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产后,大佬非要当我徒弟》 第1章 破产峰主与他的“简单任务” 黑心平台万宝楼,五灵石就想买条命?你这工价是魔修定的吧!差评! 秦衍风心满意足按下了发送,把这糟心玉简塞到了最角落。 三个时辰前。 秦衍风靠在坊市冰冷的石壁上,腰间七八枚打工玉简此起彼伏地震动,活像一窝炸了毛的麻雀。 【百草阁】:“照料炽焰花田,报酬五灵石,要求火灵根稳定。” 不要,没灵根,下一条。 【天工坊】:“紧急篆刻符文,按件计酬,错一罚十。” 这黑工厂看看什么时候被举报整顿! 【佚名散修】:“黑风峪探路,报酬面议,速来!” 又是这种深夜乱来的信息,除了“交个朋友”毫无营养。 他懒得去一一分辨,只是放任神识像一张破网,在信息的洪流里随意打捞。 【万宝楼】:护送加密玉简,报酬五灵石。可能有低级魔兽滋扰,需自保能力。 这个好。 正准备接下工作的下一秒,信息流疯狂刷屏。等他手忙脚乱地压下所有“噪音”,【万宝楼】那单任务早已被刷得无影无踪。 “……”秦衍风面无表情地攥紧了拳头。 迟早,迟早我要将这个毫无章法纯粹浪费灵力的一堆破玉简,全部整合了!收一笔平台费,躺着修炼! 贫穷迫使他重新投入那片信息的汪洋,以惊人的毅力再次捞起了那单任务。 当他掂了掂那枚需要护送的玉简,感受到其中微弱的灵力波动,职业病忍不住犯了:“封灵手法粗疏,灵力回路冗余……炼制这玩意儿的人,当年考核肯定没及格。” 得,五灵石也就配这工艺了。 离开熙攘的修仙坊市,走向西边听竹苑的路越发偏僻。 山风穿过茂密竹林,发出簌簌声响。秦衍风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分出一丝细若游丝的灵力,维持着客户玉简的活性。这活儿枯燥又耗神,对他这残破的灵根更是负担。 他忍不住开始盘算这还没到手的五枚灵石该怎么花。洞府阵法维护要三枚,不然晚上就得喝西北风。最劣等的辟谷丹一枚,能顶七天饿……剩下最后一枚,或许…… 又能继续购买逆根丹材料! 正当他沉浸在精打细算中时,侧前方浓密的灌木丛猛地一阵剧烈晃动,枯叶纷飞,一头体型壮硕、双眼泛着不祥红光的黑影带着腥风扑了出来! 魔狼! 秦衍风心头一紧,下意识向后疾退,手中玉简的光芒因灵力波动而剧烈闪烁,险些熄灭。 那魔狼龇着惨白的獠牙,浑浊涎水从嘴角滴落,喉间发出威胁的低吼,它似乎并非漫无目的地袭击,而是死死盯住他……或者说,盯住他手中那枚散发着微弱灵光的玉简。 “‘低阶魔兽滋扰’?”秦衍风一边凭借精妙身法躲闪着魔狼快如闪电的扑击,一边在内心疯狂吐槽,“这煞气,这速度,屠个小型村落都绰绰有余了!万宝楼的信息披露严重失实,这是**裸的压榨,想把我们这些散修的命都折算成那五块灵石吗?” 该死的万宝楼,回去把你们挂上修仙界避坑指南头条! 但前提是,他能活着回去。 他灵力不济,连那柄与他心意相通的本命木剑“惊鸿”都无法催动——自灵根被毁后,“惊鸿”便如同沉睡,与他一同沉寂了下去,如今只是个摆设。唯一的指望,只剩下腰间那柄看似朴实无华、剑鞘甚至有些陈旧的绛天剑。 可唤醒“绛天”,需要消耗它自身储存的法器灵能。他上次拼死完成任务得来的报酬,刚够给这位“大爷”喂个半饱,这会儿若是再用,怕是真要彻底“破产”,未来再遇险境,连最后的底牌都没了! 又要倒贴……这单生意真是做得血亏! 魔狼可不管他内心的天人交战与财务危机,嘶吼着再次扑来,利爪挥出数道凌厉的劲风,封死了他左右闪避的空间。秦衍风虽凭借高超的身法险之又险地避开要害,但脸颊仍被一道风刃扫过,留下火辣辣的痛感。 躲不过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正准备不情不愿地唤醒绛天,承受这“破产”一击—— 一道墨色身影,如幻影般悄无声息地切入他与魔狼之间,快得超出了视觉的捕捉。 来人甚至没有拔剑,只是并指如剑,姿态写意地凌空一点。 一道凝练至极、带着寒意的白芒闪过,精准地没入魔狼的额头正中。 “呜……”魔狼发出一声短促而怪异的哀鸣,眼中的红光如同被掐灭的蜡烛般瞬间熄灭,庞大的身躯失去了所有力量,轰然倒地,溅起些许尘土和落叶。 秦衍风握着绛天剑柄的手微微一松,心里五味杂陈——既庆幸省下了一笔昂贵的“喂养费”,又为这突如其来的、实力深不可测的援手感到惊疑。 他抬起头,想看清救命恩人。 然后,他撞进了一双眼睛里。 那少年有着近乎失真的昳丽容貌,可那双看向他的眼睛,却像两口枯竭了千年的深井,所有的光、所有的情绪,在看到他的一刹那,被一种巨大的、无声的悲恸彻底淹没。 那不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那眼神,像是在无尽的荒漠里跋涉了不知道多年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他早已化为枯骨的故人。 秦衍风愣住了。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认识我? 可还没等他发问,那少年眼中所有的波澜已强行敛去,归于一片死寂的冰冷。他递过来一方雪白的手帕,声音清冷得不带一丝人气: “你没事吧?” “没、没事。多谢道友……”秦衍风接过手帕,触及那异常柔软的材质,心下嘀咕:这手帕比我家当都值钱。 他瞥见手中玉简灵气黯淡。 少年也注意到他的目光,屈指一弹,一道精纯灵力注入,玉简灵光瞬间稳定甚至更胜从前。“我帮它稳定下来了。” “多谢。”秦衍风道谢,心中惊疑更甚。 少年转过身走向那头倒地的魔狼,看着地上的污秽,眉头微不可查地蹙得更紧了些,显然极为嫌弃。他并未用手直接触碰,而是从旁折了一根干净且笔直的树枝,谨慎地拨开魔狼颈部浓密的毛发,仔细审视着皮毛之下的情形。 当那金属结构与血肉诡异融合的痕迹,以及若隐若现的扭曲符文映入眼帘时,他心中已如明镜般雪亮——这正是他下山以来,一直在暗中追查的傀儡狼。 他眼神骤然一凝,锐利如刀,但下一刻,便强行恢复了平静。 不能说。 绝不能让他知晓,不能让他再次被卷入如此骇人的阴谋中心。在查明幕后黑手、确保万无一失之前,知道得越多,只会越危险。 