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对淘宝道祖死缠烂打》 第1章 冤家路窄 雪刚停,温延拿着扫帚略一打扫他的贫寒小院,在泥炉煨上一壶热茶,点开玉简上新增的两个好评。 “包装隐蔽,到手完好。” “批次稳定,值得信赖。” 温延松了口气。这两单难跑得很,佣金又低,但温延现在缺钱,什么都接。他从乾坤袋里取出来一个橘子,也一起烤上,没注意到玉简上又蹦出来一条消息:“找到你了。” 笃笃,院门的竹篱外有人在轻轻扣门。温延轻轻皱了眉头。原主为人孤僻,没人会来拜访,温延穿越过来后也忙着东奔西走捞钱,也没在宗门内结识什么友人。 门外头是一张生面孔,身着清微剑宗最普通的内门弟子衣袍,看似和煦地笑,但眼睛死死盯着人,直看得温延心里发毛。 “清微温行止,我们旧账未清,你不会忘了吧。” 这话一出,温延头皮发麻。如果真是清微剑宗的弟子,又何必在喊他表字时带上“清微”二字。来者不善。 “清微剑修在魔修地界开了个灵网铺子,这事你说如果宗门知晓,会如何罚你。”那人说话时步步紧逼,直把温延从院门口堵到了房门内。 温延一下子就知道这是谁了,他穿过来之后虽然是做二道贩子,但也是一个诚信交易的二道贩子,服务周全、送货及时,要说惹着了谁,只有一位想租清微剑宗腰牌的魔头。 他识破了对方的意图,跑单逃掉,没拿钱也没再联络,半个月以来风平浪静,温延以为这事情已经翻篇,没想到这人竟然找到清微剑宗里头来了。 温延冷声威胁,“好大的胆子,你现在是在清微剑宗的地界,我如果喊人过来你走不脱。”剑出鞘三寸。 那人嗤笑一声,瞥见温延的小动作,一股蛮力生生把温延的剑给按回剑鞘,似乎还不太费劲,另一手拿着自己身上的弟子腰牌把玩,“有腰牌在身,护山大阵也不认我为敌,清微连掌门的修为都不过元婴,隐退长老普愿道人如今在闭关,谁能救你?” “还是你真想要试试是你喊人快,还是我取你性命快?行止仙君,没那么蠢吧。” 电光火石间,温延突然明白了,这人绝不是只来报复,而是另有所图。他忽然冷静下来,把人让进了屋子,抬手设下隔音结界,行云流水毫不露怯。 “那魔君今日前来又是所为何事呢,你我二人当时虽未达成交易,但我也同样没有收你的钱。”温延默默与那人拉开距离,面上不卑不亢,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魔君为何不现在就取了我的腰牌,我对你还有用,是吗。”温延开口试探道。 魔头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下去。温延知道的猜想被坐实了五分。 那人见被拆穿,也就不装了,像个主人家似地坐在茶几边,从桌下的抽屉摸出一柄茶匙,又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拿了茶叶来换掉温延屋里的苦茶, 温延看他拿东西的动作熟络,目光一凝。 这人进过他的屋子,还不止一回。 “同我一起去天机阁,先前的事情我可以不再计较。”魔头说得好像自己很是宽宏大量。 温延抿起嘴唇。先前的交易只说要他的腰牌,如今又要人一起去了,看来是他自己试过用弟子腰牌解天机阁的阵,必须要人证相合才可用。只要这人还想要他的腰牌,那他就暂时死不了。 只是温延也有疑惑,为何偏偏是他的腰牌。原主在宗门是有些地位,难道腰牌也特殊么。 “魔君身上的这腰牌不能用吗,既然能取个腰牌,为何不直接让那弟子直接配合魔君。抑或是这弟子腰牌……是你自己的,魔君考进清微剑宗来了,是么。” 那人看了温延许久,带着一种冷漠,像在看一只毫无威胁的蝼蚁,被看穿了,也不恼怒,“你胆子真的很大。” “裴宿。”温延忽然喊了一声,直勾勾地盯着坐在主位上的人。 眼看那人手中的茶水晃了一下,温延知道自己猜对了。 “竟然是你。魔君投到我名下做弟子,是意外还是早有所图,我的腰牌格外特殊?”温延垂着眼睛,声音平静。 “算了。你心思太多了,师尊。”裴宿从牙关里挤出来这么个称呼,他把剑横在温延的脖子上,剑锋一错,在温延细白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温延的喉咙滚动了两下。现在猜想彻底坐实,原来这人真的是他的便宜弟子。 半月前温延在原世界猝死,一睁眼穿书过来,成了这个穷得叮当响、拖着个弟子的温行止。 原主对弟子一般,温延为避免节外生枝,也就延续了原主对他的散养式教育方法,只是温延比原主还是有良心些,会帮弟子从穿书后发的系统商城里兑换些丹药。 现在被这么个白眼狼拿剑架在脖子上,温延心里发堵。睫毛轻颤着,眉头紧皱。 半晌,他垂下了眼睛,再抬起的眼眸里古井无波,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温延上辈子是做投资的,见惯了交锋,知道越是要命的时候越是不能露怯。以温延现在的存款不能从系统商城里兑出来什么可以一击制胜的东西,温延只能选择靠装逼自保。 “魔君大费周章,恐怕是要去天机阁第七层吧,掌门才能登顶的地方,你若取我的腰牌去解阵也要费不少功夫。……若我说,我可以拿到天机阁大阵的解阵之法呢。” 温延瞥见系统商城里的《天机阁解阵原理》价格时手都在发抖。整整一万灵石。他拼死拼活打工半个月,如今全副家当只有八百余灵石,根本买不起,但现在也只能靠这个做筹码自保 一想到还花了不少灵石给弟子买丹药,温延就越想越气,不慎动了一下,让剑切得更深,颈侧伤口处渗出的血形成一条蜿蜒的红蛇,钻入温延的衣领,打湿一片。 不知是被温延提出的交易打动,还是看他可怜,裴宿的剑放了下来。 清微藏书阁博藏天下功法,号称可窥天机,因此命名为天机阁。如此宝库自然有大阵守护。天机阁大阵连着清微剑宗的互宗大阵,可以打出大乘修士的一击,不能硬闯。 如果有解阵书,那自然会是一桩比腰牌更好的交易,这魔头可以达成他的目的,温延也可以摘个干净,就算事情败露也没有他的腰牌牵扯在里头,不落把柄。 温延本不想掺合这件事,但现在既然裴宿找上门来了,事情避无可避,那温延就得想办法它做成双赢。 不过温延也不太明白,从裴宿透出来压人的那点气息看出他的修为已经在元婴之上,这样的大能在修真界已经可以横着走了,还需要进天机阁做什么。如果天机阁真有什么天机,那清微剑宗也不至于掌门都卡在元婴期。 裴宿的眼睛微微眯起,站起身凑近,对着温延细细打量。 裴宿这幅躯壳本是少年模样,他似乎发现温延比他高些,显得自己气势不足,于是每踏出一步骨骼都在变化,在一阵牙酸的脆响中迅速生长。最终他站定在温延面前,面孔和身形完全改变。 裴宿比温延高了半个头,垂眸时自带一种漫不经心的蔑视,让温延觉得毛骨悚然。 这种本能的害怕让人无法产生别的想法,以至于温延虽然发现了这位魔尊长得非常俊美,但没有一丝欣赏,只觉得世上如果有修罗恶鬼,也该就是这种模样。 裴宿这幅容貌温延从没见过,既不是刚才敲门的那副伪装,也不是扮作他弟子时的模样,温延在心中祈祷这人是又捏了张脸来骗他,他根本就不想知道这魔头的真容。传说中见了绑匪的模样,那就是要不留活口的意思了。 温延只想跑,但双脚被钉在原地,心跳如同擂鼓。他想要扶着点什么,寻找点安全感,手在背后乱抓,却什么也没抓住。 他的本能现在在告诉他,到底谁才是猎物。 “既然有,那就交出来。”裴宿微笑着,眼神扫过温延颈边的伤口。 如果不听他说的话,他的笑容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温暖又阳光,但正因为这样才显得他好像把人命当作玩物,显得更加可怕。 温延喉头滚动,强撑着开口,“我不至于傻到把东西放在身上就来做交易。若我身死,魔尊大人也就取不到密法了。” “我几时说过要杀你。” 