啊…… 祝鱼正要开门,张经理突然伸出一只手按住他说:“你好啊,我是人事部经理,张自忠。一会儿就是由我面试你。” 祝鱼不明所以但还是回他:“你好,我叫祝鱼,是程濯叫我过来面试的。” 听听,他猜得不错,这年轻人果然是程总的人!不光是程总带的人还能够直呼程总大名,关系匪浅啊! 张经理一边想着一会自己要如何表现一边替祝鱼开了门,里面坐好的同为面试官的几个下属一看见张自忠进门立马齐刷刷站了起来,“经理好。” 张自忠走过去坐下来,同样浑然不知自己的下属此时在想什么。 下属甲心理活动:“经理刚刚给这个人开门了,两个人还笑眯眯的,不会是关系户吧?应该就是了。” 下属乙心理活动:“不会是关系户吧?张自忠看起来就是会干这种事的人。” “好了,现在面试开始。”张自忠咳嗽几声清场。 “祝先生你好,首先感谢你选择乾清,可以说明一下你选择我们公司的理由吗?” 祝鱼沉默了一会,实话实说:“我当时就是随便说的,没想到程濯会同意。” 听完这句没下文的话,面试官们面无表情无声翻动着手里的其他人的简历,脑子里同时浮现出一个疑问:关系户是可以摆在明面上说的吗? 祝鱼看他们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哪里说得不对他们不相信,强调说:“是真的,你们也可以去问程濯,周绯说他现在就在办公室里面等我。” 然后祝鱼发现张自忠看他的眼神怪异起来,其他人看张自忠的眼神怪异起来。 面试最后稀里糊涂地结束了。张自忠把他送到门口,正说着话忽然见祝鱼朝某个方向挥手,跟着看过去发现了两男一女。 “他们三位是?” “我朋友,最好的朋友。” 张自忠看着集齐“高矮胖瘦”特点的三人组,还有他们脸上夸张的表情莫名想起了家里女儿昨晚看的某部动画片,懂了懂了,这是关系户的关系户。 当天,托程濯的福,祝鱼一行人极其顺利地成功入职了。 按年龄排序是这样的:螃蟹>小丑鱼>章鱼>小莎=祝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面试 第3章 褪鳞 “哗——”祝鱼接了一捧水浇在脸上,但还是不够,不够缓解身体里的躁热和锐痛。颈下某块肌肤如抽筋削骨般剧痛,祝鱼忍不住大口喘息,浑身冒冷汗。 缓过来以后,他重新洗了一把脸,开门出去。 “不好意思,刚刚肚子不舒服,现在好了。”祝鱼对周绯说。 周绯多看了他几眼但是没问什么,“走吧。” 坐电梯到了程濯办公室所在的那一层时,像是隔绝了所有噪声似的,安静的空气中浮动着一股紧绷的氛围。 雪龙号泄油的事对乾清影响很大,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所有人都如临大敌。 祝鱼垂眸看向落地窗外的地面,有记者也有一群自称是海洋保护志愿组织的人聚在一起,蚂蚁大小,拉着横幅时不时冲路过的人喊几句口号。 他收回视线,正好周绯推开门侧身让他进去。 看到远处一线蓝时,祝鱼心脏忽地抽动了一下。从程濯的办公室望去竟然是他熟悉的海域。 心情好了一点。 “祝鱼。”下一秒,程濯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祝鱼回看过去,那张他第一个记住的人类的脸。 “首先恭喜你入职,”程濯眼睛离开纸面上“渔村长大”“高中辍学”等字样,朝祝鱼露出一个和善的笑,“请坐。” 祝鱼自觉坐在他面前的位置,“我要做什么?” 他注意到程濯偌大的办公桌实在过于干净整齐了,所有文件分门别类对齐桌角,就连笔筒里的笔朝向都一致。 看起来是个不好相处的上司。祝鱼猜想。 “你不用紧张,周绯一会会告诉你工作内容。我找你只是想问问昨天在船上发生的事可以再单独告诉我一遍吗?”程濯说。 “可以。那时候我的乌龟不见了……”祝鱼重述了一遍那天的事,分毫不差。说完以后,他看向程濯,程濯好像在想什么,没有立即说话。 “货油舱控制室的门上锁了,是你把它打开的吗?” “嗯,我天生力气很大,非常大。” “……好的。” 人鱼力气奇大,这点是真的。 祝鱼看出程濯还有话要问,主动开口:“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怕过几天我就忘了。” 程濯点点头,“是有一个。” 祝鱼等待。 “你的乌龟最后找到了吗?”程濯的语气和刚刚无二,好像这两个问题的重要性在他眼里无差。 祝鱼愣了一下,还以为他在开玩笑,但好像不是,“找到了。” “那就好,我家里也有一只乌龟,有时候自己会翻出鱼缸出现在家里的各个角落。”程濯笑说。 两个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彼此和气,祝鱼起身要离开时忽然被叫住,他不解地回头,看见程濯指尖闪过一点青莹的光斑,心下顿时警铃大作,那是他的鳞片! “你好像落了东西。”程濯说,摊开手掌。 看着这片鳞片,祝鱼不合时宜地意识到他开始褪鳞了。 “这鳞片我从来没见过,挺特别的,能问问你是怎么得到的吗?”祝鱼见程濯目光灼灼,表情有点急切,像是真看上了这块鳞片。 祝鱼脑子里短路了一瞬间,难以启齿,他怎么说?这可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 迎着程濯热切的目光,祝鱼硬着头皮道:“这是小时候外婆给我的,是她以前出海捕鱼抓到的一条鱼身上的,她还把这些鱼鳞做成了一条项链。这块多出来了。” 祝鱼面无表情,实则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你一直随身携带吗?” “……嗯,这是她的遗物。” “抱歉。” “没事。” 程濯看着手里薄玉一样漂亮的奇特鳞片,想了想还是说:“明天方便给我看看那条项链吗?这个还你。” 祝鱼走过去,拿回自己的鳞片,搞不懂程濯这么关心一片鱼鳞干什么,闲得慌。 听见他的要求,祝鱼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不过还是从善如流:“可以。” 程濯看起来终于满意了,挥挥手让他离开了。看了眼他离开的背影,心想,今天倒是挺心平气和的。 祝鱼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离开时周绯正好进来。 “程总,你还是觉得祝鱼……”周绯皱眉,有点担忧。 程濯点点头:“如果真是万科那边派来的人,也等他有行动了我们再另作打算。” 万科,乾清的对手公司,转型起步晚,但近几年势头不弱,已经吞并了好几家小型精尖同行企业。业内对此颇有微词。 有利益交叉自然就有纠纷。 “船上那边排查得怎么样了?”程濯问。 “监控坏了,当时值班的一群人私下聚众喝酒赌钱,说不清楚到底谁去过控制室。还在查。”周绯一提起这个就觉得头疼,这两天她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了。 程濯暗自叹一口气,倒也没说什么。 “程总,调查难推进,公司底下那些记者就成天堵着,说是我们藏着掖着不给说法。需要叫人赶一下吗?” “……暂时不用,你告诉他们15号我会接受财经新闻那边记者的提问采访,到时候会统一回答部分问题。” 程濯自然也看到了楼下那些人,这些人是不是为了环境问题而来姑且不论,冷处理只会让问题在公众面前无限发大发酵,损伤乾清信誉,因此他答应了今早业内时报记者跟他约的“访谈”。 周绯眉头依然没有放松:“那些举横幅的志愿者我去查了,在此之前都只是一些无业游民,像是有人临时聘来的,也跟着闹一天了。” 程濯笑了下,淡淡说:“这样,你带人送点水给他们。” 周绯反应很快,明白过来,对于这群存心闹事的“志愿者”赶他们反而效果不好还可能越闹越大,送水反倒让他们没办法再叫嚷乾清不作为。乾清不是不作为,而是在积极地处理,要让他们一巴掌打到棉花上。 “你不用安排他做什么。”程濯见周绯还没走,以为是对祝鱼的应对方式还有问题。 周绯摇摇头,“小程总今天又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说想复职为您分忧。” 其实她并不想报告给程濯,周绯能看出来这两兄弟的关系些许怪异,说好吧,程濯刚回国空降公司那会儿程磊三天两头请假,搞得公司里谣言纷纷说是程濯排除异己,打压亲兄弟;说不好吧,两个人见面也是称兄道弟,也有几分亲密不至于闹到传言里那么难看。 但是程濯要求,她也只能照做。 程濯沉默不语,当时他回国,程磊说的是知道职位调动难免要顾及他,因此主动请假避开,不想让公司传他们兄弟俩不和。 他是真心的也好,假意的也罢,程濯从没在乎过,毕竟他要做的这个位置程磊还没有话语权来干涉。 虽然不知道他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究竟是怎么想的,但他清楚家里那位续弦的程夫人就不那么简单了。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上,程濯不想让她掺和进来,以免变故。 再怎么样,也先等那片海域清理干净了再说,程濯决不能容忍有人利用海洋安全来生事。 程濯不说话,周绯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程总,我就先去忙了。” 与此同时,程濯的手机消息提示音响了,他点开对方发过来的图片,照片有些模糊,但脸是清晰的,程磊和万元龙。 万科集团万红山董事长的亲孙子,万元龙。 “等等,”程濯按了按眉心,叫住周绯说,“让祝鱼去一趟,程磊惹事了。你找人看着,别让那些媒体发现。” * 眼前招牌上的霓虹灯缠了好几圈,“心闪闪”三个字五颜六色闪得人眼睛疼,灼热的声浪从里面溢出来,祝鱼深吸一口气,一路将外套拉链拉到最顶上就闷头冲了进去。 