少年手腕极其隐蔽地轻轻一抖,用树枝尖端巧妙地将那几个最具代表性的核心符文痕迹搅乱、掩盖,最终只挑起一块边缘粗糙、相对普通的金属碎片。他转过身,将碎片示于秦衍风,语气凝重而刻意地引导: 这孽畜筋肉僵死,与金石熔铸,分明是被人用阴邪法子炼成了傀儡。看来,近来所谓的‘魔兽暴动’背后,恐怕另有隐情。” “那岂不是人为控制的魔兽?!”秦衍风心头一跳,一股寒意不受控制地从尾椎骨窜上,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低阶魔兽滋扰”的范畴,是指向了一个更为黑暗的可能性。 “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少年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魔狼的残骸上,仿佛在审视一件拙劣而令人不快的作品,语气淡然得听不出丝毫破绽:“幼时体弱,曾随家中长辈四处游历求医,机缘巧合下,在某处荒废的上古遗迹残卷中,见过类似的炼制手法记述。本以为只是古人妄语,早已失传,不想……今日竟能亲眼得见。” 这番说辞,几乎无懈可击。 随即,他话锋一转,看向秦衍风,清冷的眸子里适时地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与探究:“据那残卷零星记载,炼制此类邪物,耗费甚巨,且多用于……不可告人之秘。如今悄然现世,恐非吉兆。秦峰主阅历丰富,常在世间行走,近来可曾听闻类似传闻?” 秦衍风的思路果然被他带偏,下意识地凝神思索,随即摇头:“不曾听说……各地虽有魔兽躁动的传闻,但如此诡异的造物,还是第一次……”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等等! 他猛地反应过来,豁然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紧紧锁住眼前的少年,身体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些许安全距离,语气充满了警惕与审视:“你……你怎知我姓秦?还叫我峰主?” 他这“峰主”身份,在如今的啸山,几乎就是个笑话,早已被边缘化,年轻一辈的弟子大多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甚至很多人以为飞影峰已经名存实亡。眼前这个陌生的、明显不是啸山弟子的少年,如何能一眼认出他? 脑子里瞬间一片混乱。 “你……”他艰难地开口,“……究竟是谁?” 慕风没有回答。他的目光仿佛穿过了秦衍风,落在了某个虚空中的焦点上,那里沉淀着秦衍风无法理解的、过于沉重的情绪。然后,他做了一件让秦衍风彻底愣住的事。 慕风向前一步,不是逼近,而是以一种近乎仪式般的姿态,缓缓抬起了右手。他的指尖微蜷,仿佛想触碰什么,却在即将触及秦衍风衣袖的前一刻,生生定格在半空。 他的手指在无法控制地轻微颤抖。 那不是一个强者该有的姿态,那更像是一个在无边黑暗中行走了太久的人,终于看到了一缕微光,却害怕这光是幻觉,一触即碎。 秦衍风甚至能看清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近乎绝望的克制。 下一秒,所有的异样如同潮水般退去,慕风的手垂落身侧,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疏离,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瞬只是秦衍风的错觉。 “晚辈慕风。”他再次拱手,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丝毫波澜,“寻您已久。” 他微微停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落下: “愿拜入您门下,执弟子礼,请您成全。” 秦衍风怔在原地,手帕的柔软触感还残留指尖,可脑海里反复回放的,却是少年那双仿佛承载了万钧之重的手,和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藏着无尽故事的眸子。 现在的诈骗团伙……开场都搞得这么硬核了吗?!已经用这么高级的、触及灵魂的演技了吗? 可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悲恸,那双颤抖的手……真的能演出来吗? 他握着那方昂贵的手帕,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懵过。 第2章 破产师尊与他的“空头支票” 秦衍风觉得自己可能需要一颗清心丹来冷静一下。 他看了看地上那具冰冷的傀儡残骸,又看了看眼前这个风姿绝世、口称要拜他为师的少年,脑子里那团乱麻非但没有解开,反而缠得更死了。几种可能性在他脑中飞速闪过: 阴谋?苦肉计?先派傀儡狼袭击,再派人来救,以此获取信任?可这成本未免太高,演技也过于精湛。 认错人了?啸山上上下下,甚至整个修仙界,还有第二个叫秦衍风的倒霉蛋峰主吗? ……或者,这少年其实脑子不太好使?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从那方昂贵的、带着冷松香的手帕上汲取一点真实感,然后将其递还给慕风。 “慕风……,是吧?”他斟酌着开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在跟一个病人交流,“你的救命之恩,我记下了,来日...等我宽裕些,定当回报。但拜师之事,还请慎言。” 他顿了顿,指着自己的鼻子,语气充满了荒谬感:“你看着我,再看看你自己。你,一招秒了这玩意儿,”他又指了指地上的傀儡狼,“而我,刚才差点被它送去见祖师爷。你拜我为师?图什么?” “弟子心仪飞影峰道法,更仰慕秦峰主为人。请峰主成全。”慕风清冷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道法?