温延不答,抬手用袖子按住脖子上的伤口,不知为何血止不住,将他衣领洇湿,“魔尊大人要腰牌无非是为了解天机阁的阵,可用腰牌做钥匙解阵要花不少时间吧……可如果用上解阵密法只需要一息,还不会引人注意。” 裴宿微微敛眸,往后退了半步,给温延让出一些空间。似乎是开始对温延说的东西开始有兴趣了。 “直说吧,上回要三千灵石又反悔,这回又要什么。” “两万灵石。……只不过除了钱,还要些时间。”温延的手在背后悄悄扶上床角,这回终于抓住了点东西,找到了安全感。温延面上强撑着不露怯。 商城里那本天机阁解阵原理的价格是一万灵石,温延都用命拼到这个程度了,怎么也得自己赚点,而且还可以拿这个当接口跟裴宿要预付款,否则温延穷成这样哪有办法把那本解阵原理兑出来。 裴宿冷哼一声,“如此贪心。什么时候能给?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裴宿余光撇见了温延的小动作,却并不点破。他伸出手挑起温延脸颊旁的头发,像在给东西估价。 纵使裴宿看惯了美人也无法否认,温行止是有几分好容色的。这幅强撑镇定得模样,比往日冷若冰霜的样子讨喜得多。温延不笑的时候就是个板正的剑修模样,像极了正道最为推崇的那种谦谦君子,风光霁月。但当他撕下这层伪装,直白的谈起生意时也不惹人生厌。像让人发现覆雪之下竟能藏着火焰,是种意外之喜。 另一个模糊的念头在裴宿脑海中掠过,此人不像清微剑修。 第2章 为钱折腰 二人站得过分近了。 但在这命悬一线的时刻,温延没感觉出来一点旖旎,只觉得这是种威胁。对方说不定在想着怎么剥他的皮呢。 他也不会信裴宿是什么诚信买家,裴宿大概率会先做完交易然后倒打一耙,或者直接把他弄死。温延也不能再待在清微剑宗了,现在裴宿知道了他的底细,还有他在逍洲投机倒把的灰色生意,清微剑宗对他就变成了一个随时会炸的雷,随时会有宗法处置他。 “一个月。”温延并没有底气,打量着裴宿的脸色,试探着给了个时间。万一对方不满意他还可以缩短时间。 “魔尊可等得了么,做了这桩交易就相当于我背叛宗门。温延一向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运气好的人,总要做好打算怎么逃、逃后又去哪里才敢交易。” 温延猜想裴宿应该不急,天机阁里的东西又不会跑。当然,如果裴宿真急着要的话他也有退让的余地。 “那就予你一个月。”裴宿放下了温延的头发,随口评价道,“头发不错。” 温延处于下风,自然也挑剔不了尊重不尊重的,只当作没听到。 二人立了天道誓言,一月之后交易天机阁解阵全书,交易完成之前裴宿不得伤温延分毫,之后也不可因此事忌恨追杀,否则修为不得寸进、身死道消。而温延同理,如果一个月后交不出天机阁解阵全书,受同样的惩罚。 此誓对修士来说狠毒非常,特别是对裴宿这种修为高的人来说,修为进益与性命一般重要。可不知道为什么裴宿听了之后却笑了出来,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不知是在笃定自己不会违誓、笑温延小肚鸡肠,还是意有所指。 “你若多花些心思在修炼上,少做这些歪门邪道,也不至于一道口子这么久还止不住血。”裴宿随口评价道。指尖一弹,把温延的伤口霎时消失不见。 “魔君既看不起钱,那劳烦将我给弟子的那些丹药全都折现还了我罢。”温延有天道誓言傍身,现在不怕裴宿伤他了,说话也就大胆了。 “给了我,那不就是我的了吗?师尊?” 温延对这白眼狼起不了一点师徒情谊,“先付给我预付款,我再陪你演这师徒大戏。” “预付?谈何预付。” 温延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然后万分尴尬地收了回去。千算万算,他忘了叫裴宿这厮先付他一万灵石,买不起解阵书! “裴魔君,可否先支给在下一半灵石。”温延能屈能伸,一下子又恢复了好脸色。 “给了你,然后你再跑一次么?你这样的金丹修士,修为不得寸进对你恐怕也不是什么约束。” “魔君既有此顾虑,为何不早提出来?我总该让魔君放心才是。”温延的话几乎是从后槽牙里挤出来。 “给你留条退路,你我之间总有些师徒情谊不是吗。”裴宿笑着,眨了眨眼睛,很无辜的样子,“我一共服你三枚养神丹,一枚炼气丹,折合下来不过二百灵石,给你买了条退路,不是很划算的买卖吗?师尊倒还不乐意?” “……” 裴宿忽然开口,“重光。我的表字。” “你与我说这个做什么?是我已经知道了太多,早晚要灭口,所以多说些么?” 裴宿微微皱起眉头,“不失礼节罢了。”他从乾坤袋里点了四块上品灵石,折合约四百灵石,递给温延。 “装作是你弟子确实不太磊落,但你也不是个称职的师尊,半月以来,从未过问哪怕一句。” “我哪带过人。”温延小声说着,看着那四枚上品灵石许久,最终还是因为贫穷而折腰,“多谢魔君。” 裴宿手腕一转,把灵石握在手心里,似笑非笑,“一届正道修士,称人魔君这么顺口?在昭洲叫我魔君也不太合适吧。” 温延见他戏弄人,火又上来了,仗着有天道誓言庇护把人给推搡着出了房门。裴宿大笑着,在转身的瞬间又换回了做弟子时的那副面孔。 “师尊,别生气了。”他的眼睛黑溜溜的,好像很委屈。 温延不为所动,仍把人往外推桑。 裴宿扶住门框,转过身子,逆着光像把温延笼罩在阴影下。他收敛了笑容,语气里带了几分认真,“既然做了交易,那我也不妨坦诚些。我需要进天机阁,而且没有太多时间了。” 温延定定地看着他,忽然停了手,裴宿又钻进屋子里来。他忽然又不说了,像是在等温延先开口,可最终什么也没等到。 “天机阁里头的东西,是关于我的心魔。”裴宿摊开手,把四枚上品灵石交给温延。 温延眼神微动,不知道该不该听。心魔该是对某个人最重要的东西或者人,这种事情,他不应该听,裴宿也不应该说。 “你知道转生秘术吗?”裴宿似乎还是比较喜欢自己原来的模样,又变回自己的本相。他在不作弄人的时候看起来态度极其温和,叫温延怀疑之前的所有陷害都是他的单方面幻觉。 温延摇了摇头。 “密术是有代价的,每一次转生心魔会被催生得越早。哪怕洗去记忆也不管用。可笑的是我道心澄明,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事情做得有愧,抑或是对不起谁,现在心魔未生却也注定逃不过心魔。前世我留下线索,让我去天机阁寻破解之法,否则在合体期前必遭心魔戕害身死。” “魔君现在是什么境界……?” “炼虚。”裴宿说得像在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温延眼睛微微瞪大。裴宿的回答把他吓着了。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按照裴宿的天资修到合体只是时间问题,心魔也确实是个近在眼前的威胁。 “我连自己的心魔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却要受这东西困扰,你说可不可笑。”说完他自己先轻轻笑起来,好像真觉得这是个荒唐的笑话。 “所以你要去天机阁……可既然你前世已经知道解法在哪,为何不早取出来?” “不知道,神思有恙吧。”裴宿说起自己来也不留情,像在骂个不相干的人。 “魔君和我说这些又是为什么呢。”温延心道不能和心理障碍患者计较,眼神里有了一点波澜,但嘴上依旧不饶人,“拿心魔来博同情?我真是好大的面子” “所以你同情吗?”裴宿托着脑袋,看着温延。 裴宿的本相可以称得上妖颜若玉,轮廓深邃,但眸子颜色却是清清浅浅的琥珀色,直勾勾望进温延眼底,含着浓浓的兴味。 不知为何,裴宿的眼睛给了温延一种微妙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过温延这人有个好处,教训记得牢,绝不会再给裴宿机会再坑他一次。 “怎么会呢,一个金丹期同情炼虚期,天大的笑话。我怎会侮辱您呢。” 温延油盐不进,两人的对谈不欢而散。温延哪有空管他的心情,关门了事。 温延背靠着房门,心还咚咚直跳。 他差点就着了这疯子的道。 起初他以为裴宿真是良心发现,又是治伤又是给灵石,还讲自己的秘密,像是顾念起那点师徒情谊来了,但仔细一咂摸才反应过来这厮只不过是换了种应对方式而已。 一开始拔剑威胁是想先试试最简单的路子,如果能把人给吓服了那一切问题都解决。 但裴宿似乎也不排斥谈,等交易一出来,裴宿就转换成了合作伙伴模式,适时露出那么点可怜相来,叫人以为他也是被逼无奈,像是拿捏准了正道修士心肠软。 至于那点若有若无的暧昧,恐怕也是他算计的一部份。 裴宿这人不好相与,每走一步浑身上下算盘叮当响。 温延摇了摇头,把思绪清理干净。一个月,他需要挣到一万灵石,还找到退出清微剑宗后的退路,挣到足够支持一段时间生活的灵石。 他打量着家徒四壁的屋子,跟睡桥洞几乎没有两样,整个屋子里没有什么可以变卖的,他甚至看了看腰间的仙剑细雪,后知后觉想起仙剑也是宗门的公共财产,如果退出宗门仙剑得上交。 温延又点开他客流惨淡的灵网小铺。温延的灵网铺子现在是在论坛上开的,并不像个网店,倒更像个在灵网上随意张贴的的广告。有没有生意那是靠天吃饭。 在帖子的最下面一条,忽然多出来一条评论来:借楼同出九鼎丹庭同款清心丹、养神丹,应有尽有,欢迎联系。 温延正要习惯性地删除垃圾留言,忽然福至心灵。 如果有个真的电商平台,像淘宝那样的方便上货、浏览、下单的平台,是不是广大修士就不用这样碰运气,在灵网的犄角旮旯里靠论坛帖子做营生了? 如果真有这么个平台,温延不仅可以作为平台方获利,也可以匿名出售他在系统商城里那些有市无价的宝贝,自己赚系统的差价。 温延脑子转得飞快。平台他可以来找符修来搭,派送的问题也不难解决,修仙界多的是人会御剑,至于灵石结算,这要花点功夫,得找个银庄做交易担保。 温延的手指在玉简上滑了两格,看见前头有些留言:都是真人买家吗?该不会是自己刷的吧? 还需要一个□□系统,温延默默记下。 有太多别的方面需要考虑了,灵网淘宝需要功能齐全,但不能太复杂,否则使用门槛太高。二十一世纪的用户习惯早已被养成,而在修仙界这是一片空白。 平台、结算、运输和用户习惯,这每一步都不会容易。 而第一步,找符修搭建平台就是个不小的困难。温延手上如今只有一千二百余灵石,完全不够找符修正经搭个灵网淘宝的。 第3章 第一桶金 温延筹划着种种细节,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出门了。 他早发现自己如果出门,裴宿就会在后头跟着,大摇大摆地一点不避着人,也不给理由,平白让人心烦。也让温延彻底打消了出去走走、醒醒神的想法,硬生生在屋内熬了三天做方案。幸亏修仙者身强体健、无需睡眠,否则温延又要重蹈覆辙再猝死一次。 终于在第四天,温延推开了大门,并惊喜地发现院子里那尊门神不在! 新雪明朗,空气透亮,没有裴宿在的日子就是好日子! 温延一溜烟跑到执肃堂,想接个青城附近的任务,补充点项目启动资金,也顺道去找找符修门路。青城是符修的根据地,温延想要物美价廉的人力资源,那就必须得去一趟青城。 只是去趟青城颇为耗费时间,御剑过去得七八个时辰,难熬得很,因为青城地处人界西部,几乎已经到了逍洲,挨着魔界。 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温延打算顺道接个青城附近的任务赚点外快。 去青城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青城富饶,或许能碰碰运气在青城谈上一家愿意合作的银庄。只是温延心里没底,他花灵石去开发灵网淘宝后恐怕剩不了几个钱,成不了大客户,银庄如何能平白无故与温延合作呢。 如果银庄洽谈失败,温延的投入就会血本无归。但又不能先找银庄谈好再去找符修,因为平台开发也需要时间,而温延只有短短一个月。 如果赚不到一万灵石,在一个月后应誓受罚的就会是温延。 刚到执肃堂附近,温延就听见有人窃窃私语。 “这不是归墟峰的温行止么,他怎么还敢过来,上次那么大的笑话。” “说不定是又过来领罚的呢?也不对,他的罪己书都挂了一个月了,难不成是沈仙君不依不饶?” “抑或是来申诉?我听说那世家弟子好男风,会不会是……” “你小点声,否则他脾气上来,又仗着有人罩着,连我们几个都打。” 温延只当作没听见,瞥了一眼执肃堂的公告栏,算了算罪己书挂了有三十日了,够了惩罚时间,就直接上手把罪己书揭了,揉成一团,顺手揣在乾坤袋里。 就在温延穿过来之前不久,原主曾与一世家子弟斗殴。围观的弟子误打误撞猜中了原因,有个世家公子区区筑基期却想要原主给他做炉鼎,于是原主当场怒火攻心,愤然拔剑重伤那人。但也有后果,原主被告到宗门,又为了面子不肯说实情,被执肃堂大弟子沈宁定了个生端起衅,扭送入宗受罚。 虽然不是温延的亲身经历,但原主被扣了月钱,温延是实打实的受穷了。 然而惩罚还不止如此,原主还被罚要去送罪己书。 原主绷了半个月死也不肯去,每熬一日执肃堂就要来给原主送十鞭子,新伤叠着旧伤,血肉模糊。穿书过来的第一日,温延躺都躺不平。 在又领受了三鞭之后,温延大彻大悟,觉得面子也不是太重要,答应了亲自登门送罪己书。 是故,温延对执肃堂没什么好感。 清微执肃堂的二道门内高悬一匾,上书“照鉴无私”,是清微剑宗的引退长老普愿道人亲自所书,而普愿道人又是当今修界的最强大能,笔锋之下犹可窥一分锐气,像是把剑意融进了笔墨里一样。站在这匾额下,温延皱了眉头,忽然间他几天之内构思灵网商城的狂热冷却了下去,疲惫席卷而来。 头顶的天好似很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开始怀疑灵网这条路是否能走得通。万一走不通,他能否在执肃堂接到足够的任务来赚取一万灵石兜底。 看了执肃堂门口那两尊象征公正的獬豸两眼,温延脚尖一转拐了个方向,从报案的入口离开,走了执肃堂的角门。 里头又是另一番景象。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棵参天的银杏,在残雪中满枝金黄,据说是当年清微剑宗的立派祖师亲手所植,传说清微真人温雪霆已经升仙,所以这颗银杏也沾了仙气,与一般银杏不同,这株银杏四时辉煌。 树下是一幅巨大的玉屏,层层叠叠悬着榜文,上书各方任务,任由清微弟子自行挑选抉择。宗门弟子来来往往,驻足榜前观看,对有兴趣的任务就抄录下,去另一头找执肃堂弟子登记。 温延心里早有目标,只挑目的地相关的看。 正在他挑挑拣拣看得起劲时,一个声音响起,“温行止,这倒稀奇,你可是从来不来执肃堂,看来近来是真的缺钱。” 温延的余光撇见一身灰袍,腰间悬挂一石青色清规令。正视而去,又是沈宁。温延想到去送罪己书时受的那些冷嘲热讽,对沈宁也没什么好脸色。 “是啊,月例灵石没了,想灵剑上个油都没钱。”温延想了三天的方案没有休息过,实在没力气和他争执了。念头一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称呼了沈宁的表字,充作打了个招呼。 “子安仙君。” 沈宁怎么也算执肃堂的工作人员,温延不想惹麻烦的话还是得跟他保持基本的礼貌。 见温延的神色疲惫,又不像来找茬的,沈宁的态度也软化了很多,“要找什么,我替你找。” “不劳费心。”温延当作沈宁不存在。 “想去青城?”沈宁顺着温延的眼光看了几张榜文,“青城的物价可不便宜,最合算的也只有这个。”沈宁遥遥一指,为温延点出了一个任务。 温延顺着那方向看过去,目光被“三千灵石”的悬赏数目牢牢吸住。 