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攻又把我忘了怎么办?》 第1章 故人 “走走走!小叫花子!”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包子铺老板甩着手上的白布巾,不耐烦的驱赶着身形单薄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名叫安隅,长相周正,大大的眼眸透着一股于年纪不相符的沧桑。 身着浆洗得几乎发白的蓝布袍子,上面清晰可见几处缝补的痕迹,又背着破布包裹,不怪别人会将他错认小叫花子。 他这些年奔波在外,衣食住行能省则省。在数次与市侩之人打交道中,已被磨平了棱角,对此并不计较。 拿出几个铜板,一说话两颊酒窝先深陷下去,道:“老板,我是来买包子的。” 包子铺老板看他真拿出几个铜板,眼神略带尴尬的闪躲,对刚才的行为不做任何解释。 不问具体要什么馅的,随意抓起两个包子塞给他,连油纸也不裹。转身背对着他小声道:“穿成这样,谁知道钱怎么来的?” 不知这包子铺老板有意还是无意,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傲慢,安隅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不由无奈到失笑。 尽管他一向好脾气,但没理由被人污蔑还能维持气度。 他压着不快,慢条斯理道:“老板这么说可不厚道,无凭无据的事情,不要随便说出口,若污蔑了好人,你该怎么办呢?” 一个小叫花子还敢教训他?老板怒从心起,一把将他推个踉跄,道:“臭叫花子,不报官抓你都是爷爷心软!再纠缠下去,休怪我动手打人!赶紧走赶紧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唉……你人怎么这样?” 纵使他多年奔波在外,也少见过这么蛮横不讲理的人。 推推搡搡间,安隅挂在脖子上的绳子被老板无意扯断,用力过猛,绳子上的东西猛然崩到地上,又弹跳几下,被过路的行人或推或踩,消失在来往的人群中。 安隅脸色大变,慌乱推开不依不饶的包子铺老板,眼神朝无数人脚下扫过。 眼见找不到,男儿膝下黄金这千古名训被他抛在脑后,双膝落地,跪行趴着扫过被交错踩过的地面。 一枚镶嵌着似血的宝石戒指赫然入目,不顾众人的眼光,连忙爬去捡起戒指捧于胸间。 手心里微凉冷硬的触感让他心安,失而复得的情绪浮上心头,不由眼眶微热。 这是那人给他的信物,也是他能够历尽千帆,长久寻找那人的信念支撑。 如果连这唯一信物都丢失了,他真不知道慢慢长途,又该如何走下去。 包子铺老板见那男子狼狈坐在地上,也没了心思与他纠缠,哼了一声,把布巾往肩上一甩,想要继续招呼过往的客人。 谁知还未张开嘴,就看到一个黑色残影从眼前掠过,半人多高的蒸笼和炉子被一脚踹翻,包子和燃得通红的炭火滚落的到处都是! 老板还算激灵,退得及时,没被炭火波及。 动静过大,一瞬间吸引过往的行人促足观望。安隅也不例外,将戒指小心放入胸口内兜,起身张望着。 待那黑影站稳,一个清朗的呵斥声响起:“狗东西,本大爷最讨厌的便是趋炎附势的小人!今天算你不走运,撞在我的枪口上!” 来人是个少年,年龄十七八上下,身着玄衣,吊梢眼,看人时目光总是微微乜斜,极富心高气傲的模样。 老板在这开店多年,见多识广,认清此少年绝非善类,怕是哪家修仙氏族。 抱手求饶道:“爷爷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这回吧!” “哼!”少年轻哼一声,想到此行的目的道:“我来问你,你可知霄逸殿怎么走?” 老板以为他也是慕名前来求道的修仙弟子,立马狗腿似的道:“霄逸殿向来只闻其名,难寻踪迹,本来不知,最近才知了。城中往南的半山腰处,有一处洞府,听说府内极为气派,里面各种奇珍异宝堆砌,有不少慕名前来的弟子都去那里拜师,呃……学什么腾云驾雾、长生不老之术?!” 少年听此言脸上未露出激动之色,反而若有所思,直犯嘀咕:“听说霄逸殿是声名显赫的仙门大家,不说琼楼玉宇,也该是雕梁画栋,怎么会用山洞这种地方作为修仙之地?听上去不像是修仙的,更像是……” 言语未尽,转念道:“不管了,去看看再说!” 正待转身出发之时,一直停驻观望的安隅叫住了他,“少侠留步!” “少侠请留步!” 见那人继续往前走,以为他没听清,安隅再次叫住了他。 小跑到他跟前,道:“刚才的事,多谢少侠了!敢问少侠贵姓名谁?” 少侠略一挑眉,抱臂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石楠!” 安隅学着仙门弟子的礼数,抱拳道:“原来是石少侠。” 不等安隅自我介绍,石楠自顾自道:“我瞧你面相老实,看着就好欺负,以后出门在外最好装凶一点,省得谁都可以把你挡软柿子捏一把!” 安隅不置可否,道:“石少侠教训的是。少侠是去仙门拜师的吗?” “怎么?”石楠上下打量他一眼,眼神里说不清的意味,“你也去?” 