为人?”秦衍风差点气笑,“飞影峰最厉害的道法可能就是《如何用一块下品灵石维持洞府三天》,而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欠债不还还坚强活着。你这‘仰慕’,听起来很像诈骗话术。” 慕风沉默以对,那固执的眼神明确表示:你说你的,我拜我的。 秦衍风顿感头疼,决定结束这场鸡同鸭讲的对话。他挥挥手,“总之,拜师之事休要再提。告辞,后会有期……还是后会无期比较好。” 他转身就要溜,心里盘算着赶紧送完玉简,然后去万宝楼讨个说法——这任务危险程度严重不符,必须加钱! “弟子愿奉上拜师礼。”慕风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紧不慢,“三百下品灵石。” 秦衍风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三……三百?他几乎能听见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声音,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三百下品灵石!这足够他还清所有零零碎碎的小额债务,给绛天剑“喂”得饱饱的,还能让他整整半年不用为最基本的洞府维持阵法发愁! 这诱惑,堪比饿了三天的乞丐看到满汉全席! 冷静!秦衍风! 他用力深呼吸,强迫自己理智回归。这年头骗子花样多!高额返利、杀猪盘懂不懂?先给点甜头再把你骗得倾家荡产! 但自己除了身子,貌似没有东西可以让他骗了! 他猛地转身,锐利的目光几乎要将慕风穿透,试图从那张过分漂亮的脸上找出任何一丝心虚或狡诈:“空口白牙,我凭什么信你?” 慕风似乎早料到他有此一问,脸上不见丝毫慌乱。他从容不迫地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那令牌非金非玉,通体莹白,触手温润,正面刻着一个古朴飘逸的“慕”字,背面则是一幅云雾缭绕、山河隐现的微雕,灵光内蕴。 神识稍一探查,便能感到其中蕴含的玄妙禁制与不凡底蕴,绝非寻常仿造之物。 “此乃家传信物。”慕风将令牌递上,语气坦然,“秦峰主可持此物,前往城中任何一家‘通汇宝阁’,随时支取三百下品灵石。弟子可立下心魔誓,若有虚言,修为尽废,道途永绝。” 心魔誓!这可是修仙界最重的誓言之一,关乎道心,无人敢轻易拿来做戏。 秦衍风接过令牌,那沉甸甸的质感和其中流转的灵韵都在告诉他——这极有可能是真的! 是真的……这小子来真的!他一上来就要拿三百灵石砸我?! 巨大的狂喜和疑虑在他脑中激烈交战。他几乎要立刻点头答应,把这行走的三百灵石……不,是尊贵的徒弟紧紧抓住! 然而,就在他开口的前一秒,残存的理智和多年摸爬滚打的经验强行回归,发出了最尖锐的警报。 一个能随手拿出三百灵石“零花钱”、身份明显不凡、实力还深不可测的少年,为何偏偏要拜他这个除了债务和仇家几乎一无所有的废柴为师? 这背后隐藏的目的,恐怕远比三百灵石更惊人。这钱,怕是买了他的命都嫌不够! 他语气笃定,“说吧,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找我究竟想做什么?是我哪個仇家让你来的,还是……别的什么?” 慕风接住令牌,山风拂动他月白的衣袂,宛如一株扎根于风雪的青松。他望向秦衍风的目光里,没有少年人的急切,也没有被戳穿的慌乱,只有一种沉淀了许久的、近乎悲悯的平静。 “秦峰主,”他再次开口,声音清冽如初,却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力量,“弟子所求,并非灵石,亦非功法。” 他微微停顿,目光似是无意地扫过秦衍风腰间那柄沉寂的绛天剑,最终落回他因警惕而紧绷的脸上。 “弟子所求,只愿追随在您的身边。” 这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仿佛在说:你不答应,我就跟你到天荒地老。 秦衍风感到一阵头疼。这,真的是看上了自己啊! 一个灵根尽毁家徒四壁的废人,万宝楼的胖子掌柜都比自己有价值啊。 他赶紧扯开话题:“你看,我真的很忙,还要去送快递……呃,护送玉简。而且我很穷,跟着我别说修炼资源,连饭都可能吃不饱。” 他不再理会慕风,转身快步走向听竹苑丁字柒号洞府,叩响门上的禁制,将那块惹事的玉简交给一位面色冷漠、周身萦绕着淡淡符箓气息的中年符师,完成了这趟血亏的交付。 回程时,他发现慕风依旧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上前纠缠,也不离去,像个沉默而漂亮的影子。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返回啸山辖地的山路上。气氛尴尬得能让脚趾抠出三室一厅。 途经一个路边支着的、看起来摇摇欲坠的简陋茶摊时,秦衍风感觉口干舌燥,摸出一枚最劣质的灵珠,买了碗颜色浑浊、灵气近乎于无的粗茶。 他礼貌性地将碗递向身后的慕风:“走了半天,喝不喝?” 那茶碗边缘甚至有个小小的缺口,看着就让人担心会不会拉肚子。 慕风的目光在那茶碗上停留了一瞬,秦衍风清晰地看到他喉结微动,那是一种极力克制的、近乎本能的抗拒与嫌弃。他的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显示出内心的排斥。 但最终,在秦衍风带着点看好戏意味的目光注视下,慕风还是伸手接了过去,低声道:“多谢……前辈。” 慕风并没有立刻饮用,而是指尖极其隐晦地掠过碗沿,一丝微不可觉的清凉灵力波动如水纹般一闪而过,那碗沿的缺口似乎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微微抚平。做完这一切,他才将碗递到唇边,极其斯文地、象征性地沾了沾唇。 呵,这家伙原来有洁癖? 还有这精妙到近乎本能的灵力操控…… 秦衍风眯起了眼,心中的疑团越滚越大。这点小动作,绝非普通散修或者小门派弟子会有的习惯和能力。 