有客服帮忙找东西效率就是高。温延又想开了,是原主受气不是他受气,送罪己书时人家挖苦的对象也不算他本人。这么说来,他可和沈宁没有什么直接冲突,温延一下子对沈宁态度又好起来,微微笑着道谢,“是很合算,就接这个,有劳子安仙君。” 沈宁看得微微愣神,过了半晌才伸出手,接过温延递来的榜文。 “子安仙君说青城物价高,一般去一趟青城需要花费多少?”温延问。 “……若风餐露宿那一分灵石不耗。我们剑修出行惯常幕天席地调息,也无需饮食,只要不在青城采买,倒也不用花钱。”沈宁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温延的装束,好心解释道。 温延嘴里发苦。沈宁这个说法是叫他喝西北风呢。 这种艰苦的日子让他联想起自己坐着拉过猪的车、死在路上的前世,还有颠沛流离的求学生涯。 不过温延现在的经济状况,确实也只能喝西北风。 “知晓了,多谢仙君。”温延嘴角挂着笑意,一派柔和。 沈宁像被晃了眼,错开了眼神,又去看那贴满榜文的玉屏,过了许久才开口介绍起任务的情况。像是怕温延记不住,又寻了纸笔,把任务的背景和细节单独写了下来交给温延。 “这个也给你。”沈宁把刚才所写的事项递给温延时,一并递过来一个小小的荷包。 温延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这是?” “垫付经费。”沈宁干巴巴地解释道。 “这不是个丙类事务,不允许从宗门要垫付经费的么。” “算我冤枉你,替你行个方便。执肃堂下了的处罚无法撤回,但我该用私人名义补给你。” 温延忽然笑了,他看明白了。沈宁应该是暗自去查过原主那回斗殴的真相了,所以今天才会对他那么客气。最开始的那句冷言冷语不过时面子挂不住,温延的态度先好起来,沈宁就会是那种你敬他一尺、他敬你一丈的君子。 从沈宁的角度来看,他是未经细查就让别人吃亏,知道了真相心里自然过不去,想要弥补一二。 “你这算不算替我以权谋私啊?”温延轻轻笑着,也有心情戏弄他了,不等沈宁回答就又把荷包推回去,“我心领了。” 沈宁的歉意还是来得太慢了,慢到温延背上的那百余道鞭伤已经长好,若来得早些,温延还能去买些愈伤的丹药。不过温延也不记恨他,沈宁也只是公事公办罢了。 “师尊,不是约好了带我去上香么。”裴宿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把温延吓了一跳。 裴宿抱着剑,靠在门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可谓神出鬼没。 他们可没约好什么上香,温延躲这尊瘟神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和他去上香。 但碍于在外人面前,温延也不能拆穿裴宿,“是我失期,再稍等一会儿。” 裴宿上下打量着沈宁,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这就是沈仙君吧,几次三番要找我师尊麻烦?” “裴宿,不要胡闹。”温延警告道。伪君子倒会装的无辜,来倒打真君子一耙。 “看来你们师徒二人对我颇有不满。”沈宁的脸色又冷下来,“沈宁还以为温仙君已不计前嫌,没想到只是你做人体面。” “绝无此事,我对沈仙君只有敬重。”温延心里叫苦,裴宿这是一逮着机会就要把他往火坑里推。 沈宁不再多说,又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我会替你登记在册。”扬了扬手,是赶人的意思。 离开执肃堂,温延低着头,闷闷不乐。 执肃堂在清微剑宗怎么也算一个暴力执法机构,裴宿一句话替他惹了个条子。 沈宁还不是个普通的条子,因为执肃堂长老常年躲清闲,沈宁是如今执肃堂的实际负责人,四舍五入也有局长地位。裴宿这是一句话给他记了个案底,以后他在清微剑宗还怎么好好做人。 温延原本还想安分守己地混过这一个月,好好塑造一个忧心天下的剑修形象,到时候方便扯虎皮拉大旗,借着为各方修士开财源、创生机的名义来推广他的生意。 灵网最好先在清微剑宗里头火起来,然后再借宗门的名气把灵网淘宝往外铺开。 可这事操作空间很大,而且肯定会有人议论,那就绕不开执肃堂。如果执肃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温延的推销也算合法合规,可如果真要追究起来,也可以扣他一个扰乱清修的帽子。 一路上,裴宿盯着温延泼墨似的头发看了许久。有一缕发丝不太乖顺,连同一片金色的银杏叶子一起搭在温延肩头。 温延这人,让他看不明白,有时精明,有时面对一点廉价的好意就又蠢得无可救药,旧怨说忘就忘。 方才执肃堂那伪君子要抬手替温延去摘发间这片落叶,眼神里带着私心。而温延是笑着的,似乎浑然不觉。他的目光里盛着裴宿从没见过的东西,像溪水一样涓涓细流,柔和又清爽。 温延是脾气这么好的人吗,别人只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他原谅? 思来想去,唯有温延是色令智昏这么个解释,对俊俏的冷面郎君格外宽容。 裴宿停住了脚步,忽然开口问:“你喜欢那样的是吗。” “哪样?”温延一下子没跟上裴宿的想法。 “沈宁那样。”裴宿微微眯着眼睛,凑近了观察着温延的神情,想从上头看出他的喜恶来。 “你又戏弄起我来了。把我气死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温延本能地躲开了裴宿的眼神,皱着眉头思考自己又哪里招惹到这尊大神。难不成是裴宿在复盘自己的演技哪里不够动人? 裴宿的语气并不咄咄逼人,但却无端让人联想起吐着信子的蛇,有种冷血的威胁。温延觉得自己这破日子过得如履薄冰。 “你是喜欢。”裴宿从温延迂回的话语里读出了答案,“喜欢俊俏的?放着我不看,去执肃堂看你那仇家?” “怎么就算仇家……人家可没话不投机就要取我性命。” “我好看些,还是他好看些。”裴宿又靠近一步。 温延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拍在脸上了,喉头滚动,又想到先前搭在脖子上的那柄剑。 这是个疯子,正常人不能与疯子计较。 温延败下阵来,“裴仙君神仙姿容。”温延心里暗骂,这样自恋又不顾别人死活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心魔。 裴宿听了,像是满意了几分,拉住温延的衣袖把他往归墟领。 “做什么去?真去上香?”温延把衣袖从裴宿手里拽回来。 “自然,别的师尊都早已带弟子上过香,你倒还要我来催。清微的传统你竟比我还不清楚,有时候我都会怀疑究竟你是不是清微剑宗的弟子呢。”裴宿说得好像无心,但眼神一瞬不瞬,在观察温延的反应。 第4章 疑云重重 温延心头一紧,强压着自己平静地抬眸与裴宿对视,“是么,我从小在吹雪殿上长大,记事时就每日给祖师上香。新入宗门的弟子入门先去拜谁,我还真不够清楚。” 裴宿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张淬了毒的嘴难得地闭上了。二人一路无话,从归墟峰下一步一阶登上了峰顶。 清微剑宗之所以能够成为当今昭洲最大的修仙宗门,是因为千年前有位道祖温雪霆白日飞升。飞升之时,飘渺的仙乐全境可闻。世间关于他的传闻甚广,据说有人亲见他身披紫霞、踏着仙梯扶摇而上,只是过了千年,传闻的真实性不再可考究。 因为有这么一位祖师存在,清微剑宗弟子无论拜入哪座峰下,入门后都要一阶一阶凭尚且脆弱的凡人之身爬上归墟峰吹雪殿,给当温雪霆上香。 