安隅道:“非如此,我是为了找人的,如果少侠不嫌弃,请让我与你同行吧。” “那行。”他就好人做到底,反正也没什么损失。又话锋一转道:“不过你可不要拖我后腿,跟不上我,我不会等你的。” 安隅展颜一笑,脸上的酒窝愈发深了,道:“多谢少侠了!” 两人来到山脚下,向上一望,云雾环绕山腰,竟不知山顶在何处,边缘在何处。 但谁也没有说一句退缩的话,闷头前行。 莫约两个多时辰之后,石楠向后瞧,安隅依旧不紧不慢跟在他后头,心底不由起了钦佩之意。 他是修仙之人,身体不说经过千锤百炼,也远胜于常人的筋骨,走这么长远的路不在话下。 但安隅一个普通人,不吃不喝跟着他这么长时间也不抱怨,毅力确实非常人能比。 看到就近一处三两成排的石墩,慢慢走上前,拂掉上面的灰尘与杂草。 安隅到了近处,他道:“坐。”自己先坐了下去。 安隅依言坐下,眼露疑惑,道:“不继续赶路吗?” 石楠道:“先歇息再说。” 安隅略一点头,这一歇下便感到喉中饥渴,解下腰间悬挂的葫芦,打开木塞仰头喝了几口就见了底,不死心地晃动几下,仅有水滴滴在唇上。 安隅将葫芦抱于胸前,手指拘谨的在葫芦肚子上反复摩擦。 似乎感受到他的窘迫,石楠将手上的牛皮水袋递给他,道:“给。” 安隅一笑,也不扭捏,爽快接下,咕噜咕噜喝了个半饱,活像这辈子没喝过水似的。 喝饱后将还剩半袋的水还给石楠,脸上略有些羞赧,道:“抱歉,我太渴了,喝的有点多,不过没关系,我是山民,这里植物长得很好,水汽充足,附近定有溪流。” 石楠重新将水袋挂在腰上,道:“没关系,我能问你一下你要找什么人吗?” 他奇怪的是,一个普通的村民,怎么会认识仙门的人。 这种问题在这几年里,已被过路人问了上百次,他也回答了上百次,内容与以往并无区别,道:“一个很重要的人,我只想知道,他是否还活在这世上。” 石楠道:“很重要的人……她是你的亲人,爱人?” 石楠试探性的说着,说到亲人神色如常,再说到爱人之后安隅眉头动了一下。 石楠了然,继续问道:“你找她多久了?” 安隅老实答道:“三年有余。” 石楠被唬了一下,拔高嗓音道:“你找了她三年?你这模样不过二十,这样说你是从十六七岁就离家找人去了吗?勇气可嘉啊兄弟!” “……我二十七八了。”安隅无奈道。 “额,”石楠略略吃惊,不由感叹:“那兄弟瞧着可真显年轻啊。” 按说常年在外奔波的人,大多比寻常人显老,但安隅脸上,并没有饱经风霜的岁月痕迹,大概天赋异禀吧。 “不过,”石楠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不说你找的人是生是死,她既是修仙之人,修仙人驻颜有术,活个几百上千年不成问题。等你再过十年,或者二十年、三十年,你都成了一个落魄老头了,她还是一如既往年轻貌美,你觉得那人还会待你一如往日吗?” “这……”安隅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竟从来没有想过,若那人真的在这世上,他的到来会不会对他造成困扰。 安隅因为他的话,脸色肉眼可见的低落下去。 石楠似有所察觉,良心发现的安慰道:“那什么,我就只是猜测,你别乱想,那人什么品行你比我清楚,或许她不是那种贪图年轻貌美的人呢!” “不过,”石楠又道:“你真的非找不可吗?不能放下吗?” 他本就是仙门弟子,明白仙门弟子与凡人因为寿命之事往往无疾而终,凡人亦是大多贪图仙门中人的庇佑与法宝。 但安隅给他的感觉不一样,不像是那些贪利的小人,他在此更多是好心劝导,让他及时止损。 谁知安隅断然摇头,难过的哽咽:“我无法放下……也难以放下,一辈子,都放不下。” 短短三句放不下,像是在腹中咀嚼无数遍,铿锵的语气里难掩经年未改的执着。 见安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石楠不再多言,拽起他的胳膊道:“走走走!本大爷也歇息够了,出发吧!” 安隅沉默无言,照旧跟在他后头。 两人歇歇停停,山路时而陡峭的近乎贴身而行,时而如履平地。没过一会果有安隅所说的山泉,两人各自灌满了水,又在风寒露重的山上休息一夜,第二日行至中午之时,才遥遥看到果有雄阔的洞府落座于半山腰处。 洞府门面由自然岩石堆砌而成,正中上书“霄逸殿”,出口极大,犹如一个巨大的不知名的猛兽口,令人望之胆寒。 洞府之下,一排层层叠叠的阶梯,少说也有一千阶,两人认命拾阶而上。 石楠有些兴奋,指着洞顶一处道:“这地方果然是修仙圣地,你看,洞里的灵气充沛到外溢,我看到有蓝色的灵气浮在上面了。” 安隅看不到他说的什么灵气,只感觉有隐隐阴森之气萦绕山腰,甚至令他汗毛直立。 但哪怕一丝希望能找到那人,他也不愿放弃,便没有表达自己不安的想法。 两人花了近半个时辰的功夫,终于走入洞内。 一入洞内,洞里空旷,数丈之上无数留钟乳悬在两人头顶,高高低低,或粗或细。 两旁放着不知名的尊像,形象各异。但无一例外,石像上的头发仔细一看,雕刻的密密麻麻全是细长的蛇身,瞧着与一般道观放的三清像迥然不同,透着极致的古怪。 石楠心里一咯噔,首先反应过来,向后一退,把剑横在安隅胸前,道:“不好,这里怕是妖魔的洞府,快走!” 