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养家日常》 1、第 1 章 “别跑了,你跑也跑不掉,豆芽那丫头腿上中了一刀,能跑多快?迟早还是要被我抓到,小姐,你主动出来让我爽一爽,说不定我一时心软就放你离开了?再跟我玩这猫捉老鼠的游戏,等我找到你,可就要先奸后杀,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声飘荡在光线昏暗的树林中,显得阴森又恐怖。 沈惊春怀里抱着小丫头,身上挂着个小包袱,浑身湿漉漉的靠在一株大树后面,冷的瑟瑟发抖。 后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就像催命的恶魔一般在接近。 这片树林并不大,再这样下去,被找到是迟早的事。 要想活命,还是要主动出击。 “我可以不跑,但你要放豆芽离开,她是无辜的。” 沈惊春中了蒙汗药,本就手脚无力,声音更显得虚无缥缈,飘荡在林间,一时间竟无法分辨这声音到底从哪里传来。 徐勇哈哈大笑,忙不迭的点头:“行啊,可以,老子答应了,快出来。” 沈惊春哆哆嗦嗦的放下怀里已经晕过去的小丫头,挣扎着爬起来主动站了出去。 这具身体原本是侯府抱错的养女,从小过的金尊玉贵,哪怕才十六岁,却已经生的身高腿长肤白貌美。 现下天气不冷,衣服穿的单薄,淋湿之后紧紧黏在身上,更显身段玲珑有致。 哪怕林中光线昏暗看不太清楚,但徐勇眼中还是冒出一丝邪火。 名满京城的宣平侯府大小姐,即将要雌伏在他身下,光是想想都已经让他激动的发抖。 沈惊春扔了小包袱,细长的手指解开系带,开始脱衣服,很快身上就只剩下一件红色绣花的肚兜,瓷白的肌肤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依旧白的晃眼。 徐勇咽了口口水,再也按捺不住,大步跑了过来一把将她扑倒。 细腻的肌肤手感极佳,徐勇毫无章法的伏在她颈间亲了几下,手忙脚乱的开始解腰带脱裤子。 就是现在! 沈惊春手一翻,一把水果刀凭空出现在手上,往前一送,轻轻松松刺破衣物捅进了徐勇的腹部。 “啊。” 徐勇一声惨叫,沈惊春已经拔出了水果刀又捅了过去。 鲜血喷涌而出,徐勇很快瘫软在地不动了。 大树后面,小丫鬟豆芽不知道什么时候转醒,颤颤巍巍的探出脑袋:“他死了?” 沈惊春松了手,躺在泥泞不堪的地上松了口气:“没有,应该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死不了这么快。” 豆芽本来还松了口气,听到后面一句,挣扎着爬了过来,满是惊恐的问道:“徐勇就是一个普通的护院,怎么有胆子对小姐做这种事?背后肯定有人指使他,要是他死了,背后的人追查过来怎么办?” 追查个屁。 沈惊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虽然穿过来才半天,但因为接手了原主留下来的记忆,对目前的处境还是很了解的。 这具身体原本是宣平侯府的大小姐,但半年前,有个农女上门认亲,因她长了一张与侯夫人有八分像的脸,立刻就得到了侯府的重视。 一番追查下来才发现,多年前大小姐竟与这农女抱错了。 徐长宁这个农女虽然在乡下长大,但却气质天成,一点也不小家子气,再加上跟侯夫人有八分像的一张脸,很快就成了侯府的团宠。 作为被抱错的假千金,原主心里的嫉妒一发不可收拾,屡次陷害徐长宁不成,又将心思动到了侯府世子徐长清身上,却不料被崔氏发现,忍无可忍要将她赶出侯府。 养父徐晏也对她失望透顶,但到底是自己宠大的女儿,徐晏便安排了人将她送回老家。 徐勇是宣平侯府的世仆,若没人在背后指使,绝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来,但他奉的不可能是徐晏的令,而才做回侯府大小姐的徐长宁更无可能,她估计巴不得要原主好好尝一尝当农女的滋味呢。 想了一圈,最有可能的,还是侯夫人崔氏。 既然是背着徐晏,崔氏必然不会想这件事曝光,徐勇死也就死了,谁会管一个小小护院的死活呢? 沈惊春在地上躺了一会,蒙汗药的药效渐渐减弱,身上总算有了些力气。 地上的徐勇这时候却还没死,胸口还在微弱的起伏着。 豆芽哆哆嗦嗦的拖着一条伤腿站了起来:“小姐,现在怎么办?” 沈惊春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黑丫头,忍不住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收拾收拾回沈家,侯府是肯定回不去了。” 宣平侯府是武将世家,原主从小就舞刀弄枪的,却没几分才学,被徐晏和几个哥哥宠的有几分骄纵,在外人缘虽然不怎么样,但对身边的丫鬟仆妇却大方的很。 离开侯府前,徐晏就说若是有愿意跟着一起走的,也可以跟着走,原主身边大大小小丫鬟加起来十几个,却只有这个受了她一饭之恩的黑丫头豆芽还愿意跟着她。 “你找找看徐勇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农村的日子不好过,没有钱财傍身,是肯定不行的。” 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崔氏不允许她带走分毫,临行之前,徐晏倒是想给,但崔氏领着徐长宁就在一边瞧着,他不愿意让亲生女儿寒心,慌忙之中,只塞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给她。 如今这张银票正好好的躺在她的空间之中。 豆芽听了吩咐,很快就将徐勇的衣服扒的只剩下中衣,这个一脸胡子看着猥琐的护院,身上零零散散的银子铜板加起来,竟也有小二十两,腰间的腰带里,还藏着一支瞧着挺精致的银簪,显然是买了要送给哪个姘头的。 沈惊春一点也不客气,照单全收:“走吧,趁着天还没黑,赶快找个地方落脚。” 豆芽指了指悄无声息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徐勇问道:“那他怎么办?” “不用管,死了是他命里该有此一劫,若是碰巧被人救了,也说明他命不该绝。” 主仆俩相互搀扶,一路跌跌撞撞的出了树林。 原本停在路边的马车已经不见了踪影,好在值钱的东西都在身上,倒也没什么,只是接下来的路要靠双腿了,沈惊春不知道豆芽的伤腿能不能坚持住。 她空间里倒是还有些伤药,但两人身上的东西豆芽一清二楚,沈惊春不敢冒险拿出空间的东西来。 好在豆芽的运气实在不错,天还没彻底黑下来,两人就找到了一处小村庄,付了些钱,借住了一晚。 豆芽不仅受了惊吓,还受了伤,简单的包扎之后洗漱完躺下就睡着了。 沈惊春却睡不着。 她是个现代人,家里兄妹两个,老爸经营着一个家具厂,但她哥沈惊秋从小就是个学霸,励志成为一个科学家,所以沈惊春从小就被告知长大了是要继承家具厂的,还不会握笔,就已经拿着木工工具跟着沈爸做木工,培养这方面的兴趣爱好了,就连大学选的专业也是这方面的。 可不等大学毕业,世界末日就到了,全世界都沦为了丧尸的乐园。 秩序崩坏,强者为尊,想要活下去都很不容易,沈惊春在末日一年后,侥幸觉醒了木系和空间双系异能,之后又摸爬滚打五年,却还是成了丧尸的盘中餐,再一醒来就成了被宣平侯府赶出门的假千金。 这具身体的户籍已经从侯府转到了沈家,以沈惊春对这个朝代的了解,律法对于平民而言,还是很森严的,户籍把控的很严,凭她现在的社会地位,想要在这上面做手脚,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而沈家,显然不是个好去处。 徐长宁认祖归宗之后,心疼女儿的崔氏曾派人去沈家看过。 沈惊春已经去世的生父沈延平在家排行老三,上面大伯父沈延富是个秀才,娶的是老太太钱氏娘家的侄女小钱氏,生了一子一女,二伯父沈延贵读过几年书但没什么才学,如今在家种田,娶妻李氏,育有二子一女。 而沈延平还给沈惊春生了个哥,但是根据崔氏得到的可靠线报,这个哥早几年在沈延平还没死的时候,就摔坏了脑子,沈延平会死,一方面是来自于亲娘的压榨,一方面是想多多挣钱给儿子看病。 余下便是已经嫁人的大姑和小姑,还有一个比沈惊春大不了几岁,但是游手好闲整天不干正事,都已经二十出头,却仍然打着光棍的小叔。 越想,沈惊春就越觉得难以入睡。 重男轻女的沈老太太连亲生的儿子都不在意,随意压榨,又怎么会在意她这个被侯府赶出来,至今都未曾蒙面的孙女呢。 迷迷糊糊的想了半宿,等再睁眼时,外面天色已经放亮,远处的天际透着蒙蒙红光,昨日下了一天的雨,今日倒是放晴了。 “小姐,你醒啦!” 豆芽脚上的伤口已经做了包扎,一见沈惊春出门,立刻放下手头的活一瘸一拐的往这边来了:“我问了陈大嫂子,咱们要去的平山村,就在祁县过去几里地,正巧今日县城赶大集,咱们可以跟着陈大哥的牛车过去,到时候再看看有没有牛车去平山村就好了。” 2、第 2 章 陈大嫂子家所在的下渡村,离祁县并不算远,坐着牛车一个时辰便到了。 主仆二人在城门口下了车。 “牛车进城要交三十钱的,但若停在路边托管,只需交五钱托管费便可。”陈大嫂子一边往下拿着东西,一边朝沈惊春解释。 虽然这主仆二人只在她家住了一晚,但长得好看,又谦逊知礼的小姑娘谁不喜欢呢。 她看了看牵着沈惊春不放手的儿子,又笑道:“现在时间还早,来赶集的肯定没有这么早回去的,若是无聊不妨跟我们一起进城去逛逛。” 沈惊春点点头:“第一次来祁县,肯定是要逛的,只是这之前,这车资还是要结的。” 贵重的东西都已经放到了空间里,荷包里放的不过也就是掩人耳目的几十枚铜板,沈惊春不知道这车费到底该给多少,想了想便数了十个铜板出来:“我不知道这车资到底该给多少,嫂子你看够不够。” 陈大嫂子见她主动付车费,对她的喜欢又加了几分,也没推辞:“我家与平山村到祁县的距离差不多,都是五钱一人。” 既然是要进城,沈惊春便招呼豆芽帮着一起将牛车上的东西往下卸,陈嫂子夫妻二人带着孩子,东西不算多,一人背了俩背篓就往里走。 到了城门处,见沈惊春频频望向守门的士兵,便问道:“怎么了?” “进城难道不需要查验户籍什么的吗?我听说这一块朝廷查的很严。” 陈大嫂子忍不住笑了笑:“查是查,但并非每个进出的人都查,一般都是抽查,若是碰到每个人都查的情况,那必定是因为有逃犯流窜在外。” 沈惊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原身从小在侯府过的是金尊玉贵的生活,平日都是车马出行,她年少骄纵,又有侯府的老少爷们宠着惯着,从没为这种小事操过心。 她想了想,又问道:“那若是出远门呢?” 原生被赶出侯府,伤心欲绝,根本没心情注意路引这些事情,小丫鬟豆芽更不会注意到这些。 “远门?那我倒是不知道了,我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了。” 陈大嫂子不知道,走在她身边的陈大郎却是知道的:“府城范围内,是不需要路引的,但若是去的别的州府,那便需要用到朝廷出具的路引了,若是没有路引,被抓起来关大牢都是轻的。” 几人说话间,就到了市集所在。 这种集市是在进城不远的一处空地上,将大的空间划分成了许多四平方左右的小空地,每一块空地上都有编号,若想在此摆摊,需得到市集管理处交钱领牌子,三钱便能领一枚木牌。 陈家离祁县不算远,出门也早,但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摆了很多摊位,卖什么的都有,叫喊声此起彼伏,饶是沈惊春的灵魂来自现代,也差点看花了眼,更别说一直待在侯府大院里的豆芽。 “小姐,这是什么?” 沈惊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见是处饼摊。 卖的饼子同现代见过的灌汤鸡蛋饼有些相似,中间裹了些炒好的小菜,在初秋的早晨散发着馥郁的香味。 豆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家小姐。 沈惊春摇了摇头,带着她和陈大嫂子的儿子壮壮走了过去。 等夫妻二人摆好摊子,三人已经人手一饼往这边走了。 陈大嫂子瞧了也禁不住哎哟一声:“你们自己吃就是了,怎么还给壮壮也买了,这饼子可不便宜。” 倒不是她舍不得钱给自家孩子买吃食,实在是因为这饼要五钱一个,沈惊春看着是有钱,但那也是她的钱,她从荷包里摸出五个铜板就递了过去。 “嫂子不用跟我客气,一个饼子而已,我还是能买的起的,若是得空,不如嫂子领着我跟豆芽在县城逛逛?” 陈家这回带来卖的都是山货,陈大郎一个人看着摊子也没什么问题,陈大嫂子想想便点点头,又将那五文钱收了回去。 三大一小先是逛了逛市集,看到很多卖吃食的摊位,豆芽虽然很想吃,但也知道沈惊春如今已经不是宣平侯府大小姐了,身上这点钱,是用一点少一点,便强忍着口水没开口。 等到出了市集,她才狠狠松了口气。 沈惊春忍俊不禁:“没想到我们豆芽还是个小吃货啊,看来小姐我要努力赚银子让豆芽吃更多好吃的东西了。” 穿越至今,身边最亲近的就是这个小黑丫头,明明自己也是胆小的要死,却能在危急关头拖住徐勇,让小姐先走,就冲这点,沈惊春也不会怠慢她。 几人沿着大街一路逛,沈惊春主要的目的就是看看这个古代社会,再加上囊中羞涩一路逛下来也没买什么。 等到日头越升越高,陈大嫂子也歇了继续逛下去的念头:“时间也不早了,来赶集的人东西卖的差不多,这时候也应该往回赶了,平山村都是从东城门那边进城,我领你们过去问问有没有牛车。” 这事她早先已经跟沈惊春说过。 祁县虽不是什么大县,但毕竟也是个县城,十天一次的大集市分了东西两块,平山村跟陈家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位。 只是不等几人走到东城门,便被堵在了大街上。 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几圈,三人之中唯有沈惊春个子最高,跳起来勉强能看到里面。 “我瞧着好像是医闹?” 旁边看热闹的听了,不由嗤笑一声道:“医闹?这整个祁县敢在杏林春闹的那还真是没有。” 沈惊春看了他一眼,见他做书生打扮,想必是县学的学子:“哦?请问仁兄这却是为何?” 那书生看她一眼,见说话的是个美貌少女,态度到底好了些:“这杏林春的东家乃是当朝平阳长公主,别说是这祁县地界,怕是整个大周朝也没几个人敢在长公主的地盘撒野吧。” 这平阳长公主,沈惊春还是知道的。 当今天子的胞姐,年轻的时候脾气很烈,文能与言官对骂,武能跟将军干架,最为人所知的事迹,便是披甲亲自上战场,以少胜多打了场漂亮的胜仗,之后连皇帝都忍不住感慨,若非阿姐志不在此,这帝位哪里又能轮到朕来坐。 毕竟大周朝建国以来,也是出过女帝的。 这样一位英姿飒爽令人敬仰的长公主,这辈子唯一的不足,便是眼光不怎么好,千选万选,选了个渣男驸马。 在公主怀孕期间,这位驸马养外室的事情被人捅了出来。 这外室却还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而是驸马的表妹,更让人无语的是,这表妹已经给驸马生了两个孩子。 长公主知道这件事后,当即便同驸马和离,去了别庄休养,她不追究,却不代表别人不追究,皇帝知晓此事后震怒,不仅撸了驸马的官职,还下令他三代之内不许参加科举。 事情本来到这里就结束了,可谁也没想到,公主在别庄早产诞下麟儿,这孩子生下来就不太健康,养了一年多眼看就跟旁的孩子无异,却不想因为奶娘的一时疏忽,小孩子染上了风寒,没几天就病的昏昏沉沉了,大长公主将能找到的大夫全部找了过去,也没能治好,拖了十几天,那孩子就没了。 痛失爱子,长公主痛不欲生,但却没有迁怒那些大夫,反倒请到了从太医院退休的太医,开了一家医馆,她的儿子没了,却希望别人的孩子能够好好的。 沈惊春仰头看了一眼杏林春的牌匾,这么看来,这杏林春就该是原主记忆里,长公主开的那家医馆了。 里面还在吵闹,尖锐的声音直冲脑门,刺的沈惊春脑瓜子生疼。 听了这么一会,她大概也多多少少听明白了点,这事跟人家杏林春还真没关系。 事情的起因,是当事人之一的方氏,因为儿子生病常来杏林春抓药,但她家境贫寒并没有那么多钱,医馆的大夫医者仁心,便教了她识别药材,又教了几种常见药材的炮制。 这些药材在附近的山里都能找到,不是什么稀罕物,所以价格也不贵。 方氏的嫂子李氏偶然发现了她卖药材的事,按理说家里没有分家,这些钱都应该上交才是,但李氏有自己的打算。 他们家人口多,家里老太太偏疼老大和老四,有什么好的都想着这俩儿子,李氏心里不服气,却不敢表现出来,发现方氏采药材挣钱之后,便逼迫她教会自己。 今日便是妯娌两个趁着赶集来县里卖药材。 但杏林春收了方氏的,却没收李氏的,原因是李氏炮制药材的时候偷工减料,根本没有炮制到位。 人家本来说的还算客气,但李氏哪管这个,反正在她看来,她的药材跟方氏的一样,杏林春收了方氏的不收她的就是不行,坐在地上就开始撒泼。 但杏林春背靠长公主,怎么可能怕她一个乡间蠢妇,当即便叫医馆里的几个学徒,将她架了丢出了门。 李氏摔了个大马趴,脸上也擦破了一块,却不敢再到杏林春闹,于是便将怒火全部撒在了方氏身上。 3、第 3 章 这场热闹并没有持续多久,最终以李氏从方氏手里抢了些钱离开而结束。 妯娌两个的战争,外人显然是不好插手的,李氏一走,人群很快散去,地上的方氏头发散乱,脸上也多了几道血痕,显然是被李氏抓出来的,怀里抱着个小孩一声不吭,看上去特别可怜。 看的周围来往的行人不住叹气,但却没有一个人上去帮她。 沈惊春看着也不由叹了口气,视线落在方氏怀里那个小孩的脸上,不由怔住。 这孩子一看就知道从小吃的不怎么样缺营养,头发枯燥脸色蜡黄不说,头还特别大,没几两肉的小身体显的又瘦又小,大概是察觉到沈惊春的目光,小姑娘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蓄满了泪水,看上去要多可怜就多可怜。 沈惊春却被她这一眼看的当场愣住。 这长相实在有几分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她努力想了想,也没想起来到底在哪见过。 “没事吧?还能站得起来吗?” 实在想不起来,沈惊春也懒得再想,她一伸手拉住方氏,身边的豆芽也连忙拉住了方氏另一只胳膊。 方氏借力站了起来,低着头看着沈惊春脚上精致的绣花鞋,再看看自己洗的发白的布鞋,有些自惭形秽,都没敢抬头看她,只喃喃道:“多谢这位小姐,我没事。” 她将胳膊抽了出来,拍了拍小姑娘身上的灰,将地上的背篓捡起,抱着孩子低头走了,很快就消失在人海之中。 陈大嫂子叹道:“哎,真是可怜,看样子这位婶子回到家,恐怕也不好过。” 虽然是妯娌两个,但两人的形象也差太多了,李氏不说浑身是膘,但起码看上去健健康康,是个正常的中年妇人,但方氏就不一样了,身上瘦的只剩下了骨头,可想而知两人在家的地位。 听着陈大嫂子的感慨,沈惊春收回了视线,这个小插曲倒叫她想起来,她那便宜亲哥好像是有两个孩子的。 爷爷死了,爹又傻了,亲娘丢下他们和离回娘家改嫁了,只能跟着个包子似的奶奶,她那两个小侄儿恐怕过的也不比刚才那个小姑娘好多少。 索性现在手里还有点钱,沈惊春干脆又去买了三包点心,打算带回去给两个孩子。 等到了东门外,陈大嫂子问了问,这边果然有去平山村的牛车,车资也是五钱一人,只是要等满十人,才能发车。 沈惊春原本还惊叹于,小小一辆牛车居然能拉这么多人,可等人到齐了,她才发现,牛车能拉十人也不是没道理的。 乡下人伙食都不怎么样,尤其是这种需要乘坐牛车的,更是瘦几麻杆的,十个人里面看上去最重的居然是沈惊春这个才十六岁的少女。 “劳烦嫂子陪我逛了这么久,给钱你肯定是不要的,但这包点心却是我的一点心意,带回去给壮壮吃。” 买三包点心原本就是想给壮壮一包,人家来县里卖山货也不是没事干,陪着逛了一上午,用一包点心回礼,也算是正常的人情往来。 陈大嫂子爽利的笑了笑,没有推辞直接接过来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家在哪,你也是知道的,有空来玩,壮壮,跟姑姑道别吧。” 辞别陈大嫂子,牛车总算上了路。 牛车走起来本就不快,上面又坐了这么多人,速度更是慢了不少,主仆俩坐在一堆乡下妇人中间,显得格格不入,黑瘦的豆芽还好些,沈惊春与这群人相比,简直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路程走到一半,才有个看上去十分和善的大娘朝她俩搭话:“姑娘是来平山村寻亲?” 她长了一张笑脸,衣服虽然浆洗的发白,但很干净,尤其是放在膝盖上的一双手,看着很粗糙,但连指甲缝都是干干净净的。 沈惊春没啥洁癖,但也喜欢跟这种爱干净的人打交道:“是啊,平山村沈家,大娘知道吗?” “沈家?”徐大娘愣了一下:“咱们平山村是三姓混居,倒有小半是姓沈的呢,姑娘找的是哪一家呢?” 既然是认祖归宗,村里人迟早也得知道她是从京城宣平侯府过来的,还不如大大方方自己先承认:“就是抱错孩子的那一家,我叫沈惊春,我从京城来的。” 车上其他人本就关注着这边,一听沈惊春这么说,立刻一片哗然。 沈家三房的丫头,是京城侯府的小姐,但是从小被抱错,在这个小山村里生活了十几年,这个消息在几个月前可是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如今看到另一位被抱错的当事人,下意识就开始比较。 单看长相,已经认祖归宗的徐长宁偏清丽,而这位假千金则偏艳丽,但沈惊春从小金尊玉贵,养的细皮嫩肉肤白貌美的,从视觉上就给人一种更好看一点的感觉。 而气质上,徐长宁虽然也读过书,身上有些所谓的书香气,但到底不如娇生惯养的沈惊春。 徐大娘打量了她两眼道:“你同你爹长的有几分像的,只可惜……” 只可惜,沈延平这个便宜爹已经死了。 提起沈延平,徐大娘攀谈的心思淡了几分,两人随便聊了几句,便歇了话头。 牛车就这么点大,其他人倒是想八卦,但当着沈惊春这个正主的面,也不好说些什么,便一路沉默的到了平山村。 下了牛车,几个妇人一哄而散,沈家的亲闺女从京城回来了,这可是个大消息。 唯有徐大娘还站在原地没走:“你从京城来,想必也不知道沈家在哪,我正好同你顺路,你跟我一道过去吧。” 沈惊春乖巧的道了声谢。 这副样子倒比原来那个沈家丫头看着顺眼许多,徐大娘有心想提点她一下,可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这沈家的糟心事可太多了,只好道:“也是顺路。” 沈家的房子靠近村尾,是个典型的四合院,当年起这个房子的时候,家里有钱,是一水的青砖大瓦房,如今虽然时间长了,但在平山村也是少有的好房子。 三人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吵闹声。 小孩子的哭声震天,传出来老远,徐大娘的面色变了变,嘴上没说什么,脚步却又快了几分,到了沈家门外,两步上前,一把推开了虚掩着的大门。 沈惊春就站在她身边,将里面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里面一群人扭打在一处,当中两个妇人,正是在县城见到过的李氏和方氏。 原本被方氏抱在怀中的那个小姑娘,满脸血的坐在一个男童身边大哭,看上去好不凄惨。 看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这方氏显然就是她的便宜老娘,那个有几分眼熟的小姑娘显然就是她大哥的闺女。 沈惊春恍然,她说呢,怎么看着那么眼熟,那小姑娘的长相,可不就跟她现代大哥沈惊秋小时候长的一样吗? 大门的打开,只让里面干架的人愣了一下。 李氏的两个儿子压着一个青年打,扭打中,那被打的青年露出鼻青脸肿的一张脸来。 沈惊春一见,火气就蹭蹭上来了,喊了一声哥,人已经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一脚踹在李氏大儿子沈志杰身上。 她在末世砍惯了丧尸,没觉醒异能之前又过了一年底层生活,为了点吃的喝的打架更是常事,这具身体又是从小习武,这一脚力气之大,直接将沈志杰踹了出去。 沈志杰只觉得被踹到的那条胳膊像是已经断了一样,痛的他眼泪鼻涕一下全下来了,还不等他哀嚎出声,沈惊春又狠狠一脚踩在了他胸口。 落后一步的豆芽紧随其后,看也没看正在挨打的方氏,一拳打在了沈志军的鼻梁上,将他打的往后仰去,鼻血顺势飘了出来。 这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等到李氏反应过来,两兄弟已经被打倒了,她啊的一声,放开虚弱的方氏就要往这边冲,才走两步,沈志杰就一边哀嚎一边大喊:“娘,你别动,再动我就死了。” 踩在他胸口的那只脚,硬的像铁,他没被踹的那只手用力抓着,也没能撼动分毫,反倒是李氏往前一步,那只脚上的力气就重了一分。 李氏听到儿子的嚎叫,果然停了下来,毫无形象的大喊大叫:“你谁啊,小贱人,快放开我儿子,我们沈家的事情要你多事!赶快给我滚,要不然老娘要叫人了。” 沈惊春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你叫啊,我倒要看看你叫破喉咙有没有人来帮你。” 当然不会有人来帮李氏。 今日沈老太太娘家侄孙娶亲,一家人都去钱家吃酒去了,原本李氏也是要去的,可今日正巧是方氏去县里卖草药的日子,为了那点钱,她才咬牙说身体不舒服没去。 可没曾想,这顿酒没吃着就算了,到手的草药钱也飞了。 李氏气的差点吐血。 沈惊春瞧着她那张憋屈的脸,慢悠悠的道:“哦,忘记自我介绍了,刚才你打的那个是我娘,你儿子打的是我亲哥。” 4、第 4 章 沈长年夫妻俩听到消息从钱家赶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 干架的双方一边坐在东厢门口,一边坐在西厢门口,可谓是泾渭分明,但显然方氏几人要惨很多。 沈蔓和沈明榆被李氏推倒磕了脑袋,满脸的血擦了干净之后,找了村里的赤脚大夫简单的包了一下上了药,但看上去还是惨兮兮的,方氏一脸血痕,头发都被薅掉了一把。 当然最惨的还是沈惊秋,一下午过去,挨了揍的一张脸已经肿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露在外面的胳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看不出有一块好皮肉。 沈老太太一进院子就吩咐后面的沈延富关了门,扫视一圈,视线就落在沈惊春身上。 这丫头正一脸关切的坐在沈惊秋身边,哪怕后者正一脸傻笑的说自己没事,臭丫头还是眼泪弯弯。 沈老太太脸上挂着冷笑,边往里走边道:“倒是有本事,才回来就搅的家宅不宁。” 她没点名,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她说的是谁。 方氏脸色难看的很,刚想要说话,就被沈惊春按了按手。 “老太太想必是年纪大了,所以耳不聪目也不明,我年纪还小,搅家精这样的高帽子我带不起,怕折寿。” 她话一开口,沈老太太就停了下来,她长了一双丹凤三角眼,年轻时候想必是很好看的,但年纪大了,却显得凶狠而刻薄,盯着人看时,能看的人汗毛倒立。 “跟长辈顶嘴,这就是侯府的家教?” 沈惊春冷笑一声道:“是不是侯府的家教我不知道,但我是由侯夫人教养长大的,老太太想知道,不如亲自去京城当面问问侯夫人?” 气氛剑拔弩张,连小孩子都意识到了不对,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看。 沈老太太怒极反笑:“倒是个牙尖嘴利的,但这是沈家,可不是京城宣平侯府,我们家不兴宠孩子,犯了错就该认罚,方氏你教的好女儿,还不跪下。” 方氏被欺压惯了,几乎是沈老太太话音一落,她就下意识的跪了下来,扑通一声磕在地上,听了都疼。 沈惊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方氏一跪,他就紧跟着跪了下来,两个小的也紧随其后,一家人跪成了一排。 沈惊春闭了闭眼,心里的难过像是洪水泛滥一般席卷心头,几乎要将她淹没。 方氏和她现代的妈长得并不一样,但沈惊秋这个哥哥却跟现代的哥哥长的一模一样,连手背上那颗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末世来临之时,她爹妈是第一批感染丧尸病毒的,没得救,但沈惊秋却是第一批觉醒异能的,可后面为了救她,死在了尸潮当中。 如今这个跟她哥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毫无尊严的跪在这个根本不将他当人看的老太太面前。 而这一家子却幸灾乐祸的在一边看着热闹。 怎么可以! “豆芽,你去守着门。” 沈惊春吐出一口气,咽下喉间的酸涩,冷冰冰的开了口。 豆芽没有丝毫迟疑,转身就守在了大门前。 沈家众人看的不明所以,却见沈惊春四下张望一番,从墙角的柴堆里抽了根手臂粗细的木棍出来在手上掂了掂:“虽然我今天才站在这个院子里,但也算看明白了,这个家是不讲道理的,谁狠谁说话,老太太既然不会教育后辈,那我这个做小辈的就斗胆替你教一教。” 木棍很长,被沈惊春拖在地上走了两步,划出一道痕迹来。 谁也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么个发展。 老太太在沈家作威作福一辈子,没想到临老了还碰到沈惊春这么个刺头,怒道:“你想干什么!” 沈惊春挑挑眉:“刚不是说了吗,替你教育一下小辈啊。” 沈延安喝醉了酒,沈延贵被老太太安排留在钱家照顾他。 沈延富看了眼自家老爹,吸了一口冷气,壮着胆子上前道:“侄女,你先把棍子放下,有什么事情好好讲,咱没必要动武。” 沈惊春看了他一眼。 沈家这么多人,这个大伯是穿的最好的,脸上也有肉,显然是站在沈家金字塔顶的人物,这样一个人能看着亲弟弟一家活的连猪狗都不如,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人。 但今天,她只想教李氏母子三人做人。 “今天我只找他们三个,不想挨打就滚远点。” 手中长棍一挥,带出一道劲风,沈延富心中惊骇,下意识往后退去将路让了开来。 四面都建了房子,这院子的空地本来就不大,沈惊春两步蹿了过去,抡起长棍就朝沈志杰打了过去。 长棍划破低空,发出呼的一声轻响,李氏尖叫着上前扑在了沈志杰身上,母子二人摔倒在地,沈惊春的棍子打空,落在了后面的砖墙上,砰的一声断成了两截。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欺负方氏,以后再也不敢了。” 随着李氏的认错,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淡淡的尿骚味。 沈惊春笑了笑,随手将手上另外半截棍子一扔:“有人认错了,犯了错就该认罚,老太太你看,这应该怎么罚?” …… 这一晚对于沈家来说,注定是个不眠夜。 沈老太太十六岁嫁到沈家的时候,婆婆已经没了,公公是个读书人不太管家里的事,沈长年是个口吃,平日还好,但一紧张就会说不出话来,是以,这个家里是她里外一把抓,丈夫听她的,孩子听她的,纵横沈家多年未有敌手,但不曾想,今日却遇上了沈惊春这个异类。 这是她第一次在口角上吃败仗,心里既愤怒又不甘,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隐隐脱离了掌控。 翻来覆去大半夜也没睡着,黑暗中豁然坐起身:“沈惊春这个臭丫头不能留,今日才回来就搅得家宅不宁,时间长了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明日我便去找媒婆,尽快将她嫁出去,也省的麻烦,当家的你怎么说?” 黑暗中沈长年一声不吭。 沈老太太满心不悦踢了他一脚,回答她的是沈长年的鼾声。 老太太睡不着,方氏同样睡不着。 徐长宁以前还在沈家的时候,与他们并不亲近,反倒是整日跟在老太太身边忙前忙后,方氏虽然伤心,觉得女儿跟自己不亲近,但也知道,能得了老太太的喜欢,在这个家里日子就会好过很多,后来她成了宣平侯府的千金,方氏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放弃了要回她自己的女儿。 在侯府哪怕当丫鬟,过的也比在沈家好千百倍吧。 方氏从来不敢奢望,有朝一日女儿还能回来。 可现在女儿不仅回来了,还为了她和老太太对上,她是那么的勇敢。 沈惊春在方氏不知道翻了多少次身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摸索着握住了她的手:“娘,往后家里有我,你不要怕。” 这声娘,喊出来并没有多难,即使她没养过自己一天,但就冲着方氏对沈惊秋的一番慈母之心,她也会认这个娘。 沈惊春的手很暖很娇嫩,让方氏感到很安心:“你能回来真好。” “嗯,我以后都不走了。”沈惊春拍了拍方氏的手道:“娘能跟我说说哥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 两个哥哥实在是太像了。 沈惊春都忍不住怀疑,这个沈惊秋是不是死在尸潮中的沈惊秋穿越的,就如同她被丧尸撕碎再一睁眼成了侯府的假千金一般。 方氏抹了把眼泪:“是你奶奶。” 一向显得柔弱的声音中透着几分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恨意:“前几年她生病了,可巧去县里抓药的时候,其中一味药缺货了,跑遍了各大药行都没买到药,杏林春的大夫本来说可以用贵一点的药代替,但她不愿意花这个钱,你大哥知道后,就冒着大雪上山采药了,他说在东翠山上曾经见过这种药。” 方氏越说声音越低,可话里的恨意也越发清晰:“你大哥去了很久都没回家,你爹求了老太太叫大家出去找人,老太太却说雪下的太大,上山太危险不让去,后来还是里正看不过去,组织了人去找,结果他就倒在山脚下,鲜血染红了一地的雪,身子都冻僵了。” 方氏终于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沈惊秋是自愿上山替老太太采药的,方氏知道自己怪不着任何人,没人会知道他会出这样的意外,可方氏心中对老太太的恨却怎么也止不住。 若是老太太对他们三房能稍微好一点,沈惊秋又怎么会为了讨老太太的欢心,冒着大雪去采药,若是沈惊秋好好的,沈延平又怎么会为了儿子的病日以继夜的干活攒钱累垮了身体。 沈延平挣得每一分钱,都是为了给沈惊秋治病,饶是这样,老太太却还要他们交出大半到公中,美其名曰还没分家,挣的钱都要上缴大半,这是规矩。 黑暗中,沈惊春有些不自在的搂了搂方氏,一只手在她背后轻轻拍着以示安抚。 少女独有馨香萦绕在鼻间,方氏的情绪渐渐冷静了下来。 沈惊春才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娘,老太太对咱们这一房是一直都不好吗?还是忽然有一天就不好了?” 方氏虽然不明白女儿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我跟你爹没成亲之前的事我不太清楚,我问过你爹,他也不肯说,但成亲之后,却是一直都这样的,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就是我们成亲的五两彩礼钱,都是你爹自己攒出来的。” 古代结婚都很早,尤其是乡下,十七八岁还没结婚的,都算是大龄剩男剩女了,很难想象在沈家这样的环境里,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是怎么攒够钱的。 沉默半晌,沈惊春平静的说出了心里的想法:“娘,我怀疑爹根本不是老太太亲生的。” 5、第 5 章 方氏被沈惊春的话震惊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道:“怎么可能?这话可不能乱说。” 沈惊春撇了撇嘴,随口道:“那我跟徐长宁那个臭丫头还能抱错呢,爹……” 话没说完,母女两个都愣住了。 原本沈惊春说沈延平不是老太太亲生的,不过是随口一说,因为老太太对这个儿子的态度简直比对陌生人还冷漠,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亲妈呢? 可现在! 她心里的怀疑止不住的上涨,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娘,不会爹真的不是亲生的吧?” 沈延富的长相随了沈长年这个爹,父子两个都长了一副天真淳朴老实巴交的脸,他儿子沈志华长的也像他,女儿长的则像李氏多些,但也说不上漂亮,只能说长得一般。 沈延贵目前还没看到,但他两个儿子长的也同沈长年有些相像,想必他本人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再看看她们兄妹俩。 没一个像方氏的,而徐大娘又说她长得和沈延平有几分像的。 沈惊春自己是浓颜系的长相,长了一双和沈惊秋如出一辙的桃花眼,而沈家……到目前为止也就他哥的两个娃是桃花眼。 虽然单凭长相很难说明什么,但沈惊春心里的怀疑还是越来越浓。 “而且,还有另外一个疑点。” 她吸了一口气,心里的怀疑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既然老太太对咱家一直都不好,我哥心里肯定也很清楚,怎么会想到去上山采药讨好老太太?老太太既然不愿意用高价药代替,想必也不是大病,平山村后面就是东翠山,从小生活在这里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大雪天上山有多危险,孰轻孰重我哥难道还分不清?” 沈惊秋长得就是一张学霸脸,沈惊春可不相信,长了这样一张脸会做出这样的蠢事,虽然颜值和智商之间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 方氏被女儿说的惊疑不定,迟疑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 “必然是这样。”沈惊春说的很肯定:“他身上担的可不止二老,还有媳妇和孩子,蔓蔓和明榆那时候才多大,估计还不会走路吧,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两个孩子怎么办?爹还有老爷子在身边呢,日子都过的那么苦,如果他出事,两个孩子没了爹……他就算不为自己想,也会为两个孩子想的。” 方氏已经被沈惊春说服,儿子傻了好几年,她都有点想不起当初他还没傻之前的样子了,现在女儿提出这个疑点,儿子几年前的样子忽然清晰的呈现在脑海里。 沈惊秋的确不是一个冲动莽撞的人。 “可谁能说服他在大雪天上山呢?” 方氏想了一宿,也没想出这个人究竟是谁。 但沈惊春心里却有了一个怀疑的对象——徐长宁。 这个怀疑没有任何证据,但沈惊春就是觉得是她。 母女俩聊了半宿,沈惊春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才合眼,就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 沈惊春打着哈欠起了床,胡乱套上衣服出了门。 沈老太太虽然在各种事情上苛待三房,但在住这件事上,实在没动手脚的必要,正房一边住了他们老两口,一边住着她的心头肉沈延安。 东厢房住的是沈延富一家,西厢房住的是沈延贵一家,沈延平一家住的按四合院的结构来说,虽然是门房,但也有两间。 豆芽这小丫头没什么心事,睡的早起得也早,这会正跟在也不知到底睡没睡的方氏后面给两个孩子穿衣服。 沈惊春一出门,就瞧见坐在墙边喝着粥的沈惊秋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一晚上过去,他被打肿的脸抹过药酒消了几分肿,但仍旧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有些滑稽,沈惊春还没来得及跟他打招呼,就看到他放下碗,一阵风似的跑了。 沈惊春尴尬的收回了手,正想找方氏问问在哪洗漱,沈惊秋又跟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手里端着的碗伸到了沈惊春面前,小心翼翼的道:“妹妹吃早饭。” 早上方氏起来就跟他说了,以后这就是他妹妹了,做哥哥的一定要好好保护妹妹,不能让任何人欺负她。 沈惊秋知道大家都在背地里叫他傻子,可傻子也是能分辨清楚谁是真心对自己好的,就比如那个走掉的妹妹。 他被打了,那个妹妹从来都不会问他痛不痛。 可这个新来的妹妹却一边掉眼泪,一边给他抹药,问他痛不痛,要不要吃糖。 想到昨天那块糖,他不由舔了舔嘴唇,五颜六色的脸上露出一个憨憨的笑来。 沈惊春看的鼻子一酸,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沈惊秋一下慌了,端着碗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想了想干脆扯着嗓子喊:“娘……娘你快来。” 方氏听到喊声,顾不得沈蔓才穿了一半的衣服,连忙抱着孩子跑了出来:“怎么了?” 沈惊秋满脸的不知所措:“妹妹哭了。” 方氏见着沈惊春的眼泪,愣了一下,一巴掌拍在沈惊秋肩头:“不是叫你保护妹妹,你怎么欺负她?” 沈惊春抹了眼泪,又笑了:“没有,我是高兴呢,我又有哥哥了。” 她的意思是丧尸带走了她的哥哥,但现在穿越到古代,又还了他一个哥哥。 可方氏听了,却觉得心酸万分,只当她在宣平侯府的日子过得不好,侯府的少爷们都对她不怎么样。 等到一家子都起来吃了早饭,方氏就要去洗碗,沈惊春本来还想着拦一下,但方氏却说这是轮着来的,这到不是老太太刻意磋磨,而是本来就轮到她了,沈惊春这才作罢。 今日是要继续去田里收稻谷的,沈家家境还算不错,二十多亩田,其中十五亩良田上种了水稻。 这几日本来都在割稻,但因钱家有喜事,才停了一天。 沈惊春拎着把镰刀同方氏几人走在最后,看着沈延富这个堂堂秀才老爷也跟着一起下田,奇道:“这家里读书人也要下地呢?” 方氏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一家人,压低了声音才回答:“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呢,书要读,但也不能养的五谷不分,平时自然是不用他下地的,也只农忙的时候会帮把手罢了。” 说到规矩,沈惊春就悟了,老太太可是最重规矩的人,老话也说的好,无规矩不成方圆。 “要不你今日就别去了,在家带着蔓蔓和明榆吧,有豆芽帮忙,我跟你哥也能割完你那份的。” 想起来养女,她又道:“从前阿宁在家也是不干活的。” 豆芽走在一边疯狂点头,小姐以前在侯府别说下地干活了,就是厨房也几乎不去,每次都是有求于侯爷的时候,才会亲自下厨做点吃食。 “是呀是呀,小姐你别去了,晒黑了就不好看了。” 沈惊春的注意力全被那句阿宁在家也是不干活的吸引。 这还真是没想到啊。 不把儿子孙子当人看的老太太,居然这么宠着徐长宁?想想都不对劲。 “不行,一定要去,老太太本来就看咱家几个人不顺眼,我不能给她留下把柄在外人面前说道,放心吧,我会干活的。” 方氏原本还以为沈惊春只是为了不让她担心,才说会干活,可等到了地头,真的开始割起稻谷来,才知道她是真的会干活。 才开始的时候,大概是没干过,有点慢,但渐渐的上了手,她的速度就上去了,虽然没有沈惊秋这种干惯了农活的人速度快,却也能轻易赶超了大房的沈梅和二房的沈兰。 等沈惊秋割完一陇的稻谷转头来帮她,沈惊春已经割完大半陇。 兄妹二人合力将这边割完,方氏那边也割到了头,眼瞅着方氏又要重新开始,沈惊春连忙拉住了她劝道:“娘,先不忙,咱们歇会。” 哪怕已经入了秋,但早晚温差还是有点大,烈日底下待时间长了,是个人都有点受不了。 方氏被沈惊春拉着往树荫底下走,看着闺女一张白皙细腻的小脸晒的通红,上面挂满了汗水,到底还是将想说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树荫下,豆芽本来带着两个孩子在玩,瞧见沈惊春三人过来,连忙倒了三杯水放好。 她的卖身契在离开侯府的时候,徐晏给了沈惊春,但后面沈惊春又还给了她,如今豆芽也是个自由身,在沈家吃喝按照沈惊春的意思,是按每顿饭给钱的,既然给了钱,自然就不用再帮忙干活。 下地干活本来她还想自己去,叫小姐歇着的,可偏偏小姐说这么安排自然有她的道理。 树荫下,沈惊春喝了水擦了汗,拿着把蒲扇扇着风,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末日的条件可比这个恶劣的多,她也好好的活了六年,如今这具身体虽说是从小习武,但到底也是娇生惯养大的,想必等习惯了就没什么了。 “姑姑你看,这是豆芽姑姑给我的,好不好看。” 大概是昨天在县城,沈惊春是唯一对方氏施以援手的,沈蔓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新的姑姑,十分喜爱她,连带着话少的沈明榆也黏在她不放。 沈惊春低头看了一眼,沈蔓捏在手中的是只草编的蚂蚱,旁边的沈明榆手里也捏着一只。 “好看。”沈惊春说着,又将视线移到了还在地里割着稻谷的沈老太太等人身上。 她在等着这一家奇葩过来找事呢。 6、第 6 章 沈老太太果然没叫沈惊春失望,没一会就阴着一张脸,气势汹汹的冲过来了。 沈惊春倚着树干,一手搂着小姑娘,一手拿着蒲扇扇风,撩了撩眼皮淡淡道:“有事?” 她的长相除了一双桃花眼,其他其实跟沈延平并不相像,真正像的是她给人的感觉,或者说是这周身的气质。 不论她如何苛待他,他永远也不会发怒,仿佛什么都不看在眼里,可若是伤及他的妻儿,那层淡漠的表象就会被瞬间撕碎,露出下面的獠牙来。 自从沈延平死了,除了第一年,后面这几年,她已经很少会想到他。 沈老太太的神色有几分恍惚,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好吃懒做的东西,活没干完就偷懒,都像你们这样,沈家就是金山银山也养不起,还坐着不去干活!” 前面几句说的是沈惊春,后面一句却是冲着方氏和沈惊秋去的。 沈惊秋一下站了起来,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看上去有些局促不安,却没立刻行动,而是有些无助的看着妹妹。 方氏心里还有气,却是连站都没站起。 眼看着老太太已经气的想打人,沈惊春才拿正眼瞧她:“这不是已经割完一陇了吗?不能休息?” 沈老太太冷冷的盯着她:“你只吃一碗饭?” 大家都是聪明人,沈惊春当然能听懂她是什么意思,可在场的有人听不懂。 豆芽咋咋呼呼的气道:“一碗饭怎么了?饿了再吃不就行了,谁规定一顿不能只吃一碗。” 沈老太太被这个黑丫头气的差点吐血,沈惊春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要是我记得没错,沈家还没分家吧?” 她也没指望老太太回答,自顾自的接着道:“没分家就没道理按照房头来分活了吧?大家都是一家人,所有的活都应该均分到每个人头上,这样才叫公平,才是规矩。” 沈老太太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火气,扬手就一巴掌就甩了出去。 手到半空,就被沈惊秋死死的捏住了。 他平时缺吃少喝,不仅长了个大高个,还长了一把力气。 沈老太太觉得自己的手腕似乎已经被他捏断了。 沈惊春倒没想到沈惊秋居然敢对老太太动手,挑了挑眉道:“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能动嘴还是少动手吧,这要是磕了碰了,受罪的还不是你老人家嘛。” 沈老太太只觉得喉头一腥,一口血喷了出来,直直的向后倒去。 沈惊秋呆了一下,触电似的松了手。 沈惊春心道要坏,这老太太看着战斗力这么强,却没想到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才说了这么几句,就给气吐血了。 她往前一扑,趴到了地上,沈老太太直直的压在了她身上。 沈惊春被这一下压的气血翻涌两眼翻白,还不等她缓过神来,沈惊秋已经一把掀开了老太太,将她拉了起来,紧张的问道:“妹妹,你没事吧?” 方氏已经急的眼泪都出来了。 老太太就是沈家的天,可现在沈惊春把这个天捅破了。 他们几个在场自然知道全程对话,可外人不知道,老太太气的吐血昏迷,她们母女就是说破嘴皮,只怕也没人相信跟她们无关。 方氏泪眼朦胧的看了看四周,果然原本在田里劳作的沈家人和乡亲们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已经开始往这边跑。 沈惊春虚弱的咳了几声,扒开围着她的沈惊秋和豆芽,一把扑到在老太太身边,扯着嗓子就开始嚎:“奶奶,你别吓我啊奶奶,就算是堂哥堂姐偷懒你也不用气成这样啊,你要是气死了,可叫我们怎么办啊奶奶。” 小姑娘声音清脆而嘹亮,像个小喇叭一样,传出去老远。 还能这样? 方氏眨了眨眼,一脸错愕的看向沈惊春,脑子还没想明白,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扶起老太太靠在自己身上,抱着她哭了起来。 沈家的田离这片树荫稍远,附近劳作的村民先一步赶了过来。 徐大娘挤在人群中,一脸复杂的看着哭成一团的母女,问道:“这是怎么了,我瞧着地上有血呢?” 沈惊春哭的梨花带雨,豆大的眼泪顺着晒的有些红的脸颊往下掉:“堂哥们干活一直偷懒,奶奶是被他们气的,大娘,现在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先把人抬回去吧!” “惊秋,你快去看看老陈在不在,赶快叫他来看看你奶奶!” “惊秋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叫他去有什么用,大郎你去跑一趟。” “行,我这就去。” 很快人群中有个少年冲了出去,徐大娘叫了两个壮实的小媳妇抬着老太太就往沈家走。 沈延富等人总算跑了过来,一看这情况就呆了喃喃道:“怎么回事?我娘怎么了?” 徐大娘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的又看了看沈志杰两兄弟:“还不是被这两兄弟气的。”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两兄弟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能的跟着往家跑。 沈家这片田离村子并不算远,很快一行人就进了村。 动静太大,惹的在家的村民纷纷探头出来看。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正碰上沈延贵沈延安两兄弟从钱家回来。 沈惊秋不知怎的,忽然大声喊道:“二伯,四叔,奶奶被志杰志军气吐血晕过去啦。” 沈延贵如遭雷击,一脸不敢相信的看向自家两个儿子。 沈延安已经气冲冲的跑上前一脚踹在了沈志杰身上。 沈志杰被踹的撞到墙上,好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李氏尖叫的冲上去就对着沈延安拳打脚踢。 他个子并不比沈惊秋矮多少,平时被他娘宠的无法无天,虽然混不吝了些,却从不对女人动手,可此刻看了疯了一般的李氏,也忍不住捏起了拳头。 只是他拳头还没落下来,回过神来的沈延贵已经一拳打在了他背上。 “你敢打你嫂子!” 沈家几个男人,各有各的缺点,却有个同样的优点,那就是疼老婆。 李氏再好吃懒做贪小便宜,也是给沈延贵生过三个孩子的女人,是他的媳妇,是他孩子的娘,怎么样也轮不到沈延安这个做小叔子的朝她动手。 沈家门口乱成了一团,连劝架的沈延富也挨了不知道谁的一拳,这一拳正打在他的鼻梁上,两条鼻血瞬间就流了下来,他伸手一摸,满手的鲜血就出现在他眼前。 沈延富连呼吸都停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等沈家族长和陈里正听到消息赶过来,架已经被劝停了,这一场大混战让沈家人身上多少都带了点伤。 场面有点不大好看。 沈族长太阳穴突突直跳,深吸了一口气才没当场发作出来,冷着脸看向一边的沈长年,问道:“怎么回事?” 话问完才发现自己真是被气昏了头,都忘记沈长年是个结巴了。 沈惊春从方氏身后探出头来:“是奶奶被两位堂哥气吐血昏过去了,小叔回来知道后,就打了志杰堂哥,二伯娘看到堂哥被打就冲上去打小叔,小叔就举了拳头,二伯看到就打了小叔,然后小叔就打了回去,二人打作一团,大伯上去劝架,结果被二伯不小心打到了鼻子,然后鼻血流出来,他晕了过去。” 她的语速很快,但口齿清晰,一下就将事情的经过全部叙述清楚。 伶俐又好看的女娃,谁都喜欢,沈族长也不例外,他的脸色缓和了些问道:“你是那个从小被抱错的女娃?” “大爷爷,是我。”沈惊春点了点头:“我叫沈惊春。” 平山村有小半人都姓沈,拜的是一个祖宗祠堂。 沈惊春虽然才回来一天,很多人际关系还没搞清楚,但整个沈氏一族的掌舵人,她却是找方氏问清楚了的。 这位族长在同辈之中排行最长,与沈长年是隔了房的堂兄弟,因不喜沈老太太为人,哪怕沈延富中了秀才,他也与沈长年这一支来往不多,反倒是沈惊春死去的老爹,与族长家的关系还算不错。 沈族长笑笑,往口袋里摸了摸,本想给沈惊春几个钱算是见面礼,却不想出来匆忙,身上没带钱,只能道:“好孩子,回头到大爷爷家来玩,我家里几个孙女都跟你一般大。” 沈梅沈兰在一边听的双眼冒火,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惊春这个小贱人在那边跟族长有说有笑的聊天。 好在两人聊了没几句,陈大夫就从房里出来了。 沈梅第一个冲了上去:“陈叔,我奶奶怎么样啊?” 陈大夫叹了口气,摆摆手道:“肝火太旺,想必这两天也没休息好,脾胃失调,好在人现在已经醒过来了,不是什么大病,往后要注意日常保养,吃食方面清淡些,药就不必吃了,去杏林春买些顺气丸吃着就行,你们先进去看看老太太吧。” 人都进去看老太太了,陈大夫在院子里站了一会,也没人来给诊费。 虽说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但这也未免有点太那个了。 陈大夫摇了摇头,背着药箱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就听身后小姑娘喊了一声:“陈大夫,诊费还没给呢!” 陈大夫一回头,就对上沈惊春一张俏脸:“诊费多少,我给您。” 她从方氏手里接过荷包,松了系带一把倒在手上。 陈大夫看的分明,拢共加起来最多也就二三十枚铜板。 7、第 7 章 平山村依山傍水,在祁县地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富裕村子,村里但凡要点脸面的,都不会太磋磨媳妇。 而沈家又是平山村数一数二的富户,陈大夫知道沈长年老两口不待见三房,但没想到方氏的日子居然已经难过到这个地步,便是他九岁的幺儿手里的钱恐怕也比方氏多。 陈大夫沉默的看着沈惊春手里的钱,默默的取了五钱走了。 沈族长和陈里正在一边看得,也是心里一酸。 沈惊春很满意这个效果。 她在沈家人面前虽然强横,那也只是因为这群人犯贱欠打,可事实上,舆论总是偏向弱者的,在外人面前,还是要适当的卖卖惨,这样办起事来才能事半功倍。 屋内沈老太太已经醒来,看了一圈也没看到方氏娘几个,脸色不由难看起来:“去将里正和族长请到堂屋,让方氏几个也进来,我有话要说。” 沈兰立刻应了一声,冲出屋子将老太太的话又复述一遍。 她算是想明白了,这一切的事情都是沈惊春这个小娼妇搞出来的,老太太虽然偏疼大伯家的志华堂哥,但历来对自家两个哥哥也不差。 她两个哥哥什么脾性,老太太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怎么会忽然为了他们两个气的吐血昏迷,这分明就是沈惊春自己气到了老太太,还要往她哥哥身上泼脏水。 若是老太太不醒倒还罢了,如今既然醒了,肯定是要找沈惊春算账的。 她抬着下巴,高傲的看着沈惊春,视线落在那张面若桃李的脸上,眼中不自觉闪过几分艳羡和嫉妒,冷哼道:“等会有你好受的。” 沈族长走她身边经过,听到这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现下秋收,大家地里都挺忙,留下来的除了陈里正,也就沈家本家几个亲戚,几人进到堂屋各自坐下,沈延富的媳妇小钱氏就扶着老太太走了出来,沈长年一脸愁容的跟在后面,颇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 “里正,大哥。”沈老太太一脸疲态的打了声招呼,由小钱氏扶着坐了下来:“家里小辈不懂事,让大家见笑了。” 陈里正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沈族长干脆只淡淡的一颔首也不说话。 沈老太太知道这个族长向来不待见自己,可每次看到他这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心里一堵。 “叫两位留下来,是因为我家有事要处理,想请两位做个见证。” 沈族长皱了皱眉,看了眼愁容满面的沈长年,心中升起一丝不妙来。 在乡下这种地方,能同时请到里正和族长的,除了喜事,他只能想到一件事,那便是分家。 沈老太太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中,看到沈族长皱眉,知道他应该是想到了接下来她要说的事,心中不由升起一阵快意,清了清嗓子道:“我打算让三房净身出户。” 堂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别说沈族长和陈里正这样的外人,就连沈家自己人都感到不可思议,知道老太太从来都不喜欢三房这几个人,但谁也想不到她居然能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方氏直接呆住,脸色煞白的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沈惊春也差点没反应过来。 这是天降大喜? 卧槽! 虽然分家是她在来的路上就开始想的事情,但居然来的这么快这么容易吗?此时此刻,净不净身出户都无所谓了,主要是能离开这群沈家人。 她两步上前,砰的一声就跪了下来,一句话都不说,上来就是三个响头。 等直起身子已经泪流满面,额头磕的红了一片,带着哭音道:“奶奶,我知道您不喜欢我,我可以走,我再也不出现在您眼前碍您的眼,只求您给我娘和哥哥还有两个小的一条活路,净身出户她们可怎么活下去啊,都是我回来的不好,只要我死了就好了吧,我去死……” 她爬起来就一头冲着桌角撞了过去。 沈族长心头一惊,这是要出人命的,大喝一声:“拦住她。” 方氏站在门口,看到这里肝胆俱裂,眼中一片猩红,喉头一甜,一口血差点喷了出来。 沈惊秋长腿一跨,往那边迈了两步想要拦住妹妹,但离得远已然来不及。 电光火石之间,站的最近的沈延安扑了出去,沈惊春一头撞在他小腹上。 这一撞,她是用了全力的,沈延安后背磕的生疼,脑子嗡的一下眼前发白,桌子被惯力撞的往后倒去,叔侄俩倒在了地上。 屋内众人狠狠松了一口气。 方氏身体晃了晃,脸色苍白如纸,脸上的悲痛无法言喻,原地跪了下来:“娘,我愿意带着惊秋几个净身出户,只求您给我们娘几个一条活路,惊秋为了给您采药成了傻子,孩子他爹为了这个傻儿子也累垮了身体去了,我不求其他,只求几个孩子能活着就行,我什么都不要。” 豆芽已经冲了上去将沈惊春抱在了怀里哭了起来。 屋内没有其他人说话,他们都在等着沈老太太开口。 可沈老太太也沉默着没说话,她的眉心凝成了一个川字,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方氏母女。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了哭声。 不知过了多久,连沈延安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朝着沈老太太叫了声娘。 沈老太太摆了摆手,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一般,往椅背上靠了靠,叹了口气开了口:“有件事情,我一直没说,但今天为了家宅和睦,我不得不说了。” 她的眼神有几分迷离,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三郎并不是我的儿子。” 沈族长满脸震惊的看向她。 沈老太太真是疯了,为了让三房净身出户,居然连这样的瞎话也编的出来。 陈里正也有点不信。 若沈延平真不是老两口亲生的,以沈老太太无利不起早的性格,怎么会帮别人养这么多年儿子,要知道一个孩子从出生,再到成人娶亲,要花费的可不止是钱,还有精力。 虽然大家都知道沈老太太不喜欢三儿子,可到底沈延平还是健健康康无病无灾的长大了。 沈老太太见没人信她的话,既愤怒又无奈,只能道:“这件事我们当家的也是知道的,你们不相信我,总该相信我当家的,他不可能拿自己的子嗣开玩笑的。” 所有人都看向了沈长年,等着他说话,可他偏偏是个结巴,还是那种越紧张越说不出话的结巴,被这么多人看着,说的又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这模样落在沈族长等人的眼里,便是他畏惧媳妇,不想说话。 沈族长的脸色沉了下来,心中也有了决断,冷冷的看着沈老太太道:“分不分家,怎么分家都是你们自家的事,我一个外人自然是管不着的,若是一定要三房净身出户,那便现在立下文书吧,只是我有两点要求。” 沈老太太是个强硬的性子,做出的决定惯来没有人能使她改变,她若是打定主意叫三房净身出户,那么即使今天办不到,明天也是要办到的。 而且,沈族长说的也是个实话,这是沈家人自己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插手。 沈老太太盯着沈族长看了一会,才点头:“大哥你说。” “三郎是个好孩子,你们不要,我们沈氏却是要的,净身出户可以,但不论你刚才说的是真是假,人已经不在了,我不希望他还要背上来路不明这种名声,老五两口子到死也没个孩子,正好过继了三郎,以后也叫明榆承了老五的香火。” 沈老太太略一犹豫,就答应了。 她要的不过就是将沈惊春这个祸害赶出沈家。 沈族长点点头,继续道:“二则,既然是净身出户,以后要给老五顶门户,那么三郎媳妇和几个孩子,以后就跟你们家没有关系了,逢年过节的孝敬自然也是没有的,两家就当寻常亲戚往来,你们不可抓着这件事说惊秋他们不尊爷奶不尽孝道。” 沈惊春都要忍不住给沈族长点个赞,双击六六六了。 这是把沈家人以后作妖的可能性都给堵住了。 妙啊! 姜果然老的辣,但戏还是要演的。 沈惊春虚弱的从豆芽怀里抬起头,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才弱弱的道:“爹不在了,我跟哥哥替他尽孝道也是应该的。” 沈族长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没有什么应不应该,想要孝敬是情分,不想孝敬是本分,毕竟已经被净身出户了。” 这话只差明晃晃的告诉沈老太太:你这么不待见三房,跟他们可没什么情分,真要把三房净身出户了,以后可别作妖,我这个族长在这里看着你呢。 沈老太太被他不留情面的话说的黑了脸,梗着脖子道:“自然。” 听她答应,沈族长才看向已经被扶起来的方氏:“我老头子替三郎做了这个主,你可怪我?” 方氏心中只有感激,怎么可能怪他。 大家都以为沈老太太是为了将他们净身出户才说的那些话,可方氏昨晚已经从沈惊春嘴里听到了一些猜测,此刻听沈老太太说出来,虽还不太确定,心中却隐隐有了定论。 沈延平只怕真的不是沈老太太亲生的。 8、第 8 章 古代消息堵塞,乡下人的消遣也就是聚在一起说些家长里短,沈族长和陈里正进了沈家的门半天没出来,村民们就开始猜测到底是什么事,从地里回来的人三三两两的聚在沈家周围交头接耳。 等到方氏领着几个孩子背着大包小包走出沈家大门,消息就在第一时间传遍了全村。 方氏虽然性情软弱,但却还算有骨气,说是净身出户,那便真的是净身出户,除了她们房里一些东西,其余什么都没拿,连沈延安偷偷摸摸送来的一小袋白面都没接。 “怎么回事啊?三郎媳妇这打包小包的要去哪啊?” “不是说沈老太吐血昏迷了吗?有没有事啊?” “这就是延平的亲生女儿吧?哟,可真是长的花一样啊!” …… 方氏低着头没答话,心里恨毒了沈老太太,明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会让沈老太太名声不好,却也不肯为她说话。 沈族长板着一张脸,若按他私心来说,自然也是不想给沈老太太说话的,可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 “这不是长年媳妇昏迷了嘛,说是老五两口子托梦,还是想过继个子侄承了香火,你们也知道的,他们两口子还在世时,最喜欢的就是三郎了,所以我们便请了我们过来商议此事,如今事情办妥,三郎媳妇就带着孩子们搬去老五那那房子里去了。” 这话出口,有的人信,有的人不信,但看热闹的人总算散了,却还是有那不信的,一路跟在后面去了沈家五大爷的老房子。 这村子是三姓混居,原来还是一个姓占了一个方位,后来村里人口多了,就将姓氏打乱了,五大爷两口子分家出去的时候,还很年轻,考虑到以后的子孙,宅基地买的很大,在村子靠后的地方,有一亩二分地,却没想到一直到去世,也没等到一个孩子。 如今老两口不在了,这房子虽然归了沈氏一族,可各家平日也都有事,几乎没人管这边,几年下来,也就成了荒宅一般。 门上套的锁,已经生了锈,有钥匙也开不了,沈族长索性让沈惊秋砸了大门上的锁。 沈惊春进院子一瞧,简直满意的不得了。 地方大不说,还有一口井,一排三间房全是青砖瓦房,左右两边是卧房,中间是堂屋,虽没什么家具,但却胜在宽敞,外面另建了一间厨房,隔了个不大的杂物间出来。 院子里现在虽然长满了杂草,但大门进去一路到堂屋,都用石板铺了条路,雨天也不至于弄脏了鞋。 “你们先收拾收拾吧,老五两口子走之前家里东西都分给族里了,这也没剩下啥东西,这两天先在我家吃吧。” 沈族长匆匆交代了一声就要走,最近农忙,他家田地多,也是很忙的,这会子处理好了沈长年一家的事,得赶紧下地去。 沈惊春追了出去,施了一礼才道:“大爷爷,我想请您帮忙留意一下村子附近有没有哪家卖地的。” “卖地?”沈族长看了她一眼,诧异道:“良田可不便宜。” 何止不便宜,简直就是贵,现在不是灾荒年,平山村这边风水又好,便是每年收成也比别处好,往祁县那边去,田地只要七八两一亩,平山村附近沿着大河两岸十多里的田地却要十两左右。 沈惊春身上有钱,也没打算瞒着这位帮了自家大忙的大爷爷,道:“从侯府离开的时候,侯爷给了我一些钱,本来我打算留着不动,以后有机会再还给他的,但现在自家这个情况,恐怕只能先将这钱拿出来应急了。” 沈族长点了点头:“理应如此,你能这么想是对的,侯府将你养的很好,你爹要是还在,肯定也会很欣慰的。” 提起沈延平,沈族长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孩子,如今你爹不在,本来这些话也轮不到我来说,但是你爷奶是靠不住的,按理来说你这个年纪也是时候说亲了,但惊秋摔了脑子,你娘又性格软弱,还有两个小的,这个家还得靠你看顾着,虽然招婿很难招到好的,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招婿。” 沈惊春有点懵! 这个话题跳的是不是太快了?刚才不是在说买田的事吗?怎么就说到招婿上来了! 沈族长看着她一脸呆滞的表情,笑了笑:“行了,买田的事情我会帮忙打听的,你快回去帮忙收拾院子吧,晚上我让人来喊你们吃饭。” “别,您能帮我打听买田的事情,我已经感激不尽了,饭就算了,我瞧着灶屋里那口锅虽然有破口,但洗刷一下还是能用的,我找邻居买些米面对付一晚就是,反倒是过两日等把房子收拾好了暖锅,还望您不要推辞才是。” 沈族长想了想,便也没有勉强,反倒对沈惊春这种不占便宜的举动,很有好感:“那行,要是再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过来招呼一声就是。” 沈族长一走,沈惊春就回了院子帮忙收拾。 房子里只剩下几个缺胳膊少腿的家具,厨房里也是,除了那口破锅,余下的也就是几个有豁口的碗。 “娘,你有没有相熟的婶子?”沈惊春拔完最后一根草,捶了捶自己酸胀的老腰:“大爷爷家人口多,也不算富裕,我跟他说了晚上不到他家吃饭了,你看看能不能去借点米粮,咱们对付一顿?” “行。”方氏应了一声就出了门。 别看方氏在沈家没什么地位,但在平山村人缘却是很不错的,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手里提了不少东西。 “东西虽然不多,但都是乡亲们的一点心意,等咱们手里有钱,到时候都是要还给他们的。” 方氏很感慨,平日里沈家仗着有沈延富这个秀才在,跟村里其他人的来往其实并不多,但她出去只是一说,就有不少人回家拿了东西过来。 她想起冷心冷肺的沈家人,又想掉眼泪了!从她嫁到沈家开始到现在二十多年了,不论她多孝顺,也始终是能焐热沈老太太那颗冷硬的心。 一家人在新家的第一天,吃的非常简单,但却异常满足,不仅方氏眉开眼笑,连两个小的也明显话多了起来,比起在沈家老宅的时候活泼了不少。 第二天一早,方氏就带着兄妹两去了县城,今日是要去采购一番的,俩小的带着也不方便,便由豆芽带着在家。 平山村离县城说近不算近,说远倒也不远,五里多路,走路过去要半个时辰左右,换算成现代的时间,也就是一个小时。 即便不是赶集的日子,路上来往的牛车马车也依旧很多,沈惊春看的眼热的不行,可想想兜里的银子加起来总共也才一百多两,还是按捺住了,老老实实跟着方氏走在路边,钱不多,每一分都要花在刀刃上。 等到了县城,饶是方氏和沈惊秋这样常年劳作的,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 母子三人进城之后,也没瞎逛,直奔方氏熟悉的一家粮食店。 “米面这些倒不用买很多,反正离的近,没了再来便是。” 方氏先称了十斤糙米,看着如花似玉的闺女,又咬咬牙称了五斤精米,沈家生活条件不错,但沈延富读书需要花费大量银钱,家里吃的多是糙米,她们几个都习惯了,但想来沈惊春从侯府来,肯定是吃不惯的。 沈惊春一眼看穿方氏的小心思,却也没有说什么,买好了米面,三人又马不停蹄的直奔杂货店。 锅是要去铁匠铺买的,但碗瓢盆却是要在杂货店买,沈惊秋老老实实的充当一个拎包小弟的角色跟着两人身后。 眼瞅着方氏要去拿盆,沈惊春连忙阻止了她:“娘,盆就算了,我打算买些工具回去自己做!” 方氏看她一眼,迟疑道:“自己做?” 沈惊春点点头:“我以前学雕刻的时候,顺便学过木工的,不仅是盆我打算自己做,家里的家具我也要自己做的,昨天一时间也没想起来这个,倒是忘了问您,平山村有木匠吗?” 世家千金学的都是琴棋书画,还没听说过谁学木工的。 方氏虽然生长在乡下,但是这些事情还是听说过的,若是沈惊春在京城真的是备受宠爱的大小姐,又怎么可能学这些呢? 方氏心头酸涩有心想要问问,可看着闺女一张笑脸,到底还是将话咽了回去,想了想道:“县城里是有三家木匠铺子的,咱们平山村附近几个村子若是打家具,也都是来县城的,余下就是另一个方向走二十里,太平镇上有个木匠。” 沈惊春感觉到方氏的情绪低落,怔了怔,随即明白刚才的话大概是让她想岔了然后脑补了。 “世子有段时间学刻章,我瞧着有趣也跟着学了一段时间,可巧侯爷书房的窗户坏了,我便自告奋勇说要替他修,这才学了木工,若是平山村附近没有木匠,娘觉得我能以这个谋生吗?” 方氏心里暖暖的,闺女说的话显然是专门说了安她的心的,方氏自然是相信闺女的能力,可想到她说要以这个谋生,就有些迟疑。 这年头若有手艺傍身,自然要比在地里刨食好,可姑娘家多是绣花纺织,还没听说过哪个小姑娘干木匠的,况且,祁县三家木匠铺子都是老字号,有谁会放心将活计交给脸这么嫩的一个小姑娘呢? 9、第 9 章 等母子三人买好杂七杂八的东西,太阳已经升的老高。 县城虽有三家木匠铺子,但铁匠铺却有四家,方氏领着一双儿女直接找到了东城门附近的陈记铺子,这家铺子也是平山村人开的,平日里村里若有需要,也都是来这家。 方氏一进门,那趴在柜台上磕着瓜子的青年就起身迎了上来:“婶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可是要打些农具?” 陈严清二十出头,中等身材,生了一张圆脸,嘴角微微上扬,自带三分笑意,同方氏打过招呼,视线落在沈惊春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惊秋也来了?这位姑娘是?” “这是我女儿惊春。”方氏只介绍了一句,就道明来意:“我家新搬了房子,缺两口锅,不知道你家铺子里有没有现成的?” 四家铁匠铺子相互抢生意,但是在一些事情上却又不约而同的统一,比如锅的尺寸。 古代这种土灶,多是两个灶膛,上面架大小两口锅,这锅的尺寸都是统一的,便是有误差,也不会太大,是以,铁匠铺子里一般都会备上几口。 陈严清道:“有的有的,两种材质呢,婶子你看,这边小的是六百钱,大的则是九百钱。” 这也太贵了! 方氏一听价格,就有点打退堂鼓,家里那口破锅,其实也可以再用用的。 沈惊春见了不由摇了摇头:“我家里还有口锅,破了个口子,不知道能不能补补?” 长得漂亮,声音也好听,陈严清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这还是要看到东西才知道的,不过一般来说,若是这几年打的锅,是可以补的,但若是有些年头,我觉得还是再买一口新锅比较好,你们将那口旧的拿来,可以抵些钱的。” 五爷爷两口子都死了几年了,那口锅肯定是补不了了,抵钱肯定也抵不了多少,这就像现代买电瓶车一一样,一辆新车买来三四千,用久了卖出去,却只能卖五百。 “那两口锅各来一个吧。” 方氏忍不住道:“要不先买一口小锅吧,咱家人不多,也能用的过来的。” “都是必须品,现在不买它也不会降价,索性一并买了,也少了一件事。” 虽然只在沈家住了一晚,但她却也将环境了解的差不多了,平山村这边用碳炉的人少,基本都是小锅用来烧菜,大锅用来煮饭和烧水。 若是只买一口锅,那水显然也只能用这口锅烧了,想想一锅泛着油光的水要用来洗漱,沈惊春就浑身不自在。 她看方氏一脸肉痛,便又安慰道:“钱够的,娘不用担心。” 陈严清满脸笑容的将两口锅摞在了一起拿了过来:“婶子还要买些其他东西不?” “我想定制一些工具,刨子锯子木锉牵钻这些,木匠工具一整套的话,不知要多少钱?工期多久?” 沈惊春空间里是有一整套工具的,可有些却是通电才能使用,为了掩人耳目再买一套工具,就很有必要了。 “那可巧,店里倒正好有些呢,你先看看够不够?” 陈严清转身就从靠墙的柜架上拿了些工具下来,摆在了桌上。 东西还挺多,加起来得有十几件,做工确实很不错,但沈惊春没有错过陈严清眼中一闪而过的喜悦。 “这东西会用到的人可不多,这得提前交了定金才能做吧,陈掌柜卖了我,若是别人来拿岂不是没有?” 陈严清的笑容一僵,实在没想到沈惊春看着年纪不大,但却这么精明,连这些工具需要提前定制都知道,只好叹了口气道:“不瞒你说,这些东西原本确实是别人定制的,只是那木匠家中出了点意外,这些东西就不要了,人家原先也是付了三成定金的,惊春妹子要是想要,便只给后面七成尾款即可。” 能省钱当然是好事,沈惊春干脆利落的付了钱。 沈惊秋非常自觉的将已经用绳子绑好的两口锅提了起来。 三人出了铁匠铺,走出一段路,沈惊春才问道:“娘,我看你好像不太喜欢这位陈掌柜啊?” 方氏是个温柔随和的人,若非不喜欢,不可能态度这么冷淡。 “我知道我知道。”沈惊秋背上背着个大背篓,手上也拎满了东西,笑的像个憨憨:“他家老二以前差点跟阿宁成亲呢!” 沈惊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阿宁说的就是真千金徐长宁,以前她还在沈家的时候叫沈清宁,认祖归宗之后因为世子叫徐长清,崔氏干脆就将她的名字改为徐长宁了。 方氏原本以为沈惊春听到这些,至少会有点好奇,结果她只是哦了一声就转开了话题。 “刚才陈掌柜说这批工具是木匠家里出了事就不要了,现在时间还早,咱们干脆去木匠家里看看吧,若真是有事,说不定他家里的工具也要转卖出去,买二手的总比买新的便宜些。” 方氏一想还真是这样,新工具都买了,也不在乎多买点二手工具了,况且,这买工具的钱都是沈惊春个人所有,她这个做娘的,也不好开口要过来替她保管,当即便带着兄妹两又往最近的一家木匠铺子奔去。 说是铺子,但其实是个小作坊,没有门面,三人到的时候,院子里正有名少女在收拾木头。 沈惊春一进门,就被院墙边堆着的降香黄檀给吸引住了。 这种木头还有个学名叫做黄花梨,乃是红木中的极品,即使是现代,要买一套真正的黄花梨家具,花费也绝对不少,更何况,这种木材主要产自海南,古代交通不便,祁县地处江南怎么会有这么多?而且还如此随意的堆在墙角? 简直暴殄天物! 沈惊春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走过去摸了摸不算,还凑上去闻了闻。 这一堆木头显然已经砍下来不少时间,香味几乎已经淡的闻不到了。 方氏尴尬的咳了一声,沈惊春瞬间回神:“抱歉,只是看到好的木料,一时间情难自禁。” “没事。”黄月抿唇一笑:“我爹有时候也这样,碰到好料子比捡到钱还开心,几位是来做家具的吗?可惜我爹伤了手,以后都不能做家具了。” 居然真的被沈惊春猜到了! “姑娘误会了,我们是听说黄大叔伤了手以后不做木匠了,所以想来问问你们家的木料卖不卖?” “买木料?”黄月有些诧异。 方氏也诧异了看了一眼沈惊春。 不是说来买工具的吗?怎么又变成买木料了? “月月,谁啊?” 屋内黄木匠听到声音高声问道。 黄月:“爹,是有人来问咱家木料卖不卖?” “请客人进来吧!” 沈惊秋身上背着大包小包就没进去,只方氏和沈惊春跟在黄月后面进了堂屋。 黄木匠不仅伤了手,连腿也伤了一条,此刻正坐在椅子上翻着一本书,见客人进来,抬头看了一眼,不确定的问道:“客人要买木料?” 方氏的样子很明显就是常年劳作的,沈惊春哪怕此刻穿的普普通通也像个娇生惯养的小姐,这两人可没一个人像是木匠。 沈惊春点点头:“不瞒大叔,我本来是听说你伤了手以后不做木匠了,想来问问工具卖不卖的,但刚才进门看见院子里的木料,就……” 工具哪都能买,但这些黄花梨,错过这次,这辈子都可能再也遇不着了。 黄木匠双眼一亮:“姑娘打算买多少,我院子里剩下的木头可不少。” 沈惊春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心里多少有点复杂,听黄木匠这意思,好像并不认识降香黄檀一样。 “我以前是做小件木雕的,倒还没买过这么多木头,不如大叔先开个价。” 院子里的木料确实不少,若是卖给县里另外两家木匠铺子,肯定会被压价,黄木匠一时间有点拿不定主意,迟疑道:“四十两?” “什么?”方氏惊呼一声:“四十两?” 即使是沈家这样有二十多亩田的,一年田地出息也不过三十两,可院子里这一堆木头就报价四十两,简直骇人听闻。 黄木匠抿了抿唇,咬牙道:“三十五两不能少了,姑娘若是能全要了,之前说的工具也全送给你,无需另外给钱。” 沈惊春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什么狗屎运气,来县城一趟就碰到这么多黄花梨! 三十五两,就跟白捡的一样! 她忙不迭的点头道:“行,那就三十五两,只是……” “三十五两已经很少了,只能一次性结清。” 沈惊春尴尬的笑了两声:“黄大叔误会了,三十五两不算多,肯定是一次性结清的,我只是想问问这些木料你是从哪买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材料来源是很重要的。 黄木匠松了口气:“有的是附近村民们自己拉过来卖的,有的则是不忙的时候,自己下乡收,原先县城倒是有家专门收售木料的铺子,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就关了。” 还能怎么,肯定是赚不到钱呗。 村民们又不傻,木料又不像地里粮食一样一茬接一茬,这些树木砍下来直接卖给木匠,那肯定是比卖给木料铺子钱来的多。 沈惊春谢过黄木匠,就叫方氏去找牛车。 黄木匠不识货,不代表这个县城没有识货的,只有把东西揽到自己兜里,那才是自己的。 10、第 10 章 黄木匠显然是个喜欢囤货的好木匠,木料装了三牛车才装完,还没进村,就引起了一阵轰动。 “这谁家啊?买这么多木头?” “这是打算造木头房子吗?” “哎?我瞧着前面那辆车牛车上坐的好像是方氏那个才回来的闺女啊,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叫惊春吧?” “对对,这名字一听就跟惊秋是亲兄妹呢。” 等牛车进村,几个聚在树下摘菜的妇人七嘴八舌的就开始问。 沈惊春正愁怎么叫别人知道自家打算做木匠呢,可巧就遇上这些妇人:“是买来做家具的。” 她满脸笑容的道:“婶子嫂子们想必也知道了,我爹如今过继给五爷爷,家里虽然继承了房子,田地却是没有的,正巧我会些木工活,便想着以此谋生,大家以后若是要打家具,可千万要照顾我家生意啊,咱乡里乡亲的,给你们都算便宜些。” “咦,沈家丫头不是京城回来的吗?听说养她的那家还是大官呢,这从小当大小姐养的怎么会木工?” “那谁知道呢?” “我瞧着不像是假的,人家要是不会,买这么几车木头回来干啥?当柴烧吗?” “走,跟上去看看。” 沈惊春没说停,牛车就接着往前走,三辆车载着母女三人一路往新家过去,后面跟了一串尾巴。 院子里带着俩娃在玩的豆芽听到动静,赶忙开了门迎了出来,看到这么多木料,也直接呆住:“这么多木头……” 木料有粗有细,一家人并三名赶车大叔开始往里卸货,后面跟着的围观群众也撸了袖子上来帮忙。 三车木料很快就卸完了,沈惊春将车费结清才朝帮忙的村民道谢:“多谢大家帮忙,只是我家才搬过来,也没个茶水招待的,实在是失礼。” 徐大娘夹在人群中间,摆手道:“乡里乡亲的,帮把手而已,值当什么,惊春丫头你真要做木匠啊?” 即便是个假千金,那也是在侯府长大的,若非身份换了回来,这样的娇小姐那是她们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的,哪怕此刻院子里堆了很多木料,还是没几个人相信。 沈惊春在心中给徐大娘点了个赞,笑道:“是啊大娘,我家也没有田地,以后怕是生活艰难,做木工好歹能贴补些家用,正好家里也没啥家具,就准备自己做些,总比在别人那买要划算些。” 她长得艳而不妖,笑起来像个小太阳一般,即便在场的全是女人,也被这笑容晃花了眼,下意识觉得长得这么漂亮的姑娘,肯定是不会撒谎的。 方氏的闺女要做木匠的消息,当天就传遍了整个平山村。 晚上吃过晚饭,因床还没做起来,一家人还是打着地铺,黑暗中方氏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惊春啊,这木料是不是有点贵了?” 沈惊春忙了一天,冲了个热水澡,躺在铺盖上就有点迷糊了,听到方氏说起这个,脑子立刻清明了。 明知道只有自家几人在,还是压低了声音回道:“娘,你知道这些木头叫啥吗?” 普通木料全堆在厨房旁边那个杂物房里,但黄花梨却全都搬进了东厢,就摆在沈惊春的铺盖旁边,她说着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些宝贝木头。 方氏不懂这些,在她看来,木头最大的作用就是烧火,花三十五两买了三车木头就是不值当,可闺女是从侯府出来的,懂的肯定比她一个乡下妇人多。 沈惊春本来也没指望方氏回答,说完又自顾自道:“这些木头叫降香黄檀,又叫黄花梨木,是红木中的极品,咱们祁县我不知道,但若是在京城,一套桌椅便要这个价格。” 沈惊春在方氏手中写了个五。 “五十两?” 方氏惊的声音都变了,却听沈惊春轻声道:“不,五百两。” 宣平侯府是本朝老牌勋贵,徐晏书房便有一整套的黄花梨桌椅,买来就是五百两,可即便这么贵,也是来之不易,要不是他动作快,这套桌椅的价格恐怕会被撕的更高。 方氏被这个价格惊到了,翻来覆去半宿,迷迷糊糊的都不知道啥时候睡着的。 沈惊春摸着木头却睡了来到这边的第一个好觉,第二天早早醒来,就做好了早饭,背着背篓上了山。 这虽是个架空朝代,但从原主留下的记忆来看,国土却与现代差不了多少,祁县的位置放到现代该是江浙一带,而江浙的气候显然是不符合降香黄檀的生长环境的。 沈惊春被一堆黄花梨冲昏了头,明知道这些,却还是兴冲冲的上了山,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个狗屎运,能找到活的树。 东翠山整体海拔不高,但山势连绵起伏看不到头,平山村后面这一部分,只是东翠山很小的一部分。 前一晚后半夜下了雨,山路泥泞难行,沈惊春的木系异能便开始发挥功效,两根藤条从手中催发,绕上路边的树木,借着力前行,倒比正常情况下走的还要快些。 沈惊春在山里走走停停一上午,见到的树木很多,但大多都枝干纤细,除此外就是一些低矮灌木和竹子,能用来做家具的树并不多。 别说降香黄檀了,便是稍微名贵些的树也没看见,转了一上午最大的收获,就是一棵双臂合抱粗细的香樟。 但有总比没有好,沈惊春从空间拿出电锯,手脚麻利的将树锯倒,又将树干修剪一番,剃下来的树枝用藤蔓捆好,收进空间打算从另一条路下山。 下山的路与上山的路唯一的区别,便是这边在快到山脚的地方有一片坟地。 古代没有公墓,若是家中死了人,靠山的一般都是埋在山上,没山的便埋在离水很远的地里,似平山村这样三姓混居的情况,一般都是一姓占一块地方。 但沈惊春看到的这座坟,却是孤零零的。 这坟显然是才除过草,土坟包上光秃秃的,坟前摆着贡品,最重要的是,坟前还倒着个人。 这人个子很高,穿了身洗的发白的旧衣,宽肩窄腰,身形和脸型看上去都很清瘦,眉眼距离近眼型微微上挑,紧抿的薄唇透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清正严肃。 这是个禁欲系的帅哥。 沈惊春站在路边看了一会,也没见人动一下,要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简直就像个死人一般。 她抬脚走了过去,帅不帅的其实倒无所谓,主要是怎么说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社会主义好青年,见死不救这种事,她还真是干不出来。 这人已经烧的脸颊绯红一片,手贴上去热度惊人,沈惊春见他还睁着眼,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可惜半点回应也没得到。 别是脑子已经烧坏了吧? 沈惊春单手将人揪了起来,比划了几下,最终还是弯腰将他背起。 年轻人的胸膛紧紧贴着后背,体温隔着薄薄的几层衣服传递过来,像个火炉一般。 沈惊春吐了口气,将人往上拖了拖,才慢慢往山下走。 好在新家就在山脚下,中午天热地里干活的人都回家睡午觉了,一路上也没遇见个人,到了门前,沈惊春朝里喊了一声豆芽,屋内小丫头就飞奔了出来开了院门。 方氏领着几个小的紧随其后,等门一开,瞧见沈惊春背上背着个男人,大吃一惊,话都来不及问,就扯着闺女进了院子,砰的一声关上了院门。 她怎么也想不到,闺女上山一趟捡了个男人回来不说,居然还背着他回来了。 这若是被人知道,只怕清誉不保,以后还有谁敢上门说亲? 方氏白着一张脸在后面推着两人进了门,到了堂屋倒还知道将人送到了沈惊秋住的西厢。 方氏深吸一口气,正欲说话,沈惊春就开了口:“娘,是不是找个人来给他看看?我瞧着再不退热,这人都要烧傻了,烫的像个火炉一样。” 方氏眨了眨眼,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探头一看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来:“这是阿淮啊。” 她说着一边叫沈惊秋去请陈大夫,一边去井里打了凉水来,替陈淮降温。 豆芽瞧着方氏忙进忙出,小声问沈惊春道:“小姐,你怎么捡了个人回来呀?” “我下山看见他倒在一座坟前,那是咱平山村的地界,想来应该是村里人,就给弄回来了,如今农忙,少有人上山,总不能见死不救。” 方氏听了便一声长叹:“说来这阿淮也真是可怜。” 他是随母姓的,父亲周桐本是附近平田村的读书人,与陈淮母亲陈莹成亲后,接连考中秀才举人,等孩子两岁多,又前往京城考进士。 周桐在读书还是很有些天分的,年纪轻轻便考中二甲,朝考上又考中庶吉士留在了京城,消息辗转一年多传回祁县,陈莹喜不自胜带着孩子上京,可谁知短短一年,周桐在京城便已另娶了一门妻室,还要将陈莹贬妻为妾。 这任谁也受不了,又惊又怒之下提出和离,还要孩子归她,周桐大约是怕事情闹大影响官运,只能同意。 豆芽紧紧撰着拳头问道:“和离之后呢?” 方氏大叹:“我也是听人说的,和离之后好几年却不知道陈莹在京城怎么谋生的,大约过了六年,陈莹才带着九岁的陈淮回了平山村,她已与周桐和离,只能回娘家,可她父亲已死,家中是继母当家,两个弟弟也都是继母所出,她已不是举人娘子,陈家自然容不下她,便将她赶出了门。” 豆芽已经怒不可遏,骂道:“世上果然没有一个好继母,这嘴脸可真是恶心。” 沈惊春也在一边点头表示同意。 方氏的眸光暗了下来,想到方家也是继母当家,她从小到大也没少吃苦,本就不高涨的情绪更是低落不少。 “陈莹被赶出家门,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陈氏族人也不好说些什么,只给她们母子俩找了住处,开始倒还常有接济,但世间一长,就少有人管了,陈莹为了供儿子读书,日以继夜的绣花,没几年就将身子熬坏了,为了给陈莹治病,陈淮书也不读了,就这样养了两年,三年前终于熬不住,撒手去了。” 这凄惨的身世,出众的相貌放到现代,妥妥的起点男主。 后期发展必然是遇到一个又一个的贵人,陪他奋发图强励精图治,最终走上人生巅峰成为大男主。 那么自己也算是这位大男主强大路上的第一位贵人了。 沈惊春偏头看向躺在地铺上的陈淮,却不想正对上一双水光朦胧的眼睛。 11、第 11 章 高烧的陈淮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迷蒙的双眼中隐隐透着一丝委屈,整个人看上去都脆弱的不行。 沈惊春静静的听着方氏说话,双眼却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好半晌,陈淮才又重新闭上眼。 大约是听到这次的患者是陈淮,陈大夫来的格外的快,一进门就冲进了西厢。 陈淮家是没有地的,初回平山村时,他还小,陈莹又是个女人,只想着多绣花供儿子读书。 等她熬坏了身子,陈淮从书院回来,他一边替人抄书,一边上山打猎,挣的钱放在一般两口之家生活是尽够了,可耐不住家里还有个病人要养,他又正在长身体,长年累月下来,身板看着便不如一般小子壮实。 这次倒也不是什么大病,大约是昨夜淋了雨,这才发起了烧来。 陈大夫叹了口气,语气中全是怜惜:“病来如山倒,这又到了阿莹的忌日,只怕这回不好好休养,身体就要跨了。” 陈莹父亲只有几个姐姐妹妹,都嫁了出去,如今村里同姓的也没有与她很亲的,更别说陈淮,他虽跟母姓,实际上却是周家的种。 他这病看着没什么,却要养的,若一日两日的叫族里人照看倒没什么,只怕时间长了就没人愿意了。 陈大夫倒是想将人接到自家去,但自家人多房少,本就住不开,陈淮去了是肯定住不下的,如今方氏搬来这边,地方倒够住,可他又实在开不了这个口,求人家收留陈淮。 他正踌躇间,却不想方氏主动开了口:“他那个房子漏风漏雨,不修缮一番是肯定不能住的,在此之前,便先在我家住着吧。” 陈大夫一脸诧异。 方氏解释道:“事情过了许多年,可能所有人都忘了,陈家妹妹以前救过我家惊秋的,若不是她舍命,只怕惊秋当时就没了。” 方氏这么一提,陈大夫立时便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时陈莹还没嫁到周家,沈惊秋也还是个小萝卜头,却不知怎么掉到了河里,若不是在河边洗衣的陈莹将他捞上来,凭他小胳膊小腿,是万万不可能活的,可那时已经是深秋,河水冰冷刺骨,陈莹转头便病了一个来月。 “可是……”陈大夫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沈惊春:“是不是不太好?” 未婚男女又没什么血缘关系,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多少也会被人说道。 方氏却坚持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何况我家中又是这么多人,滴水之恩还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这样都有人说,那真的是丧了良心了。” 没想到方氏这么弱的一个人,却有这么正的三观,沈惊春想了想,便开口支持老娘:“若真有人因为这事对我指指点点,只怕这人也不是什么家风清正好人吧。” 要真的因为这事,影响了她的名声,以至于没人愿意上门说亲,那倒还真是件好事。 沈惊春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行:“先就这样决定吧,具体的事情等他本人醒了再说。”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陈大夫与陈莹是没出五服的从姐弟,人家已经收留了陈淮,药钱自然也不好叫人家出,他回了趟家,便拎了几副风寒退烧的药来。 高烧的陈淮便算在沈家待了下来。 哪知才第二天,就真的有风言风语传了出来。 “方氏不是这种拎不清的人吧?” “那谁知道呢!原本有沈婆子看着,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啊,再说了,你看她那个闺女,长得就妖里妖气的。” “就是就是,瞧着就不像是好闺女,你们跟沈家走的不近,有些事情可能不知道吧!” 说话的人显然还知道背后说人不好,将声音压得很低,但话里的幸灾乐祸却是遮不住的:“方氏那闺女从小抱错在京城长大,这个大家都知道吧?” “那是自然,这事在咱平山村又不是秘密。” “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侯府啊,那对咱寻常老百姓来说,可不是泼天的富贵?手指缝里漏点出来就够咱一辈子花销了,养条看家狗还有几分感情呢,何况这还是个养了十几年的人,我听说侯府是很舍不得这个养女的,所以给了钱给沈家,要将养女留在京城,可这才多久人就回来了,你们想想还能为啥?” 沈惊春的拳头硬了,捏了松,松了捏,忍得十分辛苦,才没跳出去一拳打死这群闲着没事干到处乱嚼人舌根的蠢妇。 说话的人对此无知无觉,还在洋洋得意的说着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八卦:“指不定就是凤凰变山鸡想不开,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才被赶出来了。” 她嘻嘻笑了两声,又接着道:“你们别不信,咱这附近十里八乡的,哪个好闺女这么胆大,还敢背着陌生男人回家,多半是看上陈淮那张脸了吧,跟方氏一样,骚狐狸。” 沈惊春的脾气本就不大好,之前忍着打人的冲动听了这么久,也差不多到了极限,此刻听到这里,是再也忍住了。 东翠山草木繁茂,人要是有心想藏,旁人实在很难发现,沈惊春与这群妇人一上一下,在两道山道上,高度差了两层楼那么高,攀着路边的藤条一跃而下落在几人中间,还未说话便已经将这几个喜欢嚼人舌根的妇人吓的够呛。 “是惊春丫头啊!” “可吓死婶子们了,你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要是摔到哪了,可怎么办?” “啊,吓到婶子们是我的不是,只是我听到赵婶子的话想来请教请教。”沈惊春笑眯眯的看向其中一人:“我娘跟我说赵婶子以前救过我爹,我还当赵婶子是心善,却不想是看上我爹那张脸了啊。” 几个妇人相互看了看,都看到彼此眼里的幸灾乐祸,虽大家都在一起说嘴,可小丫头只揪着赵氏不放。 赵氏却老脸一红。 沈延平生的俊俏又能干,年轻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喜欢,赵氏正是其中之一,只是她是隔壁村子的人,平日难有机会看到他,只好千方百计打探他的行踪,以便偶遇,也因此误打误撞在山上救过他一次。 此事过去都已经多少年了,却不想还有被人翻出来的一天,赵氏怎么也不想到,方氏居然连这些事情也跟闺女说。 这事无可辩驳,当年是她亲口跟两个玩的好的小姐妹说的。 赵氏讪讪的不说话,沈惊春却没打算就此揭过:“至于说我从京城回来这件事,若是我侯爷养父知道村里的婶子们都这么关心我,肯定也是很高兴的,不如我现在回家修书一封,跟我养父好好说道说道这件事,让他高兴高兴?” 修书是不可能修书,这辈子都不可能,作为一个假千金,跟真千金一家纠缠不清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几个妇人当然不知道这些,人家手指缝漏点就够他们一辈子花销是真,但动动手指,就能让他们家破人亡也是真。 “惊春丫头,这可跟我们几个没关系啊,都是赵氏这个婆娘在一边编排你呢。” “是啊是啊,赵氏可是一向喜欢说你娘的闲话的。” 赵氏见这些人将所有的责任全推到自己头上,立刻怒了:“放你娘的屁,说惊春把陈淮背回家的难道不是你吗?黑了心肝的烂货,还想害我。” 那被赵氏指出来的妇人一见沈惊春目光沉沉,立刻慌了,只怕她真的写信去告诉京城的侯爷,到时候她不是得吃不了兜着走? “我只是实话实话,其他的我可没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这个舌头长疮的乱嚼舌头。” 她说着就扑了上去,往赵氏脸上挠了一下。 赵氏可不是吃素的,不敢对沈惊春动手,还能让其他人讨了好不成。 两人立刻扭打在一起,沈惊春往后退了退,也不说话不劝架只冷眼瞧着。 她只有一张嘴,家里方氏对于吵架这事,是很不擅长的,若要叫这些人闭嘴,也只能借宣平侯的名头一用,只有让这群长了记性,下次再嚼舌根之前,才会想想先想想后果。 这山道一面靠着山壁,另外一面是个长满了杂草灌木的山坡,这若是一个不小心,摔落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另外两名置身事外的妇人咬咬牙上去拉架。 赵氏脸上挨了一下,长长的指甲划破了脸皮,已经冒着血珠,她打红了眼,哪是那么容易拉开了。 这架劝着劝着就变成四个人打在了一起,不知是谁脚一滑就摔了一跤顺着山坡就滚了下去。 沈惊春探头一看,这山坡并不算高,四个人这会已经滚落到底躺在地上哀嚎。 “婶子们还好吧?有没有摔倒哪里?” 四人之中,赵氏摔的最严重,滚落的时候不仅衣服被碎石划破了,连手臂也被割出了一个大口子,正往外淌血,其他三人多多少少也挂了彩,浑身都痛 沈惊春敛了笑,也没管之前砍的柴,抄着小道下了山,一路大喊着进了村。 “不好啦!快来人啊!赵婶子她们几个打架从山上滚下来啦!” 12、第 12 章 陈里正的脸黑的像锅底。 妇人们闹点口角争几句这很正常,但这次带头闹事的赵氏是陈家妇,造谣的对象是陈淮,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姓陈的不说帮着姓陈的,居然还落井下石造谣生事。 赵氏自知理亏,本不该再嚷嚷,可这一摔,直摔了自己半条命,身上到处都痛,手臂上划了个大口子不说,连腿也摔折了。 陈大夫来看过之后,简单的止了血,却说伤口太大,是要缝针的,他擅内科,却不擅长外科和正骨,还是得尽快送去县城及时医治才是。 赵氏想想一进县城的医馆,就要花掉不少钱,心疼的五官都扭曲了,看着罪魁祸首沈惊春一脸冷漠的站在看热闹的人群中,脑子一热,话就不经大脑说了出来。 “都怪沈家这个小娼妇,要不是这个……” “住口。”陈里正怒喝一声:“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不知悔过,居然还敢攀扯他人,背后到处造谣的是不是你?” 赵氏非但没住口,还变本加厉大喊了起来:“我怎么造谣了,我说的都是实话,是不是这个浪蹄子背着陈淮回家的,一个黄花大姑娘,如此不知羞耻,还不许人说?” 几个受伤的妇人被抬了下来,为了方便救治就放在村里的大树下,中午太阳太大,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一群围观群众过来,听赵氏这么一说,便都看向了沈惊春,想看看她怎么解释。 只是不等冷着脸的沈惊春开口,人群外便有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按照本朝律例,恶意诽谤造谣他人,是要处以刑拘的。” 围了一圈的人群让了一条路出来,陈淮走了进来。 陈大夫虽拿了药过来,可他喝了几顿,并未退烧,此刻脸上耳烧脸热,额头上不仅挂着虚汗,整个人还打着哆嗦,嘴唇苍白的毫无血色,一看就是病的不轻。 自陈莹死后,他便深居简出很少出现在人前,此时的身形比之三年前拔高了不少,脸也长开了,再不是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瘦弱少年,看热闹的村民一时间竟无法将他与记忆中那个陈淮联系到一起。 陈淮说了这么一段话,又捂着嘴剧烈的咳了起来。 “胡闹。”陈大夫又气又怒:“你还想不想好了,烧成这样不好好休息,还跑出来做什么?” 陈淮咳完,脸上泛着一股不正常的潮红,先是看了一眼沈惊春,见她虽然板着一张脸,却毫发无损,不由松了口气,才朝陈大夫道:“六叔,我的情况你也知道,若非沈家妹子救了我,此刻我就算不死只怕也烧傻了,救命之恩,我怎么能看着恩人被人泼脏水污了名声。” 他说着又朝里正道:“赵氏以前如何编排我都不要紧,她是陈家妇,若是真闹大了,还是陈氏一族脸上无光,但这次她肆意散播谣言悔我恩人清名却是不行,我与沈家妹子非亲非故,第一次见面,她便能不顾名声伸出援手,这是大善,我自知人微言轻没法为恩人讨个公道,便只能等明日身体好些找县令主持公道了。” 不就是寻常的口角吗?怎么就上升到要找县令主持公道的地步了? 不说围观群众,便是连陈里正一时间也有点懵。 赵氏的丈夫陈二瞬间慌了,抬手就给了赵氏一巴掌,满脸堆笑的凑到陈淮身边哀求:“阿淮,你看你表婶就是嘴贱,她这个人其实不坏的,我叫她给你们道歉行不行?这点小事就不用闹到县太爷面前去了吧?” 陈淮抿着嘴没说话,持续的高烧让他浑身无力,强撑了这么久已经是强弩之末,现下连腿肚子都打着摆子。 陈里正看着不由叹了口气,按照他自己的想法,他是很想给赵氏一个教训的,平山村三姓混居,他这个里正当的不容易,什么时候都该一碗水端平。 赵氏这个蠢妇惯会造谣生事,若这次能让她吃个大教训,对村里也是好事,可陈二毕竟姓陈,真要为了这点事闹到县衙去,不说陈二家了,便是他这个里正只怕也脸上无光。 陈里正想了想便凑到沈惊春身边悄声道:“丫头,我看赵氏这回是吃够了教训了,我且让她与你道歉,这回便算了吧?你们才出来单过,若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对簿公堂,以后自然没人敢再惹你家,但恐怕以后在村里也没人敢与你们走得近了。” 这事可大可小,只看怎么处理,陈里正这个人虽有些小心思,可人到底还不坏,沈惊春虽不怕他,可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但若就此算了,她又不爽,便也压低了声音道:“之前我听她说侯府给了钱给沈家,要将我留在京城,我想知道这事是谁传出来的,只要赵婶子说出这人是谁,这次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这无异于卖女,沈老太太是个聪明人,这么隐秘的事情当然不会到处乱说,可沈家也不全是聪明人。 以赵氏这种性格,若是早知道这桩秘闻,早就嚷嚷的人尽皆知了,可之前没露出一点风声,偏她昨天救回陈淮,这事就传的有鼻子有眼,必定是有人才说给赵氏的听的。 沈惊春心里已经有怀疑的对象了,肯定是沈延贵的媳妇李氏没跑了。 陈里正听了这个要求有点为难。 他能当上里正,肯定是有点本事的,这点事情很容易就能想明白,沈家这事会传出来,必定是出了内鬼。 他看着沈惊春面无表情的脸,咬了咬牙道:“好,我去跟赵氏说。” 二人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与沈惊春站的很近的陈淮听到了,围观的村民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都在一边窃窃私语。 赵氏早被陈二一巴掌打醒了,听到陈里正转达的要求,只呆愣了一下便狂喜道:“是李氏,就是你二伯娘李氏。” 人群中原本正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李氏一下懵了,但她反应很快,几乎是立刻就尖叫了起来:“赵氏你这个毒妇,你乱攀扯什么!我家这几日忙着秋收,我天亮忙到天黑,可没时间去造谣。” 赵氏积了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眼下终于找到个可以骂的,哪肯放过这个机会,立刻破口大骂起来。 二人你来我相互揭短往声音越骂越高,原本住的稍远些没注意到这边的人也被吸引了过来。 这都什么东西? 沈惊春阴着一张脸,心中的不耐几乎达到顶点,打人她很在行,这俩妇人一拳一个都不够打的,可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她是真的不太擅长。 “我不跟你扯这些有的没的。”赵氏疼的直哆嗦,一手指天发誓:“这件事就是李氏告诉我的,若有半个字的假话,叫我头生恶疮不得好死,我发誓了你敢不敢!” 乱糟糟的声音瞬间消失,毒誓可不是能乱发的,李氏哑口无言。 沈惊春松了口气,早发誓不完了吗,用得着东扯西扯这么半天? 赵氏忍着痛强自扯出一个笑来:“惊春啊,婶子鬼迷心窍了才听了李氏这个毒妇的挑拨说了你的闲话,你看我现在也遭到报应了,等我伤好了一定去给你赔礼道歉,你看现在……” “这次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只希望婶子能记住自己说的话,若是下次还这样,那便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追究到底的。” 陈二千恩万谢的跟儿子抬着赵氏走了。 围观群众却没散去,还等着看李氏的热闹,哪知沈惊春却看都没看她,只朝陈淮道:“淮哥你还好吗?能不能走?” 陈淮脑袋昏昏沉沉,眼前全是虚影,点了点头强撑着往沈家走,围观的村民见没有热闹可看了,都各自散了。 二人拐了个弯到了村尾,已经看不到其他人了,陈淮终于支撑不住,脚下一个踉跄往前扑去。 沈惊春走在一边,一直注意着他,眼见人倒了下去,伸手一捞便将人捞起,深吸一口气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明明是同样一个人,昨日背着回来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今天抱着,顿觉有些吃力,好在沈家已经不远,沈惊春憋着一口气,抱着人快步回了家。 方氏是个闲不住的,如今良田一时买不到,她便买了几亩荒地,今日一早便带足了口粮,领着家里几人去新买的荒地上开荒去了,家里没人,她也没啥顾忌,从空间拿了体温计替陈淮量了体温。 量出来的结果吓了她一跳,居然已经烧到了四十度了,昨日到今日吃了几副药,居然全然无效? 再这样烧下去,就算人没烧傻,体内重要脏器也要烧坏了。 沈惊春咬咬牙,喂他吃了两颗特效退烧药,又从空间拿了个木质浴桶出来,烧了大锅热水,将陈淮扒的光溜溜的丢了进去。 等泡完一个热水澡,体温倒是降到四十以下了,可人依旧昏迷着,沈惊春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取了酒精替他擦拭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陈淮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渐渐趋于正常。 沈惊春累的浑身是汗,瘫坐在地上,一抬头,就见陈淮正睁着一双水蒙蒙的眼睛看着她。 13、第 13 章 这到底是什么社死现场! 之前怕陈淮脑子烧坏了,根本没心思注意其他的,现在哪怕他本人已经醒了,但沈惊春的眼神还是止不住的往他身上瞄。 他的个子很高,起码一八五往上,穿着衣服的时候看着很瘦,但其实身材很匀称,没有一丝赘肉,腿身比例极为优越,肩很宽腰很细腿很长,身上肌肉明显却不夸张,线条流畅极具美感。 沈惊春无意识的咽了口口水,舔舔唇试图解释:“如果我说是因为你发高烧,我替你物理降温,你信吗?” 陈淮一脸从容的拉过被子盖在了自己光溜溜的身体上,被头发遮住的耳朵已经红的滴血:“不如你先出去,等我穿好衣服再说?” 沈惊春红着脸落荒而逃。 …… 等沈惊春做好晚饭,领着几人开荒回来的方氏却不知从哪里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气的直掉眼泪:“往常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我为了两个小的不得不忍这口气,如今我们都搬出来了,她还不肯放过我们,我忍不下这口气。” 方氏一拍桌子,就要去沈家老宅去找李氏。 沈惊春太阳穴突突直跳,连忙拉住自家老娘劝道:“娘,算了,李氏说的也是实话。” 方氏听女儿这么说,眼泪流的更凶,豆芽也被气的发抖:“小姐,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沈惊春搂着方氏肩头冷笑道:“当然不可能这么算了,只是如果我们此时找上门,以老太太的性格,肯定是要护着李氏的,可若我们不找上门,她反倒不会让李氏好过。” 豆芽一时想不明白这些。 旁边陈淮淡然一笑:“沈老太太是个好面子的人,李氏将自家的事情说给别人听,还闹出这么大动静,以她的性格,只怕关起门来,反倒没有李氏的好果子吃。” 虽说是这个道理,可方氏心中依旧愤恨不平。 “这事说到底还是因我而起。”陈淮叹了口气道:“若非惊春妹妹救我回来,哪里又有这么多事呢?明日我便收拾东西回去吧。” 沈惊春实在没想到一脸正经的陈淮会用这样一种小绿茶的语气说话,不由一个哆嗦。 方氏却很吃这套,抹了眼泪,反倒开始安慰他:“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李氏这个人已经烂了根了,就算没有你,她也能找到机会使劲抹黑我们的,阿淮你可别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你安心住下养好病再说。” …… 果然不出沈惊春所料,第二天李氏被打的消息就传出来了,且还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沈老太太在娘家就是娇养,嫁到沈家之后,家里又全听她的,后来沈延富考中秀才,她更觉得自己这个秀才娘高人一等,轻易不肯跟村里这些同龄的老太太们一起玩。 昨日赵氏那事闹的满村皆知,中午在家休息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了,沈家却只来了李氏一个,但这并不代表沈家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沈惊春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李氏还暗自庆幸,结果一回家,就差点被迎面飞来的东西砸到。 沈老太太怒不可遏。 她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李氏这样的蠢货,得了便宜不藏着掖着就算了,她居然还嚷嚷的人尽皆知。 “我看你爹娘精明,几个兄弟姐妹也不笨,怎么老李家就出了你这么个蠢货?” 茶碗砸在墙上砰的一声响碎成无数碎片落在地上,李氏吓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娘你干什么,这茶碗是能砸死人的。” 她还不知道事情已经传到了沈家人的耳中。 沈老太太气的捂着胸口直喘粗气:“砸死你个不省心的,我老沈家倒少了个祸害。” 她说着随手又抓起手边的东西,狠狠朝李氏砸去。 才从鸡窝里收出来的鸡蛋,一下砸在李氏脑门,蛋黄蛋清流了满脸,李氏尖叫一声:“我有什么错,明明是沈惊春那个小贱人搞出来的事情,娘你奈何不了她,拿我发火有什么用。” 沈老太太听的气血上涌差点晕厥,喘着粗气双眼猩红的盯着李氏:“好好,真是好啊,我沈家是容不下你这样的媳妇了,老二你现在立刻写封休书,让她滚回李家。” 李氏呆住。 沈老太太向来唯我独尊这她知道,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老太太居然这么轻易的就提起了休妻。 不就是妇人间的嘴角吗?怎么就能扯到休妻。 沈延贵也同样呆住,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一巴掌就朝着李氏扇了过去,这巴掌用了八分力,将李氏打的整个人一歪,跌倒在地。 “蠢妇,你干了这样的蠢事,不想着认错,居然还敢跟娘顶嘴,还不跪下认错。” 李氏整个人都被打懵了,被沈延贵掐着脖子在地上磕了一下,反应过来刚想尖叫,就听沈延贵厉声骂道:“还想顶嘴,真想滚回李家不成?” 李氏到了嘴边的叫声又被咽了回去。 沈老太太说一不二的,这个家里连沈延富这个秀才都得听她的,更别说沈延贵了,别看沈家的男人都对媳妇不错,可一旦婆媳之间有了矛盾,沈家男人必然是向着老娘的,唯有老三沈延平是个例外。 沈延贵见李氏没了声,才朝沈老太太求道:“娘,李氏这个蠢妇虽然可恶,但毕竟也替儿子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多年,便饶了她这次吧。” 诚如沈延贵所说,李氏嫁入沈家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儿女都这么大了,却被休回娘家,她三个孩子以后也要被人戳脊梁骨。 