随着修行精进,爬上吹雪殿的弟子也会觉得越来越轻松,修炼有成者甚至可以缩地成寸,只需一步就可以从山脚下走到吹雪殿前。 温延没带弟子去上香更是说不过去。原主是个孤儿,无名无姓,被长老普愿道人捡到,让他随了祖师姓温,把他放在吹雪殿里头养大。 但温延觉得他阵带裴宿来上香才是倒反天罡。一个穿书过来占了原主身体的假剑修,带一个假弟子,去给祖师上香?若是温雪霆真的位列仙班,那得气得发一道天雷下来劈死他们二人。 可裴宿没给温延什么选择,铁了心的要逼温延带他去上香。 远远地,温延瞧见吹雪殿的大门的斑驳朱漆。吹雪殿虽然叫殿,但除了建筑面积之外看不出一点恢弘的模样。 主殿室内陈设极其简单,除了清微剑宗祖师爷温雪霆的画像就是供桌,还有三个供人跪拜的团蒲,似乎不要人长待,以免扰了祖师清净。 温延怀疑要是哪天积雪把吹雪殿给压垮了,物资损失都不到一百灵石。 见到吹雪殿这幅模样,温延总算是知道他的住所为什么如此简陋了。原来不只是他穷,整个归墟峰都很穷。当然,也有可能是一种特地选择的装修风格。 整个吹雪殿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味儿,连祖师爷的画像也不看向人,只有一个背影,满头白发,身姿颀长,踏着九色云霞,正是登仙之时的景象。 “你们清微剑宗的祖师对自己真下得去手。”裴宿悄声对温延说。 “怎么说?” 裴宿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盯着温延,好半晌才开口,解释道是耐心,“修众生道者须得博爱众生,不能偏失,所以他自斩情丝,青丝皆白。你们清微现在连祖师爷的生平都不教了么。” 温延继承的原主记忆里是有这段,但这种细枝末节的知识他一下子想不起来,只是这在旁人眼里那就回非常奇怪了,温延只能想办法糊弄过去,“你说的是这个?自然是知道的,道心坚定者方能登仙,祖师爷不是等闲之辈,能行此事不足为奇。” “听起来你对温雪霆很是崇敬。怎么,也想修众生道?”裴宿的目光停在温延的头发上,眉头微不可查地皱起。 “如果修为停滞,也可以一试。”温延随口答应着。原主似乎在吹雪殿侍奉的年月很长,弄得温延也不由自主地观察今日的供品是否得当。 画像下头的长方供桌上的冬凌桃枝有几个花苞枯萎了,温延往放置桃枝的琉璃瓶内一瞧,果然没添水。温延也就顺手添了水,又把从乾坤袋里取了一份芙蓉糕放上供桌,聊表打扰仙人的歉意。毕竟他算是占了温雪霆看大的原主的身体。 看着那碟鲜花模样的芙蓉糕,温延又恍惚了一瞬,原主的记忆涌了上来。当年还小的原主温延被挂在归墟峰主楚行风名下,住在吹雪殿的后殿,没少吃这些撤下来的供品。 几名外门弟子进殿扫洒,有外人在,温延也就只能继续装裴宿的师尊。 他为他们俩各取了三支香,温延先行跪在了团蒲上,敬香后行九拜之仪,“祖师,弟子温延新引一人入门,姓裴名宿,特来叩拜师祖。” 裴宿跪在温延右侧的团蒲上,他跪画像倒很痛快,也行九拜,“弟子裴宿,初入清微,前来请安。” 温延把香插进香炉里,香灰落到他的手背上,像是一种警示。但温延现在已知裴宿真实身份,再警示也没用,他也玩不过这位魔头。 “温延,也给我取香来。”一人立在殿外,半靠着殿门,面容年轻但神情里隐隐有种疲惫,只看眼睛像个缺了精气神的中年人。他一身白衣,衣角坠着青色的绦子。一个名字随着背徐徐飘落的新雪浮现在温延的意识里,“师尊,”温延乖乖喊人,点了香递过去。 来人是归墟峰主楚行风。原主和楚行风关系也一般,也是原主和裴宿那种像陌生人一样的相处模式。 毕竟原主只是一个挂了名的弟子,照料小孩又麻烦,当年的楚行风自己也还爱玩,领了宗门行走的职务,实则在三洲游山玩水。楚行风知道放原主在吹雪殿养着也是有吃有喝,就不再管。 原主又早熟,十岁出头就已经很明白人情,知道楚行风不爱管事,就也没怎么去打搅过楚行风。师徒二人算是从没熟络过。 楚行风的眼神里有了些波动,站直了身子,“特地领徒弟上来上香?你徒弟灵根很好,少年英才。”楚行风开口点评,但也只给了裴宿这么一句话。 “也算来辞行,要去青城待一段时间。去杀个地阶妖兽,我弟子尚在炼气,如果裴宿在修行上有疑问,还要师尊帮忙指点。” 温延撇见裴宿抬起头来,似乎要说话,赶忙又补充道,“炼气修士,跟我去青城捉妖兽实在不方便。” 这话像是在说给楚行风听,实则是在求裴宿好好想想自己这个假身份的实力,不要闹了。 “跟我当年一样,不爱带小孩。”楚行风的声音有些沉闷,“好好带他。” “弟子会的。”温延恭谨答应着。 他余光撇见裴宿的脸色黑得像锅底一样,一看就是对自己被称为“小孩”很不满意。但他不开心了温延也就开心了。 “去青城花费不会少,灵石可还够?”楚行风问。 “这趟任务下来倒还有赚头,我们剑修风餐露宿倒也能习惯。”温延按照原主的简朴形象乖乖答话。 “出门在外,不要太省。你没出过远门,这一趟都快到逍洲了,没钱更是不行。”楚行风解下一个蓝色乾坤袋,往里看了一眼,直接整个乾坤袋抛给了温延。 温延一把接住,还挺惊讶的,这就像有个现代人把整个钱包都丢给他了,里头可能有身份证、驾驶证、银行卡。而且不是说原主与楚行风关系不近么? 原来清微剑宗专出这种面冷心热的人。温延心里乐开了花,觉得自己像个新年拿红包的小孩,非常想看里头到底有多少钱,但是还得捂着自己的口袋说不拿。 他现在有点明白了,楚行风这是早就等着想与弟子修复关系,只要有机会就会给温延帮助,只不过原主一向冷漠又好强,完美地错开了所有的机会。 像是看出了温延的吃惊,楚行风咳了一声解释道,“别人送的,里头就一些散碎灵石。这袋子都没挂几天,便宜你小子了。” 看来乾坤袋还是预备役师娘送的。 “师娘会不会不太开心?” “师什么娘。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或许是师傅看弟子都觉得永远是孩子,三百余岁的温延在楚行风嘴里也还是个孩子。两句不着调的插科打诨,倒让二人僵硬的师徒关系软化了不少。 “不行。”温延把蓝色乾坤袋翻转过来,没点灵石数目,直接全倒进了自己的乾坤袋里,“袋子还是还给您,我可不敢收。” “磨磨唧唧。”楚行风接过了袋子,也没再多说什么,“遇事就传信过来。” “这些灵石算是跟师尊借的,回来后再还给师尊。”温延面上装得恭谨,叫人看不出他的一点儿小心思。出差转旅游,还有人垫钱,多好的事情啊!他不拿沈宁的那是因为沈宁算陌生人,但师徒关系又是另一种情况,让楚行风有机会照拂他,楚行风才会真把温延当弟子庇护。 楚行风下拜上香,转身对温延交代,“既然你要去青城,这个月的灵丹先服了吧。”他取出一小巧瓷瓶,倒出一丸紫黑色丹药。 楚行风说得平常,而且也是原主每个月都需要吃,温延也就接过来一仰头服了丹。 下山路上,温延对裴宿悄声说:“我去青城不会太久,劳烦魔君近日低调做人,我定不会毁约。” “青城邻近逍洲,我也去看看。你一个昭洲修士,去逍洲地界被人害了我找谁要账去?” “可弟子裴宿总该在宗门内待着。” “那‘裴宿’就会在宗门里待着。”裴宿轻笑着摇了摇头,“金丹修士,怎么会这么没见识,不是说你读遍了天机阁四层以下的书?竟然不知道分神术?” 裴宿眨着一双湿润的狐狸眼,“我陪你去青城,高不高兴。” “不劳魔君费心。”温延心里头在翻白眼,裴宿这厮还演上瘾了。 “无趣。”裴宿加快了脚步,又想起什么,忽然转身对温延说,“你也不算笨的,看来你也早有要出宗门的打算,这一趟是先去逍洲踩点?……你们昭洲人啊,道貌岸然。” 他取了一枚丹药给温延,“清心丹。吃吧,这一丸算送给你。” 温延能看出裴宿意有所指,但这位谜语人温延也惹不起,不敢问太多,丹药更是不敢吃。 “不识好歹。”裴宿收回了丹药 下一秒,温延还没反应过来,裴宿那颗丹药已经拍进了他嘴里。 “你又弄什么!” 