仿佛应验他的话一般,前面本是一堵石墙的地方,刹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方斜坡向下,足有千丈余凹凸不平的地面,一座座数不清的石柱拔地而起,上面个个体型硕大的蟒蛇盘踞在上!身上的鳞片散发着凛凛寒光。 一见到他们,如同猛兽见了肉,竖立的瞳仁溢出森森寒气,一条条巨蟒争先恐后飞到他们跟前,一时间如同狂风骤卷,空中飞起无数颜色各异的绸缎! 安隅一时目瞪口呆,几乎不会动! “跑!” 石楠拽起他的胳膊转身便逃,可还是晚了一步! 只听巨物坠落的声音,地面抖动几下,本是出口的地方石门应声落地,彻底与外面隔绝! 石楠举剑直劈,石门纹丝不动,眼见巨蟒来临,只好调转方向劈向蟒群。 一道道剑气向巨蟒袭去,剑气略胜一筹,如铠甲一般的鳞片碰到剑气,瞬间皮开肉绽,在地上扭动翻滚,带起层层尘埃。 俩人被困洞内,犹如困兽之斗,无数巨蟒包围住他们,将他们吞进肚里不过是早晚的事。 忽然,一声“桀桀”的笑声而至,使安隅他们泛起脑髓拔凉的森冷。 一条足有木桶粗的黑蟒悠悠向他们游来,黑蟒下腹鼓起四个鼓包,渐渐变长,形成人的四肢,露出的皮肤如凝脂,仿佛吹弹可破。双腿细长,交叠在一起,在变化的层层黑纱之间若隐若现,透露艳绝的诱惑。 视线向上,一张可媲美倾国倾城的脸赫然入目。 妖女双眼细长上挑,眼尾浓抹红晕,望之心旌摇曳。瞧着与常人无异,唯有竖立的瞳仁可知她是异类。 看到她来,众蟒停止攻击,一个个全部变作俊男美女向两旁站开,神态恭谨的叫道:“蛇神大人万安!” 被叫做蛇神大人的女人,淡淡“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石楠得了空隙,一瞬间便想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的上当了。 对那所谓的蛇神咬牙切齿道:“妖女,这便是你的诡计!你利用修士迫切来霄逸殿修仙的心理,制作出一个假的仙府出来,再利用世人传播,引人前来,就为了那些修士一点点的修为,将他们吞入肚中,增长自己的妖力,好歹毒的心肠啊,你个妖妇!” 蛇神听了石楠的谩骂,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讥笑几声:“哈哈哈,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早就吓得哭爹喊娘了,你还是第一个能冷静分析事实真相的人,真是勇气可嘉啊,小子。” 石楠不是个任人宰割的性子,快速至乾坤袋中召唤灭魂法器。 灭魂法器顾名思义,可使万物魂飞魄散,外观是个铜制圆盘,仅有手掌大小。 他口中捻决,以指代笔快速画符,抬腕猛然把灭魂法器向众妖一照,一时间近处几只蛇妖霎那间化成齑粉,叫都来不及叫! 蛇神机敏的化出黑纹满布的圆形防护罩,由一人大小增长数十倍,将灭魂法器照过来的黄色光芒挡的严严实实! 石楠到底只是练气期,强使用这种高出他许多阶的上古神器的后果,便是丹田处的真气瞬间被抽空,内里正传出一阵一阵的抽疼。 石楠微微低头忍痛,仅这微毫的分神,手中的灭魂法器眨眼被夺走! 蛇神将灭魂法器举在眼前,艳丽的眼眸露出贪婪,道:“好可怕的法器,好在你修为不到家,不然,我们只怕会全军覆没!” 手上唯一依仗的法器被夺走,这下彻底没戏唱了! 石楠孤傲,哪里忍受这种任人宰割的局面?提剑暴起,直冲蛇神面门! 蛇神这次不再轻敌,谨慎许多,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攻击她的机会。 拂袖打落直刺过来的剑,细长的手指一把掐住石楠的脖子,石楠太阳穴处青筋暴起,脸憋的通红! “石少侠!” 安隅急的大叫,不加思考冲上前去,被蛇神一指,细长如蛇身的红色妖气缠绕住他的小腹,使他动也不能动。 蛇神竖立的瞳孔望过来,令安隅瞬间汗毛倒竖,道:“差点忘了,还有你!” 安隅说到底,不过一介农夫,被蛇神眼神盯过来时,身体已经抖如筛糠了。 蛇神又来回在他们脸上扫视,妖娆的声音带着蛊惑:“你们一个是灵力低微的修士,一个是无用的**凡胎,刚刚好。” 又转而盯着石楠道:“小子,算你命好,虽然你修为低微,但聊胜于无,吃了你,可助我修为增长。至于另一位嘛,”蛇神不屑将眼神分给安隅,对众蛇妖道:“与小的们,分吃了罢!” 众蛇大喝,一阵叫好。 好嘛,她说的刚刚好竟是这种刚刚好!把他们比作吃食,珍馐独享,糟糠分给下面的人撕碎! 好一个利己主义的蛇妖头头! “不对!” 就在即将把安隅丢进蛇群的时候,蛇神微微皱眉,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愈加明显。 “呃……”安隅只感觉缠绕在他腹部的妖气来回游动,似乎在摸索着什么,甚至隐隐有向下的趋势。 他受不住痒的想要挣动,手腕又被缠的更紧。 蛇神紧盯着安隅,略微有些分心,掐着石楠脖子的手微微放松。 石楠费力转头看向安隅的方向,一看到妖气的动作便觉不得了,以为这老蛇妖色心大起,连一个凡人也不肯放过,当场要来一段“共赴巫山”。 破口大骂道:“你个老不死的你干什么!