进门瞬间,舞池劲爆的音乐和拥挤的人群就朝他蔓延过来。祝鱼憋得不行时才到了目的地,包厢405。他推门进去,里面的人闹得正厉害。很明显,两拨人的中心是这次斗殴的对象,没人在意的角落里那个顶着骚粉色发色的公子哥摸着了瓶酒瓶猛地朝对面中心砸过去。 事发突然,两拨人都懵圈了,眼睁睁看着那酒瓶子以不可挡的迅猛速度冲向万元龙的大脑门子——“砰!”没等惨状发生,那酒瓶子被突如其来的一脚高跟鞋狠狠踹飞了,砸向墙角。 经过这么一变故,两伙人都安静了。众人的目光转向那位女豪杰,祝鱼也不例外。 那豪杰站在万元龙身边位置,面色淡漠,看向万元龙:“闹完了吗?董事长叫你回家了。” 万元龙呆滞地点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他这位新招的助理手臂有点粗啊,好帅啊…… “程磊是哪位?你哥也叫你回去了。”祝鱼冷冷出声,看见一个脑袋从万元龙身边挤出来。同时,被他声音吸引过来的一伙人看见他的脸时纷纷愣住了。有些夸张廉价的彩灯在他脸上游移变换,像一味毒酒,带给人艳丽到糜烂的致命危险。 等程磊挤出来后,祝鱼才看清楚他的样子,有点矮有点文弱,白着一张脸,在祝鱼眼中和程濯的相似程度就好比魔鬼鱼和蝙蝠。 程磊也明显被自家新招的助理的美貌震到了,回神后微微仰头看祝鱼问:“我哥还说什么了?” 还没等祝鱼回答,身后的门就被人撞开,随着一声声“别动,别动。”闯进来几个穿警服的人,眼睛锁定万元龙和粉色头发。 其他狐朋狗友见状想走都被拦住,包括程磊。 有些狭窄的房间里,人挤来挤去,程磊脸上眼镜都被挤歪了,他扶了下眼镜对身后警察说“自己会走”后便转头冲祝鱼露出一个苦笑来,“别跟我哥说。” “为什么?你不是也跟着打架了吗?”祝鱼不解。 程磊噎了下。 祝鱼确实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他自己在这里和人闹,人家老板报警后被警察抓的吗,他怎么一副被连累的样子,还展现了一个很倒霉的笑容。 他慢慢思考着,跟着被抓的大部队出去,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下。祝鱼转头看,只见刚刚那个拦下酒瓶子的女人瞥了他一眼,说:“不认识我了?” 小丑鱼。 “你怎么在这里,还跟着万元龙?”祝鱼小声问。 小丑鱼倒是很淡定,“在电视上看见那艘船是乾清的,我猜你们可能会去那里,就提前去那边等你们了,结果没面试上。” “然后去隔壁那栋楼面试的时候看见了万元龙,他说要我当他的助理。”小丑鱼说。 “为什么?”祝鱼没懂这其间的联系。 “好像是觉得我比其他人类长得漂亮,万元龙你还不知道吧,是个没用的绣花枕头,是他爹宠他给他在公司里找了个职位担着。”小丑鱼跟他解释。 祝鱼也跟她传递消息:“我们都在乾清,我现在是程濯的助理。乾清和万科是对家。” 小丑鱼缓缓张大了嘴巴,又合上,淡定说:“没事,我们可以同时掌握两手消息。” “我们商量好了,先杀……” “你们在说什么?要杀什么?”祝鱼的话被突然冒出来的万元龙打断,他身后警察拉不住他,万元龙就睁着清澈的一双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 尤其是在小丑鱼脸上挪都挪不开。 “杀……我们是在说晚上先吃沙拉。”小丑鱼回视他,嘴角弧度微微上扬。 万元龙半点注意力都没分给一旁的祝鱼,盯着小丑鱼牛头不对马嘴道:“双纹?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见小丑鱼点头后,他便用温柔得能掐出水的声音说:“纹纹,我觉得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伪装人类生存守则》第一条:上司不可得罪。 *本书由上岸前辈整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褪鳞 第4章 项链 记得周绯的交代,祝鱼和警察商量走了后门,没引起太多注意。 万元龙自从说完那句雷人的告白后整个人似乎都不正常了,把祝鱼从小丑鱼身边挤开就算了还坚持要和她共乘一辆警车。 一天下来,小丑鱼显然对于这位时不时展示“巨婴”一面的公子哥有所应对,因此她对祝鱼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于是时隔一天不到,祝鱼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还是之前在门口的那个小警察,明显还记得祝鱼,他看着这一群浩浩荡荡的人瞪大了眼睛说:“这是怎么了?” 出外勤的同事回答他:“在酒吧斗殴。” 因为和祝鱼关系不大,他就站在门口等就行了,等程磊的母亲过来领人。小丑鱼倒是跟着进去忙了一会。 正发呆时,祝鱼忽然感觉脸上冰冰凉凉的,抬手一摸,原来不知不觉间飘起了漫天雨丝。他发了一会呆。兜里手机响了声,祝鱼打开看见是自己那位新上司发来的信息:「明天记得带项链^^」 祝鱼怎么看都觉得那简陋的笑脸有点像老海龟。 收起手机,发现小丑鱼一直没出来,祝鱼想进去看看她。 正巧看见她,万元龙在另一边还缠着不放,祝鱼皱眉要上前隔开两个人。谁知小丑鱼看了眼墙上的钟,时针正好指向六点。 “我该下班了。”小丑鱼打断万元龙的话,毫不留情地起身离开。万元龙想赶上去但奈何笔录还没轮到他,只能追到警察局门口。 看见小丑鱼和祝鱼站在一块,这下他终于注意到了祝鱼的存在,满脸不爽问道:“你和她什么关系啊?” “朋友。”祝鱼说。 正说话间,一辆黑色豪车稳稳停在了他们面前,有个保镖撑着伞开门,紧接着一个披着名贵丝巾的女人下了车,看起来三十上下保养得当,举止讲究。 “你是祝鱼?小磊是在里面吧?”女人眼神轻飘飘地落在祝鱼脸上。 “嗯,在候审室坐着呢,你现在去还能赶上在他做笔录前见一面。”祝鱼想起程磊前面没几个人了,体贴提醒道。 沈曼丽皱眉,有点不高兴他跟自己说话的语气,“那你为什么不陪着他,就让他一个人面对那些警察吗?” 祝鱼看了她两秒,发现他确实理解不了这对母子的脑回路,不过还是在耐心告罄前说:“架是他打的,我陪着有什么用?又不能帮他做笔录。” 比万元龙更“巨婴”的来了。他腹诽。 “不过,你的意思是说他害怕吗?”祝鱼忽然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有些震惊。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曼丽恼羞成怒,忽然挑刺,“这样吧我回去跟程濯说一声,不要你给小磊当助理,长得一副什么样子,助理长这样还有心思干活吗?” 他这话引起的不止是祝鱼的怒气,一旁原本漠不关心的万元龙也瞧了过来,斜着眼睛说:“你什么意思?”在他眼里,沈曼丽这句话就是在骂自己的助理。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万总你……” 祝鱼无声翻了个白眼,“我好像听见你儿子在里面偷偷哭,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话音刚落,沈曼丽等不及和万元龙说完好话就匆匆往警察局里面去了。 见状,小丑鱼竖起大拇指,“厉害。” 万元龙也眯起眼睛看了祝鱼一眼,没说什么,负责给他做笔录的警察出来催了,等他再转头时发现两个人已经走出很远了。 “纹纹,明天见啊!”他双手作喇叭喊道。 这下两人终于摆脱了警察局的烂摊子,有空聊一聊了。 祝鱼学万元龙的声音:“明天见啊纹纹。” 小丑鱼:“你是不是也跟着疯了?” 祝鱼收起笑,问她:“你和万元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上午还好好的,下午就这样了。”说到这个,小丑鱼也有点心烦。 祝鱼有意开玩笑:“那你就没考虑一下和他……” 小丑鱼淡淡打断了他的话:“不可能,他是人类,我讨厌他们。” 这祝鱼倒是很清楚,若是说他们几个之中谁最讨厌人类,这答案不是他就是小丑鱼。 “莎莎他们呢?”小丑鱼问。 祝鱼拿起手机,“我给他们打电话,就说在……” “老师傅章鱼铁板烧摊子这里。”小丑鱼眼睛放光地指着路边的苍蝇摊子说。 半小时后,螃蟹和小莎看着那铁盘上的章鱼亲戚笑得直不起腰,纷纷表示期待味道如何。章鱼则阴沉沉地表示:“我不喜欢这里。” “是吗?”小丑鱼笑问。 又五分钟后,在椒香鲜辣的铁板烧章鱼香气中,章鱼勉为其难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他不得不承认在食物领域这块,人类还是有手段的。 连祝鱼都忍不住笑了。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章鱼嗓音粘稠稠的,竖起食指说,“下次我要吃螃蟹,什么口味的都可以。” 螃蟹闻言把嘴里的章鱼须吞下去,给了他一肘子。 “祝鱼,你说的那个计划有头绪了吗?”吃着吃着,小莎问说。 另外三个脑袋也转过来看向他。 “还没有,我想等把乾清和程濯都摸清楚再说,”祝鱼说,“我还没问你们面试完后都去哪了?” “我和莎莎和那个傻缺经理在一起,然后螃蟹去安保部了。”章鱼伸了个懒腰,不在意地说。 螃蟹倒是很高兴,一脸喜滋滋地说:“安保部简单啊,我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行了,也没人跟我说话。” 章鱼拍拍他肩膀,拖长声音说:“我和莎莎就没这么幸福了。” 祝鱼不放心地问:“你们没闯祸吧?