丹药入口即化,像是有生命一样主动地往温延的喉舌里钻,温延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清心丹引动的灵息流水一般滑过温延体内筋络,像是把附在温延筋脉上的污物给洗了去,温延一下子觉得清醒不少,体内灵息也比原先干净许多。 温延从愤怒中冷静下来,看着裴宿发怔。 他不傻,丹药一化他就知道裴宿给他的是好东西。但是这又是为什么,这位魔头到底在想什么,要帮他,还是害他?他们的交易已经板上钉钉,裴宿做这些多余的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难不成还真想和他做什么后续合作吗? “救你,你说弄什么?”裴宿拧着眉头,“要真要害你,还需要用丹?你自己也知道你一直在吃的是什么吧。每月一丸,很是肯下心思。” 不,真不知道。 但温延有了一个猜测,可能是中了修仙小说常见的套路:有大佬想要夺舍主角。楚行风给他丹药时神情坦荡,不像是他。能够指使得动楚行风的,恐怕也只有前任掌门、也就是现在的隐退长老普愿道人了。 当世最强的修士,想要原主的性命,或者说原主的躯壳。而温延一直觉得是魔头的这位,倒发了一分善心想要救他。 “这一遭出了宗门就当死在外面吧,不要再回来了。我可以卖你个人情,替你做个假死。宗门里的魂灯不是问题,逍洲自有秘术。” “那你要什么呢。”温延的声音有些哑。原主像是不知道每月服的丹药有问题,至少温延从原主的记忆里未曾窥见丝毫怀疑。那楚行风呢,他又知道多少,他会知道自己正在加害他想重新培养起感情的弟子吗。 裴宿看向远处,“想帮就帮,想杀就杀,这就是所谓道心澄明。” “可我欠不下这个人情。”温延的嘴唇抿成一线。 裴宿没有必须要帮他的理由,飘忽不定一个念头,可以帮他,也可以随时把他置于死地,温延吃过这种依靠别人给的东西的苦头,不愿意再上一回当。 裴宿看了他许久,冷哼一声,“随你吧。” 温延这个人,愈发让他看不明白,有时候会接受别人的小恩小惠,但有时候又把界限划得很清。可他又是怎样区分谁能在界内、谁又在界外呢。 不过交易对象无论怎么算,都确实该在界外。 第5章 他乡故知 温延带着满腹疑团,还有在修仙界做淘宝的野心,于第二日清晨偷溜出门。 他临走前瞄了一眼裴宿的屋子,灯是暗的,于是抓紧时机像做贼一样御剑而去,一路跑得飞快,寻常七八个时辰的路程他花了六个时辰就赶到了,幸而修仙界没有交警抓超速御剑。 温延在青城外下了剑,就跟普通城池要落马入城一样,修仙界的城市也不允许御剑进城。他身穿一身月白的箭袖法衣,把象征清微的身份物件全都藏了起来。青城这地界鱼龙混杂,昭洲的正道修士身份在这里也容易惹麻烦。路上的行人大多数也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穿着打扮叫人一眼看不出来路。 青城地处中洲边陲,挨着青鸾山,又接壤逍洲,此地的风土人情已经和中洲大部份地方完全不相同,和昭洲的清修风气也不太一样。这里奉行的是一种奢靡的生活方式,温延到达青城时已是晚上,整个街面仍然亮得如同白昼,每家店铺廊檐下都缀着各色玲珑灯,灯油添了香料,整条街道异香扑鼻,像是一座浮空之城,不落在人间。 四周的店铺也几乎都是为修士服务的,灵宠护理的、本命剑保养的、卖符的、卖丹的,应有尽有。 温延打量着招牌,想找家当铺。 楚行风给他的那些灵石,加上他自己的那些存款,刚好够他从系统商城里兑上些玄阶法器或功法。他想在当铺先看看哪种东西更能卖得出价,再从系统商城兑东西出来,靠典当赚上一笔,大约就能够凑齐请符修做平台开发的成本。 正东瞧西看着,温延被一个卖剑吸引力注意。这家店的小二尤为机灵,在店门口支了一个台子,给候在外头的客人说书。 说的正是那清微祖师爷温雪霆的故事,传说他那本命剑铸成时,青鸾山的神鸟自愿投了剑炉,有青鸾骨头做了剑骨,这才有了天下第一的仙剑,温雪霆才成了那举世无双的剑仙。 温延笑笑不说话,这话也只能忽悠那些门外汉。像清微这种正经剑修宗门都是要读铸剑材料学的,怕的就是有弟子魔怔了要搞那炼魂入器那一套。学习就是最好的祛魅,当教材把碳元素含量与钢铁硬度分析得明明白白,人的头脑也自然清醒。 至于卖的剑,也是大路货,在青城外卖四百一把,在青城里头配上故事直飙到一千灵石。不过好在是假冒伪劣产品,没有残害生灵。他们卖的都是镶金嵌玉的样子货,温延一看就知道他们也不会收正经的好剑,也就歇了心思去找他们做交易。 没走几步,温延又在一处卖符纸的店铺停下,手上翻看着摆出来的样品符咒,随口问起店主青城的当铺。 店主遥遥一指,路的尽头有楼宇一座,“仙君可去醉宵宫看看,从前头进去是赌坊,请人引路就能到当铺。” 温延看着那座极其引人注目的楼宇,心下有了思量,“赌坊的当铺,当得上价吗?” 他捻了一道雷符结帐,权当问话的费用。店主这是看他来问路,欺生呢。 店主收了灵石,脸色看起来稍好了些,“仙君倒是真内行。是了,醉宵宫的帐爷把价压得极狠,但他们收的东西倒是青城最广的,有价无市的也收,若是到期没人来赎就把东西送到无咎阁做拍卖。” “无咎阁接不接散客的货呢?” 店主顾左右而言他,又向温延推销起传送符来。 温延见他这是又要敲竹杠的意思,冷了脸色,“你的雷符我没有同你还价。真把我当昭洲来的傻子?”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温延面不改色的胡扯,给自己穿了个逍洲魔修的身份。 店主这才意识到温延是个行家,先前只不过是他礼数足,“仙君莫怪,实在是青城对符修的税费收得高,我这一时财迷心窍……无咎阁不接散货,除非价值连城。这估价也得一层层递上去,我先为仙君引荐一家当铺……” “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一句话音落下。 温延朝旁边的铺子看去,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站在卖面具的小摊前,脸上戴着赤色的修罗鬼面,转身间腰上缀着的绿松珠串发出落雨般清脆的响声。 他不由自主地呼吸一滞。这人戴着鬼面、穿着一身他从未见过的华服,但通身的气度实在太熟悉了。 “你怎么来了。”温延定了定心神,叹了口气。还能有谁,就是他那个到哪里都甩不脱的假弟子。 “我不来,你恐怕被卖进无咎阁都要还要替别人数钱。”裴宿见温延认出他来了,取下鬼面,言笑晏晏,似乎心情很好,“想卖什么,我替你看看,青城我还算熟悉。” “多谢仙君,但不劳你费心,在这问路不成我会再换一家,本也没指望只问一家就能寻到门路。” 裴宿揽过温延的肩膀,几乎是要挟着他离开了摊位。只不过不知情的人看起来就是他们二人十分熟络的模样,甚至还像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温延几乎是被捉着走,不适地挣扎了几下,揽在他肩头的那只手却更加用力。 裴宿在温延耳边低语,“你穿得太素净了,一看就是昭洲来的穷剑修,在青城还真有人盯着你们这样的。若不是你金丹修为还算有些实力,早被人卖了去。青城这几年不太平。” 温延听了这话,直觉有故事可听,也就任由裴宿揽着他。温延近八尺的身量,裴宿比他还高了半个头,倒显得温延不够高大,温延伸直了脖子,妄图让自己高上几公分不至于气势落后,但无济于事。 裴宿发觉了他的小动作,发出一声戏谑的笑声,“要么换身衣裳,要么我陪着你,否则你这样太引人注目。” “为何你陪着我就不会?” “我们逍洲魔修名声差,就喜欢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多的是别家仙侍打扮成你这副模样。”裴宿说这话时,把仙侍二字说得字正腔圆,却更引人遐想。 温延不傻,知道他说的是那肯定不是正经侍从,大约是“书童”的意思。 