要杀要剐悉从尊便,可别折辱我朋友!” 蛇身哼道:“你懂什么!” 忽然丢脏物一般狠狠将石楠甩开,石楠还未来得及起身,众蛇怕他一不留神跑掉,五花八门的武器齐齐架在他脖子处。 此时安隅已被绑缚于空中,双腿徒劳踢蹬着,无法阻止自己的身体缓缓落于蛇神跟前。 蛇神脸上藏不住的惊喜,魅惑的眼神难掩凶狠,恨不得立即将安隅生吞活剥! 安隅眼睁睁地看着蛇神伸出长长指甲的手,珍视般地抚摸他脸上的寸寸肌肤,然而这温柔之下是火舌的舔舐。 下巴一紧,那蛇妖捏住他向前一带,口中森冷之气扑在他耳旁:“我可真是幸运啊,竟然抓住你这只灵力充沛的活物,你知道吗,吃了你,我可以得到五百年……不,一千年的法力!” 话音刚落,安隅只感到肩膀一阵巨痛,利齿深陷骨肉之中,血水迸裂而出!侧脸被血水溅的到处都是。 那蛇妖竟是要当场吃了他! 安隅又痛又怕,胸口不断起伏,脑海里亲人的脸孔不断浮动,有大姐,娘亲,囡囡,天意,甚至想到了那个刻薄的爹爹。 最后,他又想到了那个人。 那人一身素衣长袍,不掩仙人之姿,多情的双眸一如既往温柔的看着他,嘴角微弯着招手让他过来。 他想,或许他们真的有缘分,那人本是修仙之人,身受重伤却唯独出现在他这个普通山民面前,两条本是永不相交的线,交融在一起。 现下那人不知死活,他或许有机会追随他去。 一想到这,安隅又不怕了,唇角不自觉勾起,静静等待死亡的来临。 只是祈祷自己死的不要太难看,脸上起码留点肉,这样那个男人见到他时才不会被吓到。 那人长得这么好看,他真的怕和他站在一处配不上他。 脑子里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忽听背后一声爆破巨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紧接着安隅感到腰间一紧,眼中的景色不断向后退,余光只来得及看到前面众蛇妖一张张大惊失色的脸,便撞上一堵温暖的墙。 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墙壁,而是人的身体。 背后之人的胸膛,温暖,宽厚,又带着记忆中的熟悉。 安隅心跳如鼓,几乎无法呼吸。 他浑身僵硬,一点一点机械般的转头,那张让他魂牵梦绕、心痛如绞却甘之如饴的脸,此刻正映入眼帘。 他轻声起唇:“山拾。” 泪水忽如洪水决堤而下,滑落下颌。 第2章 不识 找了三年之久的人,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安隅眼前,他几乎心神巨震,呆呆望着抱着他的人,不知作何反应。 手却先人思想一步,颤抖的抚摸上他的脸。 男人的长相如同记忆里一般,五官深刻,眉目如谭。 虽有似桃花上挑的眼型,这种眼睛看人时最是多情,但眼睛的主人却常常目光冷然,带着让人生人勿进的气质。 可以前他待自己是不一样的,此刻看他却如同草木,没有区别。 安隅无任何亵渎之意的动作,惊扰了正在观望敌情的人。 陆翠微低头看着被他刚救下的青年,安隅蒙了一层水雾的黑瞳里,藏不住惊喜、悲伤等复杂难明的情绪,但里面的底色毫无例外,为深潭般的思念揉在一起。 他看不懂这些情绪为什么流向他,明明他们互不相识。 周围几十个穿着浅淡飘逸的修士,各个手持长剑,如箭一般飞入洞府,洞里夹杂无数剑刃碰撞之声,以及分不清敌我的惨叫。 有东西近到安隅他们背后,陆翠微敏锐,抱着安隅旋即转身。 目光一松,原是霄逸殿二弟子,叶延庭。 叶延庭脸型偏圆,总是睁着一双无辜的杏眼看人,脸上常年挂着温和的笑意,让人不由心生亲近之感。 此刻他神态严肃,看来事态真是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 他道:“师兄,不好,蛇妖比我们几月前追击的时候妖力更盛,我们带的这些弟子修为低微,不是她的对手!” 这条千年蛇妖祸害人间,无恶不作,他们已追击数月,修为了得,逃跑的能力更上一层楼,滑不溜秋的难以抓获。 最近得到消息,蛇妖为了修为大增,竟然以身犯险,来到他们霄逸殿的地界,活吃散修人士用来修炼,真是胆大妄为,无视他们这些名门修士。 他们本想封住洞府,设下天罗地网将妖一锅端了,不曾想有生人误入,这才不得不提前露面,先救人再说。 仿佛正在验证他的话似的,洞外青砖铺就的平台上,摔落两名弟子,身上挂了不少彩。 陆翠微把安隅推到叶延庭身边,道:“照顾好他,我去处理蛇妖。” 落完这句话,转身飞入洞府之中。 安隅生怕他再次消失不见,想要随他进去,却被留下的叶延庭伸手阻拦。 叶延庭道:“小兄弟不要担心,师兄很强的。” 这句话说的他心里也没底,其实,这次是他们第一次对阵千年妖物。 虽然师兄是金丹后期修士,但千年修炼的蛇妖妖力亦不容小嘘,近期又专门吞吃散修修炼,妖力更胜以前,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 这场战斗远比想象的艰难。 安隅也知自己**凡胎,进去只会添乱,遂冷静下来。只不过攥紧的拳头,暴露出此刻紧张又担忧的心情。 