这更像是……某种底蕴极其深厚的顶级门派,才能培养出来的、刻入骨子里的教养与对自身环境的苛刻要求。 脑中过了一遍各大宗门的年轻才俊,无一能对上号。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无奈之下,既然对方非要纠缠,那就看看你到底想作甚。 他拿出玉简,调出那条关于“调查魔兽异常”的任务。“跟我一起去,查清这魔兽狂暴的来历,这就是你的拜师考验。”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无赖的坦诚,“你陪我查,并证明你的价值,我就考虑收你。 “否则,现在立刻,出门左转,江湖不见。” 秦衍风紧紧盯着慕风,预想着对方的愤怒或退缩。 然而,慕风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查魔兽异常? 这不就是又让他陷入更深更黑暗的旋涡中? 不行!绝对不行! 他历尽千辛万苦回来,是为了守护,是为了赎罪,不是为了再一次眼睁睁看着这个人涉险!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真相,想要将眼前人紧紧护在身后,隔绝所有风雨。 可是—— "江湖不见"。 这四个字像淬了冰的利刃,狠狠刺入他心脏最柔软处。比任何法术、任何伤害都要痛。 他不能承受这个代价。 他承受不起再次失去。 慕风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道凄楚的阴影。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此刻盈满了无法言说的痛楚,仿佛承载了千年的风雪。 他纤长的手指在袖中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的理智。 许久,他终于抬起眼,眸中所有波澜已被强行压下,只余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 "......好。" 这一个字,轻若叹息,却重如山海。 他终究还是妥协了。 既然无法阻止,那就让他亲自踏入这漩涡。 这一次,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珍视的人。 秦衍风虽然达到了目的,却敏锐地感到了不对劲。 下周,就是啸山拜师大会。这小子偏偏是现在出现? “你是算准了拜师大会,所以才来的?”他试探道。 慕风抬起头,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坦诚:“是。唯有在掌门、诸位长老、啸山上下乃至外宾的见证之下……弟子与您的师徒名分,才能就此定下,再无反悔的可能。” 轰! 秦衍风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他看着眼前清冷决绝的少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名为“势在必得”的压迫感。 “师尊,”慕风轻声说,语气却重若千钧,“这个徒弟名份,我是志在必得。” 秦衍风看着他那仿佛在燃烧的决绝眼神,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好像……惹上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第3章 拜师大会 “这个徒弟名份,我是志在必得。” 慕风清冽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秦衍风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哪是拜师,分明是索债。 可他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甩又甩不掉。若不依他,怕是真的要被这“小黄”叼着后颈皮拖回他的家去了。 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行,那你先跟我回啸山再说。”秦衍风破罐子破摔地一挥手。 慕风安静地跟上,那亦步亦趋的模样,倒真让秦衍风生出几分“捡了条漂亮流浪灵犬”的错觉。 这错觉在他踏进啸山山门的瞬间,就被腰间疯狂震动的玉简砸得粉碎。 七八道传讯符光争先恐后地涌出,炸开一片嘈杂: 【后赴峰·执事弟子】:拜师大会明日辰时举行,飞影峰参会名单速报! 【后赴峰·李管事】:各峰分摊费用十枚下品灵石,旧账未清,新账勿拖! 【后赴峰·刘长老】:若有新弟子,速报姓名骨龄灵根,勿误人子弟! 【掌门师兄·凌沧羽】:衍风,速归。若再缺席,飞影峰本月用度,扣发。 “扣发”二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秦衍风脆弱的心脏上。断粮!这比任何法术都有效! 他眼前一黑,仿佛已经看到自己饿得去后山和灵兔抢草根的凄惨景象。 “这么点破事响个不停!”他一边手忙脚乱地回复——参会一人,费用暂缓,新弟子无——一边咬牙切齿,“要是真扣灵石,我就带着铺盖赖在后赴峰不走了!” 眼角余光瞥向身旁安静得仿佛不存在的慕风。真要带他去拜师大会? 他几乎能栩栩如生地预见到那场面—— 他,啸山著名的废柴峰主,衣衫算不上褴褛但也绝不算光鲜,带着一个气质卓绝、容貌昳丽、怎么看都像是应该站在云端接受万众瞩目,而非跟在他这泥潭里的、光芒万丈的少年,出现在所有同门、长老、乃至那些前来观礼、眼神毒辣的外宗宾客面前。 那无异于将“蹊跷”、“阴谋”、“此中有诈”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主动把自己和这来历不明的少年送到聚光灯下,接受所有人的审视、质疑、乃至不怀好意的探究。 麻烦,天大的麻烦!