但温延实在没有别的衣裳可换,他现在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哪有余钱打扮自己,“那我还得多谢裴仙君让我跟着了。” “师徒情谊,何必客气。”裴宿大言不惭,他忽然又像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怎么又需要钱,不是才从执肃堂接了个单子么?” 温延转念一想,既然裴宿算是半个地头蛇,那找他问路也好。温延不止当铺要问,更要问哪里可找到靠谱的符修,还有哪家银庄在三洲中流通性最好。 “想找符修帮忙做点新东西,请人做事自然要钱。”温延答了,但他和裴宿关系一般,也就不想讲太细。 “新东西啊……”裴宿饶有兴致地打量了温延几眼,“你得说是要做什么,我才好给你找人。青城这里昭洲、逍洲符修都有,宗门不同,擅长的东西也都不同。” 温延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就把想做灵网淘宝的构思一五一十说了。 裴宿一开始只当温延又有什么天马行空的想法,可越听他的神情越认真,也意识到了这次跟温延以前那些不着调的小生意真不一样,这回温延是仔细做了计划的。只是裴宿对温延的项目不太看好,在修真界要人隔着玉简信任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实在很难,有了灵网商城恐怕也没有人用。 卖方不敢发货,怕收不到款,也怕送货的修士在中途跑掉,买方也怕所购之物货不对板。一场交易,说得简单,但仔细想想就会知道样样都难。 但温延在说这个看似不着边际的构想时眼睛很亮,裴宿也就歇了劝阻的心思,加入这场胡闹里。 “这商城做起来如果没有人用,你的钱岂不是打了水漂?”裴宿突然话峰一转,“想不想有人替你分摊风险?” 这四个字一出来,温延忽然猛地抬头,有些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 不会给他遇到野生的经济学人才了吧,在如此原始的市场给他搞股份制? “我出一半的钱,还替你找符修。我也投了灵石在里头,你也可以放心我找的符修可靠。当然,如果挣了,我要五成利。” 温延的猜想被印证了,他看着裴宿,眼里的光芒几乎有实质。创业路上有一个懂行的合伙人,还是一个可以又送钱又送资源的合伙人,是一件很让人兴奋的事情。 至于五成利,温延觉得合算。 他也不算这个想法的初创,也是从现实世界抄过来的,他就只是按照修仙界的现状因地制宜,做了点改良,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成。有了裴宿的加入他的风险确实变小了。就算创业失败他也会剩下更多的钱去兑换裴宿要的天机阁秘籍。 不过温延擅长在绑架别人的同时让人觉得自己占了便宜,温延收敛了目光,改为长吁短叹起来,“五成利,这也太多……只能给你四成。” 裴宿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哼笑,像是看穿了温延的把戏,但又乐得陪他演,“五成。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能带你去找符修。” “你找的符修靠谱不靠谱?”温延有点担心,修仙界的符修多是摆摊,跟现实世界的程序员还是不一样,跑路了就不好找人。 裴宿这回笑了出来,他知道温延在担心什么,“逍洲修士找人还是有些手段的。” 此话一次,温延彻底放心了。修仙界符修的人权甚至不比现实世界程序员,至少这里的符修真的需要担心性命安全,几乎是符箓责任终身制。更别提他这次项目的质量监督人是一位炼虚期的魔尊。 “不过还有一事你得先去做。”裴宿眯起眼睛,打量起温延来。 第6章 先入之见 “怎么?”温延皱起眉头,难道这人又有什么幺蛾子。 “换身衣裳,一路上太多人在看我们了,尤其是看你。”裴宿咳了一声,“要走夜路,你又穿得像昭洲来的……而且昭洲来的修士找符修谈价也不好谈。” “衣服能不能租?”温延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一朝穿越能穷到如此境地,他上辈子可是爱买奢侈品的。 裴宿张了张口,“都腾出来一半钱了,还连身衣裳都买不起?” “买不起。”温延穷得理直气壮。 裴宿不管他愿不愿意,拉着他的衣袖往一家法衣铺子走。店铺装潢门面非常考究,温延撇了一眼伙计手上的小巧算盘,发现这家店算是修仙界的高级定制了,贵得令人头昏。温延不想进去,反正他又不会买。 “店主欠我钱,你去选一身让他充作抵账就是,没有多少花费。”裴宿淡然道。 “那我也算欠你钱吧。” 裴宿嗯了一声,却像毫不在意,一进门就往柜台走去,留小二与温延待在一起、为温延试衣。 温延余光看见裴宿与店主交流,店主态度恭敬,可两个人看起来不算熟络的样子,当下温延就有些怀疑到底是否有抵账一事了。 可他没空多想,店小二看到温延简直是两眼放光,几乎把店内适合温延气度的成衣都取了出来,把温延夸得天花乱坠,一副哪怕不挣钱也要做这生意的架势,说是温延穿了店里的衣裳出去就是活招牌。 温延最终还是挑了一身稍显低调的烟色法衣,螭龙暗纹,点缀空青色玉佩,整个人看起来贵不可言,加上金丹修为傍身,叫人不敢再起心思去试探他的深浅。 裴宿在一旁看了很久,摇了摇头,“还是看起来好欺负,不过算了。”他往温延旁边一站,铜镜里照出他们两个人的身影来。 温延本来还想反驳一二,可一看镜子里,也就不说话了。 跟镜子里的裴宿一比,他看起来确实像好说话的那个,裴宿则像是会草菅人命。 温延望着镜子,忽然想到若是真有生意要谈,他们可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温延噗嗤一下笑出来,裴宿不知所谓,但也受了笑意的感染,二人视线像两片羽毛轻轻一触,相视而笑。 “你知道吗,你比以前笑得多。”裴宿冷不丁地说。 温延一怔,很快又掩饰过去,“青城风貌新奇,让人看了心情好。” 裴宿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没多问。 换了衣服,裴宿如约带温延去见符修。此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温延还问符修怎么这么晚还开张,裴宿却说到了地方就知道。 果然,修真界的符修和现代的程序员冥冥之中颇有渊源,都会在夜半工作。 裴宿找的符修作坊看起来很小,规模不到十人,而且连灯都不怎么点,活像个黑店,怎么看都不太靠谱。 温延充满怀疑地望着裴宿,裴宿却悄悄对他耳语,“逍洲魔修出身,做活快,价格又低。青城市面上少说三成的灵符其实都出自他们手下,只不过对外出售时会说是出自名门符修。” 温延一下就懂了,这是直接省去中间商,给他送到外包团队来了。 为首的符修颇有些不修边幅,鞋只踩了一半,给人第一印象不是很好,但他听温延的想法时却非常认真,而且理解得很快,温延几乎没花多少功夫这名符修就知道温延要的效果了,甚至问了一些温延下一步计划的问题,以便统一设计。 最后他伸出三根手指,温延眨了眨眼,不太明白。 “三天。三天后来看第一版。”符修拿瓦罐囫囵喝了一大口茶,“这东西做出来要叫什么名字?” 温延本来想说灵网商城,可这名字一听就不太符合修真界氛围,思考片刻,温延开口,“海市。” “海纳百川,沧海无相,好。”符修赞道。 温延抿着嘴唇微微笑着。海市本就是他心口胡诌的,参考的是某淘宝旗下的二手交易功能,又名海鲜市场。 到青城小半天的功夫,温延就已经解决了心头一桩大事,离开符修的院落时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有地头蛇带路就是不一样,温延忽然回身,“重光兄,我请你喝酒。” 