忽洞里又踉跄走出一人,是被蛇妖们挟持的石楠,边走边道:“哇,好险好险,还以为自己铁定没命了呢!” 安隅一喜,上前扶住他的肩膀,道:“你没事吧?” 石楠摆手道:“我能有什么事?” 说完这句话之后,脸上露出憧憬神色:“但刚才进来的人真的好厉害,我被蛇群抓住吊在空中的时候,都不知道那人怎么冲进包围圈的,只感到有人抓住我的肩膀,一下把我甩到空地上来了!然后又和那些蛇妖缠斗,那场面,我去啊兄弟,简直惊天地泣鬼神,看得我目不暇接,我那两脚猫的功夫,在他面前简直不够看!” “嘭”的一声,山壁上不时传来震荡之感,叶延庭看到安隅肩上的伤口,道:“小兄弟,这里危险,我们先下去处理伤口 吧。” “……嗯。”安隅也知自己无用,任他抱住自己飞下千阶。眼神不受控制的不时回头望向洞口的方向。 这些微毫的动作叶延庭尽收眼底,待他们找到一处空地休息,帮安隅处理完伤口后,问道:“小兄弟似乎认识师兄?” 安隅道:“认识的,他当年身受重伤,是我救起的他。” 叶延庭问:“什么时候?” 安隅答:“五年前。” 叶延庭眼珠一转,神色莫名:“可是据我所知,师兄这几年都在闭关修炼,从未下过山。” 安隅没料到此人会说出这种话,身体一动,激动道:“不可能!”肩上的伤禁不住他的动作,被蛇妖咬伤的剧痛后知后觉席卷他全身,不由抱住身体低头呻吟。 叶延庭抓住他的胳膊两侧,担忧道:“小兄弟当心身体!” 站在一旁的石楠听不懂他们说的事,也不明白安隅怎么会和他们扯上关系。道:“喂,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受伤啊五年前的,话说你们是哪门哪派的?今日的救命之恩真是多谢了!” 叶延庭看安隅不再乱动后,起身道:“兄弟不要见外,修道之人天下同宗,道友遇险,帮忙也是应该的。在下叶延庭,乃是霄逸殿弟子。” 石楠一喜,正应了那句老话:踏破铁皮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抱拳道:“原来你们就是鼎鼎有名的霄逸殿!幸会幸会,我与安隅就是为了找你们才上山的,我是为了拜师,他嘛,是为了找人,可惜……” 可惜差点惨遭蛇口,这话他没好意思说出口,他也好歹曾是仙门大家,说出来实在太丢人了。 正互相结识,不远处通体漆黑的巨蟒飞出洞外,身上坚实的鳞片不少地方簌簌飘落,露出柔软的皮肉,上面几道深可见骨的剑伤,佐证蛇妖大势已去。 陆翠微紧追不舍,天蓝染就的衣袍上,亦有许多地方渗出血渍,可见战况激烈。 他眼神坚定,目光如炬,举剑直劈,蛇妖筋疲力尽,简单的剑气也难以躲避,被劈落地面,粗壮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传出地动山摇的响动。 陆翠微乘胜追击,剑悬空中,双手结印,变作无数剑刃,围绕蛇妖插入地面,真气化作惊雷,引入地面的剑刃之中,无数划破天空如网状的闪电直劈蛇妖! 蛇妖的身体瞬间被劈得皮开肉绽,直至粗长的身体彻底偃旗息鼓,陆翠微才收了剑势。 战况结束,剩下的蛇妖手下不足为惧,被清剿干净是早晚的事。 安隅他们来到陆翠微身边,叶延庭看着死状凄惨的蛇妖,不免动了恻隐之心,道:“可惜了,修炼千年,得付出多少努力才能有今日的成果。” 陆翠微淡然:“莫要悲悯,今日苦果,皆是她昨日之因。” 蛇妖本可慢慢修炼成仙,可她视人命如草芥,在人间作恶多端。又遇瓶颈难以突破,动了吃人修炼的邪念,一步错步步错,理应罪该万死。 叶延庭也知对这蛇妖不可心软,颔首道:“师兄说的是。” “对了,师兄,”叶延庭将一封信递给陆翠微,侧身介绍石楠,道:“这是这位小兄弟的举荐信,是要拜入我们霄逸殿的求学者。” 石楠慌忙抱拳道:“弟子石楠,久仰霄逸殿大名,特求苍云山掌门举荐,拜师求道。” 陆翠微拆开信封,上面确有苍云山的金印,是真迹无疑,点头应下。 叶延庭将目光转到安隅身上,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去说,道:“至于这位……” 安隅抢于他一步,上前喊着:“山拾!” 陆翠微瞧着这名落魄青年,眼眸里掩盖不住对自己的思恋之情,嘴里却叫着陌生的名字。 他蹙眉微疑:“你是……” 安隅看着他的神色不似作伪,着急道:“我是安隅啊,安山村的山民安隅,你不记得我了吗?” 石楠讶然,难道安隅一直说要找的人就是他吗?不是女人,竟是男人? 还是个浑身上下冷若冰霜的男人?这事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陆翠微面上平静无波,不紧不慢道:“我从未见过你。” 安隅暗暗心惊,喃喃自语:“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会不记得我……” 陆翠微颔首,以为他认错了人,不再回他的话,转身对叶延庭道:“送他下山,这里不是普通人该来的地方。”便要举步离去。 叶延庭道:“是。” 近到安隅身前,带着劝慰的口气道:“小兄弟,回去吧。” 安隅找了他三年之久,怎么会被一句从未见过就轻易放弃? 