他秦衍风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额外的关注! “那个……慕风啊,”秦衍风清了清嗓子,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脸上挤出一个堪称和蔼(自认为)实则僵硬的笑容,“你看,这拜师大会呢,其实就是个形式,无聊得很。一群老家伙在上面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一群年轻人在下面装模作样地挑选。就是走个过场。要不……” 他指了指旁边一条通往侧峰的小径,“你先自己找个风景好的地方歇歇,感受一下啸山的钟灵毓秀?或者去客舍登记一下?等我这边应付完了,再去找你?” “弟子愿随师尊同往。”慕风甚至没有等他把话说完,便平静地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看向秦衍风,目光沉静如古井深潭,仿佛能倒映出对方所有的推诿与顾虑。“既入此门,便无惧人言。此乃名正言顺之机,请师尊成全。” 名正言顺…… 秦衍风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头疼,太阳穴跳得更欢了。一边是掌门师兄那“断粮”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一边是身边这个甩不掉的、浑身是谜、还自带麻烦吸引体质的“烫手山芋”。 这选择题,怎么做都是错! 次日,辰时,啸山迎宾广场。 但见云海翻腾之上,白玉铺就的广场辽阔无边,四周旌旗招展,其上绣着啸山剑徽与各峰印记,在灵风中猎猎作响。数十只羽毛洁白的仙鹤优雅地盘旋起舞,发出清越的鸣叫。 巨大的广场上,各峰弟子按序列队,服饰鲜明,剑气冲霄,一个个精神抖擞,力求展现本峰风采。高台之上,云雾缭绕间,端坐着以掌门凌沧羽为首的诸位长老,个个气息渊深,不怒自威。 更有一些来自其他宗门、世家的观礼宾客,坐在专门的区域,目光如电,审视着啸山这一代的新鲜血液。场面庄重、盛大,灵气充沛得几乎要凝成实质。 秦衍风带着慕风,几乎是踩着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广场边缘。然而,就如同夜明珠落入瓦砾堆,想不引人注目都难。几乎是瞬间,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窃窃私语声如同被惊动的蜂群,嗡地一声蔓延开来,虽刻意压低,但在修士敏锐的耳中,依旧清晰可辨。 “快看!是飞影峰的秦师叔!他竟然真的来了?我还以为他又要借口闭关或者下山‘云游’呢!” “他身后那少年是谁?我的天……这气度,这容貌……” “这等人物,怎么会跟在秦师叔身后?飞影峰还有钱雇演员?” “雇?秦师叔自己都快养不活自己了,还哪有余钱雇人回来演戏哦!你看那少年周身灵韵,把你我捆一起卖了都雇不起!” 秦衍风面不改色,仿佛那些议论只是拂面清风,内心却早已被“穷鬼”、“废柴”、“充场面”、“雇不起”等词语刷屏。他强作镇定,目不斜视,径直走向属于飞影峰的那个位置——最偏僻、最角落,连座位上都积了层肉眼可见的薄灰,仿佛已经被遗忘了数十年。 他袖袍随意地拂了拂,激起一小团灰尘,然后泰然自若地坐下,像坐在什么华贵的宝座之上。 慕风则无视所有探究、好奇、怜悯、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目光,安然立于他身后半步之处,身姿挺拔如松,月白长衫纤尘不染,将一切喧嚣与审视都隔绝在外,如同最忠诚而沉默的护卫。 高座之上,掌门凌沧羽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在秦衍风和慕风身上微微停顿了一瞬,那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快、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有关切,有无奈,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期待,随即被他敛去,朗声宣布大会开始,声音洪钟大吕,传遍整个广场。 接下来,便是各峰展示肌肉的时刻。剑绝峰长老并指如剑,一道凌厉剑气冲天而起,演化万千剑诀虚影;暗旋峰展示了诡谲莫测的身法与暗器之道;后赴峰的弟子则当场演示炼体之术,气血如狼烟;清幽峰的女弟子们舞姿曼妙,暗合阵法,引来阵阵喝彩…… 灵丹、法宝、功法秘籍、长老亲自指点……种种许诺听得人眼花缭乱,场面热烈非凡,灵气波动此起彼伏。 唯有飞影峰这边,冷清得如同被世界彻底遗忘的角落,与周围的喧嚣形成惨烈对比。秦衍风甚至能感觉到,那积灰的座位正在吸收着他本就不多的体温。 很快,按照流程,轮到了各峰峰主简单陈述,招揽弟子。这环节对此刻的飞影峰而言,就是个公开处刑。 所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看戏、怜悯、乃至幸灾乐祸的意味,再次聚焦过来。 秦衍风硬着头皮站起身,感觉那目光如有实质,刺得他皮肤发紧。他干咳一声,干巴巴地、几乎是照本宣科地说道:“飞影峰,目前……暂无固定资源供给,主修……呃,道法自然,自强不息。有意者,可来……咨询。” 最后“咨询”两个字,他说得极其心虚,声音都不自觉地低了下去,仿佛自己都不信会有人来“咨询”。 话音刚落,便引来一阵压抑不住的低笑和毫不避讳的议论。 “道法自然?是穷得自然吧!” “自强不息?哈哈,怕是不得不息……” “咨询?咨询怎么欠债不还还是怎么喝西北风能喝出花样?” 就连一位素来与已故的前任飞影峰主路川平不太对付的暗旋峰孙长老,都抚着长须,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般的语气,直接越过秦衍风,目光灼灼地看向慕风,开口道:“那位小友,观你根骨清奇,灵韵内蕴,周身道则隐现,留在此地实属明珠暗投,白白浪费了这身绝佳天赋。不若来我暗旋峰,核心真传之位虚席以待,丹药法宝任取,亲传功法绝不藏私,保你百年内凝结金丹!” 