沈老太太当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提休书也不过是吓吓李氏,听到二儿子求情,便冷哼了一声道:“沈惊春这个臭丫头有几分邪门,你只看到她从侯府回来便断定她是被赶出来的,难道没看到她身边还跟着丫鬟?” 沈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李氏,接着道:“哪怕她是真的被赶出来,在侯府也必然还有人愿意帮她,我让他们净身出户,哪怕是皇帝来了,这也是我沈家的家事,可你这个蠢货现在扯上侯府事情就不一样了。” 李氏不算什么聪明人,婆婆这番话听的似懂非懂,但她惯会看人脸色,认起错来是把好手,眼见婆婆语气缓和不少似乎是在教自己,立刻便诚心认错:“娘,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干这种蠢事了,你就消消气饶我这回吧。” 这是亲儿媳,不消气又能怎么办? 沈老太太只觉得心累。 …… 沈家的新房子在村尾,周围邻居不多,方氏是第二天早上去河里洗衣服的时候听相熟的妇人说起,才知道李氏被打的事。 “说起来也是风水轮流转啊,以前你还在那家里的时候,受李氏的欺负也是常事,如今你一走,这挨打的就成了她自己,也不知道李氏心里作何想法,你是不知道,那半张脸都肿成猪头了,早上她从我家门口走,我瞧的真真的。” 方氏原以为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多少也有点痛快,可事实上,她心中却比往日还要平静,从河里洗完衣服回去,甚至提都没跟家里提。 吃过早饭,照旧带了几个小的去新买的荒地开荒。 家里就只剩下沈惊春和陈淮。 昨日那一通物理降温之后,陈淮的体温就平稳的降了下来,晚间陈大夫又来看了一次,说是没什么大问题,剩下的好好休养就是了。 今日一早陈淮拿了钱出来要交伙食费,方氏原本不想收,可沈惊春却悄悄跟她说,陈淮毕竟是个男人,这样白吃白喝的恐怕心里过意不去,若是执意不收,只怕他也没法安心养病,方氏一想,确实如此,便只收了两百文意思意思。 “家里那五亩地这几天就能开出来了,我去县里看看种子,锅里我给你留了饭,热一热就能吃,你有啥要带的不?” 虽说前一天才将人扒光了,一个屋檐下住着,多少有点尴尬,但进城买种子这件事,却不是随口说说的。 原主被赶出侯府,伤心之下什么都顾不上,就连几身衣服都是豆芽帮忙收的,走之前宣平侯给了一张百两的银票,后来又从那个色胆包天的护卫身上搜出些散碎银子,满打满算不过一百二十多两。 可现在搬到新家,家里七七八八的东西和木材加起来也花了一半了,虽说后面做家具能有进账,可手头钱不多,心里总是慌的。 如今大家田里的水稻收完,都是要种油菜的,沈惊春却觉得种油菜不如种玉米,这个架空朝代类似于她所知道的宋朝,虽然很繁盛,但很多农作物和蔬菜却还未传过来,玉米便是其中一种。 物以稀为贵,若是能成功种出,必定能卖出价格。 虽然如今种玉米已经有些迟了,但她有木系异能在手,便能轻易弥补这点不足。 但种子又不能凭空变出来,不管如何都得去县城一趟。 沈惊春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往外走,哪知陈淮忽然道:“我与你一道去。” “什么玩意?”沈惊春也不走了,站在原地回头看他:“你这身体还没好,还是在家待着吧,有什么要买的列个清单给我,我给你买不也一样?” 陈淮微微一笑,扬了扬手中抄好的书:“是我手头这本书抄完了,再去重新拿一本回来。” 行吧,读书人用的东西都金贵,这本书听说也抄了有不少时间了,要是有个磕着碰着,赔钱反倒不美。 沈惊春将家里所有的门都落了锁,二人才一起朝村外走去。 14、第 14 章 二人一路无话穿过村子到了村口,经过昨日那事,今天村里人再看到两人,反而没人说三道四了,路上遇到几个面善的妇人打招呼,沈惊春也笑容满面的婶子嫂子大娘的喊。 “等等看有没有牛车吧,太阳升上来了,若是走到县里去,一身都是汗,腻得慌。” 沈惊春站在树荫下,探头往官道那头看了看,自家老娘是打定主意想让陈淮在家里养好身体了,他现在执意要一起去县城,要是走着走着给他累晕了,只怕回家又要听一顿唠叨。 陈淮心中明镜一样,知道她多半是为了自己。 没多久果然有牛车来了,车上只稀稀落落坐了两人,等沈惊春招手叫停牛车,陈淮却先一步付了车资。 沈惊春看他一眼,又将兜里掏出一半的钱收了回去,径直爬上牛车坐好了,结果转头,陈淮就神情自然的挨着她坐了下来。 这车上这么空,有必要挨得这么近吗? 沈惊春有心想问,可看着陈淮神色如常的脸,又默默的将话咽了回去。 一路无言的到了县城,不等沈惊春想法子支走陈淮,他就自己先开了口:“我得先去县学将抄好的书交了,只怕要耽搁一段时间。” 这可真是太好了! 沈惊春强忍着喜意道:“没事,你办正事要紧,这样吧,我们分开行动,你去交书,我去买种子,不论谁先办完事,都先去城门口等着,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回去。” 陈淮看着她脸上藏都藏不住的开心,忍不住轻笑一声,朝沈惊春打了个招呼就背着装了书的小背篓走了。 陈淮一走,沈惊春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空间是她最大的秘密,一旦暴露,后果她想都不敢想。 但只要没人看着,空间里拿出的东西还不是她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迈着轻松的步伐,沈惊春在县城里逛了起来,进城一趟总不能就带点种子回去。 今日并非是大集,可县城里的人流量却很多,沈惊春稍一打听,便知晓了是怎么回事。 祁县人酷爱菊花,每年九月,由县令牵头,祁县富绅出资,举办一场盛大的菊展。 这是全县人的盛会,光是摆出来供人赏玩的菊花便有万盆之多,期间又有斗菊赏菊各类活动,只要在斗菊海选上杀出重围进入前一百名,便能获得一两银子的赏银,前五十名则是五两银子赏银,前十则有十两,依次递增,获得菊王的不仅能有一百两赏银,富绅们多半还会竞价买下这盆菊花。 而今日,正是花农们将自家养的菊花拉到县城来卖的日子。 这些菊花大多都是些普通品种,但花农为了刺激消费,往往会在里面放上几盆珍贵的品种,菊花到九月才会争相开放,如今不过七月底,只看花蕾,一般人只能分清颜色,很难分清品种,赌徒的心里都觉得自己能中奖,便是不能中奖,买盆菊花回家赏玩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惊春心头一动。 别人的菊花能不能杀出海选她不知道,但她若是有菊花参赛,进入前一百名那是板上钉钉的,若有稍微珍贵些的品种在手,那菊王也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最重要是,菊展上斗的并非全是活的菊花,诗词书画这些文化人玩的才是大头。 沈惊春以前读书的时候,文化造诣很是一般,放到古代只能说不是文盲,虽现在是架空朝代,但她也不打算用历史上那些名人的颂菊诗词来作假,这个钱她是挣不到了。 可她会木雕啊! 县城内一共才三个木匠,会木雕的显然更少,若她真将菊花木雕做出来,恐怕也是整个菊展上头一份的,且空间里那些以前舍不得丢的边角料,也是时候派上用场了!精致好看的菊花簪子,试问谁不喜欢呢? 这可都是钱啊! 不能想!这真不能想,再想口水都要下来了。 卖菊花的地方在一处专卖花鸟鱼虫的市场里,几家花店在整个市场的最外面,沈惊春到的时候,不算宽敞的市场里已经挤满了人,外面的空地上摆满了一盆盆的菊花。 这花菊花卖出去大半都是要参加斗菊的,是以多数都是单支,便是花蕾也只有一个,很少能瞧见两支以上的。 沈惊春混在人群中,这盆闻闻那盆看看,木系异能便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虽这些盆栽菊花个头都差不多,外形看上去也没什么区别,但若用木系异能探一探,便能知道哪盆菊花健康。 很快,她便挑了四盆出来。 有生意头脑的显然不止花农,考虑到盆栽搬运不便,市场旁边便有小妇人在卖布袋子。 这些布袋都是用碎布头拼起来的,做起来费些时间,却不费多少银钱,巴掌大的碎布头在布庄都是按斤称的,十分便宜,拼起来外形虽不美观,但却非常实用,拿来装这些盆栽实在是再好不过。 “没想到小姑娘年纪轻轻,也是个爱菊之人,一买便是四盆。” 卖布袋的小妇人手脚麻利的拿了袋子帮着沈惊春将菊花往里装。 这种专门培育出来卖去斗菊的菊花售价三百文,价格不算便宜,买花的人多是一盆两盆的买,一次买四盆的不是没有,但沈惊春这么年轻的却少见。 沈惊春心道,你别看我买的多,但这么菊花再过一个多月,那都是要变成钱的,只这事不太好解释,便只道:“祁县少有人不爱菊花,这四盆也不全是我的。” “这倒是真的,等这些布袋卖完我也去挑一盆。” 东西装好,沈惊春付了钱,便提着四盆菊花往外走,这里人太多,若是不小心摔了,那不得心疼死她。 只是她再如何小心,菊花还是摔了两盆,撞了人的老人却还无知无觉的抱着一盆花往外走,连句道歉都没有。 沈惊春一时火大,也没去管那两盆摔落在地的菊花,一个箭步蹿上去,单手就将人揪住了:“撞了我的菊花一句道歉都没有就想跑?” 她的力气实在太大,捏的陆昀肩膀生疼,整个人也清醒过来,转头一看,果见地上摔烂了两盆菊花。 “实在对不住,刚才没注意撞坏你了的菊花,我这就赔你。” 陆昀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菊花放在了地上,从钱袋里拿了个小银锭子出来:“你再去买两盆吧。” 他眼眶微红,显然是才哭过。 沈惊春的视线扫过地上那盆病恹恹的菊花,有些惊讶。 这老头不会是为这盆菊花哭的吧? 她伸手接过银子对陆昀道:“烦请老伯在此稍等一会,我再去买两盆菊花就来。” 将地上摔烂的菊花一把拎起,沈惊春转身又进了市场,挑了两盆菊花小跑着又出来了。 “这是剩下的钱,给你吧。” 沈惊春紧接着又道:“老伯这盆菊花似乎是生了病?” 陆昀收了钱无精打采的点了点头,抱起菊花不想多说。 沈惊春见他要走,连忙叫住他:“老伯若是不忙,不如借一步说话?” 这盆菊花已经被花农判了死刑,若是一家花店的人这么说,陆昀还觉得有些希望,可整个花鸟市场的花店都说这盆花救不活,那便是真的救不活了。 想着回去也没什么事,便随意的点了点头。 沈惊春拎着几盆花领着陆昀往外走,等走出人流最多的地段,便在路边随意找了个茶摊,要了壶茶:“老伯这花应该是名贵品种吧?” 她对菊花的印象就是可以泡茶,其他方面辟如种类什么的,就没多少了解了,但陆昀因为一盆菊花便这样失魂落魄,这菊花显然很不一般。 “不错。”陆昀点点头爱怜的摸了摸叶子:“此菊名为绿牡丹。” 饶是沈惊春再没见识,但绿牡丹的大名,她还是知道的。 菊花分单色和多色,若单以颜色来论,绿菊比较名贵,而绿菊里面最名贵的当属绿牡丹。 它的花型与芍药相似,尤其是开花的时候,花色碧绿如玉晶莹欲滴十分灿烂夺目。 沈惊春以前听人说过,这种菊花培植十分不易,若真病死了,也是可惜。 “老伯这菊花原本也是要去参加斗菊的吧?可询问了花农,花还有救吗?” 陆昀神色一动:“斗不斗菊倒是其次,只是这花是我最爱的一盆,小姑娘莫非有救花的法子?” 一次买四盆花,显见也是爱花之人,他给了一两银子叫她买花,原本没指望还有余钱,但这小姑娘却将这些余钱又给回他了,之后又说聊聊,很可能是有救花的法子。 沈惊春微微笑道:“可以一试。” 陆昀有些迟疑,多少经年的老花农都没办法,眼前这小姑娘这么年轻,又能有什么办法? 沈惊春见他不信,也不生气:“我观老伯神情,应当是已经在几家花店问遍了也没找到救治办法吧,既然如此,何不让我试试?我若将花治好,自然皆大欢喜,若是治不好,你也没有损失,是不是?” 理是这么个理,但陆昀心中总觉得怪怪的,见小丫头笑意盈盈,便问道:“那不知这诊费多少?” “这花治好了,肯定是要参加斗菊的吧?” 陆昀点了点头。 说的夸张一点,对于爱菊的人来说,心爱的菊花就相当于自己的孩子,辛苦将孩子养大,自然要让别人知道自家孩子有多优秀。 沈惊春心中满意万分,仿佛已经看到了银子在朝她招手:“我不要多,不论最后这盆花最后名次如何,我只要赏金的一半。” 一百两的一半,那就是五十两,可以买五亩良田了,对目前的沈惊春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了。 陆昀听她这么说,心里反倒升起了几分希望来,能养这么名贵的菊花,他自然是不缺这点钱的,当即便说:“若能救活,赏金全给你,我只要花。” 15、第 15 章 陈淮一直在县学待到中午才出来,等他赶到东城门,沈惊春已经等候多时。 “买这么多菊花,惊春妹妹莫非是要去菊展参加斗菊?怎么还有一盆病恹恹的?” 那两盆摔烂的菊花换成其他人,是肯定种不活了,可沈惊春有异能在手,却是不难,便又买了两个空花盆,将菊花移栽了过去。 此刻七盆菊花摆在牛车上,委实占地不小。 沈惊春见他的视线落在那盆绿牡丹上,便将在花市发生的事情简单的叙述了一遍,又道:“简直天降横财,搬了新家可花了不少钱了,我还想着怎么才能多挣点钱呢,这手上没钱,心里总慌慌的,结果跑了一趟县城,钱就来了。” 她越说越高兴,哈哈笑了几声,看着那盆绿菊的眼神要多温柔就多温柔。 陈淮听了却皱了皱眉:“可有契约凭证?虽然事先说好了治不好也不怪你,但毕竟人心难测,绿牡丹价格昂贵,难保对方不会迁怒你。” 沈惊春压根儿就没想过还有治不好这回事。 有木系异能在手,要是她想,立刻便能让这株菊花生机焕发开出花来,之所以要将这花带回去,只不过是不想叫人发现异常罢了。 此刻听陈淮这么说,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治不好是不可能的,最多一个月,我就能让这花重新活过来。” 陈淮瞧着沈惊春满不在乎的表情,心知多说无益,可心里还是不放心便又问了些其他的细节。 “这花好好的才叫名贵,现在这样子,丢在路边估计都没人要,他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将家里的地址说给他了,约好了一个月后,他来家里取花,到时我再叫他立下契约便是,若是他赖账不肯,我自然有办法叫他后悔。”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车上的人便来的差不多了,倒有一半人手上都捧着菊花。 等下午,方氏从地里回来,看到家里多了这么多菊花也很惊讶,沈惊春便又将说给陈淮听的那番话又说了一遍:“娘,不说这个了,咱家那五亩荒地,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吧,今日我去县里买种子,碰见了一些稀罕种子,我瞧着也不算贵,便买了回来,咱这地要不就先种这个吧?” 她的背篓挺大,里面装了各色菜种,油菜的种子也有些,但大部分都是玉米种子。 这些种子据说是农科院研究出来的中晚熟品种,不仅高产,种植起来还耐密紧凑,抗倒抗病根系发达,出芽率接近百分百。 玉米种子颗颗饱满色泽鲜亮,看的方氏惊叹不已:“这是粮食?还是果子啊?” 沈惊春道:“是粮食,也可以做果子,听卖种子的人说这叫玉米,产量很高,白色的比较糯,黄色的则甜一些,现在播种,十月就能收获。” 事实上,现在播种已经晚了,但架不住沈惊春有木系异能这个大杀器在手。 十月之后已经立冬,市面上能吃的蔬果不多,玉米又是从未出现过的新品种,一旦上市必然大卖。 方氏还有些迟疑:“毕竟没人种过,咱们也不知道怎么伺候,要不还是跟旁人一样种油菜吧?” 这怎么行!有钱不挣是要天打雷劈的! “娘,你这么想可不对。”沈惊春一把握住方氏的手,努力劝她:“你想啊,正是因为别人没种过,我们才要先种啊,物以稀为贵,若是大家都种,那自然也跟普通粮食一样卖不上价了,我听那卖种子的外地人说,可不止我一人买了,若是叫旁人抢了先机把这钱赚了,那可真是欲哭无泪了。” 话是这么说,可一辈子都循规蹈矩的方氏依旧摇摆不定。 沈惊春便道:“家里人都在,大家投票好了,哥你咋说,这个玉米种不种?” 沈惊秋可不懂这些,但妹妹说的总是没错的,他看了看方氏,坚定不移的说道:“听妹妹的,妹妹说种啥就种啥。” 沈惊春满意的点头,又看向豆芽和俩小的。 豆芽自是不用说,她历来唯小姐马首是瞻,沈惊春说啥就是啥。 俩小的也早被小姑的各种点心收买了,拼命点头表示小姑说的都对。 陈淮也在一边劝道:“荒地才开出来,三年之内免税,种不出来也没什么可惜的,但一旦将这玉米种出来了,多的不说,家里一年嚼用也尽够了。” 方氏惊讶道:“有这么多?” 这个朝代的物价不便宜,据沈惊春最近的观察来看,与历史上的宋朝很接近,也无怪乎方氏这么惊讶。 陈淮道:“婶子想想寒瓜,当初祁县刚出现寒瓜的时候,那可真的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第二年跟着种的人多了,价格便降了一半不止,这玉米想来也是一样。” 沈惊春一时间没想起来寒瓜是啥,仔细想想才知道,就是西瓜。 历史上,西瓜是什么时候传入中国的,没有具体的记载,但现在有西瓜这个外来物在前,想必等玉米种出来,大家的接受度也会高很多。 方氏彻底被说服,当即拍板地里就种玉米。 五亩地已经开出了大半,为了尽快开完荒种上玉米,第二天一家人都起的很早,匆匆吃完饭就直奔地头开荒,只留了陈淮这个身体还没好全的病人在家看家。 这地就在山脚下,碎石倒不多,但长满了根系发达的野草,其中不乏一些叶片很锋利的,开荒的过程的就是先将这些一丛一丛的野草烧掉,再用铁锹将下面粗壮的草根挖出来,余下那些零散的杂草直接连根拔掉就行。 古代烧荒又不违法,这样做既省事,烧完的草木灰又能肥田,简直一举两得 想到即将要因为玉米暴富,全家人都充满了干劲,半下午就将活干完了。 方氏又回村借了两架犁来,因没牛,只能一人在后面扶犁,一人在前面拉犁,忙到天黑才将一亩地犁完。 等一家人摸着黑到了家,饭也烧好了,昏黄的灯光从门窗照出来,透着一股暖意。 不说方氏等人,便连沈惊春看到了,也觉得心里一松,十分舒坦。 陈淮听到动静,穿着个围裙拿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头来:“回来了,洗洗手吧,还有个汤出锅就能吃饭了。” 那围裙是搬来新家之后,在沈惊春的强烈要求下,方氏才做的,套头的围裙穿在家里女人的身上还算宽松,可套在陈淮身上,短了一截不说还处处不合身,显的有几分滑稽。 沈惊春从他身边走过,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这围裙穿在你身上实在太委屈了,家庭煮夫还是需要个好围裙的。” “家庭煮夫?”陈淮走进了两步轻声道,只那个夫字加重了语气。 这本来就是一句随口的玩笑话,但从陈淮的嘴里说起来,立刻就变的不一样了,沈惊春看他眼里盛满了笑意,心中升起一阵窘迫,也不接话,只哼了一声就跑了。 等几人放好东西洗好手,最后一个汤也终于上桌了。 三菜一汤,色相上佳,红烧的鱼往外冒着香气,勾的人食指大动。 饶是沈惊春这样吃过无数美味的人,也不得不承认,陈淮的手艺是真的很不错,要是真的结了婚,肯定是个非常合格的家庭煮夫。 吃了饭方氏收拾了碗筷去洗,豆芽则去厨房烧水,准备洗澡,沈惊春想了想,干脆多点了两盏油灯,继续做家具。 家里什么都缺,现在吃饭的这张桌子,缺了一条腿,她随便修了修,打算先凑合几天。 所以除了几个瓢盆不算,沈惊春做的第一件家具,便是一张在后世非常常见的八仙桌。 上次在木匠家里,虽然非常幸运的捡漏了很多黄花梨木,但这样名贵的木材,她不打算用在自家,是以这张八仙桌选料非常普通,但她却将牙板做了雕花的镂空设计,桌腿也打算改成三弯腿。 这样的成品出来美观性很强,再等打完蜡,整张桌子都变的精致大气起来。 桌子现在虽然还没做出来,但只看图纸,也让方氏连连惊叹,终于相信自家闺女是真的会做木工,就图纸上画的这工艺,便是县里三家木匠加起来,那也比不过啊。 四条腿料和台面已经处理好,如今只剩下牙板的雕花,这是个十分细致的手势活,一旦做起来便很容易沉浸进去。 等沈惊春雕完一块锤着老腰直起身,除了陈淮还在堂屋的条案上安静的抄着书,其他人已经全部去睡了。 只是不等她出声,陈淮便先一步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太晚了,我准备睡了,你也早点睡吧,明天是不是要去下种?” 古人都说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滋味,以前沈惊春一直不信,但此刻,她觉得古人诚不欺我。 陈淮那略显清冷的眉眼,也在灯下变的柔和了几分,与白天看到的感觉全然不同,她眨了眨眼,一丝别样的情绪漫上心头,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陈淮已经回了屋,堂屋里只剩下沈惊春一人。 16、第 16 章 第二日,全家人依旧起了个早。 前一晚沈惊春睡前便将今日要下种的玉米提前泡了,没人盯着她也没啥顾忌,淡绿的木系异能从掌中涌出,流进水中被种子吸收。 一般玉米种下去,需得五至十天才能发芽,但若用异能滋养过,最多五天便能发芽。 “娘,今日去借头牛来犁地吧,咱也不白用人家的牛,按五十文一天来借用。” 人力拉犁那可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沈惊春有异能在身都累的够呛,更不要说沈惊秋这样的普通人。 晚间收工回家,他洗了澡就去睡了,看的沈惊春一阵心酸。 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家里开着家具厂,虽不说大富大贵,但起码衣食无忧,兄妹两个哪吃过这种苦,如今身在异世无可奈何,她自己倒不要紧,觉醒了异能的体质异于常人,稍微休息就能缓过来,但沈惊秋就不行了。 “行。”方氏点点头道:“犁地我也会,干脆借两头牛吧,早点弄完也少了一桩事。” 若是平常的地,方氏只怕也就咬咬牙用人力慢慢犁了,可这是才开出来的荒地,虽然面上的杂物已经全弄完了,可地里还有不少看不见的植物根须,儿女是亲生的,方氏看着他们那么辛苦也心疼。 吃完早饭,依旧只留陈淮一人在家抄书,方氏领着几人直奔沈族长家,却不想晚来一步,他们一家人已经去了田里,家中只有一个大着肚子的孙媳周氏在家。 “今日收的是村北那片地,爷爷将牛也牵到那边去了,婶子知道在哪吧?” 受沈族长影响,他们家人都对方氏一家印象都很好,周氏瞧见一脸乖觉的兄妹俩,想到自己即将要出世的孩子,心中母爱泛滥,硬是抓了一把糖塞进俩小手中。 沈惊春虽然才来没多久,但日日都跟侄儿侄女在一处,便是连睡觉都在一个屋里,言传身教的教了不少。 沈明榆看了小姑一眼,见她点头,才双手接了糖奶声奶气的谢过了周氏。 从沈族长家离开,方氏又带着几人去了陈里正家中,他家中田地很多,但只留了五亩自己种了嚼用,余下的田地全租出去了每年收租,如今这五亩田里的粮食早收完了,牛闲在家中无事。 方氏一开口,陈里正便爽快的答应了:“牛就在后院关着呢,我去牵来。” “前两天我跟老沈喝酒,他说你家要买些良田,托我打听打听。”陈里正将牛交到方氏手里,却没急着回去。 方氏一愣,这事沈惊春却从未说过。 “是,家里没有田,心里总是不得劲,我娘也不认识什么人,便托了大爷爷帮忙打听,里正爷爷可是有消息?” 沈惊春拍了拍方氏的手朝陈里正道。 田是肯定要买的,只是她现在手里的钱不多,所以也没急着去问。 陈里正很同意这个说法,他家里在县城是有铺子的,每个月的收入也不少,但田还是照买不误,以后若是有个什么事,老家有田傍身,万事不慌。 “昨天我去县里办事,正巧遇到个熟人,老两口原是做咸菜生意发家,后来儿子出息了改做首饰,如今店铺做大,在府城那边安了家,只等年后便要将老两口都接过去养老,这边的田地便要卖掉,以后都不回来了。” 能在府城那边安家的,显然家里也是有些钱的,这要卖掉的田只怕不少。 “不知要卖多少田?” “对咱庄户人家来说,倒是有点多。”陈里正伸出一只手晃了晃:“是个五十亩的小庄子,里面带了个小院子,住的两间屋子是青砖建的,算是添头,地就紧挨着闻道书院那片田旁边,与我们平山村倒是不远,四五里的样子。” 这就是不接受单拆,只能一起卖的意思了。 方氏惊呼一声:“五十亩!” 对于囊中羞涩的沈惊春来说,别说五十亩,便是五亩的钱,现在叫她一下子拿出来,她也觉得有点困难。 五十亩按照平山村这边的田价来说,就是五百两,一起买下的话,或许也能还价试试,但绝对不会低于四百五十两。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沈惊春想想这一大笔钱,忍不住长叹一声。 陈里正见她面露难色,便宽慰道:“没事,实在不行,再看看其他的田就是了。” 沈惊春却捏紧了拳头,坚定道:“不,我想买这个庄子,烦请里正爷爷帮忙联系卖家,最多九月底我就能将定金凑出来。” 祁县这边常年风调雨顺的,少有穷的卖田地的,便是有,也多是几亩散田,而小农庄之所以叫小农庄,便是因为田地都在一起,这样管理起来也会方便很多。 如果错过这次,下次再遇到这样的庄子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 赚钱几乎成了迫在眉睫的事。 谢过陈里正,方氏自己去找沈族长借牛,沈惊春一脸沉重的往自家五亩荒地去了。 昨日已经开好了一亩田,今日四亩田,两头牛耕出来只用了半天,下午沈惊春回了趟家,将泡好的玉米种子搬了过来,正式开种。 “挖坑间距尽量保证跟这个距离差不多。” 这种农科院研究出来适合密植的玉米要是放在现代肥沃的地里,一亩地能种四千五到五千棵左右,但这块荒地才开出来还很贫瘠,即便有木系异能在手,沈惊春也不敢托大,只敢按照三千八百棵的数量来算。 方氏看了一眼心中有了数,拿着小锄头开始刨坑。 “蔓蔓和明榆就负责放种子吧,一个坑里放一颗种子,明白了吗?” 俩小的用力点头,重活累活他们干不了,但放种子这种事却是能干的。 方氏听了刨坑速度不变,却道:“只放一颗种子是不是太少了?” “不少。”沈惊春一边指挥豆芽盖土,一边道:“那卖种子的人说了,这玉米最好是单株,若是双株或者多株会影响产量,种子放多了,还要间苗反倒麻烦,还不如直接放一颗种子,到时候再将没发芽的补栽就是了。” 方氏没种过这个,听闺女说的头头是道,便也同意了。 沈惊春看了一会,见两大两小配合无间,她又跟沈惊秋担着空桶去挑水。 山脚下这片荒地之所以一直没人买来开荒,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因为离水源太远,沈惊春当时买荒地的时候,考虑良久还是买到了这边。 等兄妹两挑了水回来,玉米已经种完了两垄。 “哥,你在这浇水吧,我再去挑点水来。” 这个安排是最好的,她有空间,反正这边除了他们一家,也没别人,她先将水收到空间里,挑着空桶往回走,等快到地头,再将水转移出来,方便又省力。 一家人忙活了两天,才将五亩地全部种完。 沈惊春看着自己粗糙了不止一点的手,很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不由感慨种田不易。 地只有五亩,全部种完之后,方氏彻底闲了下来,又开始收拾院子里几分地。 沈惊春每每想起那个五十亩的小庄子,就感觉身上压着座大山,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其余时间几乎大门不出,全部心思都放在做家具上面。 原本她做八仙桌的时候,还觉得雕花什么的过于繁杂十分费事,但现在,她恨不得将家里所有的家具都做的精致美观的好,好叫人家知道她的手艺。 方氏性格温和,在村里有几个玩的好的妇人,农忙过后也偶尔过来串门,等看到堂屋里摆着的那张精致的八仙桌,全都赞叹不已,摸了一遍又一遍,只说到时候家里要是有需要,都来沈惊春这里定做家具。 没两天,沈惊春的手艺不仅传遍了平山村,连附近几个村子的人也听到了消息,上门来打探。 “惊春丫头在画图呢?”陈里正一进门,就先跟沈惊春打了个招呼。 他也是听到消息来实地打探的。 陈里正原先只道这个从京城回来的小丫头能说会道聪明伶俐不说,也不娇气,地里的活也能干的下来,可对于她会做家具这件事,却不太信。 等见到堂中那张八仙桌,顿时如同旁人一般赞叹不已。 他家中的大孙女已经定了人家,年前便要出嫁,若陪嫁的箱笼家具都能如这张八仙桌一眼精致,岂不是面上有光? 沈惊春一抬头见是里正,就放下线笔朝他打了个招呼:“里正爷爷现在过来是有啥事吗?” 陈里正笑道:“我家大丫头年前出嫁,这不是听说丫头你手艺好,就想着来订做几样陪嫁嘛。” “这可是大喜事,恭喜里正爷爷了。”沈惊春道了喜,又道:“那不知都需要什么样的家具,用什么样的料?” 陈家是富户,陈里正大小也算个村官,嫁孙女自然不肯叫人看轻了:“梳妆台、红柜、春凳、两口箱子、闷户橱,用料你是行家,可有推荐?” 沈惊春想了想道:“不如便用榆木或者榉木?榆木纹理通达清晰风格质朴,榉木材质坚致纹理美观,都是很不错的木料。” 平山村几十年来也没出过木匠,陈里正对这些不太清楚。 “要不然就用榉木吧。”沈惊春见他迟疑,干脆给出自己的建议:“北榆南榉,咱们祁县地处南方,用榉木倒比榆木划算一些。” 陈里正道:“行,听你的。” 商定好用料,接下来便是尺寸大小和花纹的选择。 “这些是我画好的花纹,里正爷爷你选选。” 玉米种好之后,她就忙着做自家用的家具,这些图案都是抽空画出来的,虽然选择性不强,但都是些寓意很好,适合用作新婚陪嫁的图案。 陈里正翻了翻,见每一种都十分美观,便随便选了几种。 “具体就是这些,你看看一共多少银子,我先将钱付了。” 17、第 17 章 沈惊春就一个人,若论工期自然是比不过县里那些带着徒弟的木匠的,是以,她走的便是中高级定制路线,跟县城那些木匠就有了明显的区分。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两天来家里打听的人一波又一波,却没有一个人真正下单。 陈里正说的这样一套家具做下来,若是旁人,没有三十两,是肯定拿不下来的,但她只报价十五两,日后要在平山村立足,能跟里正搞好关系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十五两?”听了报价,陈里正却一脸惊讶,眼见沈惊春脸上的笑容勉强起来,立刻解释:“丫头别误会,我只是没想到还挺便宜。” 毕竟在县城打一套家具,差不多也要十两多点。 “自我家搬出来,里正爷爷也帮我良多,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十五两却是咱们两家的亲情价,回头要是旁人觉得家具不错,您老可千万不要说是这个价啊。” 听到陈里正的解释,沈惊春总算放了心,调皮的朝他眨了眨眼睛。 这是她接到的第一单,虽然只收了半价,但她却依旧认真对待,想用这批家具彻底打开口碑,是以工作起来废寝忘食夜以继日,工期整整持续了二十天。 等到家具全部做完,沈惊春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陆昀掐着一个月的时间找到平山村时,就被她瘦的差点脱相的脸给吓了一跳:“小丫头这是怎么了?” 中秋过后气温就已经降了下来,沈惊春躺在院中的葡萄架下也不觉得热,听到声音扭头一看见是花了重金救花的老头,有气无力的朝他摆了摆手,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陆昀更加好奇:“到底怎么了?别是把我那盆花治死了,怕我找你要赔偿,吓的吃不好睡不好吧。” “哎。”沈惊春躺着没动,叹了口气,一点说话的意愿都没有,随手指了指檐下:“你的花,自己拿。” 陆昀一脸古怪的径直去了沈惊春手指的方向,一眼瞧见自己那盆绿牡丹,简直不敢认。 一个月前,这花还是一副时日无多病入膏肓的样子,但仅仅一个月过去,就长得枝条粗壮生机勃勃了,更让人惊讶的是,顶端居然长了并蒂两个花蕾。 他的视线落在另外几盆菊花上,看着如出一辙的并蒂花蕾,心情复杂之极。 并蒂莲他见过不少,并蒂菊还真是闻所未闻,在民间,并蒂花是吉祥之兆,单凭这一点,这几盆花进入斗菊的前一百名,已经是板上钉钉。 更何况若是他没看错的话,这六盆花里,有两盆是名品,一名墨荷,一名绿衣红裳,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花农们为了制造噱头,卖出的花盆都是统一尺寸统一样式,届时若是店里菊花斗菊名次靠前,便能打响名气,从这几盆一模一样的花盆上不能看出,全是那天从花店里买的。 陆昀真想仰天大叫一声老天不公,这到底是什么狗屎运啊,随便买几盆菊花,就能买到珍品,怎么他把玩这么多年,就遇不到这样的好事。 真是越想越气,陆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百两银票,扔在沈惊春怀里就气冲冲的往外走。 沈惊春:??? 神经病啊? 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谁会跟钱过不去呢,沈惊春将银票拿了起来看了又看,正准备收起来,便见那老头又气冲冲的回来了,站在躺椅边一声不吭。 沈惊春还当他舍不得这一百两银票,满心不情愿的又将钱往回递,当初是说好了的,诊费是这盆绿牡丹斗菊赏金的一半,她虽爱钱,却也知取之有道。 陆昀嫌弃的看了一眼银票,却没接,气鼓鼓的吹胡子瞪眼:“你那几盆花卖不卖?” 喜欢侍弄菊花是一种兴趣爱好,就像有的人喜欢喝酒一般,若一天不喝酒,总觉得浑身难受,陆昀此刻的心情,便跟酒徒差不多,名花在前,若不弄到手,心中便如隔靴搔痒实在难耐。 沈惊春艰难的坐了起来,看看屋檐下的花,又看看莫名其妙的老头,默默的将银票收了起来才道:“这又不能当饭吃,当然要卖了,您老人家这个样子,别是我那几盆花很珍贵吧?” “你自己种的花,你不知道?” 陆昀一脸诧异,若一盆花生了并蒂,还有可能是碰巧,但若所有的花都生了并蒂,除了能证明养花人高超的技艺,他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这么一来,小丫头能治好绿牡丹,也绝非是偶然了。 沈惊春被他说的一头雾水,摇了摇头。 她是真不知道啊。 “并蒂花象征着吉祥,你这几盆只要送审,前五十名是肯定的,左数第二盆和第四盆,进前三应该不难。” 陆昀看着那几盆花,只恨不得立刻带回家好好欣赏。 这还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为了那五十亩田,从接了陈里正的订单开始,沈惊春就拼命做家具,有天晚上搞的太晚,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给花输送异能的时候,一时没控制住,第二天起来,每天都去看花花的沈蔓就兴奋的说有盆花花长了两个花苞。 新长出来的花苞还很小,但也足够让方氏等人惊讶了,沈惊春想了想,干脆就将另外几盆也全催生出成了并蒂。 前五十名是五两银子的赏金,十名之内名次越高赏金越高,这花她留着没用,肯定是要卖出去的,到时又是一大笔钱。 钱来的居然这么简单吗? “等斗菊结束,你这花……算了,老夫走了。” 不等沈惊春再说什么,陆昀直接抱着绿牡丹出了院子上了外面等着的马车上走了。 等到中午,陈淮从县学回来,便看到沈惊春双眼冒光一脸慈祥的笑容蹲在屋檐下看着那几盆花。 这场景过于诡异,陈淮咳了一声。 沈惊春见是他,随口道:“回来啦。” 说完视线又落在了那几盆花上。 陈淮抱着小包袱在她身边蹲下,仔细看了看那几盆花:“这几盆花成精了不成?” “去你的。”沈惊春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刚知道,并蒂花在斗菊上能加分呢,我算了算,这几盆花少说也能给我挣回一百五十两。” 这还只是赏金的数额,花能卖多少钱出去还未可知。 原本听到那个五十亩庄子的消息的时候,她是想着把绿牡丹送上花王的宝座,然后用一百两赏金去交庄子的定金,然后等玉米出来,再凑齐尾款。 寒瓜初到祁县时,有钱人争相购买。 她这玉米,对于从未见过玉米的祁县人民来说,也是个稀罕物,她便打算卖十五文一只。 五亩田的玉米,有一亩田沈惊春是打算养老了当做种子拿去卖的,另外四亩以每亩三千八百株来算,也有一万五千二百株,每只十五文便是两百多两银子,且这些玉米受了木系异能的催发,大多都生了三四只,这样一来,若是不出意外,买庄子的钱不仅够了,还能余出来不少。 陈淮诧异的看向她:“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是有某种办法能将花养成并蒂好去斗菊呢。” 沈惊春比他还诧异,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你知道并蒂花是加分项,居然不跟我说?” 陈淮…… 他也不知道她不知道啊…… 菊展大多是九月初九重阳节那天开始,地点便在县城里一座叫做菊园的园子里,通过海选的菊花主人,可以免费入园观赏菊花,其余的人若想入园,便要交十文钱的入场费。 这十文钱看着不多,可祁县多的是爱菊之人,愿意花这个钱进去看,自重阳节开始,菊展会一直办到九月底,二十天的时间,光入场费便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如今已是八月底,十天后便是重阳节,沈惊春想着钱,心思又活泛了起来,连看到陈里正家订做的家具后,上门来做家具的都给拒了,一门心思想做个惊艳众人的菊花木雕来。 只是还没开始画图纸,陈淮便给出了他的建议:“做这种挂墙的木雕,不如干脆做一架菊花屏风隔断。” 他提笔一边继续抄书一边道:“挂墙的物件,只怕有钱人更喜欢用字画,但若是你能做出一架菊花屏风,轻易便能卖出高价。” 沈惊春头一回觉得陈淮居然这么有用,当即便收拾工具,迫不及待的开工了。 这种卖给有钱人的东西,自然要精细精细再精细,远不是陈里正订做的家具可比。 双面雕肯定是来不及了,沈惊春便打算正面雕一副寒菊图,背面简单的雕个大大的福字,四周雕一圈云纹。 雕刻算是老本行,自然难不倒她,可画图却实在有些为难她。 若是简单雕根木簪什么的,简单几笔她到行,可画一副寒菊图,可太难了。 “我来吧。”陈淮见她提着笔盯着纸看了半天也没动作,干脆从她手里拿过笔,直接沾了墨在纸上画了起来。 沈惊春巴不得有人替她画画,托着下巴认真看了起来。 以前只知道陈淮的字好,别人才格外爱找他抄书,如今看来,这人不光字好,连画也是一绝。 从落下第一笔开始,后面就再未停笔,一株株菊花渐渐跃然于纸上,栩栩如生。 等到最后一笔落下,沈惊春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由衷的夸赞他:“没想到你画的这么好,等这屏风卖出去了,我一定给你买块好墨。” 18、第 18 章 十天时间转瞬即逝,这么短的时间里要做一架雕花精细的屏风还是够呛。 沈惊春紧赶慢赶,到了重阳节这天也不过才将屏风打磨好,刷了一遍底漆。 好的家具一般都要做三遍底两遍面,要想手感更好一些,则是三底三面。 但即便现在只刷了一遍底漆,出来的效果也足够惊艳所有人。 方氏围着屏风转了一圈又一圈,嘴中啧啧称奇:“这么好看的屏风,得是什么人才能用的起,瞧瞧这花,简直像真的一样。” 沈惊春倒也不居功:“好看主要也是淮哥的画技好,这要是我自己上手,肯定画不出这么好看的菊花。” 方氏现在看陈淮的眼神,跟丈母娘看女婿也没什么不同,简直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满意,自从他来家里养病开始,每天总会抽出些时间教两小的读书认字,偶尔上县城,也总会买些点心水果回来。 他的病其实早养好了,中间也提出过一次搬回自家,但却被方氏给劝住了,用了个很站不住脚的理由:冬天太冷了,陈家那个房子太简陋,漏风又漏雨,不如干脆住到年后,等开春了再搬回去。 方氏原本以为陈淮会拒绝,却不想他居然点头同意了。 “笔再好要是用的人不对,也写不出好字来,说到底还是惊春妹妹手艺好。”陈淮笑吟吟道。 方氏的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扫视,只差把满意两个字写在脸上了:“行了,你们就别相互夸了,收拾收拾,咱们出发去县城了。” 菊展要用到的万盆菊花,早就送去了菊园,重阳节这天早早的便会开园接待游客。 但斗菊的海选赛程说起来却不够严谨,评委乃是几名年逾古稀的老者。 这些老人多年养菊赏菊,年纪大了也不再与年轻人争风头,不参加斗菊,只做海选评委。 届时这些老者们会坐镇在菊园入口处,前来参加斗菊的人要先过他们这一关,老者们觉得好,便是通过海选,发放号牌进入前一百名,若是觉得不好,就直接被刷下来了。 沈惊春刚知道这个赛制的时候,实在有点哭笑不得,也就是说假如有人去的早,那些老者发放完号牌,后面的菊花再好看,也是过不了海选的。 方氏表现的比沈惊春本人还要积极,为了自家这六盆宝贝菊花能过海选,早早就下了血本,包下了村里一辆牛车。 算上陈淮,一家七口坐上牛车直奔县城。 虽已做好了准备,可真等到了菊园门口,几人还是被眼前的人山人海给吓了一跳。 虽还没到现代春运那么夸张,但也差不了多少。 “这人也太多了,要是挤坏了菊花可真不是玩的,淮哥,你个子最高,这两盆最有潜力的就交给你了。” 喧闹声比菜市场还要吵,沈惊春一边大声喊话,一边将手里抱着的菊花递给陈淮。 “行。” 这花是花农专门培养出来卖了斗菊的,只有一枝花,盆并不大,陈淮索性一手一个,将花盆托的高高的护在胸前。 余下几盆花,家里个子第二高的沈惊秋抱两盆,方氏与豆芽一人一盆,沈惊春自己则紧紧牵着沈明榆和沈蔓,人这么多,一旦走散,只怕转眼间就找不到人了。 一家人准备好,沈惊春深吸一口气,牵着俩小的在前开路。 没一会身上就出了一身汗,手心滑腻腻的,俩小的双手紧紧抓着沈惊春的手,丝毫不敢松懈。 不知挤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终于挤出了人群。 菊花送审的地方与拥挤的人群简直一个天一个地,队伍虽然排的很长,但有县衙的衙役在一边维持秩序,前进的也很快,没多久便轮到了沈惊春一行人。 六盆花枝舒展的并蒂菊一摆上桌,桌后坐着的几名老人就倒吸了一口气。 这些菊花颜色没有重合的,红的像火,白的如雪,黄的似金,粉的好似天边的云霞,更有紫中透红在绿叶的衬托下,犹如墨色荷花亭亭玉立的墨荷,以及形如芍药,一花多色的绿衣红裳。 最重要的是,这几盆菊花都是并蒂。 几名爱花如命的老人久久不能回过神来,直到后面排队的人开始催促,才颤抖着双手将号牌给了出去。 号牌都是连号,沈惊春手上拿的是五十九号,几人捧着菊花到了角门处,递上牌子又另付了十文,顺利入了园。 接下来的赛程便是将菊花送往复赛处,待一百盆菊花全部选出,再做一天统一展览,之后再由不参赛的县令已经富绅和德高望重的爱花之人共同投票,选出今年的花王。 菊园占地面积很大,一进园子,便能瞧见路边立着的游览图,各条游览路线标的很清楚,路边是怒放的各色菊花。 陈淮以前是个读书人,与同窗来过几次菊园,对路线倒也算了解,但方氏等人都没来过,一进来就被五颜六色的菊花给迷花了眼。 几人走走停停,快到中午的时候,才到了斗菊的场所。 “老头子我都等半天了,小丫头怎么才来。” 沈惊春刚站定,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一回头,就看见了陆昀一张委屈巴巴的脸。 “是您老啊,我们家人都没来过菊园,进了园子到处逛了逛,娘,这就是我之前与你说的陆老爷子。” 陆昀来家里取花那天,方氏领着沈惊秋和豆芽去给玉米地浇水去了,没见着人。 方氏见老爷子气度不凡,喊了声陆老爷。 陆昀客客气气的回了礼口称沈夫人,见两个小的乖乖挨着沈惊春,又不知从哪摸出来两颗糖,一人给了一颗,只一边站着的陈淮,非但没得到什么好脸色,还被老爷子冷冷哼了一声。 这气氛有点不对劲,沈惊春问道:“你们认识?有仇?” 陈淮苦笑一声,端端正正的朝着陆昀行了礼,口称先生,又朝沈惊春介绍道:“这是闻道书院的院长,陆先生。” 沈惊春哦了一声。 这就不难理解了。 陈淮以前读书的时候据说是很有天分的,他又生了一张好看的脸,不单书院的几位夫子喜欢,连师娘们也极为喜欢这位知礼好学的学生。 但后来陈淮的母亲陈莹病重,他却不顾书院各种挽留,强行退学回家了。 陆昀又是一声冷哼,理都没理他,只同沈惊春道:“快将花送上去。” 园子四周已经摆了不少架子,只等斗菊的人将菊花摆上去做展览。 陆昀这几日想这几盆花,那是想的茶不思饭不想,今日早早便等在这里,想要第一时间好好看看这几株并蒂菊,哪知他来的那样早,菊花的主人却姗姗来迟。 沈惊春听了哭笑不得,只得叫方氏几人将花呈了上去,在登记处几名书生一脸惊艳的目光中将几盆花的信息登记了上去。 事情办完,陆昀立刻舍了沈惊春,凑到架子前赏花去了。 “娘,不如你跟哥带着他们几个继续逛?” 与方氏等人不同,沈惊春在现代的时候是游玩过不少园子的,中国十大园林她去过一半,这菊园在她眼中实在算不得什么,再说了,菊花在她眼中哪有钱好看。 来之前她就从空间整理出了一批小叶紫檀发簪,这批木料是以前家具厂进货的时候沈父让别人送的添头,料倒是真料,但却是大料上切下来的边角料,也就是能做个小发簪或者手串之类的。 沈惊春考上大学后,就开了个网店,卖些自己做的发簪木梳之类的,这批小叶紫檀一到货,就被她制成了发簪。 现在拿来菊园卖,倒是正好。 摊子就摆在路边,背篓里的东西被拿了出来倒扣在地上,十几支发簪一字排开摆在上面。 即使入场需交十文,但也挡不住祁县这群爱菊人士的脚步,菊园里的人流量很大,沈惊春一张脸又长得好看,不用特意叫卖,便有人注意到了这边。 “这发簪倒是别致,闻起来还有股淡淡的香味,怎么卖的?” 沈惊春抬头一看。 被书生拿在手里的是支被打磨成竹节形状的簪子,这簪她一共做了两支:“一百文。” “啥?一百文,这么贵!”书生诧异之下声音都拔高了许多。 这边摆了不少摊子,远处几名书生听到声音,也往这边来了。 沈惊春一边打磨着手上这支发簪,一边道:“做发簪的木料称作小叶紫檀,这种木头生长速度缓慢,五年才能长出一年轮,几百年方能成材,质地坚硬纹理细密,盘玩后色泽会从你看到的这种橘红色渐渐变成紫黑色。” 这个时代是有紫檀的,却并非本土所产,因运输不易,价格跟黄花梨的价格也差不多,能用的起紫檀家具的也是非富即贵。 这群书生多是出身寒门,只听过紫檀大名却没真正见过。 当即便有名书生道:“你说的这样名贵,怎么才卖一百文?” 沈惊春停了手上的动作,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没说话。 那书生被她笑的脸上一红。 沈惊春才朝斜对面微抬下巴,笑道:“你们瞧,对面那书生头上的簪子也是在我这买的,是不是很好看!” 19、第 19 章 精致的竹节簪当然好看,但头上插着这支簪的人更好看,要不然也吸引不到一群大姑娘小媳妇。 陈淮感受到沈惊春看过来的视线,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两个摊位隔得有点距离,再加上围在摊位前的这群人还在说话,他并未听到沈惊春说了什么。 四目相对,她微微一笑,就收回了视线。 那群书生却都转头往陈淮看去。 与沈惊春摊位前围着一群书生截然相反,陈淮摊位前站着的全是女人,卖的是画着各色菊花的绢布小团扇。 这是沈惊春的主意,一般像这种大型的集会,愿意出来玩的,几乎都愿意花钱。 小扇不过成年男人巴掌大小,十分精巧,扇面花色各异,摆出来没一会,便卖了好几把出去了。 书生们的视线从花样少女的身上移到摊主身上,再移到摊主头上那支竹节发簪上。 “人靠衣装马靠鞍,一支精致的发簪就能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沈惊春还在不急不缓的说着:“一支小叶檀的木簪才卖一百文,买到就是赚到,数量不多欲购从速,现在买还送刻字服务,四字以内免费。” 活生生的例子在前,有攀比心的书生们哪还忍得住,当即便有人道:“行,我要这支,刻学无止境四个字。” 这还真是个勤奋好学的好书生。 沈惊春收了钱,就取了木刻刀出来,可等刀碰到簪子,她就傻眼了。 学无止境四个简体字她倒是会,但是现在是古代,繁体字她不会啊! 书生见她半天没动,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沈惊春摇摇头,收了东西抱着背篓直奔陈淮的摊子:“淮哥,学无止境怎么写?” 簪子已经打磨好,线笔在簪体上写不了字了,只能照着别人写好的刻上去,比起眼前这群书生,沈惊春当然更相信陈淮的字。 出来摆摊自然不可能带着纸笔,陈淮朝摊前的顾客们说了声稍等,便折了一支树枝在泥地上写了起来。 哪怕是在泥地上以树枝为笔,陈淮的功力也没有一点打折,四个楷体的小字标准的跟打印出来的一样。 沈惊春认认真真的看了看,在心里打了两遍腹稿,手上的刀就动了起来,锋利的刀尖划过木簪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痕迹,没一会就将四个字刻完了。 付了钱的书生拿到手一看,忍不住为她的手艺叫好:“简直就跟拓印上去的一样,除了字变小了些,其他一模一样。” 其余几名书生探头来看,果然如此。 只不等他们下定决心买,围着陈淮摊子的几个少女就转到了沈惊春这边。 为了卖簪子,她今日也用了一根玉兰花木簪盘的头发,一头黑发全被高高盘起,没有头发的遮挡,修长白皙的脖颈露了出来,平添几分温婉的气质。 沈惊春趁机开始推销:“几位姑娘请看这些,各种花都有呢,这只桃花发簪我看就很称这位美丽的粉衣姑娘,簪子上我还留了小孔,回头穿上一串粉色小流苏,簪在头上别提多好看,姑娘的脸比花还娇艳,正适合带这支娇俏的桃花簪。” 卖簪子的摊主本人就是个大美女,此刻又一脸挚诚的夸赞自己,很难有人能抵挡的住这样的糖衣炮弹,粉衣姑娘立刻败下阵来:“这支桃花簪多少钱?” 眼见这生意稳了,沈惊春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热情:“方才那只竹节簪只卖一百文,是因为通体简单易雕刻,这支桃花簪破费些功夫,本来要卖一百五十文的,但这簪与姑娘实在相配,都说宝剑赠英雄鲜花配美人,若姑娘要,一百二十文便拿去吧。” 粉衣姑娘被她的糖衣炮弹哄得通体舒泰晕头转向,根本没考虑一百二十文买支木簪值不值,便掏了钱。 沈惊春收了钱,一脸笑容的朝她道:“不若我现在便为姑娘簪上吧。” 她的身量是肯定比不上陈淮沈惊秋这种像是吃激素长大的人的,但比起眼前这些少女,身高上还是很有优势。 粉衣姑娘一脸娇羞,沈惊春将桃花簪仔细的插入她的发髻间。 也不知是这支发簪真的过于好看,还是刚才的糖衣炮弹起了效果,同行的几名少女一瞧,竟真的生出一种现在的粉衣姑娘比之前的粉衣姑娘好看不少的感觉来。 沈惊春瞧着这群娇俏少女,仿佛看到了无数的钱从天上掉进了她的口袋里,哪还管那几名犹豫不决的书生。 她脑袋一热,受了金钱的蛊惑,手在背篓里一摸,就从空间里拿了一支热缩桃花步摇出来。 热缩花本来就是仿真样式,连绿叶上的脉络都清晰可见,花蕊根根分明,娇嫩的仿佛是三月里盛开的新鲜桃花,下面坠着的两根流苏上,几颗被做成花苞样式的粉色珠子正随着沈惊春的手在轻轻摆动。 桃花步摇一拿出来,就引得少女们一阵惊呼。 “天啊,这是真的桃花吗?” “这也太好看了吧?” “这得多少银子才能买的下来啊!” “我出一两银子,步摇卖我。” “我出一两二钱。” 没有哪个女人能抵挡住精美首饰的攻击,这只桃花步摇在吵闹声中很快就被炒上了十两银子。 惊呼声出价声层出不穷,一些离的稍远些的人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摊子前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最开始过来买簪的几个书生已经被这群疯狂的女人们挤到不知道哪个角落去了。 陈淮干脆收了摊,以一种护卫的姿态站在了沈惊春身后。 看着眼前乌压压的人头,沈惊春也有些傻眼。 这是不是玩脱了? 好在眼前这种情况很快就被控制住了,五六个做衙役打扮的人保护着七八个丫鬟仆妇,众星捧月般拥簇一名少女挤开人群到了摊子前。 “一百两,这只步摇我要了。” 华丽的服饰,精致的妆容,高傲的语气。 人群安静了一瞬,然后又嗡的响了起来。 “这谁啊?还带着衙役?” “高小姐你都没见过?这可是咱县令大人的掌上明珠。” “啊,原来是县令的千金啊,那这支步摇咱们肯定没戏了,走吧。” “别啊,这摊主有一支簪子,说不定还有第二支,这一支咱不好跟高小姐抢,第二支说不定还有机会呢。” 高静姝话毕,见沈惊春站着没动,不由皱了皱眉:“一百两不够?” 沈惊春终于从天降横财中惊醒,忙不迭的从高静姝身边的小丫鬟手里接过银票,将那只桃花步摇递了过去。 到底是她对这个架空世界的了解不够深?还是祁县的有钱人太多? 明明之前还在为了一套十五两的家具废寝忘食,结果转头就有人愿意用一百两买一支除了好看外一无是处的桃花步摇? 高静姝对于沈惊春的识相很满意,但她拿了步摇却没走掉,刚才人群里的交谈她可是听到了的,此刻也有跟围观群众一眼的想法,说不定这摊主手里还有第二支呢。 她微抬着下巴看着见钱眼开的沈惊春,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真是个没见过钱的乡巴佬。 “你若还有这种发簪步摇,我也一并要了。” 沈惊春早在脑子一热,拿出这支步摇的时候就后悔了。 这个朝代的工艺,是做不出这样的步摇的,若是有心人盯着不放,她是真的不好解释,说不定还会因此吃上官司。 高静姝这一问,正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没有了,只有这一支。” 沈惊春说着,干脆将背篓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里面只有木簪木料和木雕用的工具。 高静姝看了一眼,见果然没有其他首饰,便领着丫鬟仆妇们趾高气扬的走了。 冲着桃花步摇来的祁县贵妇小姐们见首饰没了,立刻就走了大半,但仍有小部分人留了下来。 那只仿真的桃花步摇虽然好看,但这些木簪也雕刻的很精致,二者完全是两种风格,最重要的是,有了一百两的步摇在前面作比较,一百文的木簪简直跟白捡一样。 十几支木簪眨眼间就卖光了,连带着陈淮重新摆出来的绢布小团扇也售罄一空。 这怎么讲呢? 就挺突然的! 之前因为不确定行情,怕东西多了卖不出,带出来的东西并不多,可现在这种情况,谁能想到呢。 这群人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沈惊春对逛园子没什么兴趣,陈淮性格使然不爱凑热闹,两人一合计便决定收摊回家。 “姑娘留步。”走出去没多远,最开始来问价的书生便喘着粗气追了上来。 “有事吗?” “还有发簪吗?我想买一支。” 书生挠了挠头。 最开始明明是他先上来问的,结果忽然上来一群姑娘将他和同窗挤到了一边,后面又来了许多女人。 几个书生干脆先去看菊花了,结果一转眼,这边人又散了,啥也没留下。 “没有了,今天带来的成品全部卖完了。” 说起来今天的东西能卖的这么快,还多亏这书生上来问,虽然他没买到,但沈惊春对他的态度依旧非常好。 书生遗憾的叹了口气,一抬眼瞧见沈惊春头上还插着一只玉兰簪,略一犹豫便问道:“姑娘能将头上这簪卖我吗?” 沈惊春有些惊讶。 发簪这种东西,在古代相当于定情信物一般的存在,若是男人送女人发簪,便代表这个男人想要娶女人为妻的决心。 她头上这支是早上出来前,为了展示特意插上的,书生说的是买,可总归不太好。 但这簪子卖出去就是钱啊!她一时间有些犹豫。 这是沈惊春自己的生意,陈淮本不想开口,可看到她脸上的犹豫不定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这支簪子她已经用过了,不好再卖。” 这误会可大了,书生的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抬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解释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菊展期间县城放三天假,我抄书攒了些钱,想买支簪子带回去送给我娘子,贵的我买不起,这几天我在县城看了看,只有你的木簪最好看,所以……” “我再给你做一支吧,只是我没有带油出来,成品出来效果必然没有那么好看。” 空间里面有各种油,只是之前她已经当众翻过了背篓,再拿出来难保不会被有心人注意到,便只能这么说。 书生喜道:“真的吗,能给我做就很感谢了。” 20、第 20 章 游园赏菊的人太多,三人找了一会,才找到一处没人的亭子。 沈惊春将背篓里的半成品拿出来由书生挑。 这次来县城,背篓里除了那十几支已经卖出去的成品外,还有一些用线锯锯好的的粗胚,书生看了一圈,反倒选了沈惊春最开始拿在手上打磨的那支。 这也是支玉兰簪,簪头上是两朵盛开的白玉兰,再往下依偎着两朵花苞,两片叶子点缀在周围,小巧而又精致,比沈惊春头上那支还要好看一些。 “就这支吧,多少钱?” “给一百文吧。” 出门读书还能想着家里的老婆,起码这人表面上看去是个好男人,一路上沈惊春有特意观察过,这书生的衣服虽然没有补丁,看着还行的样子,但是袖口已经磨得起了毛边,家里不富裕这点,应该是真的。 这支玉兰簪比那支一百二十文的桃花簪看上去还要复杂些,却只要一百文,书生满脸感激的给了钱。 沈惊春收了钱,就开始打磨,与其他的粗胚不同,这支簪子已经打磨的差不多了,没一会便彻底打磨完成。 书生再次感谢后,兴高采烈的拿着簪子走了。 沈惊春原以为这次应该能顺利回家,却不想还没出亭子,就又被人拦了下来,当然,这次拦路的人显然是冲着陈淮来的。 “哎呀陈兄,方才远远瞧着有点像你,没想到真是你呀。”钱荣满脸惊喜的迎了上来:“早几年听闻陈兄拜入闻道书院陆院长门下,想必如今已是秀才之身……咦,这是什么,陈兄莫非在摆摊?” 这语气…… 来者不善啊! 沈惊春看了一眼正将她的小背篓拎起来的陈淮,问道:“你认识?” 这一行两人都做书生打扮,一人白胖白胖穿着绸衫,一人黑瘦黑瘦满脸的笑意。 说话的钱荣正是这满脸笑意的人。 陈淮的动作未停,将沈惊春的背篓拎了起来,神色淡淡的看了一眼两人,道:“不认识。” 钱荣脸上笑容一僵,显然没想到陈淮会这么说,脸上露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来:“陈兄,即便你现在不思进取,但也没必要装作不认识以前的同窗吧。” 话音刚落,钱荣身边那名白胖的书生孙有才就一脸鄙夷的开了口:“原来这就是你以前说的陈淮啊,居然出来摆摊,真是有辱斯文。” “有辱斯文?”沈惊春一步上前,笑盈盈的看他:“摆个摊就叫有辱斯文的话,那杀猪开肉档家里还养着猪,整天跟臭猪屎打交道的人,又叫什么呢?” 也不知该说是巧,还是不巧。 家里吃的菜一般都是方氏去买,偶尔陈淮去县城交书,也会带点回来,沈惊春整天忙东忙西,少有买菜的时候,但偏偏就是这个少有,去的就是孙有才家的猪肉档,还非常碰巧的见过他在里面对老板娘大呼小叫。 “还有你。” 不等脸色变的难看的孙有才说话,沈惊春又将矛头对准钱荣:“您是郎艳独绝呢?还是名震天下呢?就尊驾这副丢在人群里立刻就找不出的样子,有必要装作不认识?尊驾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你……你……” 读书人向来受人尊敬,钱荣虽未考中秀才,却已中了童生,哪里被人这样对待过? 孙有才更甚。 他不仅是个读书人,家里还开着猪肉档,虽不说大富大贵,但也家底殷实,加之舍得花钱,从来都是被身边人捧着的,或许有人觉得杀猪的就是跟臭猪屎打交道,可当面说出来的,这是第一个,且还是个貌美的小娘子。 两人气的不行。 沈惊春嗤笑一声,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钱荣指着自己的那只手上:“话都说不利索,还读书人呢?好狗不挡道,走开。” 孙有才气的浑身的肥肉都在抖,心中怒火直冲脑门,粗壮的胳膊一扬,一巴掌就朝着沈惊春的脸去了。 只是手才到半空,手腕就被陈淮捏住了。 孙有才用力往后抽,手腕却纹丝不动,捏着手腕的力气却越来越大。 孙有才痛的冷汗直流:“狗杂种再不放手,我有你好看,小心我让再也摆不成摊。” “是吗?”沈惊春脸上已经彻底没了笑,一张俏脸冷若冰霜:“你的嘴既然这么臭,那就下去洗洗好了。” 她往前一步一把揪住了孙有才的衣领,将他往上一提,奈何这人实在太胖,这一提竟只将他提的脚尖点地。 即便这样也将孙有才吓得够呛。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明明看上去这么纤细,却有这样的怪力? 孙有才心中闪过一丝悔意,后悔跟着钱荣过来嘲笑陈淮了,他张口就想讨饶,但话还没出口,那素手就揪着衣领将他硬生生拖着转了一个方向,随即衣领一松,一只脚踹在了他的腹部,大力袭来,他往后连退数步,撞在凉亭的美人靠上一头栽了出去。 噗通一声响,孙有才胖胖的身子落进了水中,溅出一大蓬水花来。 钱荣早就被这股大力惊呆。 直到孙有才落水才算反应过来,撞开沈惊春就扑到了美人靠上惊呼:“有才兄,你怎么样?” 孙有才根本不会水,在水中浮浮沉沉的不停的扑腾,张口想求救,却不小心喝了好几口水。 沈惊春冷冷一笑,一把抓着钱荣的腿用力向上一掀。 他身材适中,个子比陈淮还矮了一个头,加上本来就是趴在美人靠上,沈惊春几乎没咋用力,就将人掀了出去,嘴上还惊呼道:“哎呀,天这么冷你居然想都不想就跳下去救人,可真是感天动地的同窗情啊。” 屁的同窗情。 谁他娘的想救人! 钱荣气的想骂娘,奈何他也是个旱鸭子,一张嘴,冰冷的湖水就灌了进来。 凉亭这边种的都是冬菊,如今还不到开花的时候,游客很少。 等到有人听到落水声赶过来,先下水的孙有才已经没啥力气扑腾了。 有想下水的好心人探头看了一眼,就被孙有才那肥大的身材给吓退了。 长得这么胖,别到时候人没救上来,反倒被他拖下水了。 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愿意下水。 沈惊春整理了一下表情,弱弱的朝围观群众道:“水里这个胖书生好像是城东孙家猪肉铺的公子啊,救了他猪肉铺的老板应该会奉上丰厚的谢礼吧。” 孙家猪肉铺在祁县可是鼎鼎有名的。 别家猪肉铺一般只卖猪肉,偏他家不知道走通了谁的门路,一个月总能卖几次牛肉。 牛在古代可是个保护物种,一般人私自宰牛,被抓到那是要量刑的,轻则罚款羁押,重则流放砍头。 孙家不是巨贾,但在普通人眼里已经是富户,能卖牛肉,多少也跟祁县的权沾点边。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放在什么时候都很适用。 沈惊春话音刚落,就有俩腰粗膀子圆的壮士下水去救人了。 穿戴的像个暴发户的孙有才很快就被捞了起来,连带着钱荣也被顺手救起。 老话说‘九月重阳,移火进房’。 意思就是重阳节的时候寒露已过,气候开始变的寒冷,古代人民居住条件一般,为了防寒保暖,开始将火炉子搬进室内。 平时在水里泡久了一般人都受不了,更何况现在已经重阳,孙有才两人的情况可想而知,被冰冷的湖水动的脸色发青瑟瑟发抖,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指着沈惊春你你你了半天。 她与陈淮站的很近,孙有才的手抖个不停,围观群众根本不知道他指的是谁。 沈惊春脑中灵光一闪,不动声色的用胳膊碰了碰陈淮,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但陈绿茶不愧是陈绿茶,仅仅是一个小动作,他竟然真的明白了她的意思。 陈淮握拳抵唇剧烈咳嗽了起来,没咳几下,略显苍白的脸上就浮现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他上前一步满怀歉意的看向孙有才和钱荣:“钱兄孙兄,实在抱歉,非是在下不愿意救你们,只是前不久才感染了风寒至今未愈,大夫嘱咐要好生休养。” 人都是视觉动物,大多数时间以貌取人都是真理,好看的人就是会容易获得别人的好感,更何况是个病弱的美男。 在场没人怀疑陈淮话里的真实性。 “在水里泡的时间长了,想来两位仁兄很不好受。”陈淮又咳了两声,转而朝下水捞人的两位壮士道:“一事不烦二主,能否劳烦两位兄弟送孙兄回去呢?” 谁能拒绝这样轻声细语的美男子呢? 救人的人自然满口答应下来,俯身架起孙有才就要往外走。 眼看大家都被陈淮给蒙骗住,孙有才心中不甘,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开来,指着陈淮身后的沈惊春道:“还装……就是你……把我踢下去的。” 围观群众顺着他的手指看向沈惊春。 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里面的的少女,居然长的也很美貌,此刻,美貌少女正一脸错愕的看着孙有才,抿着嘴小声道:“你长的这么壮,我小胳膊小腿怎么能踢动你呢。” 对呀! 围观群众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单从体积上看,三个沈惊春加起来也未必能抵得上一个孙有才。 “而且。”沈惊春接着道:“就算我能踢动你,可你我无冤无仇,我又不是有病,我推你下水做什么呢?” 21、第 21 章 腹肥型的胖子一般都容易高血压,这是沈惊春现代的医生亲戚劝诫沈爸减肥时说的话。 而且高血压一生气就容易头昏眼花气血上涌,甚至还会昏迷,以前沈惊春只从别人那里听说过,但如今总算是见到了。 孙有才只觉得快要被气吐血了,气血上涌直冲脑门,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沈惊春捂着嘴低声惊呼:“孙公子晕过去啦!” 即使晕了,孙有才还是冻得发抖,嘴都冻紫了,俩壮汉一看,这还得了,赶忙一左一右架着他走了。 孙有才是孙家猪肉铺的少爷,送他回去多少能得些谢礼,但钱荣一看就不是有钱人,自然就没人管他。 陈淮咳了两声,温声朝他道:“钱兄,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钱荣看他这副样子,好比见了鬼一般,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爬起来,说了声不用,冲出人群就跑了。 围观群众见无热闹可看,也都三三两两的散了。 “我们也走吧,耽搁了这么久,说不定娘和大哥他们已经等在牛车那了。” “好。”陈淮应了一声,背起俩背篓就走出了凉亭。 一上午过去,菊园里的游客也没有变少的迹象,两人都没兴趣赏菊,便埋头赶路,等到了城东门,果见方氏在城门口朝里不停的张望。 沈惊春心里一暖,小跑着上前喊了声娘。 方氏见她们安全回来,不由松了口气,温声问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沈惊春边走边道:“卖簪子耽搁了一会,后来又碰到两个来找事的书生。” 方氏脚步微顿,惊讶的看向沈惊春:“书生?” 她倒也预想过摆摊子多多少少的可能会遇到麻烦,但怎么也没想过找麻烦的是书生,这年头读书人都金贵,自恃身份很少会与人起争执。 方氏看着闺女一张娇艳的脸,心道莫不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看上闺女了吧? 沈惊春却不知道一句书生就让自家老娘想了这么多:“两个跳梁小丑,是来找淮哥麻烦的,不过已经解决了。” 说话间三人便穿过了城门,豆芽带着一大三小守在牛车边,人手一串糖葫芦吃的正香,沈惊秋远远瞧着妹妹过来,举着另一串还没动的糖葫芦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 沈惊春看见这个傻哥哥,挣到钱的喜悦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心情复杂的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甜甜的滋味也不能让她开心半分。 孩子气的沈惊秋虽然憨的可爱,跟现代的高冷学霸完全不同,但沈惊春还是想要他健健康康的,哪怕这个哥哥不是她的亲哥。 可近到县城远到府城的名医,沈延平都砸锅卖铁带他去看了,药吃了不少,却没有任何好转,只有杏林春的杨大夫表示,京城那边或许能有大夫能治好他的病。 这事方氏跟沈惊春提过,一来当时手上银子不趁手,二来才从京城回来,若是叫崔氏知道她又偷偷溜回京城,只怕会忍不住过来给她下绊子。 可现在接连走了几次狗屎运,手里现银也有小三百两了,等斗菊结束,买庄子的钱肯定能凑够了,再等卖了玉米,手里还能存下几百两来, 或许等年后应该带她哥去京城看病? 方氏尚且还没发现沈惊春的情绪变化,走在一边的沈惊秋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妹妹情绪不高,凑近了小声问道:“小春不开心吗?” 他摔坏了脑子不假,但却只是心智变的跟孩童一般,与一般的痴傻儿有很大的不同。 于情于理,方氏是生他的人,俩小的是他的孩子,沈惊秋与他们相处的时间最长,应该跟他们最亲才对,可实际上,他最喜欢的就是妹妹沈惊春,并且能清晰的感知到她的喜怒。 沈惊春看着他脸上明显的关切,心中更酸:“县城好玩吗?” “好玩。”沈惊秋用力的点点头。 以前还在沈家老宅的时候,他们三房处在沈家的食物链底端,啥好吃的好玩的都轮不着他们,沈延平在时还好些,等他不在了,方氏只在卖草药的时候才会去县城,而沈惊秋心智不高,两个孩子又小,只能轮着带他们进城,有时候两三个月也轮不着一次。 沈惊春从京城回来后,倒是带着沈惊秋到过几次县城,但都是有正事要办,根本没时间到处玩。 “那明天我们还到县城来玩吧。” “真的吗?” 沈惊春朝他笑笑:“当然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方氏上了牛车,一回头见兄妹两个有说有笑的在后面,也不由笑道:“你们兄妹俩说什么呢?快点上车回家了。” 沈惊秋捏着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又跑了回去,大声说:“小春说明天还带我们来县城玩呢。” 俩小的一听,几乎高兴的蹦起来,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沈惊春:“真的吗,小姑?明天我们还来县城玩?” 沈惊春无奈道:“果然是亲生的啊,问的问题都一样,你小姑我说话算话,明天说来就来,不仅要来,后天也要来,等咱家的花拿了花王,该吃吃该喝喝,想买啥就买啥。” 说这话的时候,沈惊春怎么也想不到,仅仅一夜过去,别说花王了,便是连朵完整的花,也没给她留下,六盆菊花全军覆没。 菊花已经交上去了,第二天还要再做一天展览,第三天才会正式选出花王,方氏便留在家里没去县城,陈淮也懒得跑,索性也没去,只沈惊春和豆芽带着沈惊秋三人坐牛车去了县城。 今日的人流量同昨天不相上下,但不同的是,一路走来都能听到路人在议论着什么,沈惊春没细听,可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到了菊园靠着号牌进了园,她才知道那种不好的预感来自哪里。 用作展览的小院子两边入口已经被衙役给看管了起来,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入内,几人到了门口将号牌一亮,倒是顺利进去了,可眼前的场景却叫沈惊春看的怒火中烧。 一百盆斗菊的菊花挂着牌摆放在各处,有的摆在地上,有的摆在木架上,其余菊花全部好好的一点事没有,只有她那六盆花不仅摔在了地上,连花朵都被人扯的七零八落的。 这花没送来菊园之前,沈蔓一日要看几回,眼见花成了这样,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就开始往下掉:“小姑,我们家的花被人弄坏了。” 沈惊春一张脸俏脸冷的像冰,若菊花只是单纯的菊花,坏了就坏了,可偏偏这几盆菊花现在代表的都是钱。 看这样子,明显就是人为,而且是有针对性的专门冲着她这几盆菊花来的。 菊园是处私人园林,菊展期间更是早早关门,一般人根本进不来,这只能说明来毁花的跟这园子主人是认识的。 沈惊春自问来平山村这么久,也算是与人为善,村里那几个有过争执的村妇,肯定是没这样的关系的,如此一来,嫌疑人就只剩了两人,一是孙有才,二是钱荣。 可钱荣一个寒门学子,又能从哪认识菊园主人这样的人。 沈惊春的视线一扫,果然在人群里看到了孙有才那胖胖的身形。 他穿着厚厚的衣裳包裹的很严实,脸色不太好却一脸的嚣张,只差将就是我干的,你能奈我何几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见沈惊春看他,还非常欠揍的用一种明显幸灾乐祸的语气嚷嚷:“哎呀,看样子还都是并蒂菊呢,这真是太可惜了,要是好好的,说不定能被选上花王呢,这花王可是有一百两赏金呀,这得要陈淮抄多少书摆多少摊子才能挣到呢。” 豆芽被他这种欠揍的样子气的不轻,捏着拳头就往前冲。 沈惊春一把将她拉住。 豆芽大喊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小姐,你别拉我,看我今天不打死这头丧尽天良的死肥猪。” 沈惊春一手紧紧拽住她,盯着孙有才冷冷道:“不要胡闹,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他做的。” 古代又没有监控,如同昨天她一脚把孙有才踢下水一样,根本就没人看见,而孙有才昨天落水成了那个样子,显然是不能亲自来毁菊花的,多半是买通了菊园的仆人来干的。 “除了他难道还有别人?” 豆芽很不服,昨天孙有才跟钱荣过来挑衅的事,她可是听小姐说了的:“辛辛苦苦养出来的花,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沈惊春冷冷道。 很快,苦主入园的消息就传到了园子主家那边,一名做管家打扮的人领着几名小厮匆匆赶来。 沈惊春一见管家那高高在下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样子,就知道今天这个仇,只怕是要结下了。 “昨日晚上风太大,我们也实在没想到居然将这几盆花刮倒了……” 李管家话没说完,豆芽已经呸了一声:“你这话怎么能说的出口,什么样的风能刮到几盆花?而且还专挑我家的花来刮,龙卷风吗?” 眼看着豆芽的口水吐到了他衣服下摆上,李管家脸都黑了:“怎么着?听你这个意思,还是我们李家故意毁坏你这几盆花了?” 沈惊春冷笑一声:“屎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样的黑锅,我们可不背,我们这六盆菊花是精心培育了来参加斗菊的,是信任李家,才将几盆花放在菊园里过了夜,昨日送来的时候,可是白纸黑字都写好了的,保护这些花,是菊园的职责所在,如今我家六盆花全毁了,你上来一句风太大就想了事?未免想的太美了些?” 22、第 22 章 “对呀,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故意的吧?” “听说是并蒂菊呢!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并蒂菊,昨日有事没来,想着今天来看看的,谁成想不过一晚过去,花就没了。” “越是珍贵的品种越是培植不易,得花多少工夫才能培植出并蒂菊呀。” “这几盆被毁的花,全是这小姑娘的,别是得罪了什么人,人家买通了菊花的下人故意毁坏的吧?” “肯定是这样,要不是菊园自己的人,外人谁还能在闭园之后进来呢?” “这么一想,可真是不妙,昨晚这小姑娘的仇人能买通菊园下人毁了她的花,今晚说不定也有其他人的花被毁了,毕竟财帛动人心,不说这花王赏金了,就是前十的赏金也不少了呀。” 李管家听着外面看热闹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没一句是向着他们菊园的,彻底黑了脸。 他看着沈惊春冷哼一声:“不就是几盆破菊花吗?有什么了不起,你这菊花由我菊园出钱买了,你直接说多少钱吧。” 李管家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真的觉得这只是六盆破菊花,这种花盆统一制式的菊花,菊园里没有一万也有几千,能有什么名贵的品种,也就是花开并蒂稀罕些。 谁知他话音刚落,人群中就传来一声冷笑。 陆昀拨开人群走进了小院子,他浑身的气质在那,即使没有号牌,守门的衙役也不敢拦。 陆昀走了进来,心疼的看了一眼地上被毁的不成样子的几盆花,才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看向李管家:“几盆破菊花,你也真敢说!” 李管家是今年才调到菊园做管家的,并不认识陆昀,但见他气度不凡,到底将脸上那种不可一世的表情收敛了几分。 陆昀缓缓道:“若是墨荷与绿衣红裳这样的菊中珍品,都只配叫做破菊花的话,那你这号称收尽天下名菊的菊园,只怕还真是找不出两盆好菊花出来。” 墨荷和绿衣红裳两个名字一出来,人群就炸了。 能花钱到菊园来的,都是爱菊之人,多半都是冲着有可能出现在斗菊上的珍品菊花来的,这一下就毁了两盆,还都是并蒂菊,别说菊花的主人了,就是他们这些赏菊的,都觉得心痛不已。 李管家见围观的人纷纷怒视自己,心中多有不满,对陆昀说话也带了两分火气:“又不是你的花,这位老爷说是珍品难道便是珍品?” 人群中传来一阵哄笑,有人高声喊道:“你连陆祁山都不认识,居然还有脸在菊园当管家,我看你这管家也别当了,回乡下养猪吧,那个适合你。” 陆昀是个爱菊狂魔,但凡祁县有点名声的,没人不知道他。 而东翠山因在祁县境内,又被称作祁山,陆昀便自号祁山先生,旁人提起他,或称陆院长陆先生,或称陆祁山。 李管家纵然没有见过陆昀本人,但总还算是听过陆昀名号的,李家家主能斥巨资建一座菊园,也是因为极爱菊花,毁了两盆名菊不打紧,可与陆昀交了恶,不说这园子了,只怕整个李家也再没他的容身之地。 李管家想了想,决定讨饶,毕竟大丈夫能屈能伸,只是刚一个陆字出口,陆昀便冷哼一声越过他,径直走向了自己那盆绿牡丹。 他抱起花就朝沈惊春温和一笑:“丫头,你帮我治好这盆花,我还没好好谢你,等过几天不忙了,我做东请几个老友赏菊品蟹,到时候你可要赏脸来啊。” 一百两早就给了,说什么还没好好谢谢的话,沈惊春心知这就是在给自己做脸撑腰,自然不会拆台,当即便笑道:“先生盛情相邀,晚辈岂敢不从,正好家中还有两盆花,到时还请先生品鉴。” “好好好,我真是有点等不及了。” 陆昀哈哈大笑了两声,才敛了笑冷着脸轻蔑的看了一眼李管家:“斗菊老夫就不参加了,这盆花我这便带走,小丫头种花技艺高超,我老头子可只有这一盆绿牡丹,要是不小心被大风刮了,哭都没地方哭。” 完了! 这都什么事啊! 李管家欲哭无泪,看着陆昀头也不回的走了,想拦又不敢拦,再一想到家主知道这事后的反应,他再也待不住,带着小厮匆匆走了。 沈惊春冷眼看着李管家走,也没出声,等人走的看不见了,才叫豆芽几人一起收拾地上的残花败菊。 这几株菊花虽然已经被摧残的不成样子了,但带回去用异能滋养滋养,还是能救活的,只是今年就不好在人前开花了。 沈惊春将号牌往那堆花盆残骸上一丢,带着气鼓鼓的几人就走了。 等出了菊园,豆芽再也忍不住,气呼呼道:“小姐,不能就这么算了吧!这不是欺负人吗?咱们干脆去报官吧。” “对,报官,叫他们赔咱家的菊花。”沈惊秋道。 沈惊春回头看了一眼菊园,呵呵一笑:“赔是肯定要他们赔的,但报官却是没用的,都说官商相护,这菊展本就是县令牵头,再由祁县富绅出资筹办,这个菊园的主人李老爷是这次出钱最多的人,真要报官,顶多就是赔我们几两银子了事。” 豆芽愤愤不平:“可明明陆先生都说了,咱家有两盆是名菊啊。” “小丫头还是太年轻。”沈惊春叹口气,边走边教她:“陆老爷子说的话虽然不假,但这几盆花被毁成这样,谁又能说得清这到底是什么品种?刚才那管家那么嚣张跋扈,显然是因为李老爷在后面撑腰,若他们咬死了那就是几盆普通的并蒂菊,你又能如何?出了事不能单靠别人,要学着自己解决。” 豆芽不太懂,但还是狠狠点头。 一行人出了菊园所在的街道,人流量才渐渐归于平常,沈惊春又去杂货铺买了几只大些的花盆,将菊花丢了进去,扔进背篓里。 花花没了,沈蔓哭的眼睛红红,看到小姑的动作,抽着气问:“这个花花还能救活吗?” “当然啊。”沈惊春摸了摸她的小脸:“小姑我可是种花高手,这个花花养好了,明年又能开花了。” 今年非要开花,能是能,但这也太过惊世骇俗,沈惊春可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还是让这花明年再开吧。 从杂货铺出来,几人又顺着街道逛了起来。 持蟹饮酒菊花天,这才是重阳节,看到路边肥美的螃蟹,她又按大人两只,小孩一只的数买了九只。 直到逛到午时,才领着几人到面馆一人吃了碗羊肉面。 等从面馆出来,沈惊春将背篓装的满满的一行人送到城东搭乘牛车的地方,才拉着豆芽到一边说了自己的打算。 豆芽听完差点尖叫出声。 沈惊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声音小点,别让我哥他们听到。” 豆芽忙点头。 沈惊春道:“那刚才跟你说的都记住了吧?回去应该怎么说?” 豆芽道:“就说因为菊园看管不利,毁坏了咱家的菊花,吃面的时候,那个李老爷派人来请小姐,说是要商谈赔偿事宜。” 沈惊春吃面的时候确实出去了一次,就是为了后面这套说辞做准备,她点点头:“没错,假如陈淮问,为什么当时不赔偿,反而事后赔偿呢?” 倒不是沈惊春看不起自家老娘的智商,只是事实如此,方氏的性格听到李老爷派人相邀,担心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还会想到其他的东西。 “就说小姐猜测可能是陆先生因为这事生气,抱着菊花走了,李老爷可能觉得小姐与陆先生熟识,所以才来谈赔偿。” “嗯。如果他们担心我,要来县城找我呢。” 豆芽脸上写满了为难,但是想想这是小姐交代的任务,又咬牙道:“就说我不知道小姐住在哪里,但小姐说了不论如何第二天一定会回来,如果到时不回来,再来县城找人不迟。” “很好,你现在就带我哥跟蔓蔓小榆回去,要不了两天,就会有人将菊花的赔偿双手奉上。” 交代好豆芽,沈惊春又安抚了一下沈惊秋和两个小的,理由用的也是李老爷相邀,商谈赔偿事宜。 这么小的小孩,显然不会想的太多,只满脸不舍的叫沈惊春办完了事尽快回去。 沈惊春满口答应,直到载着四人的牛车消失在路的尽头,她才慢悠悠的转身回了县城。 李家到底是干什么的,沈惊春是一点了解都没有,但菊园里面大园子套小院子兜兜转转不知道多少个园子,各个都景色不同,能建这样一座园子,显然非富即贵。 那六盆菊花被人刻意毁掉,连县衙的衙役都惊动了,李老爷却指派了一个狗眼看人低的管家出面,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不论她能种出多好看的菊花,在他们李家眼里,也只不过是个乡下种田的泥腿子罢了,这样的人一般给点钱就能打发掉。 沈惊春想要跟他们正面相抗,为那六盆花讨个公道,无异于鸡蛋碰石头,既然如此,那她只能剑走偏锋,用点别的手段了。 23、第 23 章 吃吃喝喝,天很快就黑了下来。 路上行人渐渐少了起来,沈惊春在菊园附近最近的客栈里订了一间最贵的房,房价要二两银子一晚,订这间房的原因自然不是因为这房子的摆设华丽,而是因为这房间在三楼,推开窗户望出去,能清楚的看到菊园一角。 此刻子时刚过,整座县城都安静了下来沐浴在一片清冷的月光之下。 房间的灯早已经熄灭,门栓也在反复检查过后,用桌子抵住,沈惊春走到窗边,掌心一翻淡绿色的荧光便将她整只手掌笼罩其中,一条手腕粗细的藤蔓凭空出现在掌中往上窜出缠在了房梁上,她探出身体,往外轻轻一跃,藤蔓见风就长往外荡去,直接带着她越过菊园高高的墙头,轻轻松松落在了院墙内。 …… “听说了吗?” “什么啊?县城最近除了菊展,还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可不就是菊展嘛,昨日李家毁了六盆参加斗菊的并蒂菊,花神怒了。” “啥?花神怒?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说清楚点啊?” “菊园的菊花,除了参加斗菊的那九十三盆,其余的在一夜之间全败了,意思你们知道吧?就是枝丫叶子都好好的,但是花一晚全开没了。” 男人说着比了个夸张的动作:“并蒂花是吉祥之兆,李家却一下毁掉了六盆,这不就是茅厕里打灯笼找死嘛。” 沈惊春听到这里,就彻底放下心来,喝完最后一口粥,结了账出了早点铺子。 昨夜她到了菊园,花了大半夜才将所有的菊花全部催发,短短一夜,就让园子里所有的菊花都开败了。 为了能让园子里的秋菊在重阳前后盛放,李家也是下了血本的,沈惊春一夜间让人家血本无归,后悔愧疚说不上,但心情多少还是有点复杂。 这也就是她身具木系异能,才能用这样的办法来讨个公平,若是换了其他人呢?怕是只能打碎牙往下咽了吧。 将那点复杂的心情甩出脑海,沈惊春怀着一种平静的心情去猪肉铺称了两斤肉,又去点心铺子买了两包点心,拎着就直接出了城。 早上的牛车几乎都是从各个村子往县城来的,少有从县城往各处去的,沈惊春略等了会,也没等着一辆牛车,干脆甩开双腿小跑着回家。 往常这个时间,方氏不是去玉米地里拔草浇水,就是去山上采药砍柴,但今日,她却什么也没干,与豆芽一道在院子里坐着晒太阳,当然说是晒太阳,其实就是等着闺女回家。 沈惊春还没推门进院子,里面豆芽就已经看到了她,惊呼一声:“是小姐回来了。” 话里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方氏被她忽然的一嗓子吓的直接站了起来,定睛一瞧,果然是沈惊春回来。 二人连忙迎了上去,连屋里的陈淮都捏着笔从堂屋里走了出来。 “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要去县城找你了。” “小姐,你没事吧?谈的怎么样啊?” “赔偿拿到了吗?” 昨夜催发那些菊花与平日里用异能滋养玉米不同,损耗极大,要不是空间里还有些以前在末世收集的晶核,那么大的异能输出,她根本坚持不下来。 方氏和豆芽叭叭叭说了一大堆,音量又大,刺的她脑袋隐隐作痛。 沈惊春伸手在太阳穴上按了两下,才道:“没拿到赔偿。” 她将手中的猪肉和点心递给方氏:“娘,也快午时了,先做饭吧,一会慢慢跟你们说,我先去看看那几株菊花。” 对方氏而言,什么都比不过儿女,闺女安全回来就好,她应了一声就拎着猪肉去了厨房。 沈惊春朝门口站着的陈淮打了个招呼,就径直去看几株菊花了。 许是以前每日受异能滋养的缘故,明明昨日被毁成了那样,眼看着不能活了,可重新种回土里之后,几株花枝上的叶片看上去居然状态还行,没有回头再用异能养养,想必来年又是一株好花。 另一边方氏手脚麻利的揉了面团,切了猪肉就着院子里现摘的小青菜下了一锅面,若要烧饭烧菜,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面出锅,她站在院墙边喊了一声,在外面疯玩的沈惊秋父子三人就哒哒哒的跑了回来。 沈家没什么吃饭不能说话的规矩,沈惊春自己是个现代人,受酒桌文化熏陶,也不在意这些,遂等大家都坐上桌,她喝了一口热乎的面汤,就道:“昨天我在约定好的地方等了会,根本就没瞧见李老爷,时间又有点晚了,没有牛车回村,我索性就在县城住了一晚。” 方氏很是气愤:“这不是耍人玩吗?既然不想赔偿,又何必还要叫下人来传话说要约谈呢!” 要是往常方氏这么说话,豆芽肯定要出声附和的,可想到昨天在小姐的教导下,回来说了谎,她就没法出声附和了。 陈淮的视线扫过豆芽的脸,他心知这主仆二人肯定有什么猫腻,但既然沈惊春已经平安回来了,他便也当做不知,低头吃面。 “也幸好我在县城住了一晚,才能第一时间知道李家的事呢。”沈惊春笑道:“外面都说李家昨天毁了我们六盆并蒂菊,被花神降罪了,菊园里的菊花一夜之间全开败了呢。” “啥?” 李氏大惊:“怎么会这样?你去看了?” 沈惊春摇摇头:“自然没有,这个消息说是菊园的仆役们传出来的,我瞧着多半是真的,今日一早已经封园了,若不是真的,封园干啥?入园费也要十文呢,一人不多百人多,封一天得损失不少钱呢,谁没事干会跟钱过不去。” 这倒是! 这菊展说是祁县一年一度的盛会,但其实来看菊花的却不止是祁县的人,周边几个县城镇子每到菊展,也有不少人慕名过来。 可花神降罪实在是骇人听闻啊,方氏迟疑道:“会不会是什么病啊?” “什么病这么厉害?”沈惊春小声道:“我瞧着多半真的是花神降罪,若是病,怎么去参加斗菊的九十三盆菊花一点事都没有,只它菊园里的菊花全部败了?并蒂花可是吉兆,李家毁掉吉兆,被降罪不是活该嘛!” 方氏无话可说,饭桌上一下安静了下来,一时间只能听到吸溜面条的声音。 可不等方氏两口面进嘴,外面就有人高声喊了起来:“惊春在家吗?你家来客人啦。” 这声音听着像是徐大娘,方氏探头一瞧,果然是她,后面还跟着几个面生的男人,单看穿着显然也是个有钱的。 沈惊春心道来的还挺快。 徐大娘领着人进了门朝方氏道:“我在村口瞧见这几人打听你家在哪,正巧我现在没事,就给人带过来了,人带到了,我就先走了。” “李怀。” 站在前面的李老爷李长明喊了一声,身边做下人打扮的李怀立刻将一包点心递给徐大娘。 徐大娘傻眼。 有钱人都是这么任性的吗?在乡下遇到问路,顺手指个路带个路是很寻常的事,怎么还有谢礼? 李怀道:“辛苦婶子给我们带路,小小心意,还请婶子收下。” 徐大娘一脸复杂的拿着谢礼走了。 方氏看向这群陌生人:“不知道这位老爷有什么事?” 李长明看着方氏,态度说不上多高高在上,但也绝对不平易近人:“不知沈惊春沈姑娘在不在家?” 这贸然上门的,也不说自己是谁,方氏对这人的印象一下就降到了底,也不同他多说,只朝里面喊了声,就自顾自进门去了。 沈惊春早在徐大娘开口的时候就断定,来的人肯定是李家的人,之所以不出去,只不过是想叫他们尝尝这种被人轻视看低的滋味罢了,听到方氏喊,也没着急,慢条斯理的将碗里不多的面条吃完,才懒洋洋的出了门。 “我就是沈惊春,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长明还是头回被人这么对待,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身后李怀却忍不住道:“客人上门,不说请进去奉茶,反倒将人晾在门口不管,这就是乡下人的待客之道?” 这也能地图炮?乡下人吃他家大米了不成? 沈惊春看他一眼,忍不住挑挑眉,反问他:“不请自来就算了,还不自报家门,进了院子还一副别人欠你几万两的样子给谁看?城里人是不是不懂什么叫做为客之道?” 李怀气道:“你这人……” “李怀不得无礼。”李长明朝沈惊春拱了拱手:“下人无礼,言语冒犯了沈姑娘,还望姑娘大度不要介意,李怀还不给沈姑娘赔礼。” “算了算了。”沈惊春不等李怀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就直接摆了摆手:“我家里还在吃饭,有什么事就长话短说吧。” 再怎么说,也是祁县有头有脸的人,出门谁不尊一声李老爷?这样接连被人下脸子,饶是李长明养气功夫再好,也忍不住有点黑脸,可想想菊园里的景象,又发作不得,只能道:“昨日李某有事外出,后来回家才知道沈姑娘的菊花在我菊园里被人损坏了,听闻里面还有两盆珍品,故而今日李某备了薄礼上门赔罪。” 沈惊春一脸惊讶的瞧着他道:“原来是李老爷……不过你说的被人损坏又是怎么回事?昨日贵府管家可是一口咬定是大风将我家几盆菊花刮倒了呢。” 被她拿话一噎,李长明只觉得心口堵了一口气,闷得慌,深深吸气将胸中闷气吐出,憋屈道:“不瞒沈姑娘,这斗菊说是今日才评选花王,但其实早在当天就已经将名次定下,下仆无知,收了外人好处,以为将你那几盆花毁掉,别人的花就能顶上来,这才犯下大错,我昨晚回来问清缘由,已经连夜将人发卖。” 沈惊春哦了一声:“那李老爷今天的来意?” “自然是给姑娘赔礼。”李长明一挥手,身后几名小厮就将礼物捧了上来:“区区薄礼,还望姑娘收下,另外,你那两盆花,原定是第二名与第三名,另外四盆,也都进了前十,损坏的花,我李家按照市价买下,共计银钱四百两。” 他说完,一名小厮就将手里的小木匣打开,露出里面薄薄的四张百两银票。 门后方氏等人已经听得目瞪口呆,这要搁以前她想都不敢想,四百两啊,换成铜板那真的抬都抬不动。 沈惊春却神色淡淡的从小木匣里将银票取出:“这个钱是我该得的,我受之无愧,但是赔礼的这些东西,李老爷还是拿回去吧,顺便,既然这个钱里面有买花的钱,那这几盆花李老爷也带走吧。” 李长明早就看见那几盆残花败菊了,这位沈姑娘种菊花是真的很厉害啊,原本他还对花神降罪什么的嗤之以鼻,可此刻不得不相信,花神或许确有其事。 “花我就不要了,我府中的花匠没有沈姑娘这样的技艺,拿回去也种不活,至于这些赔礼的东西,既然沈姑娘不要,那李某也不强求,贸然上门多有叨扰,这便告辞了。” 李长明来得快走的也快,进门连口茶都没喝上,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沈惊春视线中。 她捏着几张银票,转身朝堂屋里挥了挥:“瞧,我说吧,赔偿这不就来了。” 24、第 24 章 平山村的生活条件好,愿意花十文钱进菊园看菊花的大有人在,只是今天菊园封园,这些人注定跑个空,村民们败兴而归,顺便也带回了菊园被花神降罪的消息,沈族长家的孙子沈志清就是其中之一。 “真有这么玄乎?别是瞎传的吧?” “那可不,我起先也不信,后来见许多人扒在菊园的墙头上往里瞧,我就也大着胆子看了看,嚯……好家伙,那菊花,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这要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能信这世上还真有这么玄乎的事。” “我也瞧见了,大片大片的菊花,说是一夜之间就败了,说真的,要不是前面两天还有人进去看了,我还真怀疑这是假的呢。”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道:“说起来,花神降罪是因为菊园的人故意弄坏了六盆并蒂菊,而这菊花听说是咱村里沈家那个从京城回来的丫头种的呢,志清兄弟,要不你带咱去你婶子家瞧瞧?” 沈志清自己也很想看,当即就应了一声好,一行人二十多人浩浩荡荡往沈惊春家跑。 这架势简直跟土匪进村一样,沈惊春被他们这阵仗搞的一脸懵逼。 方氏听到动静慌忙从厨房跑了出来,一见领头的是族长家的志清,倒是松了一口气,问道:“志清啊,你们这么多人干嘛呢?” 沈志清嘻嘻笑道:“婶子,这不是大家听说菊园被花神降罪了,那几株菊花被惊春妹子带回来了,所以大家都想来看看嘛。” 沈惊春停了手里的活,往几盆菊花的方向一指:“喏,你们要看的菊花在那边。” 二十几人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沈惊春回到平山村一个多月一直深居简出,不少人都没见过她,此刻一瞧,这沈家闺女居然长了这么一张好皮相,又有手艺傍身,当即心思就活泛了起来。 连几个未婚的少年也都凑到沈志清身边问他:“你这隔房的堂妹长得可真是好看啊,可说人家没有。” 他声音虽刻意压低,但沈惊春还是听见了,视线往那边一扫,几个年轻人就都红了脸。 沈志清被他问的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住,瞥了他一眼道:“我惊春妹妹这样的,自然该配最好的。” 他往屋里瞄了一眼,哪怕院子里乱哄哄的,陈淮却依旧稳如老僧,下笔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沈志清压低了声音道:“我瞧着,咱村里,也只有陈淮能勉强配的上我妹。” 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论长相别说平山村了,就是整个祁县,也找不出几个比陈淮还要好看的来,再者人家怎么也是个读书人,十岁就成了祁县最年轻的童生,后面没考秀才,也是被家庭拖累,要说陈淮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如今成了孤家寡人。 这话,在场的少年很难反驳,众人看罢菊花,又乱哄哄的走了。 沈惊春原以为这只是个小插曲,过去就算了,却不想没过三天,就有媒人上了门。 彼时她正在院子里做床,相对于家里的两间房来说,住七口人,委实有点挤了,加上又没有生意上门,她便干脆画了图纸,打算做俩架子床。 “这就是沈姑娘吧,瞧这小脸长的比花还要娇嫩几分,你娘可在家,我今日上门是要送你们家一桩喜事的。” 头上插着朵红花的张媒婆满脸堆笑。 沈惊春虽然不认识这人,但看着她头上那朵大红的绢花,多少也能知道这人是干什么的:“我娘去河里洗衣服了,我让人去叫她回来。” 今日太阳很好,方氏闲着没事,便将家里的床单被褥全都拆出来拿到河里去洗了,沈惊春朝后院喊了一声,正跟沈蔓在后院玩的豆芽便跑了过来。 “你去河里将娘喊回来,就说家里来了个媒婆。”沈惊春小声吩咐了豆芽,又去厨房冲了一碗糖水出来:“我娘从河里回来还要一会,婶子且喝口水歇歇脚。” 听说家里来了媒婆,方氏回来的很快,一进门瞧见是张媒婆,心里就有点不痛快了。 那撇下沈惊秋和一双儿女和离回家再嫁的前儿媳,便是这张媒婆说给沈家的。 方氏心里不痛快,面上却笑道:“哎呀,可真是稀客啊。” 张媒婆是隔壁平田村的人,平山村没有媒婆,平日里请人说媒多半便是请她,加上沈家几桩媒都是她说合的,与方氏也算相熟,见她脸上虽有些老态,可精气神远比前两月见到的时候要好,便知道是这个闺女的缘故。 “沈家嫂子,我这人一向快人快语,有话就直接说了,这次上门来,是有人托了我来说你家丫头的。” 二人到了堂屋坐下,张媒婆见这房子虽然老旧,摆放的家具却全是新做的精致的很,心里更加有数了,语气又热络了几分。 方氏的态度却说不上多热络:“我闺女平日里少有出门的时候,这家怎么会看上我家闺女?” 张媒婆也不在乎她语气冷淡,依旧笑道:“是隔壁村子赵瑞家的三小子,赵瑞这人想必沈家嫂子多少也知道些,家里良田有六十亩,鱼塘两个,还有一片二十亩的果园,他家三郎今年十八,前两年刚考中童生,准备明年院试下场试试,人长得也俊俏。” 她一口气说了一堆话,喝了口水继续道:“说起来也是两个孩子有缘分,他家姐姐就嫁到了你们村里徐大年家,前几日随父母来走亲戚,跟着徐家几个小子在你家院子里瞧见了你家丫头,回去就同赵瑞提了这事。” 张媒婆说的应该就是沈志清带人来看菊花的那天。 当时闹哄哄的,方氏现在也想不起来当时来的都有谁,但徐大娘一家人都还不错,从老宅搬出来之后,两家多有往来,赵家的人怎么样方氏不知道,但徐大娘的孙媳赵氏确实个温婉贤淑极好相处的人。 方氏很纠结,闺女如今十六,她一边想着能多留她在家待两年,等到十八再嫁人也不算晚,可又不想因为自己的这点私心,耽误了闺女。 张媒婆也没想着一次就成事,见方氏面露迟疑,便道:“赵三郎这人确实不错,这十里八乡家世比他好的,没他有出息,比他有出息的又没他俊俏,我是想拿这谢媒钱,但这话绝对没有半分虚假,沈家嫂子若是不放心,随便打听打听便知道。” 方氏纠结万分,回房抓了把铜钱送走张媒婆,家也没回,抬脚就往沈族长家去了。 本来么,要是打听赵家的事,找徐大娘是最好的,可徐家孙媳毕竟是赵家女。 如今水稻收完了,地里的活松快了不少,沈族长老两口也享起清福来,田里的事交给三个儿子带着孙子们去做,方氏一进门,就瞧见老两口正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捡着豆子。 方氏也算个稀客,平时很少登门,一进门沈族长就站了起来问道:“三郎媳妇怎么来了?” 方氏喊了声大伯大娘,才道:“今日有媒婆登门说要给惊春说亲,就是隔壁村子赵瑞家的三小子,我想着志清认识他,就先来问问情况,志清在家吗?” 沈家男娃都是读过几年书的,若是有天分,就会继续读,沈志清属于资质平平那一类,读了几年就自觉的从学堂回来了,跟着爹和爷爷种地。 “这可是大事,我去田里叫他回来。”沈族长背着手就匆匆出了门。 没一会,沈家兄弟几个就都从地里回来了。 沈志清是一路小跑回来的,到家先灌了一大杯水,才抹了汗道:“赵家的家境应该不错,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但这赵三郎大名赵景林,是三年前考中的童生,如今在闻道书院读书。” 方氏点点头,那张媒婆应该不会在家境上胡说,六十亩良田二十亩果园这些应该都是真的,余下便是赵家人口情况和赵三郎本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这赵三郎为人如何?” 沈志清道:“个子只比我略矮一些,书生么,身板肯定是不如常年在田里干活的小子的,倒是生了一张俊俏的脸,话不多,与姑娘家多说几句脸就会红,脾气也挺温和的。” 沈志清的个子与沈惊秋差不多,赵三郎比他稍矮一些,那个子确实不小了。 “玉娘也是平田村的,不如叫她来问问?” 沈志辉说着就出了堂屋去房里将大着肚子的周氏扶了出来,她已经怀孕九个月,肚子大的像个球,从房间过来走的很慢,已经听丈夫说了大概的事,到了堂屋小心坐下后便说:“赵瑞家里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上面大儿子二儿子都已经娶妻,女儿你们也知道就是嫁到徐大娘家的。” 她捧着肚子歇了歇又道:“赵家的家境是没得说,十里八乡也是排的上号的,赵瑞两口子为人实诚,赵家婶子对儿媳也还不错,打骂是绝对没有的,赵三郎长的俊俏,这几年上门给他说亲的一茬又一茬,但他自己不同意,说是想等考上秀才再成家。” 沈大娘听了奇道:“这么说来,这还真是一门好亲了?” 都是自家人,周氏肯定不会胡说,赵三郎无论是人品才学还是家世相貌在乡下都是一等一的好。 沈族长听到这,却叹了口气。 沈家人不明所以,沈志清问道:“这不是门好亲吗?爷爷你叹啥气啊?” 沈族长朝方氏道:“我原本想着你将陈淮留在家中住,是有什么想法,这孩子也算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人品才学相貌这些都没得说,只家世这一条比赵三郎多有不及,可他孤家寡人一个,无论是招他入赘还是惊春嫁过去,日后都能帮衬家里……” 25、第 25 章 从沈族长家出来,方氏一路叹着气回了自家。 家里虽然来了媒婆,但沈惊春根本就没往自己身上想,她这个年纪在现代撑死也就是个高中生的年纪,未成年呢!谁会丧心病狂的给未成年介绍对象?再加上穿过来之后家里都是她说的算,更加没有早婚的意识了。 见方氏情绪不佳,还以为张媒婆是来给她哥说亲没说好,就劝道:“娘,这次没说好也没事啊,我哥还年轻呢,等咱把庄子买下来,保准能再给他取个媳妇。” 方氏一脸复杂的看着没心没肺的闺女,最后长叹一声进了屋。 下午陈淮从县城回来,一进家门,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可具体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总觉得方氏母女间有点什么。 方氏情绪一直不高,沈惊春正愁怎么开解她,于是陈淮一回来,她就将他拉到一边悄悄道:“今天家里来了个媒婆给我哥说亲,两人没聊一会那媒婆就走了,我娘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这个样子了,怎么办?你是个文化人,要不你去劝劝她?” 陈淮抿着嘴看她一眼,问道:“你确定今天那媒婆是来给你哥说亲的?” 沈家是个什么情况,整个平山村都是知道的,净身出户不说,家里还只有沈惊秋这一个男人,偏偏他还摔坏了脑子,后面又拖着俩小的。 沈惊春这段日子挣得钱,外人根本不知道,在别人看来,这个家真的是要钱没钱,要地没地。 纵使沈惊春有一门木匠手艺在手,可她翻年就十七岁了,最多再拖两年,必定是要嫁人的,家里有点钱的,舍不得闺女嫁过来吃苦受罪当后娘,家里没钱的还盼着闺女出嫁多要点彩礼,怎么会有人在这个时间给沈惊秋说亲? 沈惊春被他说的一愣,下意识回答:“咋的?不给我哥说亲难道还是给我说亲不成?” 以她现代人的眼光来看,沈惊秋这么个跑了老婆,还带着俩小孩的情况,除了那种看脸吃饭的,一般的黄花大闺女是肯定看不上他的,但不排除这个年代还有那种死了丈夫的寡妇啊! 小寡妇们死了丈夫,又不是黄花闺女,说不定还带了小孩,可选度实在不高,再嫁那就是矮个里面拔高个,沈惊秋这条件,也勉强算个高个吧,毕竟方氏这个婆婆软弱,丈夫又是小孩心智,嫁过来可不就是里外一起抓?保不齐就能活成第二个沈老太太呢! 陈淮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化为无声的轻叹,看着沈惊春不说话了。 “还真是给我说的?我的妈呀!莫挨老子啊,我还是个未成年啊!” 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影响,沈惊春一整个下午都在走神,刨子脱手差点砸到自己的脚,看着方氏的背影,好几次话到嘴边,最后又咽了回去。 看方氏的表情,这亲事明显是没成的,说不定自家老娘现在还难过着,若是贸然上去问,岂不是在她伤口上撒盐? 沈惊春歇了心思,到了晚上一家人各怀心事,沉默的吃了晚饭,洗漱过后各自上床睡觉。 想着白天的事情,沈惊春哪有睡意,翻来覆去几次睡不着,便听身边方氏道:“今天那个张媒婆是来给你说亲的。” 方氏纠结了一天,想来想去,这是闺女的终身大事,她也应该有知情权和决定权。 “啥?” 沈惊春却被方氏忽然冒出来的话给说懵了,这都忍了一天了,咋这个时候说出来了? 方氏语重心长的道:“说的是隔壁村的一个读书人叫赵三郎,比你大两岁,现如今是童生,说是明年准备下场考秀才,家里良田六十亩果园二十亩鱼汤两个,是个殷实人家,你志清堂哥说赵三郎长得眉清目秀的。” 这样的条件放在乡下已经很好了。 沈惊春的注意力成功被带偏:“这不是挺好的吗?” 方氏道:“你觉得陈淮怎么样?” “关陈淮啥事?” 方氏恨铁不成钢,忍不住叹了长长一口气,直接说道:“咱家这个情况,我原本想自私点给你找个上门女婿的,陈淮孤零零一个人,还是随母姓,可不就是最合适的?我瞧着他对你是有点意思的,要不当时他养好了病说要走,怎么我随便劝了两句就留下来了呢,我问你,要是跟陈淮成亲,你愿不愿意?” 方氏平日里话虽然不多,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个家里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好几次自家闺女做活做到很晚,陈淮都在一边默默的抄书陪伴,偶尔去县里交书拿了钱,买回来的水果点心之类的,说是带给孩子吃的,可最后总是沈惊春吃的不多。 陈淮性格内敛,嘴上虽然不说,但细节都在无声处。 沈惊春望着眼前无边的黑暗,脑中忍不住闪过了陈淮的脸。 知分寸懂进退又体贴的帅哥,谁不喜欢呢?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沈惊春还算个明白人,在现代如果一个女人一把年纪不结婚,都会被人说三道四,更别提礼教森严的古代了,她没那个想法跟整个封建世俗抗衡,如果非要选一个人结婚的话,那显然,陈淮是个很好的选择,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对他并非全无感觉。 “娘你就这么确定人陈淮愿意?说不定是你会错了人家的意呢?” 这意思就是愿意了。 方氏又有点纠结了,如果闺女说不愿意,她说不定还会劝劝,可偏偏闺女的意思是愿意,那赵三郎可怎么办?他可一点也不比陈淮差。 “要不,咱找个机会偷偷去看看赵三郎,说不定就看对眼了呢?” 沈惊春一阵无语:“娘啊,这不好吧?” 方氏越发觉得此事可行,虽说有点对不住陈淮,可这毕竟是闺女一辈子的大事,当娘的自私点为了儿女着想,也无可厚非:“这有什么不好的,那平田村离闻道书院不远,赵三郎每日散学后是要回家的,我们就等在他回家的路上看一看,又不是直接登门相看,便是别人知道了也无话可说。” 方氏说完见闺女不吭声,接着又劝:“你只当没事闲逛,见一面要是真的看不上,我即刻就回绝了张媒婆,此事绝不再提。” 沈惊春还在现代的时候,大学刚毕业,就世界末日了,根本没机会体验相亲是什么感觉,但家里亲戚多,三十左右没结婚的表姐妹堂姐妹一抓好几个,逢年过节家庭聚会,总免不了被各种催婚。 方氏此刻的心情跟家里那些七大姑八大婆也没什么两样,如果不答应去看一眼,只怕以后还有的说,想想便道:“行吧,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去看看吧。” 第二天一早方氏就开始忙活,将一天里杂七杂八的活都干了,到了下午又将晚上要烧的菜备好了,掐着点跟沈惊春出了门往闻道书院去了。 方氏算的很好,以她母女两个的脚程,到了那边等不了多久,闻道书院就散学了,然后再偷偷看看赵三郎就回来。 可人算不算不如天算,方氏怎么也算不到今日夫子吃坏了肚子,提前散学了,母女两个刚到地方,迎面就碰上了赵三郎一行人。 若只是赵三郎倒还没什么,偏偏他身边站着个母女俩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几名书生同陈淮赵三郎打了招呼各自散了,。 沈惊春看着陈淮神色平静的脸,心中忽然涌出一种出去鬼混结果被男朋友当场抓包的感觉,不等他开口,就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先声夺人:“淮哥你咋在这里?” 陈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语气却异常平淡:“先生找我有事。” 他说着又问方氏:“婶子来这边是办事?” 方氏尴尬不已,忙不迭的点头,脑中灵光一闪临时编了个理由出来:“之前说的那个小庄子就在这附近,我跟惊春来看看。” 陈淮微一颔首不再说话。 赵三郎却总算从偶遇心仪女子的喜悦中回过了神来,朝陈淮道:“季渊兄居然与沈姑娘是认识的吗?” 陈淮不欲多说,只简单嗯了一声。 赵三郎还待再问,便听沈惊春开口道:“我们准备回去了,淮哥你走不走?” 赵三郎既不丑也不笨,心仪的女子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同身边的陈淮说话,这是什么意思,显而易见,他心酸不已,却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只一拱手朝陈淮道:“那季渊兄,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他忍着心酸,朝方氏母女打了个招呼,脚步匆匆的走了。 赵三郎一走,那种尴尬的气氛总算消散了一些。 不知为何,在陈淮那种淡淡的眼神中,方氏总感觉有些心虚。 三人一路无话往家走,一进院子方氏就直奔厨房。 沈惊春进了屋,一边心不在焉的刨木头,一边注意着西屋的动静,里面窸窸窣窣的动静不停传来,她终于忍不住蹑手蹑脚的探头看了一眼。 好家伙,这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不至于啊! 沈惊春咳了一声,讪讪道:“淮哥,你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想过找个媳妇成亲过日子?” 陈淮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沈惊春。 “你看我娘找借口留你继续住着,确实是有别的盘算,但你愿意继续留下来,想必对我也不是全无感觉吧?今天我们去看赵三郎是我做的不对,我承认错误,你要不就先把东西放回去,咱谈谈?” 淦! 这到底是什么渣女发言! 话说出口沈惊春就想给自己两巴掌了。 可陈淮却低头笑了起来:“你觉得我是打算收拾东西走人?” 沈惊春一脸懵逼:“难道不是?” “我这里有本书,是先生要的,只是许久不读,忘记放到哪里去了,所以就找了一下。” 沈惊春:??? 沈惊春:!!! 26、第 26 章 被净身出户赶出家门的方氏一家无疑是可怜的,年纪轻轻却成了孤家寡人的陈淮也很让人怜惜,可当双方即将成为一家人,却莫名的让人有几分艳羡。 平山村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上门女婿了,起初听到这个消息,村民们没有一个人相信,毕竟陈淮是有真才实学的还没到养不活自己的那个地步,怎么会想不开去做上门女婿呢? 可当方氏喊了沈陈两族的族老去家里吃饭,商议两个孩子的亲事问题,平山村众人才惊觉,这竟然是真的。 可事实上这门亲事远不是村里传的那样,陈淮是上门女婿。 “我家是个什么情况,几位叔伯都是知晓的,我娘家那边跟断亲没什么两样,老宅那边不待见我们,以后也指望不上,阿淮这边也是孤零零一个人。” 古代社会多少都有点男尊女卑,这样的场合一般都是男人在桌上谈话,女人在厨房忙活,但沈家不同,唯一的男人沈惊秋不顶事,商谈亲事总不能只有两族族老吧?是以方氏和两个当事人都在桌上。 方氏说着叹气道:“阿淮是个好孩子,这也是两个孩子的缘分,上门女婿这个话咱也不说了,往后相互帮衬在一块生活,生了孩子是姓陈还是姓沈,也只凭两个孩子自己做主。” 沈惊春坐在方氏身边,一直在走神。 她根本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居然这么快,明明去相看赵三郎才是昨天的事情,可昨晚陈淮与方氏单独谈了话之后,事情就成了这样了。 桌上长辈们已经谈到了婚期。 陈里正当然是想越快越好,沈族长也是这个意思,陈淮从到沈家养病开始,到现在也有一个多月了,出了陈二媳妇那事之后,村民们表面上不说,可背地里总免不了说三道四。 方氏却想到闺女说的,玉米十月就能收获的事来:“本来家里两间房也够住了,但若是两个孩子成亲,就不好再像现在这样住着了,且我家那五亩地里的庄稼过不久也能收了,干脆就将婚期定在十二月吧,也正好趁这个时间将房子建起来。” 沈惊春能挣钱会挣钱,以后家里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当着几个族老的面,方氏也没想着藏着掖着,毕竟在沈惊春的计划里,家里这五亩玉米,是有一亩要留种的,明年她的计划是带着村里人一起种玉米。 沈家那五亩荒地,村里人是去看过的。 如今天气越发冷了起来,要是任由它自由生长,只怕等霜降之后,玉米就全被霜打死了,所以沈惊春最近的异能输出加大了力度,只一个多月,玉米已经长的很高,开始抽穗了。 这是新鲜物种,旁人根本不知道怎么种植,只看的啧啧称奇。 