他忽然看见裴宿的表情和平时不太一样。平时裴宿也总在他面前笑,但是总有种恶劣在里头,像在戏弄人,但今天的不一样,带着一种柔和。 裴宿脸上的笑容像是还没来得及收走就被他捉住了,温延心头一跳,好像捉摸到了什么线索,但又无从确认。 “你有几个钱够请我喝酒?” 说话还是一样难听。温延闭着眼睛白眼一翻,决定不和裴宿计较。 “钱是不够,但喝酒大抵还是请得起的。” 裴宿又开始发笑,“太次的我不要,先欠着吧,若是挣了钱再请我喝。” 裴宿点出来的问题其实温延也记挂着,方才符修看起来是很靠谱,却也要价比温延想想得高。温延的钱还是不够,裴宿虽然要替他出一半,但还有两千灵石左右的缺口。 如果能够抓到妖兽领取赏金就能过得去,但妖兽行踪难以捉摸,温延也拿不准什么时候能捉到。温延又起了做二道贩子的心思。 “重光兄,青城哪家当铺公道呢?”温延现在和裴宿算是有了些交情,称呼也不由自主亲昵了些。 “喊我重光就好,逍洲人没那么重礼节。你要卖什么,取来我看看。” 温延没应,不知为何他觉得喊直接喊人表字有些太亲近,岔开话题,“想先看看青城什么紧俏、卖得好。” “卖得好的你未必有,你究竟要卖什么。”裴宿的眼睛眯了起来,显然开始起疑心了。 温延从系统商城里随便选了个,脸色上有些为难,“地阶功法。只不过上不了台面。” 裴宿像是想歪了,“在青城,越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越好卖。见不得光的才值得进无咎阁。” 温延垂下眼眸,动了歪脑筋,“裴仙君这是有门路要帮我卖功法的意思?我手头拮据,恐怕给不了仙君半分利钱。” “可以帮你。”裴宿微微抬着下巴,一副等人来求他的架势。 “看起来仙君很是为难,那就不劳仙君了,我这东西交给你卖也确实有损你的清誉。” “我一个魔修有什么清誉,倒是你,不怕别人买了你这功法顺势把你也一起捉了去,在你身上用?你一个清微剑修,到底上哪里得的这东西,谁予你的?”裴宿的话似乎格外的多。 “金丹修为,倒是还有些能力自保的,不劳仙君费心。”温延说得好像很诚恳。他虽然看不明白裴宿想要干什么,但敏锐地嗅到了这是一个坑裴宿帮忙的好时机,堂堂炼虚期魔尊若是出尔反尔就没意思了,只要让裴宿答应下来后面的时候就会好办。 “我帮你卖。”裴宿阴了脸色,“你有什么能力可以自保,你若出了差池,谁给我天机阁大阵的功法?” “多谢仙君。只是温延是个小人,实在是放心不下,我也想去拍卖现场看看。” “去就去。”裴宿啧了一声,手心朝上伸出手,“究竟是什么功法,取出来。” 温延眨巴着眼睛,露出一个十分纯洁的笑容,“《灵兽繁殖与产后护理》。” 裴宿挑起一边眉毛,“这么个上不了台面……那我就带你见识见识醉宵宫吧。” “不是无咎阁?” “醉宵宫一共五层。最下头两层是的赌坊,中间两层是客栈酒楼,而最上头一层有无咎阁,是逍洲和中州最好的买稀奇玩意的地方。我原本以为你那本地阶功法……算了,有点难办,我能替你卖出去,但走不了无咎阁的路子。不过倒还是能带你进去看看。” 温延性子里是有些恶劣的,明知故问,“你原本以为那是什么。” “双修功法。”裴宿大声说了出来,一下就把温延给制住了。 温延的小把戏只能欺负君子,一遇上没脸没皮的人就不好使,而裴宿看起来道德水平极其低下,是温延的天生克星。 “在青城,这种东西最好卖。别的地阶功法入不了无咎阁,但双修功法可以搭着炉鼎卖,做个添头。”裴宿很平静地补充道。 裴宿把这种交易说得很自然,让温延不自觉地想到了上辈子见识的那些私生活放荡的人。裴宿这么个无咎阁的常客,知道什么卖得最好,玩得不知道有多脏。温延不歧视这种人,却也不喜欢。 他不自觉地蹙眉,忽然又注意他们二人呼出的白气在夜风中融在一起,他们站得太近了,而且温延没有起一点提防的心思。 温延轻轻簇起眉毛,思考着他们两个人关系几时变得这么融洽?这一切甚至有些古怪了,几天之前这人还拿剑架在他脖子上呢。 温延退后半步,与裴宿拉开距离,往乾坤袋里翻了翻,再次抬起头来时把自己的那些偏见和疑惑掩藏得很好,“也可以是双修功法。巧了,我没带灵兽产后护理,只带了地阶双修功法。” “上哪得来的。”裴宿的声音里的笑意消失了。月光忽然被云遮住,叫温延看不清他的神色。 巷子里的阴风呼呼卷着,平白无故让人觉得阴森,温延搓了搓手臂,有一瞬间他的汗毛立起来了,或许是晚风太凉,“行商收来的,裴仙君若有兴趣,我先给你拓印一份,也算还你领我进无咎阁的人情,好不好?” 裴宿冷哼一声,讥讽刺破了伪装,“什么东西就够还个人情?你觉得是好东西?自己试过?” 温延无所谓裴宿要不要的,但对裴宿这种语调非常不喜,但碍于情面还是忍了一回,“不要算了,是不是好东西仙君自己试过就知道,不过对你的修为来说,地阶功法也怕难有什么毗益了。” “对修行有益就什么都做得出?你们清微剑宗一潭浑水,还真没有干净的。”裴宿面颊上紧绷着僵硬的弧度,像牙关里咬着什么东西。 温延不傻,几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怪话听下来,再加上刚才他对裴宿的那些猜想,温延什么都明白了。无名的怒火在他腹内灼烧,裴宿的帮助和举止的轻佻好像都有了答案,给怒火更填一把柴。 “龌龊!”温延骂了一声,气得发抖,又有一种他自己都难以理解的失望在他心神上盘踞,他又强压下自己的火气,“裴仙君若是想与我玩点什么别的,温延奉陪不起。” 见温延拒绝得如此干脆,一副不屑于此的模样,裴宿眉间的阴云倒一下散了,“想什么呢,不过看不起某些修士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不是有意说你,你不在此列。” 温延的火没那么容易消。他记性可是好得很,刚才裴宿说的是清微剑宗没有一个好东西,分明把他也骂了进去。 温延看不惯这种宽以待己、严于律人的人,话里夹枪带棒,“所以你们逍洲修士表里如一的浪荡,裴仙君看这样的才会舒坦。” 裴宿咳嗽一声,“这回是你以貌取人,那种捷径我不屑于走。” 温延瞟了这穿得像花孔雀的逍洲魔修一眼,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裴宿不知道和醉宵宫有什么关系,亮了个牌子,门口的侍从就瞪大了眼睛,一开始两人护送,没走几步上来护送的人倒愈来愈多,等到他们二人被簇拥到四层的厢房时,温延回头一看,他们后头跟了八个侍从仕女,手捧花卉,酒水和香灯,再算上前头两个掌灯的,一共十个人的队伍,架子大到令人咂舌。 到了地方,领头两位侍从行了一礼就退下,其余八人站在门口听候吩咐,像是醉宵宫在住店期间配给他们用的佣人。 裴宿微微皱眉,“下退,我不喜欢有人在身旁。” 仙侍们整齐划一地行礼,幅度和时机都规整得几乎没有人味。他们把花卉装点了,也就按照裴宿所说的退下了。 “裴仙君打算下榻?那我就不打扰了。”温延打量着厢房,还是有茶室的套房,茶室内的罗汉床可以睡一个人,可听裴宿的意思他也不喜欢有人在身边,那蹭房间的打算也就不能成了。 “夜半你还打算出去不成?这里灵气充裕,你可调息打坐,水灵根的修士采月华修行很好。”裴宿推开了窗户。窗外的明月半盈,月色如洗,有种不近人情的冷冽味道。 温延走到窗边,向下看去就是不夜的青城,像是到了晚间才起来梳妆的美人,灯火像是美人鬓间的珠花,飘渺的笙歌传到楼宇之上已经显得模糊不清,颇有一种闹中取静的意味。 “还得去杀妖兽呢,妖兽大多昼伏夜出。”温延的语气颇有些可惜。裴宿这是给他找了个相当豪华的度假酒店,可惜他劳碌命,现在得为钱奔波。 裴宿嗤笑一声,“你是捉不到那妖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