有人怀疑吗?” “应该……没有。”小莎仔细地回想,坚定地说。章鱼跟着耸肩。 吃完饭以后,五人无处可去,走到江边栈桥上寻了张椅子挤在一起。 “下个月发工资就好了。”小丑鱼安慰道。随后身边响起四声叹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人小声说话的声音低了下去,小丑鱼迷迷糊糊要睡着时忽然瞥见祝鱼小心把螃蟹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悄无声息地起身离开。 祝鱼找了个远离他们的椅子坐下,一岸之隔是人类铸建的摩天大厦,灯火彻夜不眠。不远处浑浊江水缓慢翻涌,他能闻到江底淤泥水草,所有一切的气味。似乎还能嗅到千里之外海水的咸腥,这让他感到安心。 于是他伸手摸到腰间那块早已被溃烂鳞片取代的一小块肌肤,闭眼狠心一拔,痛得他好一会没发出声音。 等痛意过去后他张开汗湿的手心,仔细观察起那鳞片,和程濯手中无二。 看着他曾经引以为傲的鳞片,此刻黯淡下去,徒留一点冰凉,边缘带血。祝鱼默默长叹一声,盯着看了会便觉得鳞片边缘硌得手心疼。 “祝鱼?”听见小丑鱼的声音,祝鱼猛地回神把鳞片藏在身后。 “你怎么来了?” 小丑鱼没说自己目睹了全程,从他拔鳞片到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鳞片,镇定地坐在他旁边,用轻松的语气问:“你好好地拔自己的鳞片干什么?” 祝鱼避重就轻地解释:“今天早上差点被发现,编谎骗了程濯,事发突然就没跟你们说。” 其实小丑鱼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走神地想到了前不久失踪的另一条人鱼,下落不明,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又想到了祝鱼消失的这几个月。有个猜想慢慢浮现在心底。 江风吹过,小丑鱼竟然觉得有些冷,思绪回笼发觉祝鱼已经没说话很久了。 “是断鳞病吗?” “……” 她尽量用一种这不是什么很大的事的语气来问,但是祝鱼默认了以后,她表情空白了一瞬。祝鱼微紫的眼瞳隐藏在碎发之后,像一片无风刮过的苍白死海。小丑鱼有些不忍心去看他的表情,避开了对视。 断鳞病,由于日益严重的海洋污染,人鱼一族爆发了特有的断鳞病,这病会让人鱼周身鳞片渐渐削筋抽骨般脱落,伴随灼烧痛感,痛苦异常,生命也会跟着衰败直至死亡。 “你现在必须回海里去,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小丑鱼强迫自己看着他语气坚决说。 祝鱼倒是没什么大反应,看着不远处昏暗中涌动的江水说:“回去也没有用,还不如留在这里干点有用的事。” “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小丑鱼还在坚持自己的说法,但突然看到祝鱼一副不在意的神情,忽然就明白了,眼前这人早就接受了。 他消失的那两个月不是无缘无故,而是早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病,但没告诉任何人,在陌生的海域花了两个月接受自己即将死去的事实。 所以,祝鱼早就做好决定了,那她再劝又有什么意义,小丑鱼的话莫名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胸腔深处皱巴巴的疼。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都去试过了,应该是没用了。”祝鱼冷淡地说,心底同时又因为病理产生了不可名状的烦躁和焦虑。 想起第一位患病现在失踪已久的那条人鱼的情况,小丑鱼颤抖着声音问他:“还剩多久?” “三四个月。”说出来后,祝鱼忽然有了点解脱的畅快感。 “你还是先回去……至少在海里会舒服一点。” 祝鱼却转头盯着她的眼睛,执拗地说:“后面再说吧。” 祝鱼自己是已经接受了,但他忘了小丑鱼是第一次知道,因此当他看见小丑鱼眼睛迅速红起来时愣了下,“没关系,你……” 小丑鱼搂紧他,硬是忍住了没哭出来。 “行了,不准把眼泪擦在我身上啊。”祝鱼小声开玩笑。 小丑鱼没声音,他以为是安慰好了,结果一抬头看见面前杵着三双小丑鱼同款红通通的眼睛以及他们瑟瑟发抖的身子。 那三个人无言跟过来抱住他,小莎一开始还忍着后面哭得最大声,祝鱼想笑又想跟着他们一起哭的。 “以后你不能瞒着我们了。”小莎哭得惨,脸上妆全花了,眼线晕成一团黑,两条粉底液颜色的眼泪流下来。 祝鱼递给她一张纸,看她平静一些后才慢慢说:“这次上岸我没想瞒着你们,没告诉你们是我的错。我就是想提前做点有用的事,觉得危险就想着我自己一个人来做好了。” 祝鱼没说谎,这次上岸确实是个意外,他在雪龙号上找到小海龟时犯了病,痛得厉害昏了过去,醒来时他就在警察局了。 本来大家说好的是一起上岸好好伪装,好好生活。但是祝鱼发现自己就要死了,他不想这么轻易这么畏缩地过接下来的几个月。 他受够了那些污染,猎杀,枯萎和破坏,受够了所有人类。 死亡刺激着他,让他没办法再粉饰太平地过活下去,尤其已经可能是生命里仅剩的最后几个月了。 “不过,你们来了我还是很高兴的。”祝鱼说,声音里终于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抖,他感觉不那么孤独了。 不想在祝鱼面前哭,他们就结伴跑一边去痛快大声地哭。因为祝鱼说,以后不能在他面前哭了。 他们走后,祝鱼就继续清理那些快要腐烂的鳞片,顺便串成那条“外婆的项链”,明天还要拿去骗程濯的。 他一边暗骂程濯,一边痛得流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于是他第二天顶着双熬红的眼睛和大黑眼圈去见程濯时,把人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只是昨晚看见这条项链就想起了我的外婆,我太想她了就忍不住哭了。” 第5章 蓝环 程濯安慰他:“没关系,至少以后你想她的时候还能把这条项链拿出来看看。” 祝鱼没说什么,后腰还在隐隐作痛。他昨晚缠了几圈纱布,此时蹭着伤口边缘有点发痒。 程濯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块鳞片,和祝鱼给他的项链仔细对比着。祝鱼等待期间有些无聊,盯着自己鞋子的视线移到程濯手里那块单独的青鳞时愣住了。 那不是昨天他掉的那块,但又确实是自己的鳞片。每只人鱼的鱼鳞都不同,因此祝鱼知道那就是他的鳞片。 准确地说,那是他幼年体换鳞时掉落的一块,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在程濯手里。 “这鳞片你从哪里来的?”祝鱼忽然抿唇问说。 程濯回神,“小时候意外得到的,不过你这条项链真的是你外婆的吗?” 祝鱼迟了一两秒,脑子转动起来,还不知道程濯要干什么,直接承认的话程濯真的要找他这个“外婆”怎么办? “……其实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我外婆年纪大了,记不清楚事情,光是这条项链的来历她就说了五种不一样的。”祝鱼谨慎地模棱两可说。 程濯有点近视,戴着副薄黑框的眼镜,最近公司事多不免压得他显出一点疲态,听完祝鱼的话后他放下按压眉心的手,睁开眼睛看着祝鱼。 镜片后的眼睛因为熬夜有点红,双眼皮褶皱更深,还是很斯文温和。祝鱼冷静心想,杀鱼凶手具有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 程濯蹙眉一瞬又很快松开,“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他看得出来祝鱼在撒谎。 于是祝鱼伸手把自己的项链拿回来,想顺手把自己幼年体鳞片也悄悄拿走时,一只大手轻按住了他。 程濯已经在看另一份文件了,头都没抬,“这个是我的。” “……”分明是我的。祝鱼感觉很怪异,自己的鳞片被一个陌生人类保管着。他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快速抽出来,人类的体温太高了很不舒服。 他想到了换鳞期自己丢失的第一块换下来的鳞片。 祝鱼离开了程濯的办公室,若有所思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无所事事,看见周绯像昨天一样端了杯热茶要进去就起身走过去说:“要不然我去吧。” 周绯点点头就递给他了,祝鱼感受了一下,温度合适,是马上就能喝的程度。 送茶进去时,祝鱼忽然有点遗憾,为什么这茶不再烫一点,烫死这人得了。 本来他还想问问程濯泄油污染的那片海域怎么样了,但是看程濯头都不抬特别忙的样子就放弃了。但是他想到了另一个人。 张经理。 打定主意后,他就往电梯走去,还提前和周绯打了个招呼。周绯想起程濯的交代,祝鱼要做什么就让他做,面无表情地表示知道了。 于是祝鱼畅通无阻地到了人事部,但是没见到张经理。 人事部就没有顶层那么安静了,稍微有些吵闹,不少人在打电话。没人注意到他。 “小莎。”祝鱼拍了下盯着电脑屏幕犯难的小莎。 “你怎么来了?”小莎从excel表中抬起头,面色很差,又担忧,“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祝鱼摇头,打听问说:“那个张经理呢?” “他出去了。” 这时,章鱼从他们后面幽幽地走过去,手里提着湿漉漉的拖把。 