他跑到陆翠微身边,拽住他的流云广袖,眼中带着难掩的祈求,道:“山拾,你不可能忘记我的,你再仔细想想,求你再仔细想想,我找你找了三年,你怎么可以说一句从未见过,就撇清我们之间的关系呢?” 石楠不忍心看一同经历过生死的兄弟,如此低声下四,道:“安兄弟,你是不是真的搞错了?我看这位也并不像是有什么七情六欲的人啊。” 摊手道:“你觉得他浑身上下,哪点像是会爱上别人的人?” 除了安隅,石楠的话几乎是所有人的共识。 陆翠微长相气质绝佳,世上难出其右。却面冷如霜,心如磐石,从未有过儿女情长之事从他身上流传。 若是真有,别人也只以为纯属污蔑。 这样谪仙一般的人,怎会同俗人一般谈情说爱,还是眼前这等低到尘埃里的人? 安隅落下泪水,模糊的看到自己脏污的手,将绣的精致暗云图样的袖子抓的皱皱巴巴,上面甚至有他刚粘上的尘土,在浅蓝的底色上格外显眼。 他放下袖子,但放不下心中一股执念与依恋。 他哽咽道:“我们明明成了亲,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为什么不记得我了?山拾……” 安隅身为一个男子,却梨花带雨的控诉他的话,陆翠微未表一言,脸上亦没有不耐的情绪,如同此刻发生的事,和他毫无关系。 但安隅的话却令在场的人暗暗吃惊,在仙门中男人与男人结为道侣并不少见,但在世俗之中,还从没听过这事可以摆在明面上讲,甚至还成了亲?! 这时已有几名弟子清剿完蛇群陆续下来,听到安隅如此说,有弟子气愤道:“休要胡说!师兄一向洁身自好,绝不沾染世俗之欲,怎容你如此胡言乱语?” 面对这群弟子的指责,还有一张淡漠疏离的脸不时刺激着他,他感到脑子里传来眩晕,身形晃动着倒下。 陆翠微再是冷心冷情的人,但修道之人心系苍生,遇到此情况绝不会冷眼旁观,及时单手圈住安隅的背,以防摔倒。 叶延庭觉得有异,上前扒开安隅刚包扎好的纱布查看,伤口流出的血水已微微发黑。 大惊道:“是蛇毒,”遂自责道:“是我掉以轻心了,以为蟒蛇没毒。” 事到如今指责没用,陆翠微道:“先回去再说。”身体刚一动,便感到怀里的人,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服不放。 叶延庭忙安慰道:“小兄弟不要担心,我们带你回宗门解毒,不会丢下你走的。” 安隅依然不肯放手,陆翠微无法,只得将人整个抱起,对叶延庭道:“你留下,带着弟子清理余下的妖,我先带他回去。” 叶延庭恭谨道:“是。” 陆翠微召出佩剑,缓缓飞落上面。 安隅看着空中不断变换的云景,安静躺在心心念念之人的怀里,听着他温热的心跳,觉得无比安心。 已经没有力气歇斯底里的他,低哑着嗓音道:“我生病的时候,你也这样抱过我,我那时不太开心,觉得被另一个男人抱着,很难看,但现在回想,以往平平无奇的一幕幕,都无比令人怀念……” 安隅慢慢说着,眼前阵阵发黑,最终气力散尽,陷入沉眠。但嘴角是笑着的,好似陷入什么美梦一般,不愿醒来。 第3章 争执 红烛上豆大的光,照的屋内红账昏黄,门窗上贴了一个大大的喜字。 两个男人模糊的剪影映在红账上,这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对面人伸出一只手,轻抚着安隅的脸。 感受到脸颊上的温暖,被捧住一侧脸颊的安隅,双眸潋滟望向对方,好似期待另一个男子有什么行动。 那身材稍宽的男子不负他的期许,微微笑着,桃花瓣一般的眼眸露出狡黠,头慢慢前倾,带着不容置疑的深情吻了上去。 尽管安隅不满他得意的模样,但新婚当夜,他也不好发作,便忍着那点羞恼闭目迎接他的亲吻。 然而,就在这气息交错之间,一股森冷之气萦绕整个房间,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偷偷窥视着他们。 安隅头皮发麻,蓦地睁开双眼,竟看到一颗巨大的龙头在男人身后! 那龙头满脸银灰鳞片,头顶枝杈状粗壮的角,斗大的猩红双眼死死盯着男子背后,在昏暗房间里散发着几乎凝滞的杀气! 但男子仿佛什么也没察觉一般,双眼轻阖,稍薄的唇缓缓靠向他。 一阵至喉间挤压出的低吼兽音震破了安隅的神经,只见那妖龙张开血盆大口,竟是要活生生吞了他! 安隅急得满头大汗,想要那人逃,但他发现自己此刻竟然动不了!想要呼喊,喉咙里仿佛卡了什么东西,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就在眼睁睁看着男子被生吞之时,安隅惊叫出声,猛然睁开双眼,嘴里大喊:“山拾!” 他额头尽是汗水,待视线由模糊转为清明之时,目光所及之处,房间里皆是雅致的装饰,空气里传来阵阵檀香,身下软绵的被子仿若被云端包裹,舒服的他恨不得再次沉眠。 “山拾?又是这个名字。” 房间里忽然传出一个男音,清甜而又温润。 寻着嗓音望过去,一个男子坐在窗前,手中拿着经书,望向他的眼里尽是温和的笑意。 是叶延庭。 这个人很好相处,与他交谈过的安隅这样想着,心里顿时放松下来。 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因他不知该从何说起。 