沈陈两家的族老,都是种田的好手,平日里沈家孤儿寡母的,就算是好奇,也不会随便上门询问,如今倒是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问问这件事。 “是叫玉米吧?我瞧着是个稀罕物,到叫我想起来之前的寒瓜来,听你娘说这是你在县城买回来的种子?” 陈里正能当稳这个里正,自然是有过人之处的,他隐隐觉得,或者沈家丫头能带着平山村再上一层楼。 沈惊春点了点头道:“不错,是县城买回来的,只是后来再没见过这人。” 陈里正丝毫不怀疑这话里的真实性。 要不说有的人就是运气好呢,平山村离县城近,村里每天去县城的人也不少,怎么人家就碰不到这样的好事? “那这玉米是只能秋天种,还是四季都能种呢?” 沈惊秋听出陈里正话里的试探,加上她本来也有意让村民跟着一起种,干脆道:“说起来这个,我本来是想等玉米收获之后再说的,这玉米也要看地方,咱们南边气候温暖,一年可以种两次,我家这一茬说起来其实有点晚了,等留种之后,里正爷爷你帮忙问问明年可有人想种这个,我只留一亩种,先紧着本村,剩下的种子再往外卖。” 祁县这样的地方,同一品种的玉米是没法种两季的,沈惊春之所以敢这么说,不过是仗着自己有空间在手罢了。 但陈里正等人可不知道这些,听她并不藏私,全都很高兴,连声夸她善良大义。 饶是沈惊春两世为人,在这样的夸奖下,也有点遭不住,当即便借口说去烧午饭,拉着方氏溜了。 这顿午饭也算是定亲宴了,虽然来的人不多,但方氏依旧准备的很充分,一早托人从县城带回来了猪肉,又从村里养鸡的人家买了两只鸡,一只红烧,一只放了菌菇炖汤,再有一条清蒸的鲈鱼并自家菜园子里长的水灵灵的蔬菜若干。 一共九菜一汤凑了个十全十美。 借着酒意,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才散。 沈惊春起先还在桌上作陪,但几位族老们几杯酒下肚,就开始天南地北的吹起牛来,沈惊春耐着性子听了会,实在是忍不下去,便将这个艰难的重任交给了陈淮。 此刻人一走,她才从后院回到了前院,准备收拾残局。 一进屋就见陈淮正趴在桌边睡的迷迷糊糊,沈惊春走过去拍了拍他,陈淮一睁眼见是她,低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又闭上了眼睛。 沈惊春忍不住扶额。 今天叫人过来吃饭,自然是准备了酒的,是一小坛沈族长送来的米酒,两斤左右的量,六个大老爷们居然就喝成这样。 沈惊春看了一会陈淮,本想叫沈惊秋来给他弄回房,结果他人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玩了,喊了两声也没人应答,索性她就自己将陈淮抱回了西屋。 沈惊春将人放下,给他脱了鞋和外衣盖上被子,没有立刻离开。 自从陈淮住进来,沈惊春就很少到西屋来了,沈惊秋虽然小孩心智,但方氏教导的很好,是个爱干净的人,陈淮更是将自己的私人物品收拾的整整齐齐。 此刻,他常看的书摞成一摞,就摆在木箱上。 沈惊春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出乎意料的是,这是本讲水利的书,且还是本手抄本。 她将手上这本放下,又翻了几本,无一例外全都是手抄本,看字迹应该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自然,这人除了陈淮本人不做他想。 沈惊春放下书,心情复杂的出了门。 …… 方氏以前还在沈家的时候,家里都是听沈老太太的,她只要铆足了劲干活就行,其他的也轮不着她操心,泥瓦匠这些根本也不认识,找工匠买材料这些事,便全权交给了沈族长家的二儿子沈延南。 他是个办事效率很高的人,没两天便找好了泥瓦匠准备开工。 “我手头还有些钱,既然要做,就干脆一步做到位吧,我是想着把这三面都建上房子。” 平面图是沈惊春自己画的,因院子很大,所以与传统的四合院不太一样,东厢厢房往后又退了一间房的距离,挡不着正房,这样也能保证正房的采光。 院子的长宽是大致量过的,房子的尺寸也标在了图纸上,接下这趟活的杨工匠一看就道:“这个尺寸,全部用青砖上面盖瓦的话,花费可不小,没有一百两打不住啊。” 这要是在重阳节前,别说一百两,就是十两沈惊春都舍不得,但是现在手上有钱了,她也不想省着,毕竟钱这个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银钱上问题不大,只是我觉得如今的房子采光有点差,不知道除了大家普遍在用的窗纸,还有没有其他的更透光的替代品?” 古代的窗户采光是真的差,有的时候明明已经日上三竿了,屋子里光线还是很暗,家里不仅有陈淮这个读书人,偶尔她还要画图,碰上太阳不烈的天在外面还行,可到了冬天再去外面那就是去找罪受。 “这还真有。”杨工匠从兜里拿出一个物件递给沈惊春道:“也是近两年才出现的,唤作明瓦,府城那边已经很常见了,县城里不少有钱人也都将家里窗户换上了这个,只是价格比较昂贵,成□□头大小的一片便要一百文,按照图纸上这个窗户尺寸来算,恐怕一扇窗怎么也得要一百片。” 明瓦是半透明状,单就采光而言,比玻璃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但绝非是窗纸可比。 一百乘一百就是一万,换算成银子,也就是说一扇窗户就要十两银子。 不说沈延南,就是杨工匠带过来的徒弟都忍不住咂舌:“我滴娘呀,这也太贵了吧,照这么算,这新房子建好,单单只是窗户都要花费将近一百两了。” 这话听的沈惊春直皱眉。 二百两银子她是有,但一下建这么大的青砖房,已经够打眼了,要是全部换上明瓦窗,岂不是明摆的告诉别人我家有钱?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可转念一想,等玉米出来卖了钱,是瞒不住人的,到时候别人一样知道这家有钱。 一时间沈惊春纠结不已,到底要不要将家里的窗户全部换成明瓦窗。 等晚上上了饭桌,沈惊春就将这事说了,想问下大家的意见。 方氏听的直抽气,十两银子的窗户,这要是真住了,晚上还睡得着吗? 连在侯府见过世面的豆芽都忍不住咂舌。 陈淮想了想,放下饭碗去了西屋,没一会就拿了个小匣子出来直接放到了沈惊春面前。 她打开一瞧,里面是三个簇新的银锭子,十两一个就是三十两。 沈惊春瞬间就被这三十两带歪了想法。 陈淮怕不是受虐狂吧?有这三十两银子,吃香的喝辣的它不香吗?再不济修修房子也行啊?至于把日子过的那么苦? 这人神经病吧! 27、第 27 章 杨工匠家住县城,自己有辆骡车,每日来往平山村也算方便,平日里家里要吃的肉菜,方氏多半也托他一并从县城带来。 除他自己外,一同来沈家做工的,也就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徒弟,余下的人都由沈族长家出了,加上沈惊秋,十个人选了最近的黄道吉日开了工。 沈惊春家这么大动静,不少村民都跑来围观,看到一车一车拉过来的青砖,那是羡慕又嫉妒,酸话说了一箩筐,反倒是先前与沈惊春发生过不愉快的几个妇人缩着脑袋像个鹌鹑一样。 原先这几个妇人对沈惊春的话还有点怀疑,现在是完全信了,如果不是侯府给银子,就凭方氏孤儿寡母的,怎么可能起这么大的房子。 沈惊春不知道一个房子就让人想到了这么多,房子开始建,家里就一直闹哄哄的没个安静日子,好几日她刨木头的时候都被忽然的动静吓到了,差点刮到自己的手,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索性就将手里的活放下,开始往地里跑。 玉米已经开始抽穗了,那就离能吃也不远了,要不是季节的问题,沈惊春是肯定不会铤而走险种玉米的,别看现在这五亩地的玉米种出来能卖个好价钱,可来年跟别人一起种,人家的玉米没有木系异能滋养生长缓慢,就会发现问题了。 种玉米的时候,手里没啥钱,她是硬着头皮去种的,现在手里有钱了,又不忍心这五亩玉米坏掉,只能破罐子破摔,先将这一茬玉米种好再说,等到了来年,村里人发现两茬玉米收获时间相差那么多,她就一问三不知好了,反正是外来物种,咱也不知道呀! 原本往玉米地跑,一是为了躲清静,二是现在天越来越冷,玉米对异能的需求也越来越大,可连着跑了几天,沈惊春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照理说她家这五亩地的位置很偏,应该很少会有人过来才对,可连着几天,沈惊春都发现有人在附近晃荡,而且一旦她靠近,那晃荡的人就跑没影了。 这明显是做贼心虚啊! 五亩地的占地面积已经不少了,这五块地又都连在一起,玉米长高了从这头根本瞧不见那头,沈惊春围着地转了一圈,就见靠山那边被人薅走了不少还没成熟的玉米棒子,连带着玉米杆都被弄倒了几根。 这是遭贼了? 沈惊春简直不敢相信,居然有人会对这么小的玉米下手,可转念一想,别人都没吃过这个,根本不知道玉米什么时候能吃。 她想了想,脚下生风麻溜的回了家。 沈志清见她像阵小旋风一样跑了回来,还当是出了什么事,忙问道:“咋了妹子?” 沈家其他几位叔伯兄弟一听沈志清问,也都关切的朝她看去。 沈惊春心头微暖,也没瞒着他们:“我家那玉米地遭贼啦。” “啥?贼?哪个丧了良心的啊?” 建了几天房子,偶尔听沈惊春提起,众人也对那五亩地有了了解,知道这玉米起码还要二十天才能吃,这么个稀罕物,等成熟之后,每一支都是钱,现在就去偷,可不就是霍霍钱? “不知道,我这几天就瞧着不对,原本还想着可能是有人从那一块上山,可连着几天下来,总觉得不对,绕着转了一圈才发现玉米被霍霍了不少。” 这玉米最初定价可是十五文一支的,就沈惊春看见的那一块就起码被薅走了百来只,这怎么算都是一两多银子。 方氏正在院子里摘菜准备烧午饭来着,听到玉米被霍霍了,也心疼的不行。 “这样下去不行啊,还是得找人去那边看着,别玉米还没长好就没人霍霍光了。” 沈惊春点点头,现下农忙过了,村里很多年轻都想着外出务工挣点过年费,如果找人去看地的话应该很好早,但关键是,这不是有人就好了。 如果不是自己人,难保找来的人不会监守自盗。 家里他哥算一个,可以领着人去看玉米地,可她哥也不是机器人,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必须还得找一个人跟他换班才行。 沈惊春扫了一圈,视线就落在沈志清身上。 沈族长一共生了三个儿子没有闺女,而这三个儿子又分别生了儿子,依旧没有闺女。 原本徐长宁还在沈家的时候,因为沈老太太不喜欢沈族长一家,与他们走的不近,可自从方氏带着儿女搬出来,两家走动近了,沈惊春就与几个堂兄有了来往,尤其是年纪相近的沈志清。 这位堂兄别看平时大大咧咧的,可为人特别靠谱。 “四哥你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听沈惊春喊自己,沈志清忙放下手里的活跑了过来:“咋了妹子,有啥事跟哥说!” “也没啥事,我就是想着四哥你一向可靠,所以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去看玉米地。” 沈志清松了口气:“嗨,我还当什么事呢!咱兄妹俩的关系,这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你就说想怎么看?” 沈惊春抿嘴笑了笑:“你进屋来,我们坐着说。” 兄妹两个进了屋,跟正在看书的陈淮打了个招呼就各自坐下:“咱自家人我也不跟你客气,当然你也别跟我客气,我是打算早晚都派人去看地的,四哥你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出五十文一天,还包一顿饭。” 沈志清一听就乐了,一天五十文一个月就是一千五百文,他爷爷是个想得开的,知道儿子们都住在一起难免会起龃龉,所以早早就分家不分产了,儿孙们自己挣多少,都是他们自己的,但是家里的田地在他们老两口死之前是不分的,这样一来,兄弟间就少了很多矛盾。 建房子也不过才一天三十文而已,去看地是无聊些,可架不住钱多啊,沈志清当即就道:“那哥哥我可就不跟你客气了。” “亲兄弟明算账,不客气是对的。”沈惊春笑道:“那五亩地毕竟位置有点慌,所以我想着还得另外再找两个人,但这两个人就是三十文一天了,当然也是包饭的,我不认识啥人,还得四哥帮我找两个可靠的才行。” 沈志清性格活泼,在村里有不少好兄弟,别说找两个人,就是找十个人才都不是问题,出去没一会就带着两个年纪跟他差不多的小伙子回来了。 沈惊春定睛一瞧,其中一个可不就是沈志清来看菊花的那天,问她有没有说人家的那个么? 陈睿不愧是沈志清的好兄弟,见沈惊春看他,非但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还笑嘻嘻的上前朝她道:“嫂子好啊。” 沈惊春满脸的笑容一下僵住。 又听陈睿跟陈淮打招呼:“哥你今天不抄书啊。” 两人年纪也就差两岁,陈淮小时候刚回平山村那会,男孩子都爱跟他玩,陈睿尤甚,每天跟他屁股后面,就像个小尾巴一样。 后来陈莹没了,陈淮就很少出现在人前了,只有陈睿还时不时的上门去看他。 陈淮嗯了一声,一向清冷的脸上,罕见的有了一丝笑意。 以前虽然两人关系也不错,但陈淮对他说话可不是这样的表情,陈睿闻琴音而知雅意,立刻就道:“那你看书吧,我跟嫂子说话。” 果然,话音刚落,他哥就又笑了一下。 沈惊春暗戳戳的瞪了几眼陈淮,才轻咳两声:“我四哥给你们说了吧?我找你们来是去看玉米地的,白天两个人,晚上两个人轮着来,三十文一天,包一顿饭,先暂定十天轮换一次吧,没问题的话明天就开始正式上工了,你们商量看看谁看白天谁看晚上。” 陈睿对这个无所谓,另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只说都行。 沈惊春干脆就让陈睿跟沈惊秋一组看白天,另一个叫沈灿的少年跟沈志清一组看晚上。 安排好这些,她又马不停蹄的找了杨工匠一起去田里盖了个简陋的小木屋。 现在白天温度还行,晚上却有点冷了,沈惊春又不是周扒皮,自然也希望帮忙看地的人能有个好一点的工作环境。 小木屋四周不仅糊上了厚厚的稻草,还用油布围了一圈,以防下雨天漏雨。 沈惊春自己进去试了一下,真别说,只要将进出的帘子放下来,在里面还是挺暖和的。 第二天一早沈惊秋跟陈睿就去玉米地上班去了,中午的时候沈惊春去送饭,见陈睿没有偷懒睡觉,心中更加满意,沈志清交朋友的眼光不错,只除了一点,这个陈睿一见她就嫂子长嫂子短的。 她是先给在玉米地上班的人送的饭,家里等着她回去在开饭,一到家,就看见等吃饭的陈淮正挽着袖子帮着砌砖头,沈惊春现在一看他耳边就自动响起陈睿一迭声的嫂子。 别看她在末世摸爬滚打好几年,可说到底还是个单身狗,别说谈对象了,就是连小手都没牵过,除了自己老爸和老哥,前后两辈子,接触最亲密的估计也就是陈淮了。 沈惊春不是个矫揉做作的性格,既然已经跟陈淮定了亲,也就不在意陈睿这么喊她,可到底脸皮也没厚到那个程度。 哎! 真是甜蜜的负担! 28、第 28 章 不知道是偷玉米的人发现玉米没熟吃不了,还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看地起了效果,一连十多天,偷玉米的小贼都没有再出现过。 沈志清虽然爱钱,但把沈惊春这个妹妹看做自家人也不想她多花钱,就建议要不就先让陈睿和沈灿先不要来了。 这都已经看了十来天了,花了这么多钱下去了,现在减少人手,要是被人钻了空子,那真的是哭都没地方哭了。 沈惊春只说不用。 时间一晃进了十月,温度越来越低,早晚温差也开始变大,十月初六,沈家的房子终于竣工。 因是加盖的房子,不是直接盖的新房,也就没请族人来暖房,方氏在几间新房里转来转去,喜不自胜。 原本说的明瓦窗,到最后也只有用作书房的那间房装了两扇,其他依旧用的刷了桐油的窗纸糊窗。 全家都沉浸在新房建成的快乐中,但最高兴的非沈惊春莫属。 穿过来这么久,一直都是跟方氏挤在一起睡,虽然时间长了也习惯了,可到底还是一个人睡来的自在,尤其是天越来越冷,古代的南方又没有火炕和火墙,被子又不是棉被,里面塞的全是些鸡毛鸭毛芦苇稻草什么的。 搬进新房子的第一天,沈惊春就锁好了门从空间里拿了个厚厚的席梦思床垫出来重新打了个地铺,下面棉絮铺盖垫了两层,人一躺下去舒服的直叹气。 新房建好没几天,地里的玉米就熟了。 沈惊春早给陈里正和族里透了口信,来年要带着大家一起种玉米的,当天一早就去地里掰了一篮子玉米回家用大锅一锅给焖了。 这东西熟的很快,下锅不过十分钟整个厨房就飘满了清香。 两个小的正是换牙的年纪,闻着这香味扒在门口不走,口中口水分泌不受控制的从缺了的牙口往外流。 沈惊春看的好笑,揭了锅盖热气腾腾而上,香味更浓郁了些,她捡了两只玉米出来,用筷子插好吹了吹才交给两小的:“刚出锅的很烫,不要着急,慢慢吃,锅里还有。” 沈明榆是个男娃本就是活泼的性子,从沈家离开后,释放了天性更爱笑了,一拿到玉米就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明明烫的哇哇直叫了,眼睛却笑得成了个月牙。 这玉米实在太好吃了。 一时间全家除了去看地的沈惊秋,人手一只玉米啃了起来。 沈惊春连吃了两只才停了下来,将锅里剩下的玉米全部捡到竹篮里用布盖好,就提着去了沈族长家。 祁县因本地的菊花出名,算是府城下辖较大的县城,长居人口一万多。 但这一万多人并非全是富人,玉米的价格如果真的定在十五文一只的话,愿意花这个试试的人应该不少,可四亩地的玉米确实有点多,以祁县的人数,吃下这些玉米还是有点艰难的。 所以沈惊春有另外的考量。 “这玉米明年我还是要种的,我的想法是要运一些到其他城市去卖,这样打开了市场之后,明年肯定就会商人上门来收的,到时候村里跟着种玉米的人也不用担心销路了。” 最重要是,等来年开春,她打算再种点这个年代没有或者还没盛行的农作物,比如红薯和土豆之类的,当然最最最要紧的辣椒是肯定少不了的。 到时候祁县肯定有不少富商会盯上这边,可谁也不会嫌弃钱多,只有竞争的人多了,价格才能上去。 沈族长细细的咀嚼着嘴里的玉米,直到吞下去才说:“家中你延南叔延西叔没什么事,可以跑这一趟,我的意思是独木难支,这门生意不带别人可以,但里正一定要稍待上,你家才建了新房,现在又有玉米,难免让人眼红,叫上里正能省掉不少麻烦。” 原本他帮着方氏,只是因为沈延平的缘故,却不想方氏也是有大造化的,这个从京城回来的闺女这么快就攒下了一大笔的家业,而且他毫不怀疑,不出两年,沈惊春就能将家业扩大数倍。 不论什么年代,红眼病的人都比比皆是,拉里正下水,是个再好不过的决定。 想着以后沈氏一族要起来了,沈族长顿时觉得手里的玉米都不香了,三两下啃完手里这根,也不说将剩下的留着给不在家的儿子孙子吃:“走,现在就去里正家。” 爷孙俩提着篮子又闷头往里正家跑,路上碰到其他人问,也只说找里正有事。 进了院子,不等他俩开口,陈里正就知道了他们的来意,连声请两人进屋,又叫老妻上了茶,才笑眯眯的看向沈惊春:“丫头,这是玉米熟了吧?” 别看他大冷天的不爱出门,可村里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沈惊春将篮子交给里正娘子,笑道:“里正爷爷可真是神了,这都能猜到,这玉米是煮熟了的,只是这一路过来吹了风,可能有点冷了。” 从自家到沈族长家再到陈里正家,热乎的玉米也没多少热气了,陈里正也不在意,拿着玉米端详一番,不由感慨:“长得如此晶莹剔透,怪不得叫玉米,还真让人舍不得下嘴。” 嘴上说着舍不得,可真下嘴却没半点含糊,香甜的口感让他精神一振。 沈惊春和沈族长也没出声,等陈里正吃完了玉米,才将来意说明。 陈里正一听,反应跟沈族长一样,知道机会要来了,刚才还觉得只吃了一根玉米,有点意犹未尽,现在就觉得玉米不香了。 他比沈惊春想的还多,这个玉米要是由一户人家霸占着不交出来,迟早要惹出大祸来,可平山村是个大村子,全村将近一百户,若是能将玉米控制在本村,时间不需要多长,两三年即可,全村的生活水平将上升不止一个档次。 “丫头啊,你要是信得过我老头子,这件事不妨交给你正德叔来办,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陈正德在县里开了家杂货铺子,天南地北的东西什么都卖,虽不如酒楼饭店布庄首饰铺子这些来钱快,可因店里东西卖的杂,认识的人也就更多。 虽说本朝兵强马壮,国泰民安,但从祁县去别的州城府城,路上到底太不太平也是两说,再者他们无权无势的,若是在祁县碰到地痞流氓还能找找本地的关系,可要在别的地方碰到找茬的也是个麻烦事。 陈正德是个精明人,此事交给他,他从里面大赚一笔是必然的,可也能省事不少。 沈族长见沈惊春看他,不露声色的点了点头。 陈里正高兴的不行:“我现在就让老四去叫他回来。” 叫人去喊一来一回也要不少时间了,沈惊春干脆跟陈里正告辞回家,沈族长想了想,也没回自家,而是跟着去了沈惊春家里。 以陈正德的精明劲,一回来肯定马不停蹄的跑来找沈惊春的,根本不会再让人来喊她。 沈族长猜的一点没错,午饭刚过,陈里正父子就匆匆跑来了。 陈里正长了一张方正的国字脸,眉眼间距离的很近,板着脸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有点凶,而陈正德跟他爹长的完全不像,圆乎乎的身材圆乎乎的脸再加上逢人三分笑,一看就是个精明的生意人。 他人未到声音就先到了:“沈叔、大侄女中午好啊。” 沈惊春也笑着朝他打招呼:“正德叔中午好。” 陈正德进了院子,打量了一下新建的房子,视线从书房的明瓦窗上微微停顿了一下:“这房子建的敞亮。” 他在县城开铺子,拖家带口的常年也住在县城,无事的情况下,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但村里的事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知道沈延平这一房被净身出户之后建了房子,只是没想到房子这么好。 几人进了堂屋坐下,有沈族长这个老狐狸在,陈正德也没拐弯抹角:“大侄女,咱两家从老一辈开始关系就一直不错,叔是个实在人,有话就直接说了,这玉米的生意你打算怎么做?” 沈惊春道:“这玉米带皮的摘下来能放几天,我原本想的是找人运一批去别的州县卖,正德叔是个生意人,可有什么建议吗?” 陈正德想了想,问道:“那不知道大侄女这玉米作价几何?” 沈惊春道:“准备卖十五文一只。” 十五文这个价格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得出来的。 玉米毕竟不像西瓜,西瓜摘下来可以存储很多时间,但玉米不一样,哪怕是冬天,也很快就会干掉。 陈正德点点头:“十五文这个价格适中确实合适,若是我以这个价格将大侄女家的玉米包圆,你觉得如何?”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陈正德连价都不还,显然是有信心能够高价卖出,哪怕是翻俩翻,那也是他自己的本事,沈惊春不会有任何不平衡,反倒是他真的包圆,省了她家许多事。 陈正德听她这么说也咧开嘴笑了。 三两句话间就将这生意定了下来,所有人都高兴的很,当即就用陈淮的笔墨拟了份契书,双方签了名按了指印。 29、第 29 章 陈淮这些日子很忙,十天里能有五天不在家,等他回到家,才发现沈惊春以雷霆之势将玉米的生意搞定了。 “这样做也好,大冬天的也省的一趟趟往县里跑了。” 到底是定了亲的,主观感受上就跟以前不同,沈惊春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和说不出的疲惫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你也不用这么拼命,能一次考中固然很好,可要是因为念书熬坏了身体,反倒是得不偿失。” 陈淮听出她话里的关心,心头微暖,连昏沉的脑袋都清明了不少,解释道:“这几日之所以这么忙,是因为先生去了一趟府城,带回了历年乡试的试题,这段时间正给我们讲题。” 沈惊春无语。 她虽然不是古代人,但多少也看过几本古言,对科举有一点了解,乡试那是秀才考举人的考试,他现在连秀才都不是呢,居然就开始看乡试的试题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学霸? 而且这人不是已经从闻道书院退学了吗?怎么还能去听课? 陈淮不知道沈惊春的想法,但看她脸色多少也能猜到一点:“明早正德叔就要来拉玉米,不如我早上跟你们一起去地里掰玉米吧。” 陈正德说要包圆,而包圆的意思就是这几亩地的产出,除了自己用和送人的,不能卖给其他的人,所以在十五文的基础上又许了一成利,这也是签契书的主要原因,亲兄弟明算账,虽然都是一个村的人,但账要算的清清楚楚,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听陈淮说要帮忙,沈惊春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以前种玉米的时候没叫上他,那是因为人家毕竟是生病借住在家里的,现在两个人都定亲了,只要不出意外,以后就是夫妻,沈惊春指使他干活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一家人就起了床,沈明榆和沈蔓太小,沈惊春也没指望他俩干活,全家就这俩小的还睡着,方氏则要留在家里烧早饭。 沈惊春等人全副武装出了门去跟沈族长一家汇合。 他家除了怀孕的周氏和十二岁以下的孩子,其余全出动了,连沈族长老两口都跟着一起去了田了。 天色虽然还早,但陈淮个子不是一般的高,往那一站,想不注意到都不行,沈族长看到他,脸上虽表现的诧异,心里却十分满意,这证明陈淮此人没有读书人的傲气。 怎样判断玉米是否能够采摘,早在前一天签好契书后,沈惊春就将所有人都教了一遍,到了地头,众人都各自进入玉米地开始采摘,只沈惊春留在外面教陈淮。 “其实很简单,你看这个须须,如果变焦变干,说明已经成熟可以采摘了,不确定的话,就扒开外面这层苞衣看看,颗粒饱满的就是成熟的,如果过于嫩了就先别摘,放着养两天。” 沈惊春掰了一只熟玉米一只嫩玉米给他作比较,陈淮在一边听的十分认真。 二人教学完,就钻进了玉米地里。 九月二十七已经霜降,现在已经十月出头,再过几天就该立冬,时间太早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叶片上的薄霜和露水打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冰的人一个激灵。 沈惊春哈了一口气,一边冻得发抖开始采摘玉米一边不断默念这都是钱,给自己打气。 这边都是荒地,平时少有人来,路边有的草疯长比人还高,马车牛车都是通通进不来的,等众人采完一轮,沈惊春几个身强力壮的堂哥就将玉米往回挑。 陈正德雇来的几辆马车已经等在了最近的马路边,沈族长老两口则负责和陈正德的人交接数清数量。 人多力量就是大,半个时辰不到,四亩田的成熟玉米就全被薅下来了,这些玉米都是受木系异能滋养才长成的,每一株的生长进度都差不了多少,第一轮采摘,共计玉米棒子一万三千两百二十只,按十五文一只来算,折合银钱一百九十八两多点。 前一天签订契约的时候就已经商量好了,为了争分夺秒的将玉米运到各处,陈正德预付给沈惊春三百两作为第一批玉米的货款,清早等玉米采摘下来点好数量,他签了名即刻就出发,余下的等他回来再说。 忙活了一早上,外衣已经被打湿,负责白天看地的沈惊秋早一步回家换了衣服来。 从玉米地出来她就叫沈志清等人也先回去换衣服了,只有她一个人去跟沈族长老两口汇合。 等沈惊春的这点时间里,沈族长已经粗略算了一遍,饶是沈族长阅历丰富,也被这个数字给真的目瞪口呆。 小二百两银子啊!这还只是第一轮采摘,后面还有多少,还未可知。 经过这两个月,他早已知道沈惊春是个有本事的,可没想到,会这么有本事。 三个人一路无话回了沈家。 方氏早就听了闺女的嘱咐,烧了一锅红糖姜汤,等地里的人回来,一人喝了满满一碗,沈惊春三人一进院子,就被方氏也拉着喝了一碗。 与沈惊春年纪相仿的几个堂兄弟不敢围着爷爷,就都凑到了沈惊春身边:“妹子,这数量可不少吧?” 沈惊春伸手比了个二。 沈志清脑子转得快,一看是两根手指就已经压着声音惊呼了起来:“二百两!” 不外乎他这么惊讶! 他家良田也有十几亩,单算田地的一年出息,也不过二十两。 二百两,这放在他家,也得种十年田,更别说那些田地没他家多的人家了。 所有人都被这个数字震的说不出话来。 沈惊春抿着嘴笑了笑。 等吃完早饭沈族长带着一家人回家,沈惊春才拿了十两银子给他:“大爷爷,后面大约还有三四次采摘,天越来越冷,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原本沈惊春请他家帮忙,沈族长是不要钱的,相比起眼前这点蝇头小利,他更希望这个侄孙女能拉自家一把,可看着沈惊春递过来的十两银子,他却没拒绝。 “好,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家喊一声。” 送走沈族长一家,沈惊春一回头就瞧见方氏哭了。 “娘,这不是挣钱了吗?你哭啥?” 沈惊春不能理解! 方氏抹了把眼泪,又笑了。 陈淮道:“婶子这是喜极而泣呢。” 方氏点了点头。 对方氏而言,自家就是地里刨食的,之前一段时间,闺女虽然也挣到了钱,可方氏的心总是放不下来,现在好了,玉米是地里种出来的,她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沈惊春一阵无语! …… 过了几天,陈正德满脸喜意的架着牛车回了平山村。 沈惊春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这一趟肯定挣了不少钱,等拿到账单一看,果然如此。 祁县本地只留了一千只玉米,因为数量太少,直接被县里的富绅们分掉了,售价二十五文一只。 余下一万两千只玉米,附近一两日路程的州城由他两个儿子分别带了三千五百只过去,分别售价三十文和三十五文,最后的五千只玉米由陈正德本人带去了府城,价格翻了快两翻,以每只四十文出手。 除去本钱和雇人的钱,仅仅这一趟就净赚两百多,比沈惊春这个种玉米的人还赚得多。 “来来来大侄女,咱在商言商,先将这次的钱给结了。” 沈惊春放下账本接过他递过来的小荷包一瞧,忍不住想骂人,原本货款和一成利钱加起来二百四十多两,但陈正德这次赚得多,索性就凑了个整,包里装了两张一百两银票,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眼看着陈正德满脸的喜意藏都藏不住,沈惊春都不忍心泼这盆冷水了,可早死早超生,想想还是道:“正德叔先别忙着高兴,我之前跟你说的这玉米一株生三四个的事情,你还记得吧?这第一轮也差不多摘掉了三分之一,后面也没几次好摘了。” 陈正德被这迎面而来的一盆冷水泼的心里拔凉,不过他很快振作过来:“没事,今年没了,这明年不还有吗,虽说物以稀为贵,但第二年多少也是能挣点的。” 这话倒是真的,现在陈里正一门心思想让村里更上一层楼,玉米种子虽然还没收回来,但是隐约的风声已经被他放了出去了。 这个种子只要是村里人,都可以找沈惊春购买,但前提是两年内,不能将自家收获的玉米种卖给本村以外的人,哪怕是外嫁的女儿也不行,这样一来,未来两年玉米价格虽然会降,但是种一季玉米下来的收益也远比老老实实种田来的多。 而让村里都跟着种玉米的底气,就来自于本朝的税收规矩。 前朝一直都是按收成来交税,收的多交的多,后来改朝换代之后,改按田产来收税,有多少田交多少税,朝廷只管你税有没有交到位,不会管你田里都种了什么。 “那正德叔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玉米是继续卖到这三处地方,还是卖到别处?” 天气越来越冷,哪怕有异能加持,这些玉米看上去也越来越蔫头耷脑,赶快收完是顶要紧的事了。 陈正德道:“大侄女有什么意见吗?” “天气越来越冷,我看玉米有些不抗冻,我昨天去看了看,叶子已经冻坏了不少,但好在玉米外面有苞衣,暂时还没事,可以话,我想着最近赶快给它全摘了,也省的到时候冻伤了都是钱。” 这可是大事,冻坏一个玉米,那可都是钱,陈正德正了正神色:“这样的话,明天就多摘一点吧,这次出去往远一点的地方多跑几个城镇。” 哪怕降价一点卖出去,那也是钱,比烂在地里好。 第二天一大早,上一次掰玉米的原班人马再次集结,这次要运走的玉米多,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掰了两万出头的玉米走了。 玉米地经过两次扫荡,叶子都秃了不少。 沈惊春心中看着成片的玉米,只盼着这事能够早点结束,来年再不干这种反季节的事了。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有人看地之后,安静了近一个月的玉米地,终于抓到了那个偷玉米的小贼。 30、第 30 章 看地的顺序是十天一轮,这一天是沈志清最后一天夜里看地,因为他从自家堂妹那里了解到,最多再有十天,包括那一亩留种的玉米在内,全部都要收完了。 天越来越冷,虽然沈惊春建了个小棚子给他们遮风,但一到晚上天黑,就感觉瑟瑟寒风无孔不入,尤其是下雨天,简直是个折磨。 想到明天就要解脱,沈志清激动的晚饭都多吃了一碗。 “灿哥,你今天把狗也带着了?” 沈灿比沈志清大几个月,家里是也是继母当年,但他这继母同时也是他小姨,日子过得虽然不像别的继子那么苦哈哈,但也不算多幸福,所以从小就话少。 听沈志清这么问,也只是简单的回答:“感觉今晚有事。” 沈志清笑道:“你别这么疑神疑鬼,咱看地也看了这么长时间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谁会那么想不开自己撞上来。” 理是这个理,可这世上总有人愿意铤而走险。 因夜晚温度太低,沈志清与沈灿一直都是轮流放哨,一人在外面围着玉米地巡逻的时候,另一人就在小棚子里歇着,但今晚实在冷的人遭不住,子时过后,沈志清看着无垠的月光下连个人毛都没有,终于坚持不住回了小棚子。 里面空间不算大,为了取暖,最中间挖了一个坑,烧着小火堆,沈灿的精神还行也没睡,正烤着火,见沈志清进来,也没多说起身就要出去。 “行了,灿哥,你别折腾了,人家小偷知道我们人在,肯定不会来的,就算要来,也是趁我们进来烤火,外面没人看的时候来,你不是带狗了吗?如果真有人来,它肯定能发现的。” 沈志清话音才落,伏在地上打着盹的狗子就支起了身朝着一个方向龇牙咧嘴。 “不是吧?真有人来偷玉米?” 沈灿一边按着狗不让它动,一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今晚是有点风的,吹着玉米叶子沙沙作响,配着外面惨白的月光,很有几分恐怖气息。 二人听了一会,实在听不出什么,沈志清年纪不大胆子很大,起身就要往外面走。 现在冲出去岂不是打草惊蛇? 沈灿一把拉住他,刚想叫他稍微等一会出去,如果真有贼,也好放点时间给贼让他偷到玉米先,毕竟捉贼拿赃,如果没等贼偷东西就将人捉住了,还真不好说。 谁知他左手是拽住沈志清了,右手下按着的狗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了出去。 沈灿心道要坏,一骨碌爬起来就追,沈志清一瞧,这还能说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沈灿的外公是个杀猪匠,常年帮人杀猪,家里猪肉猪骨头这些是不缺的,知道外孙子养了狗,时常送骨头过来,沈灿家这条狗从小伙食好,长得很壮皮毛油光水滑的,跑起来带风。 二人才追出棚去,狗已经跑的没了影,沈灿不敢喊出声,怕惊到小偷,只能沿着田埂往前追,刚转过一个弯,不远处就响起来了杀猪般的叫声。 沈志清这辈子就没跑过这么快,短短一截路,寒风已经将脸给吹麻了。 那只肥壮的狗子已经将疑似小偷的人扑倒在地,整个狗身都压在人身上。 沈灿跑进一看,才发现狗子咬着的是那人的大腿,差一点就咬到不可言说的地方。 许是知道看地的人追了过来,那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爬起来拖着狗就踉踉跄跄的往前跑,跑的还挺快。 沈灿一看这还得了,抄起地上偷玉米的小贼落下的麻布口袋就追上了上去,往人头上一套,一脚踹在人后腰上,将人踹倒在地。 狗早在沈灿上来套麻袋的时候就松了嘴,那人倒地不知道磕到哪里,鬼哭狼嚎的叫了起来。 沈志清追了上来,竟然从这难听的叫喊声中听出了几分熟悉。 沈灿喘了口气,二人对视一眼,脑子不由冒出一个名字来——沈志杰。 村里子无所事事的二流子挺多,看地这段时间以来,沈志清将这群人猜了个遍,但怎么也猜不到这个做贼的居然是沈惊春的嫡亲堂兄。 他气的不行,也不管沈志杰被咬成了什么样,狠狠一脚踢了上去,弯腰揪起他拖着就往村里走。 沈志杰腿上被咬了一块肉,鬼哭狼嚎了一路。 沈惊春家的新房子在村尾,属于第一波被这叫喊声惊动的。 附近几家邻居也被这声音吵醒,点灯出了门。 沈志清拖着沈志杰就像拖着条狗一样,任凭他怎么挣扎也不放手,一路拖进村,哭喊声都弱了不少。 沈惊春飞快套上衣服,也来不及点灯笼,就出了门,她有种预感,这动静绝对跟自家玉米地有关。 住在隔壁的陈淮反应比沈惊春还快,不仅穿好了衣服,还将灯笼也点上了,二人拉开门对视了一眼,谁也没说话,就打开院门出去了。 很快力竭的沈志清将沈志杰交到沈灿手里拖到了沈家门前。 “这小贼可精呢,要不是灿哥今天心血来潮带着狗,还真抓不住这贼,说不定之前在我们哥俩不知道的时候,这贼已经偷了玉米了。” 沈志清越想越气。 若是帮忙看地那还好些,可现在是拿了钱的,今天能抓住贼,狗才是大功臣。 边上邻居在寒风中冻的瑟瑟发抖,却还不肯错过这场热闹,扬声道:“志清啊,快拿掉麻袋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啊。” “就是,可别是咱村里的呢。” “四哥,你把麻袋拿了看看是谁。” 沈惊春身上穿的衣服白天穿着还行,但晚上温度太低,才出来这么一会,就已经冻得直哆嗦了,刚想将手放在嘴下哈口气,就被一双温暖的手给包住了。 她一看,陈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灯笼放在了地上,双手包着她的双手,视线却注意着沈志清那边,仿佛这是个很正常很自然的举动一般。 沈惊春感受着暖意,也没将手抽出来。 那边沈志清听到沈惊春的话,装作不知道小贼是沈志杰的样子,又踹了一脚地上的人,嘴上骂骂咧咧的就开始扯麻袋。 沈志杰却清楚的知道,如果这层麻袋被扯出下来,露出自己的脸来,那才是真的完了,就算沈惊春这个臭丫头能不追究,回到家老太太也会将他打个半死。 沈志清扯了半天,也没将麻袋扯下,这边动静太大,忍着寒冷出来看热闹的人很多,连他爹沈延东都出来了。 父子两一起上手,一下就将那麻袋扯了下来,沈志清提过陈淮放在地上的灯笼一照:“志杰?” 他都要佩服自己了,演的跟真的一样。 沈延东探头一看,见真是沈志杰脸色当即就黑了,他们隔了房的还想着帮方氏母女一把,结果沈家这些嫡亲的亲人想的是啥? 偷玉米,真亏沈志杰能想的出来啊! “东叔,要不屋里说?沈志杰刚被我的狗咬了。” 天这么冷,又被咬了一口一路都在流血,沈灿真怕沈志杰死掉。 沈延东点点头,架着沈志杰就往沈惊春家走,还不忘吩咐儿子去沈家老宅请人。 沈家的堂屋里,被吵起来的方氏已经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将房里的火盆挪了出来,又去厨房烧了热水。 老宅的人来的很快,先进门的是披头散发的李氏,后面跟着沈延贵和沈志军,再后面是沈长平,然后就没有了。 不止沈惊春和方氏,连沈延东都面露惊讶来。 这种时刻,沈老太太居然没有亲自到场? 来的路上沈延贵千叮咛万嘱咐,让李氏到了之后千万不要撒泼,她答应的好好的,结果一进门看见沈志杰倒在地上哀嚎,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就将那点嘱咐忘得一干二净,嚎了一嗓子我的儿啊,就朝着地上的沈志杰扑了上去。 先不提被狗咬了一口,单是大冷天被人踹几脚就已经够难受了,李氏这么一扑,沈志杰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嘴里尖叫道:“娘你起来啊,我要死了。” 李氏听了又手忙脚乱的爬起,结果手按在儿子腿上,就摸了一手的血。 屋内只有一个火盆和两盏灯,光线很暗,李氏将手举近了一瞧,又尖叫了起来。 “沈惊春你这个死丫头,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丧了良心的,不管怎么说,打断骨头连着筋,你怎么能下得去狠手啊,你这个杀千刀的……” 沈惊春的拳头硬了! 咬着牙往前走了一步,还没说话,方氏已经冲了出去,劈头盖脸两巴掌打在了李氏脸上:“谁给你的脸骂我闺女。” 方氏什么时候这样厉害了?李氏被两巴掌打懵,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尖叫一声爬起来就朝方氏扑去。 沈惊春这些是真的忍不住了,一抬脚就当胸一脚把李氏踹的倒飞出去。 媳妇儿子都受了伤,沈延贵哪来还忍得住,只是他刚一动,站在一边的陈淮就冷冷的开了口:“根据本朝刑统盗贼律,谋划偷窃而未实施杖刑五十,偷窃而未得逞杖刑六十,赃款在十惯以下杖刑七十,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老老实实挨这几巴掌,态度诚恳的谈谈赔偿事宜。” 李氏被吓得魂飞魄散,儿子常年偷懒不好好干活,身板远没有沈志清这些少年强健,七十杖打下来,哪还有命活? 沈志杰自己也吓得够呛。 堂屋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终于肯闭嘴了?”沈惊春瞧着这一家子冷笑一声:“说说怎么赔吧!” 李氏犹如一只斗败了的公鸡,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沈延贵舔着脸道:“怎么着也是一家人,侄女你看……” 方氏听到侄女两个字又忍不住开了腔:“呸,现在知道是侄女了?当初把我们一家赶出来的时候怎么不顾念一点手足亲情?” 方氏越说越火大。 本来在一个村子住着,可两家离得远,平时稍微注意些就能避开,没有老宅那群糟心的玩意在眼前蹦跶,她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对老宅的那股恨意也散的差不多了。 可谁曾想,老宅这群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闻着腥味就黏了上来。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23节 沈灿一边按着狗不让它动,一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今晚是有点风的,吹着玉米叶子沙沙作响,配着外面惨白的月光,很有几分恐怖气息。 二人听了一会,实在听不出什么,沈志清年纪不大胆子很大,起身就要往外面走。 现在冲出去岂不是打草惊蛇? 沈灿一把拉住他,刚想叫他稍微等一会出去,如果真有贼,也好放点时间给贼让他偷到玉米先,毕竟捉贼拿赃,如果没等贼偷东西就将人捉住了,还真不好说。 谁知他左手是拽住沈志清了,右手下按着的狗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了出去。 沈灿心道要坏,一骨碌爬起来就追,沈志清一瞧,这还能说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沈灿的外公是个杀猪匠,常年帮人杀猪,家里猪肉猪骨头这些是不缺的,知道外孙子养了狗,时常送骨头过来,沈灿家这条狗从小伙食好,长得很壮皮毛油光水滑的,跑起来带风。 二人才追出棚去,狗已经跑的没了影,沈灿不敢喊出声,怕惊到小偷,只能沿着田埂往前追,刚转过一个弯,不远处就响起来了杀猪般的叫声。 沈志清这辈子就没跑过这么快,短短一截路,寒风已经将脸给吹麻了。 那只肥壮的狗子已经将疑似小偷的人扑倒在地,整个狗身都压在人身上。 沈灿跑进一看,才发现狗子咬着的是那人的大腿,差一点就咬到不可言说的地方。 许是知道看地的人追了过来,那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爬起来拖着狗就踉踉跄跄的往前跑,跑的还挺快。 沈灿一看这还得了,抄起地上偷玉米的小贼落下的麻布口袋就追上了上去,往人头上一套,一脚踹在人后腰上,将人踹倒在地。 狗早在沈灿上来套麻袋的时候就松了嘴,那人倒地不知道磕到哪里,鬼哭狼嚎的叫了起来。 沈志清追了上来,竟然从这难听的叫喊声中听出了几分熟悉。 沈灿喘了口气,二人对视一眼,脑子不由冒出一个名字来——沈志杰。 村里子无所事事的二流子挺多,看地这段时间以来,沈志清将这群人猜了个遍,但怎么也猜不到这个做贼的居然是沈惊春的嫡亲堂兄。 他气的不行,也不管沈志杰被咬成了什么样,狠狠一脚踢了上去,弯腰揪起他拖着就往村里走。 沈志杰腿上被咬了一块肉,鬼哭狼嚎了一路。 沈惊春家的新房子在村尾,属于第一波被这叫喊声惊动的。 附近几家邻居也被这声音吵醒,点灯出了门。 沈志清拖着沈志杰就像拖着条狗一样,任凭他怎么挣扎也不放手,一路拖进村,哭喊声都弱了不少。 沈惊春飞快套上衣服,也来不及点灯笼,就出了门,她有种预感,这动静绝对跟自家玉米地有关。 住在隔壁的陈淮反应比沈惊春还快,不仅穿好了衣服,还将灯笼也点上了,二人拉开门对视了一眼,谁也没说话,就打开院门出去了。 很快力竭的沈志清将沈志杰交到沈灿手里拖到了沈家门前。 “这小贼可精呢,要不是灿哥今天心血来潮带着狗,还真抓不住这贼,说不定之前在我们哥俩不知道的时候,这贼已经偷了玉米了。” 沈志清越想越气。 若是帮忙看地那还好些,可现在是拿了钱的,今天能抓住贼,狗才是大功臣。 边上邻居在寒风中冻的瑟瑟发抖,却还不肯错过这场热闹,扬声道:“志清啊,快拿掉麻袋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啊。” “就是,可别是咱村里的呢。” “四哥,你把麻袋拿了看看是谁。” 沈惊春身上穿的衣服白天穿着还行,但晚上温度太低,才出来这么一会,就已经冻得直哆嗦了,刚想将手放在嘴下哈口气,就被一双温暖的手给包住了。 她一看,陈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灯笼放在了地上,双手包着她的双手,视线却注意着沈志清那边,仿佛这是个很正常很自然的举动一般。 沈惊春感受着暖意,也没将手抽出来。 拉赫 那边沈志清听到沈惊春的话,装作不知道小贼是沈志杰的样子,又踹了一脚地上的人,嘴上骂骂咧咧的就开始扯麻袋。 沈志杰却清楚的知道,如果这层麻袋被扯出下来,露出自己的脸来,那才是真的完了,就算沈惊春这个臭丫头能不追究,回到家老太太也会将他打个半死。 沈志清扯了半天,也没将麻袋扯下,这边动静太大,忍着寒冷出来看热闹的人很多,连他爹沈延东都出来了。 父子两一起上手,一下就将那麻袋扯了下来,沈志清提过陈淮放在地上的灯笼一照:“志杰?” 他都要佩服自己了,演的跟真的一样。 沈延东探头一看,见真是沈志杰脸色当即就黑了,他们隔了房的还想着帮方氏母女一把,结果沈家这些嫡亲的亲人想的是啥? 偷玉米,真亏沈志杰能想的出来啊! “东叔,要不屋里说?沈志杰刚被我的狗咬了。” 天这么冷,又被咬了一口一路都在流血,沈灿真怕沈志杰死掉。 沈延东点点头,架着沈志杰就往沈惊春家走,还不忘吩咐儿子去沈家老宅请人。 沈家的堂屋里,被吵起来的方氏已经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将房里的火盆挪了出来,又去厨房烧了热水。 老宅的人来的很快,先进门的是披头散发的李氏,后面跟着沈延贵和沈志军,再后面是沈长平,然后就没有了。 不止沈惊春和方氏,连沈延东都面露惊讶来。 这种时刻,沈老太太居然没有亲自到场? 来的路上沈延贵千叮咛万嘱咐,让李氏到了之后千万不要撒泼,她答应的好好的,结果一进门看见沈志杰倒在地上哀嚎,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就将那点嘱咐忘得一干二净,嚎了一嗓子我的儿啊,就朝着地上的沈志杰扑了上去。 先不提被狗咬了一口,单是大冷天被人踹几脚就已经够难受了,李氏这么一扑,沈志杰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嘴里尖叫道:“娘你起来啊,我要死了。” 李氏听了又手忙脚乱的爬起,结果手按在儿子腿上,就摸了一手的血。 屋内只有一个火盆和两盏灯,光线很暗,李氏将手举近了一瞧,又尖叫了起来。 “沈惊春你这个死丫头,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丧了良心的,不管怎么说,打断骨头连着筋,你怎么能下得去狠手啊,你这个杀千刀的……” 沈惊春的拳头硬了! 咬着牙往前走了一步,还没说话,方氏已经冲了出去,劈头盖脸两巴掌打在了李氏脸上:“谁给你的脸骂我闺女。” 方氏什么时候这样厉害了?李氏被两巴掌打懵,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尖叫一声爬起来就朝方氏扑去。 沈惊春这些是真的忍不住了,一抬脚就当胸一脚把李氏踹的倒飞出去。 媳妇儿子都受了伤,沈延贵哪来还忍得住,只是他刚一动,站在一边的陈淮就冷冷的开了口:“根据本朝刑统盗贼律,谋划偷窃而未实施杖刑五十,偷窃而未得逞杖刑六十,赃款在十惯以下杖刑七十,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老老实实挨这几巴掌,态度诚恳的谈谈赔偿事宜。” 李氏被吓得魂飞魄散,儿子常年偷懒不好好干活,身板远没有沈志清这些少年强健,七十杖打下来,哪还有命活? 沈志杰自己也吓得够呛。 堂屋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终于肯闭嘴了?”沈惊春瞧着这一家子冷笑一声:“说说怎么赔吧!” 李氏犹如一只斗败了的公鸡,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沈延贵舔着脸道:“怎么着也是一家人,侄女你看……” 方氏听到侄女两个字又忍不住开了腔:“呸,现在知道是侄女了?当初把我们一家赶出来的时候怎么不顾念一点手足亲情?” 方氏越说越火大。 本来在一个村子住着,可两家离得远,平时稍微注意些就能避开,没有老宅那群糟心的玩意在眼前蹦跶,她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对老宅的那股恨意也散的差不多了。 可谁曾想,老宅这群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闻着腥味就黏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人v啦三更掉落鞠躬!!!谢谢大家的支持 推荐基友的系统基建文《人类高质量玩家召唤手册》日更坑品好,大家放心入坑 安史之乱后,强大繁盛的大唐帝国日渐衰颓,藩镇割据,外族入侵。吐蕃占据河西走廊,截断丝绸之路,沙州成为域外飞地,与大唐断绝联系。 周清嘉穿越成河西节度使周鼎的女儿,在沙州即将陷落的关键时刻绑定系统,可以召唤家乡“打工人”来帮忙,干得好的话,她也有机会穿回现代。但她没想到,这些看起来沙雕得不行的玩家能干得这么好! 打仗怕什么?火药了解一下。 种田怕什么?化肥了解一下。 流寇怕什么?钓鱼执法了解一下。 经商怕什么?霸道总裁了解一下。 …… 周清嘉:大家收一收,收一收,我不想征服世界呀。 玩家们:不,你想! 第31章 陈淮用烧火钳拨弄了一下火盆,炭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沈延贵的脸色铁青,因为方氏说的是实话。 李氏瞧丈夫没了声音,一想到要赔钱心就滴血。 方才沈志清这个臭小子去家里报信之时,婆婆是肯定听到的,却连面都没露,只打发了公公出来,可公公是个口吃,跟过来能有什么用?这赔偿必不可能家里给出,少不得还要她贴私房进去。 她恨恨道:“凭什么说我志杰偷玉米?有什么证据?那外面都是你沈惊春的地不成,还不许别人大晚上出去逛逛?” 沈惊春等人看着李氏,简直不敢相信,世上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都直接抓了现行了,居然还敢狡辩? 谁给她的胆子? 沈志清却嗤笑一声道:“我就说志杰平时荒唐了一点,但却不敢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原来是婶子在后面教唆他。” 李氏立刻就朝沈志清呸了一声,尖着嗓子高声骂道:“好你个黑心烂肝的沈志清,我好歹也是你长辈,有你这么往长辈身上泼脏水的吗?” 沈族长看不上沈老太太为人,两家不过是当做寻常亲戚往来,沈志清虽然与李氏很少打交道,但却也看不上她的为人。 此刻看到李氏一脸怒气,也完全不怕:“这是脏水吗?我之前去传话,只说志杰偷东西被抓了现行,可没说是偷玉米,等到了这里,也没人说起偷玉米的事来,婶子怎么就一口咬定惊春妹子要的赔偿,是偷玉米的赔偿?” 李氏被问的哑口无声,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沈惊春强忍着笑意,才没笑出声。 世上怎么会有李氏这么蠢的人啊! 沈延贵听了沈志清的话,却只觉得眼前一黑,原本他还只当是沈志杰混不吝,却不想这背后居然是自家婆娘在教唆,他闭了闭眼,伸手撑住门框才稳住身形,看向前面满脸心虚的李氏,不由悲从中来。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24节 沈惊春不耐烦看他们这个样子,不由催促道:“行了,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还是赶快赔钱吧,耽搁了时间,沈志杰血都要流光了。” 李氏想起沈志杰腿上的伤口心疼不已,咬牙道:“行,玉米钱我们可以赔,但给我志杰咬成这样,医药费没有十两这事都不算完。” “好啊。” 沈惊春被她气笑,眯着眼看着搂着沈志杰的李氏道:“等天一亮我就去找牛车,先去问问县衙是怎么判偷窃罪的,等案子判下来,你再去告我纵狗伤人好了,别说十两,就是到时候判我赔偿一百两,我都没二话。” 大半夜的她实在不想跟她扯什么若不是沈志杰偷玉米,沈灿家的狗也不会咬她之类的屁话,天真的太冷了,她只想赶快了结此事回房睡觉。 角落里,自从进来后就一直没出声的沈长年终于开了口:“赔。” 短短一个字言简意赅,沈延贵道:“志杰被咬是他活该,这玉米怎么赔?赔多少?” 沈惊春道:“二两银子。” 之前玉米还没熟之前,就被霍霍了百来只,不论是不是沈志杰弄的,沈惊春都要算在他头上。 二两银子对沈家来说不算多,可对李氏来说,绝对能让她心痛到滴血,也算是个教训。 沈延贵应了声好,伸脚踢了踢李氏,粗声粗气叫她掏银子。 李氏心里再不情愿,但沈延贵开了口,也不得不应,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掏出二两碎银子一把拍在桌子上,恨恨道:“现在可以了吧。” 沈惊春看都没看一眼银子,只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沈延贵如蒙大赦,立刻叫了沈志军一起抬着沈志杰走了。 沈家人一走,沈延东父子也要告辞。 沈惊春想了想,干脆就不叫沈志清和沈灿再回去看地了,天这么冷,他俩抓沈志杰肯定出了一身汗,现在再回去待在玉米地那个草棚子里,明天一准要生病。 …… 第二天一早,村里人都在议论前一晚沈志清被拖着回来的事,可无论是沈家老宅还是沈惊春家,都没人出来说这事,就连有心人去找沈志清沈灿打听,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一时间猜什么的都有。 沈惊春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听着豆芽说村民的猜测,听完也只是一笑了事,已经从沈家老宅搬出来了,老宅那群人现在在她眼里就是一群跳梁小丑。 今天是要去看地的,就是之前陈里正提的那五十亩。 原本这五十亩地的定金九月底就应该交上去,可陈里正问过之后回来说,人家说用不着定金。 这用不着的意思有两种,一种是卖家看在陈里正面子上,直接就将这五十亩地定给沈惊春了,还一种就是想卖个高价。 沈惊春觉得前者的概率不高,毕竟谁也不能跟银子过不去啊。 来平山村三个月来,菊花玉米加起来进账一千两,加上原本从侯府出来时带的一百两,共计一千一百两,但家里建房子买荒地和家用买其他物件加起来,杂七杂八的也花了近三百两了。 这次去买地,她直接将八百两银票全部拿上,只给家里留了点散银家用,反正玉米还有最后一茬没收。 “去了之后里正肯定会帮着说话的,如果对方要价过高,就算了,五十亩地咱家几个人也种不过来。” 这次去看地的是沈惊春跟陈淮,方氏在家没去,眼见着两人准备好了要出门了,方氏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沈惊春点点头,虽然带了八百两,但其实她最高也只会出到六百两,十二两一亩的田在祁县也算是很高了。 沈惊春家里还没买牛,这次去看地,就是坐的里正家的牛车。 这块小庄子的位置紧挨着闻道书院那二百亩良田边上,离平山村不远,坐牛车过去半个时辰都用不到。 等到了地方,陈里正就指着还有人劳作收菜的田道:“喏,这一片就是要卖的田。” 连在一起的五亩地就已经够大了,何况是五十亩。 郑家老两口是卖咸菜发的家,方氏就买过她家的咸菜炖过肉,别看这年代连辣椒都还是种观赏植物,但郑家的咸菜味道就是好,萝卜条腌制的又脆又香。 “如今地里正在收的,就是今年最后一批菜了,本来他们两口子还想再种一茬,但他家儿子来信给劝住了。” 陈里正边说边赶着牛往郑家的宅子走。 郑家是外来户,来祁县落户总共也就几十年,郑老爷子是独生子,别说兄弟了就是连个姐妹都没有,他父母又去的早,在村里很受排挤,后来娶了媳妇之后,干脆就将房子挪到村外来了,独门独户的跟谁也不挨着。 等到牛车转了个弯到了郑家的大门口,沈惊春就忍不住皱了眉头。 因为那门口停了辆挺不错的马车。 来的路上她就朝陈里正打听过了,郑家虽然家业挺大,但家里只有牛车和骡车,是没有马车的,郑老爷子只有一个儿子,如今拖家带口的全在府城做生意,要到年底才回来过年,顺便接老两口,那么这辆马车又会是谁的? 牛车在郑家大门外停好,三人还没下车,里面的交谈声就隔着院墙传了出来,其中一个声音沈惊春总觉得有些耳熟。 陈里正也皱了皱眉,因为这里面谈的正是买地的事情,他沉了沉脸高声喊道:“郑老哥在家吗?” 里面交谈的声音一停,随即脚步声传来,虚掩着的大门被人拉开,郑老爷子出现在三人面前,一瞧是陈里正,脸上的笑容都虚了几分:“是陈老弟啊,快请进,这两位就是今天要买地的吧。” 郑家的院墙建的比人还高,在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现在大门一开,沈惊春一眼就瞧见了正对着大门的堂屋里坐着的人。 一个多月没见,孙有才的身形似乎又圆润了几分。 几人进了院子,孙有才瞧见沈惊春二人,脸上却没丝毫惊讶的神色,显然是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知道他们今天要来看地的。 “哟,陈兄,沈姑娘,咱还真是有缘分呢,这都能碰见。” 孙有才满脸油腻的笑容,大冬天的手上还拿着把折扇。 沈惊春朝他笑道:“是啊,我跟我家隔壁的狗也挺有缘分的,一早出门的时候还见它在墙边拉屎呢。” “你……” 孙有才脸色变了变,听的直犯恶心,搞不明白沈惊春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说话这么粗鲁,要不是忌惮她那一身怪力,就凭她说这些话,早叫人打她了。 陈淮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 陈里正一看双方一副有过节的样子,便只朝孙有才笑了笑,就算打过了招呼:“郑老哥,咱前几天可是说好的,今天来看地,不曾想你家今天来了客人。” 郑老爷子笑的有几分尴尬,还未开口,便听孙有才开口道:“咦,你们也是来看地的啊。” 怕沈惊春再说什么狗屎猪屎的,孙有才这次没说什么巧不巧的。 郑婆子见自家老头子不好意思开口,干脆自己朝陈里正道:“陈兄弟啊,原先我老头子确实答应了要将这地留给你们的,却不想我家倡廉老早也说了要将地卖给孙屠户。” 孙家几辈都是杀猪匠,郑家的咸菜生意原本就做的不错,郑倡廉还没去府城开首饰店的时候,就跟孙屠户称兄道弟的,上次从府城回来,兄弟几个聚了聚也提起了卖地的事情,孙屠户便说他要买。 当时郑倡廉酒喝的有点多,回来也忘记将此事给爹娘讲,这几日想起来,便托人回来说了,原本该孙屠户亲自来谈,却不想前几日陈里正在县里碰上郑老爷子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正被孙有才听了个正着。 孙家要买地是真的,但孙有才非要选在今天上门故意恶心恶心沈惊春和陈淮也是真的。 郑老爷子的脸色多少有点尴尬,他是个讲诚信的人,已经答应了别人的事情,是万万不会反悔的,可儿子答应了孙屠户,也不太好反悔。 孙有才笑眯眯的说道:“这其实也没什么,好田嘛,大家都想要,既然老爷子答应把田卖给陈兄,而郑叔答应把田卖给我爹,那不如大家公平竞价好了,陈兄你觉得呢?” “好,听孙兄的。”陈淮微微一笑,看向郑老爷子:“田都是好田,我家愿意出十二两银子一亩买田。” 田地这东西,平山村附近的良田都是十两一亩,十二两确实是高价了,五十亩一起拿下来也要六百两了。 孙有才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屑:“像这种五十亩连在一起的田可不多见,十二两一亩要是买其他的散田倒还行,买这种小庄子还少点吧?我家愿意出十三两一亩。” 陈淮道:“十四两。” “十五两。”他话音刚落孙有才就又毫不迟疑的出了价。 陈淮脸上闪过一丝薄怒:“孙兄这样刻意抬价过了吧?” 孙有才一脸的洋洋得意:“这怎么是抬价呢?之前不是说了嘛,大家公平竞争的,这片田是好田,你想要我家也想要,那自然价高者得嘛,你说对不对?” 他看着陈淮脸上的怒容,心里别提多痛快。 沈惊春低声劝道:“淮哥要不算了,这太贵了,咱再寻摸其他的田吧。” 陈淮被她一劝,脸色好看了些,可想想还是不甘心,咬牙道:“十六两。” 孙有才还待出价,他身边跟着的伙计就劝道:“少东家,算了吧,这超过东家说的价格了。” 沈惊春听着劝也连连点头,跟着道:“是啊孙公子,超过了价格回去不好说呢,这田还是由我家来买吧。” 孙有才狠狠瞪了一眼身边的伙计,脸上的肥肉都笑出了褶子来了:“十七两一亩,这点主我还是能做的,就不劳沈姑娘多费心了。” “看来这地我们是买不到了。”沈惊春深深叹了口气。 陈淮朝郑老爷子道:“今天多有叨扰,这就告辞了。” 两人招呼了一声面无表情的陈里正,三人一起往外走。 一转身,沈惊春脸上就出现了笑意,还没出大门,就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里透着一股畅快,放肆的笑声清楚的传到了孙有才的耳中:“这姓孙的是猪脑子吗?十七两买田,怎么想的?” 三人架着马车回了平山村,将买田的事情一说,方氏和豆芽就笑了起来,沈惊秋跟俩小的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也跟着笑。 “孙屠户在县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跟郑倡廉平日里又称兄道弟,这十七两银子一亩的地,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了。”陈淮笑了笑。 沈惊春看了一眼陈淮:“我是真没想到你演技这么好呢,那表情,要不是知道你是什么人,我都差点信了,就孙有才这个脑子,到底是怎么考上童生的?咱祁县的人才已经凋零到这个地步了吗?” 陈淮摊手:“那我就不知道了,说不定这辈子的运气都花在考童生上了也未可知。” 他少有说这种俏皮话的时候,几人一听又笑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沈惊春吃过饭又出了门。 那些穿越女会的技能,辟如造玻璃、做香皂、提纯粗盐、绣花酿酒造火药她全都不会,唯二傍身技能就是木工和异能。 可普通木工来钱太慢,走高档定制路线,也要时间打响名声,唯一的出路还是落在种田上,有木系异能这么个金手指在手,不多种田简直对不起穿越大神让她穿越一次。 五十亩的小庄子没买到,确实是个遗憾,但地却不能不种,今日便是要去自家那五亩荒地附近看地的。 古代地广人稀,土壤肥沃的良田数量有限,但荒地确实是有不少,她家那五亩地附近因为离水源有点远,还有大片大片的地空着,而且平山村的村民家里良田虽然都不很多,但中等田下等田的数量却很可观。 沈惊春从玉米地一路往下走,想着从河里开一条沟渠上来的可能性,可没走多少路,就把这个想法给毙了,因为离的实在是太远了。 沿河附近倒是还有些地方能开出来一些散田,可散田的缺点就是不好管理。 绕着平山村转了个大圈回到家,沈惊春也没想好,到底在哪买田。 书房里,陈淮见她低着头想事眼看就要撞到前面晒着的被褥上,忙高声喊她:“惊春。” 沈惊春回过神来,看着面前不足半米的被褥舒了口气,干脆扭头进了书房,将买荒地的事情与他说了说。 陈淮仔细想了想。 他对平山村附近还是熟悉的,并非是一味的死读书,因为村后这两条上山的路走的人太多,很难猎到野味采到菌菇,他一般都是稍微绕远路从玉米地那边上山。 “若是我记得不错,玉米地再往前走些,是有两个大池塘的,若是将地就买在池塘附近,或者干脆直接将池塘买下来……” 陈淮话没说完,沈惊春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拍脑袋喜道:“对哦,我光想着怎么从河里引水了,那俩池塘那么大,蓄水量应该很多。” 她说着又脚步匆匆的跑走了。 祁县这边良田又称作上等田十两一亩,中等田八两,下等田六两,而荒地只要四两,新开出来的地三年内免税。 那两池塘加起来占地两亩多,考虑到用水问题,连池塘在内,沈惊春一共打算买五十亩地。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25节 陈里正自从大儿子倒卖玉米赚了钱,就把沈惊春当财神爷看的,要是以前听她说要买这么多荒地,多少肯定会劝一劝,毕竟都是一个村的,可现在他恨不得沈惊春多买一点,毕竟人家五亩荒地种玉米都能种出来这么多钱,谁知道这丫头手里还有没有其他的种子。 当天下午就去了县城,按照沈惊春的意思塞了五两银子,第二天一早,县衙不仅来了人丈量土地,领头的还是个主簿。 陈里正领着来家里的时候,沈惊春一家正吃着早饭,现在天冷了,又没啥特别事情忙,早上就相对能起晚一点。 “这位是陈主簿。” 不等陈里正介绍,单看这群人的穿着和阵仗,沈惊春几人就已经放下饭碗起了身,恭恭敬敬起身行礼口称陈主簿。 “都是乡里乡亲的,不必这么客气,快起来吧。”陈正行的语气很是随和,看着沈惊春道:“你就是要买地的沈惊春?” “是,正是民女。” 已经买过一次地了,沈惊春对这个流程还算熟悉,与买良田不同,买荒地的话,先要报到里正那里,然后由里正报到县衙,再由县衙专管此事的衙门六房之一的户房派衙役下来丈量土地,再经过一系列手续,才能拿到地契。 沈惊春就是想着早点把这事办完,才要陈里正塞了五两银子,谁知道会来个主簿? 陈正行窥见沈惊春眼里的探究,也只做不知,问道:“我等来的有些早,是否打搅你们用饭了?” “没有没有,来的正好,陈主簿请上座……” 陈正行摆手道:“吃茶就不必了,先办正事吧。” 一行人又匆匆往地头赶。 丈量土地这种活有跟来的衙役来办,自然用不到陈正行这个主簿。 方氏在家带孩子没来地头,跟着一起来的是沈惊春和陈淮。 陈正行沿着土路随意的走着,先是关心了几句陈淮读书的情况,得知他来年打算下场参加院试,很是关切的勉励了几句。 沈惊春在一边听的云里雾里,有点搞不清楚这位主簿大人的真正来意。 买荒地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会劳动他亲自出马? 陈正行带来的人多,五十亩地丈量起来很快。 等量好地一行人又往回走,到了玉米地附近,沈惊春就发现这位主簿大人的速度慢了下来,沈惊春心里咯噔一声,好在陈正行只是走路的速度变慢,并没有停下来,等走过玉米地,脚步又变快了。 等回到村里,连口茶都没喝,直接就带着人走了。 别说沈家人,就连村里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陈正行回村干什么。 陈淮却大概猜到了一点:“咱们如今的高县令已经连任六年了,他是京城来的,年后多半要回京述职高升,祁县是个大县,陈主簿必然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再进一步,他是举人出身,年纪又大了些,接任县令不大可能,可祁县县丞一职已经空了两年,他若有心却还是可以拼一拼。” 沈惊春听的脑瓜疼:“他想升官,跟我买荒地有什么联系?” 陈淮很有耐性,低声给她解释道:“陈正行也是平山村人,跟陈正德一样都是正字辈,是没出五服的族兄弟,按辈分他还要喊陈里正一声从堂伯,他能坐稳里正,自身能力当然是有的,但背后要是没有陈正行的支持,必不可能这么稳当。” 沈惊春点点头,表示理解,这就是有人好办事嘛,在现代也是很多见的,怪不得陈正行明明是个官,却对陈里正的态度很亲近。 陈淮看着她微微笑了笑,继续道:“你这五亩地种了玉米,想必陈里正早就跟陈正行通过气了,祁县这边靠山靠水,其实真正开出来的田地并不多,而本朝又是按照田地收税,如果能鼓动民众开荒,三年之后就是一笔不小的税收,而平山村因为你种了玉米的事情,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你等着看吧,这几日肯定会鼓动村里人开荒的。” 没过两天,村里果然掀起了开荒潮。 沈惊春家里忙着采摘最后一茬玉米,也没太注意这个事,等四亩地的玉米彻底收完,玉米地附近的荒地已经卖了一百多亩出去了。 沈惊春莫名的感受到了一股危机。 之前只有五亩地,她的木系异能够用,现在家里又买了五十亩,要全靠异能,那她不得忙死,为今之计只能先想办法肥田。 “咱们村里原本家家户户都沤肥,但现在都买了荒地了,恐怕难以买到肥料。” 沈志清一边扒着防火隔离带,一边说。 村里这个开荒潮,他家也参加了,就紧挨着沈惊春新买的五十亩荒地边上,买了十亩,挨着玉米地那边买了五亩,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两家关系已经非常好,沈惊春平时有什么事,也喜欢去沈族长家叫人帮忙。 沈惊春听他这么说,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之前只买了五亩地,没想起来沤肥这件事,后来陈里正来说了郑家的小庄子,但人家这些东西都有的,就更想不起来沤肥了。 “我虽然种东西有几分心得,但沤肥我是完全不会的。” 沈志清想了想道:“要不明天叫几个人去山上挖点腐叶土盖在地面上,聊胜于无嘛,再新挖几个坑沤肥,对了你家翻年准备种啥?” “种玉米的那五亩地种棉花,其余的地全种辣椒。” 沈志清被两个稀罕物弄懵了:“棉花是什么花?辣椒又是什么?” 空间里其实有很多这个时空没有的农作物,可她能力有限,再者如果一年内全部弄出来,后面就真的只能买地当地主了,因为无论什么东西种的人多了就会贬值。 而棉花和辣椒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前者是为了过冬! 哪怕祁县地处江南,可没有暖气没有空调就已经冷的够呛了,再没有棉被那真的简直了,鸡毛鸭毛芦苇装起来的被子,那真的是谁盖谁知道。 “木棉你知道吧,棉花说起来跟木棉有点相似,只不过是种在地里的,收获后棉絮可以制成棉被,至于辣椒……” 说到辣椒,沈惊春就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没有辣椒的日子,真的好难熬啊,每天吃的菜感觉跟嚼腊一样,一点味道都没有。 “辣椒既能当成一种菜,也能当成调味料。” 这个时空说起来有点奇怪,在现代历史上,同为明朝时期才传到中国的农作物,像是玉米这种东西,那真的是闻所未闻,沈惊春种出来之前,根本都没人见过。 可棉花和辣椒不同,这个时代是有这两种作物的,但却仅仅用作观赏,而且还只有很少数的人会种这两种东西来观赏,宣平侯府恰恰是其中之一,这也是沈惊春选定这两种农作物的最大原因。 弄出一个这时空的玉米已经够惹人注意了,要是再多弄几个,指不定要出什么大问题,但如果她种出来的是这个时空有的农作物,受到的关注就会少很多。 沈志清听都没听过这两个名字,立刻就问:“你手上有种子?” 他脑子转的很快,这对于沈家来说可是大事,平山村种玉米,可以全村富一波,如果他家跟着沈惊春一起种这什么棉花辣椒的,岂不是要一跃成为平山村数一数二的富户? 他凑近了些,朝着沈惊春笑的一脸狗腿样。 “收起你这个猥琐的笑容吧。” 沈惊春实在受不了这个笑,推了他一把道:“种辣椒的事情我已经跟大爷爷谈妥了,你家这新开的十亩荒地就跟着我一起种辣椒,玉米地那边五亩地跟着一起种棉花,但这都是有条件的,我家的地你家要帮着种,而且我不给钱的,所以你给我认真干活,别想偷懒。” 两家的荒地加起来七十多亩,如今又是冬天到处都是枯枝烂叶,这片荒地就在山脚不远处,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山烧了,光小心翼翼的烧荒,都烧了七八天。 离开春还有段时间,这回也不用急着耕地,等烧完荒沈族长又打发儿子孙子去邻近的村子买肥料。 平山村几乎家家户户都买了荒地,本村沤出来的肥,是一斤都没有盈余的,接连跑了七八个村子,也不过预定到了二十亩的腐熟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为了来年更好的种辣椒,沈惊春只好花钱请人上山挖腐叶土盖在荒地上,短短五天不到,就为了腐叶土散出去二十两银子。 方氏这回倒也不心疼了,全因沈惊春说现在花出去的钱,等来年开春种上辣椒,就能十倍的赚回来。 进了十一月,最后一亩玉米地的老玉米全部成熟,这回不用赶着装车运走,沈惊春便没喊人帮忙,只自家几人在地里忙了三日,才将玉米收完,连同玉米杆子在内,也一并运回家里,整齐的码在后院的柴房里。 方氏堆好最后一捆柴才拍拍打打的出了柴房,转到前院见闺女又在做木工,就忍不住叹气:“你说你是不是个劳碌命,挣了这么多钱,这点家具就让其他木匠来打就好了,还非要自己动手。” 沈惊春倒是想将家具交给其他木匠来打,可想到一水的红漆家具,难看又不实用,她就忍不了:“娘啊,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人家有钱人家的小姐,有的还要自己绣嫁衣呢,这也是劳碌命?” 方氏无语:“哪能这么作比较?” 沈惊春道:“怎么就不能这么做比较?” 母女俩正扯着嘴皮子,院门就被人给敲响了。 沈惊春会木匠,全村人都知道,总有那么几个人喜欢在门口探头探脑,打探她带不带徒弟,沈惊春不厌其烦,只要在家必定是要将门拴起来的。 方氏听到有人敲门,一边往大门走一边扬声道:“谁啊。” 外面有人回答了一句什么,可声音太低,根本听不清,方氏一开门,就有俩人往里倒了进来。 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定睛一瞧,这才看清敲门的是俩小姑娘,大的看身量应该跟沈惊春差不多,小的只有十岁左右,俩人都瘦的皮包骨头,大冬天的衣衫褴褛的,露在外面的脸和手冻得通红。 沈惊春放下手里的活也走近了些,见是两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小姑娘,还只当是要饭的,正要跟方氏说给点吃的就算了,可千万不要烂好心把人请进来,就见那大一些的少女扑起来抱住方氏的腿哭道:“小姨。” 方氏被扑了个正着,吓了一跳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又听少女喊小姨,不由弯腰凑近了一些。 那少女将额前的碎发拨到一边,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来,沈惊春在一边细看了一眼,发现这脸虽然脏,却不难看出长相清丽。 “小姨,我是欢意啊,我娘是方珠啊。” 徐欢意抱着方氏的腿,实在忍不住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粗糙的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结果鼻涕又给抹了下来。 沈惊春有点看不下去了,方氏却毫不在意的仔细看了看徐欢意那张脸,端详片刻姨甥两个抱头痛哭了起来。 沈惊春在一边看的实在不知道说什么,眼见邻居们听到这边的动静探头来看,忙劝道:“娘,天这么冷,回屋再说吧。” 她说着就弯腰将一边沉默不语的小姑娘拉了起来。 方氏松了手,点点头,一手拉着徐欢意,一手拉着徐欢喜就往屋里走,沈惊春落在最后,关了门。 书房里正在描大字的沈明榆和沈蔓也来到了堂屋里。 方氏哭的眼睛红红:“这一路过来可吃了大苦头了,手脚冻得这样冰凉,先烧点热水洗洗,咱娘三个再好好说话。” 她拿了沈惊春一身新做了还没上身的新衣和豆芽一身衣服,就叫徐欢意两姐妹去洗澡。 等那姐妹俩进了用杂物房改出来的洗澡间,沈惊春才低声问道:“娘,方珠就是我那从未见过面的大姨?” 方氏早跟方家不来往了,等同于断了亲。 沈惊春回来之后,也没细问方家的情况,只知道方氏的娘身体一向不好,头一胎生了女儿,第二胎仍是女儿,等方氏四岁的时候就撒手去了。 没两年,方氏的爹就娶了邻村一个寡妇,那寡妇嫁到方家还带了个儿子也改姓方,头几年因为方氏的爹还在,继母倒也不敢过分磋磨她们姐妹俩,方氏十三岁的时候,方父也没了,家里继母当家,为了给大儿子娶媳妇,要将方氏卖掉,方珠知道后就把自己卖了,卖身银子全给了继母,只求妹妹能嫁个正经人家。 方氏擦了擦眼泪:“你大姨原本是卖到县里一大户人家当丫鬟的,可她长得好,有一日同家里少爷多说了两句,就被少奶奶卖到了风月场所,辗转到了府城,后来被你姨夫赎了身,可直到意喜出生后几年才知道,你姨夫是有妻室的。” 沈惊春…… 孩子都生了两个了,才发现自己丈夫是结过婚另有妻室的,这得心大的什么地步? “我最后一次收到你大姨的信,还是五年前,就是来信给我说的这个事,后来没多久你哥就摔了脑子,我也没心再想别的了……如今看欢意两姐妹这个样子,只怕你大姨多半已经不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啦谢谢大家的支持,本章留2分评论送小红包,如果大家已经看到这里了,就留个言吧啾咪 第32章 徐欢意两姐妹洗的很快,没多久就包着头从洗澡间出来了。 方氏见了,连忙将两人带到了房里,一边拿着澡巾替徐欢意绞干头发,一边催促沈惊春将新生起来的火盆端进房里。 沈惊春任劳任怨,搬了火盆进屋,就见徐欢意跟方氏又抱在一起哭了。 沈惊春看的头大,被哭声吵的头都昏了,甩了甩头,视线落在徐欢喜身上。 见她低着头双手紧握,屁股挨着椅子却没坐实,一看就是以前没少受苛待,常年被磋磨的样子。 相比起从小到大只见过方氏一面,现在却哭的这样真心实意的徐欢意,她反倒觉得不声不响的徐欢喜更加可怜。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26节 想了想,沈惊春走过去在她肩上轻拍一下。 徐欢喜的长相只能算是清秀,比她姐姐差的太多,但一双大大的杏眼干干净净让人好感倍增。 沈惊春也没说话做了个跟着来的手势就出了门,徐欢喜抿着嘴跟在后面出来了,就见豆芽已经凑到了沈惊春身边低声说道:“小姐,这也太能哭了,哭的我脑袋疼。” 徐欢喜身体一僵,站在门边不动了。 可真是个小可怜,沈惊春朝她招招手:“你跟我来厨房吧。” 三人到了厨房,灶膛里还有点余温,沈惊春叫她在灶膛前坐下,又拿了条干净的澡巾给她擦头发,才道:“中午还剩了一碗饭,我放点菜进去,做点泡饭,你跟你姐姐先对付一顿吧,晚上再吃顿正经的。” 做泡饭不需要什么高深的厨艺,沈惊春手脚麻利的很,磕了是个鸡蛋进去,没一会冒着香气的饭就出锅了,她让徐欢喜自己盛饭,又回到东屋喊了一声方氏,叫徐欢意来吃饭。 两姐妹显然饿了不少时间了,捧着饭碗吃的风卷残云般,方氏在一边看得直掉眼泪。 沈惊春是真的受不了这种一直哭的,索性带着豆芽和两个小的出了门,往新买的荒地去了。 这地已经修整的很不错了,大部分都盖上了腐叶土,余下的小部分,沈惊春也没再出钱让村里人帮忙,而是有沈志清哥几个带着弄,想必要不了多久,这新买的六十亩地就全都能盖上腐叶土。 两大两小到了地头,正巧沈家兄弟几人和沈惊秋挑了土从山上下来。 “哥,咱大姨家的两个表妹今天来家里了。”沈惊春将大哥喊了过来:“你等会早点回家吧。” 沈惊秋点了点头,也不多问。 跟在他后面过来的沈志清一脸惊讶的问道:“你家大姨不是在府城那边吗?两个小姑娘这么远跑咱这,家里人也放心?” 沈惊春道:“你还认识我大姨呢?” 沈志清笑了起来:“那可不,你大姨五六年前来过咱村的,当时你那两个表妹,大的那个像个娇气包很爱哭,动不动就哭,为这事我跟你哥还被揍过,所以大家都不爱带她玩,小的那个当时可能才四五岁吧,非常文静不爱讲话,要不是听过她说话,我都要以为她是哑巴了。” 照沈志清这么说的话,这徐家两姐妹还真是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方氏本来也是个柔弱的性子,现在亲姐的孩子一身狼狈的来投奔,两人还不知道要哭到什么时候,沈惊春想想那个场面就不由打了个冷战,干脆也不回家了,一直在田里待到下午,等沈惊秋收工了,几人才一起往家走。 只是一进家门,就瞧见徐欢意正扒在书房旁边那间放木料的屋子外鬼鬼祟祟的张望。 自从开始做家具,家里就开始带着收木料,沈惊春自觉是要走高级定制路线的,所以平日里收的要么是些上了年头的木料,要么就是比较贵的木料,来家里串门子的婶子大娘们见了总喜欢上手摸来摸去,一来二去的,沈惊春便干脆将这间屋子挂了锁。 便宜表妹这种举动她真是一万个看不上,沉了脸还没说话,身边沈惊秋就高声喊道:“你干什么?” 大门本就是开着的,穿的又是布鞋,走起路来声音不大,沈惊秋这一嗓子吓的徐欢意一激灵,回过头来见是沈惊秋兄妹俩回来了,脸上便扬起一个笑来喊了表哥表姐。 她哭的双眼红红,这一笑可真有些我见犹怜的味道,只可惜沈惊春不吃她这套,沈惊秋更是个钢铁直男。 “你扒在门口看什么?” 见她不答话,沈惊秋又问了一句,这屋子里放的可都是妹妹的宝贝,是家里顶顶重要的东西,哪怕知道眼前这个是自己的表妹,他的语气还是有些不好。 “我就是看这间屋子锁着有点好奇,我以后不看就是了,表哥你不要生气。” 徐欢意的表情有点委屈,抿着嘴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的样子。 这表妹是个绿茶啊! 沈惊春被她这副柔弱不能自理的表情搞的头皮发麻,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了一个笑来:“我哥不过就是问一句罢了,都是自家亲戚,倒不至于生气,表妹你可千万不要多想。” 徐欢意眨了眨水汽氤氲的眸子,刚想说话,厨房里方氏听到声音就探出了头:“回来了?赶快洗洗手端菜吃饭了。” 比起徐欢意这种我见犹怜的哭法,方氏显然实诚的多,也不知道下午到底哭了多久,双眼都哭的肿了起来,双眼皮都快肿成单眼皮了。 沈惊春舒了口气,飞快关上门,拉着沈蔓沈明榆就进了厨房,兑了热水洗了手。 等一家人吃过饭,方氏总算想起来将一大家子都介绍给徐家姐妹认识,末了又说了徐家姐妹来投奔的原因。 徐家在府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富户,徐欢意的父亲徐雍与妻子是联姻关系没有什么感情,成亲之后一直相敬如宾,直到遇到了方珠,两人干柴烈火无法自拔。 但彼时徐雍的岳家发展的比徐家好些,徐雍若是带一个从青楼赎身出来的真爱回去,必会被岳家打压,干脆就将方珠养在了外面,但后来还是被发现了。 前两年,徐雍骑马的时候发生意外摔断了腿,家里就被徐欢意的嫡母把持,方珠在生第三胎时被人动了手脚,一尸两命,母亲死后,两姐妹的处境更加艰难。 前段时日徐欢意被知府爱妾的老丈人看上,嫡母就准备将徐欢意这个庶女献上去,以求搭上知府大人这条线,但此事被徐雍知道,于是便叫两姐妹逃了出来。 可府城就那么大,又能逃到哪里,徐欢意想起曾经来过的小姨家,咬咬牙干脆带着妹妹一路逃了过来。 方氏说这些的时候,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徐欢意也是一脸脆弱却又故作坚强的表情,唯独小表妹徐欢喜低着头一声不吭。 沈惊春挑挑眉:“娘,早点洗洗睡吧,表妹们一路过来风餐露宿的可是吃了大苦头,到了咱这也算是到家了。” 徐欢意的脸色一僵。 算是到家的意思,自然就是这还不是真正的家,她一抬头正对上沈惊春一双有神的大眼睛。 方氏没听出闺女的话外之音,抹了眼泪道:“你表姐说的对,往后就住在小姨家。” 人都这么说了,徐欢意还能说啥,只能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来。 沈惊春就不爱跟她这样的人打交道,搓了搓手就将沈蔓一把抱了起来:“娘,家里铺盖不够,今天两个就跟你挤挤吧,晚上蔓蔓就跟我睡了,你们慢慢聊,我先带蔓蔓去洗漱。” 说着也不等人回答,抱着沈蔓就走了。 沈惊春一走,陈淮自然不能多待,跟在后面也出了堂屋,豆芽和沈惊秋那是万事朝沈惊春看齐的,拉着沈明榆也走了,堂屋里一时间就只剩下姨甥三人。 到了厨房,沈惊春放下沈蔓,就准备点火烧水,后面几人一个接一个的走了进来。 “你这个大表妹恐怕不简单。”陈淮到了灶间,很自然就接过沈惊春手里一把干柴,点燃送到了灶膛里。 有些话要避着方氏这个未来岳母说,却不必避着沈惊秋。 那徐欢意到底年纪还不大,不懂的完全隐藏自己的心思,饭桌上眼神就不安分,陈淮很清晰的感知到,她的视线总是若有似无的在他与沈惊秋身上来回乱瞄。 沈惊春嗤笑一声:“我早都看出来了,她把我们都当傻子呢!知府爱妾的爹能看上她这么个小姑娘,又能是什么讲究人?她跑了还不得找徐家的麻烦啊,徐雍要真这么爱这个女儿,不惜堵上一家子的前程,又怎么可能让方珠无名无分的当了那么些年的外室。” 沈惊春分析的很对,陈淮点头道:“婶子天性善良,大姨是她亲姐又对她有恩,必定是要留两位徐姑娘住下来的,如今家里倒也不是养不起这两张嘴,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徐家如果真的找过来,还真是个麻烦事。” 沈惊春听的一个头两个大。 可大姨对自家老娘的恩情是做不了假的,她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明知道徐家两姐妹现在无处可去,还要将她们赶出家门。 “徐欢意这个小姑娘看着不行,但徐欢喜我看倒还不错。” 这俩姐妹来了之后,中午沈惊春给她俩弄了顿泡饭,徐欢意什么表现都没有,一直扒着方氏不放,反倒是徐欢喜这个沉默寡言的小姑娘低声朝她道谢了。 沈惊春倚着厨房的门望向堂屋,视线落在低着脑袋的徐欢喜身上:“我这段时找机会问问徐欢喜试试,看看她们两姐妹大老远跑到祁县到底是为了啥。” 厨房里的这段分析,谁也没跟方氏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接下来几天,沈惊春过的有点提心吊胆,总是担心不知道啥时候府城徐家那边就来人要将徐家姐妹抓回去。 但事实上,什么都没发生,一切风平浪静。 如此过了十来天,到了十一月下旬。 沈惊春与陈淮的婚期定在十二月初七,腊八的前一天,这一天是整个腊月里唯二的两天适合嫁娶的日子。 虽然是陈淮到自家来,但方氏还是很严肃的叫闺女不许外出不许干活,整天在家里养的像个千金大小姐一样。 这样的日子真的是过一天都觉得受不了,好不容易熬到初六,才被沈族长一家接回了家。 祁县本地的风俗,上门女婿是要提前住到女方家里的,以儿子的身份娶妻。 而招婿的闺女,则要从生母的娘家发嫁,但方氏早跟娘家断了来往了,这种情况下,其实可以从沈家老宅发嫁,但这事谁都没提,沈族长直接叫自家老婆子将沈惊春接到了家里。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只因方氏不知从哪弄了几本避火图,沈惊春原先见自家老娘神神秘秘的进来,还没想到这一节,可等避火图被塞进怀里,立刻就想明白了。 等方氏走了,屋里只剩下她一人,终于还是忍不住翻了翻。 这几本图册不仅画的十分大胆,还都是彩色的,细节描绘的很生动,连人物脸上的表情都能看清楚。 沈惊春猜自家老娘肯定是没看过的,因为这些图册翻到后面,主人公不仅变成了两个男人,后面一张图里还出现了几个人。 沈惊春大受震撼!一整晚脑子里都不断闪现这些黄色废料。 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外面已经蒙蒙亮了,沈奶奶领着家里的媳妇孙媳妇一拥而入,将沈惊春从床上捞起梳妆打扮。 饶是年轻气盛身体好,一整晚没睡脑子也有点糊,直到开脸的线落到了脸上,沈惊春才彻底清醒过来,从定亲以来,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要结婚了。 方氏请来帮闺女开脸的全福人是族里一位父母公婆健在儿女双全的妇人,人称全婶子,手艺娴熟那是公认的,可哪怕她手艺再好,沈惊春还是痛的泪流满面。 但痛过之后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用豆芽的话来说就是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惊春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等会上完妆盖上盖头,可就不能吃东西了。” 沈家三嫂子也是今年才嫁过来是个过来人,不比沈惊春招婿,她家离平山村有十几里路,早上起的可比沈惊春还要早的多,开了脸之后就匆匆上妆,上完妆一直到傍晚拜了堂才算吃上口热乎的,一天下来又饿又累。 她一开口,沈惊春的肚子就十分应景的响了起来,满屋子的大媳妇小姑娘轰然大笑,沈惊春看向几个沈氏族里的小姑娘,笑眯眯道:“可别笑,你们也有这一天。” 族里派过来陪着说话的几个小姑娘,年纪最小的十四岁,最大的十六岁,嫁人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有的甚至已经订了亲,被这么一大趣,脸上立刻飞起一抹薄红。 几人陪着说了会话,豆芽就端着吃的来了,几个无滋无味的水煮蛋,一盘子点心,都是干巴巴的东西,这是预防新娘子吃完了中途上厕所。 沈惊春生无可恋的吃了俩水煮蛋,就不吃了,水又不许多喝,吃这种东西简直就是折磨。 沈家几个嫂子见她不吃了,就开始忙活着给上妆。 一系列操作下来,时间也到了中午,若是正经嫁女儿的,这时起嫁酒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可沈惊春是招婿,这个流程便直接省略了。 枯坐了不知多久,院子里有人喊道:“新郎来啦。” 吹吹打打声音由远及近,停在沈族长家的院子外,按照正常的流程,到上花轿之前,还要经历三次催妆及哭上轿等等,但招婿就简单很多,轿子停下,直接由沈家兄长背着送上花轿。 花轿绕着村子转了一圈,最后停在沈惊春自家大门前。 沈蔓今日领了花轿小娘子的差事,打扮的像个观音娘娘坐下的小仙女一般,花轿一停便在方氏的示意下迎自家小姑出轿。 沈惊春一早只吃了两个水煮蛋,此时早已饿的头昏眼花,靠着身边喜娘的搀扶才算顺利的到了布置一新的堂屋里。 方氏坐在上首看着走进来的女儿女婿,心中又欢喜又心酸,欢喜闺女嫁人了,心酸亦是因为闺女嫁人。 沈惊春现在就一个念头,只希望赶快拜完堂,去新房里找点吃的。 早在昨天,她就交代好了豆芽,要在新房里留吃的了。 等到了堂屋站定,随着赞者唱和声不断的下拜起身,三拜之后,在送入洞房的高声中,被人拥簇着进了东厢房。 沈家正午三间,中间是堂屋,东屋住的是方氏和沈蔓,西屋住的是沈惊秋和沈明榆,方氏原本说要沈惊春住东屋,却被她拒绝了。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27节 一进新房,还要起哄的众人就不敢闹了。 这新房布置的实在精巧,各色家具都同别处不一样,尤其是屋中摆着的一架木质屏风隔断,上上下下都透着精致。 闹洞房的人怕撞到这架屏风,手脚都放轻了许多。 沈惊春被人搀扶着在床边坐下,随即就被一杆缠着红布的喜秤挑开了盖头,微微一抬头便与陈淮四目相对,他眼角眉梢全是喜意,沈惊春抿着嘴却只想骂一句什么玩意。 陈淮的眼睛很亮,沈惊春能隐约在他明亮的双眼里看到自己有些模糊的倒影,那是一张惨白惨白的脸。 这到底是抹了几斤粉在脸上! 挑了盖头陈淮便在沈惊春身边坐了下来。 一个脸生的嫂子端了碗饺子过来,用小勺喂了一只到沈惊春嘴边,等她吃了咬了一口便笑着问道:“生不生?” 这种时候只能说生。 沈惊春话音一落,挤在新房里的人就都笑了起来。 这样闹下去还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陈淮朝门边站着的陈睿等人使了个眼色,陈睿立刻便道:“好啦好啦,我们快出去吧,我哥可是号称千杯不醉,今天大喜日子,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醉。” 几个少年郎一哄而上,抓着陈淮往外走还不忘回头朝沈惊春道:“嫂子,我们先出去啦,等吃完酒再将我哥送回来。” 沈惊春面带笑容矜持的点点头,心里巴不得这群人赶快出去,把陈淮灌醉。 新郎一走,余下众人很快也都退了出去,新房里眨眼间就只剩下沈惊春与豆芽。 没了外人在,她一下倒在床上,两脚一蹬就将绣花鞋踢了出去,刚想抱着枕头打个滚,又想起来脸上全是粉,硬生生又停住了动作,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朝豆芽道:“赶快打盆水来给我洗洗,这什么妆容,要是晚上出去不得吓哭小孩?” “哎呀,新嫁娘都是这样啦,小姐你已经算是很好看的了。” 豆芽出了门很快又打了盆温水进来。 沈惊春洗完脸卸了妆又吃了些豆芽早就拿进房里的点心,才觉得自己彻底活了过来。 趴在桌上脑子放空歇了会,才想起来方才那波乱哄哄准备闹洞房的人里似乎没见着自家大哥和两个娃。 “你今天可瞧见明榆和蔓蔓没有?” 豆芽摇了摇头,想了想道:“今日我一直跟着小姐你的,昨晚好像是听到婶子说,今天家里乱,叫徐大姑娘帮忙看顾明榆和蔓蔓的,我去找找?” 莫名的,沈惊春心里有点慌:“快去。” 豆芽应了一声,带上门就出去了,好一会才满头是汗的回了新房:“我在家里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又找人问了,都说没瞧见。” 沈惊春一下站了起来:“问过徐欢意没有?她怎么说?” “问了。”豆芽喘了口气,继续道:“说是花轿进门之后,蔓蔓和明榆同村里其他几个孩子就在大门口玩,所以她就帮着招呼客人去了。” “沈家这么多亲戚族人不够招呼客人的,显她能耐。”沈惊春的脸色完全沉了下来:“你不要声张,悄悄去找四哥,如果他在忙,就去找沈灿,让他找几个人帮忙找找两个孩子。” 瞧见小姐脸色不好,豆芽也紧张了起来,一路小跑着去了厨房。 沈惊春家如今也算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富户,这次的婚宴摆了十几桌,厨房由沈志清的娘统筹,上菜却由沈志清负责,现下桌上的冷碟已经上齐了宾客上桌,沈志清正站在厨房外指挥着几个少年上头一道菜。 豆芽穿过院子跑到他面前,低声将此事一说,他微微一惊,当下便放下手里的活,找了已经坐在席上,没有活计在身上的沈灿等人帮忙找人。 七八个少年在沈家周围找了两圈,今日由长辈带着来吃酒的孩子都在,却独独少了沈蔓和沈明榆。 这番动作太大,让人想不注意到都不行,沈族长是知道自家孙子的,必不可能是在这种场合胡来的人,便将人叫了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沈志清急的满头都是汗:“蔓蔓和明榆不见了。” 方氏与沈家几个族老坐在一桌,听到这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僵硬的扭头看了看四周,果然没瞧见孙子孙女,一瞬间她脸上的血色退的一干二净。 沈志清声音不小,周围的宾客都听到了他这句话,场面一下安静了下来,外面院子里,有个小孩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之前瞧见蔓蔓在大门外跟一个女人讲话,那个女人长得好像是蔓蔓的娘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不是双更,这个是明天(25号)的更新提前更掉,因为后天上夹子,会影响排名,虽然咱排名也高不到哪里去,但是还是挣扎一下吧,后天(26号)二合一章节,大概在晚上11点之后,所以有追更的小天使们,希望能谅解一下,27号就恢复正常时间段更新了,鞠躬拜谢 第34章 说话的孩子今年已经十一岁,是见过沈蔓的生母的,众人当即便信了几分。 方氏听的头脑一阵发昏差点晕厥,还好被身边的一名妇人扶住。 陈淮低声劝慰道:“娘,您先别急,咱们先到处找找看,说不定蔓蔓和明榆在哪玩着。” 话是这么说,可众人心里都清楚,这两个小孩多半已经被人带走了。 到了这个时候本村的宾客也坐不下了,纷纷出了门帮忙找孩子去了。 徐欢意已经哭的梨花带雨,扑通一声在方氏身边跪了下来:“小姨,都怪我没看好孩子,我真是该死光想着帮忙了,我……” “你闭嘴吧!” 沈惊春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昨晚本就没休息好,今天又从早上忙到现在,昏沉的脑袋被徐欢意哭的隐隐有些刺痛。 这到底是个什么糟心玩意,哭的号丧似的,本来没事的,也被她哭出事来了。 徐欢意浑身一僵,哭声戛然而止,抬着一双朦胧的泪眼看向门口,当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可惜在场的多半都想着两个不见的小孩,能分神注意她的,也不过是几个半大少年。 门口的人群分开一条路,沈惊春从厢房那边走过来。 她已经卸了妆素着一张脸,一头乌黑的长发被一支小叶檀木簪盘在脑后,俏脸寒霜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怒气。 徐欢意仰着脸还想再说,可对上沈惊春冰冷刺骨的眼神,到底还是将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有消息传来,整个村子都没找到两个孩子,但是在不久前有人看到一辆马车出了村。 陈淮如今虽然不在闻道书院读书,但他是拜了陆昀做老师的,来往的师兄弟们挺多,今天来吃酒的也不少,门口马车驴车停了好几辆,所以看到马车出村,乡亲们也只当是婚宴宾客离开,没当回事。 陈淮一听便道:“花轿进门没有多少时间,马车应该走的不远,我骑马去追。” 敢来村里掳人的,必不可能是单枪匹马,若对方人多,陈淮这样的书生对上,总是要吃亏的,沈惊春很不放心他一人去追:“我同你一起去。” 陈淮应了声好,几人出了院子,陆昀便指着外面一匹套了马鞍的黑马道:“骑我的马去。” 停在外面的马车共有三辆,只有替陆昀拉车的马套了马鞍,陈淮不再迟疑,将马车卸下,蹬着马镫干脆利落的上了马,又将沈惊春拉上马背,双腿一夹马腹,那马就跑了起来。 哪怕阳光正烈,隆冬十二月的寒风吹在脸上也如刀割一般,只跑出去几百米还没出村,沈惊春的脸就被迎面吹来的寒风给冻僵了。 早知道这么冷,出门前应该多套两件衣服的。 陈淮拥她在怀,似有所觉,将马勒停也没说话,直接掐着她的腰身将她往上一举。 沈惊春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即就反应了过来,脚不沾?身体就转了个方向,从背对着陈淮,变成了面对着陈淮。 他低声道:“抱好了。” 不等她说话,马又开始跑了起来。 沈惊春心头一动,感觉心底有股热意冒出,她双手环住陈淮的腰,紧紧的抱住了他,脸隔着层层衣服贴在他的胸前,寒风依旧袭来,却没有那么冷了。 陆昀这匹马显然是好马,四肢强健脚力又好,跑起来又稳又快,出了村之后,是一左一右两条岔路口,往左是去闻道书院的方向,往右则是去县城的方向。 陈淮只粗略一瞧,便调转马头往闻道书院的方向追去。 这条路往前二十里是个叫太平镇的?方,再过去三十里路便是春谷县,若这马车去了太平镇问题倒还不大,可若是马车进了春谷县,再要在县城里找一辆马车,无异于大海捞针。 好在二人运气实在不错,追到太平镇外的岔路口,那辆车留下的痕迹便往镇子里去了。 家里耽搁了那么会,又一路追过来,太阳已经西斜,陈淮在镇子外下了马,又朝沈惊春伸出手。 她是第一次骑马,反坐的姿势也不太舒服,一路过来不仅脚麻了,腰简直像是被人重锤打了一样,眼见陈淮伸手,也不矫情,由他抱着自己下了马,双脚一沾?就是一软。 陈淮伸手一捞,圈着她的腰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还能走吗?” 沈惊春一听这话,立刻摇了摇头:“恐怕要歇一下。” 关键时刻她也不想掉链子,可这双腿实在迈不开,稍微一动尾椎就像针扎了一样。 陈淮嗯了一声,一手扶着她,一手在她腰间几个穴位按压。 没按几下沈惊春就觉得那种酸痛感轻了许多,试着动了动脚,尾椎也没那么痛了。 可能真的是身份的转变导致心态也跟着产生了变化,想到陈淮的手还在自己腰上,心中罕见的有了些羞涩,脸上飞起一抹薄红,轻声道:“我好了,我们走吧。” 陈淮冲她点点头,手也从她腰间收了回来,拇指和食指无意识的捻了捻。 若要论亲密,自然是之前背着抱着更为亲密,可以前两人没什么关系,如今却是已婚夫妻,仅仅是搂个腰而已,那种酥麻的触感就顺着手掌传遍四肢百骸,令他有些难以自持。 陈淮深深吸了口气,冷冽的空气进入肺腑,压下了心底的悸动,牵着马跟在沈惊春身边往里走。 本来就是俊男美女的组合,又因为出来的太急连身上的喜服都没换下来,二人一进镇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现下已是黄昏,街道两边已经看不到摆摊的了,唯有几家店还开着门,沈惊春视线一扫,就走进了最近的一家卖蜜饯点心的铺子里笑眯眯的朝柜台里站着的妇人问道:“婶子可瞧见前不久有辆马车进了镇子?“ 柜台里面相和善的妇人一听这话脸上就多了两分戒备:“这我还真没注意。” 这反应明显就是看见了,不然不会心生戒备,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不想说罢了。 沈惊春也没在意,朝她道了声谢就要出门,倒是同在店里买东西的一个小妇人开口道:“前不久进镇子的可不就是胡莱。” 她说着一脚跨出门,朝前方一指:“喏,往前走,到了那个十字路口往右拐,百来步就能瞧见,门口挂着个大大的肉字的就是了。” “多谢。” 出了门,沈惊春就与陈淮往那小妇人指的?方走,到了十字路口拐了个弯,果然就瞧见了那个大大的肉字。 等二人走近了,才发现这猪肉铺子已经关了门。 沈惊春皱了皱眉。 难道不是这家? 可这条街上只有这家门口挂着个肉字,还是说这个叫胡莱的根本没回来。 镇上都是青石板铺路,不好辨认车痕,陈淮往后退了几步仰头看了看,道:“别急,镇上这种铺面后面都是带院子的,咱们找找后门。” 两人又往前找了一圈,果然在后面发现了一条路,两边都是住宅,如今到了冬天天黑的早,许多人家都开始烧晚饭了,巷子里充斥着浓浓的烟火味,因为一身喜服,二人自然又吸引到了一大波注意力。 沈惊春这回也没再四处看,直奔最里面门口停着马车的人家去了。 还没到门口,院子里面就有小孩的哭声传了出来。 沈惊春仔细一听,可不就是沈蔓的声音!这哭的撕心裂肺的,还不知是不是因为不听话挨了打,她心头窜起一股怒火,抬手就将大门锤的砰砰作响。 院子里显然不止一个人,门响了几下就有人骂骂咧咧的来开门了。 大门打开,沈惊春先快速的扫了一遍这家的院子,里面东西摆放很杂,角落里还有个猪圈,里面还养了两头猪,拉的粪便隐隐传出一阵臭味,倒是没瞧见其他人,不知是不是在屋里没出来。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28节 等一眼观察完周围的环境,沈惊春才将视线落在了开门的男人身上。 这人二十出头的样子,脸上敷粉打扮的油头粉面的,身材瘦干,眼下是粉都盖不住的青黑,一副纵欲过度肾虚的样子。 她在打量开门的人,开门的人也在打量她。 开了脸之后,脸上的皮肤要比之前光洁太多,她本身又是艳丽的长相,配上一身红衣,更衬得肤若凝脂面若桃李,此时美人面无表情冷若冰霜更添一分韵味。 只一眼,柳二就被惊艳到了,心中升起一股邪火,舔了舔唇露出个油腻的笑容道:“哟,这谁家小娘子啊,穿一身红嫁衣找过来,莫非是要给我胡大哥做婆娘不成?这可真是不巧,那胡大哥是有婆娘的人了,不如你跟我回家,哥哥好好疼爱疼爱你,今晚咱就洞房……” 话音未落,一条长腿就斜斜的伸了出来,一脚踹上了他的胸口。 这一脚的力气很大,柳二一声痛呼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踉跄着往后连退几步,被一块凸起的石板绊倒在?。 不说这被踢之人了,就连沈惊春都有点没反应过来,她后知后觉的侧头看了一眼陈淮,但见他脸上一片冰冷,嘴角还噙着一抹冷笑,显然是愤怒至极。 是了! 是个正常男人恐怕都无法忍受有人对着新婚妻子说这样的污言秽语。 马已经在门口的石灯上拴好,陈淮抬脚走进院中,一边往上卷着宽大的袖子。 柳二顾不得喊痛了,捂着胸口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要干什么……你可别胡来啊……打人可是犯法的。” 清隽的脸配着冷冰冰的笑容,居高临下的看着人,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 眼看他越走越近,柳二再顾不得其他,一骨碌爬起就往屋里冲,到了门口正与从里面出来的胡莱撞在一处。 胡莱是个屠夫,长得虎背熊腰一身腱子肉,看着就让人很有安全感。 柳二看见他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那根救命的稻草,心酸的眼泪都流了下来,哭着喊道:“大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这小白脸到你家里来喊打喊杀,这可是把你的脸狠狠的踩在脚下啊。” 一同出来的并不止胡莱一人,他身后还站着另外三个年纪不一的男人,但看几人神色也知,恐怕都如柳二一般是胡莱手下的小弟。 听了柳二的话,胡莱这个正主还没开口,这几个小弟具是义愤填膺的出声附和:“对啊,大哥这小白脸可真是不讲武德,一声不吭就打人,在大哥家里打柳二,这跟踩着大哥的脸有什么分别,咱兄弟几个教训教训他。” 沈惊春都要被这群臭撒比气笑了:“就你们这群偷人小孩的人渣败类,还在这跟姑奶奶谈武德二字,你们配吗?” 偷人小孩四个字一出口,胡莱身边几个二流子的脸色就变了,神色慌乱的看向胡莱,连屋里小孩的声音都一下消失了。 胡莱脸上的横肉抖了抖,眯着眼一脸戾气的看向沈惊春:“偷小孩?这种玩笑可是开不得的,小娘子可要慎言啊。” 话里威胁意味十足,若是旁人见了,说不得还被他唬住了,可沈惊春是一路从丧尸堆里厮杀出来的,连吃人的丧尸都不怕,怎么会怕他。 当即就朝他呸了一声:“开玩笑?谁跟你开玩笑!你是断子绝孙了自己生不出孩子了啊,抢别人的孩子,快快将我侄儿侄女还来,再挚挚诚诚的道个歉,此事还能善了,否则……” 她一提裙摆,一个高抬腿右脚重重落在门边放着一张矮桌上,只听响声传来,那矮桌已经四分五裂堆在?上了。 嘶的一声,前面几个二流子和后面挤在门口看热闹的人齐齐吸了口冷气。 看着柔柔弱弱的美娇娘,居然是个夜叉。 场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半晌,门后有人道:“大妹子,你还真是说对了,这姓胡的可不就是坏事做尽,才糟了报应断子绝孙了嘛……” 沈惊春回头一瞧,说话的正是方才在蜜饯铺子里给她指路的那名小妇人。 那小妇人见沈惊春看她,露出个笑来继续道:“我就说这缺德玩意的马车上怎么会有小孩的哭声呢,原来是抢来的啊,怎么着,自己孩子打死了,现在抢别人的孩子了,还要脸不要……哦,我忘记了,你这厮是个二皮脸,揭下这层底下还有一层呢。” 围观的人一听想笑,可碍于胡莱的淫威,又只能憋着不敢笑出声。 沈惊春同陈淮对视一眼,这……情况有点不对劲啊! 胡莱的脸已经黑的像锅底,紧握着拳头一副随时要打人的样子,阴毒的眼神钉在那小妇人身上:“你别以为我真不打女人。” “来啊,你打个试试看。” 小妇人呵呵一笑,手一扬,一个体积不大的东西就直直的从她手里飞了出来,准确的落在了胡莱的额头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蛋壳破裂,蛋清蛋黄流了胡莱满脸,他胡乱一抹骂了声贱人,捏着拳头就冲着小妇人去了。 “哎,不是。”沈惊春一步拦住了胡莱,转头朝那小妇人道:“寻仇也要讲个先来后到吧,这位嫂子要是跟他有仇,不如等我这边完事,你再来?” 她转头看向身边站着的陈淮,朝他道:“淮哥,你往边站站,别误伤了你。” 陈淮眨了眨眼,并不觉得沈惊春是在逞强,听话的往后退了几步到了门边,便见沈惊春一拳挥了出去,出拳如风带起一阵细微的破空声。 沈惊春出拳的速度很快,可胡莱的反应竟也不慢,伸手一挡拦下了这一拳,但紧接着沈惊春反手的一拳又到了,这回胡莱的反应速度就不如第一下快,连续几拳加上是不是的腿击将他逼退数步,终于第七拳朝上一勾落在胡莱的下巴上。 胡莱的头被打的猛烈后仰,受到重创的虽然是下巴,可耳鸣声却响了起来,整个脑袋嗡嗡作响,砰的一声重重摔在?上昏死过去。 几个二流子一时间竟呆住了,不知道此时此刻是应该冲还是应该退。 冲的话,眼前这个母夜叉几拳就撂倒了壮如牛的胡莱,他们这几个麻杆一样的身躯,只怕还禁不住她一拳的,可如果退了,是不用挨母夜叉的打了,但胡莱事后肯定不会放过几人。 脑中一番天人交战,终于还是挨一顿打压过了挨许多顿打。 “兄弟们冲。” 柳二喊了一声,带头冲了上去。 沈惊春助跑几步,离?而起腿一抬一个膝击落在柳二胸膛正中。 柳二哭了,砰的一声摔在?上。 太她娘的痛了,开门的时候挨的那一下跟这一下相比,简直就像是爱的抚摸一般,世上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女人? 二流子们好不容易升起的勇气轻易便被这一下给击碎了。 也多亏了古代的裙子都是一片式的裙摆很大,走动起来也没有太大的限制,才能做出这种高难度的动作来。 沈惊春站定,慢条斯理的将裙摆整理一番,笑眯眯的朝那几个不敢上前的二流子道:“现在可以将我的侄儿侄女还来了吗?” 这谁还敢说不吗?这要是一个不字出口,不是找死吗? 几个二流子颤颤巍巍的进了屋,很快就将两个小孩抱了出来。 沈蔓已经哭的嗓子都哑了,为了做花轿小娘子精心梳起来的头发也成了乱糟糟的一堆,可这还不是最让沈惊春生气的事,后面被抱出来的沈明榆一边脸上有清晰的一个巴掌印,这孩子向来坚强,被打成这样竟也强忍着没哭。 可他不哭,沈惊春反而更加心疼。 这么可爱的小孩子,捧在手心呵护都来不及,怎么能够下得去手? 沈惊春脸上这下是彻底没了笑了,她红着双眼怒视着这群强抢小孩的人渣,要不是手里还抱着沈蔓,只怕早上去打死这群龟孙子了。 柳二等人被她看的瑟瑟发抖,心中生出一种吾命休矣之感,正想磕头求饶,便听到外面人群中有人扯着嗓子喊道:“钱里正来了。” 里正来了,命肯定保住了,柳二等人头一次觉得里正这两个字如此的亲切。 这年头村以上县以下称为镇,但镇里面的最高领导,却仍叫里正,与村里的里正比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沈惊春抱着沈蔓冷冷看着门口。 很快一个板着脸的中年男人就走进了院中。 沈惊春看他这样,倒比平山村的陈里正有官威的多。 柳二等人见到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到了他身后,哭着喊着道:“里正叔,都是这个母夜叉打伤了我们,胡大哥被他打昏过去了,还不知道有没有事呢,您可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钱里正的目光在沈惊春与陈淮身上来回扫视一圈,最后看着陈淮皮笑肉不笑的道:“就是你在我们太平镇闹事?还打伤了我镇上的人?” 柳二一脸复杂的看了眼钱里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出真相。 门外看热闹的人却不怕事大,扯着嗓子喊道:“认错啦,打人的可不是这位小郎君,而是那位娇弱的小娘子。” 钱里正神色一怔。 开肉档的都不是穷人,胡莱家几代人都是杀猪匠,家中银钱攒了不少,钱里正家里来买肉,多是半卖半送的,更别说他大姐还是春谷县县丞的爱妾。 钱里正平时吃了他不少孝敬,是以听到有人来报说胡莱家有人闹事,他立刻就来了。 此刻听到有人指出打人的是看似柔弱的沈惊春,他心里是一万个不信的。 沈惊春在他打量的目光中渐渐收紧了抱着沈蔓的手,这钱里正一看就是跟胡莱一伙的,眼下又是人生?不熟的情况,她只怕等会这钱里正叫一群人来,那岂不是歇菜?她再能打,可也抵不过人海战术啊。 陈淮一看她的表情,忙抱着沈明榆两步上前,拦在了她前面,抱着孩子不便行礼,他就只朝钱里正一颔首,道:“里正来的倒巧,烦请里正派几人出来与我夫妻二人一同将这几名略卖孩童的疑犯扭送至县衙。” 这一上来,就是个杀头的罪名,砸的钱里正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扭头看了一眼凑在身边的柳二等人,不确定的问道:“略卖孩童?” 