小莎将椅子往后拖,挡住他的去路,低声咬牙切齿说:“这是第12次了,你不能再过来拿拖把了。” 章鱼皱着眉,“可是我那里真的很湿,地上都是水。” “你控制一下你自己啊,不然再过两天那边就要发霉了!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小莎压着声音。 “好吧,我把拖把放在我那里。”章鱼走了。 走之前,他仔细看了看祝鱼,确认他没事儿。祝鱼受不了他这样,把他赶走了。 “他怎么了?”祝鱼好奇问。 “他体温低,那边的热空气都凝结了,周围就很湿。”小莎说。 祝鱼看了眼那边,发现果然如此,不过章鱼旁边的人倒是挺舒服的,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转回头时发现一个人类凑了过来,这人对小莎有点好感,看见祝鱼和小莎说话就按耐不住,很快便强行加入他们。 “你们在聊什么?加我一个吧。你是小莎朋友吗?” “……嗯,叫我祝鱼就可以。” “好的,祝鱼小兄弟。你叫我铭哥就行。” “行了,你没别的事要干吗?”小莎看祝鱼沉默不语以为他是不想和陌生人说话,想让这人赶紧走。 祝鱼却有别的想法,今天早上发现了程濯手里的鳞片,而且看程濯貌似在通过那鳞片寻找什么一样,这让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既然要杀程濯,祝鱼希望先了解一下这个人,方便制定计划。 他对小莎很轻微地摇了摇头,转向铭哥状似不经意问说:“我是程总的新助理,这工作吧你知道的,不了解老板就做不好这个助理……” “你是想问问我们程总人怎么样是吧?”铭哥笑眯眯说。 祝鱼点点头。 铭哥想了想,“程总人挺好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程总还会跟我们开玩笑来着。” 开玩笑?好吧,看起来确实是程濯那个人会干的事。祝鱼继续听。 “当时是程总刚刚回国来公司不久的时候。那天我们几个吃完饭回公司路上,我想起在网上看过的脑筋急转弯一时兴起就问我那几个朋友,我说世界上最不能吃的饼干是什么?” “你们也猜猜,是什么?”铭哥看他们一脸懵又忍不住想笑。 两个人当然不知道,铭哥就慢悠悠说:“嗯,其实是手指饼干,手指做的。” …… …… “你们别急啊,我那几个一起吃饭的朋友谁都没猜出来,跟你们一样。最后,你们猜谁猜到了?”铭哥一脸神秘。 “不会是程濯吧?”祝鱼觉得自己在听天方夜谭。 铭哥猛地一拍手,“猜对了,当时程总从我们身边经过,顺口说了答案。” “不过我们当时还不知道那就是程总,等后来知道的时候都懵了。” 小莎看起来也有点懵。 祝鱼震惊恢复后实在不想听他接下来的脑筋急转弯拼冷笑话了,就不顾铭哥的请求转身离开,小莎则不得不留在原地和他继续玩这个游戏。 走出几米,祝鱼都还能听见他们的题目“为什么苏轼最爱吃的肉是牛肉?”“食人族抓到一个中国小孩他会说什么?”,暗叹乾清真的有一个很包容的的企业文化氛围。 而程濯此人,很无聊。 祝鱼回到顶层自己的办公位,对面就是周绯。程濯的五星级特助,据说她入职工作三年以来从未出过纰漏。 如果要评选年度优秀员工的话,祝鱼觉得周绯一定能年年得冠。通过这两天的观察,即使是外行人,祝鱼也能感受到周绯工作能力强得可怕。 有时候,相比于程濯,周绯更像是一台精密的运行得丝毫不差的机器。 祝鱼正在发呆,对面的“机器”忽然递过来一块草莓味的巧克力。 他愣了下问:“绯姐你怎么突然给我这个?” 周绯神情一如既往冷淡,只是淡淡说:“你这两天是不是不太适应?” 祝鱼:“还好。” 祝鱼倒是从没想过在周绯看来,他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家里贫困,高中辍学就来大城市打拼了。 “你吃吧,我弟弟也喜欢吃这个,”周绯说着暂时停下手头工作,眼睛里浮现些淡淡的温柔,“看到你总是让我想到我弟弟。” 祝鱼撕开包装纸,心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慢慢说:“他没有跟你在一块吗?” 周绯摇头,“这里物价高,他在我老家学手艺呢。” 提起弟弟,周绯似乎多了一些话,还拿出照片给祝鱼看,照片里是周绯弟弟发给她的自己做的小蛋糕,精美可爱。 祝鱼看着那照片,称赞几句,眼睫垂落却有些走神。他在想自己白天想到的那个粗糙的计划。 “如果你想吃,我这里还有。”周绯说。 祝鱼摇摇头。 今天祝鱼下班得晚了一点,下班后,小丑鱼告诉他们自己订了一间旅馆房间。大床房,就一张床。 “我找万元龙预支工资了。”小丑鱼说。 祝鱼:“不用……” “不用什么不用!这件事你听我们的就行了。”小丑鱼教训他说。 小莎赞同地点头附和。 螃蟹一言不发,章鱼凑了过来伸出手说:“我温度低,你要是不舒服就抱着我的手睡觉好了。” “我不会有一丝一毫介意的,”章鱼深情款款地向天发誓,“你是脆弱的病人。” 小莎瞪他一眼,怪他说了那个不好听的词。 章鱼就安静了,躺在大床上,手臂伸得直直的。 “我和祝鱼睡床,你们随便。”章鱼语气柔柔。祝鱼莫名想笑又感动的,倒是从来没见过章鱼这么照顾过谁。 螃蟹已经自觉在地上铺床了,小丑鱼和小莎也没说什么。 “行了行了,你们都睡上来。”祝鱼最后做了决定,他想把另外三个都拉上床。 不过没成功,祝鱼叹气,开启新话题:“来商量商量杀程濯的事吧。” “你想好了?”螃蟹问。 “嗯,倒是有一个想法。我发现程濯每天早上都要在特定的时间点喝茶,我们可以试试下毒。章鱼你带毒液了吗?” “带了,找蓝环借的。” 蓝环啊,毒十个程濯都绰绰有余。祝鱼满意地想。 “会不会太危险啊,要不然我在楼下把他拦住打一顿?”螃蟹老大哥一样的担心。 “我一口咬掉他的头?”小莎兴致勃勃提议。 祝鱼摇头,“不行,我是最方便的,而且他喝下去以后我们还有时间可以离开那里,被人类发现之前我们早就安全地回海里了。” 他说得有道理,大家都安静了。 “行了,一块睡吧。”祝鱼拍拍床再次说。 等五个人都整整齐齐躺好时,祝鱼才把自己一直想说的话慢慢说出来:“我跟你们商量个事呗。” “什么事?”螃蟹声音有点紧,所有人里面他最藏不住情绪。 “就是你们谁也把我当成一条快死的鱼行不行?其实我现在感觉挺好的。”祝鱼有些泄气,不知道怎么说他们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我们现在一块上岸了,怎么说也是完成了一个愿望。我就想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别想以后的事。”祝鱼语气轻松地说。 “我们知道了,但是有什么事你还是一定要告诉我们。”小丑鱼声音静静的,代表其他几个回答说。 “嗯。”祝鱼简短地应了。 想到明天要做的事,祝鱼有点兴奋。 但他当晚就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是一片漆黑和窒息,铺天盖地的大网他怎么逃也逃不出去,满头大汗醒过来后就睡不着了。 又平躺了一会,他小心地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干干净净,没有血。 这章的脑筋急转弯笑话来自某书网友,苏轼那个答案是“他写了一篇吃beef”;食人族答案是“我想吃汉宝宝”。 蓝环章鱼有剧剧剧毒! 还有就是再次提醒各位宝一遍~千万不要将现实逻辑代入本文哦~~O(∩_∩)O~~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蓝环 第6章 委屈 祝鱼盯着周绯的动作,墙上时钟缓缓指向某个数字时,周绯终于起身去泡茶。 祝鱼跟着进了茶水间,看周绯泡茶。 周绯以为他有兴趣便问:“来一杯吗?这是程总从家里带来的,还挺好喝的,我们办公室的人都喝的。”说完给他倒了一杯。 祝鱼尝了口,闻起来是很香很甜,入口却是苦涩的,苦得他皱眉。 周绯轻笑,“你应该还不适应,多喝几次就好了。” “好。” “绯姐,一会我给程总端进去吧。”祝鱼提议道,在袖中摩挲着一小块什么,镇定自若。 周绯很轻易就答应了。 等周绯离开后,祝鱼才把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是一块小珊瑚,上面特地沾了蓝环章鱼的毒素,是章鱼昨晚给他的。 只要一点点,就能致命。祝鱼勾唇,心底升起一点期待。 祝鱼轻轻碾碎手里的珊瑚,看着它沉入红褐色的茶水底,比茶渣还细,溶于水中几乎看不见。整个过程中,祝鱼脑海里浮现的是那片被黑漆漆的石油覆盖的海面。 “祝鱼?”周绯忽然出现一声喊。 “怎么了?”祝鱼回头笑问。 “你在人事部那边有朋友吧?过来帮我个忙,我走不开你帮我把这份文件送过去吧?” “……好,不过这茶等我回来送,现在有点烫。” 祝鱼捏着文件快去快回,左眼跳个不停,总有不好的预感。 回到顶层,他几乎是冲到茶水间,开门一看哪还有程濯专用的那套茶具的身影。 他回头看,见周绯正从程濯办公室走出来。祝鱼咬唇,错身又看见程濯正要端起茶杯送入嘴边。 大事不妙!再怎么样,这茶也不应该由周绯去送。否则到时候又徒留一堆烂摊子…… 祝鱼来不及多想,冲到了程濯的办公室推开门,大喊一声:“等等,我刚刚看见那里面飞进去了一只虫子。” 程濯的茶杯停留在嘴边,他疑惑地看过来。 祝鱼没理他,径直走过去拿下了他嘴边的茶杯,顺手把桌上的茶壶也端走了。“我看见的有一只,说不定没看见的地方有更多呢。”祝鱼略微生硬地笑说。 程濯沉默不语,好半天才说:“那你拿走吧,我自己重新泡一壶。” 没想到刚刚抢得过快,茶水全都晃了出来,烫到他的手腕上,祝鱼忍不住皱了下脸。 “你还好吧?” “没事……” 手腕皮肤火辣辣的,祝鱼转身快步离开往洗手间去,心惊胆战过后,半路上没忍住小声骂骂咧咧。 走到洗手间门口时,他又听见了那个熟悉的阴魂不散的声音,“祝鱼,那茶你以后……” 不会被发现了吧?!祝鱼心头顿时警铃大作,慌不择路将茶水通通倒进了洗手间门口的矮绿植树盆栽里。 于是程濯赶来看见的是那发财树幽幽地落下它最后几片绿叶,剩下的叶子都是枯黄的。 他有些惊了,“这是公司的发财树吗?” 祝鱼有苦难言,努力解释:“它好像一直都这样,跟我没关系。” 上班第三天就把公司发财树浇枯了,祝鱼觉得自己真是越努力越心酸。 不过出乎他意料,程濯好像相信了,点点头说:“知道了,我之后会找人把它清走。你先去处理一下你的手,下班后记得去医院看看,医药费找财务报销。” 他之前倒是从来没注意到这两棵放在洗手间门口的奇奇怪怪位置的发财树。 程濯走后,祝鱼松了一口气,捏着茶壶和手一起伸到水龙头下感受着冰凉的水流。人没杀成,自己还被烫伤了,他越想越气,终于忍不住在洗手间心声外放,骂了出来。 “zio rknsn smm kkd nn nnkkh h hdft……” 一连串狠毒的家乡话在空荡的洗手间里回荡,混着“哗啦啦”的流水声。 他把手捧起来吹了几下,还是很烫很痛。 “祝鱼。”是去而复返的声音。 祝鱼睁着一双烦躁不堪的眼睛看向镜子,看到程濯表情也有点愣。 程濯迟疑地说:“我刚忘了说,你一会把我的茶具放到我办公室里面来吧,以后不用给我送茶了。” “你要是忍不了就先去买药涂一下。”他补充道,不过看祝鱼似乎不太想听的样子,安静两秒就走了。 程濯离开后,祝鱼在洗手间待了好一会,感觉手不那么烫以后就出去了,经过那棵发财树时偏头看了眼,心里猜想,洗手间门口的发财树大概比办公室的白墙听了更多咒骂。 难怪枯得快。 回到位置后,祝鱼整了一张湿巾贴在烫到的地方,感觉好多了。 “你和程总还好吧?”看见他回位置,周绯有点担心地问,“刚刚你走后,程总正巧出来活动就把茶端进去了,没出什么事吧?” 祝鱼摇头,“现在没事了。”不过听见周绯的话内心不无遗憾,早知道就不管他了,没毒死他是自己的失败。 “不过绯姐,我们这层楼洗手间门口的那两棵发财树是程总找人放的吗?”祝鱼好奇哪个神人会干这种事。 周绯摇摇头,“是程总的父亲,前任程总找专门的大师算过的,说是放在那里有水正好‘源源生财’,能旺公司财运。” 祝鱼:…… “那这位老程总?”祝鱼问。 看得出来周绯对于上班开小差议论上司这件事有些犹豫,不过她还是模棱两可地回答了祝鱼,“现在在修养中。”祝鱼点头表示明白,豪门密辛嘛。 但是他隐约感觉周绯知道的不止这些。 而且从程濯对那两棵发财树的态度来看,他好像跟自己父亲关系不是特别好的样子。祝鱼猜测。 没过多久,程濯把周绯叫了进去。 祝鱼无聊,观察起办公室其他几个人,发现他们人手一个保温杯和自己的茶杯。都跟程濯一样爱喝茶吗,倒是很讲究了。 视线一转,他又看到了程濯的侧脸,抛开所有来说,这个人类真的长了一副很符合人鱼审美的脸。殊不知祝鱼为这张美丽的脸可惜时,这张美丽的脸正在说出一些不美丽的话。 “你这几天跟他相处觉得怎么样?”程濯轻轻转着手里的金色钢笔问。 “没看出问题。”周绯想了想如实回答。 程濯眉头微皱,他倒是也没看出祝鱼的问题,不过他一直感觉祝鱼此人行为有点怪,不太聪明。 “这样的话,再观察一段时间没什么事的话下个月你找个理由让他去办离职吧。”程濯下了定论,想继续忙手头的事。不过发现周绯一直没离开。 他温声问:“怎么了?” “程总,我听说祝鱼家里还挺贫困的,爸妈不在,爷爷奶奶都要靠他养,能给他一个机会吗?”周绯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口,她总觉得祝鱼年纪太小了,“他偶尔也可以帮帮我的忙。” 换作是之前的程总,周绯是绝对不会说这话的,也是程濯,她才会想着替祝鱼挽回一下。 程濯随意点头:“等排除和万科关系后,帮得上忙的话就让他留下来吧。” 周绯道了声谢就出来了。 周绯离开后,程濯停下手里的笔看了眼外面,正好撞见祝鱼的眼神,祝鱼很快镇定自若地挪开视线假装没发生过。 程濯却没移开目光,暗忖这不是第一回了。祝鱼总是在自己没发现他的时候偷偷看自己,但被自己发现时又移开眼睛。还自以为隐藏得很好。 他确认祝鱼不太喜欢自己,但祝鱼的眼睛又总是往这里瞥……他这个新招的下属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没想多久,程濯按了下手边的遥控器,把自动百叶窗拉下来了。 祝鱼在发愣,忽然听见周绯说:“其实程总这个人很好相处的,你不要怕他。” 祝鱼想说自己没有,自己只是想杀他,但最终还是摇摇头。 为了在程濯面前验证自己的话,周绯开始交给祝鱼一些琐碎简单的任务。祝鱼熬到中午才暂时解放。 小莎还跑到他工位来等他,等他下班一起去吃饭。 “纹姐说中午吃水煮鱼,快快快,走了。”小莎趴在他对面,嘴边露出微笑,已经在畅想了。 “再等我一分钟。”祝鱼浑身酸痛,巴不得立马搞完吃饭去。 见状小莎好奇地凑过来,想看清他电脑屏幕里的内容。 祝鱼按下回车键就立马解放双手,扬起一个笑容,正正和开门出来的程濯对视上,程濯冲他点点头。 小莎早就饿得不行了,没看见程濯拉起祝鱼就走:“走了走了吃饭去了。” 程濯的目光不免落到小莎牵祝鱼的那只手腕上,猜测他们可能是情侣。神思发散间,程濯莫名想到,小莎应该没牵到祝鱼烫到的那只手。 ……要抑制住自己过度发散的同理心,程濯轻吐出一口气。这不是他应该操心的事。 两人很快到楼下和螃蟹章鱼汇合,往那家水煮鱼小店走去。他们到时小丑鱼已经等在那里了。 小丑鱼看见他们来了,脸上表情也不怎么好看,有些心烦地说:“我得先走了,万元龙又发疯了。” “你能解决吗?”螃蟹操心问。 小丑鱼学着人类的通用手势,比了个OK。 她匆匆离开了,祝鱼他们就坐下来慢慢吃了。 这家店虽然小,但是干净整洁,桌与桌之前用体积大的绿植隔开了,看起来很舒服。每桌都坐了人,但不算吵闹。 吃了几口,小莎忽然放下筷子叹气说:“昨天我牙痒没忍住咬了一口我的桌子磨牙。现在闹得坐在我旁边那个男的非说要帮我换一张桌子。” “那桌子现在怎么样了?”章鱼淡淡问。 “也没怎么样,就是多了点牙印。”小莎瞪他一眼,无辜地说。 “你怎么咬桌子呢?太明显了,下次换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吧。”螃蟹好心建议。 “我也不想,谁让桌子是办公室里最硬的东西了……”小莎也很无奈,“你呢?你怎么样?”她问螃蟹,章鱼也看过来。 螃蟹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祝鱼边笑着听他们抱怨,边夹了一筷子鱼肉。章鱼就坐在他旁边,忽然瞥见他手腕上的烫伤地方,皱眉问:“你这里怎么了?” 祝鱼:“今天早上被烫到了。” “不痛吗?” “还好,现在习惯了。”最初的劲儿过了以后,这点烫伤的痛还赶不上他身上随机一块皮肤因为断鳞病腐烂的痛。 “现在在外面牵手也不好……这样吧,你把你的手藏在我背后。没人看得见。”章鱼慢悠悠地建议说。 眼见着对面两个人也看过来了,祝鱼拗不过他们,就把左手藏过去了。章鱼身上一直很冰凉,还真挺舒服的。 这个小插曲过去以后,祝鱼原本正听着他们说话,没成想抬头时撞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他愣了下,隔着升腾起来的温热白雾和满屋子飘散的辛辣气味清楚地看见程濯扬了下眉。 两个人可能都有点病,看见对方时是这样的: 祝鱼:他好好看他做的事好恶心他好好看他做的事好恶心他好好看他做的事好恶心他好好看他做的事好恶心 程濯:他好看他好奇怪他好看他好奇怪他好看他好奇怪他好看他好奇怪他好看他好奇怪他好看他好奇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委屈 第7章 多情 程濯先移开了视线,不过他在移开视线前看了眼祝鱼对面的小莎,心里忽然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如果祝鱼是在和他旁边那个眉眼阴郁的人牵手的话,对面的那个女人知道吗? 他们之间的感情好复杂……程濯很快制止了自己无根据的猜想,找别的事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被“猜想”的某人倒是对这位上司丰富而复杂的心理活动毫不知情,祝鱼拿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心想这人倒是阴魂不散。 “哎,祝鱼你又在发呆吗?快吃我给你夹的,超级大块哦。”祝鱼蓦地回神,看见小莎在他面前招手。 “没,”祝鱼吃了一口鱼肉,又看了眼程濯侧过去的脸,若有所思问,“人类有办法让自己变得比别人更好看吗?” 提起这个,小莎眼睛一亮,“这个我对面的姐姐跟我说过,她问我是不是医美了,说我长得好看。” “医美?”祝鱼抓住了关键词。 “听她说医美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脸,很神奇。还有‘整容’也可以,不过那姐姐说整容比较复杂,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尝试。”小莎给他们解释。 “你问这个干什么?”螃蟹好奇。 “我就是感觉程濯长得挺好看的,有点不正常。”祝鱼说,不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点偏见。 