这话如同点燃了引线,打破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好几道声音同时响起,来自不同峰头的长老或精英弟子,再也按捺不住,纷纷向慕风抛出橄榄枝,条件一个比一个优厚。 “小友,莫听他的!” 剑绝峰长老并指如剑,一道凌厉剑气冲天而起,演化万千剑诀虚影,剑气威压隐隐罩向慕风,“暗旋峰功法诡谲,于道心有碍!来我剑绝峰,赐你上等剑诀与百年剑魄孕养之灵剑,我亲自为你筑基!” 慕风身形纹丝不动,连衣角都未拂动一下,仿佛那骇人剑气只是清风拂面。 “我后赴峰炼体之术独步啸山!” 一位身材魁梧的长声如洪钟,气血如狼烟,“正需你这般根骨!资源倾斜,真传待遇,更有机会得窥上古体修秘法!” 慕风目光微转,向他微微颔首致意,却仍未言语。 “小友,” 清幽峰一位容貌姣好的女长老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诱惑,“我清幽峰氛围和谐,资源丰厚,更有……适合俊彦的顶级双修辅弼之法,可助你道途一日千里,考虑一下?” 此言一出,慕风眼神骤然一寒,周遭温度仿佛都瞬间下降了几分。 慕风瞬间成为了全场瞩目的唯一焦点。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他一人身上。空气中充满了灵力的波动和期待的情绪。所有人都认为,只要这少年神智清醒,不,哪怕他神智不太清醒,都绝无可能选择那个穷得掉渣、毫无前途可言的飞影峰。 秦衍风在心里叹了口气,有种“果然如此”、“该来的总会来”的感觉。他偏过头,对慕风低声道,语气带着几分早已料定的自嘲和或许是最后的一丝劝诫。 “看到了吧?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这些都是啸山真正的栋梁,资源雄厚,前途光明。选个好去处,对你才是最好的。跟着我……”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除了可能喝西北风,估计也没别的前途了。现在走,没人会笑话你。” 在所有人或期待、或鼓励、或等着看好戏的目光注视下,在无数道强横神识的锁定下,慕风动了。 他没有看向任何一位抛出橄榄枝、眼神热切的长老,没有理会那些足以让任何炼气期修士疯狂的诱人条件。他只是向前一步,步履平稳,踏在光洁的白玉地面上,发出轻微而清晰的声响,一步步,走到了广场中央,那片最光亮、也最引人注目的区域。 他先是面向高座上的掌门凌沧羽和诸位神色各异的长老,拱手,躬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古意盎然的晚辈觐见礼。姿态优雅,不卑不亢。 然后,在数百道目光的聚焦下,他缓缓转过身,面向站在偏僻角落、神色复杂、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的秦衍风。 下一刻,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中,他撩起那身看似简单实则用料非凡的月白色衣袍前襟,毫不犹豫地、极其郑重地,对着秦衍风的方向,行了修仙界最庄重、最古老、象征着绝对认可与传承的三跪九叩拜师大礼! 一跪,一拜,一叩首。 动作标准而缓慢,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充满了不容错辨的虔诚、决心与某种沉甸甸的宿命感。 整个迎宾广场,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之前所有的喧哗、议论、灵鹤的清鸣、旌旗的猎猎声,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 连风吹过广场边缘古松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甚至能听到有人因为过度震惊而倒吸冷气却卡在喉咙里的细微声响。 所有人都被这石破天惊、完全超出预料的一幕震住了。高座之上,就连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掌门凌沧羽,握着座椅扶手的指节也微微泛白,威严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愕然与深究。其他长老更是面色各异,惊诧、不解、阴沉、玩味……不一而足。 行礼完毕,慕风抬起头,仰视着远处那个同样有些怔忪的秦衍风。阳光落在他昳丽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弧度,他清冽的声音如同雪山冰泉融化后敲击万年寒玉,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响彻这寂静得可怕的广场: “弟子慕风,拜见师尊。” “此生此世,唯愿入飞影峰门墙,追随师尊左右。” “生死不悔,此心不移!” …… 死寂。 维持了足足三息令人窒息的死寂。 紧接着,是轰然炸开的、几乎要掀翻广场穹顶的哗然与难以置信的惊呼、议论声!声浪之大,远超之前任何时刻!几乎所有弟子都下意识地、违背门规地掏出了各自的灵犀玉简,手指飞舞,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使用,但无数条意念传讯已然在私下的神识网络中疯狂刷屏,内容无一不是极致的震惊与不解! “我看到了什么?!三跪九叩?!对着秦师叔?!” “这慕风是疯了吗?!还是中了什么邪术?!” “飞影峰?!他图什么啊?!” “生死不悔?!这誓言也太重了!他到底是谁?!” 那瞬间,秦衍风听着那穿透嘈杂、掷地有声的“生死不悔”,如重锤般,砸在秦衍风早已麻木的心上。一股酸热猛地冲上喉头,眼前竟有些模糊。 这种毫无保留的炽热,是他跌入泥潭后,久违到不敢触碰的东西。像一道微光,猝不及防地照进心底,让那早已枯萎的什么东西,似乎微弱地、笨拙地搏动了一下。 但—— 但下一刻,一种更强烈的、源于他多年在修仙界底层摸爬滚打、于生死边缘锤炼出的野兽般的直觉,猛地攫住了他,将那丝刚刚升起的温热瞬间冻结。