想要直起上半身,却牵扯到他遗忘的伤势,痛呼出声:“呃……” 叶延庭忙放下书,来到他跟前,重新扶他躺下,道:“别乱动,你身上的伤还没好透。” 安隅随着他的力道躺下,目光无意中扫过身体,却发现自己的衣服已被换过,脸色倏地发白! 不顾肩上的伤势,急得在胸前胡乱摸索,却没有摸到熟悉的环状硬物。 他抬起头看向叶延庭,舌头在嘴里打结似的,怎么也说不清楚:“我、我的东西!在、在哪里?” 叶延庭道:“小兄弟说的是什么?” 安隅道:“戒指!是我的戒指!” 叶延庭笑道:“小兄弟不要急,”指着枕头道:“戒指在枕头下面。” 安隅掀开枕头,果然有一枚戒指静静躺在床褥上。 他不由松了一口气,将戒指小心捧在手心里。 叶延庭观他的神色,仿佛手心里捧着的东西是他的至宝。好奇道:“这东西似乎对你很重要?” 安隅点头:“……没有它,这些年,真不知道该如何挺下去。” 叶延庭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的脸瞧,仔细看去,眼神里却又空无一物,仿佛只是单纯的发呆。 安隅见他神色茫然,道:“你怎么了?” 叶延庭回过神来,缓缓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 “对了,”脑海里拂过一道飘逸的身形。安隅道:“山拾呢?他在哪里?” 叶延庭道:“你说的山拾,可是师兄陆翠微?” “……是的,就是他。”尽管不愿承认他的新身份,但他接受现实。 山拾已不再是独属于他的山拾,而是霄逸殿大弟子陆翠微。 至于山拾为什么会失去记忆忘掉他,他相信,不久的将来,事情总会有清朗的一天。 他不信自己总在山拾身边晃悠,山拾会记不起他。 听他这样说,叶延庭难掩复杂神色:“听石楠师弟说,你找了他三年之久,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安隅握紧拳头,道:“当然是追回他,让他重新想起我们的过往。” 正这样激情澎湃的说着,叶延庭冷不防给他当头一棒。 他道:“我劝小兄弟若是想要长久待下去,最好不要说自己认识陆师兄,也不可对他表达一丁点的爱意。否则,会被掌门轰下山去。” 安隅一愣,不解道:“为什么?” 叶延庭又拿出一贯亲和的笑容,道:“你在这里呆久了,自然就明白了。” 安隅只觉得他在敷衍自己,微微撇嘴,心底有些不服气。 又过几日,待伤势好转后,安隅被安排面见掌门。他不觉有异,换了一身弟子给他的洁白衣袍,兴冲冲去了。 也许陆翠微也在那呢!心里甜丝丝的想着,不知不觉,已随着领路的弟子来到殿前。 走进大殿,殿内没有民间所说的金碧辉煌,反以雅致温润的白楠木作为底色,铺就整个殿堂,四根粗壮的柱子尤为显目。 堂顶正中藻井钳着月白色琉璃瓦,随着光线照射进来,仿佛置身于被雨水冲刷的清透早晨,令人神清目明。 可与之相比的,大殿两旁站着的人,各个脸色肃穆,如丧考妣。 安隅期待的人果然在众人之首,那人一身洁白,亭亭玉立,哪怕与众师弟穿着相仿,相貌气质依然脱颖而出。 但冷锋似的下颌未朝他侧过一点。 这点并未打击他的积极性,安隅一见他便喜不自胜,嘴角一弯,就要上前同他说话。 忽然,“咳咳”两声,打断了他正要上前的步伐。叶延庭看了他一眼,脸上尽是不赞同的神色。 安隅一瞬间便想到了那日他对自己说的话,紧张的情绪由心里散发开来。 这时,他才注意到石楠独立于殿中央,眼中有什么难言之隐,脸皮紧绷着,仿佛之前经历了一场言辞犀利的问责。 安隅惶惶走到石楠身边,小声道:“石楠兄弟,怎么回事?” 边问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殿中前方一个满头雪白的老头,目光严肃的看着他,虽然头发全白,但脸上未见一丝皱纹。 这对安隅这个凡夫俗子来说,非常稀奇,不由多看两眼。 坐在殿中前方的人是霄逸殿十三代掌门陆英贤,感受到安隅的目光,陆英贤目光转柔,带着循循善诱的语气问:“孩子,听闻你与本派弟子陆翠微有些渊源,快说说看,你是怎么认识翠微的?” 安隅感到后颈一凉,想到叶延庭的话,直觉认为,若他说出自己与山拾关系匪浅,他真的会被这看似慈眉善目的老头轰下山去! 深深看了那面无表情的男子一眼,咬着牙道:“谁说我认识他,我与你那位弟子,从不相识!”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无不交头接耳。 就连那自始至终不曾看他一眼的人,都不由微微侧目。 一名弟子道:“无知狂徒,不要狡辩了,石楠师弟已经什么都交代了!” “你不承认,那你就是污蔑师兄了?” “你今日最好好好交代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 怪不得石楠这么古怪的看着他,八成是觉得自己说了一些无心之言,给他惹了麻烦。 在殿的人七嘴八舌说着谴责他的话,但不管说什么,安隅都充耳不闻。 直到一名弟子上前,是参与那次围剿蛇妖的弟子,他梗着脖子道:“你胡说,你明明说过你认识师兄,还……还说什么、成成成……” 安隅目露狡黠,替他说出羞于口的话语:“与他成亲是不是?” 弟子大骂:“登徒子!你还好意思说!” 