胡莱这人仗着自己的姐姐嫁给春谷县里正做了小妾,行事向来张狂有些荤素不忌,但略卖人口在本朝可是滔天大罪,尤其是略卖的还是儿童,钱里正是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干。 陈淮点了点头:“本朝略卖人口乃是滔天大罪,不论是强抢还是诱拐,只要被拐方是孩童,人贩子一旦落网,不论主犯从犯皆要按刑重办,首犯绞监候从犯徒三年,若犯下采生折割的大罪,无论首犯从犯,均判凌迟。” 他说着看向柳二等人露出一个笑来:“你们只怕还不知道采生折割是什么意思,我给你们解释一下吧,意思就是故意致使孩童残疾,当然因为我们及时追来,你们还未来得及犯下如此恶行,那么这次强抢两个孩子,估计最重也就是判绞监候了,如此一来首犯是谁呢?” 这一笑倒比凶神恶煞还要来的吓人。 柳二等人已经被吓的瘫倒在?抖如筛糠了。 采生折割是啥意思他们不懂,但绞监候的意思还是知道的,即是绞刑的缓刑,暂时在狱中□□,等到秋日朝审,再决定是否判处绞刑。 几人看向依旧倒?昏迷的胡莱,立刻嚷了起来:“是胡莱,这都是胡莱的主意,我们完全是受他蒙骗啊,根本不知道是去强抢孩子。” 胡莱多少是见过世面的,若他醒着必定不会被陈淮这三言两语吓到,根本不会承认强抢孩童的恶行,可柳二等人不过就是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大字都不认识几个,也就是背靠胡莱才敢在镇上作威作福,几句话一吓,你一句我一句,立刻就将事情的始末给倒了个干净。 原来这胡莱自从姐姐给县丞做了小妾,他就到县里去开了猪肉档,有个当县丞的便宜姐夫在,他平时没少惹事生非,可一山更比一山高,春谷县也并非是县丞的一言堂,胡莱终日横行霸道终于还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对方是个世家子,因在京城闯了祸被送至春谷县老家避祸。 父亲是个五品京官,在遍?侯爵的京城,五品官确实算不得什么,可在县城这种最大的官才七品的小?方,的确是有资格横行的,更遑论胡莱的便宜姐夫只是个八品县丞,且他还不是县丞正经的小舅子。 因为一个女人胡莱被对方暴揍一顿,并且放下话来,叫他在县城再也无法立足,县丞碍于对方家世,勒令胡莱回了太平镇,结果他回来没多久,就疑心家里侍奉老母的妻子与人眉来眼去,便将被打的怒火一股脑发泄在妻子身上,彼时她妻子已经有孕七个月,胡莱一动手,直接一尸两命,大的小的都没活下来。 他家中老迈的母亲气的重病在床没几天也去了,热孝过后就在别人的介绍下,娶了现在的妻子王氏,也就是沈惊秋的前妻、沈明榆兄妹俩的生母。 沈惊秋长的好,王氏也不差,要不然胡莱也不可能看上这个和离过的妇人,可两人成婚三年多,王氏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若是她没生过孩子,旁人倒还疑心是她不能生,可偏偏王氏再嫁前已经有了两个孩子。 胡莱左思右想,终于还是偷偷去看了大夫,结果却是三年前那顿暴打伤到了子孙根,虽于行房无碍,却再难有子嗣,胡莱大惊之下不敢相信这大夫的话,又去州城府城看了多名大夫,得到的结论都是如此,这不亚于被判了死刑。 胡家只有他和姐姐两个,胡家姐姐虽然给县丞生了三个孩子,可人家必不可能给一个到胡家继承家业,若是没有儿子,岂不是要变成绝户,以后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 胡莱伤心过后,就想到了后讨的婆娘之前生的那两个孩子上。 沈家他是了解过的,沈延富虽然是个秀才,可沈家一家都不把三房当人看,若是强抢这俩孩子回来,沈家人说不得还要拍手称快,少了两张嘴的口粮一年可能剩下不少钱来。 再不济,他便求着县丞姐夫许些好处给沈延富就是,两个不受重视的孩子与沈家的前程比起来,他不信沈家二老会选择孩子,只要搞定沈长年老两口,方氏不足为惧。 可胡莱万万也想不到,今天的方氏已非昨天的方氏。 作者有话要说: 第35章 离婚在现代是个很常见的话题,但大部分情况下,离婚的时候男人选择要房子而女人选择要孩子! 刚回到平山村的时候,沈惊春就知道了自己的嫂子因为嫌弃丈夫摔了脑袋,而抛弃孩子和离再嫁了。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29节 作为沈惊秋的妹妹,她不会原谅却可以理解,因为每个人要走的路都是不同的,大家都是成年人,谁也不能因为立场不同就指责别人的选择是错误的。 但现在,她不仅不能理解,反而很费解,什么样恶毒的女人会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 沈惊春的怒气喷薄而出几乎控制不住,抱着沈蔓的手都在抖,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上有温热的触感传来,是陈淮握住了她的手。 “钱里正一直顾左而言他,莫非是想包庇这几个疑犯?” 陈淮似笑非笑,眼神里隐隐透着股冷意,握着沈惊春的手却没放开。 他先前关于略卖有罪的言论自然都是实话,可这番理论却又要因人而论,而显然,胡莱这样的人便是真的略卖孩童,他那县丞姐夫也有办法给他脱罪,今天同去平山村的那么多人,随便抓个出来都能当替死鬼。 更遑论,还有王氏这层关系在,和离的妇人又不是跟前夫生的儿女断绝了关系,这事说破天,也上升不到略卖孩童上去,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要吓一吓柳二等人而已。 听他这么说,钱里正眼珠一转,大义凛然道:“我也算是吃公家饭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知法犯法的事呢,只是胡莱这事也是另有原因嘛,他怎么说也算是两个孩子的继父,想接两个孩子过来玩玩,本也是一片好意,只不过心急用错方法罢了。” “是么!”陈淮冷笑一声:“用人物,须明求。倘不问,即为偷。物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我大周乃是礼仪之邦衣冠上国,凡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胡莱无礼无义,又怎配称个父字?钱里正不帮忙扭送这几名疑犯,在下无话可说,只能明日一封状纸递到县衙,瞧瞧这祁县可还有公理道义。” 这话一出,钱里正的脸色就变了,话里的威胁之意傻子都能听得出来,只差明着说,这里还是祁县境内,你既然想舔春谷县的臭脚,那我明天只好去县衙问问了。 钱里正很想硬气的唾他一脸,可他不敢。 读书人都是金贵人,若此人穿的破烂倒还好些,寒门学子没甚后台欺负也就欺负了,可此人一看就不是个穷人,指不定在祁县有什么后台。 再者,他的视线飘到了还躺在地上无人管的胡莱身上,连这样健壮的人都能打倒,他真的很怕唾了男人一口,那女人一拳将他打死。 钱里正心思急转之下,便凑近了两步低声道:“小兄弟可否借一步说话?” 陈淮知道他此刻多半还是要劝自己,但他本来也没想着能一下将胡莱等人摁死,看了一眼沈惊春,便点点头抱着沈明榆与钱里正走到了里面角落里。 “不瞒兄弟你说,这胡莱在春谷县的后台也算很硬的,虽说是二把手,可县令才来此地根基不稳,行事也要顾忌几分县丞。而春谷县与咱祁县比邻,两边的长官交情是很不错的,这件事往高了说是略卖孩童,可往低了说也就是胡莱行事不当,两个孩子与王氏的这层关系总逃不脱的,你即便再有理有据最后也就是胡莱赔钱了事。” 钱里正自觉自己这番话也算是掏心掏肺了,只希望陈淮不是个只知道读死书的,他说完就看向陈淮,但见他颇有些愤愤不平咬牙切齿的样子,就放下心来,是个能说得通的就好。 今天若真叫这两人将胡莱带走了,胡莱的姐姐吹吹枕头风,虽说太平镇不在春谷县辖下,但人一个八品县丞,收拾自己这个小里正还不是易如反掌? 可若不叫带走胡莱,说不得这书生明日真的去县衙递状纸,胡莱有隔壁县丞这层关系在,自然不会出什么大事,可他却不同了,当着祁县底下的里正,却操着春谷县那边的心,被县令知道,不收拾他收拾谁? 他哎了一声,伸手在陈淮肩头拍了拍,劝道:“小兄弟,我也是为人父母的,要是出了这种事,我只恨不得撕了对方,但谁叫胡莱靠山硬呢,此事要我说来,不如私了吧。” 他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此事若私了,胡莱也能承你的情,再者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瞧小兄弟这通身的气派,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嘛,你说对不对。” 陈淮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也没说对不对,清亮的双眼直视着钱里正的眼睛没说话。 他的身形看上去有些单薄,脸上也没有什么盛气凌人的表情,可在这种清淡眼神的注视下,钱里正却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他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好半晌,他才听身边的书生冷冷的道:“此事可以私了,我们也可以不追究胡莱,但有两人却是如论如何也不能放过的。” 钱里正松了口气,只要能放过胡莱,其他的人他管他去死呢,当即便道:“小兄弟但说无妨。” 陈淮的视线在门边站着的柳二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怀里抱着的沈明榆脸上,垂眸道:“我侄儿挨了一巴掌,打他的人我不会放过,另一个就是王氏,此人心思歹毒不配为人母。” 钱里正露出个明白的表情来,笑道:“好说,此事不难,待胡莱醒来,我与他说明就是,只是今日天色已晚,胡莱又被打晕了过去,不若明日再一并商谈?” 陈淮点头应允。 钱里正道:“夜路难行,不如小兄弟今日就在镇里住下?” “不必了。” 陈淮看了眼沈惊春道:“家人还等着两个孩子的消息,不知钱里正可否帮忙找辆车送我们回去?” “自然自然,举手之劳。” 钱里正满口答应。 谈到这里也算是达成共识了。 陈淮抱着沈明榆走到了沈惊春身边,朝她低声道:“回家再说。” 沈惊春也不问他到底谈了什么,只点点头,就抱着沈蔓往外走。 挤在门口看热闹的人哪敢近这个女杀神的身,一见她要走,立刻退开了几丈远。 陈淮跟在后面出了门,怜惜的摸了摸怀中孩子的小脑袋,柔声与他道:“阿榆先自己下来走好吗!” 沈明榆乖乖的点头,即使被打的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却依旧不哭不闹。 陈淮将他放了下来,解了系在石灯上的缰绳,一手牵着马一手牵着沈明榆。 钱里正之前来的时候就瞧见这匹马了,现在见这马是陈淮的,更加庆幸方才说服了他,本来还想随便找个车送他们回去,现在干脆改了主意,叫了自家大儿子赶着骡车亲自送了。 冬日天黑的早,夜路难行,一行人到家时,已经快亥时了,家中灯火通明,外面来吃喜酒的车马已经没了,想必宾客们已经都回了家。 骡车在门口刚停,一直守在堂屋的沈志清沈惊秋等人就冲了出来,瞧见陈淮还领了一辆骡车回来,心中一喜,知道这多半是已经找到沈蔓和沈明榆了。 还未来得及开口,沈惊春已经打开了帘子冲几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等会再说,她俩睡着了。” 她弓着身先将沈蔓抱了出来交给了沈惊秋,又将沈明榆抱出,由沈志清接了过去,等到她自己要往下跳时,就见陈淮伸了手过来,一下将她抱了下来。 沈惊春没料到他会这样,脸不受控制的红了,好在院子里透出的光线很暗没人看清。 陈淮抱完自己媳妇,很自然的就松了手,朝送他们回来的钱大郎一拱手道:“本该请钱兄弟进门喝口热茶,只是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只怕钱里正那边还等着钱兄弟回去,小弟也不便多留,失礼之处还望海涵,小小心意钱兄弟不要推辞。” 他在腰间的荷包里摸了个银角子递了过去。 钱大郎倒是真不推辞,拿到手便知这银角子有一钱多,笑呵呵的驾车回家去了。 等人一走,夫妻二人进了家门。 因孙子孙女被抢走气的差点倒下的方氏听到动静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 沈蔓的模样虽狼狈些,可到底还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方氏一看到孙子脸上的巴掌印,就忍不住吧嗒吧嗒掉眼泪。 别说方氏这个当奶奶的了,就连沈志清等人看了都心痛不已。 俩小的在沈家老宅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现在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好日子了,又遇到这样的事,沈明榆好不容易长了点肉的小脸肿的老高。 沈大伯娘抹了把泪,劝道:“弟妹,你也别哭了,两个孩子找回来就好,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早起来咱们再说好吗?” 方氏心里的酸涩怎么也止不住,可也知道这个隔房的大嫂子说的是实话,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只得点点头,在两个孩子身边重新睡下。 安排好这边,一行人出了门,怕说话声影响到方氏休息,也没在堂屋多待,直接去了书房。 沈惊春在靠窗的椅子上坐好,舒了一口气,才仔细看了一眼,沈族长家的人除了陪着方氏的沈大伯娘和在门口等消息的沈志清,其他人都已经回了家。 余下的徐欢喜倒是还在,但要为这件事负责的徐欢意却不见人影。 沈惊春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舒服,可对着沉默寡言的徐欢喜到底还是生不出恶感,压着心里的火气,尽量让声音显得温和:“时间不早了,表妹也早点睡吧。” 徐欢喜知道此时此刻恐怕这屋里没有一个人待见自己的,但还是低声道:“我想看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 豆芽听了冷哼一声:“你倒还算有良心,不像你那个姐姐,哼,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若是平时,豆芽这么说话,沈惊春多半要劝她说话客气点,但现在,她恨不得豆芽多骂两句。 大姨对自家老娘有恩,这是事实,可徐家姐妹俩来投奔,方氏也是真心怜惜她们,给置办衣物让她们安心住下这暂且不说了,方氏还征得了她的同意,允诺会为她们姐妹俩说一门好亲,嫁妆也由沈家出。 今日看顾孩子这事,也是徐欢意自己应下的,可谁知后来她怎么想的,居然丢下孩子帮忙去招呼宾客了。 豆芽话一出口,见小姐没有呵斥自己的意思,语气又重了几分,冷声道:“小姐你是不知道,你们走后那个徐欢意跪在地上哭婶子原谅,旁人怎么劝她起来都没用,哭到最后直接哭厥过去了,有几个来吃酒的书生还出言指责婶子心肠硬呢。”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沈惊春早就对这个大表妹不抱任何幻想了,这姑娘根本就是个小绿茶,泡几遍水都洗不清她身上的茶味。 反倒是陈淮听了这话神色变了,暗暗将此事记在心中,想着回头找人打听一下,是哪几位同窗脑子被驴踢了,这么拎不清。 沈惊春心烦意乱的摆摆手,示意豆芽不要再说,又朝沈大伯娘简单的说了一下在太平镇发生的事情:“淮哥与他们约了明日详谈,我家人少,还要麻烦大伯娘回家与大爷爷说一声,明日叫几个人与我们同去,也好壮壮声势,省的那胡莱以为沈家无人。” “这是自然。”沈大伯娘一口应下:“时间也确实不早了,你们忙活到现在还没吃吧,锅里我温着饭菜呢,吃了饭赶快睡吧,忙活了一天也都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6章 沈大伯娘带着沈志清一走,沈惊春就让豆芽几人赶紧去睡觉了,她与陈淮则去厨房吃了饭。 等吃完饭,陈淮本来还想将碗刷了,可沈惊春想到他一路吹着冷风回来的,就连忙让他先去洗漱,自己留在厨房将锅碗刷了。 等她收拾好厨房匆匆洗漱完关好厨房的门站在院子里,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 整个院子只有东厢用作新房的那间屋子里还有亮光。 沈惊春看着窗户上透出来的亮光不住的叹气! 洞房花烛夜嘛!洞房当然是重点了! 既然是合法夫妻,她也没有什么矫情劲,可关键她现在这身体也太小了点吧,这个朝代计算年龄用的是周岁,她如今也不过十六周岁而已,身体都没完全长好呢吧?古代医疗水平差,生孩子更是危险,尤其是像她这样年纪小的。 她空间里倒是有避孕药,可如果偷偷吃避孕药,对陈淮实在有些不公平…… 站在院子里吹了会冷风,直吹得手脚冰凉,沈惊春也没想到到底应该怎么办,咬咬牙还是推门进去了。 陈淮已经上了床,沈惊春不动声色的抬眼一看,见他正倚在床头借着喜烛的光在看着什么书,一见她进来,便随手将手里的东西丢在了床边的矮柜上。 沈惊春拴好门,磨磨蹭蹭的到了床边,眼角余光一扫,顿时僵在。 这不就是昨晚方氏偷偷摸摸塞给她的那几本避火图? 她明明记得已经压在了箱底了,怎么会被人翻出来,还到了陈淮手里? 陈淮也没说话,直接往里挪了挪,将刚才躺过的地方让了出来,沈惊春浑身僵硬的上了床,才发现身下这点地方已经被陈淮用身体捂暖了,她提起的心放了点下来,忍不住胡思乱想。 怎么大家都是第一次结婚,自己这么紧张,陈淮看着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陈淮又不是木头,当然能感受到沈惊春的僵硬。 他是个正常男人,身边来往接触的也都是男的,男人之间总免不了交流一些荤话,他虽十九年来从未近过女色,可该懂的都懂,尤其是沈惊春还是他见第一面就喜欢的姑娘。 洞房花烛夜,他真的忍的很辛苦。 这边沈惊春本来都已经准备好了,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陈淮有什么动作,一扭头就见陈淮紧闭着双眼脸颊红红。 她心中咯噔一声,别是吹了一路寒风发烧了吧?伸手就要去摸他额头。 “别动。” 陈淮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睛都没睁开,准确的握住了沈惊春探过来的手。 沈惊春不敢动了。 陈淮的掌心很烫,却不是她以为的那种烫。 好半晌,陈淮才松开了她的手,声音很轻的开了口:“京城大户人家嫁闺女,一般都是十四五岁相看定亲,十七八岁才出嫁,再等等……”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30节 等什么?当然是等年纪再大些才好办事。 沈惊春又不是傻子,话说成这样都听不明白,她的脑中轰的一声响,脸一下红到了脖子,一想到陈淮为了她的身体着想在忍,心中就神奇的涌上了一丝微不可觉的甜蜜。 等到脸上的热意消散些,才问道:“你以前在京城待过?” 话一出口忽然想起方氏说的,陈淮的娘以前带他去京城找爹的,等到他九岁多才回来,这么一问不是戳人心窝子吗? 果然陈淮沉默了好一会才回答:“嗯,小时候在京城待过几年。” 提起了这个不该提的话题,沈惊春立刻生硬的转了话题:“之前我听赵三郎叫你季渊,这是你的字?” 其实她更想问,他不是家里的长子吗?按照伯仲叔季的排行,难道不应该叫伯渊吗?为什么会叫季渊? 不想话一出口,陈淮又是一阵沉默。 难不成又是一个不该问的问题?沈惊春真想给自己两巴掌,尴尬的笑了两声:“时间不找了,明天还要去太平镇,快睡吧。” …… 第二天一早,沈惊春是被热醒的。 迷迷糊糊间无意识的伸手在身边这个‘大火炉’上摸了摸捏了捏,直到手渐渐下移,耳边才传来一声闷哼。 沈惊春瞬间醒了,微微仰头就瞧见近在咫尺的陈淮的侧脸。 她整个人如同一只八爪鱼一样紧紧扒在陈淮身上。 就算是没吃过猪肉,但活了二十多年,也总归是见过猪跑的。 可再见过猪跑,沈惊春一时间也搞不清陈淮这种情况,是她刚才下手重了,还是晨起的正常反应。 这…… 现在是应该把手从不该摸的地方收回来,还是…… 被窝里的温度陡然拔高,熏得人欲醉,沈惊春忍不住动了动快要麻掉的脚。 “别动。” 这两个字前一晚就说过一次,陈淮的声音低沉的有些喑哑。 他是个男人,且还是个身体健全的正常男人,大清早的新婚妻子给他来了这么一下,他有点说不清是这具身体本能的欢愉多些,还是痛苦多些。 不知过了多久,他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了下来,掀开被子穿上外衣就冲出了房门。 沈惊春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一脸复杂。 这不会留下什么毛病吧? 沈惊春越想越慌,下了床匆匆穿好衣服就出了门。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前一晚哭的眼睛都肿起来的方氏已经起床,打了井里的温水在摘菜。 “娘,瞧见陈淮没?” 方氏表情的比自家闺女还复杂,她是个过来人,一眼就能看出陈淮是个什么情况,有心想问问闺女昨晚怎么样,可又怕陈淮听到了尴尬,忍了又忍才将满肚子的话咽了回去,朝厨房旁边的洗澡间指了指。 沈惊春的脸色微红,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知道方氏误会了,却不能解释。 大冷天的早上起来冲澡,懂得都懂,也确实不好解释。 陈淮的动作很快,冲了个温水澡,穿戴整齐出来的时候,沈惊春面上已经恢复了正常,正在灶间生火做早饭,可瞧见陈淮还是忍不住往他身上看,看着看着视线就会跑偏落到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去。 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这番举动却全被陈淮看在眼中。 方氏在一边偷偷观察了半天,总算发现了哪里不对劲了,她闺女的身手可太矫健了,一点也没有新婚夜过后该有的不良反应。 方氏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拉着闺女到了后院,左看看右看看确认附近没人,才压着嗓子问她:“你们昨晚怎么回事?没有行房?” 即使是亲闺女,当娘的也不太好过问人家的房事,方氏一句话问完,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好家伙,难为她还肿着眼睛,都能观察到这些。 沈惊春原本还以为亲娘拉着她要说什么,结果没想到是问这个,张了张嘴,有点说不出口,但对上方氏关切的眼神,到底还是咬咬牙把陈淮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方氏听完松了一口气:“这倒是真的,就是咱县城里不少有钱人家也是这么做的,女人生孩子就相当于鬼门关走一趟,小心些总是好的,只是想不到这阿淮倒是个心疼媳妇的。” 沈惊春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方氏想了想道:“阿淮自然是一片好心的,但他年纪轻轻难保有忍不住的时候,叫你俩分房睡,要是被人外人知道了,又有的说,晚上干脆再给你俩添一床被子吧,不睡在一个被窝里面,应该问题不大。” 沈惊春真的很想跟自家老娘说,加一床被子肯定是没啥用的,她本来就畏寒现在的被子又没那么暖和,再加上她的睡相实在有点不好,等睡着了,身边有那么个大暖炉在,不往他被窝里拱,那才有鬼呢!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行,那就这样吧,谢谢娘。” “咱母女俩有啥谢不谢的。”现下事情问清了,方氏也不在压着嗓子说话了,一边往前院走,一边同她道:“我听豆芽说,今日你们还要去太平镇说王氏带人抢走明榆和蔓蔓的事?” “嗯。”略过陈淮不提,沈惊春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只是王氏再嫁的那个胡屠户,他亲姐是隔壁春谷县县丞的小妾,咱恐怕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今天去太平镇,按着淮哥的意思,是要王氏签下断亲书的,咱得从源头上斩断她以后借着这层关系作妖的可能性。” 民不与官斗,方氏心里再气,也知道这个道理,真能与王氏断绝了母子关系,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只是可怜孙子孙女小小年纪就没了娘,儿子这样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娶个媳妇。 母女俩回到前院,一家人吃了饭,沈族长就带着十几人来了,怕到时候再出点意外,对面有个钱里正不好讲话,他还特意将陈里正也请了同行。 陈里正一听这事,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沈惊春这个小丫头现在可是金疙瘩,可不得好好捧着么。 加上沈惊春两口子,一行十六人分坐两辆马车,两辆骡车浩浩荡荡的就往太平镇去了。 进了镇子也没去胡莱家,而是直奔钱里正家里,他们人多势众阵仗太大,到钱里正家时,后面已经跟了一大串尾巴。 钱里正也被这个阵仗吓了一跳,赶忙将人迎了进去。 沈惊春等人屁股还没挨着凳子,就被钱里正丢出来的一个消息给砸懵了。 那胡莱居然已经将王氏给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钱里正自觉自己这事办的也是十分漂亮了,颇有些洋洋得意,瞧着沈家一行人道:“半夜的时候胡莱就醒了,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他休了王氏那个婆娘。” 本来么,胡莱是不同意休妻的,他已经被多名大夫判了死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不能生孩子自然不会有人给他养老,若是休了王氏,恐怕也难找到什么好人家的女人愿意嫁给他的,再者王氏这个人长得不错,脾气性格也都还行,他不想休。 可架不住钱里正一张嘴舌灿莲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着重点还放在了胡家姐姐身上,说什么做了县丞的小妾,虽说生了儿女,可到底也不是正头娘子。 那县丞的大老婆也是有儿有女的,且娘家还硬气,胡莱真要是因为他抢孩子这事闹的对簿公堂,他县丞姐夫就算有能力给他脱罪,恐怕心里也不舒服,到时候县丞夫人再吹吹风,可不得迁怒他姐姐? 现在沈家人只要求休了王氏,那可不是省了大麻烦么,胡莱这才不情不愿的同意了。 陈淮听到这里,总是算知道了这钱里正当时一脸明白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了。 屋内桌椅不多,都是长辈坐着,沈惊春等一干小辈们都站在后面,她与陈淮紧挨着,忍不住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问道:“把王氏休了是你的意思?” 陈淮的耳朵有些痒耳根一热,强忍着才没动,低头朝她道:“不是,我只说王氏心思歹毒不配为人母。” 谁知道这钱里正脑补能力这么强,硬生生从这句话里面脑补出了另外一番意思。 沈族长和陈里正等人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几人面面相觑,无声的交流着眼神。 钱里正脑子转的很快,见他们神色不太对,已经有点明白过来了,正要说话,远远的一声爹就传进了屋里。 众人转头朝外看去,便见钱大郎一路狂奔了进去,气喘吁吁的道:“爹啊,不好啦,那王氏跳河自尽啦!” “什么?”钱里正豁然起身,一脸的震惊。 早上胡莱把休书丢给王氏,就叫她赶快收拾东西滚回王家村,王氏苦苦哀求也没能让胡莱回心转意,反倒让他烦不胜烦店都不开了躲出了门去。 后来钱里正见王氏背着个小包袱出了门,还当她真的是心灰意冷回娘家了,谁知道是想不开去跳河了? 钱大郎还当他爹没听清,到了堂屋中也顾不上跟沈家人打招呼,就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喘着粗气道:“方才我听人说,王氏跳河了。” 钱里正一屁股瘫在了椅子上。 王氏之所以跳河,是因为她被休了,而之所以被休,是因为他去劝的胡莱,若叫王氏娘家知道了,还不得来找他麻烦? 沈族长看他一眼,起身走到钱大郎身边替他拍背顺气,问道:“王氏可救上来没有?” 钱大郎道:“不知道啊,我听到消息就赶快回来报信了。” 钱里正一听,心里涌出希望,冬天河里的水干涸的厉害,王氏跳下去不一定会死:“走,去看看。” 他大步出了门,钱大郎也跟在后面走。 沈家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索性也跟在后面往外走。 太平镇后面这条河与平山村附近那条河是同一条,叫做清水河,每年到汛期的时候,河面宽度能达到三十多丈,是江南一带数一数二的大河。 如今到了冬日,河床下降,岸边的河滩都露了出来,妇人们洗衣都要往河中央走一段,也正是如此,王氏跳河才会被人看到。 沈惊春等人赶到河边的时候,王氏已经被人救了上来,但人还因为溺水昏迷着,躺在冬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身上盖着件不知道哪来的衣服,脸都冻紫了。 钱里正一看她还有气,提着的心就先放了一半下来,问周围几名妇人道:“谁救她上来的?” “这我还真没注意啊,你们看到了吗?” “是大妮吧?” “哪个大妮啊?” “还能是哪个,就是钱大柱家的那个大丫头大妮啊。” 钱里正听到这,提着的另一半心也放了下来。 谁救的王氏,这也很重要的,若是男人救的她,那事情可就大了,先不提胡莱这个莽汉能不能忍的了刚休出门的媳妇被别的男人抱了,只说王氏刚被休,就又湿身被救,这要是被人知道,闲言碎语都能把她淹死了。 好在救人的是个女的。 旁边的妇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钱大妮,平时看着瘦瘦小小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样子,没想到倒是个热心肠的,这么冷的天,成年人还要考虑下不下水呢,她几乎都没犹豫,就把人给救上来了。 几人自顾自的说着,钱里正愁眉苦脸的看着王氏,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休书是他哄着胡莱写的,现在再将王氏送回去,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要不你们几个先帮帮忙将王氏抬我家去?” 钱里正想了想只能先这样,将王氏抬回去,再让人去王家村把王氏的兄嫂叫过来,把人弄回王家村。 可几个妇人一听这话,就摆了摆手端着盆拎着桶跑了。 钱里正没法,正要让大儿子往家跑一趟,喊家里两个儿媳妇来抬,站在一边的沈惊春就出声了:“我来吧。” 她说着上前一步蹲下身,用那衣服将王氏一卷,轻轻松松就抱了起来往回走。 王氏虽可恨,但毕竟是沈明榆兄妹俩的生母,沈惊春只想要她们断绝关系,却并不想要王氏的命。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31节 她落水有一会了,再耽误下去,别没被淹死,反而被冻死了。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回了钱家。 进了屋,钱里正指挥着沈惊春将王氏抱进了客房,又让大儿媳去烧水,二儿媳捡了几件不用的旧衣服出来准备给王氏换,小闺女在一边看着王氏。 吩咐完这些,才又请沈家人重新回到了堂屋。 “虚的咱也不说了,这次来主要就是要让两个孩子与王氏断亲。” 陈里正拿出准备好的断亲文书递给钱里正道:“王氏既然已经不是胡家妇,那还要麻烦钱老弟等王家人来了,将这断亲文书拿给她们,同不同意的都请她们往沈家走一趟。” 钱里正满心苦闷的接了过来,打眼一瞧,上面字倒不是很多,但意思表达的很明白,大概就是王氏抛下两个幼儿改嫁,后又心思歹毒强抢孩子不说,还打伤孩子,不配为人母,故而断亲。 他踌躇了一会,试探的开口道:“我已经叫我家老二去王家村喊人了,要不陈老哥沈老哥再等等?今天直接把这事解决了,也省的以后再麻烦了。” 陈里正微微一笑没说话,沈族长却冷了脸,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只当没听到这话,站起身就道:“那就这样说定了,你家里还忙,我们就先走了。” 这是把人当傻子呢! 王氏被休,又成了这个样子,王家就算为了自家的脸面,也必然要替王氏出头的,现在留下来不是直面王家的怒火吗? 虽说自家既不心虚也不怕他王家,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而且这事本来就是钱里正搞出来的,那就自作自受呗。 沈族长招呼了自家一行人就要走,陈淮却往前一步,朝钱里正一拱手道:“昨日说好的事,想必钱里正还没忘记吧?” “当然,我这就把人叫来。” 钱里正笑的一脸尴尬,原以为出了王氏这个事,另外一件事他们忘了呢,谁能想到这书生的记性这么好,当即就叫钱大郎去喊了人来。 没一会,昨天在胡莱家的其中一名二流子就跟在钱大郎身后进了屋,一进门二话不说就在沈惊春面前跪了下来,砰砰两个响头先磕了。 沈惊春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第一个响头根本躲不开,等反应过来立刻往旁边让了让。 那二流子不管不顾三个响头磕完,额头上已经开始渗血,但他擦都没擦,就开始左右开弓照着自己脸上啪啪两巴掌,一巴掌下去说声对不起,再一巴掌下去说声我错了。 两巴掌打完又是两巴掌,没一会就打了十几巴掌,脸上被打的通红通红肿了起来,嘴角都开始往外渗血,陈淮却始终没有喊停,神色冷淡的看着他。 钱里正有点看不下去了,劝道:“这也够了吧?” 陈淮没说够不够,只看了一眼沈惊春,见她轻轻点了一下头,才淡淡道:“今日打扰了。” 从钱家出来,几人也没在镇上停留,直接驾车回了平山村,进到村里,沈惊春又朝来壮场子的族人道了谢,只道今日来回跑这一趟大家都累了,明日再亲自登门道谢。 与众人分别,陈淮自己赶着陆昀留下的马车回了家。 方氏正带着家里几人坐在院中扒着玉米粒,听见外面马车的声音连忙迎到了门口,问道:“怎么样?办妥了吗?” “没有。” 沈惊春摇了摇头,就闷着头往里走。 到了钱家之后,钱里正倒是叫家里的媳妇给奉了茶,可沈惊春听到王氏被休的消息,也没想起来喝,这一来一回折腾了半天,是滴水未沾。 进了院子,就见徐欢喜已经一手端着一个大茶碗出来了。 沈惊春有些惊讶,这个小表妹不仅会看人眼色,还非常心细,比她那个一天到晚只会搞事情的绿茶姐姐可强太多了,当即也不客气,朝她道了声谢,拿过茶碗就一口气喝光了。 等喝完了将陈淮那只茶碗一同送去了厨房,出来后才随手拖了个小马扎过来,捡了支玉米棒子一边脱粒,一边将在钱家的见闻简单的叙述了一遍。 方氏在一边听的直皱眉,好半晌才道:“这王氏说起来其实倒也没有坏到无可救药,就是没主见,再加上耳根子软,当初才会听了娘家兄嫂的话执意和离回去再嫁。” 沈惊春嗤笑一声道:“没主见和耳根子软可不是心狠的理由啊,当时她提和离的时候,难道娘你没有劝过她?老宅那群人不把咱三房当回事,大爷爷作为族长,不可能不劝吧?这时候怎么不见她耳根子软呢?说到底还是人品不行。” 她越说越气,都有点后悔在太平镇的时候把王氏抱到钱里正家了。 本还想再说几句,可看到身边坐着的侄儿侄女,到底还是将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一时又后悔当着孩子和沈惊秋的面提起了这个话题。 可她不提了,偏有人要提。 “可王氏毕竟是蔓蔓和明榆的生母,表姐又何必做的这么绝呢。” 徐欢意一开口,坐在她身边的徐欢喜就飞快的用脚扒拉了她一下,可她只瞪了妹妹一眼就继续道:“妇人和离过一次本来就已经于名声有碍,现在又被休了,回到娘家哪里还有活路,也怪不得她要去跳河,表姐好歹也替两个孩子想想,等他们长大了知道自己的姑姑逼死了生母,会怎么想?” 沈惊春??? 她简直要被气笑了,这个大表妹到底是什么品种的萨比? 没有十年脑血栓,能说出这个话来? 连方氏都有些不悦的看着她,偏她自己还觉得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满脸的正义凛然。 沈惊春正想教育教育她,坐在一边原来满脸乐呵呵的沈惊秋先不干了,满脸暴躁的一脚就将徐欢意面前放着的用来装玉米粒的畚箕踢翻了。 伴随着徐欢意啊的一声尖叫,已经装了大半的玉米粒撒的到处都是。 一边的徐欢喜却动都没动一下,手上都不带一丝停顿的继续扒着玉米粒,沈惊春身边的两个孩子也只是沉默的往她身边靠了靠,方氏本想说话,可一对上闺女似笑非笑的眼神,就老老实实的闭了嘴,至于豆芽和陈淮,一个恨不得让沈惊秋再多踢两脚,一个刚回到家就回书房看书去了。 沈惊秋一脚踢翻了畚箕尤不解恨,又两脚将徐欢意身边放着的玉米芯踢的乱七八糟,恶狠狠的盯着她道:“姓王的都不是好人,你还敢帮他们说话,信不信我揍你。” 他是摔坏了脑子,智商变的跟孩童一样,但又不是没有记忆! 他到现在都记得当初王家人来到自家趾高气扬的要王氏和离的样子,也忘不了他娘方氏苦苦哀求的样子,要不是大爷爷家几个婶子一直在旁边看着,只怕他娘真的有可能跪下来求王氏了。 徐欢意被他这番动作直接吓哭了,看着没一个人帮她说话解围,真的又委屈又难过,泪眼朦胧的朝着方氏喊了声小姨。 方氏尴尬的咳了一声,喊了声惊秋。 沈惊秋这才气鼓鼓的坐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虽短但到 第38章 因沈惊秋发了火,一下午沈家院子里都安安静静的,徐欢意也不敢哭,生怕哭出声来,再惹得沈惊秋发怒,这人孩童心智,谁知道发起火来会不会打人? 沉默的吃了一顿晚饭,洗漱过后就各自回房了。 经过了前一晚之后,今日沈惊春倒也没纠结,直接回了房,可到了房里,看到方氏竟真的又拿了一床被子过来,她又忍不住想入非非。 等陈淮从书房回来,站在衣架前脱衣服,沈惊春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了。 早上的时候还是做贼心虚偷偷摸摸的看,到了现在居然毫不遮掩看的光明正大,让人想忽视都难。 “看了一天看出什么来了吗?” 陈淮的声音压的很低,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语气有几分危险。 沈惊春尴尬的笑笑:“我这不是担心你的身体吗?” “是吗?”陈淮目光一沉,被她气笑:“那你看我现在身体怎么样?” 他脱了外衣,只穿了雪白的中衣中裤,双手撑在床沿上,身体前倾,领口微微散开,露出线条完美的锁骨来。 沈惊春抿了抿唇无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声音有点结巴:“就……还挺好的。” 这身材岂止是挺好两字能形容的? 早上虽然不太清醒,但手底下的触感真实而又清晰,再加上之前她给他扒光过,到现在想起那个画面都还记忆犹新,腹肌没有八块也有六块,腰肢劲瘦线条流畅,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 真不知道一个天天也不见锻炼的书生,是怎么练成这种身材的。 她脑中不自觉就闪过了陈淮没穿衣服的画面,鼻子一热,两道温热的鼻血就流了下来。 陈淮一愣,抬腿上了床就要去看。 沈惊春一手捏着鼻子止血,一手将他往外推:“你给我拧一条冷的洗脸巾过来。” 陈淮转身就出了门,头一抬正巧看到了对面西厢房门口站着个人,一声浅的比白色深不了多少的衣服,披头散发的活像个女鬼,乍一看能给人心脏病都吓出来。 陈淮迈出去的一条腿又默默的收了回来,走回房中拿了外衣开始穿。 沈惊春见他又回来穿衣服,还当是外面太冷了,也没多问,等他拧了一条冷冰冰的洗脸巾回来,就往鼻子上敷。 不能冰敷,冷敷一下也能凑合,鼻血很快就止住了。 有了这么个小插曲,气氛反倒缓和了下来。 沈惊春不停的安慰自己,并非自己定力不够,而是最近天气干燥上火,才导致的流鼻血,更何况,她与陈淮现在也是有婚书的合法夫妻,喜欢自己丈夫年轻美好的□□,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她心安理得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再次从陈淮的被窝里醒来,她已经能心平气和的跟他打招呼:“早上好。” 陈淮…… 他并不是太好…… 温香软玉抱满怀,推开舍不得,抱着是煎熬,这么下去可不行。 无事发生的一天过去,到了晚上沈惊春画完一张家具图纸收工回房,就发现地上多了个铺盖。 下面垫的是陈淮以前住在西屋时睡的被子,上面盖的则是昨天方氏拿过来的那床稍微薄一点的被子。 趁着陈淮没来,沈惊春躺上去试了试,感觉只有三个字,不舒服。 棉花都没有,地铺又能软到哪里去,以前天气还好的时候,勉强也能睡,现在天这么冷了,还打地铺不生病才怪呢。 她将铺盖卷起收了起来,被子抱回床上坐着等了会,等陈淮一进来还没来得及惊讶自己的地铺不见了,沈惊春就先将自己的打算跟他说了:“打地铺是肯定不行的,受凉生病了花点钱倒是小事,主要是怕你身体遭不住,你在这睡吧,我去跟豆芽睡。” 陈淮看着她欲言又止,一是不想沈惊春走,二是怕方氏知道了心里不舒服,这新婚燕尔的分开睡是什么意思? 沈惊春自然不知道陈淮心内所想,但她知道陈淮是个心细的人,因此又解释了一句,说方氏已经看出来了,多出来的一床被子,也是方氏抱过来的,等解释完也不去看陈淮的脸色,直接快步出了门去了西厢房那边豆芽的房间里。 小夫妻俩成亲第三天又变成了分房而居,谁都没有睡好。 仅仅两天,陈淮已经习惯了那种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了,忽然没了,一时间竟有些不习惯,而沈惊春在豆芽房里睡的也很难受。 小丫头以前在侯府的时候就是个粗使丫头,看着就不壮实不说,还有些体寒,跟她睡一起,简直就像身边放了个冰块一样,跟与陈淮睡在一个被窝的感觉截然相反。 害怕豆芽半夜起来发现不对,空间里的棉被也不敢拿出来,翻来覆去大半夜都睡不着,直到后半夜天快亮了,才有了睡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被外面动静的吵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明亮的日光透过窗纸映在室内显得有几分柔和,虽不刺目却还是让沈惊春有些许晃眼。 看着房间里陌生的摆设,才想起来昨夜是睡在豆芽房里的。 睡的不好很影响第二天的心情,再加上外面尖锐刺耳的吵闹声,才睡醒,沈惊春就窝了一肚子的火。 飞快的套上衣服一出门,外面吵闹的人听到开门声,都静了一瞬。 王家来的几个男人瞧见出来的是个美貌少女,眼睛都亮了,可惜不等说话,身边婆娘就伸手在他俩身上狠狠一掐。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32节 几个男人吸了口冷气嘶的一声,到底不情不愿的收回了目光,继续跟方氏对峙着。 王家人多,沈家人少,方氏和沈惊秋满脸怒容的站在前方,身后跟着徐家两姐妹,而豆芽则带着两个孩子在堂屋里没出来。 可巧沈惊春从西厢房出来,陈淮也从外面进了院子。 他昨夜睡的也不好,今日起的格外的早,起床收拾妥当后,就将马车还到了闻道书院去了,因先生陆昀问了几句,回来的才有些晚,却不想家里居然来了这么多人。 他一进门先扫了一眼,在人群中看到脸色苍白的王氏,就明白过来,这群人应该都是王家人,再看沈惊春和方氏都好好的,也不急了,绕过王家人同走出来的沈惊春站到一起,才缓缓的开了口:“你们是来送断亲书的?” 王家的人还沉浸在沈家这一水的青砖瓦房里有点没回过神来。 早几年,他们撺掇着妹子和离,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沈家虽然还算富裕,但他们全家人都不将三房这几个人当人看。 原先沈惊秋这个妹夫虽然摔坏了脑子,可他有一把力气,种田也是好手,再加上妹子的公公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即便在家里不得父母欢心,可他三房这个小家也还算经营的不错,逢年过节妹子回家从不空手。 可自从沈延平这个三房当家人没了之后,方氏等人那真是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处处都被沈老太太压着翻不了身,最重要的是,这之后她妹子带回家的东西减了不止一半。 这叫自家如何忍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叫妹子和离再嫁。 哪成想几年过去,方氏不仅带着几个孩子搬出来了,还起了这样的好的院子。 来之前他们可打听过了,方氏那个认祖归宗的闺女是个能干的,才回来就折腾出什么玉米,这玉米可是个好东西,因数量稀少,在县城属于有钱也买不到的。 早知道这样,还和离个什么劲? 胡莱虽然有点钱,可那厮是个混不吝的,王氏到底是他媳妇,又长得好,平日里对着王氏他倒还算好说话,可对着他们这些娘家人,态度就委实算不上好了。 两厢一比较,胡莱简直给沈家提鞋都不配。 此时听到陈淮说话,王家几个女人就笑嘻嘻的凑了上来:“哟,这就是亲家妹夫吧,不愧是读书人,长的可真是一表人才啊。” 说着还上前几步想要伸手拍陈淮的肩膀。 沈惊春冷笑一声,拉着陈淮就往后退了几步:“谁是你亲家,我们家可没有你们这样的亲家。” 王家人也不恼,依旧笑容满面的道:“瞧亲家妹子说的,我家小姑子再怎么样也是给你家生过两个孩子的吧,我们可是孩子嫡亲的舅舅舅母,怎么就当不得一声亲家了。” 王氏的大嫂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话有道理,微扬着下巴摆起了舅母的谱来:“说起来,舅舅舅母上门,怎么也不叫两个孩子出来见见?这不见我们可以,你们拦着孩子不见亲娘,可说不过去了吧?” 她话音一落,就将身边的王氏推了一个踉跄。 王氏昨日跳河,虽然很快就被人救了上来,到了钱家之后,钱里正怕真的闹出人命来,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叫媳妇和闺女好好照顾王氏,还请了大夫来看了。 但到底已经是深冬,冰凉的河水泡了那么会也不是闹着玩的,等王家的人赶到太平镇闹了一场,骂骂咧咧的将王氏接回王家,王氏已经发了高烧。 王家大嫂惯来是个抠门的,药都舍不得给她买一副,还是她二嫂说今日要来沈家,没了王氏可不行,这才三家凑了钱,买了退烧药煎了给她灌下。 但这时候的退烧药又不是现代那种强效药,一连三副药喝下去,直到后半夜才算退了烧,今日王氏是被逼无奈,强忍着身体不适来的沈家。 眼下被大嫂一推,一个踉跄脚下一软就扑向了沈惊秋站着的地方。 她高烧才退,身上没有力气,根本稳不住身形,只盼着沈惊秋能念在她是两个孩子亲娘的份上,拉她一把。 可沈惊秋昨天才因为徐欢意替王氏说话发了好大一通火,今天王家就仗着人多势众的欺负到家里来了,他娘都被逼的快要掉眼泪了,怎么可能还会伸手救王氏。 他不仅没救,还顺手将方氏拉着往一边让去。 王氏一下扑在地上。 冬天气温低,导致寒滞血凝,磕磕碰碰的痛感跟其他季节相比那真的是一个天一个地,这一下只摔的王氏眼泪直飞。 王家大嫂本来跟王氏想的一样,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么,自家妹子又给他生了两个可爱的儿女,沈惊秋怎么着也会伸手扶她一把吧。 可没想到这个傻子居然真的眼睁睁看着王氏摔倒。 王家大哥有点看不下去了,他对王氏这个外嫁的妹妹确实不怎么样,但那也都是在自家,当着外人的面,他还是要脸面的,当即朝自家婆娘骂道:“你不知道大妹还病着,不帮扶着不说,还伸手推她干啥?外人不知道的还当咱家一点不顾及血脉亲情,这么容不下一个妹子呢。” 这话说的。 不就是提醒沈家人,血浓于水两个孩子是王氏生的嘛。 这也就是没得选,要是有的选,沈明榆两兄妹还未必肯让王氏这样的人当自己的娘呢。 沈惊春嗤笑一声,看着王家大嫂道:“是啊,可不得顾着点血脉亲情,这要是磕了碰了的,影响了三次售卖,岂非得不偿失?” 这话未免也太刻薄了些,王氏本来就一副病容,听到此处更是血色褪尽羞愤欲死,趴在地上也不起来了,无声的掉起了眼泪来。 王氏两次嫁人,王家的确要了不少聘银,且还将这银子昧下,一分都没给王氏带走,这是事实无可辩驳,可现在被沈惊春这么□□裸的说出来,皮厚如王家大嫂,也笑不出来了,板着一张脸,显得尖酸又刻薄,张嘴就道:“都是亲戚……” 沈惊春立刻就打断了她的话:“别,我家可没有你们这样的亲戚,早几年不是斩钉截铁的说和离之后请你们来都不来了吗,现在又来跟我扯什么亲戚,还要脸不要?” 真要脸,今天王家就不会来这么多人了。 王家几个嫂子你看我我看看你,一拍大腿,坐在王氏身边大声哭喊了起来:“我可怜的妹妹啊,不过就是想见孩子用错了方法啊,就被这狠心的前夫逼的没了活路。” 原本王家这一大群人找到沈家来,就已经被人注意到了,陈淮回来时,大门外就站了几个看热闹的,王家几个嫂子这么一嚎,就把附近的邻居都嚎了过来。 沈族长家几个儿媳听到动静赶来,在门口看到沈家人都满脸怒容,也没避讳直接走了进来。 王家嫂子一看来了人,嚎的更来劲了:“你说你们家以前那个样子,不和离还不被磋磨死,我小姑子和离再嫁有什么错,总不能陪着你们一家子去死吧!” 方氏死死的咬着牙,消瘦的脸上青筋都出来了,沈大伯娘拍拍她的手,转头朝那王家嫂子呸了一声:“可真不要脸啊,明明是受不了苦丢下两个孩子想奔着好日子去,怎么到你们嘴里就成了沈家磋磨王氏了?我弟妹一家子如今日子可好着呢,这王氏伙同外人强抢了我家两个孩子走,倒还有理了?” 她说着就朝外面看热闹的村民道:“我家明榆你们也是知道的,多乖巧多懂事的一个孩子,王氏这个丧了良心的毒妇也能下得去手,将那么小的孩子脸都打肿了。” 豆芽早在自家小姐出来的时候,就带着沈明榆兄妹走了出来,此时就站在她附近,围观群众打眼一瞧。 嚯!好家伙! 小孩子皮肤娇嫩,虽然已经抹了药,但根本没那么快完全退肿,反倒让脸上的巴掌印更加明显了。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王氏这下连哭的不敢哭了,只恨不得此时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王家嫂子一把从地上爬起,高声道:“这可不是我小姑子打的,虎毒不食子呢,她是改嫁了不错,但也没到动手打亲生的孩子份上吧,她后嫁的男人又高又壮,真动手她这小身板又哪里能拦得住。”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外面看热闹的妇人们都怒了。 王家嫂子反应过来说错了话,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咬牙道:“断亲书是不可能签的,老话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们沈家却这么狠心,搅得我小姑子被休,如今她没了活路,要我说,两个孩子不能没了娘,沈惊秋这个样子,又有哪家愿意把女儿嫁过来,就算有人愿意看在钱的面子上嫁过来,亲妈和后妈总归还是有区别的,不如……” 听到这里,在场众人哪还能不明白。 这王家一家子丧心病狂的,打的竟然是叫王氏与沈惊秋重归于好的主意。 不说沈家自家人听了生气,连外面看热闹的人听了都觉得可笑。 曾经的沈惊秋让王氏弃之如敝履,现在的沈惊秋可不是王氏这个二嫁还被休的妇人能配得上的。 第39章 到底是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 沈惊春脾气本来就不大好,再加上昨晚没睡好,能忍到现在实属不易,捏着拳头就想给这王氏的大嫂一拳。 她才一动,一直站在边上默不作声的陈淮就拉了她一把,上前看着王家这群人微微一笑道:“那胡屠户应该不知道你们王家今天来沈家,还打算将王氏再嫁回沈家吧?” 王家人听了这话明显的身体一僵。 陈淮脸上的笑容更加和煦了几分:“这断亲书你们可以不签,毕竟血浓于水,就像这位大嫂子说的,孩子不能没了亲娘,只不过既然两个孩子的娘现在已经不是胡家妇了,那胡屠户跟我们沈家也就没甚关系了,王大嫂子既说是胡屠户打的我们明榆,明日一早我便去县衙递状纸,还请几位帮忙做个人证才是。” 王氏的几个哥哥一听,这还得了? 胡莱就是个莽汉,一言不合都要动手打人的,之前就因为他不在家,王家几个婆娘上门占了他家的便宜,等他下乡收猪回来,直接打上了门。 他们今日上门确实是打了让王氏与沈惊秋重归于好的想法的,毕竟两个前妹夫总要靠一个才成啊。 昨日在钱里正家里,他们王家已经闹过了一场,王家村有自己的里正,王氏又被休了,钱里正根本管不到他们王家头上来,因此也不怕他,直到最后钱里正又是赔礼又是赔钱,此事才算完。 而钱里正吃了王家这个亏,也根本不与他家细说这个中详情,王家人不知道沈家的闺女是个力大无比打起人来比胡莱还狠的,更不知道沈家的女婿是个读书人,动不动就要扯出法律法规,想要送人进县衙挨板子蹲大牢。 如今沈惊春还只是动了几下嘴皮子,没有动手,光一个陈淮就让他们招架不住了。 明知道陈淮说的可能是威胁的话,王家人却不得不当真。 因为真要被胡莱知道了是因为他们的原因,才导致沈家人要重新状告他,依照胡莱那混不吝的性格,不得把王家的房子都掀了? 若是那几个挨了揍的太平镇二流子在此,肯定就直接痛痛快快签了断亲书走人了,跟拳拳到肉的挨打比起来,这点言语的威胁能算的了什么啊。 可惜王家人没挨过打,不知道沈惊春的凶残。 “老天爷啊,这是不让人活了啊,丧良心的沈家小丫头多恶毒啊,害了我家小姑子不算,现在还要我一家子去死,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蛇蝎心肠的人啊……” 哭叫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刺的沈惊春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拳头捏的紧紧的。 陈淮摇了摇头,往前半步借着身形的遮挡,一把握住沈惊春的拳头,又很快放开。 他的掌心干燥而温热,这股温和的热意让沈惊春在一瞬间平静了下来,她看着还在地上哭天喊地的几个王家女人,眼睛一眯笑了起来:“你们应该庆幸我跟胡莱不同。” 王家的女人被她忽然出口的话弄的有点懵,下意识的停止了叫喊:“什么?” 沈惊春朝王家大嫂温和一笑:“胡莱生起气来可是连女人都打的,而我不同,大家都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你说对不对!所以我只是请你们出去而已。” 她话音一落,不等王家人有什么反应,直接一弯腰,凶残的一把揪住了王家大嫂的前襟,手法粗暴的直接将她拖着往外走。 王家大嫂长得并不丰腴,个子也不算高,沈惊春揪着她就像是揪着一只小鸡仔一样。 等拖着走出去两米,王家其他人才反应了过来。 “你干什么?” 王大嫂不停的尖叫着扑腾着,却不能挣脱分毫。 王氏的大哥大叫一声就扑了上来想要将自家婆娘从沈惊春的魔爪中解救出来。 陈淮挑了挑眉,伸手在大舅哥肩上拍了一下,朝王家大哥扬了扬下巴。 要是以往,沈惊秋的反应绝不可能这么快,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他一下就懂了这拍一下的意思,冲着王家大哥就冲了过去:“你想干什么?” 他一下拦在王家大哥身前,一伸手就将人推了个踉跄,阴沉着一张脸凶狠的看着他:“你还想动手打我妹妹不成?” 天地良心啊! 王家大哥都要哭出来了! 到底是谁打谁啊! 那边没了阻挡,沈惊春已经暴力的将人拖到了大门口。 见她一脸凶意,门口看热闹的人很自觉的往旁边让去,也不见沈惊春抬脚出门,只见她微微一弯腰,右胳膊往上一提一扬,那王家大嫂就像个破抹布一样被丢出了大门,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院子里的王家人和院子外看热闹的人一下都没了声音。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33节 连躲在人群中看热闹的李氏都后怕不已,外人不知道沈惊春的凶残,可她们自家人是知道的,这死丫头才回沈家的当天,可是耍了好大一通威风。 可再知道她凶残,也没想到能凶残到这个地步啊,这可是个活生生的人,没有一百斤也有八十斤吧,说丢就丢了,气都不带喘一下的,这当初打她们母子,估计还手下留情了。 村民们也大多跟李氏一样的想法,就沈家丫头这一把怪力,要真是动起手来,就沈家老宅那几个歪瓜裂枣,真还不够她打的。 沈惊春将人丢了出去,随手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就朝着王家二嫂走了过去。 见这女煞星朝自己走来,王家二嫂吓的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躲到了自家男人的背后。 被迫站在了前面的王家二哥一脸无语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紧张:“你想干啥?” “不干啥啊,我一个遵纪守法好公民可干不出违法乱纪的事来。”沈惊春朝他咧嘴一笑:“我就是想让你们从我家院子出去而已,你看我家这老的老小的小,你们这样大喊大叫的要是把她们吓出病来怎么办,所以……” 她笑容微微一收,一边唇角往上一勾,语气带着几分威胁:“你看你们是自己老老实实走出去呢,还是想和外面那位大嫂子一样享受一把免费的空中飞人呢?” 外面王大嫂子摔的不轻,还躺在地上不停的哀嚎,根本就没有平山村的人愿意上去扶她一把,那哀嚎声听着就痛。 王家人浑身僵硬,鬼才想体验这空中飞人呢。 眼看着沈惊春走的越来越近,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恐怖,王家大哥连忙喊道:“签,这断亲书我们可以签,但是我们有一个条件。” 这话一出来,沈惊春的脚步就停了。 她神色古怪的看着这群人。 要说这王家人,还真是个人才。 先是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打上门来,要为王氏被休讨个说法,如果讨不到说法,在退一步说话,趁机提出让王氏和她哥重归于好,如果还不答应,那没关系,还能再退一步说话,再提一个要求。 到时候人家还说,你看,我们就这点要求,你总不能全拒绝吧? 沈惊春当然会全部拒绝,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这群贪得无厌自私自利的王家人能提出什么好要求?之所以不立刻拒绝,不过就是想看看这群人到底能无耻到什么地步罢了。 果然,王家人看她停下脚步不说话,面上都忍不住一喜,想到不能这么喜形于色,又急忙绷住了表情:“我家的条件就是,那个玉米种子,你要给我家一份,只要答应……” 后面的话,王家大哥没说出来,因为迎面而来的一颗大青菜糊在了他脸上。 外面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周围一些相熟的邻居已经站到了院子里,一听他这个无耻的要求,哪来还能忍得住,几个从菜地拔菜回来的妇人直接拿了菜就砸,反正都是自家地里种的,这季节别的东西没有,就青菜多,砸了也不心疼。 “放你娘的屁,你他娘的来我们平山村逞凶斗狠还有理了?还玉米种子给你家一份呢?你谁啊,你脸大啊?你配吗?” “我真是早上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王家村风水也不差啊,怎么就养出了你们一家这么不要脸的臭狗屎。” “惊春丫头,你可千万别相信这群鳖孙,这王家人可坏着呢,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还生了明榆兄妹两个呢,这群鳖孙就能哄的王氏这个狠心的女人和离再嫁,他们王家人不可信,你可千万别信了他们的鬼话。” 沈惊春回村这几个月,平山村的村民也算是看清了,这沈家三房如今是招婿的闺女当家,沈惊春说一,在这个家里,包括陈淮这个上门女婿在内,是没人说二的,因此大家也都朝着沈惊春说话。 村民们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半天,没等沈惊春回答,反倒是把自己越说越气。 平山村地理位置好,虽说靠山靠水,可祁县水利管治的不错,多少年都没发过水灾了,而山则是在村子后面还有段路,这样的天然环境造就了这个村子的富裕,可再怎么富裕,谁也不嫌钱多啊。 沈惊春家那几亩玉米虽然被里正家的大儿子陈正德包圆了,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肯定挣了不少钱。 原本倒有不少人眼红,可自从陈里正放出话来,来年沈家丫头愿意带着村里人一起种玉米一起致富之后,绝大部分人就只剩下感激了。 可现在,这群不要脸的王家人居然敢张口说这玉米种子要给他们一份! 凭什么啊?难道就凭他们脸皮厚? “大家把这群不要脸的王家人赶出去,太过分了,也不打听打听这是哪,敢来我们平山村撒野。”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是陈家人,早就从陈里正那里知道了这玉米的价值,现在哪还能容忍别的村的人来分一杯羹。 之前不出手相帮,不过是因为这点小场面沈家自己就能搞定罢了,若王家真的敢动手,他们绝不会袖手旁观的,真要是看着这一家老小在眼前被欺负了,别说这玉米种子拿不到,就陈里正那里,他们都过不去。 随着陈家人振臂一呼,立刻就有人附和一声,卷起袖子就想动手。 王家人吓的够呛,他们这回来的人确实不少,男男女女加起来,也有十来人,可人再多,哪有平山村的村民多。 眼看着这场闹剧即将要变成单方面的碾压,沈惊春不疾不徐的转身朝村民们摆了摆手:“大家静一静,听我说两句。” 她一摆手,情绪激愤的村民们就安静了下来。 沈惊春微微笑道:“我虽然才回村里几个月,但我也是知道大家以前对我娘他们多有照顾的,我年纪小别的大道理不懂,但知恩图报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所以才会愿意将玉米种子拿出来,带着大家明年一起种,并且我在此承诺,这玉米种子两年之内,不会卖给平山村以外的人,我说的话我能保证,就是不知道大家能不能保证这两年不将玉米种子外传。” 这话说的围观的村民又是羞愧又是激动。 老实说,以前方氏在沈老太太手底下过活,其他人虽然觉的孤儿寡母的可怜,但真的没多少人是真正伸出援手的,可现在沈惊春却不计较他们的冷眼旁观,还愿意带着他们一起种玉米。 “我陈大柱话放在这,谁要是敢他娘的把种子偷偷摸摸给旁人,别怪我这拳头第一个不答应。” “哼,说的好像就你陈家人能耐一样,我沈氏一族要有人敢阳奉阴违,直接除族处理。” 说这话的是沈志清的爹沈延东,他是沈族长的长子,若是不出意外,这下一任族长就要落在他头上了,他说除族那可不是玩笑话。 陈大柱与他一向有些不对付,有心想回几句,可到底没有个当族长的爹。 沈惊春对他们的反应十分满意,冷漠的转头看向王家人道:“玉米种子我是不会给你们的,这个断亲书我也不要了,我倒不信了,你们还敢拿我们沈家的孩子怎么样。” “对,别怕他们,真当我们这些叔伯是吃素的,再敢来村里抢孩子,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揍一双,娘的还敢干抢孩子这种缺德事,打死都是活该,生孩子没□□的。” 王家人垂头丧气,再没了刚来时的嚣张气焰。 王家大哥看着沈惊春还想说些什么,可平山村的人哪肯给他机会,王氏毕竟是沈明榆兄妹的亲娘,说不得软磨硬泡的,还真能让沈惊春心软。 一想到这,陈大柱忍不住一扬拳头,恶狠狠道:“还不快滚,真想挨打不成。” 正常人谁会想着挨打,王家人如同斗败的丧家之犬,耷拉着脑袋往外走,根本没人管还在地上的王氏。 陈大柱等人到底不是什么恶人,对着王家几个男人可以扬拳头,对着王氏这个女人却是怎么都下不去手的, 王氏默默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身的灰尘也没心思去拍,低垂着脑袋瓮声道:“我只要二十两银子。” 她的声音真的很小,沈惊春离的最远根本没听清她说的什么,但站的近的陈淮方氏等人却听清了。 两人都不是傻的,一下就明白了她什么意思。 王氏见沈惊春不答,猛然抬头,脸上的表情狰狞无比,高声道:“二十两,只要二十两,这断亲书我就签,我知道你男人是个读书人,以后沈明榆那个小崽子也是要读书的吧,只要二十两就可以彻底解决我这个大麻烦,很值当你说是不是?” 这番言论让所有人都惊了,尤其是还给王氏说过话的方氏。 这话无疑是在她脸上甩了两巴掌。 原先沈延平没了之后,她们婆媳两个是家里干的最累的,可方氏上面还压着沈老太太这个婆婆使劲压榨她,而她作为王氏的婆婆,却尽自己所能帮着她。 哪怕后来她一心和离要走,方氏也觉得这责任不该全在王氏身上,当时那个情况,想要和离也很正常。 方氏虽然撑了几年,可若不是闺女回来了,她真的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夜深人静时抱着小孙女瘦骨嶙峋的身体,甚至想过直接一把老鼠药掺进锅里,大家一起死了算了。 方氏眼神呆滞的看着王氏。 沈惊春也在看着王氏,对方却没有丝毫的退缩,二人四目相对,好半晌,王氏才听到沈惊春道:“好,我给你二十两。” 她神色一下淡了下来,朝陈淮道:“淮哥,你再重新写一份断亲书吧,一定要事无巨细,写的明明白白。” 陈淮点了点头,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也没多说,直接回了书房重新写了一份断亲书。 沈惊春接过这份新鲜出炉的断亲书看都没看,直接递给了王氏:“你如果看不懂,就自己找认识字的人看一遍,我家不着急,什么时候等你确定好了,再来就是。” 现在能供得起读书人的都很少,更别说识字的姑娘了,可出乎了沈惊春的意料,王氏拿到了断亲书就看了起来。 真识字还是假识字,这是骗不了人的,王氏虽然看的很慢,但沈惊春能看得出来她是认识字的,期间有停顿的地方,应该是遇到了不认识的生僻字。 方氏在一边看着忍不住双手捂着脸,无声的掉起了眼泪来。 旁人不知王氏为何会认识字,她这个前婆婆却是知道的,这都是她儿子?的。 王氏刚嫁过来的时候,沈延平还在,万事都有他们夫妻两个在前面,王氏还算松快,知道沈惊秋识字,纠缠着他?,两人新婚燕尔,王氏又温柔小意,沈惊秋?了不少字给她,谁又能想到,如今王氏却用沈惊秋?的字,来看这份断亲书。 这份断亲书言简意赅,并没有咬文嚼字,算得上是通篇大白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为啥断亲写的一清二楚。 王氏来回看了三遍,才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沈惊春道:“既然你已经确定了,那就直接签了吧。” 她领着王氏去了书房,陈淮又誊抄两份,一式三份的断亲书很快就签好了名字,两个孩子因年纪太小,就直接沾了印泥按了指印。 可巧沈族长和陈里正也收到了消息匆忙赶来了。 这二人一个是沈氏的族长,一个是平山村的里正,都是在本村德高望重的人,沈惊春便干脆请他二人当了见证人,也在这三份断亲书上各自签上了名字。 母子关系就此断绝。 趁着纸上的墨迹未干,沈惊春回房取了二十两银子出来直接给了王氏。 王氏脸上一片冷漠,谁也猜不出她此刻所想,等墨迹一干,拿着其中一份断亲书便要走,沈惊春连忙喊住了她。 王氏惨白着一张脸冷冷回头。 沈惊春叫过侄儿侄女,温声朝他们道:“先给你们两个道个歉,今天这个事,是我这个做姑姑的专断了,自己替你们做了这个决定,可我刚才想了想,你们五岁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奶娃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心里应该都有数。” 她指了指王氏:“这是你们的娘。” 沈明榆紧抿着唇看了一眼王氏,没出声,沈蔓挨着哥哥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王氏也没出声。 沈惊春又道:“今天的事情闹成这样,不能说是哪一方的错,真要怪就怪咱家以前太穷,如果你们还想认这个娘,这三份断亲书即刻拿去烧了,此事只当没发生过,给出去的二十两银子姑姑也不会要回来,如果觉得姑姑这样做没错,那现在就去给她磕三个头,只当是还了她生你们一场的恩情,此后,你们就没了这个娘了。” 沈明榆一声不吭,往前两步一下跪在了王氏身前,咚咚咚就在青砖铺的地面上磕了三个头。 王氏神色终于有了松动,眼中泛着泪光,可她一仰头又将这点泪意给憋了回去。 沈蔓也走到沈明榆身边,跪下磕了三个头。 方氏哪还忍的住,一把抱住两个孩子哭了起来。 这场断亲大戏,至此彻底落下了帷幕。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二十两银子,对于乡下人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王家几个兄嫂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王氏这二十两银子拿回去能不能保得住,这就不是沈惊春关心的事了。 王氏一走,沈惊春就揉了揉眉头,想着趁着今天聚到这边的人多,干脆一并将玉米种子的事情给解决了,也不枉费她之前在院子里那通激奋人心的演讲。 她将这事朝沈族长陈里正一说,陈里正立刻便道:“也行,那我现在就出去叫人。” 他也没喊其他人,只叫了在外面凑热闹的几个陈氏一族的后生挨家挨户去喊人。 平山村是个大村,人数堪比一个镇子,卖玉米种子算是全村的大事,来的人不少,地点便定在村尾附近的打谷场,因陈里正特意提醒了,来的人多数都带着凳子椅子,到了之后就与相熟的人坐在了一起。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34节 眼看着人来的差不多了,陈里正才将手往下压了压:“大家安静,听我说话。” 人一多,执行力就没那么强,好一会人群才彻底安静了下来。 “想必大家也听说了,这次叫大家来,是想跟大家说一下来年我们村要种玉米的事情。” 这可是大事情,村民们立刻聚精会神的听了起来。 陈里正满意的点点头:“一亩地大概要四斤玉米种子,惊春家里除去那些不饱满难出芽的,能用作种子的大概就是八百斤。” 此言一出,人群一片哗然直接炸了。 沈家的玉米卖了四亩,只有一亩留种的事情他们可听说了,亩产八百斤是个什么概念? 要知道他们祁县已经算是鱼米之乡,出了名的物产丰饶,饶是平山村最厉害的种田老手,一亩水稻的产出也不过四百斤不到。 八百斤的玉米!想都不敢想! “大家安静,继续听我说。”陈里正很满意村民的反应,等人群再次安静下来,才笑眯眯的道:“种子虽然有八百斤,但是咱村里近百户人口,为了公平起见,这个玉米种子每户最多可以购买八斤,种子价格一亩五十文。” “啥?这么贵?” 人群中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陈里正的脸色一沉:“别以为人多我就听不出谁在说话,陈二你家要是来年不想跟着一起种玉米你趁早滚蛋,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前面的人后面的人都向陈二夫妻看了过去,他尴尬的不行,忙道:“叔,我家又不是这婆娘当家,你咋还把她当回事呢?我肯定种啊。” 陈里正冷哼道:“你要真想跟着种,就管好你婆娘,别一天到晚净说些别人不爱听的,就她赵氏长了一张嘴能说话是不?” 陈二忙点头哈腰,表示回头一定狠狠教育自家婆娘,陈里正才继续道:“你们也别嫌贵,这外面好点的稻种都要四十文一斤呢,玉米种子只卖五十文,这还是惊春丫头有意帮扶咱自己村里人。” “那是,咱也承惊春的情啊。” “五十文而已,谁嫌贵就别买呗。” “就是,我家地多,我还觉得八斤种子不够呢。” 眼见大家又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起来,陈里正也不说话了,就等着他们说,很快大家发现不对,就自觉的闭了嘴。 “我已经把价格都说清楚了,但是想买种子,还是有其他的要求的,第一,这个种子两年内,也就是明年和后年不允许卖给其他的人,这个其他人指的是平山村以外的任何人,第二,别的地方我们不了解,但整个庆阳府只有我们平山村有玉米,所以等明年玉米出来,不许恶意竞价,每块地方的价格都要统一,这两点写在契书上,如果想跟着种的必须签契书。” “可千万别抱着蒙混过关的心态,只要签了契书,就代表同意以上两点,如果违反了其中任何一条,我陈氏一族的,将做除名处理,其他两姓的,沈氏一族,你们族长也发了话了,也做除名处理,至于徐氏……” 坐在最前面的徐家族长忙高声道:“里正叔,我们也一样。” 徐家族长是近两年才新上任的,因辈分差了一辈,平时其余俩族长也不太与他来往。 上面陈里正听了点点头:“好,违反一条除族,违反两条除族加滚出平山村,你们自己掂量一下,想好了的现在可以来签名登记了。” 底下人一听,立刻排起了长队。 先到沈惊春那边签名按手印,再到陈淮那边登记信息。 有陈里正坐镇,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没一会沈延安就排到了沈惊春面前。 沈惊春一抬头就瞧见他一口大白牙。 虽然大家都在一个村住着,可自从搬出了沈家老宅,沈惊春就没见过这个便宜四叔了,听方氏说这是老宅里唯一一个对他们三房还算好的人。 不仅没有欺负过三房的人,偶尔手里有钱了,也会给两个小的顺手买点零嘴。 沈惊春想着净身出户那天,沈延安确实偷摸着送了一代白面,也不好冷着脸,就微微一笑,喊了声四叔。 沈延安哎了一声,提笔签下自己的名字,又在名字边上按了手印,笑的跟朵花一样,兴高采烈的往陈淮那边去了。 搞的沈惊春一脸莫名其妙。 可很快,她就知道沈延安为啥会这样了。 因村里人太多,纸张太贵,是以所有人的名都是签在同一张纸上的,识字的自己签,不识字的沈惊春代签,再由本人在旁边按手印。 搞好全部的事情,契书一式两份,一份陈里正保管,一份沈惊春拿回去。 她与陈淮慢悠悠的迎着夕阳到了自家附近,就瞧见紧挨着院墙的阴影处,有两个人正在说话,一个正是不久前才见到的沈延安,另一个穿一身素色衣裙,身形纤瘦如弱柳扶风,可不就是她的好表妹徐欢意么。 陈淮已经停下了脚步,刚准备叫自家媳妇换条路走,那边正将徐欢意哄的花枝乱颤,捂嘴轻笑的沈延安就发现了她们。 徐欢意意识到来了人,回身一瞧,脸色就僵住了,咬着唇轻声喊道:“表姐,姐夫。” 那神情那姿态,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咋地?现在不卖绿茶改卖白莲花了? 沈惊春深呼了一口气,还是有点按捺不住自己想打人的心情。 陈淮低声朝她道:“忍住忍住,打了她可不是叫娘为难?” 虽然那天徐欢意没有看好两个孩子,但有大姨的救命之恩在,方氏也只是稍微对她冷淡了一些,这两天徐欢意又鞍前马后各种哄着,方氏的态度已经缓和了不少。 这么一想,沈惊春捏着的拳头就松了,朝沈延安微微一笑道:“四叔,我刚才看到沈梅好像去打谷场找你了……” 这话当然是胡说的。 可沈延安当了真,沈梅不可能自己去找他的,肯定是他娘或者大哥让沈梅去的,多半是见自己这么久不回去,才让人出来喊的。 沈延安连招呼都来不及跟徐欢意打,就朝沈惊春摆了摆手飞快的跑走了。 等他一走,沈惊春脸色的笑意就消失的一干二净,看也不看徐欢意一眼,直接走了。 陈淮两步追上沈惊春跑的比她还快,仿佛后面有咬人的兔子在追她一样。 回了家,方氏的晚饭也差不多做好了。 两个小的,沈明榆平日里更活泼一些,此时却悄无声息的在书房不知道想着什么心事,反倒是看着胆小的沈蔓已经恢复了正常,正同豆芽在一块玩耍。 沈惊春本来还想去跟沈明榆谈谈心,可一想,对她来说,动手还行,但做个知心好姑姑,是真的有点难,反而是陈淮更适合去做这件事。 她将这话一说,陈淮想了想道:“行,等吃完晚饭,我领着他到外面转转消消食,顺便谈谈。” “好,你可得谈点积极向上的,这孩子平时看着挺活泼开朗的,其实心里想法挺多,而且很不喜欢宣之于口,一直这么下去,很容易走上歧路。” 陈淮一挑眉,总觉得她话里有话,这话好像说的是沈明榆,可似乎又好像说的是他。 交代完这个,想起徐欢意,她又烦的不行。 原本刚来的时候,她就看出来徐欢意不是个安分的,也有设想过,以她的性格,可能会在平山村吸引到一些少年,但你好歹挑同辈的下手啊,挑个长一辈的算啥?这要是其他两姓的还好些,再不济是沈家出了五服的少年问题也不大,挑沈延安下手,这不是搞事吗? 等吃过晚饭,夫妻两个就分开行动了,陈淮领着沈明榆出了门,打算当个知心好姑父,沈惊春拉着方氏去了正房东屋,又叫豆芽在堂屋待着看着徐欢意的动静,省的她们说着说着就被她给听去了。 母女俩到了东屋,分别坐下,沈惊春才郑重其事的道:“娘,我接下来给你说的话,你听了可千万要稳住啊。” 方氏点了点头,根本想不到闺女这样神神秘秘的是要说什么。 沈惊春将椅子拖近了一些,低声道:“我瞧着大表妹好像是瞧上我四叔了!” “啥!”方氏惊的一下站了起来,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于激烈,她又捂着嘴重新坐下:“你别是看错了吧?” “我就知道你不信。”沈惊春叹了口气:“刚才我们从打谷场回来,瞧的真真的呢,真要没什么事不能光明正大的说,还非得找那背阴的地方偷偷摸摸的?再说了,也不止我一个看见,陈淮也看见了,你要不信等他回来你问问他。” 方氏并非不信,只是不敢相信。 徐欢意已经十五了,又不是五岁,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她心里没点数?看上沈延安,她怎么做的出来啊? “不行,我要去问问她。” 方氏站起来就往外走。 沈惊春一把拉住她道:“娘啊,你冷静一点,你现在这么大咧咧的去问,傻子都不会承认啊,这样,咱们先把欢喜叫过来问问情况,看看她怎么说。” 沈惊春扯着嗓子往外喊了声欢喜。 徐家两姐妹里面,因徐欢意惯会撒娇,方氏平日里对她更着徐欢意,才拉着徐欢喜进了屋。 小姑娘来这边时间也不短了,这段时间吃的好睡的好,消瘦的脸颊上倒是长了点肉了,只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惴惴不安依旧没变,进来了也正襟危坐。 沈惊春本来早都想问问她们两姐妹以前的事了,可那段时间手上被别的事情绊住,一时没找着机会,后来时间长了也差不多忘记了这事,要不是今天看到徐欢意跟沈延安,她估计还真想不起来。 “欢喜啊,你们两姐妹到底为什么大老远跑到这边来,你能跟我说说吗?之前一直都是听你姐说,现在我想听你说说。” 原以为徐欢喜会继续沉默,却不想她只是略一犹豫就点了点头,低声道:“他们说我姐姐勾引了大姐夫。”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勾引姐夫! 卧槽! 劲爆啊! 沈惊春听的头皮发麻。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跟勾引姐夫比起来,沈延安这个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叔算个啥啊?啥也不是! 这下方氏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沈惊春压下心里那隐隐的兴奋,低声问道:“你觉得这是真的嘛?” 徐欢喜想了想,没说是不是真的,反而说道:“我觉得我姐姐的脑子可能有什么大病!” 沈惊春听的双眼放光,拿出了当年在围脖上通宵吃瓜的态度,摸了摸桌上的茶壶见水还温着,忙殷勤的倒了杯水递给徐欢喜:“来,欢喜,喝杯水先慢慢说。” 徐欢喜抿着嘴,露出个很浅的笑容,捧着茶杯抿了一口,那种紧张的姿态倒是放松了一些:“大姐夫是个读书人,可大姐只是略识些字不喜欢读书,对于诗词更是一窍不通,可我姐姐算是我爹教养长大的吧,在诗词上同大姐夫能说上几句,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 “小姨子和姐夫之间有点牵扯本就惹人非议,我也劝过她,可她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但要真说她跟大姐夫之间有点什么,那是没有的,除了谈论诗词歌赋,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沈惊春倒是有点理解徐雍为何亲自教养徐欢意。 一个男人,尤其是古代的男人,为了商业联姻才娶了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在遇到一生挚爱方珠之后,那就是天雷勾地火,一发不可收拾啊。 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徐雍眼里,方珠可能连头发丝都是香的,更别说方珠生的香香软软的闺女了。 只可惜徐雍这个父亲的教育不到位,没把徐欢意往好的地方教,反倒把她教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方氏道:“所以你嫡母就要把她送给老头子做妾?” 徐欢喜摇了摇头:“我嫡母娘家虽然只是一介商贾,可她从小也是精心教养长大的,我们回到徐府之后也没有刻意为难,只当没有我们母女三人一般,发现姐姐跟大姐夫有来往,先是劝诫警告,后来屡教不改才说要将她给人做妾,可依我看来,这也是说说而已,不论是徐家还是嫡母的娘家,也都是庆阳府有头有脸的大商户,家中又不是只有我们姐妹三人,姐姐给人做妾,其余的姐妹还怎么嫁人?” 沈惊春无语的很:“你姐这是有被害妄想症啊,不过你嫡母既然为人还不错,你干嘛也跟着来祁县,在徐家起码还是个小姐,不用受这个苦吧。” “我答应过娘的。”提起方珠,徐欢喜的情绪明显开始低落:“我答应她会好好照顾姐姐的,她这个样子,如果我不跟着一起来,可能在路上就被人拐跑了。”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35节 …… 这个大姨的心是真的大。 只听说过当姐姐的照顾妹妹,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要妹妹照顾姐姐,方珠是两年前难产没的,那时候徐欢喜才八岁吧? 方氏也是一阵无语。 徐欢意这种性格真的可以说是一个定时炸弹,沈惊春拍了拍徐欢喜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可真是难为你了,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你知道你姐来这边之后,交到了哪些谈得来的好朋友吗?” 徐欢喜道:“一个是沈家的四表叔。” 很好,这个沈惊春已经知道了,微一点头示意她继续。 “一个是表姐夫的那个弟弟。” 瞧瞧这就是姐妹俩的区别,当着她的面,一个叫姐夫,一个叫表姐夫,一字之差,分寸感却是天差地别。 不过陈淮的弟弟? 沈惊春想了想,问道:“陈睿?” 徐欢喜点头道:“好像是叫这个名字,还有个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反正听人喊他徐六郎。” 好家伙! 这是要把平山村打尽啊! 徐欢喜却还没说完:“还有个姓赵的书生。” 沈惊春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平山村除了陈沈徐三姓,可没有外姓的,而姓赵的书生,好巧不巧,她还真认识一个。 沈惊春满脸复杂,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方氏听着徐欢喜连续说出四个人,已经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了,沉着脸道:“还有几个你就一次说完吧。” 徐欢喜摇了摇头:“小姨,我知道的只有四个。” 那就是可能还有不知道的呗? “你姐自从来到平山村,连县城都没去过,怎么会认识什么书生?” 问这话的时候,沈惊春还抱着最后的幻想,这姓赵的书生,是谁都行,可千万别是赵三郎啊。 本来人家托了媒人上门,结果这门亲事不了了之,赵家那边肯定已经觉得自家眼高于顶,连赵家这样的门第都看不上了,可转头就让家里的表妹跟赵三郎搞到了一起,外人说起来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呢。 她是招了婿不怕这些流言蜚语,但家里还有两个小的没长大,豆芽这小丫头她也一直都是当妹妹看的,卖身契早还给她了,连户口都落在了同一张户籍上了。 但徐欢喜一开口就粉碎了沈惊春最后的希望。 “就是表姐你成亲那天,跟着陆先生来吃喜酒的,其中一人。” 那就是赵三郎无疑了。 喜宴宾客名单是她跟陈淮还有方氏共同商议的,姓赵的只有赵三郎一人。 本来按照方氏的想法,是不太想请赵三郎来的,可人家送了贺礼来,要是不请他,反倒弄的自家心里有鬼一样。 从东屋里出来,沈惊春下意识的回了东厢房,摸着黑用火折子点燃了烛台才反应过来,如今她是跟豆芽住一屋的,刚要走,陈淮就进了门。 夫妻二人相互打量一眼,沈惊春没看出陈淮这个知心好姑父当的怎么样,但陈淮却是看出了徐欢意那边的进展肯定不如人意,他媳妇脸上就差写着心情不好四个大字了。 “问的怎么样?” 陈淮开了口,沈惊春也不急着走了,唉声叹气的坐在椅子上将事情简单叙述一遍,就开始发牢骚:“我这个大表妹可真是有本事,来平山村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吧,这前前后后就认识了四个蓝颜知己了,本村的年轻人也就算了,那赵三郎又算怎么回事?也就来了家里一次吧,这也能搭上话?真不知道是大表妹道行太高深,还是这群小年轻见色起意把持不住。” 见色起意把持不住! 是多有内涵的八个字。 陈淮想想自己,这话不太好接,他干脆生硬的转了个话题:“可洗漱了没有?” 沈惊春被他问的一愣,下意识回道:“还没泡脚呢。” 陈淮便笑道:“且等等。” 古代没有热水瓶,冬天想喝口热水不容易,在沈惊春的强烈建议下,家里新添置了俩碳炉,方便随时用水。 陈淮出去了没一会,就拎着两壶水回来了。 自己就是木工,做木桶这些的都很方便,是以家里几乎每个人都有单独的脸盆和脚盆。 看到陈淮去拿靠在门后的脚盆,沈惊春很想说大可不必,虽然他是个赘婿,可这家里根本没人将他当赘婿看,再说了她又不是断手断脚,这点小事还不能自己干嘛。 可等打好的热水放在面前,她几乎没有犹豫就脱了鞋袜,双脚放入盆中,温度适宜的热水泡的她舒服的长出一口气。 眯着眼睛想,就陈淮这样的,人长得帅又体贴,做饭好吃,还会给媳妇打洗脚水的男人,在现代那真的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沈惊春正脑子放空胡思乱想着,陈淮也脱了鞋袜,将脚放进了盆里。 这盆不算大,一双脚放进去空间有余,两双脚放进去就略显拥挤。 与他一八几的大高个比起来,这双脚实在秀气的有些过分,沈惊春不动声色的以肉眼丈量了一下,陈淮的脚踝竟比她的脚踝还要纤细两分。 此刻这双秀气白皙的脚正紧挨着她自己的脚泡在水中。 沈惊春看看脚又看看陈淮,非常煞风景的开了口:“这样下去不行啊,徐欢意这样的祸害放在身边,总觉得提心吊胆,要是赶走有大姨的恩情在前,我娘估计也下不了这个狠心啊。” 陈淮靠在椅背上,双手交握于身前,闭着眼整个人呈一种很放松的姿态,听到沈惊春的回答也没睁眼,声音透着一股懒意:“既然小表妹说她嫡母人还不错,那不如直接将他们姐妹俩送回庆阳府,毕竟她父亲还在,总住在我们家也不是个事。” 送回庆阳府? 这倒是个绝好的主意啊:“我们找人送还是自己送?找人送的话是找那种商队还是找镖局?” 陈淮没说话。 沈惊春抬脚在他脚背上不轻不重的踩了一下:“你说话。” 这一下哪是踩在他脚上,分明就是踩在他心里。 陈淮叹了口气,坐直了身体:“先不提找商队还是找镖局,大表妹既然能从家里跑出来,想必也能干出半路出逃的事来,若真要送她们回去,只怕还得我们亲自盯着,如此一来,去车马行租一辆马车找个商队倒是更省钱一些。” 沈惊春一想还真是这样。 徐欢意是个脑子有病的,真将她托给镖局,到时候半路人跑了,她们固然能去找镖局的麻烦,可等徐家那边知道这姐俩来过沈家,恐怕就要找她们麻烦了。 真烦! “明日一早,我就去县城问问近几日有没有商队往庆阳府那边去,送她们回去的事情,你与娘说一声就是,万不能在徐家姐妹面前露了口风。” 想的还挺全。 沈惊春应了一声,擦干了脚就要走。 陈淮立刻将人叫住了,脸上端的是一派风轻云淡:“两位表妹走之前,你还是不要去豆芽那边睡了,大表妹朋友不少,若是说漏了嘴,只怕大家就要传闲话。” 沈惊春盯着他看了半天,也没从那张清隽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床已经铺好了,两床被子并未分开,而是一上一下铺在一起,沈惊春上了床,就被冷冰冰的被窝给冻的打了个哆嗦,等陈淮吹灯躺好,立刻毫不客气的贴了过去。 跟豆芽那毫无暖气的被窝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有福不享那不是傻子吗! 时隔一晚,沈惊春终于又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神清气爽的起了床,陈淮已经动身去了县城,沈惊春慢悠悠的刷牙洗脸吃早饭,等方氏去后面菜园子拔菜的时候,才跟过去将想要送徐家两姐妹回去的想法一说。 方氏没有一丝犹豫就表示同意:“之前我没提起这个事,是因为欢意一直说家中嫡母刻薄,她父亲又摔断了腿,担心她回去真的会被送给别人当妾,但现在既然不是那么回事,那么也应该回去了。” 沈惊春松了口气,她就怕提起这个事情方氏不同意,毕竟大姨在她心里,那可是地位很高的。 母女俩又商量一下,才回到了前院。 午后陈淮从县里回来,刚一进家门,就被沈惊春拉进了书房:“怎么样?找到商队了没有?” 陈淮往椅子上一坐,下巴微抬朝厨房的方向点了点:“一路赶回来,有点口渴。” “好咧,您稍等。”沈惊春飞快跑到厨房,先倒了一杯自己试了一下,中午烧的水,现在还温着,正好入口。 她捧着茶碗又回了书房,眼巴巴的看着陈淮喝水。 “好了,不逗你了,才进县城就碰巧遇见了正德叔,我想着他家开杂货店的,便干脆问了他,可巧他也要去庆阳府,已经找好了商队了,六日后出发,咱们到时候直接雇一辆马车跟他一起就行,来回八九天,倒也能赶得上过年。” 想到即将要将徐欢意这个定时炸弹送走,沈惊春就觉得全身舒畅,要不是怕被徐欢意看出端倪来,她简直都想要大叫一声。 陈淮看着她眼角眉梢止不住的喜色,轻咳了一声,开口就是一盆冷水浇下来:“先别得意,还有三天呢。” 听他这么说,沈惊春心中就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似乎每次她觉得尘埃落定的时候,最后都会被打脸。 接下来两天,她几乎一步也没踏出过大门,每天就是在院子里做木工顺便盯着徐欢意,到了第三天,陈里正的孙女出嫁,她不得不出门,也找了个借口将徐家两姐妹带在身边! 可万万想不到! 只是一错眼,上个厕所的功夫,就真的出事了。 陈里正家有钱,今日出嫁的这个孙女,是陈正德的闺女,他前后生了三个儿子,才得了这么一个闺女,那是宠的如珠如宝,今日的起嫁酒办的规模很大,十里八乡跟他家有来往的人几乎都送了礼,前院后院都是人。 沈惊春在陈家的茅房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里面的人出来,实在憋不住,又不能露天解决只得回家,临走前本想将徐欢意一起带走,可陈正德的闺女知道徐欢意从庆阳府来的,硬是拉着她说话,沈惊春没法,只能留下豆芽和徐欢喜看着她。 豆芽回来报信的时候,她才从茅房出来,一看到小丫头气喘吁吁的跑进院子,就知道完了肯定出事了。 两人又飞快跑向陈里正家里。 院子里干架的双方虽然已经被拉开,但另一方仍旧嘴上骂个不停,隔老远都能听到。 沈惊春扒开人群一看。 徐欢意早上出门前精心梳起来的发髻已经被全部扯乱了,但好在衣服还好好的穿在身上,另一边破口大骂的姑娘瞧着年纪也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不仅头发被抓散,露出来的半截脖颈上,还被抓出了一道血痕。 这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风吹就倒的徐欢意竟然还有这等战斗力? “真是对不住啊,正德叔,今天是明月的大喜日子,也不好耽误了吉时,晚点我再来给你赔罪,你看这边两个小姑娘的事是我们到一边解决,还是?” 陈正德的脸黑的像锅底,四个孩子里,他最喜欢的就是闺女,在他闺女的起嫁酒上闹事,哪怕他平时养气功夫再好,此刻也忍不住想发火。 可这干架的双方,一方是沈惊春的表妹,一方是他亲外甥女,骂又骂不得,只好表示晚点再解决这个事。 沈惊春又连声说了几句对不住,揪起徐欢意的胳膊就往家走,路上徐欢意连声喊痛,她也没有松开。 等到了家落在后面的豆芽关了关门,沈惊春才将人一推:“说吧,为了什么,让你们不顾脸面在人家婚宴上闹。” 徐欢意捂着脸掉眼泪一句话都不说。 沈惊春心中本来火气还没这么大,被她一哭,火气就止不住的上涨:“打赢了还哭?人家被你挠了一爪子的都没哭,你哭什么?”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36节 徐欢意还是不说话。 这是亲表妹,打又不能打,沈惊春脑子都要被她哭炸了,转头问豆芽道:“就这么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豆芽也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啊,我跟欢喜一直都在徐大姑娘身边呢,你回来之后,陈明月拉着她说了几句话,她就出来了,结果才出来,另外那个姑娘就冲上来了,然后两人就扭打在一起了。” 没人知道她们为什么打起来,先动手的小姑娘身量要高一些,猝不及防的冲过来,徐欢意不仅没吃亏,还挠了对方一下,两人扭打在一起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就被人拉开了。 倒是有人问为什么,可徐欢意就是哭,那先动手打人的一个劲的骂。 “表姐。”徐欢喜喊了一声沈惊春,脸色灰败的伸出手:“人家打她是因为这个,是那位姑娘掉出来的。” 她手上放着的看着像是荷包。 徐欢意一听妹妹说话,就抬起了头,看到那个荷包起身就要来抢。 沈惊春一把拦住了她,将荷包拿到了手里。 以她浅薄的刺绣见识来看,这只荷包无论是配色还是绣工都很不错,唯一一点不太好的就是图案,这上面绣的是鸳鸯戏水。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 肯定是徐欢意将这荷包送给了别的男人,然后又被打人的小姑娘给发现了,所以人家才会不顾脸面当众打她。 “你还不说?”沈惊春将那荷包狠狠一摔:“这男的都把你卖了,要他真是喜欢你,那小姑娘又怎么会问都不问,上来就打你。” 身为一个现代人,沈惊春当然是支持自由恋爱的,可关键是,这他娘的是古代啊。 现代开放思想与古代封建世俗的碰撞,想都不用想,前者就会碰个头破血流,何况徐欢意还是个海王。 如今只被别人抓出来一个,就已经闹成这样大打出手了,要是其他几个蓝颜知己全被揪出来……那画面沈惊春想都不敢想。 徐家在府城,祁县这边的人是接触不到了,可沈家和方家的闺女多少都要受连累了。 想到这,沈惊春都恨不得将这脑残大表妹重新塞回大姨的肚子里回炉重造了。 书房里,陈淮听了这么会,也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略想了想就出了门站在门边朝沈惊春道:“怕是徐六郎。” “昨日陈睿过来找我,闲聊了几句,提起那徐六郎即将定亲的事,女方是陈里正的外孙女,家里资产颇丰的,只得一儿一女,吴家想给她找个拿捏的住的,挑来挑去才挑中了徐六郎。” 吴家虽不是城里人,可家资与赵三郎家相比也不差,吴姑娘也是娇养长大眼界很高,可她到底是个农村姑娘,城里大户人家瞧不上她,小户人家她又瞧不上,高不成低不就的,吴家索性就将主意打到了寒门学子的身上。 这十里八乡的读书人都是有数的,挑来挑去还数徐六郎最适合。 徐家在平山村也不算穷,可他家儿子多,徐六郎上面还顶着五个哥哥,他又是从小读书,如今也二十岁了,却连县试也没考过,每年花在读书上面的钱不知凡几,徐家又没分家,时间久了,几个哥哥总有话要说。 偏吴家有钱,若是将女儿嫁给徐六郎,再让小两口分出来单过,吴家也是供得起的,再者这徐家就是平山村人,吴姑娘嫁过来,就在陈里正眼皮子底下,想那徐六郎也不敢轻慢了自家闺女。 沈惊春忍不住扶额,看着徐欢意张嘴就骂:“亏你还自诩从小饱读诗书,我看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招惹谁不好,偏去招惹徐六郎,同姓不通婚,你不知道吗?还是明明知道,却故意无视,觉得自己九天仙女下凡,能够轻易冲破世俗礼教的桎梏?” “大姨但凡多给你生半个脑子,你也不能蠢成这样,送什么不好,非得送鸳鸯戏水的荷包,叫人抓住连辩解的机会都没了。” 沈惊春连着深呼几次气,将火气压了下去,看着徐欢意冷冷道:“我家庙小,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这几天我就让人带信去徐家,让他们来人接你回去。” 原本她听了陈淮的建议打算亲自送徐家姐妹回去,是抱着想去看看徐夫人到底是不是个恶毒的人的想法,若是徐夫人如徐欢喜所言,人还不错,那自然最好,可若是如徐欢意而言,是个恶毒嫡母,事情也还有转圜。 可现在,呵呵,管她去死呢。 徐欢意简直不敢相信,猛的抬头看向沈惊春,见她脸色难看,显然是真打了要将她送回去的打算,猛的跪下抱住她的大腿就开始求饶:“表姐,你可怜可怜我,不要送我回去,我回去就是死路一条啊,不看僧面看佛面,你看在我娘的面子上行行好……” 沈惊春也没将腿抽出来,直接揪着徐欢意就往她们姐妹俩住的房间走:“要不是看在大姨的面子上,早就让你滚蛋了,还能容你到今天?” 到了门口,她用力将徐欢意从自己腿上扒拉了下来,将人往里一推,朝徐欢喜道:“欢喜你进去收拾一下衣服,搬去跟你豆芽姐姐住。” 徐欢喜点点头,也不问原因,直接进去就开始收拾。 徐欢意看着瘦小的妹妹,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哭道:“欢喜你替我求求情,我不想回去。” 徐欢喜板着脸一言不发,她只捡了几件日常换洗的衣物打成一个小包袱,其余的东西一件没拿,拎着小包袱就往外走。 连妹妹都不搭理她了! 徐欢意彻底崩溃了,瘫软在地嚎啕大哭:“为什么不帮我,我是你姐姐啊,你为什么只听沈惊春的话,我才是你亲姐姐……” 徐欢喜抱着小包袱在门外站定,闭着眼睛紧抿着嘴喘着粗气,好一会她才平静下来:“要不是有亲姐妹这层关系在,你以为我会管你去死,你醒醒吧,这次回去我就跟爹和母亲说,把祖母留下来的那个佛堂收拾出来,你这样的人还是不要去祸害别人了。” 她说完也不管身后徐欢意还在大喊大叫,就抱着小包袱走到了沈惊春身边:“表姐,你把门锁起门吧,要不然以我姐的本事,只怕一个不留心,她就跑了。” 豆芽已经很有眼色的拿了把大锁来了。 自从家里房子建起来,锁就备着了,沈惊春将大门一锁,又马不停蹄的找了木板在外面将窗户封死,彻底杜绝了徐欢意逃跑的可能。 到了下午,方氏同村里几个妇人从县里赶集回来,看到封死的窗户和锁起来的门也沉默了。 等到沈惊春将今天在陈家发生的事情说了,方氏更是对徐欢意彻底失望:“原本买了些点心给明榆他们吃的,现在倒是正好拿去陈家道歉,等天黑了我们往陈家走一趟。” 说是这么说,但不等天黑,陈家那边就有人来喊了。 祁县这边的风俗,家里不论是办红事还是白事,白天宴席摆完,晚上都会叫上近亲和同村处的好的邻里再吃一顿。 陈正德嫁女,沈家是送了礼的,可因为白天徐欢意闹事,那顿起嫁酒就没吃上,再者,陈淮虽然已经成了沈家的上门女婿,但他毕竟也是陈家人,且还是个读书人。 原本来喊吃饭的人,是请他们一家子都去的,可方氏是个寡妇,也不太擅长交际,闺女成亲后,这个家就是闺女当家,她便推脱了没去,最后只沈惊春夫妻俩拎着点心去了陈家。 白天满院子的宾客已经走了大半,留下来的要么就是陈家的亲家,要么就是族里的人,他俩一进院子,便有几个二十左右的青年过来笑嘻嘻的同沈惊春打了招呼,然后就揽着陈淮走了。 沈惊春被陈正德的媳妇郑氏拉着进了屋。 屋里站的坐的十几人,二人进了屋,不等郑氏向其他人介绍沈惊春,就有个头戴鎏金簪,手腕上套着玉镯的妇人笑着上来一把搂住了沈惊春,满脸笑意的道:“这就是沈家的大侄女吧!十里八乡可真是再找不出比你还标志的人了,早听我嫂子说过你无数遍了,要不是家里小子都娶媳妇了,那是怎么样也要把你抢回来当媳妇的。” 郑氏笑道:“谁说不是呢,我们惊春可是出了名的能干,家里家外一把抓。” 郑氏三个儿媳有两个在厨房,这屋里只有小儿媳一个,也不生气,反倒跟在后面起哄道:“娘说这话要是被淮兄弟听到可了不得了。” 这小夫妻两个虽然成亲没几天,但现在整个平山村谁不知道,陈淮是个疼媳妇的,村里适龄的姑娘们背地里不知道多羡慕沈惊春呢。 被一群妇女包围,沈惊春直接懵逼了,今天来吃这顿饭,是打着给陈家道歉并且跟吴家和解的意思来的。 陈家的情况她也了解,陈里正除了儿子还有两个闺女,这位头戴金簪的想必就是那吴姑娘的娘。 但现在这个剧情走向,是不是不太对?作为吴姑娘的娘,不说看到她就给她一巴掌替闺女出出气,起码也应该沉着脸,连个好脸色都不给她吧。 哪还能像现在这样满脸笑容的搂着她说话呢? 不等她说话,陈氏就已经带着她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拉着她的手满怀歉意的道:“我家喜儿从小被惯的不知天高地厚,今天居然胆大的不问缘由就在表姐的婚宴上对宾客大打出手,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有教好她,婶子给你道个歉,你家表姑娘没事吧?” 陈氏满脸的关切。 沈惊春脑筋急转之下,也没想明白这陈氏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当下便只露出个歉意的笑来:“小姑娘之间打打闹闹也是常事,喜儿妹子率真可爱天真烂漫,往后也不知道哪家郎君有这个福气娶到她,说起来,我表妹没事,倒是喜儿妹子脖子上破了皮,可找大夫看过?女孩子家家的,要是留疤就不美了,真是对不住婶子,这医药费您别客气,全由我家来出。” “害。”陈氏摆摆手:“也就破了点皮罢了,又不是在脸上,乡下孩子哪个不是摔摔打打长大的,那点小伤,自己抹点药膏子养两天也就好了,哪用得着看大夫。” 妇人们凑做一堆聊了会,郑氏的大儿媳就进来喊人出去吃饭了。 陈家亲戚多,不算白天的宴席,只晚上这一顿,就摆了六桌,男人们都在堂屋那边,女人们则在厢房这边。 沈惊春心里藏着事,这顿饭吃的是无滋无味。 饭罢,家在村里的妇人们都起身告辞,陈氏等外村的亲戚则又凑在一起说了会儿话才各自散了。 沈惊春从陈家大房住的厢房里出来,瞄了眼堂屋,里面摆着的三桌还没散,桌上的菜已经没热气了,酒却还没停,陈淮辈分不大,没坐主桌,就坐在靠门口的次桌上,斜对着大门。 夫妻二人隔空对望一眼,沈惊春见他脸上虽有些红,但眼神还算清亮,就放下心来,先走一步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章 方氏是真的被徐欢意给伤透了心了,不等沈惊春从陈家回来问问情况,就带着沈蔓去睡觉了。 整个院子里悄无声息的,连白日里哭天喊地的作精表妹都没了动静了。 沈惊春洗漱完就回了房。 陈淮不在没人暖床,她从空间拿了俩热水袋出来捂着脚睡的觉。 等睡到半夜,她是被亲醒的。 都说酒壮怂人胆,这话用在陈淮这种克己复礼的人身上同样适用,他显然已经回来洗过了,身上的酒味很淡并不难闻,沈惊春被他抱在怀中亲的浑身发软,迷迷糊糊的想,这是要把洞房没做的事给补上了。 二人很快肌肤相亲,眼看就要到最后一步,陈淮就是有本事硬生生刹住了车。 这都能忍住?沈惊春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不行了。 等陈淮出去再回来,沈惊春已经完全没有睡意了:“吴家人是不是找你说了什么?” 陈淮老老实实躺在被窝里不敢再动,听沈惊春这么问,便轻笑一声:“你又猜到了?” 沈惊春冷哼一声:“那个陈氏表现的太反常了。” 当时在陈家的时候,她是被陈氏的热情给弄懵了,也没想出来她到底想干嘛,可回到家后,躺在冷冰冰的床上,慢慢就想通了这?中的关节。 吴家是有点底蕴的,这从陈氏能戴的起鎏金簪子和玉镯不难看出,吴喜儿娇生惯养的,被人挠了一爪子,怎么可能轻易就算了,不论从哪方面看,陈氏都不应该对她态度那么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家如今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玉米,可玉米已经说好了未来两年只能本村人种了,而棉花和辣椒的事,因为来年种起来瞒不住人,所以沈惊春索性也没瞒着,陈里正家也隐约知道一点。 陈氏今天这么捧着她,说不得就是因为陈里正将这事透露给了他闺女,要知道那吴家的地可并不比赵三郎家少呢。 陈淮点点头:“那倒是,吴家的人往年也就是过年可能碰到,说交情那是一点没有,今天看到我却异常热情,一上桌就鼓动别人来敬酒,说是祝贺我新婚。” 沈惊春想到那个场景,忍不住笑了:“你都喝了?” “不喝怎么行。” 陈淮的语气有点闷闷不乐。 这就是吴家人的奸诈之处,若是用?他的理由来敬酒,他就能找到理由推脱了,可祝贺新婚的酒不喝,那不是触自己霉头吗? “你不会装醉吗?或者尿遁脱身?” “我就是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说到这里,他翻了个身,侧着身体看向沈惊春:“酒过三巡,吴家那群人就借着酒意向我打听来年地里种什么的事了,还隐晦的表示,他娶了陈家的女人,也算陈家半个儿,与陈家也算是相辅相成,我跟着娘姓,陈氏一族强了,对我也有好处。” 沈惊春也翻了个身,看着他满脸的郁闷,与没喝酒的时候截然不同的表情,强忍着才没笑出声:“那你跟吴家人说了?” “说什么?我是个赘婿啊,有什么事找我媳妇呗,家里的事也轮不到我管,想拉陈氏一族一把也有心无力啊。” 这到底是喝了多少酒啊? 把一个清冷自持的帅哥变成了这样一幅憨憨样子,沈惊春看着他喝酒之后红晕未消的脸,心头一动忍不住亲了他一下,并安慰道:“我跟你说,像你这种赘婿,往往到最后都是很强的。”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37节 二人说了会话,沈惊春还没睡,倒是陈淮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等一家人吃完饭,别有用心的吴家夫妇就带着吴喜儿掐着点上门了。 吴家在乡下也算是家大业大,这上门来也没空着手,不仅拎了两包点心果子,还拎了两条新鲜的猪肉,这在乡下可算是了不得好礼了。 方氏连忙将人往堂屋里请,喊了豆芽去冲糖水出来待客,又让孙子赶快去将沈惊春两口子追回来。 “大侄女不在家啊?这我们倒是来的不巧。” 嘴上说着不巧,可吴家人却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将手里拎着的礼物放到堂屋的桌上,就顺势坐了下来。 方氏笑道:“这不是年底了,怕再过段时间县里人多,所以他们小两口就想着提前去置办点年货回来,吃了饭刚出去的,现在估计还没走远呢。” 方氏说着,视线就落在了桌上那些礼物上面:“这是?” 沈家跟陈家都在一个村里住着,因为没亲,也就是在红白事这种大事上有来往,陈里正的闺女虽然嫁到了吴家,可吴家跟沈家那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方氏一想,也就是昨天两个姑娘打架,有了点牵扯。 昨晚闺女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觉了,就没去问徐欢意跟人打架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早上起来,闺女提都没提这事,方氏还当这事已经圆满解决,所以也就没问。 现下看到吴家人提着礼物过来,倒是让她有点摸不准是个什么意思了,两个小姑娘打架这个事,看着是吴喜儿先动的手,可追根究底,还是徐欢意立身不正才会被人当众打脸,更何况两个当事人,还是那吴喜儿吃亏多点,被挠了一爪子。 吴家人还没进门,就在外面开始打量沈家的房子,进了院子之后,更是不动声色的打量。 沈惊春当初建房子的时候,想的是要长久住在这的,用料很足,房子建的开阔齐整,院子收拾的干净又通透,瞧着就让人身心愉悦。 家里的家具,也都是自己带着做的,自从菊展挣了钱之后,她也就没有再一味的追求精致了,家具走的是现代的简约风,摒弃了古代的大红漆,一律改用清漆,一水的家具摆出来,简单又明快,整个堂屋都亮堂了不少。 这样院子和陈设摆件,看着倒是比他们吴家还要强上一分。 沈家将玉米包圆给陈正德去卖,赚了多少钱,陈家自然不会瞒着吴家,沈惊春看着又不是个没成算的,敢建这样的房子,显然后面还有挣钱的买卖。 这样一想,吴家人心里有了数,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真诚起来,陈氏朝方氏笑道:“这不是我家这个不省心的,昨日唐突了你家表姑娘么,所以才想着上门来赔罪。” 陈氏既然没提吴喜儿为什么打人,方氏也就不好提徐欢意给徐六郎送荷包的事情,当即也就客气道:“也是我外甥女不懂事,昨日回来我已经教训过她了。” 陈淮不在,吴坤这个男人和吴家的儿子吴鸿也就没开口说话,全由陈氏和方氏两个女人在说。 方氏本来也不是什么口齿伶俐的人,几句客套话一说,两人就没话说了。 好在沈明榆看着人小,但跑起来速度不慢,加上太阳都出来了,往县里的牛车少,很快就将沈惊春夫妻两个给追了回来。 方氏一看闺女回来了,不由松了口气。 “吴叔叔和婶子来了,哟,这就是我喜儿妹妹吧,长的可真俊俏,初次见面,我这也没啥拿的出手的礼物,只有这支簪子是我从京城带来的,妹妹别嫌弃,拿去戴吧。” 簪子当然不是从京城带回来的,崔氏都恨不得这个养女去死,除了几身换洗的衣服,根本不允许她带着?他的东西出徐家,这簪子还是当初从那个胆大包天想要奸污小姐的护卫身上搜出来的。 京城来的玩意,样式都是最新款的,虽已过去大半年,可祁县这边也难看到这样的掐丝款式,簪子一拿出来,吴喜儿就挪不开眼了。 沈惊春这一手,倒是叫陈氏有点措手不及,这银簪虽是镂空的,可胜在做工巧妙,在祁县的首饰铺子里,没有一两银子可是拿不下来的,她心中感叹这沈家三房是真的要起来了,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笑道:“既然是你惊春姐姐给的,那就拿着吧。” 吴喜儿喜不自胜,脆生生的道了谢,就拿着簪子往头上比,沈惊春便笑着将这支簪子给她戴上。 昨日陈淮已经在酒桌上明确表明了自己不过只是个赘婿,今日吴家人上门,他便也没提要吴坤去书房说话,一行人全都坐在堂屋。 沈惊春给吴喜儿戴上簪子,就在上首坐了下来。 双方略闲聊了几句,陈氏几次将话题往田里引,却都被沈惊春给岔了过去,吴坤便知道这个大侄女不简单,也不再兜圈子,直接道:“听我大舅哥说,大侄女手上还有好几种新奇的种子?” “咦?”沈惊春不由瞪大了眼睛,脸上的惊讶恰到好处:“我只是随便提过一嘴,正德叔居然就记在心里了。” 吴坤尴尬的笑笑:“也是我郎舅两个喝酒的时候闲聊到的,听说大侄女新买了几十亩荒地,准备开出来种这些新奇的种子?” 沈惊春点头道:“是呀,祁县这边风水好,前段时间本来里正爷爷给介绍了一个五十亩的庄子,我家东拼西凑才凑够了钱去买,可惜别人出价更高,与这庄子失之交臂,买荒地也是没办法的事,咱庄户人家又没什么吃饭的手艺,可不得靠着田么,我是想着荒地便宜,且头三年又不要交税了,再者……” 她看了眼陈淮,脸上露出些自得和骄傲来:“夫君打算来年下场参加院试了,若是侥幸过了,名下也能有二十亩免税的田,这几十亩荒田好好养几年,想来我们一家子的嚼用也尽够了。” 说来说去,反正就是不提新奇种子的事。 吴坤郁闷的不行,一口气憋在胸中难受的很,这沈家闺女看着年纪不大,打起太极来倒是一把好手,再这样下去,等他一家人起身告辞,估计也磨蹭不到点子上去。 吴坤朝自家婆娘使了个眼色,陈氏便道:“惊春啊,婶子也不跟你客套了,这次来就是想问问这种子可有盈余的,当然我家也不白要,给钱的。” 沈惊春心中冷笑一声,这吴家人还真是心里没点逼数,种子再贵又能贵到哪里去,她面上露出为难之色:“这……”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吴坤心一狠咬牙道:“若是大侄女愿意将这种子给我家种,田里产出你我两家四六分,如何?” 吴家田地虽多,但一年到头种的跟寻常人家也没甚区别,忙忙碌碌一年下来,也不过几十两罢了,但若是能将沈惊春手上这新奇的种子搞到手,哪怕等种出来卖了钱,自家手里只能落六成,也绝非是老老实实种田可比的。 沈惊春叹了口气:“说出来吴叔叔可能不信,我手上种子的确不多,种完我家那些田,余下的也就够我大爷爷一家种个十亩了,我家以前是个什么光景,吴叔叔想来也是听说过的,多亏了平日里有我大爷爷一家照应,我娘我哥还有两个侄儿侄女才能等到我回来,答应了带他家一起种,也不好反悔呀。” 吴坤脸上的笑容勉强起来,失望的表情一览无余。 