小莎放下筷子,认真地加入讨论:“说不定他真的是整容的,你不能被他的脸骗了。” 不过可惜的是没办法印证小莎说的话了,因为程濯肯定不会告诉他的。 吃完饭,他们就回到了各自的岗位。 倒是程濯下午回到公司时不经意间发现祝鱼偷看自己的次数变多了,不同的是比以往多了几分探究。 于是在某一次从堆成山的工作量中抬头放松时,程濯忽然想到祝鱼该不会是以为自己发现了他的“多情”才这样看自己吧。他有点纠结,想告诉祝鱼自己不会管他的。 至少作为上司下属关系,他也不应该参和这件事,这属于员工的感情私生活。 程濯在说与不说之间产生了一点纠结,最后还是把疑问憋在了心里。 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能把这件事忘记,但好像接下来几天的所见诡异地和某个定律符合起来,程濯总能在下班时间看见祝鱼和牵过手的小莎或者和那个成天苦瓜脸的男人走在一起,举止“亲近”。 于是某次祝鱼进他的办公室汇报工作的时候,程濯不经意问起了那个问题:“你的女朋友也在乾清工作吗?” 祝鱼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一时没说话。 程濯却以为他是默认了,点点头问出了另一个他更关心的问题:“祝鱼,那天看过外婆的项链后,你还能回想一下外婆的项链是从哪得来的吗?我记得你上次说外婆总共说过五种来历,都告诉我吧。” 祝鱼皱眉问:“为什么?”他还不知道程濯为什么有他的鳞片呢。 “因为好奇,我小时候意外得到过一片后来也陆陆续续收集到了一些其他鳞片,但是都没有那片好看。我也找过资料,没发现哪种鱼身上有那种独特的鳞片。”程濯沉吟半晌说。 “你为了那鳞片杀鱼了?”祝鱼紧紧盯着他的脸,眼神逐渐危险,以为程濯为了再得到人鱼鳞片而去杀害其他稀有鱼类。 程濯停顿一下,没明白为什么祝鱼的理解重点放在了这里,“没有,我只是收集了某些鱼自然脱落的鱼鳞,没有为了鳞片把它们杀了。” 祝鱼看了他两秒,确认他神情真诚没有撒谎,才回答他的问题:“找不到就找不到呗,大海那么大比陆地还大,有点稀奇古怪的事不奇怪。” 程濯没接受这个说法,直视他眼睛说:“不行,我一定要找到他。” 他就站在你面前。 祝鱼打探:“那鳞片你从哪里得来的?” 程濯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敲了敲桌子淡定说:“是我先问你问题的,你先回答我我就告诉你。” “好吧,我想想,”祝鱼看着天花板,其实是“我编编”,绞尽脑汁说,“五种……第一次她跟我说是捕鱼发现的嘛,第二次说是海边捡到的……嗯第三次说是从一只乌龟嘴里发现的,第四次说是家里祖传的,第五次说是孙子送给她的。” “孙子?你送的?”程濯不好骗,狐疑地看着祝鱼,表情已经严肃起来了。 靠,说漏嘴了,祝鱼此刻十分后悔自己没有提前想好这五个来历。他看着程濯有些尴尬地笑笑,继续硬着头皮编:“其实是这样的,那天我没有跟你说清楚,这个外婆严格来说不是我的亲外婆,是我邻居好朋友的外婆。我小时候和他玩得好,也管他外婆叫外婆了。” “不过外婆真的已经去了,再想问鳞片的事也没办法了。”祝鱼假装无奈说。 程濯眼神深深探究,看得祝鱼心里毛毛的,心惊肉跳,几乎感觉他的目光像食肉鲨鱼的牙齿一样在他脸上轻轻地刮。 “我没想骗你,只是之前叫顺嘴了,解释起来又很麻烦才没说的,”祝鱼说着把桌边的茶水推过去,挤出笑容,“要不然你喝点茶消消气降降火。” “我不喝。”程濯说。 “好吧,那我走了。”祝鱼立即转身离开。 “等等,既然不是你外婆的话,那项链为什么在你手里?她怎么不送给自己亲孙子?”一句话将祝鱼钉在原地。 祝鱼转过身,好像比他还无奈:“其实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我朋友他非要转送给我的。” “你们很熟吗?”程濯问。 “叩叩”清脆的敲门声忽然响起,解救了祝鱼。 祝鱼连忙回头看去,周绯推门进来了。 周绯目不斜视走到程濯面前,报告说:“程总,这是财报那边发过来的问题纲要,明天准备提问的,您看一下有没有问题。” 程濯快速扫了一眼就还给周绯了,“可以。” 周绯眼见着要离开了,祝鱼也跟在她后面想赶紧远离程濯,哪知程濯不依不饶叫他:“祝鱼。” 祝鱼一只手在背后已经摸到门把手了,闻言深呼吸转过身面对他,挂上淡淡微笑:“程总,这算我的**吧?所以,我可以不回答你的问题。” 说完他按下门把,出去了。 看着祝鱼离开的背影,程濯没忍住喝了一口手边的茶,去火。与此同时,他给心里的祝鱼头上贴了个“多情”“暧昧”的标签。 而祝鱼回到位置上后喝了口水,想了会,还是没搞懂程濯为什么对一块鳞片这么执着,他们两人见过吗?不知是福是祸,大城市套路深,祝鱼决心隐藏好自己的身份。 很快,问答采访的时候到了。 程濯一身剪裁合身的纯色黑西装,动作间露出的金色袖扣折射微芒,低调而内敛,像一把封在剑鞘里的利剑拥有不可忽视的气场。 此时他一只手搭在皮质沙发扶手上,唇边噙着抹弧度不大的笑,仔细听着对面记者的提问。 “程先生,首先很感谢你能接受我们的采访。事不宜迟,让我们开始第一个问题吧。” “请。” “此次就‘雪龙号’在六月十一日清晨发生的轻度泄油事故,网上议论纷纷,您能否向我们稍微透露一下调查进度?具体原因又是什么呢?” 祝鱼双手抱胸,立在台下,眼睛紧紧盯着取景器屏幕,等程濯的回答。 台上程濯回答了这个问题:“抱歉,调查进度我们也还在等待调查人员通报所以暂时不能回答,不过结果出来后我们会同步公布细节给大家,还请大家给相关部门以及乾清一点时间,感谢。” 程濯顿了下,偏头看向摄像头眼眸认真:“但无论如何,乾清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们不会逃避。早在事故发生的一小时内我们就积极采取了行动,并成功将污染伤害初步降到最低。后续我们还将出资寻求生物科技类企业合作,真切为海洋净化贡献一份力量。” 录制室里很安静,大家都在听他们的对话。 祝鱼抿唇,隔着屏幕仿佛在和程濯对视。 记者也笑着看向摄像头,“想必大家已经看到了程总的决心了吧?好的,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通过此次事故,乾清是否会重新审视公司现有业务的风险并加速向更安全更低碳的业务模式转变?” 程濯双手交握放在膝头,语气里是不动声色的自信,“了解我们品牌的观众会知道乾清从来都是努力走在新能源领域的第一线,致力于传统汽车行业的转型升级,响应国家低碳号召。因此,我们面对现有暴露的问题也并非全无准备,所以才能在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采取有效措施。” “今后也必将……” …… 采访整整持续了一个半小时才结束。 程濯等待补拍镜头的时间里视线不经意往台下扫,周绯在忙着对接刚刚的采访记录是否清晰无误,忙碌的人群里只有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 祝鱼站在一个人少的角落,仰着头,很专注地看着程濯身后的大屏幕,大屏幕里正放着一部海洋纪录片的片段。 光影在他脸上游走,虚虚幻幻辨不分明,只有眼神眷念而珍惜,像在渴望。他衣领下的白皙颈间似乎闪过一点青莹转眼又被遮去。 程濯没能仔细看清楚,心脏却忽地一跳,像那莹光闪过的频率。 祝鱼发现自己了。 小鱼:少打听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多情 第8章 药膏 被发现后程濯冲他露出一个微笑,便淡定地转过了头。 祝鱼盯着他,想问问他关于那片海现在怎么样了,但是没有机会。 不过他的病好像又犯了,这里空气不够新鲜,他低吐出口气,骂了一句家乡脏话转身离开了。 程濯转回头看见他离开的背影,扬眉,暗自怀疑自己有这么招人讨厌吗?改天真应该好好问问他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助理。 祝鱼出了录制室,去了洗手间一趟。再次出来时看见了大厦玻璃门外堵着着一群记者,显然在等待。 他想进去告诉周绯一声但是来不及了,程濯已经出来了。霎时白花花的灯光闪成一片,防不胜防。 祝鱼回头看见程濯周围迅速围了一圈保镖把他护在中间,螃蟹居然也在,肱二头肌发达得一个顶两,那些记者有点怵不敢靠近,这也给了程濯往地下停车库离开的机会。 祝鱼站在原地不动,看着混乱的人群往这里快速移动,热浪扑面而来。 “程总,请问乾清这两天损失了多少市值?董事会有什么态度??” “网上传言乾清发生此类事件不是第一回了,请你回答确有其事吗?!” 周绯紧紧皱着眉,帮程濯推开刚刚提问的话筒,声音冷酷:“这是谣言。其他无可奉告。” 眼见着他们拥过来了,祝鱼来不及反应。 “发什么呆?跟紧我。”程濯沉声说,眼疾手快扯过他一只手把他带到自己身边的安全带。因为挤,两人靠得很近。 等到了停车库,祝鱼发现围上来的人更多了,他们几个人更艰难地朝公司的车移动。 一阵推挤,祝鱼碰巧被挤到螃蟹手边,没办法祝鱼只能抓着他肱二头肌缓慢移动,居然有一丝诡异的安全感。 螃蟹趁机传话:“小丑鱼说晚上老地方见,不跟我们一起下班。” “她最近忙什么?” “不知道!别说话了先走!” 那边程濯回头检查祝鱼,刚发现他和螃蟹缠在一起嘴边就戳过来两三个话筒。 “程总,网传老程总退位是为了给你腾位置你怎么看?你的继母终日待在家里,连你同父异母的弟弟也被停职,请问你真的家庭不合吗?” “程总您现在可以算是孤家寡人了请问你……” 祝鱼听见了敏感词汇,好奇地转头去看程濯的反应,却见他神色如常,对那个冒犯的问题只是说:“与其关心一个陌生人的家事,不如回家去关心你真正的家人和朋友。” 