安隅坦然一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人之常情,既然两人在一起,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那肯定是要成亲的!” “真是不要脸!两个大男人成什么亲啊!” 安隅大惊:“什么?你在说你大师兄不要脸?” 这话一出,那弟子的脸立马黑了,其余人亦是义愤填膺的怒视着他。倒是站在弟子群中的叶延庭,不着痕迹的摇头轻笑。 那弟子大概没有想到安隅又会绕到他的大师兄身上,急得脸红脖子粗:“我没有,我没有这么说!” “够了!”陆英贤喝止,那弟子大概也觉得自己丢了门派的脸面,低头羞愧退下。又转头唤道:“翠微。” 陆翠微出列,恭谨道:“师父。” 陆英贤目光严肃又带着慈爱,唤翠微名字的时候语气明显放轻。 但不知是不是安隅的错觉,在这看似和蔼的面孔之下,有种隐而不显的压迫。 陆英贤道:“翠微啊,你认真回答,你认不认得这名男子?” 这个答案安隅也想知道,尽管当时陆翠微已回答不曾见过,他还是抱着期许的目光看向他。 结果意料之中,陆翠微的眼眸不带半点波澜,与那时的答案并无区别,冷淡道:“从未见过。” 连说一句累赘的话,都嫌多费口舌。 安隅的眸子一下暗淡下去。 陆英贤转向安隅,质问道:“这位年轻人,还有何话可说?本座弟子与你素无瓜葛,你为何恶意毁人声誉?” 安隅一看这老头目带隐隐的怒意,仿佛再随意污蔑他心爱的弟子,就当罪该万死。 不敢再口出狂言,众目睽睽之下,“扑通”一声跪下,道:“仙长大人,首先,我要先说一声对不起!” 陆英贤捋着同样白花花的胡子,心里明白这名年轻人是要服软了,语气也不如先前严厉,转而温和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安隅脸上状似难以启齿:“其实,那些什么寻人之事,都是我胡诌的,我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带给你们这么大的麻烦。” “我其实……我其实是为了引人瞩目,是为了拜师求学,才不顾危险来到这里的。” “拜师?”石楠瞪大了双眼,“你不是这么跟我……” 后面的话被安隅瞪了回去,只好闭嘴听他胡言乱语。 “你确实是为了拜师?”陆英贤眼中依然有疑。 安隅道:“没错,因为听说必须有仙门举荐,才可入您门下,我小小草民,为了引人注意,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的。” 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道理他又不是不懂,得要先想办法留在这里,他才有戏唱。 有弟子道:“那你为何不找其他人,偏偏污蔑我派大师兄?和你有……有那什么!” 这快言快语,迫使安隅呆愣下来,其他人怀疑的目光,再次凝聚在他身上。 是啊,如果这人真与师兄没什么瓜葛,那他为何这么多人不去纠缠,非要去纠缠大师兄? 但若说此人真与大师兄有什么,他们又万分不愿相信的,莫不是…… 一弟子出列道:“掌门,弟子合理怀疑这人是龙族余孽派来的奸细,龙族一向视我们为眼中钉,这样做是想要破坏师兄在众仙门中的名望,师兄名声受损,传出外界,于我们参加三年后的逐炎盛会十分不利。” 安隅十分无语,他怎么还成奸细了?正要上前解释,又有人道:“钱师兄说的没错,各仙门都知我派大师兄年轻有为,在现今杰出的青年中首屈一指,我派一向以德行服人,如果各大家怀疑起我派师兄的品行,因这人的污言碎语参加不了逐炎盛会,恐会动摇我们仙门之首的位置啊!” 这番话深想下去,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对啊,这人其心可诛!” “严查!必须严查!” 安隅听到这,简直要气笑了,他大声道:“你们随随便便嘴一张一合,我合着浑身上下有嘴也说不清了是吧!行,查,我清清白白,身正不怕影子歪,随便你们怎么查!” 石楠眼见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他澄清道:“掌门,弟子可以作证,安隅并非细作,我与他在街上偶遇纯属巧合,也是我领他上山来的。” 那弟子不依不饶道:“既然是你领的,那是他主动要求让你带他过来的,还是你主动带他过来的?” 石楠不知他为何这样问,懵懂道:“是他主动要求我把他带过来的啊。” 那弟子道:“那是了,你又怎知他是否心怀叵测,故意引你领他过来,栽赃陷害大师兄的?” “这……”石楠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弟子结语:“掌门,最好严惩此人!” 除了少数人,其他人皆随声附和。 安隅一股气憋在心头,没有吱声,目前的情况简直百口莫辩,他倒要看看这老头该怎么评判,这些人还有什么胡诌的罪名加在他身上! 谁知陆英贤略略思忖,将事件抛给了意想不到的人。道:“翠微,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