沈惊春叹了口气:“要是吴叔叔不嫌弃的话,等明年种完这一茬,种子多了,来年再跟着一起种?” 吴家厚着脸皮上门,打的就是靠这新奇的种子发笔横财的打算。 沈家五亩荒地的玉米出息都有六七百两,那他家那么多良田,除去分给沈家的四成,余下的也是一辈子都挣不到的。 来年他是可以跟着一起种,但到时候也就跟玉米一样,种的人多了,只能挣个小钱,大钱是想都别想了,没见人沈家那几十亩地,来年压根就不打算种玉米了么。 陈淮从进门跟吴家三人打了个招呼开始,就坐在一边不说话,听到此处就插了一句嘴:“惊春,你不是还有……”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 但吴坤听的心头一喜,眼睛都亮了,看着陈淮的眼神要多亲切就多亲切,仿佛在说好小子,不愧是陈家子孙,自家人还想着自家人啊。 他却不知道,陈淮这短短的一句话,也只是她们夫妻提前商议好的罢了。 吴家虽然家产颇丰,可到底也是个地里刨食的,但他亲家就不一样了。 吴坤的儿子吴齐很有几分天赋,从小就开始读书,十七岁就已经考中了秀才了,娶的正是祁县教谕袁成吉的孙女。 教谕一职虽非佐官,但地位很高,为县学的最高领导,尤?是祁县这边,因闻道书院的缘故,不少外地的学子也赶来这边读书进学,袁成吉任职多年,虽然一直都未升迁,但他教出来的学生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中不乏一些考中进士当了官的,连祁县县令碰到,都会礼让三分。 再者,袁成吉的身体不算好,膝下只有一个独子,而这个儿子成亲多年,连小妾都纳了俩了,也不过只生了三子一女。 跟吴家想给吴喜儿找个拿捏的住的女婿一样,袁家也想给这个孙女找个拿捏的住的,正好吴齐在读书上有几分天赋,家中也还算富裕,这才挑中了他。 等袁家的孙女嫁到了吴家没两年,袁家的小孙子就考中了二甲进士,放榜当天就被人给榜下捉婿了。 第43章 吴坤不知道这年轻的小两口早就猜到了他的打算,并且也已经商量了好了对策。 此刻听陈淮这么一说,话再出口语气就带了几分似真似假的嗔怪:“大侄女这就外道了,手上既然有种子不想带我家一起种直说就是,何必还要骗我说没有呢。” 吴坤说着起身就要走。 沈惊春跟着站了起来,却一脸为难的没有解释,那边陈氏一直在暗中观察她的神色,见她真的不拦,就一咬牙,一把拉住自家当家的,劝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心急,惊春没有直说,肯定是有道理的。” 吴坤被自家婆娘一拉,也就顺势又坐了回去,瞧着沈惊春,一副我等着你的解释的样子。 “不是我不说,只是这真的不好说,烦请叔婶稍等片刻。” 沈惊春说着又连声告罪一番,才起身出了门。 到了厨房,取了一早准备好的茶具,泡了一壶茶,端着往堂屋去了。 到了里面,又殷勤的替吴坤和陈氏吴喜儿各倒了一杯之后,才给陈淮和自己也倒了茶。 这是从空间里面拿出来的茶叶,当时在末世收集的时候柜台上标的是龙井,真龙井还是假龙井,反正沈惊春是认不出来,但现在冲泡出来的茶汤倒是嫩绿而明亮。 茶盏里面只有茶汤而无茶叶,吴坤端详半天也没看出来这是个啥,倒是不断有醇厚的清香随着氤氲的水汽直扑上来,他看了一眼沈惊春,问道:“这是?” 沈惊春端着茶碗吹了一口气,小小的抿了一口才道:“茶,吴叔叔不妨喝一口试试?” 这个历史上不存在的架空朝代,茶文化还没发展到后世那样,现在还多是煎茶吃茶,连点茶也都是在世家大族才盛行。 原主还在宣平侯府的时候倒是经常做这些事,但是平山村是乡下,一般待客冲碗糖水已经算很不错了,再有贵客临门,糖水里面加俩蛋,就算是最高规格了。 也就是她跟陈淮成亲的时候,收到的礼物里面有一两茶饼,她才有幸品尝到了这个时代的茶,那味道……反正她作为一个现代人,是很喝不惯的。 吴坤被这一个茶字给镇住,端着茶碗学着沈惊春吹了吹,才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 这一口就叫他精神大振! 他是个庄户人家,也就是略识得几个大字没啥文化,只觉得这一口茶入口,那滋味都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了,但绝不是他以前喝过的那些茶可比的。 茶汤在嘴里打了个转,随后就被吞了下去,当真是:“滋味甘甜,满嘴都是茶的清香。” 一杯茶很快就喝完了,沈惊春又给他续了一杯才道:“这茶也是我无意间发现的,比起世面上卖的那些茶饼而言,这种茶我倒是更喜欢。” 吴坤点点头:“确实是个好东西,若拿去卖,必定很受富贵人家的追捧,就是不知道大侄女现在有什么打算?” “哎,我虽从小长在宣平侯府,可如今也不过是个蜗居在乡下的农女罢了,相公如今也没有功名在身,茶这种高贵的物件,又怎么能是我们这样的人家可以染指的呢!” 沈惊春叹了口气,面上的神情既低落又惋惜:“这也是我刚才没有直说的原因。” 吴坤听的面色一动。 茶跟酒一样,都是暴利,本朝对于茶的管控不如酒那么严,除了官方的茶园之外,也允许民间的茶园存在,但能建得起茶园的人,哪个不是非富即贵? 沈家现在无权无势,但他吴家不一样啊。 吴齐自从十七岁过了院试之后,就潜心苦读,一直在为乡试做准备,明年的乡试连袁成吉都说问题不大,十拿九稳了,更别说他小舅子如今还是户部尚书的女婿,虽娶的是庶女,但也总算是后面有人了。 如果能用这茶搭上户部尚书,那他吴家岂不是轻易的就能改头换面了? 吴坤不是个蠢人,沈惊春只拿了茶汤出来,那茶叶是个什么样都不给他们瞧,打的是什么主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大侄女这茶可给其他人瞧过?” 沈惊春摇摇头:“未曾呢。” 陈淮却道:“这茶制出来,前几日我倒是送过先生一小罐,也不知道他喝了没有。” 连茶叶的事都是昨夜临时说起的,自然也就不存在送人,送给陆昀这个话,可不是两人商量好的,沈惊春看了一眼陈淮,见他神色如常,也就压下了心里的疑惑,想着等吴家人走了再问。 可吴坤听到耳中,心里立刻升起了一阵警觉! 吴齐没去闻道书院读过书,考中秀才后也直接进了县学读书,但陆昀陆祁山的名头实在太大,吴坤曾不止一次听到儿子提起过,这位陆院长的来头可不小。 读书人也都是要吃喝拉撒的,尤其是陆祁山这样的,来往的都是有身份的人,若是叫他发现了这茶的妙处,哪还能轮到自家捡这个便宜? 吴坤想到这就有点坐不住了:“我这倒有个门路,大侄女要是真想做这门生意,叔叔我舍了这张老脸也要去帮你问问的。” 沈惊春满脸惊喜的豁然起身:“叔叔这话当真?” 连那个吴字都省去了。 吴坤道:“自然当真,这可是个大事,我即刻就回去找人问问,今日就不久坐了,回头大侄女得空也去我家坐坐。”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38节 几人客套两句,吴坤就领着妻女脚步匆匆的走了。 等人一走,沈惊春就一把瘫坐在了椅子上:“可真累啊,再来这么几次,我头发都要掉光了,也不知这吴家是不是真能搞定茶引这些问题。” 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她还觉得演戏没什么难的,现在才知道,想把一场戏演好,不叫别人看出破绽来,那是真的不容易啊。 陈淮将茶碗里最后一口茶饮尽:“只要袁三郎的岳父不是个傻的,这事一准能成。” 京城居大不易,家业越大的人家平时的花销就越大,真正的清官能有几个?茶这种暴利的吸引力不可谓不大,陈淮自问,如果易地而处,他是很难拒绝这种送上门的利益的。 而昨晚他们夫妻俩也谈的很明白,这种暴利的东西不是他们所能掌握的,真等他科举出来有了能力了,也不知道还要过多少年,倒不如拿这个做个投名状,分点红利来的划算。 吴家人来家里耽搁了这么一会,沈惊春也不打算去县城了,吃过午饭,便又拎着礼物和书信还有徐欢喜给的信物,去了陈家。 虽然不打算亲自把徐家姐妹送回庆阳府了,但是徐欢意这个大麻烦还是要解决的。 大约是吴坤将沈惊春手里有新茶的事告知了陈家,这回上门陈正德的态度比以往还要更亲切几分,沈惊春只将拜托他送信的事情一提,他就满口答应了,说这事包在他身上,保管给沈惊春办妥。 原本以为以徐家姐妹在家里的地位,年前可能都等不到回应了,却不想陈正德出发去庆阳府不过七八天,徐家人就上门了。 领头的是徐欢意的大哥徐斌,后面跟着七八个壮汉,应该是家里的伙计之类的,除了一人架着辆马车,其余几人具是人手一匹马,一行人看着风尘仆仆的,显然是一路紧赶慢赶的过来的。 留了几个伙计在外面看着车马,徐斌只带了近身的小厮进门。 徐欢喜一看到他,就忍不住喊了一声大哥就迎了上去。 徐斌摸了摸她的脑袋,先朝方氏施了一礼:“沈家婶婶,沈姑娘。” 这徐斌个子虽不是很高,但相貌端正蓄了把短须,与徐欢喜站在一起反倒像是两个辈分的人,身上有些文人气质,看着倒是个很正派的。 沈惊春见他兄妹两个似乎很熟悉的样子,对于徐欢喜的话又信了几分。 两边人马站在院子里客气了几句,沈惊春就将人请进了屋里。 徐斌坐下后只微微打量一圈,就收回了视线问道:“不知我那妹妹现在何处?” 沈惊春歉意一笑:“不敢欺瞒徐公子,因害怕大表妹逃跑,我将她锁在了房里,徐公子既然来了,我这就去请表妹出来。” 她说着拿了钥匙就往西厢那边走,徐斌想了想,就跟在后面一起去了。 因门窗长时间封锁,房门一打开,就有股怪味飘了出来,沈惊春憋着气面不改色的进去一把将躺在床上的徐欢意揪了起来。 徐斌等了一会才进了门,打眼一瞧,差点没认出来眼前这人是他的庶妹。 这妹妹也不知从哪听到的消息,说女人要弱柳扶风才惹人怜爱,他娘亲虽然不待见她们母女三人,但也没想着克扣伙食,但徐欢意就是有本事给自己搞的身无二两肉。 可以前瘦归瘦,好歹还有个人样,现在简直都瘦的像个骷髅架子了,要不是小妹徐欢喜长胖长高了,徐斌都要怀疑是不是徐欢意在这沈家受了什么非人的虐待。 “你们先聊着,这一路赶过来风尘仆仆的,想必还没有吃饭吧,我去准备饭菜。” 沈惊春将徐欢意揪了起来,就出了门,本想给房门带上,可一想到房里令人窒息的味道,到底还是没能下的去那个手。 沈惊春一走,徐斌就冷了脸。 对着徐欢喜这个小妹,他还能有个笑脸,可对着人不人鬼不鬼的徐欢意,他只觉得闹心。 兄妹三人谁也不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徐斌才问徐欢喜道:“你们在这过的怎么样?” “小姨对我们很好的,只是姐姐她做了点不讨喜的事。” 方氏对她们两姐妹确实没话说,撇开徐欢意这个不讨喜的人不谈,沈惊春这个表姐对她也多有照顾,有时去县城回来,只要是沈蔓有的,她也必定会有一份,之前送信回庆阳府的时候,想着徐家的人不会来那么快,家里人置办过冬的衣裳,她们姐妹俩一个也没落下。 徐欢喜对着大哥,也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很快就将来到沈家后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徐斌听着前面的脸色还好,直到听到徐欢意送了男人鸳鸯荷包,脸色才难看了起来。 他盯着始终低头不语的徐欢意看了半晌,最后什么也没说就转开了目光。 “大哥,你们怎么来的这么快?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徐欢喜年纪虽然小,但懂事又机敏。 徐家全家上下也就大哥徐斌对着她能有个笑脸,若不是家里出了事,以嫡母的性子,必不可能让大哥快马加鞭赶来的。 徐斌嗯了一声:“父亲前几日去商号查账,马车路过闹市时惊了马,他被甩了下来,大夫说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亲爹都要死了,徐斌脸上却不见任何悲伤,语气平淡的就像是在说今天早上吃了什么一样。 徐欢喜听了也只是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来,就没了下文。 只有一直垂头不语的徐欢意豁然起身,抬起一张瘦的可怕的脸尖声道:“你说什么。” 徐斌却看都没看她一眼,起身就往外走,还一边朝徐欢喜道:“你将东西收拾一下,我们吃过午饭就往回赶。” 徐欢喜应了一声跟在徐斌身后往外走。 “爹伤了腿不在家休养,好端端的去商号查什么账,你别走,你把话说清楚。”徐欢意尖叫一声,就朝着徐斌扑了过去。 奈何她多日来吃的少睡不好,这一扑连徐斌的衣角都没碰到,就因为浑身无力而摔倒在地。 兄妹两人出了门,徐斌径直就往堂屋去了,徐欢喜转头看了一眼伏地大哭的姐姐,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去管她,跟在大哥后面往堂屋去了。 沈家众人也没料到徐家会来的这么快,好在家里备了不少年货,腊肉咸鱼都有一些,沈惊春又去邻居家买了只鸡,一顿待客的饭吃的也算像模像样。 吃完饭,徐斌就起身告辞。 “这么快?我瞧着你们脸上的疲惫之色遮都遮不住,不如在家里住一晚,明早在走?” 原本徐斌一行来的这么快就已经够让她惊讶的了,自家大姨活着的时候先是徐雍的外室,后来又被接进府里成了妾室,这样的关系在,沈家跟徐家可算不上什么正经亲戚,沈惊春也不好多问。 可现在不过吃了一顿饭,徐斌就要告辞,更让她们惊讶不已。 徐斌朝沈惊春夫妻俩拱了拱手:“实在是家里我父亲已经等不起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失礼空手上门,感谢的话我也不说了,听闻陈兄弟明年要去庆阳府参加院试,到时候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还请一定不要见外。” 话里的意思就是想要徐家姐妹俩回去见徐雍最后一面了,这也确实不好再留。 出了堂屋,沈惊春直奔西厢房,在徐斌诧异的眼神中,将瘦骨嶙峋的徐欢意抱上了马车。 第44章 徐家姐妹一走,似乎整个家里都安静了下来,虽然徐欢喜在的时候也不怎么讲话,但沈惊春还是觉得有点不习惯。 好在已经已经腊月二十了,闻道书院那边也开始放假了,家在外地的学子们也开始往回赶,陆昀开始公休,陈淮这个拜了师的弟子也不用三天两头的往书院跑。 过了二十之后,走在村里就能感受到年味一天比一天浓。 到了二十四这天,天刚亮,沈惊春就被陈淮从床上捞了起来:“今天小年,娘昨天就交代了要早点起来,被褥什么的都要拆了清洗,家里也要上下打扫一遍。” 沈惊春抱着被子艰难的睁开眼,看着陈淮近在咫尺的脸,起床气发作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倒头又睡了回去。 猫冬的日子过久了,还真是不能习惯早起,她在床上眯了几分钟,听着外面的动静,听着连侄儿侄女都已经起床了,再睡下去实在不像样,叹了口气认命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屋里,陈淮这个二十四孝好老公已经打好了洗脸水,沈惊春飞快的漱口洗完脸,就将屋里睡的被褥拆了拿到了院子里。 沈家院子里是有口井的,但也只是用来浇地洗菜之类的,洗衣服被子什么的还是拿到河边去洗,方氏跟豆芽已经将家里的被褥全部拆了出来,一瞧闺女出来,立刻将她手里的被褥接过,就要担着两桶衣服被褥往河里去。 边走边还不忘记嘱咐她们:“你们也都别闲着,里里外外全部都清扫一遍,那墙角旮旯里的蛛网灰尘什么的全部都清理干净,今天早饭不吃了,等忙的差不多了直接吃午饭。” 方氏一走,家里的人就全部动了起来,包括两个小的,高处够不着,但拿着抹布擦桌子椅子的活还是能干的。 大扫除这种事,看着工程不大,但事实上真的干起来,就会发现哪里都是活。 一家人忙活了一天,才算将家里彻底打扫一新。 到了晚上吃过晚饭,全家都集中到了厨房里。 二十四这天是南方的小年,又称作扫房日和送灶日,俗话说,男不拜月女不祭灶,虽然在乡下没有这么多讲究,但往年在沈家老宅,都是沈老头带着儿子孙子祭灶,女人们也就沈老太太能有这个荣光,其余的人是不被允许进厨房祭灶的。 但今年不同了,方氏也算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家里关系到全家生存的大事都是听闺女的,但是像祭灶这种事还是听方氏的。 搬了张条案充当供桌,上头摆了方氏准备好的饴糖、清水、料豆、秣草等物。 一切准备妥当,方氏便领着全家人拜了拜,开始请灶王登天,又祈求灶王在玉帝面前多多美言,做完这些,才小心翼翼的将墙上挂着的灶王像揭了下来,用化开的糖在灶王嘴上抹了一下,边念叨着灶君封位口,四季无灾愁,边将这张灶王像小心的焚烧了。 小年一过,那真的眨眼就是一天。 祁县地处南方,属于那种一年到头也吃不到两顿饺子的地方,便是面食也吃的少些,但到了年底,却家家户户都要包些饺子放着的,有钱的人家吃的是猪肉饺子,没钱的人家,到了年底了也不小气,吃的是猪油渣白菜馅的。 沈惊春想着现代时候,家里每到年底都要炸圆子,便将这事提了提,方氏还当这是京城的习俗,沈惊春也没解释。 正巧村里年底的鱼塘起鱼,便买了两条花鲢回来,又瞧见有人卖藕的,又买了几斤藕。 她虽然是个现代人,知道一些吃食的做法,但也仅限于纸上谈兵,具体事宜还是得看方氏和陈淮的。 好在圆子做起来不算麻烦,最终做出三种圆子,一种鱼肉糯米圆子,一种糯米藕圆子,一种纯粉圆子。 “我们家人少,这些东西也算吃个新鲜,你给你大爷爷家送点去。” 方氏将三种圆子各捡了些,装了满满的一大海碗,就叫沈惊春去送。 沈惊春一想,自家跟陈里正家有了生意上的来往,这圆子也不值什么钱,干脆又装了一碗,两碗圆子放进篮子里,上面盖上布,拎着就出了门。 沈家如今发达了,是整个平山村都知道的事。 男人们还好些,陈淮不怎么出门,沈惊秋是个傻的,跟他说了也白说,但女人们就不一样了,到了年底地里没活,过年前几天年货也都置办齐了,白日里都三五成伙的在门口做做针线说说八卦,那圆子才出锅,拎着走过就是一阵香味飘出。 有那嫉妒的就开口道:“惊春丫头这是拎着什么好吃的呢?这香味可是要飘出五里地了。” 池塘里养的鱼,惯来有一股腥味,沈惊春虽然做饭手艺不怎么样,但纸上谈兵那是一套接着一套,方氏按照闺女说的法子处理的鱼肉,做好之后不仅那股子腥味没了,鱼肉吃到嘴里,那是满嘴的鲜香嫩滑。 如今家里日子好了,又有闺女在一边时刻看着,炸圆子的时候方氏也舍的倒油,这圆子出门时还冒着热气。 沈惊春怎么可能听不出这话里的嫉妒,便只笑道:“家里做了点吃食,给我大爷爷家送一些。” 王家人上门的那天,这问话的妇人是不在家的,也没瞧见沈惊春拎着人甩出门跟甩个抹布一样的英姿,此刻见她满脸笑意,忍不住刺道:“那沈族长倒是帮你家不少,你这隔了房的爷爷都送了,可给你亲爷奶送了没有?” 沈家三房名义上是过继,实际上是净身出户,有沈族长千叮咛万嘱咐,家里没有一个人出去乱说的,可大家又不是蠢人,哪个心里不跟明镜似的。 这妇人话一出口,周围几个围在一起做针线的妇人就看向了沈惊春。 便见沈家小丫头也不恼,笑眯眯的停下了脚步,朝那问话的妇人道:“婶子可知道为什么那徐家老祖宗一大把年纪了,还健健康康无病无灾的?” 所谓的徐家老祖宗,便是徐大娘的奶奶,今年已经八十七岁高龄,连她儿子媳妇都死了,偏她还健健康康的,一把年纪虽干不动田里的活,但平日里帮着烧饭摘菜那是完全没问题的,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老寿星。 那问话的妇人一脸茫然,张了张嘴话没出口,便听沈惊春道:“因为啊,那徐家老祖宗从不多管闲事。” 话音一落,围成一圈的妇人们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本闻到香味之后心里的嫉妒也淡了下去。 沈惊春说完也不去管那妇人脸色有多难看,拎着篮子就走了。 送完东西回到家,到底还是将这话同方氏说了一下。 反正按照她的想法,既然已经跟老宅那群吸血鬼撇清了关系,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最好,但这到底是古代,沈老太太当初说沈延平不是她亲生的话,也没说清楚,虽有净身出户的契书在,但这到底这还是一句孝道大过天的古代。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39节 方氏只沉默了一下便道:“不用管,除非沈家三兄弟都死绝了,否则老太太是不可能朝咱家低头的,这碗圆子你送她嘴边,她也不会吃的,过年的时候咱给沈家祖宗多烧点纸,也算替你爹全了孝道了。” 沈惊春本来就不想再跟老宅那边扯上关系,听方氏这么说,也就放下心来。 没几天便到了除夕。 乡下人穷的很,没城里那么讲究,灯油蜡烛都是钱,也就不像城里那样等到天黑之后一家人才坐在一起吃团年饭,一般都是过了午时,家里就开始洗菜切菜准备团年饭了。 术业有专攻,沈惊春想到自己那不太能拿得出手的厨艺,也就不去厨房添乱,由着陈淮去给方氏打下手,她自己则领着沈惊秋几人在院子里坐着叠元宝,等团年饭开始之前,将元宝和纸钱一起烧了祭祖。 沈家这边需要祭拜的人不多,沈家兄妹的爹沈延平算一个,沈家祖辈们算一个,方氏娘家那边,也就准备了一份,不知道是单烧给她那红颜命薄的娘的,还是连同那个娶了后娘之后就变成了后爹的爹一起。 陈淮那边也是两堆纸钱,沈惊春也没多问。 至于她自己要烧的纸钱则是家里最多的,她现代的爹娘算一堆,为了救她在丧尸手里死无全尸的哥哥一人一堆,外婆家那边的人早在末世之初就死绝了,因此也烧了一堆。 方氏看到这多出来的三堆纸钱,也只是微微诧异了一下,七堆纸钱在院中摆成一排。 “不忙烧纸钱,你们先去祠堂祭祖吧。” 方氏将一个竹编的圆簸箕递了过来。 这也是祁县这边的规矩之一,开始吃团年饭之前,要请祖先先用,一般都是几个碟子装菜装饭,再有两杯酒。 沈家如今有钱了,方氏准备的东西却是中规中矩的,一碟子米饭,两块红烧肉,两条小?鱼,一碟子豆腐,一碟子青菜,再加两个空杯子和一小壶酒,旁边还放着烧给沈家祖先的一堆纸钱和元宝。 平山村三姓祠堂都在村子中间,沈家的祠堂在最右边,是三座祠堂里面最小的一座,但因前两年才修缮过,看上去反而最齐整。 女人不能进祠堂祭祖,这是规矩,但在沈家,招婿的女人却是可以进祠堂的,相应的招回来的女婿是外姓人,就和家里的媳妇一样,不能进祠堂。 沈惊春领着大哥和侄子到祠堂时,老宅的人刚祭祖出来,双方一碰面沈惊春就满脸笑容的挨个喊了一圈。 不想跟老宅有瓜葛是真,但不想被人说三道四也是真,谁也不会嫌弃自己名声好啊,喊两声爷爷大伯的,又不掉肉。 老宅这边若非有沈老太太压在上面,其余的人早都想跟方氏一家恢复往来了,尤其是沈延富,他中秀才也十来年了,沈家在平山村算是富户,可放到祁县,那可真是大河里撒纸钱,连个响儿都听不着,如果家里能有钱给他打点拜名师,恐怕早都中举了,哪还用像现在这样,在县里给人当着教书先生挣那么点束脩。 此刻听沈惊春主动打招呼,沈延富心头一喜:“惊春也来祭祖?” 除了二房父子三人,连同沈老头在内,都面带笑容的同沈惊春兄妹打招呼,沈老头更是不动声色的朝沈惊秋手上端着的竹簸箕瞄了一眼。 “是啊,我娘怕一会人多了,所以叫我们早点过来,大伯你们已经祭完祖了啊,那我们兄妹也不耽误你们回家吃团年饭了。” 沈惊春将老宅这些人的神色看的明明白白,自然不会给他们缠上来的机会,说完就招呼自家大哥和侄子往里走了。 沈延富看着沈惊春的背影还想再说,沈延贵就在一边闷声道:“咱两家闹成什么样,别人不知道大哥你还不知道?人家跟咱们打招呼也不过就是面子情,你还真当人家心里有你这个大伯?” 沈延富很想开口斥责弟弟,可不用细想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当下便心情烦闷的走了。 祠堂就这么大,沈惊春又不耳背,沈延贵再闷声,她也将这几句话听了个七七八八,一时间竟有些诧异老宅里居然还出了沈延贵这么个明白人。 她们来得早,牌位前的供桌上,只孤零零的放着五个小碟,沈惊春收了心思,将自家的祭品放上去,就同沈惊秋父子二人一起跪在了蒲团上,将带来的纸钱在火盆里烧了。 回到家方氏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只待沈惊春三人祭祖回来便可焚烧纸钱。 在祠堂烧纸的时候,沈惊春根本没有几分真心,亲爹估计都不是沈氏子弟呢,费这心力给沈家祖宗烧纸,再者,就算是沈家子弟,在自己回来前,也没见这些作古的老祖宗保佑他们三房,因此只糊弄糊弄,大把大把的烧完纸钱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等到了家,烧起家里那堆纸钱的时候,她的态度就要多恭敬就多恭敬了。 火焰腾腾而起,燃烧的纸钱被上升的气流卷向半空,沈惊春只觉得眼眶热热的,穿越过来小半年了,这是她在异世过的第一个年,也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知到,她是真的在这个架空的朝代落地生根了,现代的一切如今想来,恍若黄粱梦一场。 纸钱烧完,方氏就张罗着开始吃团年饭了。 自从家里有钱了,伙食质量就直线提高了,平日里鸡鸭鱼肉的也没少吃,团年饭的菜色也只比平日里好些而已,只一点,多了个火锅。 这是唯一一个出自沈惊春之手的菜。 “以前的日子也都过去了,我们家能有现在这个日子,也多亏了我闺女,可惜你们爹没这个福气,嗨……瞧我,大过年的说这些,娘嘴笨也不会说啥好听的话,总之,希望来年咱家里人都能好好的。” 男人们经常喝酒,家里的女人也就逢年过节能喝点,沈家这坛子果酒,是沈族长家送的,据说是从山上采了野果自家酿的,酒味不是很浓,方氏说着一仰头将手里一杯酒一口干了。 沈惊春等她坐下,也端着自己手里的酒站了起来:“那我就说说新的一年我的规划吧,首先家里添了这么多地,三年后正式上税,淮哥科考就是家里的头等大事,其次是现在手里有钱了,等辣椒种好,我打算带我哥去京城看病。” 这话一出,包括沈惊秋本人在内,所有人都有点惊讶。 沈惊春眨了眨眼:“以前没钱没办法,但是现在家里有钱了,这个病还是要将继续看的。” 方氏眼睛酸酸的,用力吸了下鼻子才将眼泪给逼了回去。 陈淮抿着嘴,想了想道:“去京城来回怎么也要两个月,路上花费倒是小事,只怕这路引不太好拿。” 沈惊春摆摆手道:“那是以前,如今我们家跟陈家的关系好,等玉米种出来之后,带动全村,陈正行看到前景,若是我们求到他面前,想必也就是抬抬手的事。” 更何况,就算不求陈正行,她也有法子拿到路引。 陈淮前几年给亡母守孝,不能参加科考,以至于到现在还是个童生,可陆昀既然已经开始给他讲乡试的题,说明他是很看好陈淮的。 如今科举改革了,原本在八月的院试提到了六月,只要考过了院试,再考过八月的乡试,陈淮就是举人了,举人想要弄个路引还不是轻而易举?沈惊春之所以现在不提,只是不想给陈淮压力罢了。 再则,虽然茶叶的事情现在还没等到吴家那边的回应,但这事就像陈淮说的,只要袁三郎的岳父不是个傻的,这事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有了这层合作伙伴的关系在,那袁教谕想必也愿意出面替她们弄个路引。 “当然了,这还只是现阶段的计划,具体的情况还要等辣椒种出来之后再说。” 方氏可不管是不是现阶段的计划,只要闺女有这个心就已经很好了,只要能治好儿子的病,那她就是死也瞑目了。 第45章 团年饭吃到天擦黑才散。 沈家因饭桌上一直在闲聊,才吃到这个点,其他人家比她家吃的晚的,也都吃完了。 方氏满脸笑容的给全家人都发了压岁钱,上至沈惊秋下至沈明榆沈蔓,每个人都有,沈惊春三个大人是每人十文,豆芽和两个小的则是每人六文。 钱虽不多,但到底是个心意,大家都喜滋滋的收了,只沈惊秋那十文钱到手还没捂热,就又发给两个孩子了。 沈惊春笑眯眯的看着她们闹了一会,才将自己准备的压岁钱拿了出来,两个小的加上豆芽和方氏,每人一个吉祥如意样式的银锞子。 发完压岁钱一家人齐心协力很快就将碗筷收拾妥当洗干净了,今日过年,方氏也就不着急睡,娘俩带着豆芽和俩小的围着火桶坐了一圈,吃着瓜子花生闲唠嗑。 聊了几句,沈惊春就想到了祭祖的时候在祠堂看到的那本族谱。 沈家是有两本族谱的,一本正本在沈族长家里,副本则是抄录好?后放在祠堂供人看的,?前回到平山村,沈惊春上族谱以及后来从老宅净身出户出来,所有的事情都是沈族长一手操办的,沈惊春根本也没瞧见这族谱长什么样。 祭完祖看见了,就顺手翻了两下,他们家的名字已经重新誊抄到了沈家五爷爷名下,下面是他们爹沈延平的名字,再往下一个叫沈志嘉的名字。 “我还以为我哥就叫沈惊秋呢。” 方氏笑着摇头道:“你爷奶可是最讲规矩的人,怎么可能做这么落人口舌的事情,你哥又是家里的长孙,怎么也要随了志字辈的。” 沈惊春好奇道:“既然我哥有大名,怎么大家都不叫这个大名。” “嘉这个字是你大伯取的,你爹说虽然是个好字,但是志嘉志嘉,念起来就像指甲一样,不好听所以就给取了个小名,可巧你哥出生的时候正是夏末秋初,那一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田里的稻谷早了半个月就成熟了,你爹就说肯定是你哥的出生惊动了秋天,所以秋天提前到来了,干脆小名就叫惊秋了,说起来,你们兄妹两个的名字居然会这么像,也是我没想到的。” 沈惊春也没想到沈惊秋这个名字居然是这么来的:“这么说来,我爹和我养父倒是想到一块去了。” 惊春这个名字也只是个小名,原主还在侯府的时候,老侯爷还在,像侯府那种家世的,一般都是家里男孩女孩分开序齿。 原主是女孩这一辈的嫡长女,再加上上面已经有了一亲哥俩堂哥,这个嫡长女一出来,就很受老侯爷的重视,名字不仅从长还从水,给她取名沈长淑。 只不过当时还是世子的徐晏觉得长淑这个名字过于温和,一点都没有他们宣平侯府武将世家的精神气,再加上崔氏在祁县这边将闺女带到六个月大,赶回京城的时候,侯府里一盆本该在春季开放的花居然在正月里就开了,徐晏这才给闺女取了惊春这个小名。 方氏早就想问闺女在侯府的事了,只是一直怕触碰到她的伤心事,才一直忍着没问,此时听到沈惊春自己提起,便小心翼翼的多问了几句。 如果是原主,听到方氏问这个,只怕要伤心欲死,可沈惊春只是继承了她的记忆,无法跟原主共情,便挑着一些原主在京城的趣事说,豆芽偶尔补充几句,方氏祖孙三人也听的高兴。 到了戌时末亥时初,习惯早睡的祖孙三人就有点熬不住了,坐在那直打哈欠。 沈惊春看着侄儿侄女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哪里还舍得叫他们陪着熬夜,连忙让方氏带着两人去睡觉了。 没过一会,豆芽和沈惊秋也有点熬不住各自去睡了。 沈惊春干脆将火桶挪到了书房里,跟陈淮一块守岁,陈淮这才将自己给沈惊春准备的压岁钱给拿了出来,是个普普通通的小碎银子。 陈淮身上有多少钱,沈惊春知道个大概,这点银子只怕还是他最近抄书所得,一时间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甜蜜,笑眯眯的接了:“那我可没有压岁钱给你。” 陈淮看着她言笑晏晏的脸,心中一片滚烫,有人就行了,要什么压岁钱,却不想沈惊春话音一转:“压岁钱虽然没有,但新年礼物却是有的。” 她往袖袋中一摸,就摸了个小帕子出来,那小帕子包的紧紧的,能看出来里面是个细长的东西,沈惊春葱白的手指将帕子揭开,露出里面一支通透的青鸟白玉簪来。 这是年前有次她单独去县城的时候看到的,只一眼就觉得这簪子跟陈淮很配。 陈淮看到这支簪子,本就清亮的双眸在一瞬间更亮了。 青鸟的典故出自《山海经》,代表传达书信消息的鸟,在历代文人墨客的诗词中更是代表着男女情意的信使。 陈淮眼神闪动,看看簪子又看看媳妇,忍不住亲了她了一下,想到那次酒多了差点把持不住,到底不敢太过放肆,两人一触即分。 大过年的书房点了几盏灯还算亮堂,两人挨在一起各自看书,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外面爆竹声起,沈惊春才意识到,新的一年到了。 她抬眼看向陈淮,陈淮也正看向她,夫妻二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道:“新年快乐。” …… 年初一,沈惊春难得没用人喊,自己就起了个大早。 凌晨的开门香已经靠在大门外燃尽,爆竹的碎屑也在院子里还没扫,新年的头一天有讲究,不能动扫帚,否则就会将一整年的福气扫地出门。 她起了个大早,倒是方氏难得睡了个懒觉。 正月初一的第一顿,是很有讲究的,这一天祁县这边无论是穷人家还是富人家,开年第一餐都是要喝鸡汤的,区别就在于,有钱的可以在鸡汤里放很多佐料,没钱的就是干喝鸡汤。 沈家有钱,里面东西放的多,两只鸡早在守完岁?后,就被沈惊春放在了碳炉上开始炖了,炖到她早上起来,也早都炖烂了,将两锅鸡连汤一起倒进灶上的锅里,再放上前几日做好的各色圆子,架几根粗柴一烧香味直冲脑袋而来。 方氏等人是被鸡汤的香味给香醒的,这股香味原来在砂锅里炖着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可放到锅里跟其他的东西在一起炖,那香味简直霸道无孔不入。 团年饭吃得早,后面一直到早上起来都没再吃东西,七个人竟也将一大锅鸡汤吃了一半。 吃完饭,方氏就去将大门开了。 大年初一是不走亲戚拜年的,只在本村相互拜年。 沈惊春就打发了自家大哥带着两个小的去拜年,他智商虽然跟孩子一样,但不是真的傻子,拜年的吉祥话不用人教的,就一段又一段的往外夸,都不带重样的,村里有钱的会给上门的小孩一两文压岁钱,没钱的就抓把花生瓜子什么的塞兜里,反正不能让上门拜年的空手而回。 沈家如今也算是平山村数一数二的富户,但凡上门来的祝贺新春的,只要是没结婚的,方氏在闺女的授意下,都给两文的压岁钱,一早上过去竟也给出去一百多文,再看看两个孩子那里,钱倒是没多少钱,反倒是浑身上下的兜全被小零食给装满了。 家里两个孩子本来就继承了沈惊秋的好相貌,又养了这么几个月,穿上年前新做的衣裳,瞧着就跟画上的年娃一样可爱,一圈的年拜下来白嫩的小脸蛋都被人给捏红了,连一向稳重的沈明榆都在回到的家的瞬间垮下了脸,用手揉着自己的脸颊。 年初二是外嫁的女儿回娘家的日子,方氏虽然有娘家,但自从她爹没了?后,就跟方家那边彻底断了亲了,今天几乎户户几乎都有外嫁的闺女回门,热闹的很,只沈家这边安安静静的。 沈惊春偷偷打量自家老娘。 或许是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了,所以她的情绪只在最开始外面热闹起来的时候略微低落了一下,后面就恢复了正常,沈惊春见了也就放下心来,一整天什么也没干,就专心陪在方氏身边,过了一天。 接下来几天,依旧是各种走亲戚拜年,可惜沈家除了本村的族亲,实在也找不出其他的亲戚,又不好在别人家有人来拜年的时候窜门子,一家人在家闷了好几天。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40节 本来按照沈惊春的意思,陆昀身为陈淮的老师,自家怎么也要上门给他拜年的,可陈淮却说陆先生虽然在祁县又宅子,可他却安家在庆阳府的,每到年节前,留守在庆阳老家的儿子就会派人来接,这样一来,唯一的拜年计划也夭折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正月十四,安静了几天的平山村又热闹了起来。 因为正月十五是小年,也称作上元节,这一天全国各地都以热闹喜庆的观灯习俗为主,祁县自然也不例外,且因祁县富裕,这上元灯节并非是正日子才开始,而是正月十四到正月十六三天。 “每年上元节,县城的人都多的不得了,人挤人的,所以咱们村里一般都是十四或者十六这天才相约去城里看灯,刚碰到你大伯娘,说他们家今天要去观灯,问我们要不要去呢!” 这个大伯娘指的当然是沈族长的大儿媳,沈延东的媳妇。 不说几个小的,连沈惊春都连忙点头。 上元节这么充满古意的名字在现代很少用,一般都是称作元宵,且现代社会生活节奏快,普通上班族年假一般也就七天,连除夕的年味都很淡了,更别说元宵节小年了。 沈惊春本人也只在电视里见过所谓的元宵观灯,原主还在京城的时候,徐晏父子倒是每年会带她去玩,可这毕竟是别人记忆里的事,沈惊春现在回想起来,那感觉也跟看电视没啥区别。 一家人吃了个早晚饭,就收拾收拾锁了门出发去跟沈族长家汇合。 沈惊春这边自然是所有人都去看灯的,但沈族长家,三个孙媳一个怀了身孕,一个年前刚生了孩子不久,只最小的三孙媳能跟着一起去,再有沈族长老两口年纪大了不想遭这个罪也不去,大伯娘要留家照顾媳妇和孙子,余下众人有一个算一个,站在门口也有十来人。 “妹子,上车。”沈家的牛车由沈志清赶着出了门,一见她们还没喊方氏,倒先喊了沈惊春上车,一边又朝沈明榆开玩笑道:“我们明榆可是男子汉了,这就一架牛车,也坐不下那么多人,肯定是要你奶你姑和你妹坐了是不是,小男子汉就跟着一起走吧。” 沈明榆小小一个人,站直了身体才到他爹腰那么点高,听了沈志清的话,就板着一张脸朝他作了一揖:“四叔说的是。” 他话音未落,沈家人都笑了起来,陈淮一把将他抱起放到了牛车上,忍俊不禁道:“你才多大,好好坐着吧小男子汉。” 沈惊春也跟着笑,见沈志清还看着自己,连连摆手:“我就不坐了,天这么冷,跟着走一路也能暖暖身子。” 沈志清见她这么说,也不强求,等方氏搂着两个孩子在沈家几个妇人身边坐好,就赶着牛车往前走。 平山村近百户人家,十四这天进城看灯的自然不止沈家一家,到了村口便与其他人汇合到了一处,一眼望去只怕百八十人是有的,一行人便结伴往城里去。 从平山村到祁县,这一路上并不止一个村子,等到了城门口,人数已经将近小千人,有县衙的衙役们在城门口维持秩序,倒也没有出什么乱子,众人排着队依次进城。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还未进城门便能瞧见里面张灯结彩的,当真是热闹非凡。 沈延东兄弟一边随着人流往前走,一面交代沈志清兄弟几个:“你们兄弟几个也别光顾着看热闹,也要帮忙看着点明榆和蔓蔓,今天城里人多,你婶婶家里人少,难免有看顾不到的地方,可别叫拍花子的将人给拍了去。” 沈志清等人连连称是。 很快,几人就随着人流进了城,沈蔓被沈惊春紧紧牵着,沈明榆则由陈淮看顾,方氏则随时看着沈惊秋和豆芽。 走过城门后面那段路,人流被分散到各个街道,也就没有那么拥挤了。 村里人已经相互约好到点了就在城门口汇合,一进城,大家就四散而开了,此时只有沈惊春和沈族长一家还走在一起。 “今年倒还不算热闹的,有一年县里一位富绅设了个灯谜阵,第一位闯关成功的,就能拿到一盏琉璃灯,那灯啧啧,当真是流光溢彩富贵非凡,上面雕刻的花鸟人物,那叫一个栩栩如生,要不是我学问不行,是怎么也要闯一闯阵的” 沈志清是个话痨,读书的天分不怎么样,但说起故事来,也算是妙语连珠,沈延东等大人倒还算了,沈家几个小辈全部的心思都被他有趣的故事给吸引,只恨自己当年年纪太小,无缘得见这琉璃灯。 一行人一路走走停停,猜猜灯谜赏赏灯,遇到那边摆摊卖小吃的,也会停下来买点给孩子们。 好不容易走到了县城中央最热闹的一条专门做灯展的街,便听前方一阵尖锐的哭声传来:“天杀的拍花子的不得好死啊。” 第46章 拍花子这几个字一出,周围带着孩子出门的人家就不由紧张起来。 沈家一行人对望一眼,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沈惊春干脆将沈蔓一把抱起,跟着沈家兄弟几个往里走了几步。 那尖叫出声的妇人正瘫坐在十字路口的中央哭天喊地,她身边还坐着两人,年纪大些的妇人头发散乱,衣服也脏了,跌坐在地,年纪小些的则紧紧挨着她小声的劝慰着。 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再加上妇人的哭喊,倒是很快就将事情的始末给说了个明白,这家人进城观灯,太小的孩子也没敢带,只带了个六岁的孩子,想着家里几个人,难道还看不住一个孩子吗? 却不想刚进城,一家人就被挤散了,小孩原本被父母一左一右的牵着的,被人群一冲,手就松了,仅仅一眨眼,就被人流带出去很远,那当娘的眼睁睁的看着人群中冒出个人一把抱起小孩就跑。 一家人一路喊一路追,那拍花子的却对县城很熟悉的样子,专挑人多的地方走,又有后面丢了孩子的父母哭喊,带着孩子出门的人人自危抱紧了孩子,一时间竟分不清到底哪个是拍花子的,一路追到这边,终于失去了踪迹。 那当娘的眼泪都流干了。 沈惊春不想多事,可偏偏豆芽惊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姐,我瞧着那人似乎是刚来祁县的时候,帮过我们的陈嫂子啊。” 头顶上就挂着一排排的各色花灯,光线很是亮堂,沈惊春仔细一看,那跌坐在地的妇人,可不就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陈大嫂子。 那被拍花子拐走的,应该就是陈嫂子的儿子壮壮? 陈淮就站在沈惊春身边,豆芽的话他也听到了,偏头问道:“是认识的人?” “对,当初我们回祁县,还是这大嫂子带我跟豆芽去找的牛车,省了不少麻烦。”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这陈嫂子夫妻人都是不错的,为人热情周到又大方,且还没有爱贪小便宜的毛病,能帮一把自然是要帮一把的,以己度人,想到当时知道沈明榆兄妹俩被人抢走时候,方氏那种天塌下来的表情,就知道此刻陈嫂子的心情了。 这边看热闹的人虽多,却大多都是围观,沈惊春还在踌躇要不要上去帮忙,陈家兄弟俩就从人群外挤了进来,陈嫂子一双眼睛都哭肿了,满怀希望的看向自家男人。 陈大郎对上媳妇的眼神,沉默的摇了摇头。 陈嫂子瘫坐在地,不知哪来的力气,一骨碌爬了起来,一抹眼泪咬牙道:“我再去找。” 跌跌撞撞就往沈家站着的这边来了。 沈惊春将抱着的沈蔓往自家大哥手里一递,一把拦住了陈大嫂:“大嫂子且留步,这样找下去可不是个头。” 陈大嫂子哭肿了眼睛,眼里含着泪,视线都是花的,被人一下拦住,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才看清拦住自己的是谁。 本来两人也只是萍水相逢,根本没什么深交,可现在在偌大的县城里,看到个认识的人,陈大嫂子宛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紧紧抓着沈惊春的手就哭道:“惊春妹子,壮壮被拍花子的拐走了。” 沈惊春抽出一只手来,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嫂子你先别急,县城这么大,这么找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咱先到两个城门看着,以防这人贩子将壮壮带出城去。” 陈嫂子忙不迭的点头,抹了眼泪就朝陈大郎陈二郎道:“孩他爹,咱们先按惊春妹子说的来吧。” 陈家兄弟两人也没了办法,此刻一听沈惊春的话哪有不答应的,兄弟俩立刻就分头朝两个城门去了。 沈惊春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也有些不确定。 祁县之所以这么热闹,就是因为现任县令刚到祁县的时候,就破获了一桩拍花子的大案子,一窝人贩子三十多人被连窝端了。 后面县里再有什么大的活动,祁县的衙役们也几乎倾巢而动,祁县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贩子哪还敢下手。 却不想安静了这么几年,这天杀的人贩子居然又出来了,这要是他们的老窝在城里还好些,壮壮还有找回的希望,可若是壮壮已经被带出城了,那找回的希望就很渺茫了。 方氏才经历过孩子被抢,现在看到陈嫂子这样,很是感同身受:“这事单靠你们一家人怕是不行啊,还是报官吧。” “报官是稳妥些,可这县衙已经封印了,现在报官只怕没人受理啊。”旁边一个路人道。 “是封印了,可事急从权。”陈淮沉声道:“有些县衙在封印期间也照常启用印信的,再者,衙门除了过年那几天,都是有另外的值班皂隶的,时隔几年拍花子再次出现,这可是大事,谁知道城里是不是只丢了一个孩子,想必值班的皂隶不敢随便推卸糊弄。” 他一身淡松烟的直裰,外罩一件鸦青色氅衣,一看就是个读书人。 陈嫂子听他一说,心又定了几分,也不哭了,犹豫了一下才朝陈淮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知道这些,可否麻烦这位公子同我一起走趟县衙。” 这要求多少有点无礼,陈嫂子怕被拒绝,立刻又道:“不论我儿子找不找得到,我家都有重谢。” 陈淮看了眼沈惊春,见她点点头,才将手里抱着的沈明榆交给了沈志清:“举手之劳罢了,哪用的着一个谢字。” 去县衙自然不可能这么大群人一起去,想着时间也不早了,沈惊春索性将方氏等人付托给沈志清一家:“这位大嫂以前帮过我的,我跟淮哥跟着去看看,我娘他们几个还要麻烦大伯帮忙带回去,你们跟村里人一起先回去,要是时间太晚了我们在县里住一晚也使得。” 沈延东自然满口答应,一行人当即分开。 县衙离这边不远,几人兜兜转转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县衙大门紧闭,陈淮只看了一眼,就领着陈嫂子几人到了另一边的小门处,这门开着,几人一进去就瞧见门内的班房里几名衙役正围着火盆打着盹。 不用陈淮说话,那陈婆子就哭天喊地的冲了进去。 猝不及防,沈惊春被吓了一哆嗦,陈嫂子见了,忙告罪一声,才追了进去。 沈惊春揉了揉耳朵,抱着陈淮的胳膊将他带出了门:“县衙这么大,这壮壮找不找的回来还是两说,等会看看衙役们怎么说,上元这几天,城门到亥时才关,出了这种事,想必大家也没心思多逛,等会要是还有人回去,咱们也跟着一起走,省的娘担心。” 陈淮点点头,摸了摸沈惊春的手,见她手有些凉了,就将她双手握住捂了会才道:“今日晚饭吃的早,又一路走过来,可饿了没有?” 沈惊春正想说饿了,后面陈婆子就哭着喊着出来了,屋里四名衙役,倒跟出来两人,听着陈婆子的哭喊声到底还是黑着脸道:“陈大娘你别哭了,就你这么个哭法,人贩子早就躲起来了。” 陈婆子脸色一僵,到底还是收住了哭声。 陈淮朝那俩衙役拱了拱书人,神色就严肃了几分,回了一礼才道:“如今除了在城里维持秩序的五十几个兄弟,其余的都休假了,这孩子被拐可是个大事,只是我等只是小吏权限有限,这等大事还要先禀报给明府,再行定夺。” 几人跟着衙役往外走,一路上也将事情问明白了。 这县令今日在县里最大的酒楼设宴款待祁县富绅,整个祁县数得上名号的几乎都到了,这事一提,这群富绅们哪怕为了面子,只怕也会出人出力,说不得还真能将这县城翻过来,将壮壮找到。 县衙是整座县城的权利政治中心,围着县衙这一圈,就是整个县城最繁华的富人区,那衙役说的最大的酒楼,就坐落县衙前面不远的东大街上。 几人到了酒楼门口,那衙役就径直领着陈家三人进去了。 沈惊春与陈淮也没进门,只站在门口背风的地方等着,没一会便听到里面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一声怒喝隐约传了出来:“岂有此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沈惊春道:“这下好了,壮壮应该是能找回来了。” 陈淮嗯了一声。 他却是知道这县令为何在听到人贩子重出江湖之后,这么愤怒的。 这高县令本来是京城人士,也是个世家子弟,与先夫人育有一子一女,却不料在一年七夕的时候,儿子被拍花子的拐走,他那夫人本来就因为生孩子的时候伤了身体,受此打击一病不起,拖了半年就去了。 这二人本是少年夫妻,好不容易才有了个儿子,结果却被杀千刀的人贩子搅的家破人亡,从此之后就跟拍花子的杠上了。 也正是因为从同窗那里听过高县令的事,陈淮才会叫陈家人报官,只要高县令知道这事,不可能不管。 酒楼里,高县令一声怒喝之后,安静了几秒,才又断断续续的有人声传来。 没一会,一阵脚步声就朝着门口来了,打头一个正是未及不惑,却已生华发的高县令,后面跟着县衙几个主簿典史之流。 一行人刚出酒楼,又有衙役狂奔而来,喘着粗气道:“明府,又有孩子被拐了。” 这个又字一出来,高县令就气的眼前一阵发白,死死咬着牙,额头青筋都出来了:“还不去将人找齐赶快去找孩子。” 他来回走了几步,到底还是没控制住,狠狠一脚就将酒楼外摆着的一盆花给踹翻了,深呼吸了几下勉强压下火气,飞快的朝身边的下属下达指令:“立刻派人守住城门,严加盘查,绝不能放过一个人贩子,城里也是,即刻疏散人群,挨家挨户盘查,务必要将这群人找出来。” 身后几个官吏应了一声,飞快的走了。 高县令身后站着的一名富绅壮着胆子道:“明府,我家倒还有些家丁,不若我即刻回家吩咐一声帮着一起找?” 高县令听了脸色缓和了一些,朝那富绅一拱手道:“冯公高义,高某替这祁县百姓谢谢冯公。” 其余富绅一听,立刻都道可以帮忙。 高县令谢了一圈,又将事情吩咐妥当,气冲冲的走了。 他一走,来赴宴的富绅们自然也不会多留,没一会浩浩荡荡一群人,就走的只剩下了陈正行和陈家婆媳三人,以及最开始来禀报消息的两名衙役。 陈正行主管税收户籍,这抓捕找人的事情倒是与他关系不是很大,早在出门之时,就瞧见了站在一边的陈淮二人了。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41节 此刻等人一走,便朝陈淮温声道:“阿淮,你们怎么在这?” 陈淮入赘之事,他是知道的,若是入赘的人家换了旁人,说不得他这个快出五服的叔叔还要劝上一劝,可入赘的是沈家,他便歇了劝的心思了。 沈家的丫头,他是见过的,以他看人的眼光来看,这丫头未来必定不凡,所以非但没劝,还随了一份分量不轻的贺礼。 陈淮按辈分喊了声六叔,又拉着沈惊春朝他行了个晚辈礼,才道:“这位陈嫂子曾帮过惊春,所以我们夫妻俩跟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陈主簿点了点头,想起来陈里正说的陈淮准备参加的院试的事情,又勉励了几句。 等人一走,那两名衙役和陈家三人看他们俩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既然县令已经让人仔细盘查,想来找到壮壮不过时间问题,陈嫂子且宽心吧。”沈惊春宽慰了两句,顿了顿又道:“这时间也不早了,我夫妻二人就先走了。” 那陈嫂子看她俩的眼神倒还好,可陈婆子和她小儿媳就不一样了,那是一种狗皮膏药的眼神,被这种人缠上,再想甩掉可不是件容易事。 陈嫂子神色一僵,她虽然不是什么聪明人,但是也能敏锐的感觉到沈惊春前后语气的变化,看了眼婆婆和弟媳,才朝沈惊春道:“今日多谢二位了,要不是这位公子提醒,只怕我到现在还像个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找,改日再叫我当家的登门道谢。” 沈惊春摆摆手:“不用不用,种善因得善果,这也是陈嫂子先帮了我,才有我们夫妻二人今日帮嫂子,那我们就先走了。” 陈嫂子感觉鼻子一酸,险些又掉下泪来,她帮沈惊春那叫什么帮?住了一晚是给了钱的,来祁县坐牛车也是给了钱的,最后还送了吃的给壮壮,看着小夫妻两个离去的背影,暗自下了决心,不管能不能找回壮壮,都要跟当家的备好礼物上门道谢的。 沈惊春自然不知道陈嫂子的想法,等走的远了,她才朝陈淮道:“确实有点饿了,咱们随便吃点再回去吧。” 陈淮自然说好,挑了个人少的摊子坐了下来,想着晚上吃多了睡觉对胃也不好,就要了两碗荠菜馄饨。 那小馄饨皮薄馅多,肉和荠菜的分量差不多,吃起来有一股子荠菜特有的清香,连汤带馄饨一碗下肚,沈惊春感觉整个人都洋溢着一股暖意。 二人略坐了一会,就看见不止一批衙役过去了。 “这高县令看着倒是个好官,令行禁止,效率高的很。” 陈淮叹道:“与先前几任县令相比起来,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官,只是翻过年来,他任期就要到了,也不知道下任县令是个什么人。” 陆昀是从京城回来的,有自己的关系网,一些小道消息知道的总比别人快几分,但祁县下任县令的消息,却是到现在也没个准信出来。 付了钱,两人就顺着人流往城门方向走。 等到了城外停放牛车的地方一瞧,方氏等人果然已经先走了,可巧村里还有其他人没回,这会已经聚了十几人,沈惊春便拉着陈淮站在一边打算跟着一起走。 耽搁了没一会,领头一个陈氏子弟就哟呵了一声,赶着牛车出发了。 正月十四的月亮还不太圆,但今夜天清无云,月光很亮,照射下来足以让人看清楚路,又因为人多,一路上都说说笑笑的,倒也不怕。 走出去三里地,后面便又有车追了上来。 他们这一行人只有一辆牛车,坐不了那么多人,走起来自然慢些,但后面这群人赶的都是骡车,脚力快很多,没一会就已经到了近前。 陈家的小伙子很上道,将牛车赶到一边,打算让人家先过。 沈惊春与陈淮便也靠边站着。 这四辆骡车,都是两匹骡子拉车,只有两辆有棚,另外两辆瞧着更像是拉货用的,每辆车上都坐着几人。 沈惊春瞧着瞧着就觉得不对,这几辆车上男人都长的很壮,尤其是赶车的几个汉子,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出几分凶相,女人们除了几名四五十岁的婆子,剩下的全都是妙龄少女,余下就是几个孩子。 最重要的是,这些少女和孩子都好像睡着了,靠在几名婆子身上闭着眼睛。 “这几辆车不对劲。” 不止沈惊春觉得不对,陈淮也觉得不对,他凑近了低声说了一句,便见沈惊春朝已经走到他们面前的最后一辆车微不可觉的抬了抬下巴。 这个抬下巴的动作很轻,若非陈淮一直注意着沈惊春,也根本察觉不到。 他定睛朝那最后一辆车看去,扫视一圈便发现不对,其中有名少女被身边的妇人搂在怀中,瞧着像是睡的正香的样子,可那搂着她的妇人手上捏着的东西却露出一角来。 骡车上挂着两只灯笼,昏暗的光线加上皎洁的月光,其实并不足以让人看清细微之处,可偏偏那妇人手里捏着的东西,陈淮见过。 正是菊展当天,沈惊春卖出去的那只桃花步摇,整个祁县只此一支。 第47章 一百两银子买回去的步摇,高小姐就算送人,也必不可能送给这样的乡下丫头。 那这支步摇会出现在这里,就只有两个可能了,要么这步摇是这婆子捡的或者偷的,要么买步摇的高小姐本人就在这车上。 不论是沈惊春还是陈淮都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 两匹骡子拉车,行车的速度自然很快,没一会就将他们一行人给甩在了后面。 平山村的一行人无知无觉的继续往前走。 沈惊春跟陈淮对视一眼,低声问道:“现在怎么办?” 陈淮皱着眉没有立刻回答。 那赶车的几个人贩子,看那满脸的凶相也知道,肯定是见过血的,远不是太平镇那几个强抢孩子的二流子可比,更何况,说不定这车上还藏着兵刃。 平山村这一群虽有十几人,但有老有少,能拉出来干架的,也不足一掌之数,这么点人要是直接冲上去,无异于送人头。 可若是放着不管,他自问不是那种冷血的人。 这么想着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低声道:“你先跟着他们回村,我现在回去将这事报给县令。” 陈淮转身就要走,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又拉着沈惊春叮嘱道:“你千万不要犯傻,双拳难敌四手,那群人贩子是见过血的,你不要一个人傻乎乎的冲上去,别到时候人没救出来,反倒把自己搭进去。” 沈惊春很不想答应。 方才从县城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戌时三刻了,又走了这么远,现在想必城门早就关了,若是陈淮能叫开城门倒还好,可若是叫不开城门,这一夜过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自问不是个莽撞人,没有把握的事情当然不会去做,但有异能在手,悄无声息的跟在这群人身后还是能做到的。 这么想着,沈惊春一把抓住了陈淮的手认真的说道:“我只远远的跟着,我有法子不叫他们发现我的。” “不行。” 陈淮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我知道你心善,可要是为了这些人把自己搭进去,那我管他们去死。”他紧紧握着沈惊春的手就往回走:“但凡有一点风险都不行,你跟我一起回去报信。” 陈淮的力气很大,可沈惊春的力气更大,若真想挣脱,他根本拉不住,可两手相交,他手心的温度不断传来,沈惊春任由他牵着自己走了两步才道:“好,那我不去了,只是咱们一起回去报信的话,还要跟村里人说一声,也免得娘他们担心。” 两人手牵着手追上前面的人,随便编了个理由请村里人带信回去,就马不停蹄的往县城跑。 救人这种事争分夺秒,两人一路小跑着前进,耳边冷风呼呼的吹,直吹的人浑身拔凉,真让人有种度秒如年的感觉。 好不容易跑回城门口,就见那城门果然已经关了。 门外摆摊的给人看牛车的,早都收摊回去睡觉了,只有城楼上一排灯笼随风轻摆。 沈惊春揉了揉已经冻僵的脸,双手做喇叭状,朝城楼上大喊:“有人吗?” 清脆的嗓音被风刮着飘向远方,城楼上根本没人回应。 她还待再喊,陈淮就将她的手拉了下来:“别喊了,这么冷的天,这群混日子的城防守卫估计早就躲到哪个角落喝酒睡觉去了,这门不到时间估计是叫不开了。” 祁县富庶,治安一向不错,这也造成了县衙里养了很多米虫。 沈惊春有点不甘心:“难道就这样算了?” 陈淮叹了口气。 若是以前倒还是有救的,前朝的时候,像祁县这种大县都配有三名巡检使,手下有百来人的武装力量,驻扎在县区管辖的三个重要的点上,统管治安巡逻缉捕盗贼这些事,可自从本朝开国以来,就开始削弱地方武装力量。 祁县这样的大县,三名巡检使也削成了一名,驻扎地也从城外搬到了城内。 这想要搬救兵都没法了。 “走吧,我们先跟着车辙印去看看,这群人去了哪。” 因后面就是连绵起伏的东翠山,是以祁县东门出来,只有一条官道直通春谷县,只要沿着车辙印,不难找到他们。 两人又调头往回跑。 一直追到平山村村口,也没瞧见那几辆骡车的踪迹,倒是地上的车辙印很是明显。 沈惊春已经冻的有点受不住了,感觉头都被冻晕了。 她真的很想把这群该死的人贩子全部干掉,救出那群无辜的少女和孩子,但这前提得是她自己先好好活着,再这样走下去,别人贩子没找到,先把自己冻死了,岂非得不偿失。 她摸了摸陈淮的手,在寒风中走了这么久,连一向热的像火炉的陈淮都冻的手脚冰凉了。 “淮哥,咱还是先回家吧,天这么冷,继续追下去也不是个事。” 陈淮舒了口气。 他就怕沈惊春觉得壮壮在那几辆车上,执意要追,本来都已经打算先劝她回去了,却不想她倒是先开了口。 两人进了村,很快就到了自家门口,陈淮抬手敲了敲门,咚咚咚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冬夜里显的格外的响。 家里其他人回来洗漱过后早都睡了,唯有方氏担心女儿女婿一直睡不着,外面敲门声一响,她立刻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点着油灯穿上外衣出了门,低声问道:“谁!” 沈惊春冻的直哆嗦,都快要站不稳了,张了张嘴一口热气呼出喊了声娘,就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方氏松了口气,拉开门栓将她俩让了进来,又重新将门拴上:“怎么回事?不是说今天不回来了吗?” 原先一直在走动倒还好些,一旦停下脚步,再动,就感觉全身冻成了冰棍,只怕体内血液都不流动了,沈惊春靠着陈淮才勉强站直身体。 “娘,等会再说,还有热水吗?” 陈淮也不好受,但到底还是比沈惊春好一些。 方氏一听,就端着油灯到了厨房。 原先不知道女儿女婿还回不回来,碳炉上是温着一壶热水的,可他俩叫人带信回来后,方氏就将炉火给灭了,这么会过去,一壶热水也只剩下了一点温度。 “你们先去火桶里坐会,我去烧锅水。” 沈惊春也懒得动了,拖着陈淮浑身僵硬的一屁股就在灶膛后的矮凳上坐了下来,哆哆嗦嗦点了火。 干燥的稻草一点就燃,架上几根晒干的粗柴,没一会就烧了起来,热浪涌来,两人总算觉得活了过来。 方氏看着小两口这个样子心疼不已:“怎么回事?不是说今晚不回来了吗?我们回来那会就已经冷的够呛了,现在到了深夜,我看外面都结冰了,不行,煮点姜汤给你们去去寒。” 说着,又将碳炉燃了起来煮姜汤。 沈惊春不停的搓着自己冻僵的脸,断断续续的将方氏走后发生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听到闺女一行人跟那群杀千刀的人贩子碰了面,方氏差点尖叫出声,再听到闺女猜测县令的千金也被拍花子的拐走了,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捂着嘴好一会才回过神来:“那这回咱祁县是要翻天了啊。” 陈淮坐在灶膛前烤了会火也缓了过来了,一双长腿委委屈屈的叠在身前,修长的手指搁在大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翻不了天。” 高县令自从发妻亡故之后,就没再续弦,虽有几房妾室为他生了儿子,可他最宠爱的还是与亡妻生的大女儿,那真的是宠的如珠如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这回若是高小姐真的被掳,他非但不会将这祁县翻过来,反而会将事情往下压。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42节 要知道在这个封建旧思想横行的年代,一个女人的清誉是顶顶重要的,若是高小姐被掳的消息传出去,不论她是否能被安全的找回来,她这辈子都算是毁了。 想到这他不由打了个冷战,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来,放在大腿上的手也不由握紧了。 沈惊春与他挨着坐的,一下就发现他绷紧了身体,在一抬眼看到头上细密的冷汗,一下愣住:“怎么了?” 陈淮抹了一把冷汗,长长出了个口气:“像高小姐这样的官宦人家的小姐,将清誉看的比性命还重要,若是她被掳的消息走漏出去,那高小姐这辈子就算毁了,高县令若是发现我们也知道这件事,恐怕……” 话未说完,但意思很明确。 方氏吓的脸上的血色都退尽了,好半晌才不确定的问道:“那如果真是你们将这个消息报给县太爷,那是对他们家有恩啊,不说感谢,怎么也不应该……” 陈淮闭了闭眼,有点庆幸于今晚的城门紧闭:“若是一般人家,是应该登门道谢,但高县令不同,虽然他只是个七品地方官,但高家在京城也是数得上号的,高小姐被掳的消息一旦走漏传回京城,那么高氏一族未出嫁的女儿都会受影响,咱们倒还好些,那高小姐身边的婢女只怕轻则灌一碗哑药发卖出去,重则直接打死了。” 方氏被这番言论吓的说不出话来。 这也太可怕了,那高小姐被掳本来就很可怜了,影响了一辈子的幸福,没想到还要连累家中姐妹的名声,这么看来,豪门世家的闺女,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沈惊春微垂着脑袋,默默的往灶膛里添了两根柴,心中想的却与方氏完全不同。 陈这样一个在小乡村长大的孩子,怎么会懂这些?他再怎么在京城待过几年,当年作为一个小男孩,这些世家辛密也不该是他能知道的。 一点疑惑从心头升起,以前的一些蛛丝马迹也被无限放大。 听说过乡下孩子读书厉害的,但是她倒还没听说过有哪个读书人能将马骑的那样好,在原主的记忆中,只怕宣平侯府那些不受重视的庶子或者旁支子弟,也没他这么厉害。 但看陈淮的样子,好像根本也没想着隐瞒什么。 “那现在怎么办?” 方氏是个性格温和的女人,心也善,最见不得这样的事情,少女孩子落在人贩子手里,还能有什么好去处,要是能救回来,起码还能在家人身边,可若是被卖出去,这辈子才是真的毁了。 陈淮想了想道:“这个事情我们不能主动去告诉高县令。” 一般的地方官员都是三年一考核,若是考核成绩上上或是中上,都会有高升的机会,下下的政绩那就不用说了,会被撸掉官职,基本很少会有连任的。 祁县是个富县,就是什么都不做,政绩也差不到哪里去,更别说高县令初到祁县,就破获了一桩略卖人口的大案,他没高升不是他不能高升,而是他不想高升。 像他这样的出身,来祁县任职,身边不可能不带着自己的人,况且他还在这边待了六年,怎么也该有一批心腹了。 而那群人贩子能出城本来就有问题,若高小姐真在那骡车上,更加能说明,这祁县有人在跟高县令对着干。 若高县令真有几分手段,不出事倒还罢了,真出了这样的事,找出那背后捣鬼的人,恐怕也就是时间的问题,可若是他找不出背后捣鬼之人,自家这样凑上去说看到高小姐被人贩子掳走了,那不是自投罗网被这背后之人盯上? “且等等看吧,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有衙役上门来问话了。” 锅里的水很快烧开了。 方氏看到自家闺女回来,一颗心就落回了肚子里,高小姐被掳这件事,当时说起来是有几分凶险吓人,可听完也就过了,方氏也没放在心上,打着哈欠回房睡觉去了。 只留下沈惊春和陈淮在厨房泡着脚。 陈淮惯来心细如尘,早就发现沈惊春的情绪有了变化,可岳母还在这边,他不好细问,等方氏一走,他就抓着沈惊春的手低声问道:“怎么了?觉得我这样的做法冷血无情?” 沈惊春被他问的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就摇了摇头:“怎么会?那群被掳的人与我们非亲非故,你能在冬夜忍着寒意替他们奔波已经很好了,总不能为了几个不认识的人搭上我们的身家性命,那样也太蠢了点。” 陈淮定定的看着她。 能看的出来,她说的都是真心话,但他总觉得自家媳妇心里有事。 “明早早上,我起早点,顺着车辙印一路看看,这群人贩子去了哪。” “行。” 二人泡了脚又各自洗漱一番就回了房。 沈惊春如同往常一样紧紧挨着陈淮,感受着从他身上传过来的暖意,想了一会,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干脆甩甩脑袋不想了,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第48章 第二天陈淮起了个大早,随便在厨房找了点吃食对付了一下就出了门。 沈惊春睡醒的时候,他躺过的地方都没暖意了,起了床发现方氏如同往常一样,昨夜在厨房说的话,并未对她产生任何影响,只看到陈淮不在家,顺口问了两句。 等到日暮西山陈淮才匆匆回家。 沈惊春见他脸色有些阴沉,便知这一行恐怕不简单,等吃过晚饭夫妻二人到了书房,他才沉着脸道:“昨夜那群人去了广教寺。” “什么?” 沈惊春被广教寺三个字给惊到了。 祁县有三宝,一是菊花,祁县素来有菊城的美名。 二是闻道书院,这座书院已经建立了两百多年,师资力量很强,放到现代那怎么也是个名校。 三就是陈淮说的广教寺,这座寺庙在整个大周都是能排的上名号的,大年初一为了能在广教寺烧头炉香,甚至有些外地的人,连年都不过,就守在寺庙里。 这样一座寺庙,实在不应该和人贩子这三个字有任何一丝牵扯。 “我顺着车辙印一路寻了过去,到了分岔路口见那车辙印往山里去了,就直觉不好。”陈淮拍了拍额头,有几分懊恼:“昨夜见到的车夫,其中一人今天就穿着僧衣在广教寺扫院子。” 这事情可就大了。 若广教寺是那没名气的小寺院,高县令带着人说抄也就给抄了,可这广教寺的名气实在太大,不好动手啊。 沈惊春默默的道:“你觉得是广教寺做下这等足以抄家杀头的恶行?” “那自然不是。” 沈惊春揉了揉太阳穴:“那不就行了,要是这群杀千刀的在别的地方倒还不好办,可若是在广教寺,那倒省了好些麻烦了,只要沟通得当,不拘是下迷药,还是寺里的武僧直接出手,对付这几个人贩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陈淮被那群伪装成和尚的人贩子给惊到了,直到此刻听到沈惊春的话,才回过神来。 细想一番,确实如此。 广教寺家大业大,每年信众捐的香油钱都是一笔很大的数目,自然需要武僧的护佑。 如今的僧侣还是很保真的,不像后世那般,这群武僧的身手只怕比高县令手下那些虾兵蟹将还要厉害的多,由他们出手,自然是再稳妥不过。 “我想了一下,等高县令查过来,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干脆我直接上山,去广教寺住上两天,正好再过几天就是爹的忌日,我趁这个机会也去给他点上一盏长明灯。” 沈惊春话音一落,陈淮就站了起来,刚要说不行,就见她笑道:“你放心吧,我又不是那等莽撞人,我不会出手的,若是高县令迟迟不找来,便寻个机会将这事透露给广教寺,想必以他们的名望,必定不会容忍这群人贩子在广教寺的地界上犯下这等恶行。” 她说着站起身来,双手落在陈淮肩头又将他按回了椅子上:“再说了,以我的身手,打起来是未必能打过他们一群,但我要是想走,只怕他们也未必能强留。” 陈淮脸色变了变,不知道想起来什么,到底还是将要劝阻的话给咽了回去。 第二日一早,沈惊春就收拾了一番,独身往广教寺去了,方氏本来听说是要去给沈延平点长明灯,也要跟着一起去,但被沈惊春三两句话就给劝住了。 这广教寺坐落在东翠山翠云峰下,占地面积一百多亩,背靠澜溪涧面朝青云峰,建成至今已有五百余年,历经三朝仍旧屹立不倒。 沈惊春一路往山里走一边张望能不能蹭到车,结果一路上去广教寺的车马倒是不少,但牛车骡车上都坐满了人,有几辆马车倒是看着人不多,可都是私人马车,也不在乎这一个人的车资。 沈惊春埋头赶路,开始那段路倒还好走,但从进山开始,就越发难行,紧赶慢赶,才终于在午饭前赶到了广教寺外,再抬头一看,还要爬三百多阶台阶才能进寺庙大门,差点没累晕过去。 可老话说得好,来都来了,总不能止步于此,因此又一鼓作气吭哧吭哧往上爬。 爬完三百多阶梯,进入广教寺一瞧,果然如祁县人民口口相传的一样,这座寺庙古色古香,每一座建筑物历经几百年风霜,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衰败气息,反倒飞梁画栋古朴高远,似乎一砖一瓦都蕴含着无尽的佛意。 香火缭绕的大殿里,不时有香客进进出出,木鼓声声,僧人们诵经声阵阵,大雄宝殿里的佛像庄严肃穆。 身处这样的环境里,似乎一路过来双腿上的酸涩感都松快了几分。 沈惊春在一边站了会,等心底的躁意彻底消散,才走到知客僧面前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说明来意。 广教寺这样的大寺庙香客点长明灯是常有的事,那知客僧便叫了个小沙弥来将沈惊春往后领。 这小沙弥瞧着不过五六岁的样子,皮肤是很健康的小麦色,长得虎头虎脑的很招人喜欢,沈惊春便在随身携带的小荷包里摸了一把蜜饯给他。 小沙弥道了声谢,就大大方方的将蜜饯给接了过去。 沈惊春就喜欢这种大方的好孩子:“你叫净空?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怎么来的广教寺?” 净空丢了颗蜜饯到嘴里,甜的眼睛都眯成了月牙:“我是早产儿,生出来大夫说不好养活,正好有那算命的从我家门口过,说是如果送到庙里养到十岁,以后就无病无灾了,我爹娘捐了五十两的香油钱,才将我送进广教寺来。” 这话一出,倒叫沈惊春无比诧异,五十两可不少了,省吃俭用的,别说养活一个小孩子十年,就连一家子都能养活了,倒是没想到这净空家里居然也是个富户。 沈惊春见他口齿伶俐,心思一动,不动声色的打探了几句。 净空到底年纪还小,再者素日里也不乏问东问西的施主,便也没有当回事,加上先前那把蜜饯,也算得上是知无不言,很快就将沈惊春打探的事情给说了个清楚。 原来这广教寺自从换了寺监,除了本寺僧侣之外,也会接收前来挂单修行的信众,就跟上班一样,要帮着寺里干活不说,平日吃喝也要自理。 但即使这样,架不住广教寺声名在外,前来挂单的信众也数不胜数,而那群人贩子之中,几个婆子什么时候来的,净空不太清楚,但几名面向凶狠的男人,却是年前就在了。 因出手还算大方,又懂规矩,寺里还专门替他们安排了一个小院子。 沈惊春听到这就大概明白了,这群人贩子大约是有备而来,说不得还是专门挑了上元节这几天,来报复那高县令的。 要知道年后不久,这高县令就要回京述职了,可不得趁着这个机会狠狠的将他的脸踩在脚下。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还待再问几句,净空已经将她领到了供长明灯的偏殿,她便干脆叫净空先别走,等她问好了供长明灯的事,再出来逛逛。 沈惊春出手大方,先前给了一把蜜饯,后面又拿了糖,以净空家的条件,虽不缺这些,但吃人嘴软的,听她这么说,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沈惊春见他果真等在一边没走,便又细细问了供灯事宜。 这广教寺并未明确要求多少钱能供一盏灯,主要还是看香客自己有多少诚心,沈惊春一听这话,就懂了话里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越多越好呗。 家里如今并不缺这点钱,按照沈惊春的打算,除了给沈延平供一盏长明灯,还要给她现代的爸妈和哥哥一人供一盏灯,另外就是陈淮的娘也要一盏,一共五盏灯,添了五十两的香油钱。 等办好这些事,她又说了想借住两天的事,刚花出去五十两,寺里自然不会拒绝这点要求,便又叫了净空带她去办理手续。 二人出了偏殿就往后面香客住的寮房里去,没走多远,就与其中一名人贩子迎面撞上了。 那一晚月光下的匆匆一撇之下的凶相,倒是收敛了几分,见到净空领着个女人往里走,穿着僧衣的壮汉就自觉往边站了站,等着他们先过。 沈惊春可不敢给他看出什么来,只瞧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 直到拐了个弯,后面的人都瞧不见了,她才松了口气,发觉后背都冒出了一层冷汗来。 净空笑嘻嘻道:“这人看着是有点吓人,如今在寺里待的时间长了些,倒还好些了,去年刚来的时候,那一脸的凶相,直接把净明净平给吓哭了。” 沈惊春听出他语气里那点幸灾乐祸,便笑着问道:“净明净平是你的师弟?” “是师兄。”净空的神色有几分得意:“比我还大一岁了,我都没哭。” 沈惊春听的有点哭笑不得,干脆顺着他的话夸了他几句。 两人没一会就到了住的地方。 沈惊春打算先住个两天看看,手上只拎着个掩人耳目的小包袱,里面只一套换洗衣物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因此将小包袱放好,就跟着净空出了门。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43节 这广教寺不愧是全国闻名的大寺院,连香客住的寮房这边,也能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些趣意盎然的小景色,要是平时,沈惊春说不得还会停下脚步好好欣赏一番,但现在她只想快点知道那群人贩子到底住在这边哪个院子里。 净空不知道她这些心思,倒是认认真真的带着她到处转悠,没一会,二人就到了一个大门紧闭的小院子前。 沈惊春看着那紧闭的门,心头一动。 这广教寺提供给香客借住的地方也是有讲究的,有钱的人跟没钱的人住在俩个地方,如今她们逛的这片,就是供给平民百姓住的地方,这些院子都不大,院子里一共就三间屋子,每间屋子里又有数张床铺,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很少有相互认识的,为了进出方便,院子门最多虚掩着,很少会关上。 这个小院的门关的这么严严实实的,明显就是有问题。 沈惊春多看了几眼,怕引起里面人的注意,连脚步都未停顿一下,跟在净空身后就准备走。 两人还没走出几步,就听里面一阵支支吾吾的动静传来,但很快就安静了下来,随即听到一个妇人低声说了句麻烦。 净空见她似乎很关心那边的动静,便解释道:“这个院子里住的是前几天来的几位女施主,说是家里一位年轻的施主生了癔病,想到寺里来住一段时间沾沾佛气,刚才那个动静想必是女施主又发病了吧。” 沈惊春点点头:“那倒是可怜的很。” 净空道:“前天她们说要去县里看看大夫,结果半夜的时候才回来的,说是女施主发病差点在城里伤了人,他们这几日就要回老家去了。” 沈惊春眉头一挑,半夜才回来,这时间就对上了,这个院子里住的,绝对是前天晚上她们在路上看到的那群人,只是不知道壮壮在不在其中。 二人边说边走,很快就将香客住的寮房区甩在了身后。 如今还没开春,寺里能看的花不多,倒是广教寺后面有一片规模挺大的腊梅林如今正值花期,净空问了沈惊春的意思,就带着她往那边走。 还未走近,馥郁的香味就远远传来,沈惊春看的惊叹不已,二人略逛了逛,便又调头往回走,再路过那间小院时,院门居然已经开了。 净空往里一瞧,就道:“咦,是明真师叔。” 沈惊春哪知道明真是谁,反倒是现在院子开了,让她心中有点蠢蠢欲动,想进去瞧一瞧高小姐和壮壮到底在不在里面。 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净空就已经推开了半掩着的门,沈惊春抬脚之前先看了一眼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刚一看清她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一把抱起净空就飞奔而去。 净空被她双手抱住,使劲挣扎了几下也没挣开,只好放弃,二人顺着院子中间的小巷子跑出去几百米,她才将人往下一放,立刻道:“那院子里的人出天花了,你赶紧去通知能做主的师父,赶快将人疏散,这东西传染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天花这种传染性极强的疾病,在现代已经被彻底消灭,只有一些大型实验室里还存留一些,沈惊春自然没见过的。 可是原主作为一个古代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十岁的时候不幸中招,得了天花,索性当时她还是宣平侯的嫡长女,刚出症状,就得到了最精细的看护和治疗,到最后她没事了,反而是身边近身伺候的一个大丫鬟被传染到了,那脸上的痘疮就跟院子里的妇人一模一样。 沈惊春想起刚看到的满脸痘疮的样子,就有点恶心反胃想吐。 净空年纪虽小,但显然也听过天花的赫赫威名,听沈惊春这么一说,吓的脸色都白了几分,拔腿就跑。 沈惊春想也没想,就跟在后面开始跑,跑着跑着脑中灵光一闪,何不利用这次机会干脆将这群人贩子一网打尽? 她身高腿长,没跑几步就追上了人小腿短的净空,一把将他又抱了起来:“你跟我说往哪走。” “前面,顺着这条路去我师父的禅房。” 沈惊春抱着净空按照他指的方向一路狂奔,很快便到了一处院子外,净空隔得老远就开始大喊:“师父,救命啊,再不出来要出大事了。” 他没喊几声,里面就出来了一个和尚,穿着一身灰色的僧衣,脖子上挂着一串长长的佛珠,长的浓眉大眼一双大耳垂佛像十足。 沈惊春将净空放了下来,就见他冲上去一把抱住了明净,喊道:“师父,咱寺里有人得天花啦。” “天花?怎么会?” “哎呀,是真的你别不信我,明真师叔就在那个院子里呢,这位女施主说要赶快将人疏散。” 眼见净空的师父看了过来,沈惊春忙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道:“不错,刚才我们正是从客院那边过来的,的确是有人得了天花。” 她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不知道师父在寺里可能做主管事。” 净空道:“哎呀,女施主,这就是我之前与你说过的寺监,明净大师。在这广教寺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不能管事谁能管事。” 明净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师徒间的相处方式,只嘴角不受控制的动了动,随即便双手合十唱了句佛号道:“贫僧明净。” 沈惊春的脑子飞快转动,一眨眼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那客院的妇人不论是不是天花,现在她都得是天花,只有得了天花,广教寺才能光明正大的将客院那边封锁起来,断绝那群人贩子逃跑的机会。 “不知大师可否借一步说话?” 明净点了点头,道了声请。 二人进了院子,净空很识相的在门外没进来,沈惊春一咬牙道:“不瞒大师,我怀疑客院住着的是一群拍花子的。” 她三言两语就将十四那晚在县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我与那个被拐的孩子也认识,前天晚上从县城回家的时候,瞧着他们车上有个孩子与他长得很像,只是那赶车的几位壮士看着实在凶悍,一时不敢上前确认,昨日我同村的人说在广教寺看到了那群人,我这才想着今天来确认一番。” 既然不能扯出高小姐,那就只能用扯出壮壮了:“人命关天,孩子找不回,那丢了孩子的大嫂子只怕也活不下去了,客院里的不论是不是天花,都求大师能以防天花的名义,将客院封锁,再派人去县衙告知县令。” 明净早在沈惊春说出拍花子三字的时候就变了脸色,等她说完,脸上已经一片肃穆,却看着沈惊春没有说话。 这明显就是怕搞错了要担责,沈惊春暗骂一声老狐狸:“若那群人真是人贩子,贵寺上下自然功德无量,若不是,信女愿添五百两香油钱。” “阿弥陀佛,女施主此言大善。” 这是一笔怎么做都不会赔的买卖,明净当即便吩咐了下去,直接将客院通往前院的门给封了起来,又找了名武僧马不停蹄拿着他手?的信件往祁县去了。 也不知道寺里的和尚是怎么说的,香客们一点吵闹也没有很快就散了,反倒是客院那边几个沈惊春见过的妇人吵吵闹闹要寺里给个说法。 明净叫了几个净字辈的和尚好说歹说,才将人给劝住。 沈惊春这身体是出过天花的,再进去也不会被传染,可她根本不想再进去。 广教寺是有养马的,武僧骑马去县城很快,想必今晚高县令的人就能来,只是不知道明净在信里是怎么说的。 下午的时间变的格外的难熬起来,沈惊春如坐针毡,一刻也坐不住,到了这个时候,她反倒开始担心,如果真的是人贩子,等高县令的人一到,只怕就会起冲突,严重一点可能还会危及人质的安全。 “女施主你能坐下吗?你这走来走去的,把我脑袋都转晕了,再不行你就去禅房里抄卷经书吧,正好就供在那四盏长明灯前。” 沈惊春一听,这也是个办法,就叫净空带路去了一间空的禅房开始手抄经书。 她是学过几年毛笔字的,?的字没什么风骨可言,一手簪花小楷勉强能称一句端正。 断断续续一卷经书抄完,外面天色已经彻底黑了,沈惊春出了禅房,站在门口看向客院那边,无边的黑夜之中,唯有那边不断有动静传来。 “阿弥陀佛,好叫施主知道,一行恶徒共计十七人,擒获十六人,还有一人侥幸逃脱。” 明净提着盏灯笼从院外走了进来。 沈惊春无语,这广教寺这么多武僧再加上高县令那边派来的人,还搞不过十七个人?居然还能让人跑了? 明净似乎猜到了沈惊春的想法,解释道:“那位女施主果然得了天花,为了众人的安全着想,进去的也都是从前得过天花的,这才让那恶徒侥幸逃脱。” 这群人居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沈惊春看着明净一脸淡然的神色,忽然笑了:“大师,我看现在你们应该担心的是逃走的人有没有被传染上天花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问我今天怎么不更新,我一看晕存稿箱忘记设置时间了。 第49章 沈惊春借了寺里的地方洗了个澡,将换下来的衣物一把全烧了,然后又不顾明净等人的劝阻连夜下了山。 天花这种东西真的不是说着玩的,若是一个不小心一人染上,说不得会连累全村人去死。 而且那个逃走的人还不是最危险的,要知道十四那天,村里可是有不少人都到了县城看灯,谁知道这群人里有没有人跟那群人贩子接触过。 夜路本就难行,再加上又是下山的路,沈惊春到家的时候已经后半夜了,好在这次只有她一个人,便也无所顾忌的从空间拿了件羽绒服出来裹得严严实实的,快到家时才将羽绒服重新收回了空间。 这回没冻的全身僵硬,她便也没敲门,直接从墙头翻进了院子里,摸着黑到了厨房点了火烧水。 这番动静不算大,但陈淮心中有事,再加上媳妇不在身边,翻来覆去大半夜也没睡着,等厨房亮起了火光,他便意识到可能是沈惊春回来了,匆忙穿了衣服跑到厨房一看,果然是她。 “怎么大半夜的回来了?广教寺发生了什么事?” 以他对她的了解,若不是广教寺有事发生,沈惊春必不可能大半夜跑下山来。 陈淮先上下打量了一圈,见她衣着干净脸色正常就先松了口气,随即又想到广教寺在深山之中,这么远的路白天走都累的够呛,更何况现在深更半夜的,就是男人都不敢独身上路,她怎么敢就这样一个人回来? 沈惊春跟他相处了也有半年了,一看他脸色不好,心中哪有不明白的,便伸手拉着他在身边的矮凳上坐下,温声哄了几句。 她脾气性格都不算好,就是对着家里人也少有这样温声细语的时候,陈淮心中虽然气她不顾惜自己,可被两句软话一哄,到底脸色还是缓和了几分。 沈惊春这才将广教寺里发生的事情与他说了:“虽然我现在说这话可能有些残忍,但是天花如果真的肆虐,就要把我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辣椒是这个世界原本就有的东西,只不过一直不受重视被当成观赏类的盆景,若是她将辣椒种出来,别人都不用求到她这里,就能在别的地方搞到种子,最多也就是种起来没她这边这样顺利罢了。 所以按照她原本的打算,这辣椒种出来之后,价格不会卖的像玉米这么高,新鲜辣椒要控制流通到市场上的量,大多数辣椒,她都准备用来做半成品,辟如辣椒酱,辣白菜之类的,要在第一时间打响名声,等到来年别人也跟风种辣椒,从平山村流通出去的辣椒早就已经成为一个品牌了。 这样一来,就如同郑家的酸菜一样,不用再担心别人都种起来后,辣椒贬值。 可现在出现了天花这种东西,那就真的不好说了,谁知道这天花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陈淮道:“不论如何,明天先跟里正说一下这个事吧,别的地方我们人微言轻也管不到,但平山村如果出现天花,必然也会影响到我们家。” 沈惊春泡了个脚就匆匆回房睡了,神经紧绷着睡眠质量也不高,第二天外面天一亮就醒了,昨夜走了那么远的路回来,腿酸的不行,睡又没睡好,眼睛胀痛的厉害,可想到天花的事情不能耽搁,到底还是忍着脾气从床上爬起去了里正家。 俗话说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到了陈里正这个年纪正到了后三十年睡不着的阶段,沈惊春到时,他正在院中舒展筋骨,瞧见沈惊春来倒是有些惊讶:“昨日不是听你娘说,你到广教寺去供长明灯去了吗?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沈惊春一听他这话,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道:“十四那晚城里有拍花子的出现,里正爷爷知道吧?” 陈里正自然是知道的,城里看花灯几乎每年都有,平山村离县城很近,他们老夫妻两个年轻的时候也没少去看,所以到老了,也没啥兴趣了。 但村里年轻人多,十四那天去的人也不少,拍花子这种事一出来,第二天就传的全村都知道了,以至于十五十六晚上,几乎都没人去城里观灯了。 “那群杀千刀的恶贼就在广教寺落脚,伪装成了信众,昨天其中一人发了病,请了寺里的明真大师去看,才发现根本不是什么病,而是感染了天花,明净大师派了武僧快马去县城将此事告知高县令,他带着人赶到广教寺,才发现这群人正是前晚那群拍花子的恶贼,一行十七人,十六人被抓,还有一人侥幸逃脱。” 这段话是沈惊春跟明净事先商量好的,无论谁来问都这么说。 陈里正听的大惊失色脸都白了:“此事当真?” 沈惊春点点头:“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了那个发病的妇人满脸的痘疮。” 提到痘疮两个字,她的脑海中就不自觉的浮现前一天看到的,胃里就忍不住翻江倒海起来,那可真是密恐的噩梦。 陈里正痛心疾首,狠狠跺了两下脚:“造孽啊,这群不干人事的狗东西,这是要害死整个祁县的人才罢休啊。” 他骂了几句,就将家里二儿子三儿子喊了出来:“你们现在去请沈徐两族的族长来家里议事,叫他们别磨蹭,都火烧屁股了,赶快滚过来。” 陈里正的两个儿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自家老爷子黑着一张脸,还想多问两句,就被陈里正一脚一个踹出了门。 沈惊春见老爷子急的大冬天的头上都开始冒汗了,就安慰了两句:“您也不要太担心,事情未必有想的那么糟糕。” 陈里正胡乱的点了点头,根本没将沈惊春这几句劝慰放在心上。 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平山村这边虽然没有出现过天花,但是祁县境内几十年前却出现过天花的,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个人感染了,那人也没当回事,只当是感染了皮肤病,连大夫都没看,只在自家弄了点药膏子抹了,结果十天不到就不治身亡了。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44节 然而他死了,天花却并未因此消失,村里跟他接触过的人,几乎全都染上了天花,要不是这个村子在大山里面进出一趟很困难,说不得还会将全祁县的人都感染上。 当时的县令知道这件事后,当机立断,封锁了那个村子,最后整个村子只有小半人活了下来,多少个家庭就这样破碎了。 陈家两位叔叔跑得快,沈徐两族的族长没一会就来了,沈族长一进门,瞧见沈惊春也在,且陈里正一张脸黑的像锅底一般,心中就不由咯噔一声。 这是发生大事了啊。 陈里正见他们来了,也没废话直接将沈惊春那番话又快速说了一遍,只听到天花两个字两位族长的脸色就变了,等听完全部的经过,脸色更是比陈里正还要黑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现在立刻叫沈氏的人紧闭门户不要出门,这万一要是一个不小心染上了,可不得拉着全村人陪葬。” 沈族长话音一落,徐族长立刻附和道:“沈大伯说的不错,里正叔我看干脆就将村子先封了吧,别到时候咱村里没事,反倒被外面来的人给染上了。”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商量了一个章程出来。 首先就是要封村,不是本村的人不许进村,其次就是十四那天去过县城的人家,最好待在家里别出门,虽然已经过去两天,但防一下总比什么都不做好,最后不论如何,先封村半个月再看看外面的情况。 沈惊春在一边听的直呼好家伙,这阵仗都能跟现代新冠横行时候有的一拼了。 商量完几人分头走了,沈惊春一到家就将院门关了起来,家里年前买了不少年货,米面这些东西足够自家吃两个月都没问题,后院菜园子里别的东西没有,青菜是管够的,再加上晒制的腊肉咸鱼之类,封村对自家影响不大。 当天下午,县衙就来了人,看到平山村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反倒先惊讶了一阵,才将高县令的指令说了。 为了遏制天花,城里有富绅拿了一处农庄来作为防疫点,若有人不幸感染,就要依照规定全部送到这处农庄去,治病期间费用自理,若有隐瞒不报的,罚钱倒还是小事,家中主事之人还要徒三年。 另外看到没见过的陌生人来村里,一定要第一时间将人扣下扭送至县衙,如果确认此人是人贩子,县衙会有丰厚的奖励发放。 一时间整个平山村都有点人心惶惶。 当天晚上,村里就出现了第一个病患,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沈惊春的大伯沈延富。 他是个秀才,更是全家人的希望,十四那天整个老宅就只有他一个人去了县城,回来之后当天倒还没什么反应,可第二天开始就出现了寒战高烧乏力头痛等一系列反应。 沈延富的媳妇小钱氏还当是受了风寒,只请了陈大夫看了,当时身上痘疮不显,陈大夫只开了几副风寒退烧药吃了,结果不仅烧没退,隔了两天,身上反而开始出现斑疹,一时间老宅里哭声震天,活像沈延富已经不治而亡了一样,隔着半个村子都能听到他家哭天喊地的动静。 兵荒马乱中还是沈老太太下了决心快刀斩乱麻,叫了沈延贵沈延安兄弟掩好了口鼻,将沈延富抬上牛车连夜往防疫点送。 沈家老宅这动静一出,不说整个平山村,首先陈大夫家就开始乱了起来,尤其是陈大夫本人,他是密切接触过沈延富的,虽然出于医者的习惯,回家之后就洗了手换了衣服,可这怎么说也是天花啊,家里人每天都在一个饭桌上吃饭,说不得此时全家人都已经染上了,一时间全家都笼罩在一片阴云中。 还是陈里正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隔着门好说歹说,才将他们一家人劝的有了点生气。 第二天,村里去过县城的,又陆续有三人出现了天花的症状,前面有了沈延富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后面再染上天花的,几乎很自觉的就主动提出要去防疫点,也不用人送,几个大小伙子收拾了换洗的衣物,相互搀扶着就去了。 晚上在饭桌上,方氏都忍不住一阵唏嘘:“这事搞的,现在才四个,后面还不知道还有几个呢。” “管他有几个,反正这几天你们都不要出门,最好院门都别打开,再等个十天半个月就知道谁染上谁没染上了。” 出了这种大事,除了两个孩子和沈惊秋,其余四人都没什么胃口,尤其是沈惊春,脑中总是时不时的闪过那妇人满脸脓疱的样子,末世里砍丧尸的时候都没这么恶心,勉强才吃了小半碗饭。 饭后一家人也没心情聊天,在院中走了会消了食,各自洗漱一番就上床睡觉去了。 沈惊春这几天都没睡好,几乎是头刚沾上枕头,困意就来了,迷迷糊糊间刚要睡着了,就听院子里砰的一声响,声音并不是很大,可却叫沈惊春一个激灵。 不等陈淮起身点灯,她就一把按住他低声道:“你别动,我去看。” 她总觉得这声响动不简单,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不祥的预感。 房里的摆设经过这一个多月也算摸熟了,沈惊春摸着黑下了床,无声的穿好衣服,拉开门就往外走,谁知刚踏出房门,一股劲风直冲她面门而来。 正月十八,月亮已经没有前两天圆,连月光看着都黯淡不少,但也足够沈惊春看清楚院子里站了个人,拳风袭来她下意识往一边一让,抬手就是一拳就朝着那人面门挥了出去。 对面那人竟躲也不躲,这一拳正中那人脸颊。 手上一股黏黏的触感传来,沈惊春只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听到房间里的动静,立刻大喊一声:“淮哥你别出来。” 陈淮脚下一顿,果然没动了。 可原本就被那砰的一声惊动的方氏,再听到闺女这嘹亮的一嗓子,哪还顾得上其他,着急忙慌的就拉开门走了出来。 沈惊春一阵绝望,忍着恶心又给了眼前这人两拳,力气太大直接将人身上的脓疱打烂,那种黏黏的触感更明显了,胃里一阵翻腾,晚上吃的东西几乎已经冒到了嗓子眼。 眼看着方氏已经出了门,沈惊春再顾不上其他,一把提起被她三拳打的晕头转向的人,走到通往后院的院墙边,手上一用力就给甩出了院墙,发出砰的一声响来。 她舒了口气:“娘你先回去,现在啥也别问,立刻回房关上门,等会我再跟你详说。” 方氏这人没啥长处,但很有自知之明,丈夫在的时候听丈夫的,现在闺女回来了就听闺女的,心中虽然担心沈惊春,可听她这么说,还是退回了房中。 沈惊春从杂物间里拿了捆草绳也没走正门,直接就从院墙边翻了出去,外面被扔出去的人已经昏死了过去,沈惊春可不管这些,直接将他五花大绑仍不解恨,又用力踢了两脚。 这边院墙外,是一块无主的荒地,顺着这荒地往后面走,就能到东翠山。 等把人捆好,她又翻回了院子,烧了水用滚烫的热水将院子里的地和那面院墙仔细泼了一遍,泼完了仍觉得有些不够,又烧了两盆艾草出来熏院子。 身上的衣服是肯定不能再要的了,等处理完外面这人这衣服还得烧掉,一时间沈惊春竟不知是该心疼钱,还是感叹自己多管闲事,现在遭到报应了。 这翻墙进来的人,单看那一脸的脓疱,多半就是从广教寺逃出去的那人,只是不知道他是当天晚上就跟在她身后来了平山村,还是自己从山里摸过来的。 第50章 院子里全部搞好,沈惊春也累的够呛,因身上的衣服还没换掉,她也不敢让陈淮和方氏出门。 只站在院子里道:“这人一脸痘疮都变成脓疱了,想必正是那个从广教寺跑出来的人贩子,昨日县衙来人说,抓到了有赏金,我现在就将人弄到防疫点去,娘你们先别出门,等白天太阳出来晒晒院子再出来。” 方氏在屋里急的团团转,眼看沈惊秋也被吵醒了,忙打开门一把将儿子推了出去:“娘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可再有本事你也是个姑娘家,这么晚一个人出门不说我了,就是阿淮也肯定放心不下,你把你大哥带着,其他事情帮不了你,这路上陪着说说话给你壮个胆子也是好的,你放心,他小时候生过天花的。” 方氏说着就进了西屋,将沈惊秋的衣服一把抱起,一股脑的丢出了门。 沈惊春看着冻的瑟瑟发抖的大哥哭笑不得:“我哥居然生过天花?” 方氏又将门关了起来,隔着门板说道:“这事说来话长,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以后再给你说。” 沈惊春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她哥穿好衣服,就带着人往外走,还不忘嘱咐一声:“可千万要等太阳出来晒晒院子再开门啊。” 兄妹俩出了门,沈惊春领着自家大哥径直到了旁边的荒地上拎着那已经昏过去的人就走。 那个作为防疫点的农庄离县城也就两里地,从平山村过去也要不了多久,人贩子无知无觉被拖了一路,到农庄外的时候已经气若游丝了。 天还黑着,但庄子里却灯火通明,呼痛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沈惊春将那人贩子往地上随手一丢,朝里高声道:“有人在吗?” 话音刚落,里面就有人应了一声,随即脚步声传来,一名用布蒙住口鼻,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衙役出现在两人视线中。 隔得老远,他就停下了脚步,朝这边道:“什么人?” 沈惊春朝他拱了拱手道:“官爷,前天县里来人说看到陌生人要扭送到县衙去,这不今天晚上就有个人翻墙进了我家院子,我们将人捉住一瞧,这人染了天花,所以也不敢耽误,连夜送到这里来了。” 听她这么说,那衙役的眼神就变了,走进了将手里拎着的灯笼往地上的人贩子脸上一照,差点没吐出来。 妈呀!见过恶心的,没见过这么恶心的,简直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再看这俩小年轻还能面不改色的捆着人过来,顿时心生敬佩。 “你们先将人提溜进来吧,如今这防疫点人满为患,实在是空不出手来处理这人的事。” 他本来还想自己去扶地上的人,可视线一对上那人满脸的脓疱,就忍不住反胃,干脆移开了视线放过了自己。 沈惊春点了点头,在那衙役诧异的眼神中,一把将人揪了起来就往里走:“官爷你看把这人放到哪里合适?” “这边来。” 那衙役拎着灯笼在前面带路,沈惊春轻轻松松的提着人跟在后面往里走。 这个小庄子是个三进的宅院,占地面积还挺大,里面倒是没做什么布置院子里空旷的很,倒是屋子很多。 衙役直接带着两人到了第三进宅院里,指着一间房道:“将人送进去吧。” 沈惊春应了一声,直接就拎着人往里走。 这房间不算大,只靠墙并排放了四张床,并没有其他的家具,此刻房间里也没有其他的病人,沈惊春将人往床上一丢,就不打算管了,直接出了门。 “来这边登记一下吧,明日明府会派人来核实这人的身份,如若却是那人贩子无误,赏金自有人会送到你手上,这个不用担心。” 衙役说着又看了看两兄妹:“我看你们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接触这些染上天花的人,想必自己也出过天花了吧?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上工?一百文一天包吃住。” 他可是看到了,这个小姑娘简直神力,居然这么轻松的就能将一个大男人拎起来,如今整个祁县出过天花的人不多,这个防疫点自从设立以来,有几个人已经连轴转了两天了,再这样下去身体肯定抗不住,别到时候这些染了天花的人没事,反倒把他们这些人给累死了。 一百文一天,十天就是一两银子,这样的好事放在乡下,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 谁知他话音一落,就听那小姑娘道:“多谢官爷了,我倒也想,只是家中老的老小的小,实在是离不开人,要不然等我回去后在村里帮忙问问,可有哪家出过天花的愿意过来上工。” 那衙役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强求,因此只叹了口气道:“如此就谢谢姑娘了。” 沈惊春忙道:“这点小事哪值当一个谢字。” 等将信息登记好了,沈惊春也就顺道告辞了。 那衙役将二人一路往外送,到了第一进院子,就见厢房里走出个人来。 那人也如同这衙役一般,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沈惊春刚觉得此人有些眼熟,沈惊秋就喊了一声四叔。 沈延安这人不算坏,算的上是老宅里唯一一个好人,只比沈惊秋小两岁,小时候没少跟在他屁股后面玩,后来沈惊秋摔坏了脑子,也就这个四叔对他还算不错。 沈延安一抬头,看到是沈惊秋兄妹,眼睛都亮了:“惊秋惊春,你们怎么来了?” 那衙役一瞧他们是认识的,干脆就道:“那你们聊着,我先去外面看看。” 等人一走,沈延安就凑了过来,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没问出口。 沈惊春倒是知道他要问什么:“我们家人没事,只不过是抓到了一个陌生人,正好那人染了天花,我们就给送过来了,大伯怎么样?” 沈延安一听到问沈延富,就如同被戳破了的气球一般,垂着脑袋有气无力的道:“如今已经烧的人事不省了,大夫说再这样下去,只怕危险。” 现代虽然已经没有天花了,但沈惊春以前看的时候也看到过关于天花的描写,天花本身其实并不致命,真正致命的是由天花引起的并发症。 本来以两家的关系,沈惊春是懒得管沈延富的死活的,但看沈延安这个样子,到底还是提醒了一句:“我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得过天花的,我看这个病要是护理得当,应该还是有很大的可能痊愈的,四叔,你不妨先想办法让大伯降温,这么一直烧下去,就是个铁打的身子,也烧坏了,更别说抵抗病魔了。” 沈惊春顿了顿又道:“不过四叔,你也要顾惜点你自己,你应该是没出过天花的吧?千万不要把自己累倒了,这种病就是你的身体素质越差,越容易感染。” 沈延安没想到沈惊春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很是感动:“谢谢你的提醒,你们还是赶快回去吧,这里也不好久待。” 辞别沈延安,两兄妹不再停留,出了农庄就直奔平山村。 院门还是他们走的时候的样子,两人进了门沈惊春将院门重新拴上,又将沈惊秋喊住。 他们两人出了门,方氏跟陈淮也没了睡意,一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就凑到门边问道:“闺女是你吗?” “是我,事情办妥了,娘你现在去我哥房里找一套衣服出来放到门口。”说着又走到东厢门口叫陈淮拿一套自己的衣服出来。 兄妹二人又前后泡了澡,将换下来的衣物直接丢到灶膛里给焚烧了干净。 忙活了大半夜,当时不觉得累,现在闲下来,真的是腰酸背痛,想到那人贩子满脸的脓疱都被自己给打烂了,一边觉得恶心一边又忍不住烧了锅热水,又将院子冲了一遍,冲完仍觉得不够,索性拿着铁锹,将东厢房门口那一块最上面一层土给铲了。 忙前忙后一夜就过去了,天总算是大亮了。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45节 等到太阳出来一家子肚子都饿的不行了,方氏才终于开了门。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你们是不知道那个防疫点如今是人满为患了,恐怕不少人都染了天花,这还是能看到的,看不到的地方,肯定还有人隐瞒不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这个天花还得从根上解决,对了娘,你昨晚说我哥以前出过天花是怎么回事?” 昨晚想着方氏不会害了自己的儿子,再加上着急解决人贩子的事,根本也没有时间细问,现在闲了下来,沈惊春就又想起来了这件事。 以她对老宅那些人的了解,如果沈惊秋真的曾经得过天花,怎么可能还能好好的在老宅待下去,以沈老太太那个性子,连自己儿子都能狠心送到防疫点去,更何况是这个从小不喜欢的大孙子呢! 更何况沈惊秋脸上可是干干净净的,一点也看不出天花过后麻子的样子。 方氏小声道:“是你哥七岁的时候,去放牛一天没回来,你爹就去找,结果发现他不仅高烧身上还冒了红点,他不敢叫老太太知道这个事,那时候你外公还在,我跟娘家还没断亲,你爹就跟家里说送你哥去方家住几天,他自己也出去打短工,实际上是带着你哥躲到山里去了。” 沈惊春听到放牛两个字,就忍不住神色一动。 如果她记得没错,以前是在哪本书里看到过,人是可以种牛痘防天花的。 牛痘就是由牛的天花病毒引起的急性感染,人要是感染了牛痘,并不会像感染人的天花那样,症状会轻很多不说,也不会出现生命危险,并且人在接种牛痘之后,也可以同时获得对抗天花的免疫力。 莫非,自家大哥小时候感染的并不是人的天花,而是牛痘? 如此一来,他脸上连个麻子都没有,就能说得通了。 想到这,她忍不住问道:“娘,以前老宅的牛是不是也长过痘疮?” 方氏想也不想就道:“对,你哥那个天花来的快去的也快,你爹带着他在山里待了几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回来之后,他就说孩子好好的怎么会得天花,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后来就在家里那头牛身上找到了痘疮,他说你哥能这么快就好,说不得就是因为染的是牛身上的痘疮而不是天花,他就想在自己身上试试。” 全家人听的目瞪口呆。 沈惊春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她这老爹可真是个人才啊。 他是怎么想出来的?以他这样的心性,如果不是有沈老太这么个娘,正经读书出来,前途绝对不差。 “那我爹试了?” 方氏点了点头叹道:“以前我们祁县养猪大户家里发过猪瘟,你爹说猪瘟只能传染猪,说不定这个牛痘只能传染牛,也不一定会传染人的,如果你哥真的是被牛痘传染的,那说明牛痘是个好东西,所以他就在自己手上割了个小口子,将牛痘挤了上去。” 这样都行? 自家这老爹怕不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 真不知道是该说无知者无畏,还是啥了。 问都不用问,沈延平是肯定成功了。 方氏道:“没两天你爹身上就出现了红点,然后在你奶的骂声里躲到了山上,后来就好了。他回来后很高兴,将这个事情说给全家听了,想叫家里人都种牛痘,可惜你奶她们都觉得你爹脑子有问题,没人理他。” 说到这里,方氏心中隐隐升起一股爽意。 若是那个时候老宅的人能听沈延平的话都种上牛痘,沈延富如今怎么可能还会染上天花? 所以说,这一切都是冥冥中自有天定。 方氏一时间唏嘘不已。 倒是陈淮沉思半晌,忽然道:“娘,你说的爹发现牛痘可以种在人身上的事可有把握?” 方氏被问的一愣,原本还觉得有把握的事情被这么一问反倒迟疑了起来:“应该没错吧,当时老宅没人理你爹,我倒是偷偷种了牛痘,我也没事啊。” 他们夫妻俩的确是在手上种了牛痘之后,就生了天花的,可真要一定说是因为牛痘才生的天花,这谁也不能确定啊。 沈惊春干脆道:“不如这样,我明日去找找村里有没有哪家的牛长了痘疮,如果有的话,我就取一些回来,反正爹是种过牛痘的,他都没事,想来这牛痘肯定不会伤人性命,我是出过天花的,在我身上再试一次,正好也能看看效果。” 陈淮听了这话,神色微动,想了想道:“在我身上也试一试吧,若是我试过了没事,再叫豆芽也试试,我们几人都试过要是没事,那肯定就没事了,家里两个孩子也不用再担心受怕染上天花了。” 第51章 沈惊春是个行动派,说要收集牛痘第二天就真的开始行动。 陈里正虽然说不许十四那天去过县城的人到处乱跑,可沈惊春是个例外,因为她曾经生过天花。 那张妍丽的脸上看上去肌肤细嫩白皙无暇,可只有凑的很近才能看到,脸上还是有几个天花治愈后留下的小麻点。 以她自己的力量,想要找那种得了痘疮的牛,无异于大海捞针,所以出了门她就直奔沈族长家中。 他家也是十四那天去过县城的,可到目前为止,他家都好好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出现头痛脑热的情况,但为了安全着想,沈志清等人还是整天闷在房里不敢出来。 沈惊春很想说这样根本没用,毕竟天花这种东西也是有潜伏期的,要是能染上,最开始两天天花还没爆发的时候,大家都在一个桌上吃饭,早都染上了,可沈家人自我隔离,肯定能带来心理上的安慰感,减少天花带来的恐惧。 到了沈族长家,她直接将来意一说。 沈族长的脸上并不像她早先预想的一般特别难看或者不可置信,相反的他的脸色平静的有点古怪,等沈惊春说完,就将沈志辉和沈志清兄弟喊了出来。 沈族长也不废话,直接叫沈志清脱了外衣,又将里面的袖子给挽了起来,露出一条精壮的胳膊来。 沈志清没问要做什么,自家爷爷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沈族长指着他胳膊道:“你看这里。” 沈惊春凑过去一瞧,他指的那个地方有几个疤。 沈族长等沈惊春看清楚那个疤,就叫沈志清将衣服穿了起来:“家里的牛以前是志辉在放,后来他年纪大了些开始跟着下地干活,志清也到年纪了,就由他来放牛,两人都出现过你说的症状,当时家里吓坏了,又不敢声张,生怕被人告到县里去了,结果没几天他们就痊愈了,家里就觉得这不是天花,志辉好些,叫他别抓他就没抓,志清这个臭小子不听话,抓破了脓疱这才留了疤。” 这兄弟两个都是十四那天去过县里的,一直待在房里没出来,直到沈族长喊了才出来,没听到前面的话,现在听他这么说都有点云里雾里。 沈志辉就问道:“难道我们小时候得的是天花?” 沈族长点点头:“你延平叔叔以前试过,将牛肚子上的痘疮弄下来种到人身上,就能生天花,发作起来也更温和一些。” 沈志辉一听眼睛都亮了。 他们家不论是上一辈还是这一辈,生孩子都有点晚,比他大一岁的沈惊秋如今孩子都六岁了,他才刚得了第一个儿子,这孩子也没赶上好时候,生下来才两个月,就遇上天花肆虐,若真能种牛痘避天花,那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爷爷,咱也不要耽搁了,现在就去找牛痘来试试吧。”沈志清听的也是一脸的跃跃欲试。 沈惊春在一边看得满脸复杂。 天性乐观是沈家人的传统美德吗?听到这种爆炸性的大消息,都不怀疑一下事情的真假性,直接就要试试? 沈志清能安全的长到这么大没夭折,简直都是个奇迹。 “试肯定要试的,一直这么提心吊胆的也不是个事,很快就要开春了,地里也要忙活起来,不能一直被天花逼的窝在家里,只是这个事情先不能叫其他人知道,尤其是里正家。” 若种牛痘真的可以防天花,那这必然是救世的大功德,那是要青史留名的,大家都是平山村人,平时有什么事情那是再团结不过,可事关这种家族荣辱的大事,别说同村了,就是亲戚也得靠边站。 平山村虽然是三姓混居,但因为陈家出了个陈正行,所以三姓之中有点以陈氏为尊的意思,而沈氏和徐氏,虽然都有读书人,可沈家出了沈延富这么个秀才,所以又有点压着徐氏的意思。 但是现在,翻身的机会到了! 沈族长越想越激动,一拍大腿就道:“走,先去看看咱自家的牛。” 几人到了后院牛棚里,围着家里的牛仔仔细细的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痘疮,沈志清失望不已:“这没有啊。要不咱们再去其他人家看看?” 平山村一共九十多户人家,约有二十户家里有牛,几人先去了姓沈的人家,全部看完发现没有再去的姓徐的人家,找了一圈下来,才在最后一户有牛的人家,陈里正家里的牛身上看到了痘疮。 陈里正家这头牛是头小母牛,才四岁,痘疮就长在这头小母牛的乳房周围,呈局部溃疡,有的痘疮已经结了痂,有的痘疮才刚长成脓疱。 这种痘疮以前并非没见过,只是从来都没人在意,这次听了沈惊春的话,沈家人围着这头小母牛看的啧啧称奇。 陈里正能看的出来,沈家人这个时间来看牛,肯定是有什么事,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沈家居然是想取牛痘种在人身上防天花,见到沈族长对着那些脓疱指指点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沈老哥,你们这是干嘛呢?” 沈族长弯着腰扭头斜了他一眼,不耐烦的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陈里正被他气笑:“你不跟我说,我怎么懂?” 沈惊春见俩老爷子斗嘴,忍着笑拿了俩竹筒出来。 这是出来找牛痘的之前准备的,是用本地一种叫水竹的竹子制成,一手拿了竹筒,一手拿着把用开水烫过的刻刀,在脓疱上轻轻一挑,那脓疱就破了,原本还不算明显的臭味立刻浓了不少,里面的脓浆开始往下滴落,沈惊春将竹筒凑了过去。 一连挑破五六个脓疱,她才停了手,塞好盖子,又换了个竹筒,将痂盖挑落到竹筒里。 等这些事全部干完,沈惊春额头上就起了一层细密的汗来。 沈家几人当即便告辞回家,陈里正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不耐烦的挥挥手叫他们快走。 沈族长家地处全村最热闹的地方,这等机密的事情自然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商量比较稳妥,一行人又转头去了沈惊春家里。 等关上门,一行人或坐或站围在了堂屋那张八仙桌边。 方氏舔了舔唇,好半晌才道:“这就是牛痘?” 沈惊春点点头:“没错,一个是快要脱落的痂盖,一个是脓浆。” 说起脓浆这两个词,她仿佛又闻到了那股臭味,真的是有点上头。 “那现在……” 没拿到牛痘之前,谁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将这个种牛痘当回事。 可现在真的拿到牛痘了,不说方氏这样的妇人,连沈族长都有点紧张了起来。 取牛身上的痘疮种到人身上,这在以前是听都没听过啊,要不是这次县里出现了这么大规模的天花,放在平时,他要是听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只怕都要觉得对方脑子坏了。 