那记者脸红僵硬了一瞬间,很快举起话筒:“那您这是承认了吗?” 程濯没有再回应,终于突破重围抵达目的地,保镖替他们关上了车门,一切吵闹都消失了。等安静下来祝鱼才发现这辆车里只有他和程濯两个人。 车子慢慢开出了地下车库,那些记者眼看着也没办法。 “绯姐呢?”祝鱼问。 “她在另一辆车上。”程濯关掉手机回答他。 祝鱼就没再说话了,忽然觉得有点累,身上也隐隐作痛起来便把头靠在车窗上闭上了眼睛。 这几天他下班越来越晚了,此时放松下来竟然觉得困。 程濯垂眸,目光从他瞌眼的侧颜看到他左手手腕烫伤的地方,仍然有些发紫。 这时前面司机忽然咳嗽了一声,祝鱼迷迷瞪瞪醒来,看见程濯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什么。很快他就知道了,是一管药膏。 “家里有就顺便带过来了,你有空就用。”程濯把药膏塞进他手里。 祝鱼并不想接受他的东西,打算一下车就丢进垃圾桶,此刻也没有接话。 程濯也看见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抗拒,愣了下没说什么。于是车里安静了好一会。 过了会,程濯问他:“既然你不喜欢乾清,为什么还要来?” 祝鱼从来没有很用心地掩饰自己对于程濯的态度,听见他这么委婉的话也听出来了他真正的意思,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泄油事故责任在谁?你告诉我,不要说谎。” 程濯盯着他病态泛红的脸,慢慢说:“不管责任在谁,我唯一能向你保证的就是乾清会好好弥补这个错误,不计一切代价。” …… “这不是一个错误,这是一桩罪。”祝鱼目光从窗外飞驰的昏暗街景移到程濯脸上,声音细细地抖但很快被他遏止了,他强调说。 在程濯眼里,说出这句话的祝鱼好像要哭了,眼尾厉害地泛红,整个人给人一种水淋淋的错觉,仿佛他刚刚从一池泪水里浮起来。 “至少对那片海下的那些小鱼,还有珊瑚……”祝鱼停顿了一个,补充说,“还有千里之外岸边那些以海为生的人。” “你家人也在那里吗?”程濯问。 在看不见的地方,祝鱼后背冒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以至于程濯的话入耳都是虚浮的,闻言他坐直了一点,点头。 “对不起。”程濯知道祝鱼根本不信他的话,他讨厌他,连同他的话。他可以对那些记者的话充耳不闻,但是他不能假装听不见祝鱼这样一类人声音背后的悲伤。 “水中的生命延续了几千万年,不比陆地上的少,也和陆地上的生命一样珍贵,你们根本没有资格……”祝鱼缓过来点,他一字字说。 祝鱼看着车玻璃上倒映着的程濯的侧脸,见他在手里平板上点了几下然后递过来,祝鱼不解地低头看上面的内容。 “我已经在联系专业研究机构以及其他一些生物科技公司了,我不仅仅是想清理掉那些石油,更想尽可能地帮助恢复海洋生态环境,而且是不局限于那片海。” “人类能做的不只是破坏,还可以是保护。”程濯认真地说。 祝鱼看了会平板还给他了,沉默两秒,还是不太相信程濯会做这种不图回利的事,耸了耸肩:“这只是你们的口号。” 能不能实现还得另说。 程濯还想说点什么但自己手机响了声提示音,有信息。发信人沈曼丽,程度日的续弦夫人,他的继母。 「小濯,今晚来家里吃顿饭吧?」 程濯打字:「可以」 “王叔,掉个头去家里。”程濯放下手机对前面说。又转头想问祝鱼在哪里停时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估计是热的,满头的汗。 见状程濯叹了口气,一边打电话给周绯,一边伸手把后面空调调低了。 不过周绯电话没打通。 等到程家别墅时,他才叫醒祝鱼。 祝鱼勉强睁开眼睛又闭上了,掐着手心,疼得无声无息。 “你还好吗?”程濯蹙眉,看他状态不对劲,有点像发烧了。 “先跟我进来。”程濯无奈说。 祝鱼聚集了一点力气跟着他下车,走进程家。 别墅里的灯很亮,一进门就有些刺眼,祝鱼不觉闭了闭眼,意识一点点回笼,回想起来自己刚刚在车上痛晕了。 “小濯回来了,饭都做好了快点坐下吃吧。”一位四十岁上下的阿姨迎过来,满脸笑意,将沾水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程濯换了鞋,对她说:“赵姨你不用管我,你该干嘛干嘛去儿。” 赵阿姨应了声。 程濯领着祝鱼到了餐桌边,沈曼丽和程磊已经等在那里了。 程濯回头对祝鱼说:“饿了就坐下来一起吃吧。” 闻言沈曼丽声音里透露些为难:“小濯我们一会是要讲家事的,他在这这不合适吧?” 程磊倒是沉默不语,从程濯进门开始就一直盯着程濯。 “不影响,沈阿姨。”程濯笑笑说。 祝鱼跟着坐下来,倒是很想听一听这家人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像那个记者说的一样? 程濯扫了一眼桌上的菜,温声说:“麻烦了。” 闻言沈曼丽又露出温柔的笑来,拿起筷子想给程濯夹菜,“这道清蒸鱼是你最喜欢吃的……” “不用了沈阿姨,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也吃。” “好,那你多吃一点,别拘谨。” 祝鱼听得想笑,这不是程濯家吗?怎么回自己家还被劝“别拘谨”了,有点意思。 祝鱼看他们都动筷了,没有等另一个消失的人的意思,心想,程家果然有秘密。 没吃多久,沈曼丽放下筷子,擦擦嘴进入正题:“小濯不瞒你说我最近也看新闻了,我看你最近压力挺大吧?要不然还是让磊磊回去帮你吧,反正他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 “你们兄弟俩有个帮衬,我也放心你说是不是?” 程濯好像也考虑了一会,回她:“沈阿姨你看这样吧,现在乾清外面都是记者,程磊要是突然回来指不定要被围攻,还是再等几天比较保险。” 沈曼丽还想重申请求,但程濯已经表示自己吃好了。于是沈曼丽恨恨地看着他,又瞪了眼旁边不争气的儿子。 祝鱼也吃好了,还没起身,手边忽然递过来一杯冲好了退烧药的温水。 赵阿姨在他耳边悄悄说:“孩子没事吧?小濯跟我说你发烧了,要我找退烧药给你喝。” 祝鱼瞅了眼对面程濯。 突然,清脆的“咔嚓”一声打破了饭桌上暗流无声的对峙和寂静。 一个佣人放下手里的相机,惊慌地看向沈曼丽解释:“夫人对不起,对不起程总我不知道相机没关快门声音……” 沈曼丽顾不上训斥她,肉眼可见地有些紧张。程磊吃饭的动作也僵了下。 程濯立在那里,脸上神情不可辨,似乎再刺眼的灯光遇到他都会被融入那一身纯黑西服里,又在身后吞吐出浓重的影子。 他一只手还搭在椅背上没离开。 那女佣瑟瑟发抖,不敢动作。 “哥,”这时程磊沙哑开口叫了一声,苦笑说,“妈是想拍几张照片给爸看,爸现在听得见声音,上次拍的爸知道了还挺高兴的,医生说对他恢复有帮助。” “你别怪妈。” 程濯笑笑,不在意地说:“有什么用?他有意识吗?” 没人说话。 程濯扫了眼周围陈设,一件件已经和记忆中的大相径庭了,看不出熟悉的样子。客厅不知道哪个方位还新贴了张关公像。 想必让关公看了家不像家,人不像人的这里也是一桩大不敬。程濯毫无波澜地想。 “哥,你就在家里住一晚吧,我不会让妈吵你的。”过了会程磊语气恳求说。 程濯回神,随意一点头就径直往楼梯走。 “你怎么回事啊……”沈曼丽的声音在后面隐隐约约,几十年如一日地给这个家带来吵闹。 赵姨走到祝鱼身边,对另一边的闹剧置若罔闻,“孩子走吧,你跟着我。” 祝鱼边走边回头看见程磊还在和沈曼丽赌气,沈曼丽恼火地摔了自己的碗。 “没事,我们这一到月末就会买一套新碗。”赵姨告诉祝鱼。 把祝鱼领到了客卧后赵姨准备离开,不过被祝鱼叫住了,“赵阿姨,程濯住在哪一间房间啊?” “就在你这层尽头那间。” 祝鱼躺上床掏出手机给群里发了条消息:「我在程濯家,今晚不回去了,单独行动」 AAA美肚莎:「你好好的怎么跑他家去了??」 海底萌蟹:「小丑鱼也还没回来」 海底第一萌章鱼:「oh别又烫到其他地方了」 祝鱼在黑暗的房间里打字:「@海底第一萌章鱼 oh不是这样用的,还有你名字打错字了,是猛不是萌」 「还有@海底萌蟹你也是」 AAA美肚莎:「两个丈育」 祝鱼关了手机,手里摸了片尖锐的鱼鳞把玩,想到这一天的事,脑子里还有点乱。 终于,整栋房子安静了。 祝鱼还趁这段时间洗了个澡,出来后事不宜迟当即去撬程濯的房门。祝鱼摸黑走过去,没想到程濯的门居然是开着的。 祝鱼心里一喜,好机会。 房间里有点黑,祝鱼握着鳞片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后往内卧轻轻走过去,阳台上的吊椅轻摇,没有丝毫动静。 慢慢地,祝鱼站在了程濯床边,低头冷淡地看着他无知觉熟睡的侧脸。 美则美矣但命即休矣。 第9章 纱布 杀了他,为那些无辜死去海洋生物报仇。 不杀他…… 祝鱼想到了程濯白天告诉他的话,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会有很多小鱼高兴的。算了,就把他留到那天,到时候他不履行承诺再杀也不迟。 让他死之前再做一件好事不算便宜他。 祝鱼打定了主意,但是没立即离开,而是走神地观察起了程濯的脸。昏暗的光线里,床上的人侧脸轮廓是清晰的。 想到了小莎说过的整容,祝鱼实在好奇,所以程濯到底有没有整容呢? 趁他睡着验证一下……只是祝鱼的手还没碰到就被猛然截住了。 “祝鱼?”程濯霍然睁开眼睛,语气不好。 祝鱼心一惊,眨眼姿势颠倒互换,祝鱼防备不及被拽得摔倒在床,陷进程濯刚刚躺过的地方。鼻尖迅速被某种酸涩花香气味包裹。 