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这少年出现的时机太巧,实力太强,目的太明确。他拜的不是飞影峰现在这个一穷二白、任人嘲笑的空壳子,而像是在执着于某种……与飞影峰的过去、与他秦衍风那早已被埋葬的过往紧密相关的东西。还有那具人造的傀儡狼,那绝非寻常宗门或散修能弄出的手笔,背后必然牵扯着极大的阴谋。 慕风的拜师,绝不仅仅是一时冲动或者眼光独特。他像一颗被精心计算过角度和力道的石子,投入了啸山这潭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汹涌的死水。 而这块石子激起的涟漪,绝不仅仅是他秦衍风个人的笑话或是飞影峰短暂的“高光”时刻。 他看着高台上神色各异的掌门与长老——掌门师兄那深不见底的目光,孙长老那阴沉审视的眼神,还有其他或疑惑或算计的面孔;看着台下那些或震惊、或嫉妒、或若有所思、或带着隐秘兴奋的各峰弟子和外宗来宾。 一种熟悉的、仿佛能点燃血液却又带着冰冷寒意的预感,如同藤蔓般缠绕上他的脊椎。 这潭沉寂了太久,几乎要让所有人窒息的死水,终于要被彻底搅动了。 而风暴眼,正是他,和他身边这个刚刚在万众瞩目下,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强行闯入他生命和啸山格局的、来历成谜、图谋不小的“好徒弟”。 秦衍风的嘴角,在无人注意的阴影角落,勾起了一抹极淡、却带着锐利弧度和一丝破罐子破摔般兴奋的弧度。 也好。 既然躲不过,那就不躲了。 这啸山的天,是时候该变一变了。而这浑水,正好摸鱼。 第4章 祖宗小徒弟 飞影峰的清晨,是被一阵细微又执着的窸窣声唤醒的。 秦衍风皱着眉,神识懒散地铺开——他那新收的徒弟慕风,正以一种如临大敌的姿态,在院中与一把扫帚“搏斗”。动作倒是好看,带着股说不清的韵律,就是…… “咔嚓。” 一声脆响。 秦衍风眼皮一跳,决定眼不见为净,翻身裹紧了被子。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更为清脆响亮的“啪嚓!”,如同惊雷,彻底劈散了他的睡意。 秦衍风一个激灵坐起,脑中闪过无数糟糕的念头,披上外袍就冲了出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院子里那把“身首异处”的扫帚。 这是魔兽来袭吗? 他心头一紧,循着声音源头冲到厨房门口,只见—— 慕风提着滚烫的茶壶,正垂眸凝视着桌面。那里,他唯一一套能充门面的白瓷茶杯,杯壁裂开一道狰狞的纹路,随即在他清冷的目光中,“哗啦”碎成几片。 秦衍风一口气没上来。 “师尊。”慕风猛地回头,身体瞬间绷直,像一柄骤然出鞘又强行按回的剑。他垂下眼睫,“弟子……这就收拾。” 话音未落,一股混合着焦糊与诡异酸涩的气味,霸道地钻入秦衍风鼻腔。他目光一扫,落在角落那个被重新启用的废弃药炉上——里面正咕嘟着一坨颜色深沉、冒着刺鼻气泡的黑色不明物。 秦衍风沉默了三秒,缓缓开口,语气里是看透命运的沧桑:“为师……是哪里做得不够周到,让你入门第二天,就起了这等……谋逆之心?” 慕风抿紧了唇,沉默地将那锅“弑师证物”处理掉,动作利落,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嫌弃。 看着徒弟那副“九级生活残障”却偏又认真得惹祸的模样,再看看报废的扫帚、牺牲的茶杯、空气中残留的犯罪证据……秦衍风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灵石袋又在隐隐作痛。 “师尊,”慕风抬起头,语气带着一丝真实的困惑,“此处的器具,似乎……格外脆弱。” 秦衍风看着他清俊脸上那抹无辜,只觉得心口又被插了一剑。他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慕大公子,劳驾,移步,那边,站着。你不动,便是帮了为师天大的忙了。” 慕风从善如流,退至角落阳光里。身姿挺拔,气质清贵,与这破败厨房格格不入,像一件误入杂货铺的传世仙器。 秦衍风正头疼着这“祖宗”今日的口粮该去怎样问他讨回来,一道金光破空而至,“啪”地一声,一枚传讯符箓钉在他面前的门框上,灵力充沛,彰显着来者的“阔绰”。 他展开一看,是掌门凌苍羽铁画银钩的字迹: 【衍风,辰时三刻,砺剑堂,门规课,轮至飞影峰。】 秦衍风眼前一黑。 让他去给新弟子讲门规?掌门师兄是真不怕他把啸山未来的栋梁,全都“熏陶”成坑蒙拐骗……哦不,是灵活变通的人才吗? “师尊?”慕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秦衍风没好气地将那枚彰显着“麻烦”的传讯符箓晃了晃,语气沧桑:“走,带你去见识一下啸山最大的讲学堂。顺便……”他瞥了一眼刚刚摧毁了厨房的徒弟,补充道,“给你找个能安静坐着,便是最大贡献的地方。” 砺剑堂内,人头攒动。 新入门的弟子们身着统一的啸山服饰,仅是袖口处的细微纹路差异,便昭示着他们所属的不同峰门。众人屏息端坐,堂内落针可闻。然而,当秦衍风带着慕风踏入时,这片刻意维持的肃穆如同水面被投入石子,瞬间泛起层层涟漪。细微的骚动与窃窃私语在空气中蔓延,无数道目光黏在秦衍风身上——好奇、探究,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秦衍风视若无睹,径直将慕风安置在靠窗的角落,自己则硬着头皮,一步步走上了那让他浑身不自在的讲台。 “咳,”他清了清嗓子,试图忽略底下那些针尖似的视线,“今日,由我暂代此课,讲讲啸山门规……” 话一出口,秦衍风敏锐地察觉到,角落里他那唯一的弟子,肩头几不可查地轻轻颤动了一下。虽然慕风头垂得更低,但那抿紧的唇角,分明泄露了一丝极力压抑的笑意。 这小子在笑什么? 秦衍风忽然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当年,他自己就是全啸山最令讲习长老头痛的存在,靠着在门规课上传纸条、打瞌睡、花样溜号而“名震”啸山。