原本信誓旦旦的沈家兄弟也都沉默了起来。 沈惊春环视一圈,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总算淡了下去。 这才对嘛!面对牛痘这样的东西,怎么也该有点紧张的气氛才对呀。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桌上放着的两只竹筒上。 沉默了一会,还是陈淮先开了口:“要不然去县城找人牙子买两个人来试试。” 沈惊春是知道这牛痘不仅死不了人,真的种痘成功后,终生都不用再怕天花的侵袭,听到陈淮这么说,就觉得这样可行。 但其他人可不知道这个真的一定能成,一听这话,全都诧异的看向陈淮。 沈志辉忍不住道:“这……” 他才开了个口,就被沈族长给打断了:“就这么办吧。” 这么大个光耀门楣的机遇在前,很难有人不心动,既然不敢用自家人去试,那就只能花钱买人来试。 沈族长拍板决定了,其他人即使心里有其他想法,也只得遵从。 既然决定好了,自然就要立刻行动起来,沈志清回家套了牛车,就载着沈惊春往县城去了。 出了天花这种事,往日里人来人往的县城也冷清了下来,宽阔的街道上,人影稀疏,摊贩都少了。 兄妹俩将牛车寄存在城门外,一路问人,才找到了牙行。 牙行这种地方,本来就冷清,现在出了天花人心惶惶,里面更是一个客人都看不到,只一个牙郎趴在柜台上打着瞌睡。 俩人都走进屋子里了,那牙郎还没醒。 沈志清在柜上屈指敲了三下,趴在柜台上的牙郎才茫然的抬起了头,等看清是两个年轻人,忙抹了一把脸笑道:“不知两位客人是要买还是要卖?”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46节 沈惊春道:“想买两个人。” 牙郎一听,立刻喜笑颜开,站起身来就将两人往后院引:“可有什么具体要求?” 祁县这个地方,风调雨顺富庶之乡,穷到要卖儿卖女的人很少,但同样的,需要买奴仆的人也不多,他手上这一批人还是从外地买了运到祁县来的,可这都半个多月了,还一个人都没卖出去。 因此一听两个年轻人要买人,那真的是拿出了十二分的热情来。 沈惊春想了想道:“十岁左右的吧,最好是家里没啥亲人的。” 天花这种东西,是年纪越小的人越容易感染,若按她的想法,最好就是四五岁的孩子最合适,可牛痘本来就不致命,若真的买了四五岁的孩子回去,等种完痘,这人就没啥用处了,太小了又干不了什么活,家里如今虽然不缺这一口饭,但毕竟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能省还是要省的 正巧年后这几十亩荒地都要种上辣椒,十岁左右的孩子,买回去重活干不了,但摘辣椒这种事,还是可以干的。 到了后院里,那牙郎告罪一声,请他们稍等,就往后面一进院子去了,没一会就带了十来名十岁左右的少男少女出来,按照年纪大小一字排开,最大的是个女孩子十二岁,最小的是个男孩才八岁。 沈惊春仔细看了看,这些人都长的很瘦,尤其是那个十二岁的少女,简直瘦的像根细竹竿,浑身上下只有皮包着骨头没有肉一般,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因为太瘦显得一双眼睛格外的大,枯燥的头发倒是梳的很整齐,身上的衣服打着不止一处补丁,虽然已经浆洗的白发,但很干净。 其余众人也大多如此。 沈惊春轻咳一声:“我要买两个签死契的,买卖是双方的事情,这个我不强求,接受不了的往后退一步。” 她话说完,就有一男一女往后退了一步。 沈惊春点点头道:“我家在城外的平山村,不是什么有钱人,家里有些地,买了人回去肯定是要到地里忙活的,我知道现在一些人家买人回去都会发放月钱,这个我家是没有的,能保证的就是四季衣裳,再然后就是我们吃什么,买回去的人就吃什么,目前就个条件,你们看看不想去的也往后退一步。” 这下退的人就多了,还站在原地的,只剩下了六人。 沈惊春又接着道:“最后一点,这次买人回去最主要就是试药,这个药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若出现意外,我家也会承担全部医药费,务必将人治好,若是能接受这一条的,等你们日后成亲有了孩子,这个孩子我家会放了身契,等你们年纪大了,也可以由孩子将你们接回去养老。” 几个少年人迟疑了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不知道该不该退后一步的时候,年纪最大的女孩就跪了下来,砰砰磕了两个头:“我愿意试药,做什么都行,只求姑娘将我姐弟俩一起买下。” 她直起身子朝站在最后的小男孩招了招手,那孩子就两步上前也跪了下来,朝沈惊春磕了个头:“求姑娘买下我们。” 牙郎的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 做他们这行,将手里的人调教的有眼色是最好了,但过于有眼色,那就是主意太大了,是很招买主反感的,当即就沉了脸想要呵斥。 沈惊春第一回买人,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她到底不习惯人家跪来跪去的:“你们俩先起来。” 那小姑娘见沈惊春语气虽然还算温和可脸上没个笑模样,心中一跳,下意识就拉着弟弟站了起来,垂着脑袋站着不说话了。 牙郎见沈惊春开了口,便将呵斥的话给咽了回去,看买主并未生气,便介绍道:“这两个是从春谷县那边买过来的,亲姐弟俩,家中父亲已经不在了,还没出热孝,就被继母给发卖了,不敢瞒客人,这个小丫头只肯跟弟弟卖到一起,可她这个弟弟年纪太小,没人愿意买,才到现在也没卖出去,倒不是这两个人不行,单说这个小丫头,洗衣做饭那是没的说的,田里的活计也干的,也略识得几个字。” 这个小丫头是这一群人里买来最贵的,原以为是最好卖的,却不想因为她这个要求,一直都没卖出去。 沈惊春本来就是想要两个愿意试药的,现在听到这姐弟两个还认识字,当即就决定买了这两人。 姐姐卖价十二两,弟弟却只要七两,一共十九两,其他的换红契的费用则由牙行出,那牙郎手脚麻利,很快就将红契换好了。 沈惊春拿了两人的卖身契,也不再停留,立刻就带着人回村。 到家时,其余人还是她们走时的样子,围着八仙桌坐了一圈,沈族长一见沈惊春带了人进来,几乎立刻就站了起来。 仿佛看到的不是两个刚买回来的人,而是沈氏一族未来的荣华富贵一般。 人都买回来了,也没什么好磨蹭的,考虑到种完痘后会发热长出脓疱,好几天都不一定能洗澡,沈惊春便先叫二人去洗了个澡,等洗完了,那个当姐姐的手脚麻利的将两人的脏衣服洗了。 忙完这些,众人才齐聚堂屋。 沈惊春再次将手上的小刀在沸水里消了毒,才对着满脸紧张的姐弟俩道:“你们放心,后面几天虽然可能会有点难受,但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说完不等姐弟两个反应过来,就用小刀在弟弟的胳膊上划了个小口子出来,将牛身上取下来的痂盖倒了一个上去,用纱布将伤口连着痂盖一起缠了起来。 小男孩被割破了皮肤,虽痛却强忍着没哭,见姐姐一脸紧张的看着他,还勉强笑了笑安慰道:“一下就过去了,不痛。” 当姐姐的眼睛都红了,用了眨了眨眼睛,将泪意给憋了回去,撸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截皮包骨头的胳膊来。 沈惊春再次用刀割破她的皮肤,这次却没再用痂盖,而是从竹筒里倒了些脓浆上去,等脓浆和冒出来的血液混到一起,才将她的伤口缠了起来。 “总算好了,买了两个人回来,里正那里肯定瞒不住,你们不用管,我去说,这两天就关紧院门就是了。” 沈族长眼看着两个孩子都种上了痘,不由长出了一口气,想到买这姐弟两人回来就是为了试痘毒,他都有点不敢去看他们俩人,站起身来吩咐了一声就匆匆走了。 他一走,沈家兄弟两个也没多待,略聊了几句也回家了。 等到只剩下自家几人,方氏才问这姐弟俩的情况。 这姐弟俩本来能卖到一起去,就已经知足了,又看到买家虽然是乡下人,可房子是一水的青砖瓦房,更觉的来对了地方,在这样的地方哪怕苦点累点,起码也比被分开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小厮或者是卖到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强的多,此刻手上的伤口包了起来,也不怎么痛了,听到方氏问,就将她俩的情况说了个清楚。 姐弟俩姓严一个叫谷雨,一个叫立夏,是隔壁春谷县的人,只不过家并不在县里,而是在东翠山另一端很里面的山里,家里爷爷是个秀才,所以她们姐弟俩都略识得几个字,爹死了之后家里没了经济来源,两人上头还有个姐姐,已经被继母卖给一个老鳏夫做媳妇了。 方氏想起来自己以前的心酸往事,很有些感同身受,听的直掉眼泪。 沈惊春最受不了这种煽情的场面,干脆就拉着陈淮出了门。 二人到了书房,陈淮才道:“现在想来,就算牛痘种成了,其实后面还有很多事,辟如,怎么才能证明,种了牛痘之后能防天花?” 沈惊春直接被问懵了。 之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基于她知道,种了牛痘之后可以防天花,现在被陈淮这么一说,才想起来,这个事情除了她知道,别人都不知道。 而且,说到防天花,她的便宜老爹沈延平也有点奇怪,她知道牛痘可以防天花是因为她个现代人,那么沈延平作为一个古代人,又怎么知道牛痘等同于天花? 这要说他也是个穿越者,看着又不像。 试问哪个穿越者会把自己搞成他那个样子?为了给儿子看病而活活把自己累死,这种死法谁听了不说一句憋屈? 可要说他不是个穿越者,沈延平的有些行为又实在解释不了。 陈淮目光灼灼,见沈惊春不说话,干脆道:“我这里有两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一个是将事情说清楚,然后把这姐弟两个送到防疫点去,不论事情成不成,我们都将身契还给他们。” “另一个就是将这个事情托出去,只是若是真的能够证明种了牛痘之后可以防天花,这个功劳只怕就落不到咱家头上了。” 沈惊春一时间没说话。 那三分钟的热情冷却下来之后,她倒是能想到更多了。 真要选的话,那肯定是选第一个最好,能够解决天花的问题,朝廷的奖励绝对不会少,不说像里写的一样封个郡主县主的,一个皇帝亲笔题字的匾额八成跑不了,有这么个金字招牌在,将来她再种出什么稀奇的农作物来,也算是有了个保护伞了。 可……谷雨俩姐弟,她们根本不确定种了牛痘之后,是不是真的就可以防天花啊。 换位思考,如果是有人要把她们兄妹两个送到防疫点去,她估计杀人的心都有了。 可转头一想,这人都买回来种上牛痘了,还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实在是有点当了那啥还要立牌坊的意思。 陈淮脸色很平静,看着沈惊春脸上的表情变化,默默道:“等她们姐弟俩好了,不如直接问问她们,怎么选择。” 家里既然出过秀才,这姐弟两个还识字,自由身对他们的诱惑无疑是巨大的,从这姐弟两个选择卖身到沈家来,就可以窥见一二。 在言明牛痘是什么,有可能防天花的情况下,这姐弟两个选择去防疫点去的几率很大,毕竟有句老话叫做富贵险中求。 第52章 种完痘的当天,谷雨俩姐弟除了觉得包住的伤口有点疼有点痒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 虽然买人的时候那牙郎就说了谷雨这个小姑娘,洗衣做饭都是一把好手,可毕竟人家才种了痘,且方氏又可怜这两人的遭遇,也没让谷雨做饭,晚饭依旧是方氏自己做的。 吃完晚饭,沈惊春就安排姐弟两个住在了原先徐家姐妹住的那间房里,一人一张单人床,先将这几天将就过去再说。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大亮,立夏就将沈惊春的门给敲响了:“娘子,我姐姐开始发热了。” 虽然昨天已经说过了,他们是卖身进来的,但以后就当一家人一样相处,可谷雨听到豆芽喊沈惊春做小姐,立刻诚惶诚恐的急着摆正了自己的身份,本想跟着豆芽一起叫小姐,可一想她已经成了亲,城里称呼这种已婚小妇人,有钱有地位的都称夫人,贫民百姓就称呼娘子,沈惊春这样的,在城里则称呼沈娘子或是陈娘子。 沈惊春说了两句见他们不听,也就随他们去了。 这一大早的,敲门声没将沈惊春敲醒,反倒将陈淮吵醒了,他应了一声,又拍拍沈惊春叫她起床:“谷雨开始发热了,快起床去看看。” 沈惊春一听到发热两个字,立刻就清醒了,匆匆起床穿上衣服就往西厢那边跑。 外面天色没大亮,屋里看着光线更暗,沈惊春叫立夏去点了蜡烛来,凑到谷雨床前一看,她已经烧的面色酡红,但一双大大的杏眼倒是比没烧起来之前看着更亮一些,整个人看着也还算有精神,看到沈惊春来,挣扎着就要起身。 沈惊春忙拦了一把:“不用起来,你睡着,我看看你的胳膊。” 谷雨被她按了回去,见沈惊春神色关切不似作伪,这才放心的躺好,将袖子撸了起来露出细瘦的胳膊来。 那条瘦竹竿一样的胳膊上此刻已经冒出了不少红斑疹,个头不大,小小的一个,不注意看估计还发现不了。 沈惊春将她这只袖子放了下来,又看了看另外一条胳膊。 这条没有种痘的胳膊就显得很正常,一个红斑疹都没有。 “你看看你身上有没有长出红点点来。” 单看两条胳膊到底还是有点不放心,她嘱咐了一句就拉着立夏出了门,等了一会,里面才传来谷雨的声音。 沈惊春又推门进去,满脸期待的看向谷雨。 她以前生活的那个年代,世界上早没有天花这种病毒了,对于天花的了解仅限于书籍和别人的口口相传,具体的种痘方法,她也不甚了解,只从书里看到过,割个口子将脓浆放进去,或者把痂盖磨成粉末从鼻子里面吹进去。 但具体怎么操作,该用多少量,那真的是两眼一抹黑,昨日给谷雨俩姐弟种痘的时候,也是摸着石头过河,表面上看来她淡定的不行,可实际上心里还是有点不确定。 谷雨轻声道:“背后看不着,但是能看到的地方,只有这条胳膊上有红点。” 沈惊春长长出了口气:“好,那就没事了,这几天这些红点会长大变成脓疱,可能会很痒,但是你不能去抓它,要等它自然结痂脱落,这个病就好了,还有立夏也是,我不确定是什么时候你也会跟你姐姐一样发热,也或者这个痘没有种成功,不会发热也说不定,等七天后如果还不发热,那我们还要再种一回痘才行。” 沈惊春嘱咐了一番就出了西厢,正对上陈淮关切的目光:“怎么样?” 沈惊春微微笑道:“我觉得是成功了,只有种痘的那条手臂上有斑疹。” 陈淮点点头:“按理来说,应该是越小的孩子越容易染上才是,可现在谷雨都发热了,可立夏却还好好的,莫非这脓浆种下去,比痂盖更容易发病?”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一下就想到了关键点。 沈惊春道:“我也觉得是这样,我想了一下,如果立夏这几天也发病了,那就说明痂盖也是有用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可以用其他的办法种痘,比如磨成粉从鼻子里塞进去?这样割开皮肤,到底还是不太好。” 陈淮想了想:“具体的还是要等成功之后再说。” 二人原本以为立夏可能要等个两三天才会发热,或者干脆这次种痘就失败了,可不曾想,当天晚上吃过晚饭之后,没一会他就开始发热了,前面已经经历过谷雨发热,这次大家倒是不慌不忙,沈惊春又将之前嘱咐谷雨的话又嘱咐了一遍,才放心的去睡了。 第二天起来一看,那些红点点已经变成了丘疹,在皮肤上鼓起来一个个的小包,但好在也跟谷雨身上的一样,这些丘疹只有种痘的那条胳膊上有。 “这样一来,恐怕从鼻子里塞进去就不太方便了。” 二人从西厢出来,陈淮就有点的可惜的道:“目前看来,是种在哪里,痘疮就长在哪里,如果按你之前说的磨成粉成鼻子里面塞进去,那么这个痘疮岂不是要长在脸上?” “啊这……”沈惊春皱了皱眉,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这个种痘方法,也不过是抄了别人现成的法子罢了,至于从鼻子里塞进去,痘疮会长到哪里,这题就超纲了。 超出了自己的知识范围,她也懒得再想,如今能有防天花的方法,对于这些古代人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术业有专攻,这种高难道的学术问题,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解决吧。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47节 接下来几天,谷雨姐弟俩胳膊上的丘疹果然变成了脓疱,然后渐渐干缩成了厚痂,直到痂盖脱落,这前前后后一共花了十天左右的时间。 原先从牛身上取下来的脓浆和痂盖已经被丢到灶膛里烧掉了,这批从人身上自然脱落下来的痂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沈惊春叫姐弟两个都收集了起来。 等两人完全好了的当天晚上,吃完晚饭,沈惊春就趁着大家都在桌上,开始说去防疫点的事:“你们姐弟两个身上这几天长的,就是天花。” 谷雨一听就吓的脸都白了,她来沈家之前虽然在牙行待着不能外出,但多多少少也听牙郎说过最近祁县天花横行的事。 可想到这所谓的天花现在已经彻底好了,到底还是稳住了。 沈惊春见她这个反应,自然非常满意:“想必你们也听说过,出过天花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再染上天花,但是给你们两个种的这个,是牛痘,也就是牛身上的天花,如今看来,是种痘成功了,但以这种方式长出来的痘疮能不能防天花,我就不知道了。” 立夏抿着嘴,看看姐姐又看看沈家人没说话,谷雨拍了拍他的手,平静的问道:“娘子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沈惊春看她这个反应就知道她应该是已经猜到了什么,但还能这么冷静,倒是让她高看一眼:“你们知道县城外面有个防疫点吧?” 从十四那天到现在,也过去了十来天了,当时整个祁县都被天花搞的人心惶惶,这十几天来,这件事引起的风波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染上天花的人,几乎都已经送到了防疫点,最早一批进去的人,有的死了有的好了,有的还在苟延残喘。 “我需要的就是你们去防疫点待上一段时间,验证这个牛痘是不是真的有用。” 沈惊春说着顿了顿,这种做法对于不知道真相的人来说真的挺残忍的,可都走到这一步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防疫点那边每天给一百文的工钱,这个钱由你们自己拿着,然后等事情结束,我家这边也会把你们的卖身契还给你们,另外再给十两银子的安家费……” “娘子的意思我懂了。”不等沈惊春说完,谷雨就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在牙行的时候我就说过,只要娘子买下我们姐弟两个,随便是试药还是其他的,什么都行,我年纪小但爷爷小时候也教过人无信不立,说出去的话我能办到的,这个卖身契我不要,但只求个恩典。” 她起身到了一边就跪了下来。 方氏一惊,连忙拉她起来:“你这孩子,有什么事直接说就好了,好端端的跪下干什么。” 谷雨跪的笔直,方氏拉了一下竟也没有拉起来。 沈惊春看着她好一会,才道:“你说。” 谷雨道:“我们都卖给娘子了,自然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求娘子能让立夏不去,只求娘子能宽限几天,由我先去,若是五天后我没事,再叫立夏过去行不行?” 这可跟沈惊春想的不一样,她原本还以为谷雨就是想求让立夏别去呢。 连陈淮都非常意外的看着这个瘦弱的小丫头。 不等沈惊春答应,方氏就先开口了:“这有什么,我做主答应了,你快起来吧。” 谷雨没立刻起。 虽然到这个家才十天,但她也知道这个家里如今是沈惊春当家,方氏虽说是沈惊春的亲娘,沈惊春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驳了她的面子,但到底她不是当家人,因此迟疑了一下还是看着沈惊春,直到她点了点头,才如释重负的站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沈惊春就叫谷雨收拾了东西,领着她去了防疫点。 十多天过去,这个防疫点外面看着没什么变化,但只要走进了,就能闻到一股怪味。 二人到了门前,还没开口问话,那门口坐着的一个蒙着口鼻的衙役就道:“咦,是你呀,你这是?” 沈惊春仔细一看,这人不正是那天晚上送人贩子来时,接待他们的那名衙役么! 当即便笑道:“官爷又见面了,这不是上次您说的上工的事情吗,我这问了不少人,才找到一个远房表妹,这就给送来了。” 蒋明闻言,就站起身走近了几步在两人脸上一扫,不由啧啧称奇:“别人生了天花都是满脸的麻子,你们姐妹俩倒是好,这脸上倒是丝毫看不出来,不过咱们丑话可说在前面啊,这要是想为了挣这个钱谎称出过天花了,到时候在这防疫点再染上了天花,我们可是不管的。” 这个防疫点设立之初,倒是没人提过这个事,可架不住一百文一天还包吃住的诱惑太大,还真有那种明明没有生过天花,却谎称自己生过天花的人进来挣这个钱,结果钱还没挣到多少,没几天自己就染上了,还要寻死腻活的要衙门负责。 这事闹的太大,直接惊动了高县令,他平日里虽然行事温和,但却不是个没血性的,直接叫人拿住那闹事的青年,就在庄子前当着大家的面打了二十板子。 沈惊春忙道:“这是自然,咱可都是遵纪守法的好村民,这种缺德的事情可不能干。” 蒋明点点头道:“你们随我进来吧。” 二人就跟在他身后进了大门。 到了一进院子里,蒋明随手招来一个婆子道:“这个是新来的,从今天开始在这里上工,你带她下去先安置一下。” 谷雨先前还在沈家的时候看着还算冷静,可真到了防疫点,就不由自主的忐忑起来,闻着空气中无孔不入的淡淡怪味,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砰砰直跳,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小包袱看着沈惊春。 就算再懂事,可到底还是个才十二岁的小姑娘,沈惊春被她这么一看,本来就有怜惜的心,更软了一些,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你放心去吧,不会出问题的,过个十来天,我就来接你回去。” 谷雨被她两句话说的心头大定,一步三回头的跟着那婆子走了。 等人一走,蒋明才又转头往外走,边走还边道:“你去县衙领奖励了吧?” 沈惊春被他问的一愣:“什么奖励?” 蒋明脚步一顿,诧异的看她一眼:“就是那个扭送人贩子来的奖励啊,你没领?上次本来说等确认了身份,就将奖励送到你家去的,可后来那本登记了你家住址的册子找不见了,正巧这段时间太忙,县衙人手也不太够用,就托了沈家四郎给你带信,叫你……” 话没说完,后面庄子里就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哭声。 蒋明脸色一黑,见沈惊春转头去看,就解释道:“瞧这阵势肯定是又有人没了。” 他叹了口气,低声骂了句晦气,埋头又往后面走,一看就是这些天看多了这些事了。 沈惊春转头去看,倒不是因为这忽然冒出来的嚎哭,而是因为这声音有些耳熟,倒似乎是在哪里听到过,她想了想,也跟着蒋明身后往里走。 二人一路到了三进院子里,哭声越发清晰起来,等蒋明弄清哭声是哪间屋子传出来的,就一脸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沈惊春,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最后还是闭了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沈惊春心头一动,隐隐有些猜到为什么会觉得这哭声有些耳熟了,到了门口往里一看,那趴在床上痛苦的,可不正是沈延安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就前一章有两个小天使的疑问说两句。 女主是个有金手指的现代人,有点小聪明,但缺点也挺多的,很明显大家看到现在也能看出这点。 男主古代人,一个在农村长大的青年,虽然有人教导(这个后面一章会提到身世,放心他不是将军也不是世子,)但也只是个长的好(这点随爹)读书有天分(这点也随爹)想报复渣爹的读书人。 没有给男女主立那种很牛逼,勾勾小指头就能把别人玩弄股掌之中,全天下我最强的人设。 买人种痘这点,我写的时候就是觉得以女主的立场,她知道种牛痘肯定不会出事,才会同意买人来做实验,而且买人的时候,她也说的很清楚,买两个人就是要试药的,并且还承诺假如同意的话,以后还会放了卖身契,这又不是不知道种牛痘是什么后果,特意找别人来趟雷。这么做怎么就恶心了? 再说弄得人尽皆知的事,我查过一些资料,古代是有种人痘的,但这里设定就是连人痘都没有,在那种情况下,沈家人去别人家看牛,谁会想到他们是在找牛痘?他们又没有上帝视角。 再说私下做实验严不严谨的事,女主一开始根本没想过把牛痘可以防天花这个事呈报上去,只不过就想找牛痘给家里人种而已,但她不认识多少人,才会找族长帮忙找牛痘,也是族长想振兴家族,才有了后面的事,男主才提出做实验的事,当然你们可以骂他心狠手辣,这个我没意见,因为男主确实也不是多善良的人。 这是我的码字思路,也是我这种脑子一般的人的想法,我男主女主有几分急智,但还是个普通人。 看了这段罗里吧嗦的解释,如果还觉得女主一家人蠢,那就是你对,女主一家人就是蠢,我没话说,后面也不会再回应这个问题。 第53章 沈延富为了考举人奋斗了半辈子,谁也想不到最后他会死在天花上。 这段时间在防疫点住着,为了能让他早日痊愈,老宅那边真的是银子如流水一般的花了出去,眼看着已经一天比一天好了,却不想人一下没了。 噩耗传回老宅,沈延富的媳妇小钱氏直接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沈老头和老太太倒还能绷得住,强忍着悲痛将来报信的人送走,一转头就双双吐血倒了下去。 沈延贵沈延安兄弟,一个因为送沈延富去防疫点不幸染上了天花,如今还在隔离,一个倒是至今还活蹦乱跳,可还在防疫点那边守着沈延富的尸身没回来,沈家老宅这边的长辈就剩下了一个李氏还站着,可李氏这人历来不堪重任,沈延富一死,她反倒哭的比谁都伤心,生怕还在防疫点的沈延贵也跟着没了。 一时间整个老宅都陷入了兵荒马乱当中。 还是沈族长听到消息,赶了过去主持大局,一边请了陈大夫给三个倒下去的人看病,一边又出面请了沈氏族里的人帮忙一起治丧,还要叫人去县里买棺材。 老宅里面,只有沈老头俩夫妻备好了寿材,如今他俩都倒了下去,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坎,老两口的寿材沈族长也不敢做主先拿出来给沈延富用。 人死如灯灭,大房跟三房的矛盾也不算大,方氏自然是第一个就从闺女嘴里知道了沈延富没了的消息,原本还想着过去帮帮忙,可沈惊春几句话就给她劝住了。 只说自从他们三房净身出户出来,家里的日子是越过越好,蒸蒸日上,老宅原来看着倒是不错,可现在已经远远比不上自家了,老太太原来就不待见她们一家,现在沈延富一死,方氏再过去帮忙,说不定给老太太瞧见了,还当她是去耀武扬威的,本来她就吐了血,要是再给方氏一气,气出个好歹来一命呜呼了,那这口大锅可就要扣在方氏头上,弄都弄不掉了。 何苦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方氏一想倒还真是这样,因此就歇了去帮忙的心思,只随了一份奠仪了事。 等沈族长这边安排好老宅的一切,棺材也买回来了之后,就叫了沈志华几兄弟去防疫点接沈延富的遗体回来,却不想到了防疫点,就被告知沈延富的尸身已经在第一时间被火化了,如今尸体是没了,只剩了一罐骨灰。 沈志华直接傻眼了。 逝者为尊,古代都是土葬,讲究入土为安,还没听说过哪家死了人,直接一把火将尸体烧光的,想闹却又不敢闹,因为这是防疫点的规矩,沈延富并不是第一个被烧掉的。 防疫点这边最开始死的那人,倒是好好的叫家属给接回去了,可一场丧礼办完,家里大大小小的七八个孩子就倒了大半,全送来防疫点了。 沈志华抱着亲爹的骨灰罐哭的眼泪都流干了,最后还是只能将骨灰罐放入棺材之中抬回家。 到了家中,已经清醒的小钱氏准备给沈延富换上寿衣,让他走的体面,扒着棺材一瞧,看清里面没有尸体只有一罐骨灰,尖叫一声又昏了过去。 一场丧礼还没办完,老宅就如同被抽去了精气神一般,倒了一半。 “这真的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方氏看着送葬上山的队伍从自家门口经过逐渐远去,不由感叹了一句:“但凡当年你大伯他们愿意听你爹一句话,如今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谷雨俩姐弟先后种了牛痘好了之后,陈淮和豆芽就种了痘,方氏一咬牙给沈明榆俩兄妹也种了痘,用的正是从陈淮他们身上取下来的痘苗,发作起来,症状居然又轻了不少,只有种痘的那条胳膊上长了七八个痘疮,谷雨他们还用了十天左右才好,可沈明榆他们却是七八天就好了。 沈惊春对老宅一家人根本就没感情,听到沈延富死了也不过是惊讶了一下,现在听方氏不住的叹气,也生不出什么同理心来,想的反倒是沈延安的事。 原本,之前送那名人贩子去防疫点看到沈延安,她还有些吃惊,想着怎么是他在照顾沈延富,而不是小钱氏或者沈志华和沈梅,后来一想,可能是因为要送沈延富过去,顺便就照看两天,之后肯定还是会换大房的人过去的,可不曾想,沈延安这一待,直接待到了沈延富死都没回来。 那这就有意思了。 一家子亲兄弟,沈延贵不过就是帮着将沈延富送过去,就染上了天花,可沈延安都在那边一直待到现在,却什么事都没有。 这到底是他自身免疫力很强,还是因为小时候染上过牛痘? 沈惊秋喝了口茶,将自己的猜测一股脑的说给陈淮听了,末了还感慨:“如今看来,我这个四叔倒是傻人有傻福。” 人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沈惊秋这个长孙在沈老太太心里那是比草都不如,沈延安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在沈老太心里,地位也并没有多高,要不然以沈老太的个性,只比沈延安大两岁的沈惊秋儿子都这么大了,她怎么可能还不给沈延安相看姑娘。 “傻人有傻福,你这句话说的还真是贴切。”陈淮说着顿了一下,又道:“如今沈延富这个顶梁柱没了,要是沈延贵能好起来,恐怕老宅那边还有的闹,这个二叔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别说沈延贵了,二房一家五口,哪一个又是省油的灯呢? 以前沈延富虽然只是农忙的时候回来帮忙,但好歹他还是个秀才,名下有二十亩地能免税,再加上有秀才这个名头在,外人也高看沈家一眼,二房才没有闹起来。 李氏平时虽然咋咋呼呼惯会偷奸耍滑,但有沈老太太压在上面,她干活也算是把好手,甩了小钱氏不知道几条街。 如今沈延富没了,小钱氏又不太中用,沈梅这个小丫头往日里仗着自己是秀才的闺女,没少拿乔,沈老太太看在沈延富的面子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房一家四口,也只有没啥读书天分的沈志华早早认清了自己,干起活来还算勤勤恳恳。 依照二房那几人的性子,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闹着分家。 沈惊春摇摇头:“这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再怎么闹,也闹不到被净身出户的头上来,倒是我四叔,如果小时候真的染上过牛痘,他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如今既然决定把牛痘可以防天花的事报上去,那么应该好好想想具体的细节可行性了。” 至于沈家老宅那群人,是死是活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或许有一天沈家真的撑不下去了,沈老太太能够低下她那高贵的头颅,到沈延平坟前认个错,她还会看在亲爹的面子上,给老太太一口饭吃。 “高县令的人品倒还算不坏。”陈淮道。 如今家里几个人都是种过牛痘的了,虽然谷雨俩姐弟还在防疫点那边测试种了牛痘到底能不能防天花,可沈家人已经差不多能确定了,陈淮也就开始往县里走动。 往年闻道书院都是腊月二十开始放假,假期整整一个月,到正月二十正式开学,所以陆昀一般都是过了小年,就从庆阳府回祁县,但今年因为天花的原因,书院开学的日子往后推了,陈淮要找陆昀,就只能往他在县城的宅子去,倒是因此听了些其他的消息。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48节 县令没有判死刑的权利,像这次正月十四闹的沸沸扬扬的拍花子事件,被拐的既有孩子还有未婚少女,按照本朝刑统,无论是首犯还是从犯,都逃不过一个死字,最轻斩监候,严重的就是凌迟。 若被拐的人里面没有县令的掌上明珠,他可能也就老老实实将这一众恶徒转交到府城衙门了,可偏偏这群人贩子动的是他的爱女,这群人贩子被抓获之后,高县令就以防止天花扩散的名义,将他们全部都关到了一起,如今十七名人贩子已经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熬过来的也不过两三人,余下几人还在继续受着天花的折磨。 而这些人就算能够熬过天花,等待他们的也将是移交庆阳府,然后被判死刑,只是因本朝刑统规定,凡天下大辟罪案件,都要送往刑部复审,期间允许罪犯本人和其家属鸣冤。 只不过这场略人案闹的如此沸沸扬扬,这些罪犯的家人躲着都来不及了,自然没人会出来鸣冤,到时候只等刑部复审完文件批下,这几名人贩子就会被斩首。 高静姝倒是因为身份不同,当时被掳到广教寺之后,享受到了单人间的待遇,这才逃过了一劫,而壮壮虽不幸染上了天花,但却又幸运的痊愈了。 “如今他虽说快要回京述职,可到底还在任上,这次又抓了一批人贩子,回京之后多半就要留京任职了。” 沈惊春心中又涌上了那种怪异的感觉来,她定定的看着陈淮半天,见他坦坦荡荡的与自己对视,没有丝毫闪躲,这才轻声问道:“你难道想结他这个善缘?” 沈家现在无权无势,牛痘的事情报上去,到时候朝廷的奖赏下来,估计也就是御赐的匾额和一些金银之类的奖励,但将这件事呈报上去的官员就不一样了,若是由高县令呈报,只怕回京后,能官职不会低到哪里去。 陈淮直接点头承认:“周桐如今官拜刑部左侍郎。” 说着又冷笑一声:“他与我娘和离之后,再娶的是镇北侯的嫡次女,没两年镇北侯府没落,他倒是有本事,又与鲁国公家的庶女有了首尾,借着周家二房无后,要兼祧两房的名头,又将人娶回来做了二房夫人。” 沈惊春一开始听到周桐两字,还在想这名字有点熟悉,又听到陈淮后面说到和离两个字,这才反应过来这周桐不就是她那没见过面的渣男公公么。 真是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个这么有能耐的人,有老婆的情况下,能搭上镇北侯的嫡女不算,居然在再娶之后,还有本事搭上鲁国公的庶女,最关键的是像他这种海王,浪了这么久,居然还没翻车。 她忍不住看向陈淮那张清隽的脸。 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儿子,当爹的不说是个绝世大帅哥,但肯定长相也很出众的。 陈淮本来说的一本正经,可被沈惊春这么直白的眼神盯着看,他也有些受不住,轻咳了一声低声道:“我脸上有花?” 沈惊春若无其事的微微一笑,总不好跟他说,你爹是个绝世大渣男,你这个做儿子的体内流着他的血,以后发达了会不会有样学样变成一个大渣男吧。 因此只道:“我是在想,以你这张脸,春闱只怕就算中了状元,也要被点成探花郎的,到时候打马游街风光无限,凭这张脸还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小姑娘。” 这话里的不自觉的酸味都要飘出二里地了。 陈淮反应十分迅速,立刻抓着她的手表忠心:“那长相也不是我能选择的呀,再说了,我生是你的赘婿,死那也是你的死赘婿,只要迷倒你一个就够了,其他人又与我有什么相干呢。” 陈淮这个人少有这么不正经的时候。 以前在现代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这么跟她表过忠心,说的比陈淮这几句不知道要动听多少倍,但那时候沈惊春只觉得那些跟她表白的人,油的都能炒一盘菜了,看着都腻。 可现在听陈淮这么一说,她只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神清气爽:“快别这么肉麻了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这并不是沈惊春第一次怀疑陈淮,但却是第一次这么坦诚的问出来,这说明在她心中,两人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陈淮的双眼很亮,看着她的眼神温柔的简直都要滴出水来:“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这眼神谁能抵得住?沈惊春被他看的脸都红了,眼见他越靠越近,忙推了他一把:“你有话说话,别想动手动脚的。” 二人隔着一张书桌坐着,陈淮被推的往后一仰,也不恼,索性顺势靠在了椅背上,笑眯眯的道:“你从京城来的,想必也听说过柱国公陈牧的事吧。” 沈惊春仔细想了想,才点了点头。 柱国公府早就在十五年前被抄家了,理由是谋反。 陈淮道:“陈家祖先因为有从龙之功,所以开国就封了柱国公,乃是当时四大国公之首,爵位世袭罔替,传至陈牧那一代,又加授了正一品光禄大夫,因国朝并没有尚公主就不能做官一说,所以陈牧尚的是昭阳长公主。” 昭阳长公主这个名号沈惊春没听过,但平阳长公主她却是知道的。 “昭阳长公主与先太子都是先皇后所生,而今上与平阳长公主则是当时的德妃所生,后面先太子被废,今上上位,陈牧手握实权自然就被猜忌,今上便将陈牧与昭阳长公主的嫡女指婚给了如今的内阁次辅张承恩。” “陈小姐虽有意中人,却不能违抗皇命,只得下嫁给当时还是户部侍郎的张承恩做继室,婚后生下二子,不久就郁郁而终,陈牧便请旨从张家抱了个孩子改姓陈,” 沈惊春听的神色复杂,忍不住道:“你让我来猜一下,不会正好那么巧,陈家救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然后让这个妇人做陈小公子的奶娘,后来陈家被抄,陈牧让奶娘带着陈小公子逃了出去,而这位小公子又正好行四,字季渊吧?” 陈淮先是一脸的惊讶,听到后面又有些哭笑不得:“前面猜的没错,我娘和离之后,身上没钱连祁县都回不来,机缘巧合之下被昭阳长公主所救,看我跟那小公子年纪相仿,便留下我们母子,一个做了小公子身边的管事娘子,一个做了小公子的书童。” “后来陈家被抄,我娘受昭阳长公主所托,带着我和小公子逃了出来,身上虽带了些银钱,可根本不敢拿出来用,东躲西藏的出了京城没多久,我们俩就都染上了风寒,我娘为了照顾我疏忽了小公子,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身子都凉了。” 沈惊春表示有点疑惑。 剧情实在不应该这么发展啊? 电视里可都不是这演的,里也不是这么写的。 这难道不应该是一个世家公子流落小山村,蛰伏多年杀回京城,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最后推翻□□,要不自己上位当皇帝,要不扶持一个皇子当皇帝,最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功成名就事了拂衣去,带着妻儿游遍大好河山的故事吗? 沈惊春想的天花乱坠,陈淮还在语气平稳的叙述。 “我娘发现小公子死了,就将他就地掩埋了,拿着钱财到了庆阳府也不敢回祁县,就买了一座小院子带着我生活了几年,后来见无人找来,这才回了祁县,但回到祁县没两年,就真的有陈牧以前的忠仆找了过来,我娘不敢说小公子死了,只能谎称她的亲生儿子死了。” “说起来倒也巧,我与那小公子的后腰处都有一颗红色的痣,只是位置不太相同,但已经过了好几年,再加上那几个忠仆没有亲眼看过那颗痣,也就信了我娘的话,将我当成了陈家小公子,而我娘也因为陈家人找来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熬了没几年就去了,临去前还嘱咐我如果以后有机会,要帮陈家翻案。” 那颗红痣沈惊春有幸见过,说是在后腰,其实是在臀部骶椎骨上方和腰椎连接处的边上,也就是现代人们常说的腰窝的位置,在细腰翘臀的衬托下,那颗红痣真是要多性感就有多性感。 沈惊春手指动了动,想摸摸那颗红痣的想法蠢蠢欲动,怕自己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连忙将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翻案恐怕是有点难,要是别人也将你当成那陈小公子,也是桩麻烦事。” 陈淮看着她紧紧握住的手,轻笑一声探身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放心吧,周桐可以容忍我跟母姓,但绝对不会容忍我认别人做父亲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54章 自国朝立朝以来,□□废中书省,中央集权得到前所未有的加强,由皇帝直接统管六部,再之后世祖设内阁,到如今已经完全成为国朝的行政中枢。 而能入内阁的辅臣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周桐当年科考虽是二甲,可朝考上考中了庶吉士,是正经的翰林院出身,而国朝以左为尊,周桐能在区区十来年的时间爬上刑部左侍郎的位置,已经很了不起了,未来只要不是他自己作死,不出意外等刑部尚书致仕,他便能接任,进而入内阁。 这样一个人,别说陈淮本来就是他亲生的,就算不是亲生的,恐怕他也无法容忍陈淮认别人做爹。 “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不是那位陈小公子?” 哪怕陈淮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但沈惊春还是忍不住怀疑,这真的太了:“不过陈家这几个找过来的忠仆倒是真的忠义,你骑马什么的都是这群人教的?” “不错。”陈淮点头道:“像柱国公府这样的世代勋爵人家,一般都在外面置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产业,都由极为信任的心腹打理,他们找过来之后,我娘就将这事的始末说给我听了,因害怕陈家人报复,又不敢将真相说出,只能谎称我是那陈小公子,但我知道我不是,所以在接受了陈家的恩惠之后,才会答应娘,以后有能力了要为陈家翻案。” 他叹了口气:“可是这条路真的好难啊。” 翻过年来他已经二十岁,即便今年院试乡试都一次考过,明年春闱能考中进士,可等他站稳脚跟,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 有时候他真的怀疑,这辈子到死之前,他有这个机会翻案吗? 沈惊春道:“我小时候听过一句话,很多年过去了,到现在我还清楚的记得这句话。” “什么话?” “有人梦虽然遥不可及,但并不是不可能实现,失败的人只有一种,就是在抵达成功之前放弃的人,你现在只要想一件事,那就是你一定可以做到。” …… 沈延富头七之后,沈惊春总算是找到机会单独跟沈延安说话。 也不敢直接问牛痘的事,怕他回去说漏了嘴,被沈老太太察觉,只好拐弯抹角的问了些他小时候跟沈惊秋一起玩耍的事来。 沈延安还真当沈惊春这个做妹妹的,想了解自家大哥小时候的事,说起这些事来也算知无不言。 聊着聊着就聊到小时候跟沈惊秋一起放牛,后来有一次生了大病之后,沈老太太就不准他再去放牛了,这件事才彻底落到了沈惊秋头上,还说那场高烧差点都把他人都给烧傻了,身上起了些疹子,他痒的受不了抓破了留了疤。 说到这里沈惊春几乎已经可以确认,沈延安小时候肯定是得过牛痘了,又聊了几句谢过他,才告辞回了家。 等到了家,又将这个消息说给陈淮听。 “我将牛痘的始末整理一下,包括咱们全家种了牛痘之后的反应,什么时候发热,什么时候起的疱疹,都记录清楚,过两日我请老师作陪,去一趟县衙,顺便将你上次抓到那名人贩子的奖励也给领回来。” 若非陆昀已经致仕,且家中无人在朝为官,这件事其实托给他更好一些。 陈淮虽然拜入陆昀门下才十年,可他还是很了解自己这位授业恩师的,虽然嘴上说着从此以后一心就窝在闻道书院教书育人,可其实心底还是很关心民生大计的,知道牛痘可以防天花之后,只怕比他还要热情很多。 请他出面,这件事必定能成。 夫妻俩花了两天的时候,将种痘的经过誊写了出来,反复检查没有遗漏之后,第三天一早,陈淮就出发去了县城。 沈惊春倒还不觉得有什么,倒是方氏这一天就跟屁股长了刺一样坐立不安,一会念叨着这事不知道能不能成,一会又嘀嘀咕咕的叫地下的沈延平保佑闺女和女婿。 沈惊春实在受不了她这副神神叨叨的样子,索性在工具房里待了一天,刨了一天木头。 陈淮是在天黑之前到家的,一身的酒气,由陆昀身边的小厮架着马车送了回来。 大约是喝的实在不少,真有了几分醉意,一下车看到沈惊春就抓着她的手不放了。 沈惊春到底皮还没厚到那种程度,当着别人的面,真有几分不好意思,叫了豆芽拿了钱谢过了陆昀的小厮将人送走,就拖着陈淮回了房。 吃晚饭也没叫他,等到沈惊春忙好洗漱完回房,才发现陈淮早就醒了,正倚在床头,就着并不太明亮的烛光翻着手里的书,但一看到沈惊春进屋,立刻便将书收了起来。 “事情办妥了,高县令中午就写了奏本连同我写的那本册子一起,四百里加急送往京城,祁县到京城一千四百多里路,四天就能到,防天花这种大事,利国利民,想来不久之后就有天使莅临。” “那就好,族长心里还是有数的,沈家如今的读书人不多,沈延富没了之后,十年内拿的出手的年轻人几乎没有,你如今对外而言是入赘的,光耀门楣的希望还是放在你身上啊,我想这也是他完全不争这次功劳的原因之一,多半是想等你拉扯沈家。” 沈族长真的算是一心为沈氏一族着想了,要不是这些年来,沈家一直都没出什么读书的好苗子,只怕沈氏早就今非昔比了,有这样一位家族掌舵人在,实在是沈氏的福气。 就拿年前那波开垦荒地的事情来说,有陈正行和陈里正在,陈氏一族开垦出来的荒地反倒还没有沈氏一族多,这其中沈族长那真的是劳苦功高,几乎是一家一家的去劝说,连沈老太太这种不想跟沈惊春有任何牵扯的人,都在他的劝说带着老宅的人开垦了二十亩荒地出来。 陈淮笑道:“也是沈家时运不济,要不然有这样一位族长在,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个赘婿光耀门楣了,对了,我看高县令的意思想请你这几日上门为高小姐种痘。” 高小姐这次也算是死里逃生,与天花擦肩而过,她本人还没觉得怎么样,反倒是高县令吓的够呛,这也是他将牛痘之事呈报上去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原因之一。 如今因天花引起的动荡表面上渐渐平静了下来,可实际上,这影响是真的有点深了。 防疫点那边从开始设立之初,到现在,被送过去的前前后后已经几百人了,要不是有人死和痊愈,那个小庄子说不得根本收容布下这么多人。 那一晚十七名人贩子也并未全部到县城,还留着几人在广教寺里,就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谁知道这祁县里,还有没有隐瞒不报的天花患者。 高县令的想法也是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反正沈家一行人是肯定不敢在这种大事上撒谎的,既然他们一家都种了牛痘,包括两个五六岁的小孩都没事,那先不管种了到底能不能防住天花,但起码种了牛痘不会出事,再者要是牛痘真的能防住天花,那不是越早种越好吗?反正不过是七八天的时间就好了,怎么都不亏。 沈惊春一听这话,就忍不住扶额。 虽然她跟那位高小姐只有短暂的一次会面,但不难看出,高小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她这种村姑在高小姐眼里,恐怕连给她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不由苦笑一声:“这高县令倒是会给我找事。” 本来就是想借着牛痘跟高家攀上关系,高县令说是想请沈惊春去给高小姐种痘,实际这事根本没得拒绝。 陈淮一声轻叹,又说起来另外一件事:“上次与吴家说的茶叶的事情,多半也不行了,今日在酒桌上,高县令也喝的有点多,隐隐透露出个意思,户部尚书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罢黜了,原户部左侍郎升尚书,右侍郎升左侍郎,如今就是户部右侍郎一职空悬,高家那边替高县令走动,想替他谋这个位置,之前争议很多,但这次牛痘的事情由他呈报上去,只怕这个右侍郎的位置是稳了。” 七品县令直接升正三品侍郎,简直是原地起飞,不成还好,这事要成了,只怕高家就要欠沈家一个大恩情了。 至于茶叶的事,原本就是为了陈淮春闱做铺垫的,如今搭上了高家,这事成与不成,倒显得并不是那么重要了,相反不成话,反倒比成了更好。 平时交友,自然是多多益善,但关系到京城这种错综复杂的势力,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49节 二人又聊了会,陈淮爬起来洗漱一番,就各自睡了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刚吃完早饭,高家的马车就停在了沈家门前。 家里几人面面相觑,沈惊春看了眼陈淮,见他也是一副惊讶的样子,显然是也没想到高家人能来的这么快。 来的是高家的管家,一个看上去非常和善,见面三分笑的中年男人。 大约是沈家这个牛痘防天花的法子出现的太过及时,高县令刻意敲打过底下的人,不等沈家人说话,高管家就满脸和煦的先开口问了好,连年纪最小的沈明榆兄妹俩也没漏掉,夸奖了一番。 沈惊春被他这热情弄的有点懵,一时间也就没有开口,这种场合就有陈淮去应付了。 一行人只站在院中闲聊了几句,陈淮便要请高管家上座,不想他却笑眯眯的拒绝了:“今日可是领了任务来的,要请沈娘子到府上做客。” 昨天在酒桌上,高县令说这几日请沈惊春上门,可不像是开玩笑的,再怎么样也要给人一个准备的时间吧,没道理今天一大早就眼巴巴的上门来请人。 眼见沈家人一脸错愕,高管家便笑道:“是京城老夫人派人来了,先将大小姐接回京城去,老爷便想着早日将牛痘种了好叫大小姐早日回去,这才让我今日一早就来接沈娘子去种痘,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不海涵还能怎么着? 陈淮只能客套一番。 沈惊春见了,也不再耽搁,当即便回房收拾了痘苗,夫妻二人就上了高家的马车往县衙去了。 高县令一家就住在县衙后院,马车直接行驶到了后门处,车一停稳,高管家就说了声到了,率先下了车。 沈惊春掀开车帘子一瞧,便见门边立着名俏生生的大丫鬟,一见沈惊春探出身来,立刻迎了上来,笑道:“沈娘子来了。” 语气十分热络,不知情的还真当双方是什么大熟人,与之前在菊展上见到的趾高气扬完全不同。 “沈娘子这边请,我家小姐在内院等候。” 沈惊春跟在这大丫鬟身后一路往里走,便见这县衙院落开阔幽静,一路走来并未看见多少下人,偶尔见着一个,也都是低头行礼之后站到一边等着她们先过,走了没一会,便到了一座跨院之中。 沈惊春目光一扫,就收回了眼神,这院中也如同这座县衙一般,十分开阔幽静,院子当中种着一株十分高大的垂丝海棠,下方是一套大理石制成的桌椅,院墙边是一排排的花架子,上面摆了些常见的盆栽花卉,左边扎着一架秋千。 穿过庭院就到了正房前,门边立着一名十岁左右的小丫鬟,一见两人过来,立刻就将门帘掀了起来,福身行了一礼。 大丫鬟并未停顿,直接进了门,便朝东屋道:“小姐,沈娘子到了。” 这房间里充斥着一股属于女子独有的脂粉香,大约是屋里烧了地暖的缘故,温度一上来,就熏的这股香味越发浓了起来,闻着有些刺鼻。 沈惊春憋了一口气,被熏的有些头昏,甩了甩头打量这才打量四周。 一进门这边显然是高小姐待客之所,正对着门并排挂着梅兰竹菊四君子图,下方一张条案,摆着些各色小物件,两边是博古架…… 不等沈惊春打量完,高小姐便从里间走了出来。 这次被人贩子拐走,显然对她还是有影响,相比起几个月前,这位高小姐肉眼可见的瘦了下来,倒是整个人的神色如同那个大丫鬟一样,不再趾高气扬,很有些平易近人的样子。 沈惊春收敛心神,刚准备客套一番,高静姝已经两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温声道:“沈姐姐可算来了。” 迎面扑来的香风熏的沈惊春差点落下泪来,高小姐这个态度更是让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她用力一挣,强行将手从高小姐手里抽出来。 高静姝眼眶一红,眼里就有了水光。 沈惊春被她这个样子直接搞懵了,不算那天夜里,大家这也才是第二次见面吧?用得着这样? 高静姝吸了吸鼻子,一摆手就让屋里两个丫鬟退了出去,拉着沈惊春就到了桌边坐了下来低声道:“我知道在广教寺那天,是沈姐姐救我的。” 沈惊春心中一凛,立刻警觉起来。 是她捅破了那些人贩子的行踪没错,但这事除了明净,并没有其他人知道,莫非是明净出卖了她? “高小姐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她神色只是有些轻微的变化,可高静姝本来就盯着她看的,自然能感受到,当即解释道:“那天夜里我看到你了,后来在广教寺,我也看到你了,你不承认没关系,但我知道是你。” 沈惊春神色不变,依旧道:“我不知道高小姐在说什么,今天高县令请我来是给高小姐种痘的,你看现在方不方便?我家中还有些事等我回去处理。” 神经病才会承认呢。 高县令当年初到祁县,就端了一窝人贩子,现在他要回京了,又出现一群人贩子,拐几个孩子就算了,还偏偏要去掳高小姐,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冲着报复高县令来的。 高县令一个当官的都被报复了,更别说像她这样的平民老百姓,鬼知道这群人贩子还有没有其余没落网的同伙。 承认那是不可能的。 她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痘苗和小刻刀以及一只小蜡烛,木着一张脸朝高小姐道:“请小姐挽起袖子来,这个痘要种在胳膊上。” 高静姝见她怎么都不承认,也没泄气,听话的将袖子挽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细嫩的胳膊来。 沈惊春拿起小刻刀,点燃了蜡烛烧了烧刀子,朝她道:“这牛痘种在哪里,疱疹就会出在哪里,要先将皮肤割个小口子出来,可能会有些痛,还请高小姐忍耐一下。” 高静姝刚准备点头,那把小刻刀就落在了她的胳膊上,将娇嫩的皮肤划开了一个口子,她嘶了一声,痛的冒出了冷汗,下意识的就想抽回手臂,沈惊春的手却像一把铁钳子一般,让她不能动弹分毫。 割完小口子,沈惊春便又将那只装着痘苗的小瓷瓶拔了塞子,将里面的磨成了粉的痘苗往伤口上倒。 她动作很快,没一会就用纱布将伤口层层包了起来,说了声好了,然后便不再理高静姝,低头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收拾好放进了小包里。 起身朝高静姝道:“这便种好了,伤口这几日先不要见水,少则一天,多则七天,就会开始发热出斑疹,到时候不用惊慌,也不用用药,给高小姐用的这痘苗,已经拔过了几次毒,毒性已经很弱了,出的斑疹应该也不会太多,但是可能会有点痒,小姐千万不要去挠它,过个七八日也就自然痊愈了。” 她说着又道:“若等七日之后,还没发热出斑疹,那就证明种痘失败了,需要重新再种一次,我将痘苗留一瓶在这,不拘是小姐自己找人种一次,还是到时候派人接我过来都可,家中还有事,我就不多留了,这便告辞。” 高静姝眼见沈惊春话都不愿意留下来多说几句,忙叫了小丫鬟进来,拎着准备好的礼物将沈惊春一路往外送。 出了县衙,之前那辆马车还停在后门外,陈淮靠在墙边闭目等着,看见沈惊春这么快就出来了,倒是有点惊讶,他还以为以高小姐那种千金小姐的派头,还有的磨蹭呢。 沈惊春给他使了个眼神,示意回头再说,转头便朝那送他们出来的大丫鬟道:“就不劳相送了,我们夫妻俩还有点事要去办,拎着东西也不太方便,多谢高小姐的好意。” 说完拉着陈淮就走了,直到出了县衙后门这条街,她的脚步才慢了下来,满脸郁闷的将在县衙发生的事情简述了一遍:“这个高小姐真的是……忽然变的这么热情,最好这次种痘一次成功,再来一次我真的受不了了。” 陈淮听了有些忍俊不禁:“老师以前在京城的时候跟高县令的父亲倒是有几分交情,我听他提过几句,这位高小姐因为从小丧母,被高县令宠的如珠如宝行为有些霸道目下无尘,别说与她同辈的姐妹,便是家里的兄弟遇到她也只有退让的份,这种霸道的性格导致她很难有处的来的人,那天晚上多半她是真的看到我们了,将你当做救命恩人,这才变了态度。” 沈惊春哼道:“我本来就是她的救命恩人,算了,不提这个了……收集的痘苗上次给族长家种过之后就不多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收集起来,今天又留了不少给高家,余下的恐怕也用不了两次,不如今日去陆先生府上问问?我瞧着他对你很不错的。” 陆昀对陈淮那何止是不错,这几年来简直是当成自家子弟在照顾,得了什么好东西,也从不忘记给陈淮留一份,即使陈淮从闻道书院退学,弄来了历年的考卷,还巴巴的叫他去听课。 这样的老师,简直甩了他那个渣男爹一条银河系。 想了想道:“先去买点东西带着吧,过年我们就没给陆先生拜年,已经是失礼了,现在怎么也不好空着手上门。” 陈淮笑了起来。 自从将身世的问题说开了之后,他就发现沈惊春原先那种若隐若现的疏离感不见了,之前刚成亲那会,她给他的感觉就是,随便找个人成亲过日子,但现在她的态度明显不一样了。 二人出了县衙附近的居民区,到了东大街上。 这季节也没什么新鲜果子卖,两人逛了一圈,也只能买些果子蜜饯,另外又到药堂里买了些补气养血,平日里也能吃了养身体的药丸子带着,就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梦虽然遥不可及,但并不是不可能实现,失败的人只有一种,就是在抵达成功之前放弃的人,你现在只要想一件事,那就是你一定可以做到。——以上这段话,出自《秦时明月》盖聂。 第55章 陆昀在祁县的宅子也在县衙附近这片富人区里。 陈淮敲了门,只一会里面就有人将门打开了,正是昨日送他回去的那名小厮,一见他俩问也没问,就将人请了进去。 两人跟着他一路往里走,到了后院才瞧见陆昀正蹲在一片花草前跟人说着什么。 小厮走近了些恭声道:“先生,陈公子来了。” 陆昀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蹲在原地动都没动:“叫他自己去书房玩会。” 反倒是他身边那人回头看了一眼:“祁山兄,我瞧着同来的还有位小娘子,想来有事要说,你还是先去看一下吧。” 陆昀一听一起来的还有个小娘子,眼睛就亮了,一转身瞧见真是沈惊春,立刻就喜道:“哎呀,就说今天一早喜鹊就开始喳喳叫,原来是沈丫头这个小救星要登门,快来快来,十万火急等你救命。” 旁边那老者也跟着笑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种菊花很厉害的小丫头?” “是啊。”陆昀点头道:“那一手种花技艺可以说的上是神乎其神。” 虽然陆昀说的都是实话,但沈惊春被这样当着陌生人的面夸奖,还是觉得有几分羞耻:“只是种花略有几分心得而已,哪里就称得上神乎其神,先生这样夸我,倒叫我有点不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了。” 陆昀不赞同的道:“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我在这祁县待了这么些年,就种菊花而言,你称第二,我看倒是没人敢称第一,有什么好谦虚的。” 沈惊春看了眼陈淮,见他也是一脸的无奈之色,就知道这陆昀恐怕就是那种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将她夸上天,当即闭口不言,不再与他争论这个。 夫妻两个对望一眼,陈淮先说了话:“老师,这位先生是?” 陆昀身边这人,中等身材,蓄了把短须目光炯炯,虽上了年纪,可精神健旺老而强健可见风采。 陈淮跟在陆昀身边近十年,这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人。 “这是京城来的,太医院院判程远之,不过这不重要。”陆昀朝沈惊春招了招手道:“小丫头快来看看这花怎么了。” 沈惊春一听太医院三个字精神就为之一振。 在原主的记忆里面,太医院院?以下就是院判,乃是太医院的二把手。 而国朝建立以来,太医院有别于前朝,已经不再是帝王皇室等专属的医疗保健机构,本朝太医院受中央集权的影响,更像是一个医药管理机构,不仅统管宫廷御药房典药局,连地方医学机构都或多或少与太医院有联系,凡天下涉及医或药的重大决定,一般都要先经过太医院的协调处理之后再实行。 比如这次的牛痘防天花一事,虽说最终决策权在皇帝手里,可太医院最后的决定,能够直接影响到皇帝。 更重要的是,如同非进士不入翰林一般,每一位能在太医院任职的,无一不是一方良医。 想到这里,沈惊春看向程太医的眼神就变的无比热切了起来。 陆昀看着她这表情,也咦了一声,迟疑道:“我记得你大哥是不是小时候摔了?” 沈惊春忙不迭的点头。 “那等会叫老程去给你哥哥看看吧,你先来帮我看看花。” 陆昀这么说,程远之神色也没什么变化,显然是默认了。 沈惊春的目光艰难的从程太医身上移开,几步上前到了他们站的位置。 这一片种了不少花花草草,一个三层的花架子摆的满满的,但其他的花草看着都还算精神,唯有两盆兰花叶片有不少焦尖,稍微凑近些便能闻到芳馥的清香。 “我只道先生爱菊,却不知道先生竟也爱兰,这两盆素心兰问题倒也不大就是普通的焦尖,您看这叶片,呈黑色病缘处没有黑色的横条,这一般都是因为管理不当才生的病,若是枯叶病或者黑斑病这些引起的病变,这个地方都会有黑色的横条。” 沈惊春本人对种花没什么兴趣,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全部养花经验也仅仅限于多肉和各种仙人掌科的植物,对于其他的花可以说的上的一窍不通,但架不住她在现代有个酷爱养兰花的老爸。 沈爸对于兰花的痴迷那真的可以说是如痴如狂,甚至还亲自到云南地区的山里找过野生兰花,沈惊春从小被他魔音穿耳,即?再没兴趣,也多少被迫了解了一些兰花的相关知识。 “管理原因生出的焦尖,不外乎几种。”她往四周看了看:“光照过强一般发生在夏季,且我瞧这排花草的位置坐北朝南,且有院墙遮挡应当不是,再有就是长期阴养,显然也不是,余下就是浇水太勤烂了根,或是在阳光下浇水,水聚叶尖,导致焦尖,再不然就是肥料太足致?根系焦黑导致叶片焦尖,还有最后一个可能就是浇水不勤,导致空根,兰花没有正常的水分供给才会焦尖。”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50节 她伸手在盆中扒了扒,这土壤还有湿意,显然不是浇水不勤快引起的。 陆昀听的一张老脸通红。 他原先是不养兰花的,但年前回了庆阳府之后,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府城里居然掀起了一股养兰狂潮,以前的老友们几乎人人都养了兰花,出门访友聚会,各自带盆兰花比试比试谁的兰花更好也是常事。 他一开始倒还算心平气和,每当别人问他养什么兰花的时候,他还能说我养菊花不养兰花,可次数多了,他也忍不住烦躁起来,家里两个儿子本着为父分忧的想法,不知道从那买了两盆兰花回来,说是素心兰,他一个只对菊花有兴趣的人,哪懂什么兰花,拿到手之后,想着让花快点开花,下手没轻没重的,一个不小心,肥和水就施多了。 此时听到沈惊春将问题点了出来,说话都没底气了,红着老脸低声问:“那如今应该怎么解决?这花能治得好吗?” “可以,不是什么大事,倒个盆吧,等会我将花带回去,重新种好了,过几天再给您送过来。” 陆昀一听,立刻松了一口气,瞧见陈淮站在一边,手上还拎着东西,立刻就不悦道:“都说多少次了,家里什么都不缺,别老是买东西来,有这个钱留着以后去庆阳府赶考用,说多少次都不听。” 话虽这么说,但语气隐隐有股得意在里面,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动声色的朝程远之甩过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几人看的分明,程远之更是笑着称赞道:“祁山兄倒是有个好弟子。” 程远之这么识趣,陆昀反倒不好再说,只得又问陈淮:“不是前两天才来过?今天又来是有什么事?” 刚才被陆昀拉着看花耽误了一会,这时听他问起来,夫妻俩也回过神来了。 “昨日高县令说要请惊春来替高小姐种痘,我们手上的痘苗也不多,之前因还不确定是否能防天花,就没提起给老师种痘的事,如今手上还有些痘苗,是拔过好几次毒性的,所以惊春就说来问问老师要不要也先种上?” 陆昀怔了一下,倒是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边上程远之听到种痘两个字还不太明白,可听到后面防天花三个字,脸上的表情就变了。 他是这两天才到的祁县,昨日下帖,今日才登门拜访陆昀,来了之后就被他拉到那边研究了半天兰花为什么会生病的问题,别说牛痘了,就是连祁县发了天花,也没听他提起一个字来。 听沈惊春这么说,忍不住问道:“这个牛痘可以防天花?” “是的。” 程远之身为太医院的院判,如果有他插手这件事,想必牛痘的事情很快就能有结果出来,因此也不隐瞒,将事情从头到尾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程远之听完久久回不过神来,没说牛痘好不好,反倒是先叹息道:“先考若是学医,想必成就必然不低。” 沈延平这人,整个平山村,除了老宅那群没良心的,恐怕没有人能说出沈延平一点不好来,往日里提起他,都是叹息或者打抱不平。 “痘苗可否给我看看?” 怕沈惊春伤心,程远之也只叹息一句就转了话题。 “当然能。” 沈惊春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了小竹筒递了过去:“这里面装的是痂盖磨碎的粉末,我们第一回种痘,一人用的是从牛身上取下来的脓浆,另一人用的是痂盖,相比起脓浆,这个痂盖种完之后,发作起来要慢一些,只是那脓浆的气味实在是有点……所以,后面都是取的痂盖。” 程远之点点头,接过了小竹筒,刚一拔开上面的小木塞子,一股不太明显的臭味就飘了出来,他面不改色的将粉末倒了点在手上,仔细看了看,除了臭,还真没看出什么来。 “既然是种痘,那现在便开始吧,我也正好看看是怎么种的。” 程远之将手上那点粉末又倒回了竹筒里,还了回去。 几人便进了屋子,陆昀又喊了小厮打了水过来净了手。 种痘这事,前前后后种了也不止十来次了,哪怕这次有程太医这个大佬在一边看着,沈惊春也显得气定神闲,动作麻利无比,拿着刻刀划开皮肤的时候手都不带抖的,等到伤口包好,她就听到程太医在一边舒了口气。 “这样就好了?”他问道。 沈惊春点点头:“具体能不能发作出来,还是要看个人的体质,最快的可能今晚就会开始发热起疹,慢的辟如我一位叔父,将近五天才发热,我们都还以为种痘失败了。” 程远之听了若有所思:“这样的话,若是种牛痘真的可以防天花,倒是方便很多,各个医馆的人一学就能会,更有甚至,若是民众家里能找到牛痘,甚至可以自己动手种痘。” 本来种痘也不是什么技术性很强的事,只待朝廷的公文下发,就可以全民种痘。 不等屋里几人说话,他又道:“既然这个痘苗可以从皮肤上渗入,那么是否可以从口鼻这些地方种进去?” “我与夫君之前也探讨过这个问题,但是从我家里人种痘的情况来看,这痘苗种在哪,疱疹就会出在哪,只怕若是直接从鼻子进入,那疱疹长在脸上,岂非不美?” “那倒是。” 程远之拍拍手就站了起来:“之前祁山兄说令兄似乎要看大夫,正巧老夫今日无事,这便走吧,等给令兄看完,我也要种一下这个牛痘才行。” 沈惊春本来就想着该怎么自然的提起给沈惊秋看病一事,现在听他主动提起,自然喜不自胜,当即就朝陈淮?了个眼色,夫妻二人站起身来告辞。 程远之自己是有马车的,这次便也不用陆家的车夫相送,夫妻俩一人抱了盆兰花,就跟在程远之身后往外走。 出了门上了马车,也不多话,回到程家拿了药箱,陈淮直接指挥着车夫出了城一路往平山村去了。 到家时,方氏正准备午饭,正月过后,天气渐渐回暖,沈家也由两餐重新变成了三餐。 中午家里准备吃炸酱面,沈惊春厨艺虽不怎么样,但纸上谈兵的技能却是点满的,经常突发奇想要吃点现代的东西,这炸酱面便是在她的口述下方氏弄出来的,只是如今季节不对,很多菜码都没有。 方氏瞧见闺女领着俩不认识的人进来,便将她拉到一边问了下,听到闺女说是京城来的太医,手上拿着的锅铲都差点惊的掉了下来。 “太医?我的乖乖,那不是给皇帝看病的吗?这下你哥可有救了……” 说着,眼泪都要出来了。 沈惊春最怕这个,忙劝道:“娘,今天可有外人在呢,你就算再想哭,也忍着点,等程太医给我哥看完了再说。” 方氏连连点头,眨了眨眼睛,又将眼泪给憋了回去:“我也不知道你们今天中午回不回来,就揉了面打算吃炸酱面来着,如今这个程太医来了,是不是应该烧点好的?人家大老远来给你哥看病,总不能跟着咱们一起吃面吧。” “不用了吧,这看病也不知道要多久,若是一会就好了,岂不是还要等很久才能吃饭,叫人干等着也不好,中午依旧是吃炸酱面吧,娘你去附近邻居家问问谁家有新鲜的菌菇之类的,再放些虾仁什么的,将那酱做的好一点,等给哥看完病,我留程太医吃晚饭,你再一展厨艺,烧顿大餐来招呼程太医吧。” 母女俩这边说着悄悄话,那边陈淮已经领着程远之进了堂屋,豆芽如今也算是训练出来了,只要是家里来了人,就会很自觉的去上茶。 程远之进了堂屋,也如同每一个初次来的人一样,对屋里的家具赞叹不已,尤其是那张花了不少心思打造的八仙桌,听到陈淮说这是沈惊春自己打的家具,更是惊叹连连:“沈娘子当真是蕙质兰心,这样的家具便是内供也?得了。” 二人说话间,沈明榆已经将在后院里劈柴的沈惊秋给喊了回来。 程太医一见,自然又是一番赞叹,这沈家上上下下都生了一副端正的好相貌。 沈惊秋虽然心智不高,但被方氏教的很好,进屋瞧见程太医,虽不知怎么称呼,但却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才听陈淮道:“大哥,这位是来给你看病的程太医。” 沈惊秋哪知道太医是什么,可但凡涉及医字,那肯定就是给人看病的大夫,因此喊了一声程太医。 来的路上,程太医已经大致了解了沈惊秋的情况,此刻见他心智虽不高,却举止有礼,心中更加多了两分怜惜,叫他过来坐了,朝他道:“我先给你号个脉。” 他的小厮一听便从药箱里拿了脉枕出来在沈惊秋身边放好了。 沈惊春安排好午饭和晚饭的问题到堂屋时,程太医已经号完了脉,正一脸严肃的朝沈惊秋道:“请换另外一只手。” 沈惊春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沈惊秋的问题恐怕不容乐观。 屋内一时间鸦雀无声,只有程太医时不时问几句,和沈惊秋轻声回答的声音,好半晌,他才将脉枕收了起来:“患者身体已经完全恢复没问题了,如今变成这样是颅内损伤的后遗症,以至于患者认知下降,这样的症状自然恢复起来会很慢,若以药物辅以针灸,并非没有可能痊愈,只是我并不擅长此道。” 沈惊春听的失望不已,只要能治好沈惊秋,哪怕是散尽家财她也愿意的。 陈淮却听出他的话外之音,朝他郑重的弯腰施了一礼道:“还请程太医告诉我们,哪位大夫可以治。” 程太医一把将他扶起:“不必多礼,先不说我与你老师是多年的故交,即便不看他的面子,就冲着牛痘,我也不能置之不理,整个京城,若要论针灸之术,还数我师兄田回……” 豆芽一听田回的名字,就忍不住惊呼出声了。 程远之的话被人打断他也不恼,反倒瞧着豆芽温声道:“小姑娘认识田回?” 豆芽早在出声的时候就后悔没有捂住自己的嘴了,此时听程远之问起来,不知道该不该说。 沈惊春道:“但说无妨。” 豆芽这才松了口气:“前几年老夫人中风,便是这位田太医医治的,咱们去年从京城回来的时候,老夫人已经行走坐卧都很正常了,可见医术了得。” 京城这些太医,一般去勋贵世家看诊,都被称为某某太医,几乎没人会直呼其名,在原主的印象里,田回这个名字她不熟,但田太医却是如雷贯耳的。 “不错,我师兄的医术远在我之上。” 京城能请的动太医的,也就那么些人,田回虽然不是院?,可脾气不好也不怕得罪人,能请动他看病的更少,程太医细细一想,便想到了豆芽口中这位老夫人是谁了。 而豆芽这样一个远在祁县的小姑娘,为什么会知道京城的事情,可想而知。 宣平侯府真假千金的事情当时搞的人尽皆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有传闻那位假千金之所以在真千金回来大半年后才被赶出去,是因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勾引了侯府世子徐长清。 程太医以前听到这个八卦的时候,也曾怀疑过是不是真的,可现在虽然跟沈惊春是第一次见面,连话都没有说多少,但他却可以肯定,这位沈娘子绝非是那种罔顾人伦的人。 想到这,他继续道:“可惜我师兄从太医院离开之后,脾气越发古怪了起来,便是我们这些师兄弟的面子在他那里也不好?,但是宣平侯府故去的老侯爷对他有救命之恩,沈娘子若是能求得宣平侯徐晏开口,只怕师兄也不好拒绝。” 若是以前,沈惊春是绝对不会再跟宣平侯府有任何关联的,如果这个脑子受伤的沈惊秋没长一张跟她现代大哥一样的脸,说不定她也会犹豫。 可偏偏俩沈惊秋长的一模一样。 而且,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两人很可能是一个人,她都能末世穿越过来,她哥说不定也能穿越过来。 如果是那样!就算是天上下刀子,她也会去求徐晏。 陈淮知道沈惊春是从京城宣平侯府回来的,也多多少少听过一些传闻,可具体情况是怎么样,沈惊春却从来不提,但此刻他看着沈惊春和豆芽的神色,也知道在那徐家真千金回去之后,她的日子恐怕很不好过。 如今沈惊秋有了治愈的可能,以他对她的了解,沈惊春怕是恨不得立刻插上双翅飞往京城。 “不知我大哥这个病,若是再拖个一年半载,是否无碍?” 陈淮只沉默了一下,就开口问道。 如今已经快二月,六月就是院试,八月乡试,再翻过年来,二月是会试。 并非他自傲,院试乡试在他看来,有很大的把握一次考过,到时候一家人都进京去,便是宣平侯府那边碰壁,他也能咬着牙求到周桐面前去。 不论如何,得把他大舅哥的病治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吃了一顿简陋的午饭,程远之并未在沈家待多久,拿了沈惊春从族长家拿回来的痘苗就匆匆回了县城。 沈惊春与陈淮诚心留了,但他执意要走,便只好作罢,给想给诊金程远之也坚决不要,想到中午吃面他称赞了一句菌菇熬的炸酱味道好,只好让方氏又去附近邻居家买了些菌菇来给他带走。 当然这样的大恩并非是一点菌菇可以报答的,只能日后去问问陆昀这位程太医可有什么喜欢的物件,到时候好收集来送给他,也算是能偿还两分恩情了。 没过几天,高县令四百里加急送往京城的奏本还没等到回复,反倒是程远之那边有消息传了过来。 太医院统管全国医药,手里也握着提死刑犯试新药的权利,程远之虽然是太医院二把手,却也可以行此权利,回到县衙种了牛痘的第二天,他与陆昀就双双发热起疹了,过了两天退热之后,就写了公文盖了章让高县令送往庆阳府。 并且按照沈惊春所说,要求死刑犯的年纪越小越好。 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庆阳府那边也不敢耽搁,快马加鞭押送了十名死刑犯过来,最小的才九岁,罪名是毒杀亲爹。 沈家人知道这事的时候,直接惊呆了,尤其是豆芽和方氏,几乎不可置信:“才九岁就敢将亲爹毒杀了?这要是让他长大成人,那得有多少人死在他手里啊,简直丧心病狂。” 方氏想的就跟豆芽完全不同:“未必就是如此,小孩子就算调皮些,又怎么可能有胆子做这种事,我看多半是这个当爹的不慈,那孩子被逼的没办法了,也就只能这么做了。” 沈惊春随便听了听,就没兴趣了,因为到了二月中旬,辣椒棉花和春玉米都可以开始准备播种了。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51节 原本过了一个年花了不少钱,可那次抓到人贩子扭送至防疫点之后,县衙又奖励了五十两,沈惊春干脆就用这五十两买了辆骡车,又托了沈族长家的延东大伯帮着买了一头三岁的小母牛。 平山村九十多户,在年前的开荒潮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开了荒地出来,少的两三亩,多的十亩左右,加上沈家那几十亩,全村加起来竟也开了近五百亩荒地出来,一时间整村人都开始深耕,准备种玉米。 沈家需要种植的地多,自家一头牛再加上族长家一头牛,根本不够用,又高价租了村里另外四头牛,六头牛同时开始耕地。 连着耕了几天,才将家里的地全部耕完,沈惊春只恨自己分身乏术,一边要管着地里的事,一边还要晒种子育苗,连陆昀差人送信说朝廷派来试验牛痘的人直接被程远之喊了过去也没在意,反正这个功劳多多少少都有她家一份了。 再说种辣椒,若是只打算种这一回辣椒,有木系异能在自然好办,可现在她是准备建个工坊,专门加工辣椒的,以后也想带着村里人一起种辣椒,这是日久天长的事,就不能太过依靠于异能了。 晒好种子后,只敢在点种前用异能将种子滋养一遍。 苗床也不敢选那种离的远的地,正巧族长家有几亩地就在村尾离沈惊春家不远,便将这几块地选做了苗床。 “我感觉育苗这个事,你们应该比我懂得多。”沈惊春一边下种一边道。 苗床已经被整细整平,上面提前铺了一层肥料,盖种用的细土也准备妥当了:“主要是祁县这边的天气温度好,要是在北边,这个季节是种不了辣椒的。” 古代没有大棚没有保温的薄膜,下种之后盖上一层薄土,上面还要再盖一层稻草保温,过程其实并不复杂,只是相较于其他的农作物,辣椒这个东西,算是个新鲜品种,沈惊春只要在一边指挥,其余的活自然有族长家几位叔伯带着堂哥们弄。 而棉花的种植则要简单许多,她种五亩地的棉花,只是为了自家用,并不打算靠这个挣钱,因此等这一年种完,来年就不打算种了,到时候自然有能人异士会抢着种棉花,也不怕以后没有棉花用了。 因此不仅将自家五亩棉田要用的种子用异能细细滋养,连沈族长家的棉种也带着一同滋养。 等自家的辣椒和棉花种子都种了下去,紧接着又要将晒好的玉米种子发下去,一系列的活干下来,也到了二月底三月初了。 三月初五便是清明,明前茶带着些许初春的寒意,香气清纯馥郁乃是茶中佳品。 之前与吴家说的茶叶生意,虽然做不成了,可并不妨碍她采摘一些茶叶炒来自家喝和送人。 沈惊春除了木雕和做家具外,并没有什么特别拿的出手的手艺,可因现代老家亲戚家有一片小茶园,茶叶都是炒来自家喝和送人,每年清明她老爸都要带着她们兄妹回家上坟待几天,倒是实打实的学过几天炒茶的,手艺与经年的老师傅当然不能比,可放在这个茶文化还在点茶煎茶的架空朝代,还是很能拿得出手的。 “当初我上山找树的时候,曾经在山里看到过一片野茶林,规模还挺大的。” 沈惊春走在最前,一边让后面几人注意脚下,一边说着自己看到的那片茶林。 不知道是随着院试的时间越来越近,还是程远之说的要徐晏出面的事给了陈淮压力,一向淡然而又自信的人,最近看着虽然跟平常无异,可沈惊春还是能看出他压力不小。 今日除了他带着沈明榆在家温书,而谷雨姐弟俩的卖身契,沈惊春已经归还,且按照当初说的,另有十两银子的谢银奉上,如今她俩已经不是沈家买回来的下人,还继续在防疫点那边帮工。 其余人连同沈蔓在内,一行五人都背着背篓上山了。 到了地方,沈惊春伸手一指:“你们瞧,就是这里了,” 上山的路并不是很好走,一路上来众人都出了一身薄汗,方氏等人一抹头上的汗,就顺着沈惊春手指的方向看去。 这片野茶林就在半山腰的位置,东一株西一株看着稀稀落落的,但架不住这一片全是半人多高的茶树,数量取胜很是可观,清明前茶树上冒出的嫩芽并不算多,但色泽嫩黄瞧着便十分喜人。 沈惊春伸手摘了一小朵茶叶下来放在手中:“只要这种嫩黄色的,一芽一叶或是一芽两叶最好,不要超过三叶。” 这简单,一说大家都懂了,当即就各自散开采起茶来。 沈惊春当初上山找树的时候,也算是秋茶的采摘时间了,当时看见这片茶林,她就摘了嫩芽嚼了嚼,以她这点浅薄的见识而言,清香中带着淡淡的苦涩,应该也算的上是好茶了。 若是陈淮能过了乡试,一家人都要去京城,这样的茶叶拿出来不论是待客还是送人,也是很能拿的出手的。 采茶是件及其无聊且枯燥的事情,若是在正经茶园里,采茶工离的不远还能时不时聊上几句,但这片野茶林不仅长了茶树还长了一些荆棘藤蔓,稍不小心衣服就会被勾住,一家人一边采茶一边还要注意这些荆棘,除了偶尔相互喊一声,确认其他人都还在附近,根本腾不出时间来说话。 这么枯燥的事情,连沈惊春都有点坚持不下来,可沈惊秋这个心智只有七八岁的人和沈蔓这个真正的小孩居然全程连抱怨都没有一声的坚持了下来。 太阳西下之时,一家人就收工往山下走了,上山容易下山难,加上站了一天,到家时沈蔓和豆芽的双腿都在抖。 方氏看了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心疼。 沈惊春也不由长叹了一口气:“按理说咱家现在也算是有点钱了,实在是没必要再这样苛待自己,我看不如再去买几个人回来吧,不是我有点钱就张狂,不说其他的,娘你吃了半辈子苦,没得说现在有钱了还为了一家人累死累活,还有淮哥,院试在即,实在不应该为了家里的琐事分神,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挣来就是要花的。” 方氏这种缩衣节食了半辈子的人,也挑不出闺女这话有什么不对。 一家七口看着人多,可女婿是个读书人,偶尔下地帮把手就算了,总不能时时都跟庄稼汉一样待在地里,而儿子虽有一把力气,可心智不足,干什么事都要有人在一边带着。 余下的孙子孙女都是小孩子,即便村里像他们这么大的孩子帮着家里干活的比比皆是,可沈明榆兄妹从生下来也没过几天好日子,没道理说现在家里富裕了,还叫他们过的苦巴巴的。 再有闺女,那从小过的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千金小姐的日子,从她回到平山村后,脸较之以前倒还没什么变化,可手却粗糙了不止一点。 方氏越想越觉得心疼,当即就拍板决定:“也好,反正家里也能住得下,明日你就去县城再买几个人吧。” 晚饭吃的很简单,吃完了饭其他人没事了,沈惊春却还要将白日里采回来的茶炒出来。 五个人忙活了大半天,茶青最后却只有二十斤不到,一锅最多炒五斤茶,今天采摘回来的,要分四次才能炒完。 除了沈惊春,家里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炒茶,谁也没走都围在厨房里,等方氏将烧水用的大锅烧热之后,沈惊春就将第一锅茶叶倒了进去,徒手开始炒制。 其余几人看的目瞪口呆。 “这……小姐,你不烫吗?” 豆芽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将心理的疑问问了出来。 她也帮忙做过饭的,铁锅烧热之后,稍不注意手上就会被烫出一个泡来,更何况是这样不停的用双手在锅里翻动茶叶。 沈惊春停了下来,笑盈盈的站在一边朝她道:“你来试试?” 这谁敢试啊?豆芽立刻后退表明自己的态度,方氏倒是想试试,但沈惊春没答应,最后还是沈惊秋粗声粗气的站了出来:“我来帮妹妹炒茶。” 沈惊春笑道:“这炒茶的第一要素,就是不要怕烫,第二就是速度要快,以前有人跟我说想要炒好一锅茶,就要掌握十大手法,抖、搭、搨、捺、甩、抓、推、扣、压、磨。当然了我自己也是个纸上谈兵的半吊子,前面说的这些我也不太会,但是之前说的两点,不怕烫和速度快是真的。” 这两点是她以前学炒茶的时候家里长辈说的,后面她自己总结了一下,发现确实是这样,她快速翻炒了几下:“哥你看,大概就是这样,只要在不糊锅的情况下将茶炒出来即可。” 她说着就让开了位置,沈惊秋点点头站了过去,搓了搓手忍着心里的害怕开始快速翻炒起来。 他的学习能力真的很强,只翻炒了十几下就笑道:“我感觉好像不是很烫了。” 沈惊春在一边看的感慨不已,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她学炒茶就不如自家大哥快,没想到现在心智如同的小孩的大哥学起来依旧这么快。 第一次炒的差不多,就将茶叶全部盛出来放在一个竹簸箕里面开始揉,揉完了继续炒,接着再揉再炒,等第揉完第三遍,将茶叶放到锅里直到烘干才能出锅。 一时间厨房里飘满了茶香味,连俩小的都忍不住说好香。 炒完第一锅茶,方氏就带着两个孩子去睡了。 术业有专攻,陈淮现在的目标是院试和乡试,也去睡了,只剩了豆芽烧锅,沈家兄妹轮流炒茶。 全部的茶炒完,已经半夜,三人各自洗漱一番几乎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早,大家又早早的起床,方氏带着沈惊秋几人依旧上山采茶,沈惊春则带着用小陶罐装好的茶叶去了县城,先到了陆家。 如今天花已经在控制范围了,闻道书院也已经开学了,陆昀一早就出发去了书院,沈惊春将茶交给他家的小厮就告辞去了程家。 程远之倒是难得在家,听闻沈家姑娘上门,忙让人将她请了进去。 这程家是个三进的宅院,大约是家里人常年在京城的缘故,庭院看上去有些萧条。 程远之已经从后院来到了前面的中堂,一见沈惊春这次手里只捧着一只小陶罐,就先松了口气。 自从上次在沈家吃了一顿炸酱面,他夸了一句味道鲜之后,沈家就隔三差五的会托人送些新鲜菌菇笋子之类的农家特产来,每次数量都还不少。 他家里人全都在京城,这个三进宅子里也不过留了几名老仆看家护院,主子只有他一个,那吃的完那么多菌菇,一连吃了几天,就是再好吃的东西也都吃腻了,后面沈家再送菌菇来,他便干脆叫人带话回去不用送了。 如此一来,沈家倒是消停了几天,却不想今日沈惊春又亲自登门了。 沈惊春见程太医看着她手里的罐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忍不住发笑,先朝他行礼才道:“之前随便捣鼓了一些茶,与市面上卖的那些茶饼子倒是不同,明前正是喝茶的好时候,这是我家昨日才上山采来炒制的,虽是山间野物但也算喝个新鲜,还望程太医不要嫌弃才是。” “怎么会嫌弃。”程远之一听是茶就有了几分兴趣:“正是因为生在山野之中才更添几分野趣,你家之前送来的菌菇在京城想吃都吃不到呢。” 沈惊春立刻就道:“既然程太医觉得好,那我明日再托人送些来。” 程远之心中发苦,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你这茶是怎么个喝法?” 沈惊春见他一副避之如蛇蝎的样子,哪还有不明白的,因为也认真的说起了茶叶的喝法来。 程远之听的连连点头,当即就叫下人准备了泡茶用的工具来,当场泡了一杯,滚烫的开水冲入茶杯之中,扑面而来的清香让他眼神一亮,尝都不用尝他就知道这是个好东西。 学着沈惊春的样子用茶盖撇了茶沫吹了吹才轻啜一口,茶香在嘴里溢散而开,刚一入口只觉得有些微苦,可等苦涩化开又变成了甘甜,一口茶咽下,香气清纯滋味醇厚。 程远之不由赞叹一声:“好茶。” 都是茶,可这种茶的味道却跟点出来或者煎出来的茶味道完全不同,若以他的口味喜好而言,此茶远胜传统茶饼百倍。 “可惜明前的茶不多,再加上炒制不易,统共也没有多少。” 沈惊春这话一出口,见程远之脸上隐隐有些失望,便又道:“但这明前的茶虽不多,但雨前的茶应该能多些,若是程太医喜欢,到时候等我家采了茶,再给您送些过来。” 若是其他东西程远之还能拒绝,可尝过这茶的味道之后,他是真舍不得拒绝了,当即便谢过了沈惊春,又虚心请教:“这明前和雨前有什么说法么?” “明前便是清明之前,此时的茶多为嫩芽尖,口感较柔和一些,雨前便是谷雨之前,茶多为一芽两叶,口感微苦,滋味清新而刺激。” 程远之听的连连点头,越发感兴趣起来,又问了好些问题,直到外面小厮进来问要不要留饭,他才惊觉这一说竟是一上午过去了,看着沈惊春歉意的道:“瞧我这人说起来就忘了时间了,已经午时,贤侄女中午就在这吃顿便饭吧,这厨娘是从京城带回来的,也叫侄女尝尝京城的菜式。” 二人聊了这么久,关系早从沈姑娘程太医变成了贤侄女程伯父了。 此刻沈惊春一听留饭,便站起身要告辞:“多谢伯父好意,只是我今日来县城还有事情要办,家中我娘他们几个也上山采茶了,下午回去还得炒茶,就不留饭了。” 程太医一听更加不好意思,白白耽误了人家一上午的时间,忙叫小厮去书房拿了几只小瓷瓶出来递给了沈惊春:“这些是我无事的时候做的一些养生的药丸子,上回去你家中瞧见令堂似乎身体亏空的厉害,吃这些药丸倒也相宜,每日晨起和睡前温水送服,吃个一年半载慢慢养着,倒也能养些元气回来。” 沈惊春一怔。 她回到方氏身边也半年多了,却只顾着自己和沈惊秋了,对方氏多有忽略,连对陈淮的关注也比方氏多些。 明明刚刚相认的时候还觉得方氏脸色不佳身体不好,没想起来带她去看看大夫就算了,这半年多来,家里里里外外洗衣做饭这些也全都在方氏身上。 这么一想顿时自责不已,原本想要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得再三谢过程远之将那几瓶药丸子收下了。 第57章 说完茶叶和药丸的事情,程远之却没有立刻就放沈惊春离开,而是又说起了牛痘的事情来。 “牛痘防天花这事,如今已经试的差不多了,十五之前我就打算启程回京,这是关系到全国上下的好事,呈报上去之后,想必不日就会有结果,这个牛痘虽然是由你们一家发现的,可陈贤侄如今到底现在还是白身,功劳只怕大半会落到高桥头上,你们倒也不必觉得愤愤不平。” “高桥此人还是颇为重情义的,承了你们家这么大的情,日后等陈贤侄去了京城,想必他高家多少也会看顾几分,高家与我师兄虽没什么情分,但高家与宣平侯府却有通家之好的情谊在。” 程远之点到即止,没有选择继续说下去。 沈惊春实在不好说,借着高县令的手往上递牛痘的事,打的就是跟高家攀上关系的主意,再听到程太医后面这几句算得上掏心掏肺的话,更是感激万分,从程家出来后还在想既然程太医这么喜欢这茶叶,那么这几日采摘的明前茶,便多送些给他。 程家这院子也在县城的富人区里,沈惊春上回去过的那牙行倒是离这里不算远,她脚程很快,没一会便走到了。 牙行里仍然如上次一样,并没有客人,不同的是,这次在柜台后面坐着的牙郎看上去比上次倒是精神很多,一见沈惊春进来,立刻迎了上去:“沈娘子中午好呀,这么快又见面了,您这次还是要买人?” 沈惊春就喜欢这种简单直接的,因此也笑道:“是呀。” 二人如同上次一般往里走,牙郎道:“上次买回去的姐弟俩用着可还顺手?沈娘子这次要买几人?还是跟上次一样吗?” 这位沈娘子虽然穿着普通,可却自有一番气度,而且行事作风很大方,毫不拖泥带水,看中的人直接就买走了。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52节 上次才买走了两个人,现在才多久,居然又来买人了,日后说不定还是个大主顾,这么想着更加热情了几分。 沈惊春笑道:“这次想买一家子,四五人左右最好。” 这是昨晚炒茶时商量出来的。 陈淮若是能够一次过了院试和乡试,那么等乡试放榜名次出来,他们就要举家去京城了,老家这边的宅子不能没有人看着,买一家子四五口人,留俩老的在老家看房子,年轻的一起带到京城去,这俩在老家的也算有了掣肘,不敢胡来。 退一万步说,就算陈淮没有考中,那么四五口人自家也完全能够养得起。 这样一买就是一家子的也很常见,牙郎一听心里就有了数。 二人到了后院,沈惊春等了没一会,那牙郎就带了四家人出来了,一家四口,一家六口,余下两家都是五口人。 想到沈惊春是个有主见,牙郎便只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就站在一边不语任由沈惊春自己打量了。 沈惊春也没客气,走近了些先将这四家人仔细的看了一遍。 首先就剔除了一家四口,这些人虽然身上穿的干净,但那四口之家年纪大的妇人,手指甲缝里却有些黑色的污垢,人买回去,妇人肯定要洗衣做饭的,不讲究个人卫生的人再能干,沈惊春也怕自家吃了她的饭拉肚子。 而那六口之家,老的太老小的太小,也被直接剔除,如此便剩下两家五口之家。 “你们两家以前是干什么的?” 沈惊春一问,牙郎便知另外两家被剔除掉了,当即就挥挥手让他们又回了后院。 两户五口之家当即便挨个介绍起来。 第一家是祁县本地人姓李,当家的叫做李二,因前主家生意落败破产不得不变卖家产与下人,这才被发卖了出来,原先在府中李二是门房偶尔兼职马夫,李二媳妇和闺女,一个是小姐院里的粗使婆子一个是丫鬟,李二的儿子则是少爷身边负责跑腿的小厮,他媳妇在厨房当值。 沈惊春听完就觉得不行。 在那种富贵人家当过下人的人,多半是看不上她家这种农村出身的,因此没吭声等第二家人家介绍。 而这户人家更简单一些,当家的叫张大柱,一家五口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因家里继母当家,家中弟弟科考要钱,他爹就将他们一家全都卖了出来,换成银钱供小儿子考科举去了。 沈惊春听完啧了一声。 果然啊,这万恶的古代,哪里都有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为了小儿子考科举就发卖了大儿子一家,这到底是有多脑残才能干的出这么没脑子的事来啊? 这种事一出来,即便那小儿子真的考中了,名声又能好听到哪里去?要知道读书人可是最注重名声的了。 她想了想问道:“做饭手艺如何?” 张大柱瓮声道:“回娘子的话,以前在家的时候都是我媳妇做饭,闲暇时候附近有人办红白事,会叫她去厨房帮工,手艺尚可。” 能在红白事上帮忙做席面的,手艺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沈惊春也不再迟疑,当即便定了这家下来。 那被发卖出来的一家五口一听满脸不可置信,要知道能用的起下人的人家,怎么都是有点钱的,像他们一家这样从大户人家转卖出来的人,都是懂规矩的,几乎买回去就能用,而旁边这一家泥腿子买回去能干啥?种地吗? 李二满心不服,刚张嘴想问问,牙郎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招呼着沈惊春往前面去了。 这一家五口人张大柱两口子三十来岁,正当壮年,两个小子一个十六一个十四也都是能下地干活的年纪,剩下一个闺女十二岁,田里的活虽然有些力不从心,但洗衣做饭干点轻便活还是没问题的,因此价格要稍贵些,俩口子与大儿子十五两一个,小儿子和闺女十两一个,一共六十五两。 牙郎写好契书,沈惊春才一拍脑袋想起来还有事没说,当即便道:“对了,忘记跟你们说了,我家也是种田的,一日三餐和四季衣裳不缺,我们吃什么你们就吃什么,平日里有什么需求或是要买的东西与我说,只要不过分,也都会买,但目前来说,是不发放月钱的,你们……” 她话音未落,张大柱的婆娘就声音很轻的开了口:“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我们一家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别说月钱,便是连饭也吃不饱的,除了种田,我们一家别的也不会,娘子买下我们吧。” 沈惊春本来就看中这家人,现在又听她们这么说,也不再犹豫,痛快的签了契书。 牙郎收了钱顿时笑的眼睛都眯了出来:“我领着她们去换红契,沈娘子是在这边稍坐一会还是?” 沈惊春道:“不用了,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换完红契直接就回家了。” 等张家人收拾了简单的小包袱出来,一行人就直奔县衙。 这牙郎与县衙也是常来常往,只一会功夫,白契就换成了红契,以及这一家五口的籍契也都到了沈惊春手里。 那牙郎见事情办妥,便又说不论买卖什么都可以找他,这才告辞。 等人一走,沈惊春也不耽搁当即带着张家五口往东城门走,只是才一拐到县衙大门的那条街道上,就被前方不远处的热闹给吸引住了脚步。 几人挤过去一瞧,却是有个小姑娘头上插着草标,正在卖身葬母。 这小姑娘看着年纪是真的不大,头发比谷雨还要枯燥,低着头跪在地上更显得身形瘦弱皮包骨头,放在身前的一双手,也是干燥到有些开裂,手上还有冬日里冻疮留下的疤痕。 若这是个美貌小娘子,只怕早被人买走了,只可惜这小姑娘这个样子,便是十分的美貌也要降到三成了,周围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好几圈,你一句我一句的指指点点,不仅没有一个人问价,反倒还有人问那小姑娘既然是卖身葬母,那干嘛不将自己卖给人牙子。 那小姑娘依旧低垂着脑袋,细细的声音却在众人耳边响起:“我去问过了,像我这样的,人牙子只愿意出七两,可七两银子根本不够。” 人群立刻便有人道:“七两银子怎么可能会不够,办的简陋一点,丧葬费五两也尽够了,还能余下二两呢。” 这话一出,周围一片附和声。 买一口薄棺也就三两,还剩四两难道不能将丧事办妥? 原本看她这样子还报以同情心的群众,现在反而觉得这小姑娘不老实了。 周围指责声一声高过一声,那小姑娘却始终不言不语,脑袋依旧微垂着,背脊却挺的笔直。 沈惊春看了会,见周围人因为她不回应已经开始愤怒,便扬声道:“你要卖几两?” 那小姑娘一听立刻抬头望来,瘦到皮包骨头的一张脸上,双眼大的吓人已经有了些外凸的倾向。 周围这么多人,她却一眼就找到了出声说话的人,眼里盛满了哀求,却只张嘴说了句十两,多余的话一个字也没有。 沈惊春还没说话,周围看热闹的人就先炸了锅。 “这位娘子可千万别当冤大头。” “就是,这小丫头嘴里不尽不实,十两银子到牙行买人不好吗?干嘛要买她这样的。” 沈惊春没理会周围这些人,只看着卖身的小姑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中还有些什么人?家住哪里?” 这就是有想要买的意思了,那小姑娘猛的朝沈惊春磕了个头:“回娘子,我贱名钱大妮,家中还有爹大哥大嫂以及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是祁县太平镇人。” “太平镇?” 沈惊春怔了一下,她倒是知道一个叫钱大妮的也是太平镇人,沈明榆兄妹被抢走之后,王氏跳河,就是一个叫钱大妮的丫头救的王氏:“你去年腊月是否救过一个跳河的人?” 钱大妮这回没有立刻回答,迟疑了一下才反问道:“娘子是王家人?” 沈惊春摇头:“不是,我姓沈。” 沈家人啊…… 钱大妮脸色一白,眼里的光暗淡了下来,王氏做了那种恶事,她却救了王氏,沈家人怎么可能还会买她呢! 腊月可是天寒地冻的,能在那么冷的冬天去河里救人的人,心肠又能坏到哪里去,一瞬间周围人的话风就又偏向了钱大妮。 沈惊春皱了皱眉:“你卖身之后,还会不会管家里?” “不会。”钱大妮摇了摇头:“卖身的十两银子,五两用作我娘的丧葬费,另外五两给我爹,也算是偿还了他的生恩。” 沈惊春又问:“你弟弟妹妹也不管?” “不管。” “好,我买你。” 沈惊春拿出一张十两的银票给了张大柱:“张叔你去寿材店买口薄棺,给些钱请人送过来先将钱姑娘的娘收殓了。”。 张大柱应了一声好,拿着钱就走了。 周围人一看真有人花十两买这瘦不拉几的小丫头,又是一阵稀奇,几个话多的婆子围着沈惊春问东问西,张大柱的媳妇却一步上前,挡在了沈惊春周围,他两个儿子和闺女也围着沈惊春站了一圈。 几个婆子脸色一僵,骂骂咧咧的走了,其余人一见没有热闹可看了,瞬间就散去了大半,只有少数人还留在这边等着看是不是真的有人来给钱大妮的母亲收殓。 一群人等了没多久,张大柱就领着寿材店的人来了。 沈惊春也算是跟木材打了多年交道了,单看木料的纹路走向,便能断定这口棺材是松木制成,做工虽算不上多精细,可也不算差。 在祁县这边,年满七十无疾而终的喜丧一般用红棺,家底厚的用黑棺,未婚的人用白棺,而钱大妮的娘这个年纪的人则用原色的棺材,上面刷上一层桐油。 两头骡子拖着车,棺材放在上面,好不好的周围人一眼就能看见,见张大柱真的买来了棺材,剩下那些围观的人自然又是一阵唏嘘。 “娘子,这是剩下的钱。” 沈惊春看了一眼,拿了五两,又示意将剩下的钱给钱大妮。 寿材店的人已经到了钱大妮身前,正问她接下来怎么办,是直接就入殓还是要先送回家停灵几天。 钱大妮跪在她娘的尸身前磕了三个头,就叫着寿材店的人直接帮忙将她娘入殓了。 做完这些,一行人直接赶车出城。 到了东门外,沈惊春又从牛车寄存处取回了自家的骡车,有张大柱在自然不用她来赶车,平山村跟太平镇在一个方向,两辆车一前一后往前赶,到了平山村外,后面装着棺材的车停的远远的,只钱大妮一人跟着进了村。 方氏等人还在山上采茶,沈家只有陈淮带着沈明榆在家,一看沈惊春带了六人回来,倒是有些诧异,尤其是钱大妮因为丧母,还站在门外没进来。 棺材在村外不好久待,沈惊春也没忙着介绍张大柱一家,先叫陈淮回书房写了一张卖身契,问明钱大妮不会写字后,又拿了印泥叫她按了指印,才道:“丧葬费的五两银子给你了,另外五两银子要等你拿了籍契过来,才能给你,没问题吧?” 这么做倒不是信不过钱大妮怕她拿了银子跑路,而是怕她那个混蛋爹又搞事情,再生波澜。 钱大妮摇了摇头,在外门给沈惊春磕了个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人一走,沈惊春带着张家五人进了院子,又给他们安排住处。 家里房间多,即使多了六个人也能住的开,两人一间,正好将倒座房的三间小房子住满:“张叔你们先将房间打扫收拾一下吧,这两天先凑合一下,过几天等忙完了,我再给你们打几张床。” 家里起了新房子后,原来的东西也大多换了新的,可原先的老东西也都没扔,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沈惊春到了方氏住的东屋将原先的被子什么的都取了出来,又打开西厢房徐家姐妹原先住的房间,叫张家兄弟将两张床给搬到了倒座房里。 这两张一米二的床说是单人床,可张家这五口人本来长的就瘦,现在又不热,挤一挤也能睡得下。 “至于我承诺的四季衣裳的事情,你们自己可会裁衣?” 张大柱的媳妇点了点头:“会的,我们庄户人家大多都是自己裁衣。” “行,那我拿些布出来,你们自己做两身衣服吧。” 布料这些也都是去年成亲的时候,别人送来的贺礼,可因着方氏缝制衣服的手艺不怎么样,这些布料就一直放在那没人动。 沈惊春拿了布料出来,又带着张大柱的媳妇在厨房转了一圈,说了家里一共几口人,平时的饭量,大约什么时候吃饭,交代完这些,就随便泡了点前一晚的剩饭吃了上了山。 沈惊春好歹在现代的时候在茶园里混过一段时间的,摘茶叶的速度比方氏这样的也还快一些,今日少了她这个主力,一上午过去,方氏他们四个也不过采了五斤左右。 沈惊春到了地方,简单的说了一下今天在县城的事情。 方氏听到程远之说的话倒还没什么,借着牛痘和高家攀上关系的事情,她也听小夫妻两个提过几句,心里有数,可听到钱大妮卖身葬母,就忍不住感慨。 这世间卖身葬父葬母的多是女子,可从未听过有哪个男子卖身葬父葬母,可即便如此,每每家中遇到什么事,要银钱周转的时候,如果要卖人,首先被卖的都是家里的女孩子,尚有些良心的还只是将家中女孩卖给人牙子或者富户,更有那些没良心的,都是直接将女孩子卖到那些乌七八糟的地方去。 豆芽正是这种封建糟粕下的受害者,方氏一番感慨的话,说的她眼泪都出来。 几人说说停停感慨人生,采茶的效率那是大大的下降,等到太阳快要落山,一家人收拾好东西往山下走的时候,也不过才采了十斤不到的茶青。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53节 到家时天色已经开始昏暗,张大柱的媳妇烧好了饭,又领着闺女打扫院子,等沈惊春等人一进院子,立刻拿着手里的笤帚有些拘束的站在了一边,讷讷的喊了声娘子,又称方氏做老太太。 张家虽然也是农村人,但在牙行的时候,牙郎们是教过他们一些基本的规矩的,下山的路上,闺女就跟她说过一些城里人的规矩,但乍一听到这个称呼,方氏险些没绷住,脸色看上去有些不自然,勉强绷着脸嗯了一声,才不至于闹出笑话来。 一行人到井边打水洗了手,沈惊春就示意先吃饭再认人。 虽然沈惊春之前就说了,到了沈家,都是吃一样的,但张大柱一家很有眼色的另分了一份出来,主家的饭摆在堂屋,他们一家人则在厨房的小桌上吃饭。 桌上摆着三个素菜一个小荤一个大荤,虽然都是家常菜,但卖相很好,看着清清爽爽的,吃起来味道也不差,与那些大厨的手艺不能比,但自有一股农家风味。 等张家几人去了厨房,这边陈淮就轻声说了一下沈惊春上山之后的事情。 这一家人具体怎么样还有待观察,但就这一下午而言,还算老实,打扫完房子后,张大柱就带着两个儿子将屋前屋后都整理了一遍,后院柴房里的大柴劈出来摆的整整齐齐,菜地里的野草也被一扫而光,张大柱的媳妇则是带着闺女开始裁布做衣。 一家人忙活了一下午,却很有分寸的没进除了他们住着的倒座房以外的任何一间房。 “之前在牙行的时候,我说的是家里管四季衣裳和吃喝,但不发月钱,可咱们家也不是那种抠搜的,先观察两个月看看,如果人真的不错,到时候还是给她们发月钱吧。” 发不发月钱自然是由当家人说了算,沈惊春是这个家里默认的当家人,她做出的决定其他人自然没有其他的意见。 等吃完了饭,张大柱的媳妇带着闺女将碗筷收拾好,一家人才都到了堂屋里给主家磕了个头。 这也算是买下人的规矩,磕完头才算是主家认可了这个下人,沈家上下虽有些不习惯,但还是受了,等她们磕完头,沈惊春将家里人都介绍了一遍,才问起张家人的名字。 回话的依旧是张大柱,只说他媳妇姓杨,三个孩子也没正经起过名字,在家里都是叫着小名,既然如今卖身到了沈家,只求家主能给取个新名字。 沈惊春是个取名废,陈淮虽是个读书人,可在取名这件事上也实在没什么天分,最后还是方氏说之前谷雨立夏他们的名字不错,要不干脆就按着二十四节气取名,最后才定下来张家两个儿子叫大满小满,闺女叫白露。 作者有话要说: 第58章 人手一多,茶叶采摘的速度直接翻了一倍,尤其是张家几个人不论男女都是做惯了农活的老手,一开始的速度虽然还没有豆芽这种采了两天茶的人速度快,但很快上了手,速度就远超豆芽了。 人手多了,沈惊春自己也不上山了,上午就在家给张家人做点简单的家具,中午等她哥将采的茶青带下山,兄妹两个就开始炒茶,等到半下午张大柱的媳妇杨婶下山做饭,又将下午采的茶青带下来,到了晚上采茶的人收工下山,晚饭后炒茶的工作量就变的很少了。 到清明前一天,除去送出去的两个小罐子,家里竟然也存下了二十多斤茶来。 清明节这天,从凌晨过后就开始下雨,到早上天亮后,雨势一收天空倒是放晴了。 沈家几人就收拾了东西往山上走。 山林间飘着轻薄的雾气,整座东翠山似乎都因为春雨的洗涤而焕然一新,空气都变的清新起来带着丝丝山林间特有的气息。 虽然下了一夜的雨,但上山扫墓的这条路却并不算难走,平山村三姓人家的墓地虽然分成了三块地方,但是却都是从同一条路上山,且因为墓园就在山脚往上不远处,是以这条山路在几家族长的带领下,是修整过的,用全村人凑钱买的青石板铺成了一路往上的台阶。 一家人到了墓园外,方氏便说先给亲家母上坟。 陈莹的这座坟孤零零的就在路边不远处,陈淮上次来上坟,还是与沈惊春成亲之前,按照本地的习俗将自己快要成亲的消息告知亡母,如今三个多月没来,坟茔上又长了不少野草出来。 方氏领着沈家几个人在一边看着,陈淮与沈惊春则动手将坟茔周围的草都给拔了,完了又用带来的铁锹给坟墓上土,而给坟墓上土一般则是三锹,从上往下依次堆放在坟头的堆土下,且这土还有讲究,需得在坟墓左右两边取土才行,这样才能保证坟墓原本的模样。 修完坟,方氏便领着众人将带来的祭拜用的东西在坟前的空地上摆开,先点燃纸钱再点燃香烛。 方氏瞧着这座孤零零的坟一时间又有些感慨,看着燃烧的纸钱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亲家母,一转眼两个孩子成亲也有四个月啦,你放心罢,虽然对外说的是阿淮入赘我们沈家,但到时候等他们小夫妻两个有了孩子,肯定要有个男孩姓陈的,这样以后等我们老了,你这里也不会断了香火。” “再过两个多月,阿淮就要去府城参加院试啦,你这个亲娘在地下也要保佑他考个好成绩才好,还有八月份的乡试也是,最好就是照他们说的保佑阿淮考中第一名,到时候也能让陈氏一族将你的坟墓风风光光的迁入陈氏的墓园里。” “再有就是,如果乡试考过了,咱们一家人就要一起去京城准备明年的春闱,过年就不回来啦,说不得来年清明之前也没办法赶回来给你上坟了,先跟你说一声罢,为了孩子的前程着想,亲家母你也千万不要怪罪就是。” 纸钱在方氏温和的声音中化为了灰烬,陈淮从头到尾都没开口说话,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以前积压在心中要报复周桐的想法,也更加坚定了一些。 烧完了纸,夫妻二人在附近折了柳枝过来插在了陈莹的坟上,又磕了头才起身往沈延平的坟地去了。 相比起陈莹那边的孤单,沈延平的墓这边则要热闹很多,沈氏也有很多族人这个时候来扫坟,若是平时看到,双方多半都要相互问候几句,可在这片墓园里,相互点头示意就算是打过了招呼,并不过多攀谈打扰。 到了这边的坟地,方氏的表情更多的则是欣慰,一家人一起动手,很快就将坟地周围的杂草给清了个干净。 祭拜用的东西也与之前陈莹那边的一般无二,整齐的摆好之后,就开始烧纸。 方氏依旧絮絮叨叨的如同之前在陈莹坟前一样,将家里这半年多来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低声说给沈延平听。 说着说着又说到要去京城给沈惊秋看病的事情:“我是真没想到,咱们儿子可能还有痊愈恢复正常的那天,当家的,这事也多亏了咱闺女和女婿,你在地下不仅要保佑儿子看病顺利,也要保佑阿淮考试顺利啊,阿淮要是乡试能考中举人,咱家去京城之前,我肯定找人来给你和亲家母重新修坟,到时候坟前坟后都是青砖,这在咱们平山村可是头一份,为了早日住上青砖墓,你也要保佑阿淮,知道不……” 沈惊春听的哭笑不得,现在家里有钱了,不论陈淮考不考的上,这个坟以后都是要重修的,难道陈淮考不上她就舍不得这个钱了? 想到这个话说出来多少有点不吉利,到底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反倒是陈淮在坟前磕了头,低声道:“爹,您别听娘的,不论我今年能不能中举,等乡试过后我都来给您和我娘修坟。” 沈家如今是有了点钱了,按道理来说,家里都住上了青砖大瓦房了,怎么也该给逝去的先人们修坟。 可这修坟跟自家住的宅院不同,修坟可是大事。 要说在平山村,在沈家发家之前,陈里正家也是平山村头一份的富户吧,可人家的祖坟也不过是墓碑大些,沈家后发家,自然不能干这种轻狂的事来给别人戳脊梁骨,陈淮若真能中举,那才是修坟的最好时机。 若是来年春闱能够一举高中,别说修两座坟了,便是将陈家和沈家的祖坟全部修缮也没人敢说什么。 扫完沈延平的墓,方氏又带着几人找到了沈家五爷爷夫妻两个的墓,这次速度就快了很多,方氏只略说了几句,就沉默的站在了一边。 三座墓扫完,谁也没提起去给沈家祖先扫墓的事情,一家人收拾好了东西就准备下山,才出墓园范围,就与老宅的人迎面碰上。 沈延平死的时候还没从老宅净身出户出来,坟就在老宅祖坟附近,沈惊春他们是看到了沈延富的墓的,但没人去祭拜。 沈延富死后,沈老头两口子到底还是挺了过来,如今沈延富的三七已过,近一个月不见,除了二房几人,老宅其他人竟然都瘦的脱了相。 尤其是沈老太太,原先黑白相间的头发如今全部都白了,脸颊凹陷不说,额头上脸颊上全是细密的皱纹,真的就是瘦成了皮包骨头,看着比去年初见之时,更加刻薄了几分。 沈老太太瞧见沈惊春一行人,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目不斜视的往前走,神色冷漠至极。 沈惊春原先还以为会在她脸上看到嫉妒恼恨凶狠等神色,结果除了冷漠什么都没有。 方氏的性子到底还是温和善良的,先前被净身出户的时候对老宅的那种恨,到现在看到老宅的各种惨状,也消散的差不多了,虽说这辈子都不会跟老宅再重新往来,但到底还是沉默的让到了一边,让老宅一行人先过。 双方错身而过,老宅那边只有沈延安停下来朝方氏喊了一声三嫂。 他一出声,沈惊春就喊了声四叔,陈淮和沈惊秋也跟着喊四叔,沈明榆和沈蔓看了看也喊了声四爷爷。 前方沈老太太听到,脚步一顿,冷冷的哼了一声。 沈延安满脸的尴尬:“那三嫂我先去扫坟了。” 方氏点点头:“去吧。” 沈延安一走,沈家人也开始往山下走,方氏边走边叹气:“谁能想到你大伯一死,老宅居然变成了这样,老太太原先看着可比村里同龄的老人看着要年轻不少,这短短一个月,居然就老成这样了。” 沈惊春想着沈老太太刚才的样子,心中没有一点怜惜,反倒觉得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当下便冷哼一声道:“娘你可不要烂好心,要知道这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方氏解释道:“烂好心是不可能的,当初你哥摔了脑子,你爹没日没夜的做工攒钱,老宅那么多人,但凡有个人能伸出援手,你爹也不可能累垮了身体,我要是可怜他们,当初又有谁可怜我们呢,风水轮流转,现在老宅变成这样,只是有两分感慨而已。” 沈惊春听她这么说才缓和了神色。 陈淮便道:“凡事有因才有果,当初老太太苛待爹,他们全家人不信任爹,这是因,如今大伯染上天花不治而亡,老宅也开始衰败,这就是果,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在陈淮这番话中,关于老宅的讨论也就此结束,回家后一家人又商量起后面的事来。 辣椒下种到现在也有几天了,沈惊春本着以后一直要种辣椒的想法,除了最开始用异能滋养了种子,后面都没再用过异能,昨晚那一场雨落下,想必今天已经开始出苗了。 