程濯眸光冷冷,反应很快地单手扣住他的手,反压过他的上半身,另一只手掐住了祝鱼的脖颈,冷声质问:“你干什么?” 祝鱼一只手受限,另一只手被自己压住,“咳咳……我说你倒是……放开我啊!” “抱歉。”程濯松手。 祝鱼把被掀起来的衣服拉下去,生无可恋躺了两秒然后顶着乱糟糟的头坐起来,脑子飞速转动想编一个合适且正当的理由,不会出师未捷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吧! 程濯俯身拉亮了床头台灯,又回来低头把睡袍重新系紧了,然后盯着祝鱼。见祝鱼眼睛明亮,眼睫闪的频率过快,看着不像憋了好点子的样子。 祝鱼转向他,让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尽可能让自己显得真诚一些:“我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来看看你,你都不知道这房间的门刚刚是开着的。” 程濯狐疑地看着他,满脸写着不相信,“你白天还不是这样的?” 白天还一副非常非常不想跟他说话,不想靠近的样子。 祝鱼:“只是意外,我睡不着出来走走,然后看见你门开着觉得不安全就想着进来看看。” “好歹你要给我发工资的,你死了我不就失业了。” “大可不必。” 程濯这下觉得自己先前错估了祝鱼,这人可能不止是讨厌自己,也许还有点恨了。 至于门为什么开着,程濯起身出去看了眼,锁确实像祝鱼说的那样完好无损,是有人用钥匙打开的。而祝鱼不可能有钥匙。 锁的事可以明天再说,只不过眼下让面前这人闹得睡意都消失了,程濯稍微有点不爽,“你回去吧,顺便把门给我带上。” 周绯好几次跟自己暗示过祝鱼不太可能是万科派来的间谍,理由就是祝鱼看着没那么聪明。程濯现在觉得这点有待商榷。 祝鱼“哦”了一声从苦涩花香中起来,坐到床边穿拖鞋。 “你腰上的纱布怎么回事?”程濯看着他后背忽然问。 “没什么。”祝鱼简短道。 他不肯回答,程濯也不便多问,只是心里想祝鱼这人似乎总是粗心大意,容易受伤。 忽然,没戴眼镜看得稍稍模糊,他眯了眯眼睛提醒祝鱼:“伤口好像渗血了,你房间床头柜里有医药箱可以重新包扎一下。” “知道了。”祝鱼说。 看着仍然走得龟速的某人,程濯双手抱胸看他还想干什么。 然后见祝鱼抓了几下自己的头发,侧头语速很快地说了句“今天谢谢你的退烧药。”后就从龟速跳跃到火箭速一样发射出了房间。 程濯愣了下,末了低头莞尔。 祝鱼别扭地丢下那句话后却没马上离开,而是靠着墙不由自主地回想刚刚看见的一幕,乍一看还有点惊悚。因为程濯开了床灯,他出来时能看见内卧外的房间是空荡的,除了满地大大小小的相框,相框里都是一个女人。看起来像是程濯的生母。 祝鱼本以为今晚这样就结束了,没想到还是个多事之夜。 经过走廊时祝鱼注意到一楼亮着灯,是程磊,醉醺醺的,周围还散落几个酒瓶。 他本来想直接走但没想到程磊很快看了过来,眼神精准锁定他,然后摇摇晃晃起身朝自己走过来了。 祝鱼站在二楼俯视他,观察他。 程磊扶着楼梯扶手,眼神恍惚看着祝鱼自说自话:“你是我哥的人?觉得他怎么样?是不是很优秀哈哈哈?” “你说程濯吗?”祝鱼沉吟半晌说,想勾他说出更多有关于程濯的事。 但程磊好像自己在跟自己置气,没预兆地哭了起来:“程濯我恨他他根本不在乎我!为什么……为什么?!” 祝鱼冷眼看着他,不想跟酒鬼纠缠下去想要离开。但程磊下一秒就停止了哭声。 再次开口时他声音变得奇怪扭曲了,“祝鱼,你来我身边吧?你不要跟着他了,来我这里吧?” 祝鱼脚步一顿,好奇问:“为什么?” 程磊不答。祝鱼又干脆问:“行,那你工资发多少?” 程磊还真说了个数,祝鱼还挺有兴趣逗他,“不够哦,你哥给的更多。” “至少……” “至少什么?” 祝鱼的声音被打断,他惊愕回头一看,不知道程濯什么时候靠在那里的,又听了多久他们说话。 “祝鱼,你胆子真的很大。”程濯面无表情说。 祝鱼内心连骂几句脏话,太倒霉了吧,怎么干什么都能被程濯发现! 程磊没等来他哥的施压,整个人就蜷缩在楼梯上睡着了。见状祝鱼翻了一个白眼。 “我……” “谁让你和他单独说话的?”程濯的眼神很危险。 祝鱼垂头丧气,有些遗憾没能听到豪门秘辛,“他先跟我说话的。” “怎么样?对他开的薪资满意,还是我的?”程濯冷冷问他。 “不说扣工资。” “你的。”祝鱼立即假话实说。 好一会,程濯才再次问:“纱布换了没有?” 祝鱼摇头。 “跟我过来。”程濯绕过他,走在前面。 回到祝鱼的房间后,程濯把医药箱拎了出来放在床上,指挥祝鱼:“过来坐下。” 其实祝鱼心里不太得劲,他不喜欢程濯这么命令式的、上级式的口气,于是说:“你说话能不能别老是命令我。” “谁让你听不懂话,我刚刚让你回房间处理伤口,你干什么去了?”程濯轻飘飘说。 祝鱼分毫不让:“那又怎么样?现在是下班时间。” 程濯表情沉了下但像祝鱼的错觉一样转瞬恢复了,他扬起一个淡笑,“是吗?那我道歉。过来坐下吧。” 祝鱼心情复杂地坐过去,撩起衣服。程濯背过身。 “程磊刚刚和你还说什么了?” “他说……你很优秀,他恨你不在乎他。没了。” 祝鱼一边咬着衣服口齿不清回答,一边给自己缠上新纱布,“哎你让让呗,我看不清。” 程濯双手插兜挪了挪,正对上阳台玻璃门,倒映着祝鱼此时的样子。程濯愣了下,盯着祝鱼安静动作的影子。祝鱼不说话的时候凭着那张脸是很讨喜的,比如此时此刻,眉、眼、鼻和唇简直就是女娲精心雕刻出来的,每一寸弧度都完美,仿佛连缺陷都自成一派风情。 难怪…… 程濯生出种下一秒就要提醒他做人不要太花心的冲动,但转念一想又发现自己并没有立场,更何况自己刚刚才被打成一个讨人厌的爱命令人的上司。 “我好了。”祝鱼说。 程濯转回来,发现他眼下乌青有些重,“最近公司事务多,你尽快适应,下班后没什么事就早点休息了。” “好的,我现在就要休息了。”祝鱼说着极速躺下,丝滑拉上被子蒙住眼睛说。 “出门记得关灯。”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 “……” 没一会,灯关了,房间里跟着静下来了。 祝鱼拉下被子,吐出一口气。下次还是不要挑衅程濯了。 翌日。 吃早餐时果然有台相机对着他们咔嚓咔嚓,这回光明正大了很多。 程磊看着程濯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才下定决心:“哥,昨晚……” “小磊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沈曼丽关心地看过来问。 程磊摇头,等程濯的反应。 “你要是想出国读几年书我支持,你看好了学校就告诉周绯。”程濯放下筷子,语气说不上冷淡也说不上热切。 “我不要。” “我吃好了,公司还有事先走了。”程濯说。祝鱼吃了个半饱,但没办法只能跟上。 回公司路上,程濯又恢复了往日的形象,不宜打扰。 祝鱼打开手机,看见鲜红的群消息99 。他跳到最上面。 海底第一萌章鱼:「我没错,就是这个字」 海底猛蟹:「哦我错了。但是莎莎你还不是打错字了?」 最爱海葵:「你们都没好到哪里去」 AAA美肚莎:「蠢,我这个是个梗@海底猛蟹」 海底猛蟹:「行了,你得挠人处且挠人」 …… 祝鱼打字问:「@最爱海葵你这几天都在忙什么?」 最爱海葵:「回去说,现在在忙。」 人帅心善:「。」 回到公司,收起手机,祝鱼深切叹了一口气。临近中午时,周绯忽然提了两大袋奶茶进来,“大家都停一下,辛苦了我请大家喝奶茶。” 昨晚据说是警察局那边查到了点眉目,风声是这样,但具体查到什么程度了也没人知道。不过这点风声泄露出去后,加上今早程濯的采访发布以后,网上抗议谴责的呼声终于弱下去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些风言风语的揣测,有说乾清对手公司搞鬼的,有说乾清内部矛盾的。 不过好歹乾清也算是从风口浪尖上下去了点,能喘口气了,因此今天公司里气氛活跃了些。 周绯递给祝鱼一杯冰杨枝甘露,祝鱼尝试性地喝了口,顿感美味直冲天灵盖。他嚼着小珍珠摸进茶水间偷懒,没想到正好碰见分完奶茶的周绯在泡茶。 祝鱼好奇:“绯姐你怎么不喝?”他对周绯自讨“苦”吃的行为有些不理解。 周绯笑笑:“跟着程总习惯喝茶以后,我就喝不惯太甜的东西了。” “这样,绯姐你能不能跟程总说让他以后别从家里带茶过来了,直接把茶水间的饮品都换成奶茶吧?”祝鱼兴致勃勃提议说。 周绯摇摇头,笑他鬼点子,“大家可没有你这么爱喝,程总的茶还是挺受欢迎的。” “有时候这茶比咖啡还提神,”见祝鱼不信周绯说,“而且据说程总带来的这些茶叶还是名茶,一克要好几千。” 就算周绯这么说,祝鱼也不爱喝,他打算像外面那些人一样买个保温杯装冰奶茶喝。打定主意后,祝鱼就美滋滋地打开手机挑选保温杯了。 还一边下单一边说:“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信,外面那些人究竟是喜欢这茶还是喜欢程濯还不一定。” 闻言周绯愣了下,微微笑说:“怎么样,我们程总还是不错的吧?” 祝鱼脸臭了臭:“我没这个意思。” “对了,昨天程总打电话给我问你住哪,我没接到实在是抱歉。当时你们的车走后,有个记者带头堵我们的车,没走成,我下去调解就错过了电话。”周绯说。 “没事儿。” 提起昨天,要不是觉得程磊这人邪门得很,看他这么恨程濯,祝鱼原本想和他合作来着,现在只想离这人远点。 当天下班以后,他们还是没能等到小丑鱼来碰面。大家在群里问她,打她电话也没人回。 糟糕的是,小丑鱼订的房间今天下午已经退宿了。 不过很快,小丑鱼打电话给他们:“朋友们出了点意外,今晚都来万元龙家凑合一晚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