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他认命地翻开那本厚重得能当砖头使的《啸山门规》,只觉得一股陈腐之气扑面而来。刚念了不到三页,困意便如潮水般涌上。 “啸山门规第一条……”他“啪”地一声合上书册,面不改色地信口胡诌,“……在于心诚。念诵百遍,不如践行一次。今日天气甚好,诸位皆是仙途璞玉,悟性非凡,自行领悟即可。此课改为自习,若有不解之处……嗯,可相互探讨。”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嘘声和低笑,却也没人敢当面驳斥一位师叔——即便是个“废柴”师叔。 秦衍风乐得清闲,倚在讲台边,望着窗外流云。鸟语花香,室内“祥和”,他几乎要陶醉于这难得的惬意之中。 然而,一道清亮却充满挑衅的声音,如同利剑般刺破了这虚假的平静: “秦师叔。” 坐在前排的慕容皓缓缓起身,身姿挺拔如松,目光却锐利如剑,直刺台上。 “弟子有一事不明,想请教秦师叔。”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砺剑堂每个角落,“门规首重,便是扞卫正道,死生不移。敢问秦师叔,”他话语微顿,声音陡然拔高,字字诛心,“四年前仙魔大战,魔兵压境,生灵涂炭之际,您身为当时翘楚,为何——临阵退缩,独善其身?!” “轰——!” 整个砺剑堂瞬间炸开,所有目光,如同淬毒的箭矢,齐刷刷地聚焦在秦衍风瞬间苍白的脸上。 秦衍风袖中的手骤然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他想开口,可脑海中被迷雾笼罩的记忆和心口那道无形的伤疤同时作痛,让所有辩解都堵在喉间,化作无声的窒息。他仿佛被钉在了耻辱柱上,承受着台下无数道目光的无声凌迟。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角落靠窗的位置,有人站了起来。 慕风起身的动作不疾不徐,衣袂拂动间,自带一股清冷气度,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他并未看慕容皓,而是先向秦衍风投去一道平静的目光,仿佛在无声地说“交给我”。 随后,他才转向慕容皓,语气淡得像山间晨雾: “慕容兄此言,有失偏颇。” 他缓步向前,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仙魔大战,波谲云诡,表象之下暗流涌动,岂是简单的‘进’与‘退’二字可以概括?有些‘退缩’,或许是为了留存火种,完成更重要的托付;而有些始终站在光里的世家,其族谱之上,也未必片尘不染。” 他走到慕容皓面前一步之遥停下,微微倾身,那双清冷的眸子直视着对方骤然收缩的瞳孔,声音依旧平稳,却字字千钧: “譬如,北境慕容家。两百年前,‘血刃仙’慕容枭叛出家族,携布防图投靠魔尊,致使联军侧翼溃败,死伤逾万……这段尘封的旧事,慕容师兄,需要我在此,当着众同门之面,细细分说,深究下去么?” 慕容皓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骄纵之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震惊与恐慌。这是慕容家耗费巨力掩盖的绝对机密,一个籍籍无名的飞影峰弟子,如何得知?! 他看着慕风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慕风不再看他,转身,对着满堂寂静的弟子,也对着台上怔然的秦衍风,微微躬身: “弟子妄言,请师尊恕罪。” 说罢,他径直回到自己的角落坐下,仿佛刚才那个一语定乾坤、逼退慕容家骄子的人不是他。 一场风暴,消弭于无形。 课后,秦衍风在砺剑堂外的回廊下叫住了慕风。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刚才,多谢。”秦衍风看着眼前这个越发看不透的徒弟,心情复杂,“但慕容家的秘辛,你从何得知?以后莫要再如此冲动,平白惹祸上身。” 慕风抬眼,眸中被夕阳染上一层暖色,温润澄澈。 “师尊不必忧心。”他轻声应答,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笃定,“弟子只是……略通一些杂学。至于麻烦……” 他微微一顿,声音轻缓,却重若千钧: “弟子不怕麻烦,只怕护不住想护之人。” 他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望着秦衍风,仿佛在等待,又仿佛只是在感受这片刻的安宁。那双眼睛里没有了讲堂上的锐利,只剩下全然的专注,专注地……只映着秦衍风一人的身影。 秦衍风被他看得心头一跳,某种陌生的情愫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圈圈涟漪。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视线,抬手摸了摸鼻尖,试图用惯常的戏谑掩盖此刻的异样: “咳……行吧,算你有理。”他强行转移话题,努力让语气轻松起来,“那今早打碎的茶具,看在你今日还算护师的份上,就不用你赔了!” 慕风眼底的笑意终于漾开,如同春冰初融。晚风送来他带着笑意的清朗嗓音: “师尊宽厚。那明日弟子若是不小心碰坏了门窗……” “你想都别想!”秦衍风立刻打断,一副“你别得寸进尺”的表情,“飞影峰经不起你这么个碰法!” 慕风从善如流地点头,夕阳在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边,眼底流转着细碎的光:“那弟子明日小心些便是。” 看着他这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秦衍风只觉得耳根的热意有向脸颊蔓延的趋势。他突然发现,还没带这个小徒弟,去看看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