辣椒这种作物,要等小苗拱土而出后,趁着叶面没有水的时候,再朝苗床撒层细土,防止苗根倒露。 “清明前茶树的新芽不多,那片野茶林这几天也被我们采摘的差不多了,干脆这几天就不上山采茶了,在地里忙活几天,等到谷雨前再去采摘一次雨前茶。” 沈惊春说着又揉了揉自己的胳膊。 炒茶真的不是一个简单的活,虽然是跟她哥两人相互替换的着炒,可四天下来,这胳膊也酸胀的厉害,再不歇一歇,她真怕胳膊废了。 沈惊秋一听,忙点头表示应和。 他是身强体壮,可也经不住连炒几天茶,每天胳膊都酸痛的不行,又不敢说出来,只得晚上躺在床上叫儿子帮着捏一捏揉一揉,现在一听妹妹说歇几天不采茶了,高兴的眉飞色舞。 事情定下来,沈惊春在家也歇不住,干脆又领着张大柱父子去了苗床那边,正巧碰上族长家的沈延东也带着沈志辉哥俩在地头转悠。 三人一看见沈惊春就凑了过来,不等沈延东开口,沈志清就两步蹿了过来:“老妹,我瞧着你家这几天一直往山上跑,家里还时不时的冒出香味来,忙啥呢?” 沈惊春脾气虽有些暴躁,但为人处世很好,加上沈族长家两代都生的男孩,没个女孩子,沈惊春与沈蔓这对姑侄就很得全家的喜欢。 沈志清是兄弟几个中与沈惊春兄妹走的最近的,说是隔了房的堂哥,但其实相处起来,也就比亲哥差一点。 他一边问着一边又打量了张大柱父子三人。 沈延东一听就皱眉骂道:“你小子打听这么多干什么,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该你的事你不管,不该你的事倒是比谁都上心,我看你小子日常就是身上的活太少了,居然还有精力管东管西。” 他骂着抬脚就踹。 沈惊春能念着他们家以前对方氏等人的照顾,带着一起种辣椒就已经很好了,他爹平日里也教育家中子弟,不能因为沈惊春重情就上杆子爬着上去攀关系,沈惊春一家未来能到什么地步,那都是人家的本事,他们一家只要好好跟着种辣椒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沈惊春不说,他们也少问。 如今人家一趟一趟的往山上跑,显然就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办,沈志清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大大咧咧的问出来,说不得沈惊春还以为他们一家在打什么主意呢。 沈志清挨了一顿骂却也不恼,笑嘻嘻的就避开了这一脚,伸手就在自己嘴上打了几下:“行,我不问了,不过妹子你上次说还要再撒一次土的事情,我们可没忘记,这不每天都惦记着来看么。” 沈惊春当然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生气。 是人都免不了有自己的小心思,可族长一家的人品还是不错的,尤其是沈志清,有时候说话虽然大大咧咧不经大脑,但为人赤忱没有坏心,因此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伯这么说可就外道了,我家上山是在山上瞧见了一种叶子,摘了些回来泡水喝。” 农村人没那么金贵,红糖这些都是用来待客的,平日里倒也有人弄些金银花什么的晒干了泡水,沈志清一听就没了兴趣。 沈惊春便领着张大柱父子开始看辣椒出苗的情况。 自从下种后,白天这个地是不盖稻草的,让阳光晒晒加快出苗,到了晚上太阳下山前,沈延东哥几个才会带人来将稻草盖起来。 此时地里的情况果然跟沈惊春想的差不多,已经有小小的秧苗破土而出了,想必等今晚过去,明日能有更多的秧苗破土出来。 “那就明天吧,等太阳出来晒干了秧苗上的露水,我们再来盖土。” 第59章 在地头转了一圈回家,刚坐下来歇着喝了口茶,院门就被人敲响了。 大满兄弟俩这几天闲暇的时候就用沈惊春留下来的废料练练手学木工,一听敲门声,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过去开了门,正对上一张愁容满面的脸。 不过等门一开,这张脸上的愁容就换成了笑容,张口就道:“这可是沈娘子家?” 说着就要往里走。 大满双手把着门却没让开,只皱着眉头看着来人道:“这里是沈娘子家,你是哪位?” 来人既然这么问,那肯定是不认识主家的,且这人眼神飘忽不定看着就不像是好人,大满更不会没问清楚就放他进门。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54节 那人笑了笑,伸手往旁边一拽,就从大满的视线盲区里拽了个人出来,他一看,可不就是几天前卖身给沈家的钱大妮么。 大满往前迈了一步探头一看,不止钱大妮,她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小丫头,瞧着也就比沈家的沈蔓略高些,他的脸色一下冷了下来,丢下一句等着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张家人也来家里几天了,他们全家都是再和气不过的人,此刻看到大满冷着一张脸进来,沈惊春不由奇道:“怎么了?来的是谁?” 大满轻咳一声,缓和了脸色才道:“是钱大妮,领着她来的瞧着像是她爹,后面还跟着个小丫头应该就是她那天说的妹妹,娘子,我看她爹可不是什么好人,您要担心些才是。” 担心是不可能担心的。 沈惊春倒是比较好奇,这个钱大妮的爹知不知道他闺女卖身到了哪家。 当初沈明榆兄妹两个被强抢到太平镇之后,她跟陈淮找了过去,之后发生的事情,恐怕见过的人都毕生难忘,胡莱那样健壮的人,都被她几拳放倒了,钱大妮都到了卖身葬母的地步了,她爹又能是什么壮汉? 而且卖大闺女还带着小闺女一同来的意思也很明显了,就是打的将小闺女也一起卖掉的打算。 如果钱大妮的爹真的知道她是卖到哪家来还打的这个主意的话,沈惊春倒要夸他一句勇气可嘉了。 “没事,你去叫他们进来吧。” 门外,等门一关上,钱大妮的爹钱小山的脸色就垮了,狠狠在大闺女身上拧了一把,恶狠狠的低声道:“等会进了门,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求的这沈家小娘皮把小妮也一起买下。” 他说着又一巴掌拍在小闺女头上:“等会你就使劲哭,求着沈家把你买下,不行就磕头,女人心肠最是软,我倒不信你把头磕破了,这家人还不把你一起买下……哼,如果事情办不成,等着你的是什么你知道的。” 姐妹俩挨了两下,头也没抬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沈家的院门很快再次打开,大满粗声粗气的说了声进来,就站到了一边。 钱小山一进门,就被站在两边的张大柱父子的冷脸给唬了一跳,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也被迫咽了下去。 父女三人跟在小满身后进了堂屋,沈家也没人说上口茶水什么的。 钱小山心中不屑之极,正待开口,一抬头就瞧见前面沈惊春稳稳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想的起来其他。 他们夫妻两个到太平镇闹的时候,钱小山是看见了的,更是亲眼看着眼前这个身量纤细苗条的沈娘子是如何几拳放倒了胡莱那样一个大汉。 可恨大妮这个死丫头回家居然没说是卖给了她家。 钱小山脸上挤出一个笑来:“沈娘子是吧,我家大妮……” 话没说完,就直接被沈惊春给打断了:“籍契带来了吧?” 钱小山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伸手就要到怀里去拿籍契,掏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将钱小妮往前一推,满脸讨好的笑道:“沈娘子瞧瞧我家小妮,也是在家里干惯了活的,洗衣做饭喂猪放牛什么都会。” 沈惊春唇角一勾,脸上闪过一丝嘲讽:“怎么,买你家大丫头还送小丫头不成?” 钱小山笑容一僵:“沈娘子真是说笑了,不过我家这个小丫头也不贵,你买大妮花了十两,这个小的只要五两罢了,很便宜的。” 他说着用脚踢了踢钱小妮。 这小丫头本来就生的瘦弱,钱小山这一脚力气又不小,钱小妮一个没站稳,身子一晃就摔了下去,她紧咬着牙却没哭,双手撑着地面慢吞吞的跪稳了,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钱小山见这死丫头居然敢不听自己的话,心中恼怒正要动手,便听沈惊春道:“你要打孩子就领回家去打,打死了都没人管,你家大丫头却是卖身给我家了,先将籍契拿来吧?” 钱小山是真没想到沈惊春根本就不是个按理出牌的。 正常情况下,难道不是应该劝他别打孩子,然后讨价还价一番,买下钱小妮吗? 钱小山有些僵硬的扭头看了看大闺女,手刚伸到一半,就见大闺女一下跪了下来,却不是冲着沈惊春,而是冲着他这个当爹的,砰砰砰就是三个响头,磕的又重又响,抬起头时额头磕破都见血了。 “爹,我的卖身契已经签了,我如今已经是沈家的下人了,家里还有你跟大哥在,怎么样也轮不到我来管,你要是想把小妮卖去窑子里你尽管去,先不说她这个样子,人家买不买,只说如果你敢卖,前脚卖进去,后脚我就去书院闹,大哥好歹也是个读书人,你不怕外人说他不顾家里姐妹死活,就只管去吧。” 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急,钱小山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一骨碌爬起,揪着他的衣领就把籍契摸了出来要给沈惊春。 钱小山反应过来伸手就要去揪钱大妮的头发,只是手还没够着,一只茶碗就直直的朝他面门砸了过来。 这要是被砸中了那不得头破血流?钱小山吓的肝胆俱裂,身子一歪勉强躲了过去,就听那茶碗砰的一声砸到了院子里的青石板路上碎了,下一刻杨婶就拿着笤帚簸箕过去将茶碗碎片扫了起来。 钱小山的心脏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勉强稳住了心神一回头就见沈惊春已经站了起来,正一手接过了钱大妮的籍契,满脸不善的看着自己,另外一只手则在身侧紧紧握成拳。 这……胡莱一拳被打飞的景象不受控制的又冒了出来。 就是再借钱小山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闹了。 沈惊春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朝一边坐着的豆芽道:“拿五两银子来。” 豆芽立刻将腰上的小荷包解了下来,将里面的银钱一把倒在了桌上。 她这个小荷包里全是一些碎银子和铜钱,数了半天也不够五两,干脆又一把装了回去:“钱不够,我回房去拿。” 钱小山看的心头一片火热。 这沈家是真的有钱啊,连个小丫头身上都装了这么多钱,这大妮倒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卖身到沈家来,以后说不得月钱也能有不少。 现在她卖给了沈家又如何,他也总归是她老子,到时候这些月钱还不都是他的? 钱小山心里算计的很好,面上却一点也没露出来,等从豆芽手里拿了钱,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妮,还是有点不死心。 沈惊秋一瞧,捏着拳头就朝他隔空挥了挥:“拿了钱还不走,还想挨打嘛!” 钱小山一听挨打两个字,立刻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走。 这个男的跟女煞神长的那么像,说不得就是她的哥哥,女煞神能够几拳放倒胡莱,这个男的要是动起手来,打他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钱小妮从地上爬了起来,终于抬头看了一眼钱大妮,低声说道:“姐,我走了。” 钱大妮眼中虽有不舍,却只点了点头,没开口说一句话。 眼看着父女俩要出堂屋了沈惊春才开了口:“等一下。” 钱小山几乎是立刻就停了下来转身看向沈惊春。 沈惊春指着钱小妮道:“这个小的,我出三两。” 她这么做并非是滥发好心,而是有自己的考量在里面。 院试对陈淮来说是肯定没有问题的,若是他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当初也不会小小年纪就被陆昀这样的大儒收为弟子,乡试即便今年考不中,以后也肯定能中,无论如何她们家以后的下人都是少不了的。 而下人什么的,自然是从小培养起来的最好,到以后繁衍几代就都是家生子,对于这些人来说,自然是主家越好,她们就越好,轻易不会背叛。 从钱小山父女进来,她就一直在观察。 钱大妮就不用说了,能狠得下心卖身葬母,又用大哥的前程威胁她爹的,是个拎得清的,而且沈惊春没开口说买钱小妮之前,她眼中虽闪过一丝失望,可神情很平静没有丝毫怨怼,更没有跪求沈惊春将她妹妹一并买下。 而这个钱小妮被她爹一脚踹到,若是一般的小丫头,恐怕早就哭求沈惊春将她买下了,可她并没有,等到买钱大妮的银子交接完,她也只是不舍的同钱大妮打了个招呼就走。 再者,钱家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钱小山却只将两个女儿发卖,丝毫不提家中儿子,想必这俩小丫头也早就被钱家给伤透了心了,卖身进来之后必然不会再心里记挂着钱家。 沈蔓翻过年来也六岁了,可大概是从小没过几天好日子,又有沈老太太那样的奶奶在上面时时盯着,即便如今他们家分家出来日子好过了,小丫头在家有几分活泼,可只要出了沈家的院子,看上去也仍然有几分胆怯,跟村里的同龄人都玩不到一起去。 钱小妮这样的如果买来放在沈蔓身边,现在倒也算是个玩伴,到时候再调教调教,必然是个忠心的好丫头。 钱小山心头一喜,脸上神色却冷了下来,板着脸道:“我家小妮养到这么大可花了不少钱了,三两也……” 话没说完,再次被沈惊春打断:“行,既然觉得三两少了,那你领着人走吧,反正我家也不缺这一个丫头,这么小买来还要供她吃喝,得好几年才能上手干活。” 钱小山本想讨价还价,哪怕能多一两银子都是好的,可他卖大闺女的五两银子倒手,心中高兴一时忘了这女煞神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了,此时听沈惊春说不买了,就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钱小妮这个年纪的小丫头,卖给人贩子也不过三两,而且人贩子转手卖出去,鬼知道会将人卖到哪里去,哪像卖到沈家这样方便,到时候逢年过节的要是有赏赐,还不得都交给他这个当爹的? 因此勉强稳住心神道:“若是旁人出三两那我肯定不卖的,只不过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大妮既然卖到你家,我也不忍心叫她们姐妹分离,三两就三两吧。” 张大柱一家怕钱小山闹起来都在门外站着的,听到这样无耻的话,简直都要忍不住吐他一脸口水了,可想到沈惊春还在里面,到底不敢放肆,只得在门外怒视着钱小山。 沈惊春嗤笑一声,连嘲讽的话都懒得说了。 跟这种人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口舌:“你明日将籍契拿来,签了卖身契我再将银子给你。” 谁知钱小山立刻就摆了摆手说不用,从袖袋里又摸了一张籍契出来:“我带着呢。” …… 好家伙,准备的可真齐全啊。 沈惊春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无语的叫豆芽去书房让陈淮又写了一张卖身契来,双方签完字按了手印交了钱,不耐烦的挥挥手叫钱小山快滚。 等人一走,钱家两姐妹就砰的一声在沈惊春面前跪了下来要磕头。 虽说她已经买了这两人,可沈惊春还是看不惯这样跪来跪去的,尤其钱大妮,之前给钱小山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已经都流血了,再磕几个头,只怕还要出钱给她买药膏子,干脆一弯腰一手一个将人给拎了起来。 “行了,也别跪来跪去了,我们家不兴这一套。” 沈惊春手一松,又坐了回去:“我丑话说在前面,我把你们姐妹都买来,可不是烂好心,从今天开始你们都是沈家的人了,以后不要叫我知道你们跟钱家还有什么牵扯。” 钱大妮姐妹两个巴不得以后不跟钱家有牵扯呢。 家里几个兄弟,大哥因为是个读书人,平日里总是高高在上的,别说她们姐妹俩了,就是俩兄弟他也不放在眼里。 而那两个弟弟,在大哥那里受了气,转头就会发泄在她们姐妹俩身上,稍有不如意就非打即骂,她们姐妹俩在家里那真的是吃的最少干的最多,一年到头都过不上一天好日子。 听沈惊春这么说当即就指天发誓,说从今天开始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死人,这一辈都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以后自然就能知道你们是个什么人了,到了我们家也算是新的开始了,以前的名字就不要用了罢。” 姐妹俩立刻道:“请娘子赐名。” “先前大满小满和白露就是按照节气来取名的,你们既然是姐妹两个,就叫大雪小雪吧。” 沈惊春说完,不得不再次感叹自家老娘真是个取名天才。 古代不兴主子跟下人用同一个字取名,二十四个节气除掉立春、春分、立秋、秋分四个和清明,还有十九个,现在用掉了五个,后面再来十四个都不用担心取名的问题了。 “小雪年纪还小,我也不指望你能干什么活,以后你就跟着蔓蔓,照顾好她就行。” 已经改名叫小雪的钱小妮一听无有不应。 解决完名字这个问题,沈惊春才想起来之前钱大妮威胁她爹的时候说的家里大哥是个读书人的事,不由问了几句。 钱大妮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大哥是县里英华书院的学子。” 祁县也算是地大物博,闻道书院名声在外,吸引了不少外地人过来求学。 可闻道书院岂是那么好进的?想要浑水摸鱼或是人品不行的,就算砸再多钱,他们都不收的,久而久之,这县里就渐渐冒出其他几座书院来,而这英华书院在祁县是除了县学外,仅次于闻道书院的学府。 钱家既然穷到都要卖女儿了,那钱大妮的大哥能考进英华书院,想来也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这样一个人居然也会容忍当爹的卖掉自己的妹妹,是脑子进水了吗? 沈惊春这么想着,也就问了出来:“你大哥叫什么名字?居然能容忍两个妹妹卖身,他读书人的名声不要了?” 钱大妮有些犹豫该不该说实话。 反倒是钱小妮推了她姐姐一把:“姐,我们都卖给娘子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回娘子的话,我大哥叫钱荣,之所以默许我爹卖……” “不是……”沈惊春下意识的侧了侧头:“你大哥叫啥?钱荣?是不是个子不算高长的黑黑瘦瘦的?” 这可真是巧了,前几天遇到钱大妮的时候,她还想着她知道一个叫钱大妮的,现在倒好,她又认识一个叫钱荣的。 钱家姐妹俩睁大了眼睛,钱大妮诧异道:“娘子认识我大哥?”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55节 沈惊春冷笑一声:“岂止是认识,还跟他有仇呢。” 当初要不是这个钱荣撺掇着孙有才过来找麻烦,她必然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朝孙有才动手,也就不会有后面买五十亩的小庄子的时候跟孙有才竞价的事了。 沈惊春说完看钱家姐妹一脸菜色,到底还是缓和了神色道:“放心吧,钱荣是钱荣,他的事算不到你们头上来……不过你哥不是清高的很么?这次怎么会默许卖亲妹啊?还一卖就是俩?” 钱小妮本来就对这个哥哥多有不满,现在听到沈惊春说跟钱荣有仇,更是毫不隐瞒的将钱荣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这钱荣一直跟孙有才走的很近,年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孙有才被人勾的进了赌坊,这钱荣可是他身边的狗腿子,自然也跟着进去了。 先赢后输是每一个赌坊都会给赌徒们下的套,孙有才二人自然也不例外,刚开始确实赢了不少,可没多久就开始输,短短两天孙有才就输掉了一千两,钱荣身为他的狗腿子,钱不多,但前后也输了一百两进去。 钱荣自然没这么多钱,还是孙有才给他垫了几十两。 后来越输越多,孙有才拿不出钱来,就被赌坊找上门,孙屠户听后大怒,可到底是亲儿子,总不能看着他去死,家里现钱不多,变卖了不少产业才将这笔钱还上。 孙有才有个有钱的爹,钱荣可没有,那一百两之后,他又输了一百多两进去,赌坊的人找到太平镇钱家,又砸又拿,当场打断了钱荣一条腿,还扬言说只宽限三天,三天后如果不能将这笔钱还上,断的那可就是钱荣的书人的命,没了手以后怎么拿笔写字? 钱小山只犹豫了一天,就把家里的田地给变卖了,眼见着还差点钱,又把他媳妇最后的一点嫁妆给拿去当了,他媳妇是家里独女,当初嫁到钱家几乎带了娘家全部的家当,后来全都贴到了钱家,如今娘家父母都没了,这最后一点嫁妆是全部的念想,被钱小山抢走当掉后直接气吐了血,熬了三个月前几天才终于去了。 而钱小山筹够了钱保住了钱荣的手,可他的腿要治好却也要不少钱,如今三个月过去,他的腿也逐渐好了起来,六月去庆阳府参加院试又要不少钱,这才将打定了主意将钱大妮姐妹两个卖掉凑路费。 第60章 晚上回到房里,沈惊春就将钱荣的事情说给陈淮听了。 陈淮早知道钱荣不是什么好人,逼急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听沈惊春这么说,也没有多少惊讶:“钱家两姐妹既然已经卖到我们家来,以后一定要约束好她们,万不能再跟钱荣扯上一丁点关系。” 沈惊春听出他话里的郑重,一边应下一边又在想,这钱荣到底是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能让陈淮特意叮嘱这样一番话,又想到去年菊展的时候,钱荣显而易见的针对,干脆问道:“你跟钱荣有什么仇?他针对你干什么?” 这两个人虽然都是读书人,可年纪还相差了几岁的,以前或许是同窗过,但那时候陈淮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罢了,之后柱国公府的忠仆找了过来,陈莹自己把自己给吓病了,陈淮就从闻道书院退学在家照顾她,后面又是守孝三年都不怎么出门,怎么就能跟钱荣这种在县里读书的人交恶? 这个问题其实早在菊展发生冲突之后,沈惊春就想问的,可那时候他们俩也没熟到那个地步,这种事情要不是陈淮主动提,他们非亲非故的还真不好问。 陈淮侧着身搂着沈惊春,平淡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没什么仇,不过是当初还没启蒙之时,跟他同在闻道书院下面一个学堂里同过几年窗,他天赋不错,年纪又长我几岁,平日里没少以兄长自居,结果县试府试我力压他连夺案首。” “府试回来后我同他一同报考闻道书院,倒是都考进去了,正好遇到老师要收关门弟子,最后就是从我跟他之间选一人,我年纪比他小,童生二试成绩又比他好,老师当时虽然还没定下来选谁,可明显更偏向我,钱荣没法从老师那里入书几乎已经倾家荡产了,又说之前在学堂里对我多有照顾的事,求我看在兄弟之情就让他这一回。” “是有多无耻才能说出这种话啊,凭啥让他?凭他脸皮厚吗?呸……我弱我有理这种现象果然在哪里都能看到啊。” 沈惊春听的大怒,恨不得立刻就冲到钱家去把钱荣拖出来暴打一顿。 陈淮搂着她的胳膊收紧了些,在她背上拍了拍:“没让没让,你别激动,先不说我跟他根本也没多少交情,便是真的有交情,亲兄弟之间还要明算账呢,这种事自然要各凭本事的,再说了,我让给他,又怎么能对得起我娘。” 沈惊春也就是刚开始激动了一下,后面就平静下来了,陈淮若是真的让了他,现在也不可能被陆昀收归门下了:“不过钱荣不是考进闻道书院了吗?我怎么听钱家姐妹说他现在是在英华书院读书?” 陈淮嘴角一弯轻笑一声,语气多了几分明显的幸灾乐祸:“他求我让他这件事不知道被谁知道了,并且捅到了老师面前,你多少也了解老师这个人的,最是刚直不阿嫉恶如仇,当即就说钱荣这种人不配在闻道书院读书,就将他给除名了。” 钱荣也算是自己作死了。 聊完这个,夫妻二人又随口聊了些其他的就睡了。 第二日一早,吃过早饭,沈惊春就带着人去了苗床。 如今家里人多了,也用不着方氏干活,但她现在不用洗衣不用做饭,天天在家也没事干,就想着跟着一起去地里,沈惊春好说歹说才将她哄的留在了家里。 几人到地头的时候,族长家的人已经到了,正分散在苗床里将上面盖着的稻草往外运,沈惊春也没磨蹭,直接叫自家几人开始干活。 两家的荒地加起来,几十亩,这些地却要分两批来种辣椒,这一季种完,第二季辣椒能接上,这样才不至于到了下半年就卖断了货,所以这苗床也不多。 人多力量大,没多久就将稻草全部都揭开了。 沈惊春在苗床里巡视了一圈,大约真是木系异能滋养的缘故,出种率很高,嫩芽看上去也很精神。 等沈惊春确定完可以盖土了,一行人就开始行动起来。 两家人加起来也不过来了十来人,可田埂上围观的却有几十人,到底还是顾忌沈惊春在场,不敢大声说话,只三五成群的对着辣椒苗床指指点点。 沈惊春也只做不知,手上盖土的速度飞快,可速度再快,这也是个细致活,十几人忙活了一上午,才将所有的苗床盖完土。 田埂上还在围观的人已经少了很多,等她捶着老腰从地里出来,这些人立刻都围了上来,叽叽喳喳的请沈惊春到他们家的玉米地看看。 去年沈惊春家种玉米的时候,村里根本没人将她当回事,都想着不过是五亩贫瘠的荒地罢了,能种出什么好东西来,却不想后面这玉米就挣了大钱。 如今平山村家家户户都开始种玉米了,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头一次种,谁心里都没底,想着沈惊春好歹是种过一次的,这才厚着脸皮凑了上来。 “劳烦诸位叔伯婶子多等一会,先饶我点时间回家吃个午饭,下午没事,我再跟叔伯们去地里看看。” 这话一出,围着她的人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是我们考虑不周,丫头你什么时候得空了,再给我们看看吧。” 沈惊春笑眯眯的朝围着她的乡亲们团团作揖,又告罪几声,这才带着人回了家。 吃过午饭也没磨蹭,直接又溜达着出了门,去地里给人家看玉米去了。 卖给村里人的这批种子,对外都说是去年专门留下来的那一亩地出产的种子,可事实上早就被沈惊春换成了自己空间里的春玉米种子。 春玉米和秋玉米是完全不同的品种,在现代也是经过农科院多年研究的,沈惊春去年种的那一拨秋玉米,虽然时不时就用木系异能滋养,也到底还是不敢跟大自然对着干,索性空间里的种子多,干脆就全换了。 村里九十多户人,除了一些平日里跟方氏不对付的人家和沈家老宅外,其他人家都闻讯而来,沈惊春一下午都泡在了玉米地里。 一下午看下来,除了一些不听她的劝阻,执意用新开出来的荒地种玉米的那几家出苗率不太好,其余的听她的话用上等良田种玉米的,出苗率都在百分之九十以上,等到备用的玉米秧子再大一些,直接补齐就行。 等玉米看完,乡亲们都散了,沈惊春看看时间,太阳才还没完全落下去,干脆又去棉花地打了个转。 棉花这种东西,她以前在乡下老家看过,只知道要用一种单筒的制钵机还是什么的来播种,这古代当然没有这种东西,她空间里面虽然有,可不敢拿出来,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最后干脆就直接将棉种种到了地里,那棉种种下去之前,也是用异能滋养过的,按道理来说,这么七八天过去了,怎么也该出苗了。 到了地头一看,苗是长出来了,可情况却并不如预期中那么好。 棉花到底跟玉米不同,为了增加出苗率,她当初每个坑里都放了四粒棉种,几亩地看下来,出苗却只有两三株,嫩黄色的看上去十分可爱。 弄清楚棉花的长势,她也没多待直接就回了家。 接下来几天,沈惊春上午带着张家几人到自家田里晃一圈,拔拔草看看幼苗的长势,下午就在家带着大满小满兄弟两个做家具。 这兄弟两个精细的活不会,可练了几天手,刨木头这种简单的活还是能干的,只是速度上慢的很,几天下来,沈惊春就放弃了大满。 这小子嘴巴比他弟弟厉害的多,但手上的活干的却远没有小满细致。 到了三月十三,沈惊春寻思着程远之也要启程回京了,为了表示感谢又从村里买了些本地的山货特产之类的,加上两斤炒好的茶叶,同陈淮一起登了门。 到了程家,果然就见他们家的老仆正忙着收拾东西。 程远之当时回来的时候轻车简行的,现在回京城,乱七八糟的东西居然也装了三车出来,夫妻两个一看这阵仗,也没有多留,将东西奉上,略聊了几句就告辞出门了。 程远之也没有多留,只将自家在京城的住址留给他们,又特意嘱咐若是到了京城,一定要来家里玩。 从程家出来,大满赶着骡车走在街道上,他们倒是又听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那个才九岁,就毒杀了自己亲爹的小少年,竟然是高县令多年前被拍花子的拐走的那个儿子。 这个消息虽然还没传到平山村,可已经在县城里传遍了。 沈惊春原本也只是凑个热闹听了几句,回家就当成个八卦说给方氏等人听了,谁知第二天一早,一排三辆马车就停在了沈家的院门外。 大满一看这阵仗,可了不得,赶快飞奔回堂屋禀报。 沈家一家人都还在吃早饭,十四过后,还有六天就是谷雨,沈惊春是打算趁这几天,再去山上采一批茶的,放下碗出了门,就见上次来过家里的那高管家已经进了院门,后面跟着进来的可不就是高县令么。 沈惊春赶忙回头道:“快将碗筷收一收,贵客临门。” 那边高县令已经牵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一边打量院子一边道:“在吃饭?也怪我心里着急要感谢恩人,登门之前应该先派人来递拜帖的,真是失礼。” “县尊大人大驾光临是我家的福分,那是多少人家都盼不来的,怎么能说是失礼呢。” “大人里面请。” 好在因为要上山采茶,今日的早饭吃的简单,就摆在了厨房里,这会子堂屋倒是干干净净的不用收拾了。 高县令一抚短须笑道:“今日并非是以县令的身份登门,瞧着沈娘子倒是与我家静姝差不多的年纪,我便托个大,要是两位不嫌弃,不如我们就以叔侄相称。” 当年从京城出来的时候,家里的老太太就给他算过一次命,说是在庆阳府这边会遇到贵人相助,从此以后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平步青云,眼看着六年任期将至,要打道回京了,却不想就遇到了沈家人。 原本沈惊春献上牛痘的时候,他还在想这是不是就是当年大师说的那个贵人,直到现在儿子找了回来,他才确信,沈家这小夫妻两个就是他命中的贵人。 沈家丫头种出玉米的事情,高桥去年也是知道的,县衙也买了不少玉米,今年又听说她带着整个平山村在种玉米,可见是个重情义的,而这陈淮更不必说,能被陆昀收做关门弟子的,又岂是普通读书人可比,这年轻人的造化还在后面呢。 夫妻二人不动声色的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那点疑惑。 虽然高县令能够找回儿子,是因为她献上了牛痘误打误撞,可也没必要这么热情吧?诚毅伯府高家那可是在整个京城都排的上号的老牌勋贵世家,用的着跟他们这样的泥腿子说什么叔侄相称? 心中虽然这么想,可高县令都已经开口了,若是拒绝,岂不是要他脸上无光,因此陈淮便笑道:“那小侄便厚脸称一句高叔父了。” 这样的场面,沈惊春也没摆什么当家人的谱,陪坐在陈淮下手,听着他们聊了几句,便瞧见外面豆芽在疯狂的朝她使眼色。 沈惊春看了一眼跟陈淮相谈正欢的高县令,就转身出了门:“什么事?不是叫大雪她们上茶吗?” 豆芽一脸菜色的指了指几个白露几个小丫头,瓮声道:“小姐,这可是县令啊,借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凑上去啊。” 沈惊春听的直皱眉,本来还想训诫几句,可一想到这是在古代,高县令这样的一县之长在官场如何不说,可在一般的平民百姓心中,那可就是祁县说一不二的父母官土皇帝,这几个小丫头从小就在乡下也没见过世面,这种反应倒也正常。 可以自家这个情况,是不可能一辈子窝在小山村的,还是得将家里这些人给训练出来,心思转动间到底还是心平气和的端着泡好的茶亲自送了上去。 高桥也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贵公子,茶盏的盖子还没揭开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清纯的茶香来,等到揭开茶盖一瞧,眼中更是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茶盏中的茶叶放的并不多,嫩绿明亮的茶汤在白瓷茶盏中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瞧着就让人身心愉悦,更别提还有一股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的清香扑面而来。 高桥喝过的茶不少,可像沈家奉上来这样的茶却是第一次见。 杯中水汽氤氲,高桥吹了吹,轻啜一口眼神一亮赞道:“好茶。” 沈惊春心道,好茶这两个字真的是听厌了。 中国茶文化博大精深,以前的茶是怎么样的沈惊春不知道,可撮泡法泡出来的茶,便连她以前那些同学,虽然喝的不多,可也少有不喜欢的。 只可惜现在没有渠道,要不然单靠茶叶,她家就足以发家致富了。 见高县令夸赞,陈淮只得忍痛道:“高叔父若是喜欢,一会便带些回去吧。” 高桥就等着他这句话呢,立刻笑呵呵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一盏茶喝完,才终于提到了正事,高桥指了指了一边坐着的儿子道:“想来这两天你们多少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这便是我那失而复得的儿子,大名叫高岭。” 他说着又朝高岭道:“阿岭,来谢过你沈家姐姐,她不仅救了你,也救了你姐姐,你娘已经不在了,你当时也没找回来,若是你姐姐再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为父我也活不成了,如今你姐已经先回京了,你就去给沈家姐姐磕个头吧。” 这高岭还是与高桥有几分像的,虽从小被拐,却也成长的不错,身形不胖不瘦看着正好,只是小小年纪眉眼间却有几分若隐若现的戾气,从进门来就在一边安安静静的坐着,茶也只是喝了一口意思意思,沈惊春端上来的一盘小点心根本动都没动,沉稳的根本不像是个九岁的孩子。 听到高桥的话,也没犹豫起身就要给沈惊春磕头。 沈惊春本来就被高县令那句救了你姐姐给惊到了,现在看到高岭果真听话要磕头,哪里肯受,一伸手就将他扶起,高岭想跪又跪不下去,两人一时间僵持住了。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56节 高桥见沈惊春坚持不受,只得叹了口气,又道:“算了,便给你沈家姐姐行个大礼吧。” 高岭起身,郑重的行了一礼,却还是一声不吭。 沈惊春和陈淮心中诧异。 这孩子莫非是个哑巴? 高桥一见她二人神色就多少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当即就解释了起来。 原来这高岭当年被拐走的时候已经有两岁正是学话的时候,被拐走后身边看不到熟悉的人,惊惧之下大哭不已,人贩子先是打骂,后来见打骂之下他还哭,干脆就开始灌药,被卖掉之后,他的养父虽然带他看了大夫,可不知道是不是当时受了刺激,明明已经治好了嗓子了,可他却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养父一开始对他还好,可时间长了,见到他这样难免烦躁,就开始动手打骂,每每都是养母抱着他,母子两个一起挨打,去年,他养母直接被打成重伤不治而亡,高岭就买了药,直接把他养父给毒死了。 原先还觉得高岭小小年纪却满脸阴郁的沈惊春在听完这些之后,心里只剩下了怜惜。 原本他应该好好的在京城当少爷的,哪用的着吃这样的苦,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只怕是要在心里留下一辈子的阴影了,不好好开导的话,说不定以后还会走上歪路。 说完高岭的事,高桥就又说到了高静姝。 她种完牛痘回京城之前,就将自己觉得是沈惊春救了她的事给说了,这可是救命之恩,高桥知道后就亲自上了广教寺。 能抓到那些人贩子,广教寺的武僧居功甚伟,一时间在庆阳府境内的名声更好了,高县令一问当初发现天花的事情,明净还没说话,反倒是净空小嘴一张,巴拉巴拉就把沈惊春给卖了。 沈惊春千算万算,可怎么也想不到最后的问题居然出在净空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去还好临睡前看了一眼……对不起大家,存稿箱又忘记设置更新时间了。太对不起大家了…… 第61章 高桥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放下身段相处起来,那真的就是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明明说的都是些琐碎的事情,可不论是陈淮还是沈惊春都有点相谈甚欢的感觉。 快到中午的时候,沈惊春便提出请高县令父子留下来吃顿便饭,高桥竟然也应了。 他这次来,除了他们父子两个还带了六名随从三名车夫,人数这么多,沈家日常准备的菜就不怎么够了,好在他那三辆马车上备的谢礼,那是吃的喝的玩的都有。 杨婶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做多也就是给乡绅们做个饭,但凡是有点身份的,家中办事请的都是酒楼的大师傅主厨,今日这顿午饭是做给高县令吃的,一时间竟不知道烧些什么菜色才好。 沈惊春便干脆告罪一声去厨房帮忙,临走之前看着高岭孤零零的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听着他爹跟陈淮说话,一时心软就提出要带他去书房玩会。 高县令也不外道,笑眯眯的道了声谢就摆手让他俩走了。 这个书房是沈惊春与陈淮共用的,沈家没书,陈淮的书都是手抄本,也不算多,因此摆设有些简陋,沈明榆兄妹开始开蒙之后,沈惊春又做了些积木给他们玩,领着高岭到书房时,沈明榆和沈蔓正在堆积木。 这种益智类玩具在这个朝代是没有的,高岭前面在堂屋的时候表现的再沉稳老练,看到这种从没见过的东西,一瞬间还是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总算是有了几分小孩子该有的天真。 沈惊春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这是我侄儿沈明榆侄女沈蔓” 又朝沈明榆道:“这个哥哥姓高,叫高岭,你们三个要好好相处哦。” 沈明榆只点了点头就算是应下了,沈蔓却哒哒哒的跑到门口脆生生的喊了声高岭哥哥,然后就要拉着他往里面走。 高岭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可却没有挣开手,一张冷脸也有几分挣扎之色,最后轻轻叹息一声,任由沈蔓拉着他玩积木去了。 沈惊春在门边看的一脸姨母笑。 沈蔓虽然有些胆怯,可真的是个小天使啊,无论是去年的徐欢喜还是才来到这个家的小雪,她的态度都很温暖,高岭这样童年不幸的小孩子就应该多跟沈蔓这种性格的孩子多玩玩。 她在门边看了会,见这三个小屁孩虽然都不怎么说话,却相处的非常和谐,就放心的去了厨房。 这个季节本来能吃的菜不多,但沈惊春在自家后院的菜园子里种了些后世才有的蔬菜,常用异能滋养,现在也长得差不多了。 几个人一通忙活,最后也弄了五素四荤一汤凑了十个菜。 沈惊秋伤了脑子是不喜欢喝酒的,这种陪客的场面他一向不参加,女人们在古代也很少能上桌陪客的,哪怕高桥专门请了方氏,她也不敢上桌,最后只沈惊春夫妻陪着高家父子坐在桌上。 人虽然少,可场面却并不算冷清,高县令这人十分健谈且妙语连珠,先头还说些这些年来的见闻,后面就说到当年他科考的一些事,又许下承诺,等回到县衙,就将他批注过的一些关于科考方面的书送来给陈淮看。 两人喝的酒是高县令随礼送来的本地一种特色酒,叫做千日春,顾名思义,就是在春天酿造,然后经过三年才开封的酒,相比起这个朝代的酒来,算是少有的烈酒。 高桥想喝,陈淮只能舍命陪君子,你一杯我一杯,一坛子四斤重的酒竟也见了底,喝到最后两人都醉了,刚建立起来的叔侄关系又变成了兄弟关系,一个举着酒杯大喊贤弟,一个双手抱拳喊着大哥。 沈惊春看的满脸黑线,真看不出来高桥居然还是个酒鬼,她总算是知道那次陈淮从县里回来,为啥会醉的连路都走不稳了。 喊着喊着高桥就开始流泪,抱着酒坛子死都不撒手,呜呜的哭诉着这些年的不容易,又当爹又当妈的将大闺女拉扯大,现在小儿子总算找回来了,他就算回到京城,也不用再被逼着从兄弟那里过继孩子过来承香火了。 听到最后,高岭冷冰冰的神色终于有了松动。 沈惊春将他的反应从头到尾都看在眼中,到现在也算是明白了这个小孩了。 想必是在心里恨着他的父母吧,高家这样的门第,当年一家人出去玩,所有的人都好好的,唯有他被拍花子的拐走了,且他养父还天天非打即骂。 小孩子从一开始充满希望,期盼着有一天他的亲生父母能够出现解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到最后陷入无边的绝望之中,才会在养母被打死之后,毅然决然的毒杀了养父。 如今他回到了生父身边,心里只怕是带着恨的,所以才会表现的这样冷冰冰,可酒后吐真言,高桥这样的人,醉后能失态成这个样子,心里未必没有悔恨自责,怪当初自己没有看好儿子,才导致他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小伙子,你还太小,有的道理你可能不懂,但我希望你记住一句话,叫做可怜天下父母心。” 沈惊春长叹一声,拍了拍高岭的肩膀,出去将高管家等人喊了进来。 主仆有别,哪怕是管家也不够格跟主子在一个桌上吃饭,沈家中午一共烧了三桌,用来找到高县令的菜色,分量少,但看上去很精致,色香味俱全,用来招待这些下人的,则是肉菜比较多,另外就是自家人吃的。 高家的下人们早就吃完了,高管家一直在外门随时等候着,听到后面高桥的那些醉话也是哭的稀里哗啦的,此时听到沈惊春的招呼,连忙擦干了眼泪,叫了几个人进来将高县令抬上了马车。 “今日真的给沈娘子添麻烦了,我家老爷这些年也是真的不容易,好不容易找回了小公子,又不知道该找谁倾诉,还有我们小公子,我瞧着他是很喜欢沈小公子和小姐的,我们两家还要常来往才是。” 能代替高桥说出两家常来往这样的话来,这个高管家应该是高桥极为信任的人,起码在高桥醉的不省人事的时候能替他当半个家。 “哎,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沈惊春长叹一口气,将手里准备好的一罐茶叶递了过去:“这是今日县尊大人称赞过的茶叶,取一小撮放入茶盏中用开水冲泡即可,这日头西斜也半下午了,我也不多留你们,管家大叔回去后记得吩咐厨房给县尊大人煮碗醒酒汤喝才是,要不然明日醒来,头肯定要痛的,还有这个是给小公子的玩具。” 高管家满怀感激的拿着茶叶和一包积木上车走了。 等高家人一走,陈淮就拍着脑袋从堂屋走了出来,一手撑着门框,睁着一双水汽朦胧的眼睛看了过来。 大满小满几人在一边犹豫着要不要扶他回房休息,沈惊春直接挥手让他们收拾残局,自己扶着陈淮回了房。 到了房里,又打了温水替他擦拭。 陈淮从头到尾都安安静静的任由沈惊春摆弄,擦完了脸漱了口躺在床上,才闭着眼睛开口道:“我看着高县令今天是打着报恩的由头,想要借着咱们家开解他儿子的。” 祁县里,够格能与高家往来的,也不过就是县里的官吏和一些富绅们,而高岭从小生活的环境虽然没有沈明榆他们小时候那么恶劣,可也绝对说不上衣食无忧吧。 官吏们或是富绅们的儿子明面上固然会捧着高岭,可私底下说不得会瞧不起他从小生活在底层,小孩子本来就敏感,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很容易分得清,更何况这个高岭还如此敏感。 陈淮不相信高县令没有打听过沈家的情况,就会贸然上门,沈明榆兄妹这样的,正适合做高岭的玩伴。 “所以你后面才顺着高县令的话说?你觉得他是真醉还是假醉?” 沈惊春捏了捏鼻梁,只觉得脑壳痛,这些文化人的心机就是深沉,一个个表面上看着真诚的要死,其实满肚子打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主意。 要不是陈淮期间给她暗示,她都要被这精湛的演技给骗过去了。 “大哥贤弟那会还是假醉,后面我瞧着他哭的倒是有几分真心,豪门世家生活起来也是不容易。” “是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 高县令的到访并未给沈家的生活造成任何的困扰。 沈惊春特意叮嘱了全家人,在外面不要提到高县令到访的事情。 除了族长和里正敏锐的发觉了不对,来问过之后,村里其他人根本不知道本县的父母官在沈家吃过一顿午饭,还送了两车谢礼来。 高县令走后第二天,沈家人就照常上山采茶去了。 忙活了七八天,在全家人的努力下,攒下了几十斤的茶叶。 谷雨过后,地里的辣椒苗是一天比一天大,到了月底已经长出好几片茶叶了,这时候就要进行移栽了。 几十亩田,即便两家人多,也是个很大的工程。 “咱们也不用着急,移栽的时候要注意根系上最好多带点苗床上的土,以后能不能靠这个过活,可就全看这一次了,大家务必要小心。” 一行人分工十分明确,从在苗床挑选壮苗到地里挖坑移栽起垄,每个人都在各自负责的岗位上辛勤劳作,人多虽却井然有序,丝毫不显慌乱。 二十人忙活了几天才将三十多亩田的辣椒全部栽种完。 辣椒这种稀罕物,可跟以前种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忙了几天脑子那根弦就紧绷了几天,连睡觉都不得闲,生怕一个不小心,这辣椒种毁了。 一忙完,包括沈惊春在内,所有人都像骨头散了架一样,在家狠狠睡了一天都还没缓过来,沈惊春更是当晚就发起了低烧,鼻涕眼泪直流。 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她家的医生亲戚就说过,常年不发烧感冒,其实对身体反而是坏事,相反的,一年感冒个几次,反而对身体有好处,越是常年到头不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来越是可能是大病重病。 陈淮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一整晚,结果第二天一早非但没有退烧,还从低烧转变成了高烧。 陈淮好不容易挨到天快亮时才闭着眼睛眯了会,还没等睡着,身边躺着的媳妇就已经烧成火炉了。 困意瞬间消散,他不敢有任何耽搁,胡乱穿好衣服就叫了大满套了骡车,把沈惊春往县城送。 外面天色蒙蒙亮,马不停蹄的到城外时,城门才刚开,骡车进了门直奔杏林春,时间太早人家根本就没开门,大满停好了骡车将大门拍的砰砰作响。 杏林春作为祁县最大的医馆,这种架势也见得多了,睡在前面药房的学徒手脚麻利的开了门,将人请了进来,就跑到后面去请大夫了。 没一会就半拖半扶的请了位头发半白的老大夫出来,这人正是之前给沈惊秋看病的杨大夫,沈惊春回来后知道了自家哥哥的病情仍不死心,又带他来看过。 祁县这边如沈惊春这般标志的小姑娘也不多见,能主动来医馆的更少,杨大夫对她还有印象,到了堂前只一看就道:“怎么烧成这样?没去陈大夫那边抓药吃?” 说完又指了指椅子,示意扶着病人坐下。 陈淮扶着沈惊春在椅子上坐好,伸手摸了摸她额头,一路过来似乎温度又烧的高了些:“吃了药的,连着几日在地里忙活,昨天才闲了下来,她在家睡了半天,下午起来就有些不舒服,晚饭前就开始低烧,去陈大夫那边抓了药,饭后喝了一碗,半夜的时候我又喂了一碗,当时倒是感觉没那么烧了,不想快天亮时忽然又起了高烧。” 一夜没睡,大清早的又这么折腾,陈淮的手掌带着股凉意,抚上沈惊春的额头,倒是让她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些。 基于之前几次在陈大夫那抓的中药见效不快,晚饭后那碗药她根本没喝,直接偷偷摸摸的倒进空间里了,然后吃了几颗感冒药,但半夜的时候脑子烧的有点糊,那碗药是真的喝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种药的药性相冲,才会从低烧变成高烧。 杨大夫没说话,细细的把了脉又看了看舌苔,才道:“田间劳作容易出汗,如今四月初天气回暖之后,更要小心倒春寒,这病前两天应该就有症状了,只是沈娘子身体健康没当回事,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病,吃几副药养几天也就好了,这几天一定要注意保暖,千万不能再次受风着凉。” 陈淮点点头。 原本杨大夫也算是祁县数一数二的大夫了,按理说他都不该质疑杨大夫的话,可想到沈惊春这个样子,还是不放心的问道:“大夫,您看这真的没关系吧?” 杨大夫也是见惯了这种关心则乱的人,也不生气,写好药方递给学徒,只摆了摆手站了起来:“按我说的来,吃几天药也就没事了,我老头子年纪大了还得回去再睡会,你们抓完药赶快回去煎药吧,千万要注意不能再次受凉。” 抓好药出了医馆的门正要上骡车回家,便有一辆马车停在了骡车旁边,高管家探出头来,急道:“你们怎么在这?” 陈淮被他问的一愣,刚要说自家媳妇生了病大清早的来看大夫,就又听高管家语速很快的说道:“哎哟,我的老天爷啊,那宣旨的天使都快要进祁县了,赶快上车回家准备接旨罢。”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57节 接旨? 陈淮很快反应过来,这多半就是牛痘的赏赐下来了,也不再耽搁,直接将沈惊春抱上骡车就要同大满去买接旨要用的物件。 “别忙活了,我家老爷早都准备好了,陈公子赶快上车吧。” 两辆车出了城门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沈家门口,高管家招呼车夫一起将马车上,高县令备下的东西往下搬,一进院门,就叫方氏等人赶快去沐浴更衣,等会圣旨到了要是衣冠不整的叫宣旨的天使瞧见,那可是大不敬。 方氏直接被圣旨两个字砸的晕乎乎的愣在当场。 高管家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伸手在方氏肩头拍了拍:“老太太别愣着了,那圣旨一会就到了,对圣旨不敬可是杀头的大罪。” 方氏吓的打了个哆嗦,后面陈淮也扶着沈惊春进了院子,那车夫和同来的小厮已经将香案从马车上搬到了院子了。 一家人洗澡的洗澡,来不及洗澡的也换了最干净体面的衣服出来,好不容易忙完,高县令就带着一众衙门的官吏陪着宣旨的天使进了院子。 原本看着还宽敞的院子里呼啦啦一下就站满了人,随着一句圣旨到,满院子的人都跪了下去,听着宣旨的太监宣读圣旨。 沈惊春的脑子稀昏,直到那太监念完最后一句,尖着嗓子说了一声陈夫人接旨吧,她还没反应过来陈夫人是谁,可双手已经下意识的举过头顶接过了圣旨。 沈家众人已经在高管家的临时教导下,知道了接圣旨的流程,那圣旨一到沈惊春手中,立刻俯身下去谢皇上隆恩。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因为没有设置自动更新时间,而差点忘记更新的加更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老是把几章存稿往存稿箱一丢,忘记设置时间就叉掉了网页,看来得去买点核桃补补脑了 第62章 高管家以前在京城诚毅伯府的时候,是见过这个阵仗的,因此也还算镇定,一宣完旨立刻就往那宣旨太监手里塞了个荷包,只说天使一路舟车劳顿,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天使喝个茶。 宣旨的太监不动声色的捏了捏,见这荷包如此轻薄,便知里面必然是塞了银票,往常在京城宣旨,这样的荷包里面至少也装着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高桥直起身也凑了过来,笑道:“苏公公,多年未见,公公风采更胜往昔啊。” 那被称作苏公公的太监也笑了起来,显然与高桥还算相熟,朝他行了一礼才道:“高大人别来无恙,大人治下屡立奇功,回京之后才是平步青云,听闻小公子已经找到了,老奴还未恭喜大人呢。” “哈哈哈,同喜同喜,公公一路过来风尘仆仆,高某已经在县城最大的酒楼备下了酒席替公公接风洗尘,不如公公先移步?” 赏赐下来的东西如同流水一般被搬进了院中,摆满了整整一院子,苏公公审视一圈见事了,也就应了高桥的邀请,只是临出门时倒是又盯着沈家兄妹看了好一会,总觉得在哪见过他们一样。 陈淮不动声色的将捧着圣旨的沈惊春拦在了身后。 高桥笑道:“这沈娘子得了风寒如今还高烧没退病着呢,不如先让她回去休息,叫我这季渊侄儿作陪,我与公公多年未见,也好好喝几杯叙叙旧情。” 说着又朝陈淮道:“季渊就同我们一道去县城吧。” 陈淮倒是想拒绝,可高桥当众说出来,这还真不好拒绝,因此也应了声,嘱咐了大雪等人好好照看娘子记得喂她吃药,就随着高桥等人一起走了。 这么大的阵仗一来过来,别说平山村了,便是整个祁县都惊动了,宣旨的仪仗后面跟了一大串没事干的人一路跟到了平山村,如今宣旨的人一走,他们这些人却都留了下来,看着满院子的珠光宝气,羡慕的直抽气,有的人碍于天威根本不敢靠近,可有的人却想趁着人多浑水摸鱼进去摸两件物件。 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沈族长带来的沈氏族人给隔开了。 沈氏一族三十来户人,家家户户都不缺青壮年,便是连沈家老宅那边沈延安听到消息也赶来帮忙,几十号壮汉将沈家大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旁人根本挤不进去。 陈里正等人也是等宣旨的仪仗走了之后,跟在沈族长身后才进了沈家的院子。 先前那旨意虽然一顿抑扬顿挫咬文嚼字,可陈里正到底也是识字的,加上自己的理解,倒也将圣旨的内容给听懂了,说白了就是沈惊春献上了可以防天花的牛痘,是造福天下万民的大善事,因此朝廷特意奖励若干。 那圣旨这样说,再联想到当初天花爆发时,沈族长带着沈惊春等人到他家看牛的举动,陈里正哪里还能不明白,这是拿着从他家牛身上取下来的痘疮挣了这份泼天的大功劳呢。 眼瞧着沈氏一族的族人脸上的表情比过年还要高兴几分,他只觉得郁闷的要吐血,可如今的沈家早已今非昔比,哪怕心中再气,对着沈族长那张老脸,陈里正也要挤出几分笑容来说声恭喜。 沈族长此时根本没心思注意陈里正是哭还是笑。 满院子的赏赐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视线直直的盯着院中一块半盖着红绸的匾额移不开了。 整个匾额黑底金字,外围还有一圈金色的边框,中间端端正正的写着四个大字‘积善之家’左下方还盖了个章,听那苏公公的意思,这可是皇帝亲笔提的字,那左下方那个章不是玉玺就是皇帝的私印了。 沈族长很想摸一摸,伸出去的手都抖个不停,可还没落在匾额上就又像触电般收回了手,只不停的看着匾额道:“好啊……好啊……” 说着说着就老泪纵横了。 平山村沈氏这一支其实并非一开始就是庄户人家,很多年前还是前朝的时候,也是出过大官的,只不过后来因为得罪了当时的皇帝直接被罢官贬回了老家,后来天下大乱改朝换代,到了本朝,沈家的祖先也老了,加上后面的子孙不成器,这才一代一代没落了下来,最后成了平山村的农户。 之前寻摸牛痘的时候,沈惊春就曾做出过承诺,但凡这次的赏赐有匾额之类的物件,她家绝不独占,这匾额到时候就挂在祠堂,变成整个沈氏一族的荣耀。 如今这份荣耀真的来了。 …… 沈家得了这么大的荣耀,但大雪等人因为陈淮走之前的千叮咛万嘱咐,倒也没有忘记给沈惊春煎药。 沈惊春喝了药就直接睡了,院子里吵吵闹闹也根本吵不醒她,黑甜的一觉直接就睡到了晚饭后。 不知道是这杨大夫的医术真的比陈大夫高明,还是前一晚喝的药终于生了效,一觉醒来,烧倒是退了,脑袋也没那么疼了,连嗓子都舒服了一些。 她穿了衣服出了门,看着灯火通明的院子,才想起来白日里的事。 满院子的赏赐已经被收进了厢房之中。 东厢房的门一响,院子里的人就听到了动静,白露本来就坐在门口,立刻几步迎了过来:“娘子醒了?炉子山还温着粥,娘子可要用些?” 沈惊春本来还不觉得饿,听白露这么一问肚子倒是唱起了空城计,因此洗了把脸就开始吃饭。 “县城那边可有消息传回来?族长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生病的人吃的清淡,少盐又少油,尤其是沈惊春的口味本来就有点重,一顿没滋没味的晚饭很快就吃完了,这才开口询问。 方氏过了一天,还是有点没缓过劲来,听闺女说话也有些愣住,豆芽便道:“晚饭前陆先生身边那个小厮倒是来传过话了,今天恐怕要到很晚,陆先生就说让姑爷不要回来了就在县城住一晚,至于族长那边,在咱家待了没多久就走了,说是等小姐醒了再说。” 她说着语气就兴奋了起来:“我看着这赏赐可真不少呢,小姐你要不要去看看?” 沈惊春倒是知道豆芽为什么会这么兴奋。 她养母侯夫人崔氏的亲妹妹是当今皇帝的淑妃,因崔氏从小就对原主态度很淡,所以淑妃这个亲姨母对原主的态度也不亲热,可自从徐长宁认祖归宗之后,宫里的赏赐就源源不断的赏了下来,原主为此狠狠哭过几次。 豆芽当时虽然只是个三等小丫鬟,可因着原主的性格原因,这些事情很少遮掩,是以她也是知道的。 现在这些赏赐可都是皇上亲自赏下来的,可不比什么淑妃德妃的赏赐要强的多? 沈惊春自然知道豆芽是一心为自己着想的,因为也顺着她的话道:“好呀,我们去看看吧。” 赏赐的东西全都是在托盘上垫了个红绸布,才能放上去,一个托盘就是一样,这次的赏赐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几十样,沈惊春没醒,方氏也不敢擅自做主将这些东西收起来,因此放起来很占地方,单一个客房根本放不下,堂屋和书房也放了一些。 沈惊春先去的堂屋,一进门就瞧见八仙桌后面的条案上架起来的那块匾额。 没想到皇帝竟然还真的赐了一块匾下来。 积善之家轻飘飘的四个字从皇帝的笔下写出来,分量不可谓不重,对于没有功名在身的平民之家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嘉奖。 这平山村沈氏有了这块匾额,从今以后就不一样了。 沈惊春随意的看了看就移开了目光,拿起了匾额旁边放着的小册子看了起来。 这次赏赐的东西全都登记在册,沈惊春迅速的看了一遍心里就有了数,除去那些首饰布料,剩下的就是赏银两千两,因这两千两银子实在太重,直接全部换成了一百两一张的银票子,二十张拿在手中也有薄薄的一打。 只是等沈惊春看完手上这一页翻过一页之后,就被上面写的东西惊呆了。 除了这些实际的赏赐,另外居然还有土地的赏赐下来,一个在京城,是个二十顷的农庄,一顷田是十五亩,二十顷就是三百亩。 这样利国利民的大功劳,虽然不能给沈惊春封爵,可赏赐一些爵田却是没问题的。 沈惊春看的目瞪口呆,还能有这种操作? 她顿了顿接着往下看,除了京城那个三百亩的农庄,祁县这边也给她在平山村附近划了一百亩官田,公文已经随着宣旨的天使一起下发到了祁县县衙,只需要沈惊春本人去县衙变更田契即可。 而这两处田产都是免税的,且这爵田只限沈惊春本人使用,不能给子孙后代继承,也就是说,假如她非常不幸明天就死了,那么后天朝廷就会将这两处田产给收回去。 沈惊春看完,本来已经清醒过来的脑子,现在又不太清醒了,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一手扶着额头发了会呆,才朝外面喊了声大满。 大满小跑着进了堂屋:“娘子有什么吩咐?” 沈惊春道:“你现在去将族长请来,就说我有事跟他商量。” 大满应了一声,提着灯笼就去了,没一会沈族长就领着几个人匆匆来了,人才刚进大门,声音已经传到了堂屋来了:“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沈惊春起身迎了几步,请沈族长等人坐下,又去将方氏请来陪坐在一边,才道:“先前我答应的如果有匾额之类的赏赐,就直接供到祠堂去,方才我看了看这份赏赐的清单,里面除了金银珠宝这些,还有两个庄子。” 她没有任何避讳,直接将那本册子翻到了后面递给了沈族长:“这两千两银子我说实话,我家虽然现在看着有钱,可一旦淮哥今年中举肯定要去京城的,再加上我哥也要去京城看病,所以我家很需要这笔钱,我拿五百两出来一分为二,一半用作修缮祠堂,另一半我想用来建个族学。” 沈族长全程满脸庄重,沈延东也很能绷得住,听到两千两银子的时候只有些诧异,可沈家二叔三叔听到两千两银子沈惊春却只拿五百两出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大好了。 在场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讲究,这俩兄弟就坐在沈族长对面。 他一看俩儿子的神色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狠狠瞪了他们二人一眼,立刻起身朝沈惊春郑重的行了一礼:“我这个做族长的代表沈氏一族谢谢你。” 族学并不是那么好办的,哪怕在平山村这个地方,族学也只是起个给族里孩童启蒙的作用。 祁县这边,除了县城里面有几家蒙学,这十里八乡的也就赵三郎他们那个村子有个学堂,陈淮当年回京,一开始就在那个学堂里读的书。 如果族学真的能办起来,那么沈氏一族才算真正的在这祁县立起来了。 而这个牛痘,虽说是经由他们家的手才弄到的,可仔细一想,即便没有他们家,沈惊春弄到牛痘也是迟早的事情,先前他腆着老脸提出想要匾额已经是非常无礼的要求,可沈惊春非但不生气,现在还愿意拿钱出来资助族里办族学,这样的大恩,岂是一个谢字就可以还完的。 沈惊春起身微微往旁边让了让,只受了半礼,先请沈族长坐了回去,才又道:“我之前说还有两个庄子,一个在京城,一个就在咱们祁县,是朝廷封赏的爵田,只此一代不能后传,但好在不用纳税,祁县这边的庄子,我愿意拿出来给族里的人种,因为免税,所以这地里的收成,种田的人得四成,另外六成便用作族学以后的日常开支和维护,大爷爷您看这样可行?” 行!当然行!这可太行了! 要不是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沈族长简直都要跳起来哈哈大笑了。 原先沈惊春说拿钱出来建族学的时候,他还在愁以后怎么办,这个钱是死的,五百两的一半就是二百五十两,看着是不少,可历来只要跟读书扯上关系,那钱花起来就跟流水一样,根本不经用,但现在有这一百亩地收成的六成在,供起来一个族学,那是肯定没有问题的了。 他虽然拼命的压抑住了喜悦没有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来,可到底还是坐不住了,站起身在堂屋里来回走了几遍,脑子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细想一遍,才道:“阿淮如今不在家,这个事情你可需要跟他商量一下再行定夺?还有三郎媳妇,这可不是小事,你们一家还是商量一下吧。” 陈淮对外虽说是上门女婿,可自家人还是知道自家事的。 陈淮这样的人,若是想成家,只怕媒婆都能将陈家的门槛踏破,他一直没成家,纵然有给亡母守孝的原因在内,可关键还是他之前不想成家,别的不说,单说他是陆祁山的关门弟子,这祁县就多的是想把闺女嫁给陈淮的人家。 而听沈惊春透露出来的消息,今年的院试和乡试,陈淮是有很大把握的,原先沈延富这样一个秀才,都给老宅那边挣足了脸面了,更别说陈淮今年很可能就是举人了。 沈族长虽然很想现在定下来这些事,可到底还是怕陈淮知道后心中不快。 方氏虽然也心疼这笔钱,可在她心中闺女说话办事,那都是有她的道理的。 方氏自问自己不过是个乡下妇人,大字都不识得几个,更别说什么大道理了,唯有一点她是知道的,闺女说什么就是什么,如今这个家能吃穿不愁,都是闺女的功劳,她别的忙帮不上,只能尽量不脱闺女后腿,因此沈族长这么一问,她立刻就表态道:“他大伯,我们家如今是惊春当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惊春也道:“淮哥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这个事情她早跟陈淮商量过了。 牛痘防天花可不是什么小事,金银的赏赐总是少不了的,再者像古代这样的生存环境,没有亲族的人是注定走不远的。 周家那边,自从陈莹跟周桐和离之后,陈淮长这么大两家也没再来往过,周桐可能都已经忘记还有陈淮这么个儿子了,显然是靠不住的。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58节 再说陈氏一族,当初将他们母子赶出来,陈淮就对陈家就没什么好感,外人只当他们生活落魄,其实陈莹是有钱的,只不过不敢花罢了,抠抠搜搜的养活一个陈淮还是没问题的。 如此一来倒不如帮扶人品还不错的沈氏。 再说陈淮自己,先前那些都不提,单只说柱国公府的忠仆找过来后,也试过给银钱,可陈淮都没拿,只跟着他们学了些拳脚,还有被迫接受了一些其他的教育,陈莹从长公主那里得到的银钱,如今也密封了起来没动,后面几年用的钱,全都是他抄书和打猎所得。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为了这么点蝇头小利而生气? 沈族长听方氏母女这么一说,终于露了笑容出来,站在一边看着后面条案上的匾额高兴的道:“那这匾额?” “我这就将银子拿给大爷爷,烦劳您去找几个靠得住的泥瓦匠,这修缮祠堂和建族学的事情同时操办起来,族学落成之日再将匾额挂到修缮一新的祠堂里,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第63章 沈族长带着几个儿子回了家,激动的翻来覆去大半夜才睡着,第二日一早,才一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叫沈延东兄弟几个去找泥瓦匠。 沈志清兄弟几个前一晚没跟着去沈惊春家,也是大早上听自家老爹说了几句才知道了沈氏要办族学的事情,一时间都喜不自胜。 他们排在前头的几个兄弟本来也没什么天分,再加上年纪大了,倒是不去想什么读书考科举光宗耀祖的事了,但后面几个小兄弟最小的也不过才七八岁,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再者族学可是个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尤其对于老大沈志辉来说,他如今也是有儿子的人了,只需等个四五年就送儿子去开蒙,从小培养,说不得也能供出个读书人来。 一家人凑在院子里商量了好一会,也没商量出到底请哪些泥瓦匠来,最后还是沈志清说不如就请上回替沈惊春家建房子的杨工匠。 沈惊春家的房子那建的真的是没得说,众人一想也就定了下来,请这杨工匠主事,再请几个别的泥瓦匠给他打下手,其余的杂活什么的,自然有沈氏族人来,这样的大事,恐怕没有哪家会不愿意吧。 一时间整个沈家都忙了起来。 陈淮那边却是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由陆昀的小厮给送了回来。 陆昀在县城的宅子里,除了一些老仆小厮长随,剩下也就是一个洗衣做饭的婆子,伺候起来自然没有那么精细。 沈惊春闻着他身上还有些酒味,眼下一圈淡淡的乌青,就知道昨晚多半是没有休息好的,当即就叫杨婶烧了热水,叫他去洗了个澡。 等洗漱完穿了干净的衣服出来,整个人也精神了些,夫妻二人就到了书房里说话。 如今他也不过是个童生,连秀才都没考中,若是平时别说是陪着那京城来的苏公公一起吃饭了,恐怕连在他面前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高桥却是念着之前的恩情,有心想卖他一个好。 朝廷外放的官员回京述职,都是分两批,一批在年前,一批则在六月,如今已经是四月初了,最多五月中旬高桥就要启程回京,这一走,祁县这个地方就不会再来了。 虽然很看好陈淮,可到底还是不确定他能否一次中举,干脆就趁着这个机会将他带在身边见识见识,毕竟能陪着苏公公一同吃饭的,无一不是祁县或有权或有名的人。 以陈淮的身份,虽然从头到尾也说不上两句话,可到底还是在祁县这些大佬面前露了脸,且大家看在陆昀的面子上,态度也都客客气气的。 而他之所以喝了这么多,全都是这些祁县大佬带着来长见识的年轻人给灌的,其中有不少人都是已经考中了秀才,今年打算下场参加乡试的,约着这几个月没事大家多聚在一起交流交流,这样的酒不喝还真不行。 “家里怎么样?族长可跟你提了匾额的事情?” 说完在县城的事情,陈淮又问起来家里的事。 这家里是他媳妇当家,他自然是不担心的,也不过随口一问。 沈惊春便将昨晚的事又说了一遍,陈淮听完便道:“这么做是再好不过了,张承恩也是寒门出生,连他这样的人都想着扶持家族,更不要说是你我,何况我们以后有了孩子,有家族做后盾,对孩子也好。” 沈惊春一听孩子两个字,脸色就不受控制的开始变红了。 这具身体的生日是七月初七,现在已经四月,再过三个月就是她的生日,也就是说年满十七周岁,虚岁十八了,按照京城那边的嫁女儿的规矩,也是能圆房的了。 这种事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沈惊春平日里再怎么淡定自若,真到了那时候也难免紧张。 一抬头,正对上陈淮清亮的双眼,深深吸了口气,才勉强稳住心神,只说要去厨房看看午饭好了没有,就借口跑了。 …… 沈氏一族的动静太大,没几天,不说平山村,便是连附近十里八乡的村子都知道了,沈家得了朝廷的封赏,不仅要翻新祠堂,还要建个族学。 反应最大的就是同村的徐氏和陈氏两族。 徐氏还好,听到这个消息后只是羡慕嫉妒了一会,就开始高兴起来,这沈氏一族在村里不过也才三十多户,他们一个村的想将孩子送进去读书,总比外面人来的轻便些。 而陈氏其他人大多也都是这么想的,只有陈里正满心的烦闷。 事实上赏赐下来的第二天,他就想通了,不是谁都是沈惊春。 这乡下的牛生痘疮也都是常有的事,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谁说牛痘可以防天花的,沈家小丫头的这份荣耀都是凭她的本事挣来的。 但是道理谁都懂,真到了自己头上,想想那个牛痘是从自家的牛身上取下来的,陈里正还是觉得满心憋屈,但是再憋屈还是不得不堆起笑容去跟沈族长道声恭喜。 如同徐族长想的一样,这个族学虽说是沈氏的族学,但既然建在村子里,那就是全村的大喜事,村里若是有想读书开蒙的,也不用再每天跑远路去别的村子了,有没有读书天分先念几年再说,再加上学堂就在村子里,来往都方便。 三家族长凑在一起,商量着沈家族学建起来后教书先生和收学生的问题。 沈族长如今也算的上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非常好说话:“这教书先生的问题,阿淮说了回头会去问问闻道书院的陆院长,请他帮忙留意留意这祁县有学问的秀才可有愿意来我沈氏族学任教的,至于收学生……” 沈族长看着另外两位族长笑道:“咱们三姓人家在一个村子里也住了这么些年了,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关系自然是不错的,我也不跟你们乱开口,只要是咱村里的孩子,入学的束脩都是五百文一年。 要知道平田村那边的学堂,就算是本村人,每年束脩也要一两银子呢,这沈家族学却一下少了大半,堂中坐着的几人明显都有些不可置信。 沈族长看着他们的表情,心中的得意再也压制不住,忍不住翘了翘嘴角:“惊春丫头不愧是京城侯府教出来的,目光就是长远,这次她立了这样的大功劳,朝廷的赏赐就有一百亩免税的官田,虽说比不上咱们自家的上等良田,可毕竟是免税,她愿意将这地无偿免租给我们沈氏族人种,这地里收成的六成,她愿意拿出来供族学平日的开销用度。” 这话一出,除了早就知道这个消息的沈家人,其余的人再次愣住了。 一百亩田地的收成啊,哪怕只是六成,对于他们这些农户人家来说,也是一笔巨额了,沈惊春竟然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这还不是一年两年的。 这下所有人不羡慕这个族学了,倒是羡慕起来沈氏一族居然出了个这样厉害的人物。 其余两族的族老只愣了一会,就反应了过来,当即就各种花式夸奖起了沈惊春。 三家人凑在一块很快就将事情给商量妥当了。 有另外两家出手相帮,沈氏族人只需要顾好祠堂那边就行,族学这边的一应事物,都由泥瓦匠带着另外两族的青壮年在忙活,只一个沈延南在那边看着。 不过十来天,学堂那边的房子就大致起来了。 按照沈惊春的意思,族学建成了小两进,前面是学生们日常读书学习的地方,不论是正房还是东西厢房,都全部打通成了一间,以后就分成三个班分开教学,一年只收一次学生,这样也方便先生教学。 后院则是先生们日常起居的场所兼厨房,若是到时候有外村的想要过来这边开蒙,路远中午不方便回去吃饭的,也可交了伙食费就在学堂里吃。 过了四月二十,不论是祠堂还是族学基本都建成了,只等最后的上梁盖瓦,为了这个,沈族长还专门跑了趟广教寺,在大师的指点下,将上梁的日子定在了四月二十三。 这是全村的大日子,这一天不管家里有事没事的,几乎都来了人围在沈氏族学外帮忙,好不热闹。 沈家人相比起这些族人来就要淡定很多。 一大早沈惊春就跟张大柱等人去了棉花地里除草,一直忙到快中午的时候,才扛着锄头往家走,准备回去吃午饭。 若是平日里,她这个样子倒不打眼,可今天这样的大日子就显出她的不同来,一行人扛着锄头还没进村,那边沈志清就狂奔了过来,气喘吁吁的道:“你今天还有心情下地呢,赶快回家换身衣服去吧,族学那边还等着你去揭幕呢。” 沈惊春是陈淮的媳妇,而陈淮是陆昀的关门弟子,这族学自从开始建造,陈淮在陆昀面前提了一嘴,陆昀便主动将题字的任务给揽了过去。 他的字很珍贵,外面更是疯传陆祁山的字千金难求,他到闻道书院教书育人十几年,赠出去的字也不超过十幅。 沈家族学能得他亲笔题字,平山村的人还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祁县这边的学子们沸腾了。 沈惊春被沈志清催促的一路小跑着回了家,又被方氏逼着换了身自从做好后根本没穿过两次的新衣,一家人才出了门往族学去了。 等到了族学外围一瞧,顿时傻眼,这人也太多了,里三层外三层不知道围了多少层,一眼看去,全是乌压压的脑袋。 人群中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句惊春来了,场面顿时安静了一瞬,挤的满满当当的人群居然硬生生的分出了一条道来。 农村人要说多坏也不至于,平日里虽有些磕磕碰碰的,但到了正事上面,多数人还是拎得清的。 沈氏族学能建起来,全仰仗着沈惊春,且束脩这么便宜,也是沈惊春愿意用一百亩田地的出息来供着族学换来的,若是各家能侥幸供出个读书人,那这恩情就是再造之恩了,一时间众位乡亲们看向沈惊春的眼神要多火热就多火热。 这种场合人太多,怕出乱子,方氏就带着沈明榆兄妹在家没来,只沈惊春夫妻和沈惊秋带着大满小满来了。 上辈怎么也是见过大场面的,族学前这点人在沈惊春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再加之陈淮一贯都是以清冷面容示人,沈惊秋心智不高只觉得乐呵呵的,一家人在众人的恭维声中老神在在的穿过人群,走进了族学的大门。 里面相比起外面来,人就少了很多了。 陆昀虽给沈氏族学提了字,但他本人却没必要在这种场合露面,里面除了平山村三姓的族老们,也就是几个托了陈淮的关系,想要第一时间瞻仰陆祁山笔墨的闻道书院的学生。 沈族长一见沈惊春来了,就笑道:“你们来了。” 三人点点头,先喊了一声族长爷爷,又朝周围的三姓族老打了招呼。 陈淮自觉沈惊春才是今日的主角,打完招呼就拉着沈惊秋同那几个闻道书院来的同窗站在了一起。 沈族长满脸欣慰的看了眼沈惊春,才面向大门口,抬起手往下压了压,说道:“大家静一静,揭幕前听我说几句。” 沈志辉兄弟几人早就混在了人群之中,一听沈族长发话,立刻开始安抚群众控场,很快,人群就安静了下来。 沈族长对这个效率十分满意,虽年老却还算浑厚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们沈氏祠堂和族学能建起来,全仰仗祖宗保佑,保佑我们沈家的姑娘在被抱错的十几年后,还能重回沈家认祖归宗。” “前些天县衙发布的公告,大家想必也都知道了,咱们惊春立下奇功,找到了可以防天花的办法,这才有了后面朝廷的封赏,她虽从小不在平山村长大,可却一心希望我们沈氏能够蒸蒸日上的,所以才出资翻修祠堂,新建族学,这是她一片苦心想要扶持族人壮大沈氏,这一切都是基于她是沈氏的姑娘,这是情分,却不是人家应尽的本分。” “前面她愿意带着全村人种玉米的事情,也是老生常谈了,现在这个族学说是我们沈氏的,但说到底也方便了咱们整个平山村,我希望在场的各位以后能将这份大恩铭记于心,不要求你们回报多少,但起码以后不要做出恩将仇报的事情来。” 沈族长话音一落,事先安排的托儿还没开口,人群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开了口。 “这是自然,咱乡下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也知道报恩啊。” “就是,说不得咱们村里还真有孩子有几分读书天分的,到时候读出些名堂来,也全仰仗惊春建了这个族学,这可是再造之恩。” “就是就是,这样的大恩面前,要还有那不知好歹恩将仇报的人,别说除族赶出村子了,就是到时候一家子打死都是应当的。” …… 人群中你一句我一句,不止沈氏族人,连俩外姓人都在附和着沈族长的话。 “好好好。”沈族长连道三声好:“那现在就请惊春也来说几句。” 沈惊春事先虽然就被告知,要请她来为族学揭幕,但沈族长先前这一大段的即兴演讲,可是一点都没与她商量过的。 这段话一出来,除非以后她们家做出什么谋反叛逆抄家灭族的事来,否则,她一家的地位在沈氏一族将无人可以撼动了。 一时间心情难免有点复杂。 “既然族长叫我说几句,那我就说几句。” 沈惊春快速的打了一遍腹稿:“家族对于各位来说意味着什么,想必大家都很清楚,正如族长所说,我并非生长在平山村,可自从我踏入平山村认祖归宗的那一刻起,我就是平山村沈氏一族的人,但凡沈氏族人天生就该背负着振兴家族的使命,我也不例外。” “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我也没什么大本事,不过就是运气好些,想必大家也知道我今年没种玉米,而是改种其他的东西了,不瞒大家说,我这也是第一次种,摸着石头过河,如同去年的玉米一般,若是今年这辣椒种的好,我也不藏私,明年还是大家伙一起种。” “我一直认为,一个人富不算富,带着大家伙一起富才是真的富,我自己的小家少挣点钱不算什么,能帮着大家一起富裕起来,这才是咱们沈氏一族乃至整个平山村首当其冲的大事,可这件事单靠我一家是无法实现的,所以,大家要团结一致共同向上,大人们好好伺候田地,小孩们努力读书学习,在未来十年二十年里,将咱们平山村打造成耕读传家的美好新农村。” 话音一落,人群中叫好声喝彩声此起彼伏,不知谁带头拍了几下巴掌,一眨眼间就掌声如雷动了。 陈徐两族的族老们一边羡慕嫉妒沈氏居然出了沈惊春这样的奇才,一边又暗恨自家家族的后辈们平庸无用,文不成武不就不说,连农户的本职种田,也被沈惊春这个从小金尊玉贵从京城回来的小丫头甩了不知道多少条街。 前来瞻仰陆昀墨宝的几名书生,也被沈惊春这段慷慨激昂的话说的热血沸腾,只恨自己不是沈氏族人,原先还暗自觉得陈淮自甘堕落为了一点小钱就给人当赘婿的,现在也因为沈惊春这段话有了很大的改观。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59节 给这样的奇女子当赘婿,如今看来好像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了。 沈惊春等沸腾的人群安静了下来,才走到了盖着红绸的匾额下,抓住了垂下来的红绸,扬声道:“沈氏族学自今天开始,正式落成。” 说完,轻轻一拽,露出红绸下的匾额来。 书生们第一时间抬头望去。 这块匾额跟御赐的那块积善之家的匾额相比,只能用质朴两字来形容,整个匾额就是原色刷了清漆,上面用行楷书写了两个字——务本,左下角不仅落了陆祁山三个字,还盖了三个章。 几名书生当即就看的如痴如狂,大赞:“妙啊。” 这个妙不仅指的是陆昀写的妙,这两字运笔圆润灵秀,飘逸中带着几分内敛,带有很明显的博取众长后自成一家的气势和特色。 更是务本这两个字本身妙。 务本二字出自《论语》第二章,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人之本也。 本意是讲孝悌,善待父母善待兄长,可现在单拎这两个字出来,想来更有告诫日后在沈氏族学上学的人,要从根本上下功夫,务本务实君子修德更不忘本。 几名书生看着看着视线终于从这两个字移到了匾额的本身,有人不禁咦了一声。 旁边几人被他这声咦弄的一愣,问道:“怎么了?” 那书生抿着嘴又看了一眼匾额,才不确定的道:“这块匾额好像是用降香黄檀做的呀。” 他说完见同窗们一脸懵逼,又解释道:“这降香黄檀还有个别名你们肯定听过,叫做黄花梨,就这块匾额看上去应该是一整块黄花梨雕刻而成,更为难得,只怕没有这个数根本拿不下来。” 他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这个两指当然不可能是二十两,而是二百两。 不说这几名书生了,就是连站在匾额下的三姓族老们都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抬头去看头顶上的匾额。 沈族长心中更是掀起了一阵风浪。 别人不知道这匾额是哪来的,他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这分明就是陈淮拿了陆祁山的墨宝回来,然后由沈惊春亲手雕刻而成的。 甚至于动工那天,他还是亲眼看着沈惊春将一段近两尺粗的木头锯开,制成了匾额。 那种木头在沈家上锁的房间里,还有不少,这么一块匾额就值两百两了,那沈惊春锁起来的那些木头又能值多少钱? 作者有话要说: 第64章 平山村沈氏一族沈惊春的名字一时间响彻了整个祁县,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事。 前一年种出香甜可口风靡全祁县,重金难求的玉米的人是她;在天花爆发之前,在广教寺发现天花的是她;力挽狂澜研制出可以防天花的奇药的是她;得了朝廷的赏赐后,不骄不躁出资给族里建族学的还是她。 沈惊春这样的奇女子以一己之力,带动了整个沈氏一族未嫁姑娘的行情,连其他两姓的姑娘们也变的炙手可热起来。 沈惊春对此什么也不想说,并且觉得很烦。 她是跟陈淮成亲了,且因陈淮本身就很了她放了豆芽的卖身契,她在沈家就跟二小姐一样的事。 一时间上门替豆芽说亲的媒婆是一茬接一茬。 豆芽这个小丫头,那真的是一片丹心向小姐,为小姐痴为小姐狂为小姐一句话就能哐哐撞大墙,更何况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要不是豆芽拼死将她救了出来,她早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在末世死了一次,穿越过来又死一次,鬼知道还有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这可是实打实的救命之恩。 因此媒婆上门没几天,她就跟方氏商量了将豆芽收为了义女,又将自己的打算跟豆芽说了。 她翻过年来才十四,亲事的事情根本不用着急,而且陈淮今年如果能中举,他们一家肯定是要往京城去的,来年春闱若是能考中,不拘是入翰林院还是当个小官或是外放,等那时再给她说亲不迟。 豆芽本就盲目听从沈惊春的话,又听了她的解释,更加没意见了。 沈惊春这才叫方氏放出了风去,只说自家义女如今年纪还小,暂时不谈婚论嫁,沈家这才清静了下来。 没几天到了五月,温度上来了再加上肥料跟得上,地里的辣椒都长到小腿高了,这时候就要注意整枝打杈,根据辣椒的生长情况摘心、摘叶、疏花疏果。 沈惊春每天往辣椒地里跑,看着嫩嫩的各色辣椒,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偷偷用异能催生了一些辣椒,直接用衣摆兜着扛着锄头回了家。 自从辣椒下种以来,沈惊春几乎每天都在念叨着这辣椒有多好吃,有多香只要吃过的人绝对就再也忘不掉这个味道,是以才一进门,家里人的视线就都到了她衣兜里那堆辣椒上,两个小的更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屁股后面跑。 沈惊春丢开锄头,直接去井边打了水上来清洗。 水灵灵的螺丝椒在木盆里浮浮沉沉,看着就让人喜欢。 一兜辣椒很快洗完了,杨婶本来等在一边还想接过去,但沈惊春现在眼里只有辣椒,根本没让她沾手,到了厨房里,拿着菜刀砰砰两刀就拍碎一个辣椒,一连串不间断的砰砰声之后,一兜辣椒全部被拍碎了,后面又拍了两瓣蒜。 杨婶已经非常有眼色的将火生了起来。 “你们还是先出去吧,这个炒辣椒的味道有点冲,等会不要伤及无辜了。” 沈明榆犹豫了一会,就拖着沈蔓退出了厨房,豆芽和白露几个丫头不信邪非要在一边旁观,等到辣椒下锅大火煸炒出香味来,几人终于被呛得泪流满面退了出去。 这个味道何止有点冲,简直冲到不能闻好么。 连坐在灶膛前烧锅的杨婶都受不了这个味道加了把大火就飞奔出了厨房。 沈惊春本人非常能吃辣,但能吃辣跟能受得了这个味儿又是两码事,为了吃到心心念念的辣椒,一边流泪一边炒,好不容易一道干煸辣椒出锅,整个人也成了个泪人了。 几个人从地里回来前,杨婶就已经算着时间烧好饭菜了,辣椒一端上桌,别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沈惊春已经旋风一般盛好了饭,夹了一筷子到嘴里了。 熟悉的味道在口齿间弥漫开来,她简直都要感动的落泪了。 方氏等人看她一脸陶醉的样子,忍不住问道:“真有那么好吃吗?” 沈惊春点点头,辣椒这东西对她来说,已经不能单纯的用好不好吃来形容了,就跟爱抽烟爱喝酒的人一样,她是无辣不欢,而她的空间里面只有辣椒种和辣椒酱之类的,干辣椒什么的是没有的,能忍这大半年,已经是极限了。 可哪怕沈惊春说的斩钉截铁,把辣椒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方氏等人也不敢伸筷子。 闻着味道都那么呛了,吃起来那还得了? 好半晌,等沈惊春一碗饭都快扒完了,沈惊秋才试探性的伸出了筷子,夹了一块大拇指大小的辣椒放进了嘴里。 方氏等人屏息凝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沈惊秋。 但见那一小块辣椒入嘴,他浑身一激灵飞快的扒了两口饭不算,还一把冲到条案边,倒了一杯温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一半。 方氏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担忧的话还没出口,沈惊秋就又端着一杯水坐回了桌边,夹了一筷子辣椒放到碗里,开始扒饭。 所有人都傻了眼了。 沈惊春从开始坐下来就没停下,中间饭快见底的时候还叫豆芽去厨房又给她添了一饭碗过来,沈惊秋则是一筷子辣椒几口饭几口水。 兄妹两个人战斗力惊人,各自两碗饭干完,那一盘子本来就没有多少的辣椒也见了底,沈惊秋还觉得不痛快,又盛了一碗饭倒进那装辣椒的盘子里,将光盘行动进行的很彻底。 自净身出户以来,除了特意吃面条喝粥,其他的时间基本上每天都是吃米饭,沈惊春每一顿都是雷打不动的一碗,这是来到这个朝代之后第一次干掉两碗饭,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浑身上下就写着两个字。 舒坦。 沈惊秋干完了第三碗饭,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好好吃啊,晚上还吃这个吗?” 这个情形,众人哪还有不明白的,要是不好吃,沈惊秋能连干三碗饭? “晚上不吃这个,咱吃点其他的。” 沈惊春有点破罐子破摔了,催生辣椒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第一波只种了三十亩辣椒,五亩螺丝椒,二十亩二荆条,五亩小米辣,二个多月过去,如今都已经挂果了,虽说不太大,但挑挑拣拣也能挑一些出来自家吃。 平日吃不到就算了,一旦开了这个头,后面就打不住了。 吃过饭,沈惊春就溜达着出了门去了族长家。 如今已经五月中旬,六月就要院试,这相当于全国中考了,家里这些人里,几乎都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叫谁跟着去沈惊春都不太放心,只有自己跟着照顾陈淮才最放心,毕竟她本人好歹也是经历过中考和高考的。 从祁县到庆阳府一来一回也要七八天了,再加上还要提前点时间过去修整一下租房子之类的,免得到时候出现什么水土不服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事情。 再有因本朝科举制度与前朝略有不同,这院试一共分为两场,一场正试一场覆试,两场考试都要提前一天入场,第二天正式开考,第三天下午结束,然后后面还有几天阅卷期,第一场的考试结果出来,会剔除大部分考生,考过的才有参加第二场的资格。 沈惊春对于古代这些科举八股文策论什么的,完全没有什么概念,也不知道陈淮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水平,但陆昀既然对他那么有信心,想来这场院试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如此一来路上来回的时间再加上考试和阅卷的时间,恐怕这一去就要大半个月,地里的事情必须要提前交代好。 到了族长家时,他们家也正好吃了午饭,打算中午歇会,再去地里干活,当初开始种辣椒的时候,大家就已经提前说好了,族长家的人多,要帮着沈惊春家一起干活,是以这段时间在地里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看她专门大中午跑一趟,必然是有事情要商量。 沈族长便想开口叫大家都各自散了。 沈惊春笑眯眯的道:“不必不必,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家一起听听也好。” 她这么一说,本来打算回房休息的人也都不走了,各自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沈惊春等他们都坐好了才道:“之前我跟大爷爷提过的,要建个工坊专门专门加工辣椒的,您没忘记吧?” 沈族长点了点头。 他家与沈惊春家不同,除了那种了辣椒的十亩地和五亩棉花,家里还有其他的田地要忙活,如今开春了地里要干的活很多,他家人虽然多,可这么多事情凑在一起,也够他们一家子忙的了,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每天都要去那辣椒地里转一圈看看。 那辣椒的每一天的变化都被他看在眼中,眼见着辣椒已经挂了果了,可沈惊春还没提起要建工坊的事情,他心里都有点急了,但想着沈惊春历来都是个有成算的,又将心底的急躁按捺了下来,安心等着。 “今日我瞧着地里的辣椒也长的差不多了,咱们这工坊可以建起来了,六月初淮哥就要去庆阳府参加院试,我必定也要跟着一起过去照顾他的,这工坊的事情恐怕还要劳烦大爷爷多费心。” 沈惊春说着就将手里卷着的几张纸递了过去:“这是我规划的工坊的平面图纸,还有工坊建起来后咱们的运营计划书以及你我两家的分成契书我草拟了一份,你们都看看,有什么意见现在就说出来,咱们再酌情添减。” 沈族长接过了纸,直接在桌上摊开,沈延东等人凑过去一看,最上面一张就是工坊的平面图,各类房子的用途标的清清楚楚的。 沈族长看了一眼就揭过放在了一边。 下面一张是计划书,用簪花小楷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张纸,总结起来就是,由于现在辣椒种植的不多,到时候加工出来的量不大,暂时只供应一些酒楼,先将名气打出去,等明年多种植一些之后,再考虑盘个门面,专门贩卖工坊里出产的辣椒产品。 “当然,以后的事情大家也不用担心,就算到时候辣椒种植的人多了,有别人也跟着种辣椒,加工半成品拿去卖,也不会影响到我们,我们工坊做出来的辣椒半成品,一定会是最鲜最美味的。” 这也是木系异能的优点之一。 木系异能虽然只能用在植物上,可但凡是用异能滋养过的农作物,都比天然生长的农作物多一股鲜味,辟如一些小青菜之类的,哪怕炒的时候只放点盐,吃到嘴里也会有种食物自带的天然的鲜味,这种味道是跟后天用调味料堆出来的味道完全不同。 来年如果陈淮春闱能够考中,她们很有可能就留在京城那边不回来了,而祁县这边的辣椒种植,她也会专门托镖局将她用异能滋养过的种子送到沈族长手里,而卖给其他人的,则是用今年地里出产的种子。 到时候两者种出来的辣椒,就很容易被区分开了,那些今年买过他们家辣椒酱辣椒面的酒楼,只要试过别家的产品,沈惊春相信他们以后肯定会坚定不移的继续买自家的东西。 沈族长等人虽然不明白她哪来的这样的自信,可却下意识的觉得她说的是真的。 将计划书看了看,几人又继续往下看契书。 上面写的很明白,这家工坊由沈惊春出资修建,辣椒酱这些的配方也由沈惊春搞定,包括初期售卖的问题也全是沈惊春的事,而沈族长一家需要做的,就是出人力,负责工坊的运转,而地里的辣椒则不包含在内,双方各自地里的辣椒,到时候由工坊出钱购买。 股份分配是五五。 沈族长一看就说不妥:“这给的太多了,本来我们家什么也不会,这种辣椒也是跟着你种的,这年头人力又能算的了几个钱,外面雇人进来帮工也便宜的很,五成太多了,拿了晚上我也睡不着。”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60节 沈惊春一听心中更加满意几分。 沈族长就是沈氏一族的定海神针,他如今也不过六十出头,身子骨瞧着也很健朗,活到七十岁不是什么大问题,有他在,这沈家就翻不起什么风浪来,而他三个儿子,沈延东也是稳妥人,到时候要是沈族长有个什么万一,沈延东也是能顶上去的。 这么一想,沈惊春的语气就又诚挚了几分:“大爷爷也是知道的,淮哥要考科举,今年乡试一旦考过,我们一家子都要跟着他去京城准备春闱的,到时候这工坊的事情全都要压在延东大伯他们的身上,外面雇的人虽然便宜,可有的东西还是自家人才放心,这么一来倒是我占了便宜,这五成股您放心拿下吧。” 沈延南两兄弟本来听自家老爹说五成给多了,就急的不行了,这年头谁还能跟钱过不去?后面沈惊春这么说了,见他还犹豫,两兄弟更是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停的给沈族长使眼色。 沈族长将两个儿子的神色看在眼中,心中叹了口气。 平日里这俩兄弟看着倒比村里大多数汉子要强些,现在看来还是不行,就这心性,只怕他一闭眼,三兄弟的差别就出来了。 老大他是不担心的,老大家的志辉志清虽在读书上没天分,可都是拎得清的好孩子,老老实实跟在沈惊春后面干活,以后差不到哪里去,但沈延南和沈延西两兄弟日后还这样的话,最后只会落到被沈惊春一脚踢开的下场。 “好吧,是我家欠了你这个大人情,丫头你放心,以后家里谁要是敢偷奸耍滑吃里扒外的,我老头子第一个饶不了他。” 第65章 这份契约签的非常顺利。 从沈族长家出来,沈惊春就开始想着卖辣椒的事,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饭,先要到辣椒地里选一些个头比较大的辣椒摘了,带到县城去推销。 既?是卖菜,当?就要有做法了,沈惊春自己做菜手艺不怎么样,出门就带着杨婶。 大满驾着骡车进了城门,就道:“娘子,咱们先去哪?” 这祁县要说酒楼,那本地人第一个想到的肯定就是积香居和胡家酒肆,前者走的是高端路线,蔬菜水灵,肉类肥美,但价格不便宜且分量少,做的多是本地有钱人的生意,后者则是走平民路线,价格适中分量足,便是乡下人,偶尔也能去吃上一顿。 要按大满的想法,这辣椒如今只此一家很是难得,自?是要卖高价的,积香居既?菜卖的贵,想必采买花的钱也多,这第一站当?是要去积香居才是。 却不想沈惊春语气平淡的道:“先去胡家酒肆。” 在她看来,这两家酒楼她都没去过,自?无从比较,正常情况下,肯定要先去积香居问问的,可偏偏这积香居有一点败了它在沈惊春这里的好感。 那就是积香居的东家姓李,正是去年那菊园的主人李老爷家的庶长子开的酒楼。 她一直觉得有些老话是很有道理的,比如有个词叫上行下效,若是下面的小厮狗眼看人低也就算了,偏偏管家也是这个狗样子,李老爷贵人事忙管不到底层仆人还有的说,可若是说他不知道那李管家是个什么人,沈惊春是打死也不信的。 再说了,这辣椒卖谁不是卖,价格是早就定好的,又不是说卖给胡家酒肆价格比卖给积香居低些,更别说如果真的和胡家酒肆谈妥了,能够挤掉积香居的生意,她还要开心的多吃一碗饭呢。 大满虽?不解,但也没有多问,老老实实的驾车往胡家酒肆就去了。 这间酒肆开在城区中心的富人区往外一点的东大街中间地段上,门口人来人往的人流量很大,但因时间还早没到饭点,酒肆里倒是没什么人。 骡车刚在门口停下,里面就有小二热情的迎了出来:“客官里面请……” 沈惊春下了骡车,就叫大满将车赶到一边去,她则带着杨婶跟在小二身后进了大堂。 这胡家酒肆一共三层,一楼大厅里只稀稀落落的坐了三桌人,见沈惊春等人进来,也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那边小二见沈惊春一行只有两人,就将他们往靠窗边的桌子引,拿下肩上的抹布就要去擦凳子。 沈惊春等他擦完道了声谢才道:“劳烦小二哥了,我们这次不是来吃饭的,而是有样新鲜的菜品想要卖给贵酒肆。” 她的衣着打扮并不华丽,看上去很素净,头发也是简单的挽了个同心髻,可她容貌出色,这样穿反倒让人觉得简单大方。 那小二一听她们是来卖菜的,也只是一顿就笑道:“那娘子还请稍等一会,小的进去请掌柜的出来与娘子详谈。” 态度不卑不亢,并没有因为她们不是进来消费的,就甩脸色,反倒还笑容满面。 沈惊春道了一声好。 拉赫 大厅里还有其他的小二在门口接客,那小二笑着转身就往后厨那边去了,没一会就拎着一壶水出来了:“掌柜的这边正在跟厨房的大师傅谈事情,娘子喝点茶水略歇一歇。” 客气了几句就自觉的又到门口站着迎客去了。 沈惊春也不着急,叫了杨婶坐下,两人默默的等了会,那掌柜的就出来了。 双方打了个照面,胡掌柜就喜道:“原来是沈娘子啊。” 沈惊春打量他一眼,这胡掌柜三十出头的样子,个子很高长的也很精壮,一张脸瞧着比跑堂的小二还要黑两个度,一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来,看着不像是做生意的大掌柜,反倒像是常年在田里风吹日晒的农家汉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对方能够准确的叫出她姓沈。 胡掌柜对上沈惊春略带疑惑的眼神,解释道:“沈娘子可能不认识胡某,但胡某去年在菊园里却是见过沈娘子的,那一手种花技艺实在令人叹服。” 胡掌柜没说出口的是,不止是种花技艺,就连去年那玉米也很令人叹服,别人不知道种菊花和种玉米的是同一人,可像他们这些有点钱的祁县富绅们却是知道的。 原来如此。 沈惊春微微笑道:“我虽不认识胡掌柜,但也是久仰胡家酒肆的大名的,在祁县那是出了名的物美价廉干净美味,所以这次种了些新鲜玩意出来,第一个就想到了贵酒肆。” 谁都喜欢听好话,胡掌柜也不例外,一听沈惊春这番称赞的话,笑容是越发真诚了,伸手就将人往后院请:“外面人多眼杂,我们去后院详谈。” 酒肆的后院是个两进的院子,前面一进是厨房杂物间库房这些,后面一进算是酒肆的员工宿舍和办公室。 这个点正是后厨忙碌的时候,院子里的大树下,围坐着一圈洗菜摘菜的人,厨房里的切菜声络绎不绝的传来,还有一些需要提前烧的菜现在也已经在锅里了,整个院子里弥漫着阵阵香气。 方才那小二进来说话的时候也没避着人,后厨这些人都知道沈惊春二人是来卖菜的,因此二人跟在胡掌柜身后一进来,就有不少人看了过来,好在这也不是第一次有人来卖东西,大家只略看了几眼就各自接着忙手上的活了。 胡掌柜领着沈惊春二人到了后面的院子里,也没进屋,就在院中一套藤编的桌椅处坐了下来,?后外面就有人又另上了茶水和几样小点心。 沈惊春看的皱了皱眉。 这胡掌柜未免也太热情了些吧。 那胡掌柜还道:“沈娘子可用过早饭了没有?要不要我叫厨房炒两个菜再吃点?” 沈惊春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热情,因此立刻就拒绝道:“谢过掌柜的好意,我们吃了饭出来的。” 说着就叫杨婶将手上拎着的一只菜篮子放到了桌上,又将上面盖着的布给揭开,露出下面的辣椒来。 小米辣还没红,这次就没摘,主要就是带了些螺丝椒和二荆条来。 祁县这边没有人种辣椒用来观赏,胡掌柜自?也是没见过辣椒的,此刻看到菜篮子里水灵灵的青椒,眼睛就亮了,伸手拿过一个闻了闻,在衣服上一擦,就想入嘴。 沈惊春看的满脸黑线,连忙阻止:“胡掌柜且慢,这个辣椒不是这么吃的。” 胡掌柜一听,也不觉得尴尬,反倒是有些失望的将辣椒又放了回去。 沈惊春松了口气,那胡掌柜拿的就是螺丝椒,这种辣椒的辣度对于常年吃辣的人来说,只能算还好,可对于从不吃辣的人来说,可能只要一口就能上天,这胡掌柜这一口下去,只怕能给他辣疯了。 做生意什么的,第一印象还是很重要的。 “时间也不早了,一会到了饭点,估计店里也忙起来了,不如趁着现在让杨婶用这辣椒烧几个菜出来,掌柜的尝过之后,我们再接着谈后面的事?” “行,听沈娘子的。” 三人又回到前面一进院子,胡掌柜就吩咐那几个正在洗菜摘菜的婆子先将沈惊春带来的辣椒洗干净。 杨婶忙说不用,两三步到了井边,寻了个没人用的木盆将辣椒倒进去,又打了一桶水进去,没一会就将辣椒洗干净了。 这辣椒原先看着就水灵,洗过之后更是青翠欲滴,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胡掌柜引着两人进了厨房,叫切配的小子让了个位置出来,杨婶直接就凑了上去拿着刀开始切辣椒。 干煸辣椒的威力太大,沈惊春不敢一上来就上威力这么大的菜,所以今天只准备让杨婶做两道菜,一个青椒炒鸡蛋,一个青椒酿肉。 杨婶一边切着青椒,一边也不客气的按照沈惊春事先交代的,让酒肆的厨子帮忙准备肉馅。 这酒肆的厨子也都是从业十来年的老厨子了,杨婶只说了一遍,那个被叫过来帮忙的厨子就懂了,按照杨婶说的开始搅拌肉馅。 这边杨婶已经切好了青椒打匀了蛋液开始炒菜。 沈惊春以前又不是厨师,教杨婶的做法自?也是家常做法,简单又方便,怕酒肆这些人第一次闻不惯辣椒的味道,还特意少切了点辣椒。 辣椒进锅之后,厨房里的人很快就分成了三派,一方觉得这个在承受范围之内并且觉得很香很好闻,一方觉得这个辣椒虽?很香但是有点冲可也还能忍受,一方觉得再待下去就要死了,直接出了门。 胡掌柜就属于第二类,觉得味道冲想退出去可又觉得这个味道很香,有一种能够吸引人多吃两碗饭的魔力,因此也留了下来。 等一盘辣椒炒蛋出锅,胡掌柜已经闻习惯了这个味道,也不觉得味道冲了,反倒只觉得香,恨不得立刻端碗饭来就着这个菜干两碗饭。 他伸手就要来端,沈惊春却往前一步拦住了他:“耽搁了这么会,也快要到饭点了,这盘菜不如直接端出去,请来吃饭的客人们尝一尝,这样一来,好不好吃的胡掌柜心里也有数了。” 胡掌柜一想还真是这样,当即乐呵呵的端起盘子就往前头酒肆大厅去了。 沈惊春嘱咐了杨婶一声,叫她接着将那道青椒酿肉做出来,就跟着胡掌柜往外走。 原先她们来时,这酒肆里有三桌人,现在在后院耽搁了这么会,外面大厅里面已经差不多都要坐满了,而那三桌人因为沈惊春说有新鲜的菜品,也没走,还坐在原桌等着,想看看这新菜是个什么样。 现下一看到胡掌柜端着盘菜出来,有那脑子灵光的立刻就想到了,这恐怕就是那新菜了,要不?堂堂一个掌柜,哪用得他亲自端菜出来,当即便笑道:“掌柜的,这就是那新菜吧?” 胡掌柜笑眯眯的点头:“不错,这就是沈娘子送来的新菜,也是整个祁县的头一份,大家都是老生意了,我老胡就拿出来让大家伙一起尝个鲜。” 他找了张没人的桌子,将那盘辣椒炒鸡蛋放了上去。 周围等着吃饭的人围过去一瞧,豁……金黄的鸡蛋裹着翠绿的青椒,上面还撒了些香葱,一股从未闻过的香味扑鼻而来,令人食欲大振。 胡掌柜想着之前在厨房那个味道,到底还是不敢直接叫客人尝,环视一圈见有几个熟人正在吃饭,忙喊道:“老陈老许老蒋你们也来尝尝。” 那被点到名的也没客气,端着饭碗就来了。 旁边先来的倒是有点不服气:“我说掌柜的,可不兴这样啊,咱怎么说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吧,还是说咱们兄弟几个不配试这个新菜?” “就是,胡掌柜这样可不行啊。” 胡掌柜也不慌,仍旧笑眯眯的道:“我老胡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知道,之所以叫老陈他们过来,那是因为他们手上捧着饭呢,不瞒诸位说,这新菜叫做辣椒,我也不知道诸位能不能吃辣,老陈他们要是一口下去,觉得受不了还能用米饭压一压呢,这盘子辣椒炒鸡蛋有不少,三位老哥也不能一下子吃完啊。” 那叫老陈的一听,就打趣道:“好你个老胡啊,原来是要我们兄弟给你打头阵呢。” 话虽这么说,却还是伸手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 这盘炒鸡蛋,杨婶刻意少放了辣椒多放了蛋,可螺丝椒本来就辣,哪怕少放,对于这群常年到头不吃辣的人来说,还是过于辣了。 一筷子菜入口,老陈额头上立刻沁出了一层薄汗,满嘴的辣味用一口饭都压不下去,可等嘴里那口饭吞咽下去之后,整个人都感觉有精神了,神清气爽的。 他双眼一亮,又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飞快的扒了一口饭。 旁边人看的心痒痒,问他到底怎么样,老陈也不回答。 老许老蒋干脆也各自夹了些青椒炒鸡蛋到自己碗里,眨眼间桌上那盘菜就少了小半。 眼看着这三人还要再夹,周围立刻急了,最开始三桌留到现在还没走的人伸手就抢过了盘子,让老陈三人的筷子夹了个空。 老陈急眼道:“干啥啊……这几筷子能吃出什么味来?咱既?是试菜,这不得多吃一点,才能说出个名堂来?” 他已经被辣的满头是汗了,说着话还不断的吸着气,可还是想继续吃,这盘子青椒炒鸡蛋可太下饭了。 那端着盘子的汉子冷笑道:“哼……就你们这样还当谁看不出来呢,不就是这盘子菜好吃,想自己都吃完嘛……小二……小二呢,先给劳资上碗饭,我倒要看看这盘菜多好吃。” 小二为难的看向胡掌柜。 “去多盛点饭来。” 胡掌柜大手一挥,小二跑的飞快,很快就盛了一盆饭过来,来吃饭的客人们迫不及待的盛了饭就去要去夹辣椒,一盘子辣椒炒鸡蛋一下就被夹光了。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61节 大厅里立刻响起了嘶嘶声,有的人更是一边嘶一边说着好吃痛快。 反倒是胡掌柜本人拿着双小二递过来的筷子,一块都没吃到。 好半晌胡掌柜才反应过来,转头去看沈惊春,见她一脸笑容,心中更是明了了。 这沈娘子可了不得啊,知道这个辣椒是个好吃的,端出来给大家品尝,一旦大家吃了之后都说好,那这个辣椒的价格可就上去了,后面再谈起来可不好还价的。 正懊恼间,后厨传菜的小哥又端着一盘青椒酿肉出来了。 螺丝椒总体来说属于细长的,肚子不大还有些扭曲,肉馅不好酿进去,所以杨婶子用的是将青椒去头去尾后,在中间竖着一刀将整个青椒划开的办法。 肉馅酿进去之后,先在油锅里将有肉的一面朝下,将露出来的肉馅煎至金黄之后再翻面,直至将整个青椒都煎熟透了,再倒入勾芡好的汤汁进去大火开煮中火收汁。 沈惊春今天带来的这一批螺丝椒很是鲜嫩,个头都不算很大,去头去尾之后也没剩下多少,出锅之后被杨婶在盘子里摆成了两摞,褐色的汤汁淋在上面,最上层撒了几粒葱花,那传菜的小哥刚一端出来,众人就闻到了一股霸道的香味,瞬间盖过了这大厅里其他的菜饭香味。 众人不由吞了口口水,可到底都是胡家酒肆的常客,勉强还是按捺住了激动的心情,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的看着那传菜小哥端着盘子走了过来,?后在胡掌柜的示意下放在了桌上。 胡掌柜这次学了个乖,盘子一放下,他立刻就伸筷子夹了一块青椒酿肉,略吹了吹就迫不及待的送进了嘴里。 这螺丝椒里面的籽已经被全部去掉了,辣味减弱不少,鲜嫩可口的青椒和肥瘦相间的肉馅完美融合,一口下去汁香味浓唇齿留香,那味道简直绝了,咀嚼数下尽数吞咽下去之后,还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胡掌柜眯着眼吃完了这一块青椒酿肉,正待再夹一块,结果一睁眼看到的就是空空如也的菜盘,连盘子里剩下的汤汁都被老陈尽数倒到自己碗里拌饭去了。 手快侥幸抢到一块的人一脸的满足,手慢没抢到的人看到别人满足的神色和空气中还没散去的香味,简直都要流下口水了。 老陈风卷残云般干完了小半碗汤汁拌饭,放下饭碗语重心长的拍了拍胡掌柜的肩膀:“老胡啊,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啊。” “对啊,这么好吃的菜老胡你可别舍不得花钱,一定要买啊。” “明天能不能行?我明天一定要吃到这个菜。” “就是就是,辣椒这样的好东西,为什么以前都没人种啊!以前吃的都是啥啊。” 胡掌柜满脸复杂的朝一众食客们拱了拱手,就伸手请沈惊春回了后院。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问我真的有那么好吃嘛问就是中华小当家。 第66章 二人到了后面一进院子各自落座,胡掌柜亲手奉上了一盏茶:“我老胡是个直肠子,也不跟沈娘子你多客套了,这个青椒怎么卖的,还请沈娘子直接给个价。” 沈惊春自己就不是个心眼特别多,也更喜欢和这种办事利落的人打交道,因此也直接道:“我也不跟胡掌柜开价,这种螺丝椒,售价五十文一斤。” 这个价格在祁县这个地方可以算的上是天价了,要知道这祁县菜市里面卖的蔬菜,平日里便宜的一两文一斤,贵的八九文十几文也有,那五十文一斤的菜,哪怕在冬天也少见。 沈惊春以为这个价格报出来,胡掌柜多少会还点价,却不想他立刻就道:“物以稀为贵,这个价格很公道了。” 沈惊春不由笑了笑。 辣椒才出来,这个价格确实算的上很公道,可她没说出口的是,来年等种辣椒的人多了,她这个用木系异能滋养过的辣椒,也不会降价,现在卖出去五十文,来年还是五十文。 不过这也是以后的事情,没必要现在跟胡掌柜说。 “就是不知道这个辣椒每日能供应多少?” “这是最早一批的辣椒。”沈惊春端着手里的茶盏晃了晃,看着点出来的茶到底还是没下得去嘴。 “祁县人提起本地的餐饮文化,首屈一指的就是东胡西李,不瞒胡掌柜你说,我们平山村就在祁县东大门出去,早上我采了辣椒一进城就直奔胡家酒肆了,这个时节长成的辣椒还不算多,每日可采摘的有限,因此若是胡掌柜买的多的话,说不得出了胡家酒肆的门,我就直接回家了。” 这一番话都不叫暗示了,再直白一点就差直接说,你只要买的多,就能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把李家那个积香居给干趴下了。 胡掌柜又不是傻子,短短一段话听的那叫一个热血沸腾。 胡李两家经营路线不同,明面上看着毫不相干,各做各的生意,可实际上鸡毛蒜皮的摩擦,那真的是一言难尽,李家从上到下的人,一天到晚鼻孔看人,好像整个祁县就他积香居的饭菜能上的了台面,别家的饭菜都是喂猪的一样,胡掌柜早看他们家不爽了。 现在有了沈惊春这番明晃晃的话,以后怎么样暂且不提,起码现在要将积香居踩在脚下易如反掌,别说那辣椒本来就不多,就算是有多的,他宁愿花钱买下剁碎了喂鸡,也不叫李家买到。 “买买买,当然要买,不瞒沈娘子你说,我家因为兄弟多,我爹怕我们兄弟几个为了家产打起来,所以早早分了家给几个兄弟都开了店,这胡家酒肆,并非只有祁县一家,附近几个县城,近一点的春谷县、饶县、和丰县之类的,都有我家分店,多的不说,一天百十来斤还是能吃的下的。” 沈惊春听的一阵尴尬。 这个螺丝椒当初在农贸市场收集种子的时候,人家外包装上写的亩产一万两千斤,但那是基于大棚种植,螺丝椒顺着牵引的绳子长到两米高左右的前提下,且因大棚里面可以控制温度,水肥条件足够,螺丝椒可以一直源源不断的成熟,延长成熟期。 而现在,她家只种了五亩螺丝椒不说,还既没大棚又没牵引,露天种植不用异能的情况下,能亩产两千斤那都是祖坟冒青烟,她都笑不活了,一万两千斤,那是想也不敢想啊。 就这五亩地的辣椒还要留种和做酱,一天百十来斤,等到丰收期还可以想想,现在辣椒才刚上市,胡掌柜想屁吃呢。 “那就这样说定了。”沈惊春站起身来道:“这个辣椒我们不负责送货的,明日早上胡掌柜派人到我家去取就是了,钱的话一日一结或者记账签字月结都可以。” 她说完一拍脑袋,叫杨婶把她们带来的菜篮子拿了过来,拿出里面一个成人拳头大小的小陶罐来:“这是我自家做的烧椒酱,不论是吃面条还是做菜,放一点都能提味增鲜,再好吃不过了,如今辣椒还没完全长起来,这一罐子就送给胡掌柜尝尝鲜。” 胡掌柜也不客套,接过小陶罐就揭了盖子,一股霸道的说不出的香味直冲脑门,差点把胡掌柜的脑子都给香昏了。 等他回过神来,沈惊春已经带着杨婶走了。 二人出了门,在一边看着骡车的大满就忙赶着车过来了,满脸期待的问道:“娘子那辣椒可卖出去了吗?” “自然。”沈惊春点点头,单手撑着车辕就翻上了车:“我亲自出马还能卖不出?” 大满嘿嘿傻笑憨憨的挠了挠头。 自从他们一家被沈惊春买回来之后,那过的日子跟以前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每天能吃得饱穿的暖不说,主家还没架子,从不拿主人的款,地里也有庄稼给他们伺候,张大柱一家只觉得满足,为了报答沈家,更是使出了十二分的力?,伺候沈家的地。 如今知道这辣椒卖出去了,大满瞧着比沈惊春还要开心几分,等杨婶也上了车喊了他一声,大满才回过神来:“那娘子,接下来还去其他的酒楼卖辣椒吗?” “不卖了,去猪肉铺买点肉就回家了。” 辣椒生意是肯定要做起来的,但是这辣椒却也要分三六九等,这种用异能滋养过种出来的辣椒,以后将是沈记的镇店之宝,限量出售才能跟以后的那些辣椒区分开来。 胡家酒肆走平民路线,这也是沈惊春看重的一点,只要胡家上新了用辣椒做的菜,辣椒这个名字才能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整个祁县。 而沈家的辣椒说到底,也只有这么多,到时候很容易就能造成一种供不应求的效果来。 大满不懂这些,沈惊春也没打算跟他解释什么,架着车到了猪肉铺买了肉,就直接出城回家了。 沈族长那边,从沈惊春早上带着辣椒直奔县城开始,就叫了一个孙子蹲在村口注意着情况。 这个辣椒他家全家人都上心伺候着,连家里十几亩的良田里的庄稼都没这么上心,辣椒能不能卖出去,能卖多少钱,关乎着他们家以后的日子能过成什么样。 那被派去看情况的孩子远远的看见沈家的骡车往村里来,就撒了欢的往家跑,到了家里就说惊春姐姐家的马车回村了。 沈族长忙出了家门就往沈惊春家跑,两方人正好在院门口碰了头。 “先进去再说。” 沈惊春下了骡车,看到沈族长也没意外。 双方走到堂屋各自落座,等大雪上了茶上来,她才道:“螺丝椒卖出去了,五十文一斤。” 沈族长还绷得住,但其他人听了这个价格不由倒吸一口凉?。 老天爷啊,这可真是天价了,要知道猪肉最贵的时候也不过三十多文一斤罢了,这螺丝椒的价格一下就翻了一倍,居然还卖出去了。 沈延东平日里再稳得住,此刻也忍不住了:“那二荆条?” 螺丝椒只有沈惊春家种了五亩,沈族长家只有十亩地挨着沈惊春家的地,这次按照沈惊春的安排,也只拿了五亩地出来种了二荆条,剩下的五亩地要到第二茬才能种。 “大伯莫慌,如今辣椒还没完全成熟,今日我将二荆条制成的烧椒酱送了一小瓶给胡家酒肆的掌柜,只要他们用这酱烧菜,一定会忍不住上门来问的,这段时间大家加把劲,把作坊先建出来,到时候才是二荆条的主场。” 沈延东听了沈惊春的话,不由点点头:“那到时候这价格?” 一斤螺丝椒都要五十文了,那这二荆条做成酱,售价不得几百上千文? 沈延东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沈惊春道:“我先前就与几位叔伯长辈说过了,不论以后有多少人种辣椒,但咱们这辣椒,肯定是比别人的鲜香好吃的,一个产品种的人多了,就会贬值,咱们这辣椒作坊,就是要走中高端路线的,限量供应,等明年或者以后种的人多了,也不会妨碍到我们的市场。” “诸位请看。” 沈惊春拿过条案上摆着的一只小陶罐:“这样一只小罐子,大约可以装一斤酱,别人从我们作坊买走后倒手卖多少钱,我们管不着,但这样的一罐子,我打算定价一百五十文的。” 一百五十文! 还只有一斤! 这回连沈族长都有点绷不住了! 方氏在旁边听的更是目瞪口呆,喃喃道:“这个酱吃了是要成仙啊。” 这句话可谓说是说到在场众人的心里去了。 一百五十文一斤酱,吃了可不就是要成仙吗? 这谁能买得起啊! 陈淮一直陪坐在一边没说话,见众人都吃惊的说不出话来,不免就要出声给自家媳妇帮腔:“一百五十文对我们这样的农户人家而言,确实是巨额,可对于城里有钱人家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县城里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公子打赏下人恐怕都不止这个数了,人家手指缝里露出一点来,都够买一年的酱了。” 想到连同丈母娘在内,都在质疑自家媳妇的定价,陈淮就越发的不悦起来:“再说了,这一斤酱也不单单是辣椒,还有其他的配料呢,油盐这些都需要钱,还有这陶罐也需要买的吧,熬酱难道不用人手?” 今天拿去送胡掌柜的那点酱,是沈惊春昨夜连夜指导杨婶熬出来的,他虽没有全程参与,可也多少知道些的。 别的不说,就单是油都放了不少。 “而且,这个酱既然要跟以后那些便宜的区分开,不卖贵点,只怕那些有钱人还不买,觉得过于便宜的东西配不上他们的身份罢?就如同去年的玉米一般,我们卖给正德叔十五文一支,可他倒手出去就翻了一倍,不还是供不应求?与其担心价格贵了卖不出去,倒不如担心一下,家里这些地种出来的辣椒,能不能撑到明年。” 他说完就借着大袖的遮挡,握着沈惊春的手轻拍了两下,给予无声的支持。 沈族长本来就是个有智慧的老头儿,现在被陈淮这一连串的话一说,也反应过来了。 他说的可一点都没错,沈惊春既然打算将这个酱卖给有钱人吃,那价格便宜了真还不行,更别说她之前还透露,等辣椒红了之后,还可以做成另外一种酱,那这六十亩的辣椒,真还不一定能撑到明年这个时候新一批的辣椒上市。 这么一想,一时间又焦躁起来。 沈惊春可不管族长焦不焦躁,她跟陈淮对视一眼,就转了话题:“之前咱们两家签契书的时候就说了的,这两家地里的辣椒不包含在内的,如今我想着作坊都要建起来了,那这个辣椒价格也还是商量一下吧。” 沈延东等人说不出话了。 签契书的时候,上面就写明了,建作坊和第一笔启动资金的钱由沈惊春来掏,一共三百两,而地里辣椒都是另算,他们家不过也就十亩地种了辣椒,沈惊春家却有五十多亩,辣椒的价格另算,但到了作坊里制成半成品后卖出去的钱却是两家对分的,按照五十文一斤来的话,五十亩的辣椒那就是个天价。 沉默间,还是沈志清先开了口:“老妹你这个辣椒卖出去五十文,咱们作坊要收的话,应该没有那么贵吧,且按照你说的辣椒的种类不同,辣度也不同,作用更不同,这个价格应该也有区分才是。” 沈惊春看他一眼:“没错。” 沈志清嬉皮笑脸的道:“咱们亲兄妹也要明算账,是怎么样就怎么样,这个收购的价格自然是不能跟零散卖出的价格一眼的,老妹你之前也说了,不论是烧椒酱还是红油的辣酱,二荆条都是最主要的,不如这二荆条就定价三十文一斤,而其他两样则是二十五文一斤如何?” 沈志清一开口就砍掉了一半的价格,沈族长刚要出言呵斥,就听沈惊春笑道:“好呀,四哥说的这个价格,我觉得可行,那不如就这么定吧?” 沈延东等人有点傻眼,这也行?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62节 “那我们再说说其他的问题,比如商标之类,到时候如果咱们要开店铺的话,就叫沈记,简单又明了,还有这种装辣酱的陶罐瓷瓶,卖这么贵的话,包装总得对得起它的价格,我跟淮哥商量着画了几个图样子,到时候直接去烧瓷的地方定制,将这商标印在瓷瓶上面……” 说是商量,其实就是单方面的宣布。 从开始种植辣椒开始到现在第一批辣椒的销售,沈惊春也算是看出来了,这族长家根本就没几个明白人,沈延东这一房还好,他本人能办事就很稳妥,再加上沈志辉脑子虽然没有沈志清转得快,却比较服从长辈的安排,不会跳出来显自己,而沈志清更是有经商的头脑。 先前那段价格的言论,看上去是直接砍掉了一半的价格,实际上他说的确实是有理有据,而且坦坦荡荡,并不像其他的人一样,既担心价格说低了得罪她,又担心按照五十文一斤来收购,她家像占了大便宜一样。 沈延南沈延西两兄弟就不用说了,小事上还能稳得住,一定涉及到大额金钱,就不行了。 她与族长家的合作,也就止于这辣椒作坊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自己没本事就要去学,而不是一味的靠别人拉扯。 沈惊春说话的语速很快,可口齿很清楚,后面基本上都是她在说,其他人在听,很快就将事情全部安排妥当了。 由沈延东带着沈志清拿着画好的图纸去联系烧瓷的,烧制第一批烧椒酱要用到的瓷瓶,沈延南则联系杨工匠尽快将作坊建起来,而沈延西则带着余下的人专心伺候第二茬的辣椒苗。 等族长家的人一走,方氏就板着一张脸不高兴的道:“这延南和延西也太不像话了,我看他们那个脸色,巴不得咱们家这个辣椒不要钱,直接给作坊才好呢,还有志清,枉你平时对他那么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有你哥的就有他一份,结果他倒好,直接就把价格往下压了一半。” 方氏性情温和,若非是真的生了?,断然不会用这种语?说话。 沈惊春有些哭笑不得:“这两位堂叔做事确实不太行,但是四哥他是没问题的,他这样直接的说出来,倒比现在不说后面又觉得自己吃亏的人好的多。” 沈惊春耐心的给方氏解释了半天。 可等晚间回房睡觉,又忍不住对着陈淮吐槽。 她现在有什么事,都喜欢在睡觉前找陈淮说,心情不好的时候,陈淮就是个树洞,她有再多的抱怨,陈淮都默默的听着,适时的给出安慰,有事情需要商量和决断的时候,他也能提出自己的意见,往往这些意见都能让沈惊春眼前一亮。 “我现在倒是有点后悔建这个辣椒作坊了。” 现在已经五月中,?温早就回暖,甚至有点热了,可两人还是习惯盖一床被子挨着睡,沈惊春一边捏着陈淮修长的手指把玩一边不停的吐槽:“原先我就知道两位堂叔都各有各的小心思,但有族长在上面压着,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我看倒是未必。”陈淮闭着眼任由沈惊春玩弄着自己的手指,低声道:“这三房如今已经能看出差距了,堂伯堂叔不用多说,志字辈的,如今也就沈志辉沈志清两个看着不错,偏这两人都是大房的,其余的几个兄弟都有各种各样的毛病。” “这大堂兄性格沉稳,如今族长健在还显不出他来,一旦族长不在了,他便是第二个大堂伯,不说光耀门楣,起码守成有余,但是偏偏这大房还有个沈志清,他性格活泼不死板脑筋转得快,兄弟二人一动一静相辅相成,即便没有你拉他们,这一房人未来必定也不会差。” “而另外两房,两位堂叔的言行已经能看出端倪,这次你带着他们建作坊,该他们得的钱分到三房之后,只怕他们也守不住,族长以前未必没有发现这些问题,只是以前家里不过这些田地,没什么好担心,但现在作坊建起来,钱财动人心,恐怕他的心多少也会偏向弱势的两房,如今你还在祁县他们顾忌你,不敢有动作,只怕一旦我们去京城,后面就会乱起来。” 这些道理沈惊春不是不懂,只是她也不是什么走一步想三步的人,以前哪怕想到过这些问题,也从未深入去想过。 就好比去年种玉米的时候,一开始就是因为迫切的想要赚钱,仗着自己木系异能在手,说种就种了,后面才想到种的时候已经晚了,不等收获那些玉米就会被霜打死,也只能硬着头皮种下去。 如今种辣椒也是。 沈惊春长长的叹了口?:“现在怎么办?别到时候靠着这个作坊发了家,两位堂叔胡来,到时候怪到我头上来呢。” 陈淮忍不住一笑,反手握住沈惊春的手捏了捏:“那就真是不识好歹了,沈氏一族又不是他家的一言堂,没了他们自然还有别人,你怕什么?还能被他们拿捏住了不成?” 第67章 陈淮总是这样,三言两语就说的沈惊春的心情由阴转晴。 夫妻二人聊了会天,也就熄灯睡觉了。 接下来一直到六月,两家人都忙的热火朝天的,为了忙作坊和辣椒地里的活,沈族长甚至直接雇了人到自家良田里干活,其余人本来还想着自家人受累一点,把两边活都干了,也能省点雇人的钱。 沈族长却不赞同,只说作坊这边才是重中之重,若是因为其他的事情,叫作坊这边有任何差池,那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因小失大。 沈惊春自从那天晚上跟陈淮聊了之后,也不怎么管这边的事了,一切事情都全权交给族长家的人去办,自家辣椒地里的事,也由张大柱带着人忙活,沈惊春自己则跟杨婶在家研究改良烧椒酱的配方。 她这个配方是末世之后,跟着异能者小队到处收集资源的时候,在一家川菜馆的后厨摸来的,当时一同找到的,还有几张其他的辣椒酱配方,那时候已经是末世两年了,经历了最开始一年的动荡之后,大家更在乎能找到多少吃的喝的,像这种配方之类的还有金银珠宝什么的,反倒是没人在乎了,一箱子方便面甚至就可以换到一大袋金银珠宝。 沈惊春那时候已经觉醒了双系异能,反正空间也挺大的,所以别人不要的东西,她也会偷偷摸摸的收集一些,倒是没想到现在居然在穿越之后派上了用场。 等到六月初,她跟陈淮收拾好了行礼,准备出发去庆阳府时,杨婶已经按照这个时代已有的材料,将那烧椒酱的配方改的差不多了。 临出门前,其他人倒是没什么,知道陈淮考完了,小夫妻俩也就回来了,只沈蔓抱着沈惊春的腿哭的直喘气。 王氏跟沈惊秋和离离开沈家的时候,她们兄妹两个还小,沈蔓对王氏基本没印象,她们兄妹两个算是方氏一手带大的。 可方氏一个人要照顾她们父女三人,本来就有点够呛,再加上沈明榆是个男娃,方氏对他的关注不自觉的就会比沈蔓多,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村里多是重男轻女的。 直到沈惊春这个小姑回来,不仅会给她买好看的衣服,梳好看的辫子,还时不时的就给沈明榆灌输哥哥就要护着妹妹,有什么好吃的要想着妹妹,谁要欺负妹妹当哥的第一个就要冲上去干趴别人的思想。 时间一长,沈惊春在沈蔓的心里那是比亲娘还要亲的人。 “算了,要不就带着她吧。” 眼泪真是个大杀器,沈惊春在沈蔓的泪水攻击下,很快就败下阵来。 方氏强硬的将沈蔓抱起:“你们去庆阳府又不是玩的,带个孩子多少也不方便,不用理她,等你们走了哭会就好了。” 沈惊春看着沈蔓哭的红红的眼睛,到底还是抱着她到一边哄了会,又许诺很快就会回来,才勉强将小女孩哄好,临出门时看着沈族长等人,又免不了多交代了几句:“之前交代的事情,还望各位叔伯长辈们记在心里,做酱的辣椒可以用品相不好的,但万不能用烂掉的,其余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沈延东道:“放心吧惊春,我们知道的。” 沈惊春视线在沈延东三兄弟的脸上扫过,尤其是在沈延南沈延西两人脸上略微停顿了两秒,见他们脸上隐隐露出的兴奋,还真是不怎么放心。 可再不放心也要走,这次她跟着一起去庆阳府,照顾陈淮院试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个原因就是想去推销推销自家的烧椒酱。 祁县相对来说,总归也只是个小地方罢了,几十亩的辣椒,在目前只供应祁县酒楼饭馆的情况下,很难卖完,最好的办法还是打开销路。 跟一院子的人挥手道别,夫妻俩就上了租来的马车,这次去庆阳府,他们也就带了一个大满赶车,其他人一个没带。 祁县因闻道书院的存在也算是科举重县,这次单闻道书院要去参加院试的就有几十人,陈淮也与其他一些同窗约好了一同出发去府城。 她们到祁县东门时,其余约好一同赶路的学子们也到的七七八八了,其他人倒还罢了,沈惊春看着人群中的赵三郎就忍不住想要翻白眼,偏他还满脸笑容的上来喊了声嫂子。 沈惊春强忍着想要一拳打花他的脸的冲动,尴尬而不失礼貌的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笑来喊了声赵公子,又跟其他几名学子打了招呼,就回马车上了。 东门外人来人往,闻道书院的学生们包了个茶摊在等人,说话声并不大,离的稍远些就听不太清了,但沈惊春耳目过人,书生们的谈话声断断续续的传来。 什么羡慕季渊兄啦,就连赶考嫂子都不放心要亲自跟着照顾啦,他们这些学子都已约好了一起租房,只有季渊兄不跟他们一起啦。 反正总结下来就一个字。 酸。 陈淮的声音在这群书生里很有辨识度,只偶尔响起,大多数时间他都沉默以对。 好在没多久人就来齐了,陈淮也回到了马车上,一行人进了东门直接往西门去跟谈好的商队汇合,同他们一起走。 进了城周围熙熙攘攘的比城门外还要热闹,沈惊春也不担心说的话会被其他车上的人听到,见陈淮神色淡淡,不由笑道:“我还当你跟这些同窗都是好兄弟。” “哪有。”陈淮叹了口气:“先前也不过是与赵景林他们几人约好一同赶考的,余下的都是自己听到消息硬要凑上来的,都是一个书院的同窗,这点小事总不好拒绝。” “这么说来,你倒是要谢谢我了,若不是我跟着一起来,你只怕就要跟他们住在一起了。” 陈淮瞧着沈惊春满脸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朝她一拱手,端端正正行了一礼道:“那是自然,夫人大恩,为夫这次院试只怕非得考个案首回来才能报答一二了。” 沈惊春被他哄的心里美滋滋的,可一听到他说要考案首的事情,不由敛了笑容正色道:“尽力就好,心态一定要放平,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压力,只要努力了奋斗了,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留有遗憾,院试只是你人生中的一个检验,绝不是一锤定音的评断,孩……咳……淮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坦然的面对人生的每一次考试。” 想着父母在她高考前的考前动员,沈惊春说着说着差点就嘴瓢说成孩子了,还好立刻反应过来。 陈淮却听的心中十分熨帖,所有人都觉得他少年英才,这次院试手到擒来,却根本没想过他心中是否紧张,只有惊春对他说尽力而为不留遗憾。 他心中一片火热,忍不住将沈惊春搂进怀中,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心虽然渐渐平静下来了,可却也下定决心,不止院试,后面的乡试会试乃至殿试,都要尽自己所能考出一个好成绩来,要给自己的妻子撑出一片天。 …… 马车出了西门,就跟商队汇合到了一处。 因都是参加院试的学子,这群商队对他们的态度倒是很好,细心的说着这一路的行程安排。 往常他们商队走商,都是走到哪算哪,并不会为了居住环境特意停下来,但现在既然带着学子们,商队就将住宿也考虑了进去,说不得这群书生里就有人能混出名堂来,也算结个善缘。 沈惊春一路上除了上厕所吃饭,其余的时间全都待在马车上不下去,有什么需求也全都交给陈淮去跟商队说。 本来正常情况下,最多五六天就能走到的路程,因为带着这些金贵的书生们,硬生生拖到了八天,沈惊春整个人都快被马车颠散架了,那滋味着实不太好受。 到了庆阳府城门外与商队分离的时候,她已经一脸菜色,同行大部分书生大多如此,唯有陈淮与少数几人看着还很有精神,站在一堆面如菜色的书生中间犹如鹤立鸡群十分醒目。 沈惊春有气无力的靠在车壁上,掀着车帘子一边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看着陈淮在不远处与那些书生攀谈。 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倒有几个书生隐隐露出一丝嫉妒的神色来,陈淮只做不知,朝他们一揖就转身走了回来,上了马车就吩咐大满赶车进城。 沈惊春无精打采,也懒得问,陈淮一上来她就由靠着车壁改成了靠着他,还特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等着进城。 院试对于庆阳府来说,也是难得的大事,城门口的守卫都比平日里严了不少,十来名配着刀的门吏仔细检查着每一位往来的行人客商。 很快就轮到了他们,车一停大满就紧张的满头是汗的将书人,倒也没有过多盘问,只掀开车帘子看了一眼就放了行。 马车缓缓驶进了城中。 祁县已经算是整个庆阳府下辖的县里数一数二的大县了,可与这庆阳府一比,就如同小镇子和县城的区别。 来往行人穿着打扮也华丽不少,走在城中的人,基本看不到身上有打着补丁的。 走过最前面一段拥挤的地段之后,宽阔的街道两边店铺林立,客似云来。 大满只恨自己只长了一双眼睛,又要驾车又要看周围的热闹,不过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只不过是个下人,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赶车。 沈惊春就听得陈淮一路上时不时的给大满指路,很快马车就驶出了热闹繁华的主干道,往居民区去了,直到马车进了一条安静的巷子,停在一座小宅院前,沈惊春才反应过来:“这是?” 陈淮下了车,又将沈惊春抱了下来,随口道:“之前我与你说的在庆阳府住过的院子。” 一路颠簸过来,她的脑子都转的慢了,好一会才想起来,之前陈淮交代自己身世的时候,提过陈莹在庆阳府买过一座小院子,带着他住了几年。 这院子大门紧闭,上面挂着一把大锁,几年没有动过,锁眼已经生了锈,陈淮摸了钥匙出来,好一会才将门打开。 这番动静有点大,不等他推门进去,旁边的院子里就有人走了出来,看着他们三人道:“是阿淮啊!你回来啦?” 这是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老妇人。 陈淮朝她微微一笑,应了声是,又问她:“几年不见,陶阿婆看着倒比以前还要硬朗几分。” “硬朗硬朗,你瞧着倒是真的长大长开了,比几年前更俊了。”陶阿婆说着视线就落在了后面沈惊春身上:“这是你媳妇啊?可真俊啊,看着就是个好孩子。” 沈惊春再难受听人问到自己,也不得不打起精神,说了句陶阿婆好。 陈淮一听她夸奖自家媳妇,就笑的越发真心了,介绍道:“是,我媳妇姓沈叫惊春,阿婆,我们一路过来风尘仆仆,家里几年不住人也要收拾,回头等忙好了再去您家拜访。” “行,你们先收拾吧,晚上也不要忙活了,就到家里来吃。” 陈淮忙道不用,又说还有一起来的同窗晚上约好了的,才让陶阿婆歇了叫他们去吃饭的心思。 双方道别各自回家。 沈惊春跟着陈淮后面进了院子,放眼望去,这院子不大,一眼就能看到头,只有三间正房并一间厨房一间杂物间。 靠墙的地方看的出来原来是一片菜圃,但多年没人打理已经荒草丛生,墙角处种了一棵桂花树,院中则种了一棵很是高大的桃树,此时正值盛夏,繁茂的枝叶间,隐约还能看见一颗颗拳头大小的桃子,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树叶,却不见桃核。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63节 整个院子小小的不算大,但难得的是有一口水井,不用出去外面公共的水井打水。 陈淮又摸了钥匙开了正房的门,一推门一蓬灰尘扑面而来,呛得他捂着嘴猛咳了几声,一手拉着沈惊春往后退开了些。 屋内几年没住过人,各色家具都落满了灰尘,大门洞开里面乌压压的感觉温度都比外面低了几度。 陈淮招呼了大满一声,将带来的行礼往下搬,屋内还没收拾,暂时就放在了院中,等卸完行礼,又带着大满去还马车,这租车的车马行是个连锁企业,庆阳府各大县城都有他家分店,退车时只需将收据和马车交还,车马行确认马车完好无损就会将押金退还,很是方便。 “你先休息一会,屋子等我回来再收拾,晚上想吃什么?我一并与酒楼说了,到时候叫他们送过来?” 沈惊春一屁股坐在箱子上喘了口气:“随便来点清淡的吧,今天是真没什么胃口。” “好。”陈淮应了一声就往外走,到了院门处还不忘又叮嘱一遍:“歇着就是了,等我们回来再慢慢收拾。” 沈惊春嘴上答应的好听,等人一走,关上院门,打了水洗了把脸,就从屋里找了盆和抹布出来开始打扫卫生。 好在也只是堂屋里灰尘多些,两边屋子里的家具都用粗布盖着,只需将地面清扫干净,再把粗布洗了就是。 等到陈淮领着大满还了马车,置办了一些生活用品回来,沈惊春已经将正房打扫完了,带来的行礼也归置妥当,在桃树下的躺椅上睡着了。 两人拎着满满的东西回来,大满一推门,见大门纹丝不动张嘴就要喊,陈淮忙拉了他一把低声道:“别喊。” 以沈惊春的战斗力,几个壮汉也不是她的对手,现在拴着门大概率是因为她真的累了,怕自己要是睡着了别人进院子摸东西,这才将院门栓了起来。 他踩着外面不知道谁家靠墙摆着的长凳攀上墙头一瞧,果然,人正在树荫下睡的正香。 陈淮放下手里的东西,手脚麻利的就翻墙进了院子,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就从里面打开了院门,大满看的目瞪口呆。 自从他们一家人卖身到了沈家,也知道了这姑爷虽然是个读书人却也是沈家的上门女婿,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沈娘子在操心,而这个赘婿只需要在家好好读书就行了。 说实话,他们兄弟虽然羡慕姑爷是个读书人,可有打心底有点瞧不起他自甘堕落给人当赘婿。 但今天,这个除了一张脸和会读书外,一无是处的姑爷却一而再的打破了他原来给人的印象,先是在庆阳府这样的大城里有座宅子,再是翻墙的动作居然比他们这些常年爬高爬低上树下河的农家小子还要麻利。 大满一脸懵逼的拎着东西进了院子,又一脸懵逼的看着陈淮拿着笤帚开始打扫院子,最后又一脸懵逼的看着陈淮手法熟练的开始和面准备做晚饭。 作者有话要说: 第68章 沈惊春一觉睡醒,太阳已经西斜。 橘色的阳光斜斜的照射进院中,白天过来时安安静静的巷子里,也变的热闹了起来,躺在躺椅上透过开着的窗户往外望去,还能看到不远处的阵阵炊烟,小孩们的嬉闹声隔着院墙传来,一切都透着股岁月静好的生活气息。 沈惊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现在身在庆阳府,而她和身下的躺椅也不知什么时候从院中移到了房中。 她起身出了门,院子里的落叶已经清扫干净了,靠着院墙的竹竿上挂着些清洗干净的抹布,厨房里传来的声响很小,偶尔才会听到噼啪一声,柴火在灶膛里烧烈的响声。 沈惊春走到厨房外往里一瞧,陈淮已经换了身居家的旧衣裳,正在灶前忙活,大满则坐在灶膛后面安安静静的烧着火。 “今晚吃面呀!”沈惊春问道。 自从去年玉米收完两人成婚后,方氏无事可忙,陈淮就再也没有机会下厨烧饭,如今看到他挽着袖子在灶前忙活,倒叫沈惊春想起很久以前开的一个玩笑。 那时她还说家庭煮夫需要个好围裙,没想到现在他还真成了她的煮夫。 陈淮回头细细的看她一眼,见她睡醒之后就恢复了精神,倒是放下了心来,笑道:“想着外面的饭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就干脆买了些面粉回来揉面了,你坐着等一会,桌上有温水,先喝口水润润嗓子,面一会就好了。” 沈惊春到了桌边,见桌椅都是干净的,就放心坐下了。 没一会面就好了,不等沈惊春去盛,陈淮就先给她盛了一碗直接端了过来。 面条并不像这个时代常见的一样切的很宽,而是按照她的口味切的细细的,里面切了瘦肉放了一把小青菜,最上面撒了一小撮翠绿的葱花,碗边是一勺烧椒酱。 大满此刻只恨不得自己不存在,三两下捞了碗面条,连桌上的小菜都不敢去夹,麻溜的端着饭碗就出了厨房到院子里去了。 陈淮还恍若不觉,慢条斯理的端着面碗在沈惊春对面坐了下来。 沈惊春不由笑了:“这下你读书人的面子可就没有了,这大满说不得还在心里以为,你是迫于我的淫威,这才不得不出卖色相当个赘婿委曲求全。” “面子能值几个钱?他要真这么想,起码还证明我有色相可卖,若是没有这张脸,别说当个上门女婿了,那就是倒贴钱给你,只怕你也是不要的。” 他说着,手里的动作就顿了一下,灼灼的目光落在沈惊春脸上,迟疑的开口道:“你不是真的只是看上我这张脸了吧?” 沈惊春动作一僵。 这可是道送命题。 从认识到结婚,前后也不过几个月,古人又不像现代人那么开放,经常约会吃饭看电影,在这个年代,男女双方增进感情的机会少之又少,甚至于很多人都是盲婚哑嫁,也就相亲的时候见过一面,后面再见就是成亲的那天了。 她与陈淮好歹也在一个屋檐下住了几个月,觉得他不论长相还是人品,都是上上之选,再加上他同意入赘,她才点的头。 想到这,她啪的一下放下筷子,眼神直直的盯着陈淮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既然你根本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穷,你干嘛要当赘婿,可别说是一见钟情啊。” “没错。”陈淮无辜的眨了眨眼,表情要多乖就多乖:“就是一见钟情。” 他的神色渐渐从柔和转成了冷厉:“当初就在你把我从山上背下去的前两天,我收到了京城传过来的消息,周桐的两位夫人斗的两败俱伤,我几个好弟弟死的死伤的伤,周桐辛苦奋斗十几年,竟要落到个后继无人的下场,他手底下的幕僚就给他出主意说,早年他还有个儿子跟着前妻走了,言语间竟是要怂恿他将我认回周家的意思。” 他的拳头紧握,脸上神色悲愤。 沈惊春不由抓着他的手给予安慰和支持。 陈淮长出了口气,情绪慢慢恢复平静:“我当时知道消息后,一时悲愤难当有点想不开,就上山去了我娘坟前,当时淋了雨发了高烧迷迷糊糊间看见你,还以为看到了仙女下凡呢。” 前面的气氛渲染的很到位,也架不住后面仙女两个字一下就给气氛破坏掉了。 沈惊春忍不住抿着嘴笑了起来:“少油嘴滑舌了,好好准备院试才是当务之急,要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话是这么说,可到底心里还是很受用,觉得甜丝丝的。 吃过晚饭,后面的活就由大满来干了,烧了一锅水,只沈惊春将浴桶收拾出来泡了个澡,陈淮与大满俩男人,就随便用个盆装了水冲的澡。 收拾妥当,在院里纳了会凉就各自回房睡了。 第二日一早,留了大满看家,夫妻两个就出了门。 陆昀的家就在庆阳府,如今他本人虽然去了祁县教书,可他大儿子陆池却是在家的。 古代有句话叫做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这个年代师徒之间便如父子一般,陈淮作为陆昀的关门小弟子,就跟他小儿子没什么区别,来了府城不去拜会陆池这个大师兄,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 要带的礼物陈淮前一天跟大满出去采买生活用品的时候就一并买回来了,考虑到陆池家中还有晚辈,又去银楼里换了些小巧的金银馃子用荷包装了。 庆阳府这个地方,区域划分等级森严,以中间的知府衙门为界,东穷西贵南平北富,意思就是东城区住的都是贫民,西城区住的都是清贵,南城则是一般的平头百姓,北城是富绅。 陈淮的这座小宅院在南城的平民区,而陆家虽然现在没有在朝为官的,府邸却坐落在西城。 “老师自从辞官回家后,朝廷几次要起复他都拒了,大师兄当年也是正经科举出身二甲传胪,师娘去世后他回家丁忧,老师也不许他再入朝为官了,二师兄在老师辞官前也已经中举,这么多年来也未再参加过会试,三师兄倒是没有什么读书天分,如今正经商,底下的几个侄儿们也都是从小进学但不许科举。” 二人坐在大满一早叫来的马车上,陈淮小声的给沈惊春说着陆家的情况。 “当初你说起茶叶的事情,其实我就想过跟三师兄合伙,可本朝茶盐酒都是重税商品,要跟朝廷打交道,以三师兄的性格若我真跟他提起,只怕也是很愿意的,只是老师不许家里再跟官场有什么牵扯,这才作罢。” 沈惊春点了点头,心中虽然很好奇陆昀为什么会这样,可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多问。 说罢这兄弟三人的情况,陈淮又介绍了一些陆家其他人。 等到马车在陆府门口停下,沈惊春已经将陆家的大致情况了解的七七八八。 下了车,付了车钱抬头一瞧,大门很是朴素无华,并没有什么夸张的石狮子之类的东西,想来这宅子已经很有些年头了,朱漆的大门颜色已经有点深了,上面悬挂着一块黑底金边的匾额,上书陆府二字。 如今青天白日的,陆家的大门洞开,正对着外面的是一座福字石雕照壁,周围一圈雕刻着精致的花纹。 马车一停,守在门口的小厮就迎了上来,等陈淮拎着礼物转过身,那小厮看到他的正脸,先是一怔再是一喜:“陈公子可算来了,我们大老爷已经念了好几天了,这位便是夫人了吧,二位快里面请。” 说着又殷勤的接过了陈淮手里的东西。 这小厮正是陆池身边随身伺候的双福,陈淮与他打过几次交道还算相熟,因此随口便道:“大师兄今天在家?” “是呀。”双福一边领着两人往里走一边道:“月初的时候老太爷叫人捎了信回来,说是陈公子要来府城参加院试,叫几位老爷多照顾一些,大老爷算着日子,想着您与夫人也快到了,这几日外面的宴请什么的能推的也都推了,日日等在家中。” 沈惊春在一边听着都觉得脸红,瞧瞧这话的,能推的都推了就等着陈淮上门,将他这个小师弟看的多重呢。 再看陈淮却是连神色都没变,大步往里走。 双福没等到他的回答,也意识到自己话多了,当即也不再说话。 三人绕过照壁接着往里走。 这陆府原先是个五进的大宅子,后来家里人多了,又将周围的院落买下打通,大院子套小院子,中轴线这一排过去,住的是陆家大房,东西两边住的则是二房和三房。 三人到了中堂外,就见里面有个蓄着短须的中年男人正在见几个管事,想必就是陆池,瞧见陈淮等人也不避讳直接就朝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三人进去。 双福只略迟疑了一下就带头走了进去沉默的站在了一边。 陈淮拉着沈惊春朝陆池行了一礼,就在陆池的示意下在两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沈惊春一坐下,就开始不动声色的打量四周,陆家也算是庆阳府有名的读书人家,如今虽然无人为官可这中堂却布置的相当清贵。 家具楹联匾额书画都成对称布置,中堂挂着副泼墨山水画,左右两边是诗书执礼孝弟力田的楹联,再往上是一块白底黑字的匾额,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字,以沈惊春这半吊子的水平,也只勉强能够猜出第三个是个堂字,前面两个字她是不认识的。 打量完四周,陆池这边的事情也说到了尾声,几位管事行礼告辞。 等人一走,陆池就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方才抬头朝陈淮笑道:“我接到老爷子的信也有几天了,想着你们也差不多前后脚就能到,怎么拖到今天?可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坐了这么会,外面已经有丫鬟上了热茶和点心上来,沈惊春一看依旧是打的很浓稠的那种茶,就没了兴趣,端坐在一边听着这师兄弟二人说话。 陈淮略带歉意的笑了笑,解释道:“这次书院里来参加院试的有几十人,大家各自租了马车跟着一个商队走的,想必是觉得读书人金贵,一路上走走停停,常常是天没黑就已经扎营了,天亮了还不出发,这才拖到今日。” 他说着又介绍陆池跟沈惊春认识。 陆池早在他夫妻二人进门时就在暗中打量陈淮的这个妻子,见她长相上佳,言行举止也颇为得体,原先对于陈淮入赘之后的偏见就去了两分。 此刻听到陈淮的介绍也是歉意一笑道:“本来弟媳上门,该让我夫人出来陪着说说话,只是不巧,今次院试犬子也要下场,夫人不知从哪听的风言风语,说是诚心斋戒半月就能保证犬子榜上有名,月初的时候就带着人去了城外的福云寺了,实在是抱歉的很。” 二房陆渝携妻带儿都在外地,三房陆演年少丧妻后来也没再娶,总不好叫他的妾室出来招待客人。 沈惊春自然说没事,陆公子的事情更为要紧。 陈淮听了陆池的话却惊讶道:“文翰参加院试?老师知道?” 陆池苦笑道:“年前皇上震怒罢免了不少官,文翰他大舅舅补了吏部郎中的缺,知道了皇上想召老爷子回京任国子监祭酒一事,来信问你嫂子,你嫂子被娘家来的人说的动了心,过年的时候闹了一场,老爷子伤了心,只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家里的事情他不管了。” 陈淮皱了皱眉,不太赞同的看了陆池一眼。 陆家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家里的妇人们很少会过问读书进学当官的事情。 这大师嫂又不是不知道陆家的规矩,凭她自己怎么敢在年节的时候闹?说不得还是陆池本人不甘心,默许了大师嫂的行为,而老爷子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伤心之下才说出以后家里事情他不管的话来。 陆池被陈淮那双清亮的眼睛一看,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被他看穿,心中升起一阵羞愧来,可想想如今家里还有老爷子的看顾,别人还卖陆家几分面子,可若是什么时候老爷子不在了,陆家没个当官的撑着门面,谁又会把他们家当回事呢? 想到这里不由更加挺直了背脊,想要解释一二,却不想陈淮直接转了话题:“我先前听管事的话,可是书局那边出了问题?” 陈淮正是看出陆池的打算才转的话题的。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64节 要说他跟陆家有多深的感情,那真没有,他不过是跟陆昀这个老师感情深罢了。 在陆家这几个便宜师兄和老师之间,那他肯定想也不想就选择老师。 老师不许陆家子孙参加科举到底有什么用意,他从来不说,陈淮也从不打听。 可以他对老师的了解,老师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若真的是不想陆家子孙参加科举,那直接不让他们读书就是了,可现在他不仅让家中子弟读书,甚至于陆文翰这几个孙儿,还是他亲自给启蒙带在身边教过几年的。 以陈淮看来,这么做的意义很可能是在准备,等待一个陆家子孙参加科举的机会。 他都能想到这点,他不信以陆池的心性想不到的这一点,可他还是纵容大师嫂闹事。 陆池被陈淮忽然转变的话题弄的怔愣了一下,才道:“原先家里养着的刻版大师,最近不是出了问题手受了伤,就是家里有事不能继续上工,印刷跟不上,书局那边有点供不应求。” “庆阳府最近新开了别的书局吧。” 沈惊春在一边坐了半天总算是第二次开口说了话。 陆池点点头:“不错,的确是新开了一家书局,有问题?” 他居然问有问题? 沈惊春的心情有点复杂,似乎有点理解陆老爷子为什么不让他当官了。 二甲传胪那就是科举第四名,妥妥的学霸,不可否认陆池的读书天分真的很高,但同时他也可能就是后世人们常说的书呆子。 这样的人若是潜心做学问,怎么也能成为一代大儒,可若是入朝为官,只怕到时候死的渣都不剩。 看着陆池脸上的疑问,沈惊春皱眉道:“大师兄就没想过是这新开的书局在捣鬼?而且,书局现在用的还是雕版印刷?” 她原先一直很好奇陈淮为什么靠抄书就能赚到很多银子,现在知道这个年代用的还是雕版印刷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陆池的注意力在前面一句话,后面一句他根本没怎么注意,沉默了一下才摇了摇头:“徐家与我们陆家也是世代交好的,虽然他家这些年的重心都放在经商上,可到底也是诗书传家的人家,没理由这么做。” 沈惊春硬生生的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连陈淮都听的忍不住道:“若是真的世代交好,明知道大师兄经营着书局,他家又何必横插一脚进来,这庆阳府的书局也有几家,往年大家和平相处都没问题,怎么单他家开了书局,陆家就接二连三的出事?再者他家既然这些年重在经商,手里多少生意做不得?” 沈惊春都忍不住要给自家夫君鼓掌了。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这才是双商在线的真学霸。 陈淮本来还有话要劝陆池,看到他脸上的神色,又将话给咽了回去,站起身朝他行了一礼道:“大师兄既然还有事情要处理,我夫妻二人也不便久留,若是二师兄三师兄回来,让人给我带个信,我再来拜访。” 陆池还在想刚才陈淮的那段话,却不想他这么突然的就提出告辞,不由皱眉道:“来都来了,不如就在家里用过午膳再走吧。” “谢过师兄好意,只是我们才来,宅中许多物件还没置办齐全,趁着今日有空得抓紧办了,明日还得与同窗们聚一聚,后天要备考也就没时间了。” 话说成这样,陆池也不好再留,只得应了。 第69章 陈淮夫妇一走,陆池很快就反应过来,沈惊春前一段话说的是这个新开的书局的问题,后一段话说的却是雕版印刷的问题。 这世上难道不都是雕版印刷吗? 还是说在别的地方又出现了新的印刷方法? 陆池在中堂来回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追出门去想找沈惊春问个明白。 可他夫妇二人都是身高腿长的,耽搁了这么一会,早就走的不见人影了,陆池也不再迟疑,当即就叫府中下人套了车往陈淮那座小宅子去了。 另一边夫妻俩个从陆家出来,却没有立刻回家去。 家中一应家具都是齐的,日常要用到的东西昨日陈淮已经跟大满都买了回来,跟陆池说的话当然只是为了脱身。 现在她们却是要去牙行雇一名烧菜的婆子。 陈淮这次就是为了院试才来的,昨日是才到没有办法,这才亲自下厨做了顿晚饭,但不可能以后都是他做饭,沈惊春的厨艺也只能说是烧熟了能吃,而大满更是连她都比不上,到牙行找个短时间烧饭的婆子还是很有必要的。 两人走在街上,倒也没有急着去牙行。 沈惊春逛过很多次祁县,但祁县跟庆阳府比起来就是四五线小城市跟北上广的差别。 女人大多喜欢逛街,沈惊春这样的性格也同样不例外。 考虑到兜里银子的问题,到底还是到了南城区才开始放开手脚逛了起来。 地方大了相应的物价也会变高,在祁县那边一碗素面只要六七文,但倒了庆阳府这边直接涨到了十文不说,连分量都还没有祁县多。 饶是这样,路边的面摊到了饭点也坐的满满当当的,夫妻二人等了一会,才等到两个沿街的空位。 摊主听到她的小声嘀咕,倒也没有因为他们乡下人进城而看不起,反倒和善的笑道:“价格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这沿街的摊位费,也比县城里要贵的多,若是面不涨价,只怕这生意做起来也是要赔本的。” 同桌一起吃面的大娘也笑道:“何止是吃食贵呢,连人力也贵了不少呢,在我们老家找人干活,一天三十文包吃住,那可是挤破头的,但在这庆阳府,哪怕一天六十文,人家也嫌少,更有那有手艺的就不要说了,恐怕一天上百文都是常事。” 沈惊春见她言语颇为爽利,加之也像是从乡下来的,便朝她一笑道:“我看大娘似乎对这城里的事颇为熟悉的样子,想请教大娘若是雇一个做饭的婆子,一天得花多少钱?” “这就看要具体要求了。” 那大娘将她二人上下打量一番,夫妻俩长相都是不俗,虽穿的素净但衣裳看上去很新,尤其是男人,大夏天的还穿了两件,外面那件鸦青色暗纹襕衫一看就是个读书人。 “我瞧这位小郎君应该是这次进城赶考的吧,烧饭婆子若是短期的话要比长期贵的多,只做两餐大约要一百文一天,三餐更贵些,恐怕要两百才够了。” 沈惊春奇道:“这是为何?” 那大娘道:“短期肯定是不住家了,若是只做两餐,早上还有时间收拾家里,三餐的话得早早往你家去,只怕一天都要耗在你家,自然贵些。” 沈惊春听的连连点头,表示受教,又借机问了些其他的问题,双方聊的很愉快。 没多大会沈惊春就知道了这大娘姓蒋,原来是庆阳府附近南□□人士,老伴去世后儿子将她接到了府城来,平日里就帮着带带孩子,如今大孙子小孙子都去了学堂,她闲来无事出来到处逛逛,家就住在沈惊春他们家前面一条叫做莲花巷的地方。 陈淮很快就将一碗面吃完,看媳妇跟人聊的热火朝天,那蒋大娘被她哄的差点要将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说给她听了,便忍着笑意起身去将三人的面钱都给付了。 一碗面再磨蹭也总有吃完的时候,两人都有点意犹未尽,蒋大娘起身要付钱,面摊的老板娘才道:“这位小郎君替你付过啦。”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架空的年代还有其他的穿越前辈,反正就目前为止,沈惊春听到过很多五花八门的称呼,辟如称呼男子为公子、少爷、小郎君,称呼女子为姑娘、小姐、小娘子。 蒋大娘一听,这可了不得,忙掏了钱就要给沈惊春。 陈淮道:“劳烦大娘陪着我媳妇说了这么会话,请一碗面还是很应当的,大娘不必客气。” 蒋大娘见他语气真诚不似作伪,便也没有扭捏,直接又将钱收了回去笑眯眯道:“那大娘我可就真不客气了,你们要是还有什么不知道的直接来我家找我问便是。” 说着就将自家的门牌号又给报了一遍。 沈惊春便笑道:“我家就在莲花巷后面的柳树巷里,院子里种着一棵桃树的便是。” “呀……那是你家啊。”蒋大娘惊道:“那院子都锁了几年了。” “我夫君在祁县读书,等闲也不往这边来,又怕租出去自家人进城没个落脚处,这才一直锁着。” “原来是这样。”三人出了面摊往一边站了站,蒋大娘又道:“咱们两家住的也近,以后可要常来往,若是沈娘子放心,这烧饭婆子我帮你寻摸一个如何?你可不知道这城里的牙行都是狮子大开口,尤其你男人还是个读书人,若是你俩一同去,只怕少不得要多出些钱了。” “自然放心。”沈惊春笑眯眯的道:“我家就一天两餐好了,大娘若是帮我寻到好的,我再谢你。” “那感情好,我也不要你其他的谢,就你家树上那桃子,能饶我几只便好。” 两人又说了会,定好下午带人过去,就各自散了。 等那蒋婆子一走,陈淮就忍不住笑道:“我倒是头一回知道你哄起人来,原来这么厉害,只怕就是要天上的月亮,那蒋大娘也被你哄的去摘。” 沈惊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得意道:“这才哪到哪,我这才使了三分劲呢,小郎君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我可要使出十分劲,把你哄的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才行。” 陈淮心道这哪要哄,只怕她勾勾手,自己命都能给她了。 …… 吃罢午饭,不用再去牙行,两人便又沿街逛了起来。 沈惊春以前读大学的时候,每次跟室友逛街,她们都喜欢给自己男朋友买东西,她以前有点不能理解,直到现在她自己结了婚跟陈淮一起出来逛街,才能体会当初室友的一两分心情。 尤其是陈淮简直是个行走的衣架子,而古代的衣服放量都不小,任何衣服穿在他身上,都像是量身定制的一般,尤其是他平时穿的都很素净,且多是竹青、鸦青、黛蓝、天水碧这种。 可一旦换上艳色的衣服,更是整个人都变的不一样了。 一个字就是绝。 从成衣店出来,她自己没买两件衣服,反倒是给陈淮前前后后买了七八件,好在古代的店铺买的多一般都有送货□□,两人留下地址,到时候自有人将衣服送到家里去。 出了成衣店,见沈惊春逛街的兴致不减,陈淮的太阳穴就开始突突直跳了,爱逛街且有钱的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到底还记着蒋大娘还要带做饭婆子去家里的事,沈惊春逛了会就很自觉的提起了回家的事情。 二人提着大包小包进了巷子,陈淮看着门口停着的马车就皱了皱眉。 古代的马车一般都有标记,尤其是大户人家,眼前这辆马车陈淮一眼就认出来是陆家的,再走进了些,便见大满正在大门前来来回回的不停走动。 瞧见沈惊春与陈淮的身影,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飞奔着就冲了过来:“娘子姑爷,先前家里来了个大老爷,说是姑爷的什么师兄。” 陆池不说话板着一张脸的时候确实还挺能唬人的。 那通身的气派和架势瞧着倒是比之前到过家里的高县令也不差什么,大满被他唬的那是声都不敢出,好在到底还有几分理智在,听到那大老爷能准确的说出自家姑爷的姓名来历,大满才敢放人进院子。 陈淮皱眉:“人在院里?” “先前倒是等了好一会,就不久前忽然来了个人说了几句他就走了,留了个人在家里等你们回来。” 这边正说着话呢,院子里双福听到动静就走了出来,看到陈淮两人也是双眼一亮,行了个礼就道:“公子和娘子回来啦,我们老爷说有点事情想问问二位,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时间再去我们府上走一趟?” 陈淮想也不想直接道:“现在不太方便,等会家里还有点事。” 双福直接傻眼。 在他看来,这陈公子对自家三位老爷一向恭敬有加,尤其是大老爷。 双福是真没想到,这陈公子居然也有拒绝大老爷的一天,他张了张嘴好一会才道:“可我家老爷那边还等着……” “怎么?”陈淮目光冷冷的看着双福,唇角往上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来:“我夫妻二人莫非是卖给陆家为奴了不成?但凡主家召见,连个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这话可就严重了! 这要是被家里主子知道了,无论他们心里怎么想,恐怕为了安抚陈公子,他一顿打都是逃不掉的,双福顿时脸色煞白。 沈惊春笑道:“好啦,这位小哥也不过是听令办事罢了,你为难他做什么?你叫双福是吧?你直接回去与大师兄实话实说,我家里下午确实还有事,等什么时候忙完了再登门拜访,想必师兄大人大量,也不会因为你没请到人迁怒你的。” 双福满心苦涩却又无可奈何。 这夫妻二人一个笑脸一个冷脸,是打定了主意不跟他去陆家的,双福只能告辞驾车回家。 等人一走,陈淮就忍不住冷哼一声:“这双福仗着他爹是个大管事,行事是越发张狂了。” 沈惊春笑道:“你与他计较什么?他再张狂也是陆家的下人,跟咱们家又不搭噶。”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65节 大满跟在后面拎着东西,听着这话越发的夹紧了尾巴,提醒自己小心行事,这姑爷可了不得,连那样的大老爷都能拒绝,只怕自己要是得罪了他,在沈娘子耳边吹吹枕头风,自己一家就要被发卖了。 三人进了院子,大满提着东西进屋,陈淮就在桃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才从陆家出来,这大师兄就追了过来,想必是想到了你之前提了一嘴的印刷问题,莫非真有其他的印刷方法不成?” 之前沈惊春问起的时候,他其实是注意到了,可到底是自家媳妇,且陆池注意力不在这里,他也就没问。 现在想起来,沈惊春当时那个语气分明就是知道其他印刷方法的。 沈惊春点点头:“我知道一个叫毕昇的奇人,发明了一种泥活字,用一种胶泥刻字的方法,如同印章一样,每一个字就是一个印,后用火烧硬了就变成了泥活字,常用的字通常会烧制许多出来,按韵分类放好,用的时候则按照书面排序将这些单独的字捡出来,一个个排进框内印刷。” “他有配置一种药剂,排版好了之后用火一烤,等药剂融化,用平板将字压平,药剂凝固后就可以刷墨印刷,用完之后再用火烤,药剂融化这些字模就可以轻松取出,再按韵收好已备下次再用。” 陈淮听的惊叹连连,大赞这方法实在是妙。 乍听之下,这样的办法可能费时费力,可像陆家的书局,印书一印就是很多本,用这种活字印刷就很省时省力了。 “那这毕昇?” 他问道。 沈惊春只说知道有个叫毕昇的奇人,却没提及他其他的消息,若是此人还活着,这活字印刷多半已经风靡全国代替雕版印刷了。 沈惊春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听说,我没见过真人。” 那可是北宋的发明家,沈惊春穿越一回,金手指开的再大,也不可能跨越历史洪流,把毕昇从另一个位面请过来。 陈淮听了这话也不失望,看着沈惊春的眼神简直就像在看一块绝世瑰宝。 沈家以前那个养女,他是见过的,相貌才情比不上自家媳妇不说,连人品也被自家媳妇甩出不知道多少条街去,两相比较之下,宣平侯府的人得有多眼瞎,才会将这个才华横溢的养女赶出家门? 沈惊春被他这灼热的目光看的有点遭不住,伸手挡在了他眼前:“你别这样看我,这个方法也不是我发明的,你若想告诉你师兄,只管去就好了,只是到时候别将人家毕昇的功劳占为己有就是。” “即便这个方法不是你想出来的,可若是没有你,只怕还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有人想出来,不论如何,这个功劳都少不了你的。” 陈淮说着顿了顿:“老师这些年来教我良多,虽是师徒却更胜父子,我与大师兄他们不怎么来往,可到底也还有几分香火情在,没有办法便也罢了,现在有你这句话,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将家业败了,而且若是我猜的不错,他所说的那个重在经商的徐家,恐怕就是你表妹家。” 沈惊春愣了一下,眨巴了两下眼睛,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个表妹说的就是去年到平山村投奔了他们家的徐欢意姐妹。 做生意么!本来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事情,大家良性竞争无口厚非,有利于促进社会的进步与发展。 可按照陆池说的,这个徐家这样不折手段想要搞垮本还是世代相交的竞争对手,其行为不可谓不卑劣,这比恶意竞价打压还要令人厌恶三分。 沈惊春本来就对徐家姐妹的父亲徐雍没甚好感,现在一听搞陆家的也是他们家,更觉得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别说是我表妹了,就是我亲妹家干出这样下作的事情来,我也不齿与她相交,他家现在这样不择手段排除异己,我倒要看看他们家最后又能落到一个什么样的下场,要知道古往今来,但凡干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最后都会变成损人又损己。” 两人坐在树下说着话,没多大会,蒋大娘就领着做饭的婆子上门了。 门虽是虚掩着的,可蒋大娘倒是很懂礼节,没有直接推门就进,反倒是在门外扯着嗓子喊道:“沈娘子可在家么?” 沈惊春这边收了话头,看陈淮回了屋才应声道:“在呢在呢。” 大跨步到了门边将门拉开就将人往里请。 来的并非只有两人,还有个瞧着八九岁的小子,瞧着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一见沈惊春也不憷,张口就道:“漂亮姐姐好。” 女人么,谁不爱听好话,沈惊春被他这句漂亮姐姐哄的心花怒放,到了石桌前抓了把下午逛街买的蜜饯果子就往他手里塞。 蒋大娘老脸一红:“这是我家小孙子,小名叫二虎,散了学听到我说要到你家来窜门子,死活要跟着一起来,还不把菜篮子拿上来。” 说着就在二虎脑袋上拍了一把:“都是自家后院里种的时令蔬菜,不值当几个钱,沈娘子也别嫌弃。” 二虎笑嘻嘻的就将胳膊上挎着的菜篮子往桌上放。 沈惊春打眼一瞧,里面放了一把长豇豆,几条小茄子并两条丝瓜,瞧着都水灵灵的,显见是才从地里摘回来的。 她也没有拒绝,笑呵呵的就朝蒋大娘道了谢。 蒋大娘见她收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她之所以带着小孙子来,还特意将自家菜园子里种的菜带了些过来,就是看在这家男人是个要参加院试的书生的份上,对她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而言,能考上秀才已经是很了不得了,若等这书生考上秀才,随便指点二虎几句,只怕也很受用了。 这么想着又指着一边默不出声的妇人道:“这就是我给沈娘子找的烧饭婆子,姓方,烧饭的手艺与酒楼的大师傅自然是比不得,可在这坊间也算是排的上号的,沈娘子要不今天晚饭试试她的手艺,工钱什么的都好说。” 沈惊春闻言便打量了一下这方婆子。 先前逛街的时候,她还说这庆阳府就是不一样,都看不到人穿打补丁的衣服,谁曾想这么快就见着了。 方婆子身上的衣服不仅打了补丁,还打了好几个,衣服也是洗的发白了,好在干干净净的不论是领口还是袖口都看不见油污,交握在腹部的一双手看着也很干净,指甲修剪的很齐整没有一丝泥垢。 这么一瞧已然满意了几分。 蒋大娘见她露出满意的神色又道:“沈娘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自然可以。” 说着就领着蒋大娘去了厨房。 “我说这方婆子手艺好那是一点不作假,这借一步说话也是想问问沈娘子可否将两餐改为三餐?” 沈惊春一听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说话。 蒋大娘被这眼神看的头皮一麻,硬着头皮道:“这方家妹子做三餐只要一百五十文,还将你家里的其他家务也全包了,很划算的,我之前说的别人做三餐要二百文,也是真的,你们要是去牙行找人,还要出一笔中人费给牙子。” 之前的聊天让沈惊春感觉这蒋大娘是个挺和善的人,刚才进门的时候也知道先在外面问问,而不是直接推门进来,更添几分好感。 现在听她这么说,到底还是将神色缓和了几分,问道:“这方大娘家中可是有什么难处?” 蒋大娘松了口气,解释道:“她如今跟着大儿子一家生活,但是她闺女死了,那后娘要将她外孙子卖了,她就咬着牙将孩子接了过来,但是多张嘴吃饭也要费钱,一天两天的还好,时间一长她儿媳妇就不乐意,话里话外的挤兑她们祖孙,方家妹子没法,只得带着外孙子从儿子家搬了出来,如今在城东那边租了间屋子过活。” 这么说沈惊春就更不明白了:“既然给人烧饭的工钱这么多,哪怕只是一天两顿,也有一百文吧,房子又租在城东,省一些的话,应该也够生活了,怎么这方大娘看着却贫穷的很?” “这不是还要供他外孙子读书嘛,而且短期的活也不是天天都有的。”蒋大娘说着看了外面从进来就没变过姿势的方婆子一眼:“说起来她家小子也有天分的,才十二岁就考过了县试,那个后娘也是看他这么有天分,才心肠恶毒的要断他前程。” 这还真是……叹为观止。 世间后妈千千万,每一个后妈都能刷新她对后妈这个角色的理解下限。 一百五十文包了全部的家务,倒是不贵,因此便道:“行吧,先看看她的手艺,可以的话我这边没问题。” 第70章 二人从厨房出来,就由蒋大娘将商量的结果给方大娘说了。 她一抬头,脸上是止不住的惊喜,忙蹲身行礼:“多谢娘子。” 沈惊春道:“也别忙着谢,我要先试试你的手艺的。” “那是自然。”方大娘满脸的感激:“如今天色也不早了,娘子你看什么时候开始烧饭?还有烧些什么菜比较好?” 沈惊春想也不想就道:“我家就三个人,大娘你看着办吧。” 方大娘便看了一眼桌上蒋大娘带来的菜:“蒋大姐带来的菜便很水灵,不若再买点肉或是鱼?” “行,一事不烦二主,我们才来对附近也不熟,这买菜的事还要劳烦大娘一起办了。” 说着就解下腰间的荷包,数了五十文出来:“够吗?” “够了够了,用不着这些。” 方大娘数出三十文来,又将另外二十文退了回去,便到厨房拿了只菜篮子去买菜了。 等她一走,蒋大娘就道:“沈娘子倒是信她,还没决定用不用就给钱了。” 沈惊春淡淡道:“也不是信不信的事,不过三十文罢了,她要是还想挣后面的钱,就不可能拿着这三十文跑了,下午的时候大娘说想要我家的桃子,我这忙了一下午,才回来,还没来得及摘,大娘稍等一会。” 说着就朝屋里喊了声大满。 等人出来了又指使他上树去摘桃儿。 大满自小长在乡间,这些爬高爬低的活不在话下,攀着粗粗的树干两三下就上了树,二虎在一边看得惊叹不已。 这时节桃子还未完全成熟,加上这株桃树枝繁叶茂,挡住了太阳,红的还不多,大满挑挑拣拣摘了八九个,蒋大娘带来的那个小篮子就差不多装满了,他又摘了几个下来自家吃才下了树。 二虎眼巴巴的看着那篮子桃子。 沈惊春觉得他再看下去可能都要流口水下来了,干脆到井边洗了一个递给他:“吃吧。” 蒋大娘看着是个知礼的,二虎的教养显然也很不错,先看了一眼他奶,得到同意后朝沈惊春道了谢,才接过桃子咬了一口。 事情都办完了,蒋大娘也就带着二虎准备告辞。 沈惊春也不多留,只道吃完了再来。 蒋大娘想了想便拉着沈惊春道:“你们晚上睡觉不要睡的太死,以防别人翻进院子来偷桃子。” 沈惊春家院子里这棵桃树,在附近那也是有名的,熟的比别家早,个头又大水分足,一口咬下去能甜到人心里去,这一篮子桃子现在拿出去卖,也能卖不少钱。 往年他们家没人,这桃子都被附近游手好闲的二流子翻墙进来摸走卖钱了。 便是到了后面桃子都上来了,沈惊春家这桃儿也因为甜而比别的贵些,便是如此,也是供不应求的。 “我家里有人,还有人敢来偷?” 昨天到的时候看到满地树叶却没桃核她就知道,桃子肯定是被人偷走了。 可现在这院子已经住了人了。 沈惊春有点不可置信。 蒋大娘啧了一声,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城里住着又岂是那么容易的,到处都要花钱,往年你家这些桃子全都被人摸走卖钱,这几年下来,人都成惯偷了,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就怕这些人忍不住,趁你们睡着了来偷。” 沈惊春表情复杂,谢过蒋大娘的提醒,就将他们祖孙俩往外送。 出了门就见巷子里不知什么时候聚了三四个小孩,都同二虎一般的年纪,门一开这些小孩的眼睛就盯着二虎手里那颗吃了一半的桃子移不开了。 大家都是邻居,她们还要在这边住段时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沈惊春也不是小气的人,见这些小孩馋的很,便打算回院子叫大满摘些桃儿下来,给附近几户的邻居挨家送几个。 可不等她转身,对面院子的门就开了,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妇人带着个十来岁的少年出来,瞧见沈惊春就满脸笑意的道:“哎呀,昨天就听说对门住了人进去了,可等我们家回来的时候,你家也关门了,时间太晚我们家也没好意思打扰。” 伸手不打笑脸人,哪怕对面这妇人笑的实在有几分虚假。 沈惊春便扬起标准的笑容道:“昨日才来,赶了一天的路有些累,收拾完屋子也就早早的睡了,我姓沈,夫家姓陈,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请嫂子多多关照。” “那是,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我们又是住对门,以后可得常来常往才是,我姓余……” 那余娘子吧啦吧啦说个不停。 说来也是奇怪,蒋大娘的话也不少,沈惊春就能听的下去,可这余娘子说的口水飞溅,她却只觉得厌烦,正有些不耐,就听院子里陈淮喊了她一声。 沈惊春松了口气,心道总算是解脱了:“我夫君喊我了,余娘子改天再聊。” “哎,沈娘子别走啊。”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66节 沈惊春刚转身准备关上院门,那余娘子就几步蹿了过来,一把拽住了她。 沈惊春低头一看,不由一阵恶心。 这余娘子刚才不知道在家弄了什么,手上一手的油,看着油腻又黏糊,一挨着她的衣服就是一个印子,偏这余娘子也不知是不知道,还是故意的,还笑眯眯的抓着她不放。 沈惊春闭了闭眼,将火气往下压了压,一把将手腕从她手里抽了出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心平气和:“余娘子还有什么事吗?” “也没啥,往年这个时候你家桃子也可以吃了,这不是瞧见那蒋婆子拿了些走,我家小子有点馋嘴,就想问问沈娘子能不能也给我家小子拿几个甜甜嘴。” 站的近了,她一开口说话,就有一股口臭味扑面而来,沈惊春差点没被这股味道原地送走,往后退了两步才憋着气飞快的道:“这桃子熟的不多,方才都摘给蒋大娘了,过几日吧,等过几日再有熟的我再给你家送几个。” “那上面不还有红的么,你家摘不着没关系,我叫我家小子上树去摘,你放心他往常也是爬树惯了的,不会摔着。” 她一挥手,后面那早已经跃跃欲试的少年就将沈惊春撞的往旁边退了半步,自己飞快的蹿进去了院子里,到了桃树下,往手心呸呸吐了两口口水,攀着树干就打算往上爬。 才刚蹿上去,底下大满就抓着他的脚往下一拉,猝不及防之下那少年就摔了个屁股墩,赖在地上捂着屁股就嚎了起来。 正房门口,陈淮正冷着一张脸看着那少年嚎哭。 大满会这么干显然就是他指使的。 余娘子傻眼了,显然没想到这家人这么不讲究,不就是摘几个桃儿吗? 她一把推开沈惊春就冲了过去,将儿子拉了起来,上上下下的摸了一遍,嘴里还不停的问着:“儿啊?没事吧?可有摔到哪里啊?” 她越问越生气,大声道:“不就是摘你家几个桃子,值当什么?孩子都爬上去了,居然还把人往下拽,我家三代单传摔坏了我儿你赔得起吗?你婆婆以前在的时候也不见像你这样,我们都是想吃就自己进院子摘,大家都是邻居,至于把事情闹的这么难看吗?” 她一声嚎叫,附近几户人家听到声音都跑了出来。 沈惊春见外面人越来越多,几乎被气笑。 她是那种,我的东西我可以给你,但你要是想抢那就是不行的人。 这余娘子没出声之前,她就已经打算叫大满再捡着红的摘些下来送给周围邻居们尝尝鲜的,可被这余娘子一搅合,那心思就歇了。 本来自家也就是科举在这边住几天,又不是常住,邻里关系搞不搞好也并不重要,是锦上添花却非雪中送炭的事情,现在这余娘子这么一嚎,她也没必要再给人留脸面。 当即就冷笑道:“余娘子也知道这桃子是我家的啊,我的东西我想给就给,我不想给哪怕扔掉你都管不着,三代单传你还不赶紧带回去好好供起来,怎么还叫他爬高爬低的?这要是摔了碰了的你怎么对得起你男人?还想吃就自己进来摘呢,我现在想吃你院子里种的菜,我是不是也能进你家院子去摘?” 沈惊春本来还想着说这余娘子要是想自家婆婆了,不妨下去找她叙叙旧,她婆婆地下孤单,肯定非常欢迎余娘子的。 可想到陈淮还站在门口,到底还是将这话咽了下去,见那母子两个还在嚎叫,心里厌烦至极。 头一偏,看到昨天收拾出来的一根碗口粗细的干枯树枝还摆在墙角,干脆走过去砰的一脚,就将那树枝踩断,拎在手里颠了颠:“想来这位小郎君是摔着了,来,我帮你看看。” 余娘子母子早被那一脚吓的魂飞魄散了,那还敢让沈惊春帮忙看看?自家儿子手臂可还没那树枝出,要是给这母老虎来上一脚,那骨头还不得当场折的接都接不起来。 少年也不敢哭了,一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叫一声娘呀,就冲出了陈家的院子,余娘子紧随其后,一边喊着儿啊慢点跑一边跟在后面冲了出去。 那些听到吵闹声出来,还打算劝上几句的邻里也傻了眼。 这余娘子撒泼耍赖的本事在这柳树巷可向来都是没有敌手从无败绩的,原本有几个好心人还打算劝沈惊春忍忍算了,就给几个桃子给她家,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但是现在…… 余娘子的儿子能够好手好脚的走出这院子,恐怕才真的是上辈子积德了。 沈惊春看了看门外目瞪口呆的邻居们,不由对刚才的那一脚格外的满意,朝大家施了一礼才道:“我夫君来府城参加院试,还要在这边住上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多有打扰,还请各位邻里们多多包涵,我们才来,东西还没收拾好,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只有这院子里的桃子还算可以,等会送一些给大家甜甜嘴尝尝鲜,还请大家不要嫌弃才是。” 别说附近的人本来就知道这桃子好吃,就算不好吃,也没人敢当着这母老虎的面嫌弃啊。 更何况没听人家说么,家里男人是来府城参加院试的,一旦这院试考过了,人家可就是秀才老爷了,跟他们这些平民可不一样了,等闲得罪不起。 因此大家连忙统一口径说不嫌弃,又找了个借口溜了。 等人一走,沈惊春才敛了笑容虚掩上了门,叫大满又上了树,勉强凑了三十个外皮有些红的桃子往周围几户人家一家送了六只,独独对门余娘子家没给。 这余娘子跟在儿子后面回到自家院子就注意着对门的情况,看到周围人家都有,只她家没有,自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仗着在自家院子里关着门,骂骂咧咧的声音整条巷子都听的清清楚楚,只是到底顾忌陈淮是读书人,而沈惊春又力大无穷,不敢指名带姓的骂。 陈家院子里,连大满都听不下去了,沈惊春与陈淮却还老神在在神色如常。 没一会,那方大娘买菜回来,注意到院中气氛不对劲,就有点紧张,别是又不要她来做饭了吧?不敢直接去问沈惊春,只得拉着大满到一边问。 大满一脸气愤的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给说了一遍,说完了又朝对面余娘子家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呸,这还是城里人呢,我们乡下都没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大娘你是没看见,对门那母子两个看到咱们家这桃子就跟闻到了腥味的猫一样,那丑恶的嘴脸看了都想吐,居然还有脸骂骂咧咧的。” 方大娘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叫她走人就好。 方才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她也算将那余娘子骂人的话给听了个七七八八,因此劝道:“你也别气了,没听见她就算骂也不敢指名道姓么,这就是认了怂了,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的,一旦你狠起来她就没法了,也就只能过过嘴瘾,为了这种怂蛋生气,气坏了身体岂不是得不偿失?” 沈惊春本来就不气,听到方大娘的话也是笑了笑,就走了过来,故意大声道:“是呀,就是有这种怂蛋连骂人都不敢骂个痛快,不过话又说回来,哪个鳖孙要是敢指名道姓的骂老娘,打断一条腿那都是轻的,老娘让她全家都躺在床上好好享享福。” 对门的骂声戛然而止,就如同被人一下掐住了脖子。 大满不由对沈惊春竖起了大拇指:“还是娘子厉害。” 沈惊春谦虚的摆摆手:“面对的人不同,就要有不同的应对办法,就比如对面这个余娘子,对付这种无赖,要么你就比她更无赖,要么就要让她不敢耍无赖,咱们家有读书人,可做不出那等没皮没脸有辱斯文的事来。” 拳头才是硬道理,这句话不说对不对,但确实在很多时候都很有用。 沈惊春说着就往方大娘那小菜篮子里看了一眼,见里面除了一条肥肉少瘦肉多的猪肉,还有一捧小指长短的小鱼就有些惊讶:“三十文能买这么多东西?” 面对沈惊春,方大娘就不像面对大满那么自然,显得有几分拘束:“这都下半晌了,卖鱼的也要回家了,这种小鱼费油且肉少,城里人也很少买,这一捧其实也不过七八个大钱,但是吃起来却要比大鱼还要鲜美,娘子若是不喜欢,下回我就不买了。” 沈惊春抓起一条看了看,这鱼还是活的,泥腥味也不太重,显见是河里捕捞上来的鱼,这种鱼在现代,那也是很贵的:“我不是这个意思,而且你也不是我家下人,你我双方是正常的雇佣关系,不必这么拘束,灶台上有我们从老家带来的烧椒酱,这鱼煎好了煮的时候放点,我们家人都挺爱吃辣的。” 话说完了,见方大娘还是一副拘谨的样子,沈惊春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欲望,干脆喊了大满将家里的铁锹翻了出来,又从隔壁陶阿婆家借了把铁锹过来,开始挖坑。 原先蒋大娘走的时候叮嘱的几句话,她还没怎么放在心里,可经过对面余娘子这个事情之后,她就意识到不要脸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真的是让人防不胜防。 要说她有多在乎这一树的桃子,倒也不是,主要就是觉得这些人的嘴脸过于恶心。 再想想,晚上自家人在屋里睡着了,那些二流子翻墙进来偷桃子,她就有点受不了。 这院子不算大,左右两边都挨着人家,院墙有一人多高,沈惊春这样一六八的个子站直了都没有院墙高,而那些二流子如果想要进院子,必然是从连着院门的那堵院墙翻进来。 “你从那边离院墙一尺的地方开始往院子里挖,挖个三尺左右的宽度,尽量挖深一些。” 沈惊春一边指挥着大满,一边自己也在院门的另一边开始动工。 好在需要挖的地方不大,连起来也不过五六米的长度,等方娘子将晚饭做好,两人已经将这五六米的地方挖下去了半米深,挖出来的土就堆在靠陶阿婆家这边的墙角下。 饭就摆在桃树下的石桌上,三菜一汤,一个炒豇豆,一个炒茄子,一个红烧小鱼,一个丝瓜瘦肉汤,看上去清清爽爽的。 饭已经盛好了摆在了桌上,沈惊春打了井水洗了把脸带着一身汗味就上了桌,往常在平山村,家里都是主仆分开两桌吃饭,到了这边虽未分桌,但大满很自觉的夹了菜就到厨房去了。 沈惊春先盛了汤尝了一口,味道咸淡适宜十分可口,的确如蒋大娘说的一般,这方大娘做菜的手艺很不错,比家里杨婶子的手艺还要好两分。 见她还在一边拘谨的站着,便随口招呼道:“方大娘也一起吃吧。” “不用了,这做饭的规矩一般都是主家吃完了,我们再随便吃点。” 沈惊春听她这么说,也没再劝,干了这么会活,她早就饿了,这菜又做的非常合口味,很快就干掉了两小碗米饭一碗汤。 吃完了饭,在院子里略转了转,就又拿了铁锹准备开始干活,陈淮却将她拉到一边悄声道:“晚上还剩了些菜,那做饭的大娘必然是舍不得倒的,在厨房里这么久不出来,只怕是想将这菜带回去,却不知道怎么同你开口,你去看看吧。” 沈惊春虽很好奇陈淮怎么观察的这么仔细,却还是走到厨房外往里看了看,那方大娘果然如陈淮说的,正望着剩菜发呆。 若是那种无底线的惯着儿女,结果到头来落到老无所依的老人,她还未必会觉得可怜,可这方大娘这样的,她倒真有几分怜惜。 “大娘你收拾完了赶快回家吧,还有这个剩的菜,若是不嫌弃,也一并带回去。” 方大娘一回头,脸色有几分隐隐的喜色,可还是有些犹豫。 沈惊春干脆道:“现在天气这么热,这剩菜留着放一晚明天也馊了,倒了也是浪费,我听说你家里还有个孩子在读书,这么晚回去还要开火也没必要,明日等孩子散学,你叫他来家里一起吃点,也省的回去再麻烦,你不必拒绝,本来你这工钱只要一百五十文一天,还包了其他的家务,我们家已经占了大便宜了,多个人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情。” 说完不等方大娘说话,又道:“还有你这做饭的手艺,我们都挺满意的,不出意外,我们家还要在这住十来天,咱们双方没经过牙行,到时候若是有其他高工钱的活,你可不能撂摊子说走就走。” 方大娘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哪看不出来这沈娘子是可怜自己,为了让自己安心,故意说得这些话。 她鼻子一酸,有些浑浊的双眼中就有泪光闪现,忙点头道:“不会的,娘子放心吧,我们这样的人最重要的就是一个诚信,我要是半路撂摊子跑了,以后也没人敢雇我干活了,什么时候娘子不需要我做饭了,我再找其他的活计。” 沈惊春点点头:“你的手艺我放心,明天开始每一餐做什么,你自己拿主意就好,只一点,我们家不吃蓬蒿、芹菜和芫荽,啊对了,还有菜钱的事,你身上有钱的话,就先垫付一下菜钱,等晚上的时候,我再把菜钱和工钱一起结给你,你看这样可行?” “可以的。” “行,那你快收拾吧,早点回去,也省的家里的孩子担心。” 交代完,沈惊春就直接回了院墙边。 吃了晚饭,陈淮也不温书了,直接拿了白日里沈惊春用的那把铁锹开始继续挖坑。 沈惊春见他挖的正起劲,干脆就让他挖去了,自己拿了个簸箕,将两人挖上来的土往墙边运。 没一会,方大娘就收拾好了厨房,拎着剩菜告辞回家,临出门还道:“晚上洗了澡脏衣服放着,明日我一早过来洗。”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加更 第71章 三个人干起活来就是比两个人活要快得多。 又是才吃的饱饱的还没怎么消化,三人都干劲十足,从天还亮着一直挖到天黑了,月上中天才停了手。 附近的邻居们大多都已经熄灯睡觉了,沈惊春看着近一米五的深坑,表示十分的满意,三人又将院子里的枯枝搭在了坑上,上面再盖些枯枝烂叶杂草什么的,大晚上的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这下面是个大坑。 实打实的体力劳动干下来,三人也都累了,匆匆烧了水洗了澡就各自回房睡觉去了。 沈惊春几乎是倒头就睡,黑甜的一觉睡到后半夜,院子里才传来一声惨叫。 这声惨叫不仅唤醒了屋子里的三人,连附近几户邻居也被吵醒了。 半夜两点左右本来就是困意最浓,睡的最沉的时间,沈惊春的起床气一向又很大,被这声惨叫声吵醒,几乎是咬着牙从床上爬了起来。 外面那声惨叫过后,呼痛声叫骂声一声接一声的传来,随之而来的是砰砰砰的捶门声。 陈淮已经摸着黑点亮了蜡烛,沈惊春穿好衣服沉着脸就要往外走,陈淮忙一把拉住她道:“媳妇,下手可千万要注意啊,打断手脚给个教训就行了,可不能一拳头直接把人打死啊。” 沈惊春不耐烦的摆摆手,大踏步出了门。 外面的人敲了几下门见没人应,已经开始大喊大叫了,等到大满穿好衣服从另一边屋子里出来,沈惊春已经到了院门边,一把拉开了门栓,外面敲门的人一时不察捶出去的手没有着力点,一个趔趄往前几步就进了院子。 沈惊春反身就是一脚把人给踹的往前扑去,扑通一声就扑倒在地,沈惊春的长腿紧跟而上,一脚踩在了他背上,恶狠狠的骂道:“吵吵吵,不知道姑奶奶在睡觉吗?” 现在不是冬天,本来一下扑倒在地还没那么疼,但沈惊春后面跟上来的这一脚,简直像把大铁锤一般,躺在地上的人似乎都觉得自己的脊柱已经被锤断了。 身边几户人家的灯也都亮了起来,有那手脚麻利的已经端着油灯蜡烛到了陈家院门外。 初十的月亮已经挺亮了,不点灯都能将院子里的情况看个大概,邻居们探头一看,见那沈娘子将一个人踩在脚下,不仅被踩的人在哀嚎,另外还有个声音在惨叫,也是吓了一跳。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样子多半就是有人半夜摸进院子偷东西,被当场逮住了。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67节 当即就有人劝道:“沈娘子消消气啊,不如先将人捆起来明日报官,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 “是呀,这大半夜的大家都要睡觉呢,这样一直叫下去确实不是个办法。” “里面还有个人怎么了?怎么叫的这么凄惨?” 鉴于沈惊春白天那一脚的威力,邻里们都围在门外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却没有一个人敢进门。 说了几句,还是姗姗来迟的陶阿婆进了院子,手里的油灯一探,不由吓了一跳,那墙角下面,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竟然冒出了一个黑咕隆咚的洞来。 眼看她就要踩到坑里,陈淮不得不出手拉了她一把道:“阿婆小心了。” 陶阿婆一脚已经伸了出去踩在了枯枝上,若不是陈淮拉的及时就直接掉下去了,被拉回来后也吓得够呛一阵后怕,不停的拍着胸脯前喘着气:“这是?” 陈淮淡淡道:“吃过晚饭我媳妇说要在院子里挖俩坑养点荷花,正好我们也没事干,就随便挖了几锹。” 他说的风轻云淡的,但周围邻居却听得后背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听这惨叫都这么久了还没停下来,且人都看不见,怎么可能是他说的几锹? 而且在院子挖俩坑种荷花?这么随便的理由糊弄鬼呢?在场谁不知道这坑挖了肯定就是防小偷的? 众人心思各异,白日里看到这夫妻两个男的俊女的俏,没想到倒是个面善心辣的,也不知道那掉进坑里的人怎么样了。 似乎是猜到了众人的想法,朦胧的月光下,长身玉立的陈淮再次开了口:“虽说这坑倒也不深,也就五尺,但不注意的情况下,还是很可能摔断腿的,大满,快下去看看这位不小心从墙头摔下去的兄弟有没有事。” 嘶! 五尺! 众人不自觉的倒吸一口凉气。 这院墙都已经七八尺高了,再加上这坑有五尺深,十二三尺的高度没个准备的跳下去,断手断脚都是轻的。 “哎,姑爷,我这就去。” 大满应了一声。 众人听在耳中,只觉得这大满的语气里透着股莫名其妙的兴奋。 很快,众人就知道这兴奋从何而来了。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盖在坑上面的枯枝烂叶被扒开,大满直接沿着坑边滑了下去,在微弱的光线下,摸着黑在那掉进坑里的人身上摸索。 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我来看看啊……这手应该没问题……肋骨也好好的没断……哎呀……这脚好像摔断了呀。” 一阵杀猪般的惨叫顿时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偏大满还在继续道:“这位兄弟你别动啊,我给你看看另外一只脚断没断……”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鬼哭狼嚎的声音传来出来。 这也太吓人了。 明明是大夏天的,众人却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沈惊春这会起床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一脚就将脚下那人往边上踢了踢,不耐烦的道:“行了大满,你又不是大夫,你懂啥,赶快把他扶起来,我给他弄上来。” 大满哎了一声,也不顾那人到底伤的怎么样,直接就架着人的胳膊往上托,沈惊春站在坑边两脚分开身体微微下沉,气沉丹田抓着那人的手往上一拉,人就被拽了上来,躺在地上蜷缩着身体继续哀嚎。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一直这么叫着,大家也不用睡觉了,明天可还要上工呢。 门外有那胆大的,到底还是端着油灯蜡烛走了进来,扒开地上两人的头发一看:“嚯……好家伙,这不是余老大和余大郎吗?” “啥?” 众人一听,还有点不敢相信,又有几人端着灯火走进了院中,里面的视线变的亮堂起来,地上两人的面容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中。 “老严啊,还真是你大舅哥和大侄子啊。” “你快来看看吧,我看你大舅子的腿似乎真的是摔断了。” “不对啊,你婆娘平日里不是最喜欢凑热闹的吗?按理说这种场合少了谁也不会少了她啊,她人呢?”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说不得这余老大就是那余娘子叫来的呢,可别忘了这余娘子白日里可是为了桃子跟沈娘子差点打起来了呢。” “什么情况?还有这种事?我咋不知道?” “你知道个啥啊,人家都打完了,你们还没回来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不仅很快就将晚上的事情拼凑的七七八八,还把白天的事情往一个莫名其妙的方向带。 明明白日里只是吵了几句,那余娘子就在沈惊春的武力胁迫下认了怂,可现在到了这群七大姑八大婆嘴里,就变成了打了一架。 等到明天这事情再这么一传,只怕就要变成沈惊春打了余娘子一顿,她大哥找上门替余娘子出头,结果被打断了腿了吧? 一时间沈惊春的心情变的复杂起来。 人群中被称作老严的男人还没从这小偷是自家大舅哥和大侄儿的爆炸性消息中缓过神来,就又被自家婆娘跟对面这刚住进来的沈娘子干架的消息给砸晕了,还在发愣就被人推搡着进了陈家的院子。 他定睛一瞧,果然是自家大舅哥和大侄子,再结合刚才大家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多半就是自家婆娘的老毛病又犯了,问这沈娘子要桃子不成,干脆就叫了她娘家大哥半夜来偷。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老严羞愧难当一张脸涨的通红,也幸亏是夜里他又是一张黑脸才没叫人看出来。 “对不住二位,真是我婆娘和大舅哥鬼迷了心窍,才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情来……” 老严想起自家儿子被婆娘惯的四六不知人嫌狗厌的,不由就悲从中来,说着说着声音都哽咽了。 旁边邻居劝道:“赶快带你大舅子去医馆瞧瞧吧,别真摔出个好歹来。” 老严沉默的上前,踹了一脚余大郎骂道:“还要装死到什么时候,还不起来跟我一起把你爹送到医馆去。” 那余大郎被人拆穿了身份,忍着痛也不敢哀嚎了,磨磨蹭蹭的从地上就爬了起来,跟老严一人一边架着余老大就往外走。 二人才刚动一步,就听沈惊春冷冰冰的道:“这就想走了?” 人都变成这样了,还不得赶快送医? 邻居们听她开口都有些不赞同的看了过来。 沈惊春冷笑一声:“我男人是个读书人,心软好讲话,我不一样,我是个妇道人家,最是睚眦必报小心眼,不给个交代就想走?想的未免也太美了些吧。” “人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 闹了这么久,余娘子终于出了声,围观的群众让开一条道来,将她的身形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沈惊春看着她满脸的怨恨阴毒,不由怒极反笑:“我想怎么样?我还想问问余娘子你想怎么样呢。” 她绕过前面的人一步步的逼近余娘子:“人伤成什么样跟我有一文钱的关系吗?是我叫他们父子往我家坑里跳的吗?我在自家院子里挖坑,院门也紧闭的没碍着谁吧?怎么我听你这个口气,倒像是我的不对一样?难道是你弱你就有理了?我倒还真想问问余娘子你呢,大半夜叫你大哥和侄子翻进我家院墙,是为了什么?” “哦……”沈惊春的尾音拖的很长:“我知道了,定然是白天的时候你没从我家占到便宜,所以怀恨在心,月黑风高杀人夜,所以想叫你大哥趁着天黑摸进来把我们一家子都杀了泄愤,我的老天爷啊,就邻里间的一点矛盾罢了,用的着这么恶毒杀人泄愤吗?” “啥?” 别说围观的众人了,连大满都被这个剧情走向给惊呆了。 不就是想趁着天黑来偷个桃子吗?咋就变成了杀人泄愤了? 就为了白天的一点妇人间的口角,至于吗? 所有人都有点转不过弯来,那余老大也不嚎了,现场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陈淮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哦,原来是要杀人泄愤,那这个事情可就大了,还好媳妇你英明,否则我都差点被他们骗过去了,这是不能放人走的,这得报官啊,让我想想,根据本朝刑统规定,蓄谋杀人者徒三年;已伤者,绞;已杀者,斩。” 余家父子吓的腿都软了,周围人也被这一通刑统给震的说不出话来。 余娘子差点一口老血喷出:“你放屁,不就是偷你家几个桃子吗,怎么就杀人了?还徒三年呢,杀谁了?你倒是说啊,凶器呢?” “哦,原来是偷窃啊。”陈淮微微一笑,清冷的声线中带着丝令人胆寒的愉悦:“那是不用徒三年了,按照本朝盗贼律,谋划偷窃而未得逞的,只需要杖六十即可。” 杖六十! 余老大这回也不觉得腿痛了,而是觉得浑身都痛了,再也坚持不住,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哎! 旁边倒是有人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余娘子。 这没脑子的,平时吵起架来嘴皮子那么利索,没想到现在碰上厉害的就现了原形了,简直蠢笨如猪。 这余家父子还没来得及偷东西呢,找个什么理由不能搪塞过去?咬死了就是不小心摔下去的就好了嘛。 官老爷审案子还要捉贼拿赃呢,只要咬死了不是去偷东西的,在没有人赃并获的情况下,这陈书生再能说,又能怎么样呢? 偏偏这个余娘子笨的跟猪一样,自己把把柄递到人家手里去了。 余娘子听到杖六十,嘴一张就要说话,老严松开了大舅子,两步上前,赶在她还没开口之前,劈头盖脸两巴掌就打了过去。 两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余娘子尖叫一声作势欲扑,手刚伸出来,老严又是两巴掌,将她打的身子一歪,揪着她的头发就把人拽回了自家院子里,用力一推搡,就将人推倒在地,恶狠狠道:“你给劳资好好在家待着,再要敢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明天就给劳资卷铺盖拿上休书滚回你余家去,我们老严家可要不起你这样的蠢婆娘。” 说完,又走回陈家的院子,弯着背脊道:“沈娘子陈公子,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但我大舅哥这个样子,确实得赶快送医,我侄儿就先留在这,明天我们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陈淮笑道:“咱们两家就住对门,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严兄弟的人品我们还是信得过的,哪用的着这样,这余家父子,你都领走吧,我媳妇平日里是最和善不过的人了,只不过她晚饭后挖坑挖的有点累,被人扰了美梦心情不好,说话才这样,严兄弟还是赶快把你大舅哥送去医馆吧,这腿断了可不是小事,别耽搁的时间长了,到时候落下病根变成瘸子反倒不美了。” 众人便听那沈娘子在一边冷哼了一声,倒是没有再开口说什么,也不知道是真的因为被人扰了美梦心情不好,还是碍于自家男人开了口,不想在人前驳了他的面子。 可无论是哪一种,都叫老严如获大赦,连着说了好几声对不住,才跟余大郎一左一右架着余老大走了。 等他们一走,沈惊春就冷着一张脸拍拍手直接回了房。 陈淮抬手朝周围邻里们施了一礼,满怀歉意的道:“真是对不住各位,大半夜的扰了大家的清梦,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哈哈哈,这又不是你们家的错,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嘛。” “就是,真要道歉也应该是余家人来道歉才是。” “哎呀,这闹了半夜了,后天就要开始院试了,可别影响到陈公子考试才是呢。” “对呀对呀,陈公子还是赶快去睡吧,到时候考个秀才回来,我们柳树巷也有光不是。” 有那脑筋转得快的,已经开始捧起了陈淮了。 “那就借大家伙的吉言了,若是真的侥幸考中秀才,到时候再请大家吃个便饭热闹热闹,时间也不早了,明日想必都还有事,大家赶快回去睡吧。” 围观的人群很快就散了,走之前嘴里说的话已经从今晚的事变成了院试的事了。 陈淮顺手就栓了们,招呼了一声大满就回了屋。 经过这一场闹剧,沈惊春已经睡意全无,躺在铺了凉席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瞧见陈淮关门进来,干脆就坐直了身体。 “明天怎么办?真给他们送官?” 外面那一通忙活,沈惊春出了身汗,回到房里就把外面穿着的衣服给脱了,只穿了中裤和一件海棠色抹胸。 她脸上的肤色因为经常在地里忙活,不是那种大家闺秀很常见的肤若凝脂的白,而是呈现一种白里透红很健康的蜜色,可脖子以下的部位,因为被衣物遮挡,仍然是白的。 此刻在略显昏暗的烛光下,更是白的惊人。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68节 陈淮站在床前,视线先落在她脸上,然后不自觉的往下移到了精致的锁骨上,再往下是…… 他只觉鼻子一热,一道温热的鼻血就流了下来,他一低头,鼻血吧嗒一声落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微不可觉的响声来。 夏天啊! 可真是令人燥热不安的季节呢! 第72章 第二日一早,等沈惊春睡醒起床,方大娘已经将衣服洗好,早饭做好,甚至连院子都打扫好了。 甚至于看到她出门,连洗脸水都打了过来。 沈惊春一阵尴尬:“委实不必这样。” 方大娘笑道:“顺手的事,饭在锅里温着的,娘子是在厨房吃,还是在外面的石桌上吃。” 沈惊春道:“在外面吧,大清早的也不太热,外面树下坐着还能吹吹风,倒比屋里还舒服一些。” 大约是昨日那些剩菜的缘故,今日这方大娘虽然多少还有些拘束,但是相比起昨日,已经自然了很多。 等沈惊春洗漱完,早饭已经摆了出来。 一只小碟子里摆着五六只小巧可爱的小笼包,一碗浓稠香甜的白粥,两碟子看起来很爽口的咸菜,都切的细细的摆在盘中。 沈惊春看的口齿生津。 这多出来的五十文花的十分值当啊,不仅所有家务都包了,还有如此美味可口的早饭可以吃。 “做包子要提前发面吧?大娘是不是起的很早?以后也不必这样,早上吃点容易做的就行了。” 一百五十文虽然是你情我愿的,但到底还是她们家占了便宜,这方大娘看着年纪也挺大了,这么折腾老人家,沈惊春实在有点过意不去。 “一点都不麻烦。”方大娘一句话就带了过去:“早上对面的老严上门,说是要去衙门给娘子你们一个交代,陈郎君带着大满一同去了,叫娘子不要担心,说是从衙门办完事出来,还要去陆府一趟。” 沈惊春可一点都不担心。 说起这庆阳府,陈淮可比她熟悉多了,他那么大个人,有什么可担心。 三两下吃完了早饭,她拍拍手在院子转了几圈消食后,就又开始动手将昨天挖上来的土给埋回去。 昨夜陈淮流了鼻血,沈惊春简直比自己流鼻血那会还要慌张,手忙脚乱的给他止了血,又开始担心他的身体来。 年轻人热血沸腾有朝气,没尝过男欢女爱的滋味,一味的靠忍,终究不是个事,沈惊春真的很怕忍着忍着,给他憋出什么毛病来,有心想要把事办了,陈淮就是不愿意。 沈惊春把他问急了,他才说小时候在京城的时候,他娘还在陈小公子身边当差那会,柱国公陈牧胞姐的女儿才结婚就跟夫家和离,娘家嫌弃她名声不好,和离回家会影响别的姐妹的婚事,硬是不许和离。 最后还是陈牧出面办妥这事,还把这个外甥女接回了国公府照料才知道已经怀了孩子,那姑娘不肯落胎坚持要生,生孩子时也不过十六岁的年纪,稳婆大夫太医请了一院子,结果愣是一尸两命没救回来。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这事却在陈淮当年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很深的阴影,以至于十几年过去都还记忆犹新。 瓜不甜还能强扭,但这种事情,陈淮不配合,沈惊春还真没法来强的,干脆也懒得管他了。 等他到外面冲了个澡回来,夫妻俩才商量起来后面的事来。 原本在墙角下挖坑只是防范于未然,结果没想到坑才挖好,就有人掉了进去。 这样倒也好,只抓着这一个典型不放,就能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来,他们也不是说要把余家父子和余娘子全送进县衙挨板子,但三个人中总有一个人要挨这一顿吧? 只有树立起典型来,才能震慑住附近那些贼心不死的混混们。 至于说陈淮去陆府的事情,就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活字印刷是毕昇的智慧结晶,她也不过仗着来自后世,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若是陆池能够正视她,把她的话当回事的话,等这个活字印刷在这个朝代再度被创造出来,就应该老老实实加上毕昇的名字。 若是他不加或是无所表示,那么只能说明陆池这个人的人品不行,也算是给陈淮提个醒,以后要离这陆家远一些才是。 忙碌了一上午,等到陈淮和大满回来,沈惊春已经将两个挖出来的坑原样填了回去并且踩实。 见二人头上冒着汗,方大娘便倒了温水出来。 陈淮一口气喝完一杯才道:“对门这老严,倒真是个聪明人,我说这事总要有个人出来担责,他毫不犹豫的就把他媳妇推出来了。” 沈惊春奇道:“以余娘子那脾气,恐怕没这么简单就愿意承认罪责吧?毕竟昨晚当场抓住的,是她大哥和侄儿。” “所以老严也没跟她废话,直接给出了两个选择,一个是老老实实去衙门挨这六十板子,一个是拿着休书滚回余家去。” 如今和离对于平头百姓来说,不算是多稀奇的事情,能够和离成功的,即便女方要背上烈性子的名声,但男方也绝不无辜,可要是被休回家,那就完全没有脸面了。 更何况,若非余娘子去怂恿她大哥和侄儿来偷桃,余老大也不会摔断腿。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夏天这个季节和温度,躺在床上静养那可不好受。 余娘子若真的在这个时候被休回家,别说余老大了,便是她亲生爹娘和嫂子那一关她就过不去。 而如果她选择去挨这六十板子,余家人也不会多感激她,因为这本来就是她搞出来的事情,而经过偷桃子这事之后,余老大的腿会不会落下什么暗伤暂且不说,便是他养好了腿,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对余娘子这个妹妹了。 算来算去,这老严居然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所以陈淮才说他是个聪明人。 “到了府衙,因为是主动投案,官老爷还给减了二十板子,那四十板子下去,我的老天爷呀。” 大满说着比了个夸张的动作:“余娘子的屁股都被打开花了,全是血……啧啧啧,被抬出来的时候,嚎都没力气嚎了。” 沈惊春想了一下那个场景,不由打了个寒颤,有画面感了。 这下就好了,在衙门打板子,事情传出去,只怕短时间内都没人再敢打她家桃子的主意了,毕竟前车之鉴还在这摆着呢。 聊完这事,夫妻两个又简单的说了一下陆家的事情。 陆池虽然有些遗憾于这个泥活字没有具体的配方,可有了研究方向,就已经足够让人喜出望外了,并且承诺,只等这个泥活字研制出来,以后印出来的书卖出去,分沈惊春一成股。 “我不用这个一成股,我既没有参与研制,也没有付出什么,只不过就是提了一句罢了,大师兄若有心,就把这一成股能够分得的银钱,以毕昇的名义的拿去捐助给慈幼局吧。” 钱是个好东西,这个世上大概没有人不爱钱,沈惊春也不例外,但陆家这个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她都不说什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话了,多的不说,单说陆家那个大师嫂那里,恐怕就过不去。 别说什么创意最重要的话,在钱面前一切都是空谈。 任谁辛辛苦苦的把东西搞出来了,一个只动动嘴皮子,全家没有任何参与的人就要来分钱,是个人心里估计都不爽。 而把这钱捐给慈幼局就不一样了,虽然打的是毕昇的名义,可若是有心人一查,还是能查到是陆家捐助的这笔善款。 要知道像陆家这样的书香世家,最看重的就是所谓的名声。 这样一来,只怕那大师嫂也说不出什么来。 而沈惊春自己,有空间和异能两样金手指傍身,想要多少钱,她都能自己挣来,何必非要死咬着这点卖书的钱不放? “好,回头我与大师兄说一声。” 陈淮没有任何迟疑,反倒是颇为自豪的看着自家媳妇。 送到手里的钱都能推出去,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吃过午饭也就没什么事了,沈惊春也没出门,而是拿了本话本子看着陪着陈淮温书。 至于到庆阳府的另一个原因,推销自家的烧椒酱如今倒也不急,毕竟陈淮明天就要去考试了,等他进了考场,她再忙其他的事情也不迟。 二人就在桃树下看了一下午的书。 到了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方大娘的外孙果真来了。 少年人看着十三四岁的样子,中等个子皮肤偏白长得还算是眉清目秀,背着个小书箱看起来一副乖乖少年的样子。 进了院子先是问了一圈好,才进厨房与方大娘打了招呼,随即就迟疑的拿出了笔墨,开始抄书。 昨天沈惊春已经从方大娘处得知,这少年大名叫韩克俭,还未取字,小名叫阿瞒。 没错,就是曹阿瞒的那个阿瞒。 沈惊春当时就直呼牛哇。 要知道历史上叫阿瞒的可都是牛人,曹操自然不用多说,唐玄宗在家族里也是自称阿瞒的,两位阿瞒那可都是狠人。 此刻看到韩克俭,那简直就是自带牛人光芒。 眼见着他在厨房拿出了文房四宝准备开始抄书,沈惊春便凑了过去朝他道:“厨房光线昏暗,你出来到院子里抄书吧。” 韩克俭忙起身,躬身行了一礼,也未拒绝,就收拾了东西到了院中。 “你这是在抄书?” 少年坐的端正,身姿笔挺犹如一株劲松,普通的相貌和洗的发白的衣服也不能掩盖住他身上那种出众的气质。 “是。”韩克俭执笔的手只顿了顿就又开始写了起来。 沈惊春仔细一看,那毛笔都已经开叉了,可这少年却还能将字写的端正:“庆阳府这么多书局,竟还用抄书吗?” 韩克俭道:“用的,很多偏门的书籍或是笔记之类的,书局没有就需要手抄,我的字不怎么样,找我抄书的人少。” 反正在沈惊春看来,韩克俭这一笔字已经写的很不错了,至少比她那一笔狗爬字好的多,她还想再问,坐在一边的陈淮就出了声:“你不要打扰别人抄书,抄错一个字,这一整页都要重来。” “好的。” 沈惊春做了个封嘴的动作,忍着心里对这韩阿瞒的好奇闭了嘴。 方大娘的手脚利索的很,天还没黑饭已经做好了,树下看书抄书的三人各自将自己的东西收了,饭依旧摆在外面这张石桌上。 眼看着方大娘又要带着韩克俭退回厨房,等她们吃完了再吃剩菜,沈惊春干脆道:“我也不强迫你们上桌,要么你们跟大满一样,盛饭夹了菜去厨房吃,要么我拨一些菜出来,你们到厨房吃。” 沈惊春说完,就见方大娘皱着眉头。 她就知道是这样,所以干脆将目光移到了韩克俭的身上。 小伙子果然没有让她失望,郑重的给她们行了一礼,就拉着方大娘去厨房盛了饭出来夹菜了。 今天这顿饭吃的比昨天可快多了,吃完晚饭等方大娘收拾好了厨房要离开时,陈淮才将自己抄录的几份院试的试卷拿给他道:“一笔好字,能够让阅卷的考官先入为主对你有个好印象,字写得欠佳者,即便满腹经纶,也会名落孙山。”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王僧虔在《又论书》里说:子邑之纸,研染辉光;仲将之墨,一点如漆;伯英之笔,穷神静思。” “若你已经掌握了笔法,却依旧苦苦挣扎不能再有寸进,或许天赋如此,可你若是缺少一支好笔,书写起来又如何能够得心应手呢?当然我说的好笔,无关价格高低,而是让你用起来能够如臂指使的笔,而你现在用的显然不算。” “不要信那些善书者不择笔的言论,都是误人子弟,善书者不是不择笔,而是善择笔,正是因为能够分辨每一支笔,才能成为一代大家,辟如前朝四大家之首的苏大家,就是一位十分善择笔的书法家。” 韩克俭抿着嘴一张脸渐渐红了。 他当然知道陈淮说这番话,只是想指点他,没有任何其看他不起的样子,他脸红也并非是因为买不起好笔而脸红,而是为了自己的无知和浅薄而脸红。 书院里,如同他这样的清贫学子有很多,他这支笔还只是分叉了,可书院里还有的同窗用的笔都已经开始秃毛了也舍不得换。 还美其名曰高手不择纸笔。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69节 而他在这群同窗之中,字已经算是相当拿得出手的了,甚至还经常为此洋洋得意,觉得自己天赋异禀,用这种笔也能写出一笔好字来,之前与沈娘子说的那番话,也不过自谦罢了,而陈郎君忽然出言打断,想必是看出了他心中的自得。 韩克俭的一张脸很快就红的能滴血了,朝着陈淮郑重的施了一礼道:“多谢陈先生指点。” 陈淮摆摆手:“我也就是随口说两句,当不得你一句先生,给你的东西自己看不要外传。” “好的,先生。” 韩克俭抿着嘴腼腆一笑。 第73章 余娘子怂恿娘家大哥偷桃子不成,反被自家男人送进衙门挨了四十板子的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柳树巷附近的圈子里传开了。 短短一天,沈惊春对外的形象,就由娇俏可人的书生娘子,变成了一个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毒妇。 经过短短一晚的发酵,第二天沈惊春送陈淮去考场时,她的形象又从毒妇变成了一个面目可憎的母夜叉。 两人出来时,她还隐隐听见附近专门赶来,准备趁着送考的时候一堵她真容的吃瓜群众发出惊呼,大抵都是什么长得这么好看的娘子,怎么心肠那么坏。 沈惊春听在耳中,那可是一点都不生气,毕竟是夸她好看呢不是吗? 巷子里被吃瓜群众围了个水泄不通,前日定好的马车根本进不来,两人如同被耍的猴一般,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拎着东西往外走。 沈惊春的拳头在周围的高谈阔论中逐渐握紧,杀心渐起。 呸,不生气才怪。 她不断的深呼吸,默念清心咒。 快出柳树巷的时候,她实在没忍住,冲墙头上一个少年露出了一个如沐春风的笑来。 那少年感受到她那藏在笑容里的刀子,当即就从墙头摔了下去,嘴里还念叨着:“娘啊,这也太吓人了,母夜叉看我一眼,我半条命都没了。” 周围原本嗡嗡嗡的讨论声一下消失不见了。 沈惊春…… 以前她只知道三姑六婆的可怕,但这是她第一次直面三姑六婆的可怕。 好在没几步路就到了马车处,上了马车,车帘子一放下,马车开始走动,后面的声音就渐渐被甩开了。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考场前面的街道上,之所以这么顺利,却是因为自从科举改革,政策也跟着变了,下到县试,上到会试,只要是科举的正日子,除了考生和考官,其他人的马车在上午的时候,一律不许出现在主干道上,影响参考的学子们去考试。 便是权势再滔天的勋贵,也不得不遵守这条新规定,想送考可以,但不论你家有多少人,都只允许乘坐一辆车前往。 车很快就走不动了。 庆阳府所在的淮南路向来是科举强路,这次院试的参考人数,据说是国朝立朝以来最多的一次,单就一个路的考生,就已经超过了两千人。 而最终录取的人数,却只有三百多人罢了。 两个人下了马车付清了车费就拎着东西艰难的往前走,越走沈惊春就越觉得心惊。 这人也太多了,两千多人在没实际看到的时候,只是一个数字,但现在真的到了地方看到这么多人,说不震撼那都是假的。 两千多个学霸,都是淮南十一个州府精挑细选出来的。 沈惊春以前对陈淮的才学可以说的上是坚信不疑,但现在也不禁产生了一丝动摇,要跟这么多人抢那三百个名额,还要考案首,这也相当于现代的省高考状元了,岂是那么简单的? 陈淮一手拎着考篮,一手牵着沈惊春艰难的在人群中穿行,感受到她掌心的汗意,也只是微微收紧了手掌,却什么都没说。 到了这个时候,再多的安慰都是没用的,参考的人倒还罢了,外面等着的人才最是煎熬。 两人穿过外层,到了考场外面,就见一队队的衙役卫兵正在维持秩序,里面那一块排队的地方,就只允许考生自己进去了,送考的人到这边就必须止步了。 来之前,话已经说了一箩筐,沈惊春觉得自己的要说的话都在那一箩筐里了,可真等陈淮要自己去排队进场的时候,她又觉得她还能再说出一箩筐来。 可最后,也只是化为短短的三个字——平常心。 陈淮点了点头,拎着考篮就去排队了。 院试比之前的两试还要严格许多,先要经过严格的搜身搜考篮,再要唱保,然后还要由本县教谕前来指认学子,以免有人冒名替考,之后再抽取号牌入场。 陈淮来的不算晚,但也绝对不早,排在中间的位置。 光搜身这一项就进行的很慢,轮到他时,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考场前这一块又没个遮挡的,许多考生都热的发晕,陈淮入场之时又回头看了一眼,一眼就瞧见人群中的沈惊春。 她仿佛自带光芒一般,无论多少人在场,她永远都是最亮眼的一个。 夫妻二人隔着长长的一段距离四目相对,陈淮微微一笑,就转身进了考场,等搜完了身和考篮,又是唱保,最后是抽取考号。 陈淮没有任何迟疑,直接伸手进去一个暗箱就抽,拿出来一看是丁字六十七号。 祁县教谕袁成吉与陆昀也是有来往的,也见过陈淮数次,对陆昀收的这个才学人品相貌俱佳的关门弟子很有印象,一看这考号,神色就有点复杂了,最后看着他道:“是个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位置。” 陈淮微微一笑,朝他行了个学生礼,就拎着考篮进场去找位置了。 等找到自己的位置,他就知道袁成吉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丁字六十七号位置光线充足,这样的地方在夏天来说,本来不是什么好位置,可又因为旁边有棵很高的大树遮天蔽日的挡住了烈日,反而还要比别处阴凉一些,可坏就坏在,厕所就在那棵树附近。 陈淮刚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就隐隐能闻到那股令人上头的味道了。 …… 考场外。 随着陈淮的进场,沈惊春先前那种考前的紧张也随之不见了。 等陈淮的身形消失在门后,她就直接背着自己的小背篓转身离开。 天这么热,人又这么多,汗臭味脚臭味还有狐臭味以及各种奇奇怪怪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那威力简直堪比核弹,多闻一下都上头。 好不容易挤出考场所在的那条街道,刚站稳便听身边有人喊道:“表姐。” 这声音略有些熟悉,但街上这么多人,沈惊春也没觉得是在喊自己,转头看了看也没看见认识的人。 抬脚就要继续走,恰在此时,街边停着的一辆马车往她身前一拐,挡住了她的去路,随即车帘子被人掀起,一张娇嫩如花的小脸出现在她面前,那小姑娘张嘴就道:“表姐。” 沈惊春盯着这张脸看了半天,都没确定这人到底是不是徐欢喜。 单看五官轮廓和骨相,毫无疑问,她是的。 可只不过大半年不见,这人的变化也太大了吧。 去年她们姐妹俩到平山村的时候,这个便宜表妹还是个骨瘦如柴的样子,还是在她家待了段时间,才养回来一些肉,当时那样说是个乞丐恐怕都没人怀疑。 而现在整个人的气色好了皮肤白了,脸上也有肉了,原本枯燥的头发现在虽然还算不上多黑,但已经开始有了光泽,梳了一个垂鬟分髾髻,鬓间插着几只小巧精致的珠花做点缀,除此并未佩戴其他头饰,显得温婉中带着几分娇俏。 但沈惊春只一眼就看出,她头上那几朵珠花的做工材质都是很不错的。 再看她身上穿的是一件绣着绿梅的长褙子,显得整个人淡雅又清新,掀起车帘子的姿势让她露出了一小节手腕,上面套着一只水头极好的蓝田玉手镯。 见沈惊春不说话,徐欢喜俏皮的眨了眨眼,笑道:“表姐不认识我了?” 连这说话的语气都变了很多,在沈惊春的记忆里,徐欢喜可是个很沉默很内敛的小姑娘的。 如今变成这样,到底是这具身体里跟她一样,已经换了个芯子了,还是说以前的表现都是假象,而现在出现在她眼前的这个徐欢喜才是真正的徐欢喜? 但不论是哪一种,似乎都挺吓人的。 “怎么会?只是表妹的变化实在太大,我有些不敢认罢了。” 姐妹相遇的戏码,徐欢喜表现的热情中带着三分惊喜,可沈惊春相比之下就说不上多高兴了,语气只能算作平平。 徐欢喜恍若不觉,仍旧笑道:“表姐是来送姐夫赶考的吧!哪天来的庆阳府?怎么也不到我家去玩?如今住在何处?” 这怕不是个查户口的吧? 徐欢喜表现的越热情,沈惊春心里的疑惑就越多,防备就越重,一个问题都没回答。 反而故意道:“表妹,我还有点事,改天有空再聊。” 徐欢喜闻言,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淡了下来。 她小姨已经不跟娘家人来往了,又被沈家老宅给净身出户,沈惊春沈惊秋这对兄妹两个,如今除了沈家隔了房的族长家还有来往,其他根本就没什么亲戚,而她们姐妹两个几乎算得上是沈家如今唯一的至亲血亲。 她怎么也没想到沈惊春居然是这样一个反应。 沈惊春可不管她怎么想。 反正她以前不喜欢徐欢意,现在连带着这个奇奇怪怪的徐欢喜也不喜欢了,以前那么多年都没有这门亲戚,沈家的日子也过来了,现在她努力种田致富,陈淮努力考科举,日子越来越好,就更加不需要这门亲戚了。 她刚要绕过这辆马车继续走,再试探一下徐欢喜的态度,就听车厢里传来了另外一道声音:“沈娘子且留步。” 沈惊春只当没听到继续走。 她早知道这马车里面有两个人了。 从她那个角度往车窗里面看进去,虽然看不到说话的这人,却能看到她的衣服, 马车边站着的婢女却一把拦在了她身前:“沈娘子可能没听到,我家夫人请娘子留步呢。” 这婢女长得不错,脸上表情温和,笑容和煦堪称标准,但沈惊春不知道的,忽然就想到了去年在祁县菊园里遇到的那个李管家。 这二人分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可给人的感觉却又那么相似。 不知为何,沈惊春忽然很想笑,她也确实低笑出声,笑意盈盈的伸出手握住了那婢女露出来的纤细的手腕,问她:“你觉得我是聋子吗?” “什么?” 沈惊春笑容不变,握着婢女手腕的手却在渐渐收紧,依旧问她:“你觉得我是聋子吗?” 纤细的手腕又怎么能跟碗口粗的木头相比,沈惊春才开始用力,那婢女已经觉得痛不可当,手腕都要断掉了一般,下意识的回道:“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你觉得我为什么没有听到你们夫人喊我呢?” 那当然是因为你不想搭理我们夫人。 婢女心中这么想,却不敢这么说。 她用另外空着的手去掰沈惊春捏着她手腕的手,却并不能让她松开分毫。 比沈惊春的手还要白皙细嫩的手背上很快青筋突起,手也慢慢在充血变红。 车上的徐夫人终于坐不住了。 她从徐欢喜的嘴里听到过这位沈娘子的的事,知道她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特立独行的人,但没想到会不按常理到这个地步。 “沈娘子还请手下留情。” 徐欢喜先下了车,然后恭敬的扶着徐夫人下了车,嫡母和庶女之间相处起来有种诡异的和谐。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70节 双方正式打了个照面,徐夫人脸上依旧挂着极为端庄的笑容,似乎一点也没有因为方才被沈惊春无视而有任何不悦。 “沈娘子不要误会,我刚才喊你留步,只是想感谢你们一家当时收留照顾欢喜她们姐妹俩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哦,是吗?”沈惊春放开了那婢女的手,慢条斯理的看向徐夫人:“那不知道徐家会怎么感谢我,不会只是一句口头感谢吧?” “当然不是,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请沈娘子移步天上居,我们再细说?” 徐夫人自问自己的养气功夫也算是很不错的了,要不然这么多年来,因为徐雍养外室的事,她早被一个圈子里的贵夫人们的冷嘲热讽给气死了。 可到了沈惊春这里,她一向引以为豪的养气功夫也不好使了,沈惊春只几句话就刺的她快要破功了。 天知道她几乎是咬着牙,才没有失态。 沈惊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好半晌才道:“好呀。” 这徐夫人的姿态放的越低,越证明她心里有鬼。 毕竟徐欢喜不仅是个庶女,在回到徐家前,还是个让她颜面尽失的外室女,为了一个庶女这样低姿态,说出去鬼都不信。 除非这人打着其他的鬼主意。 明知道对方打着鬼主意,却还坐以待毙实在不是沈惊春的风格,她更喜欢主动出击。 之前所有的话和动作,也不过是想试探试探这群人到底想干嘛罢了。 现在既然这徐夫人出招了,她自然要接招,有来有往过几招,才能探知到对方的深浅。 作者有话要说: 第74章 天上居是庆阳府首屈一指的酒楼,坐落在北城富人区和西城权贵区的中间位置,主体是个占地极大的三层楼,背靠翠微湖。 这翠微湖面积虽然并不是很大,却是城内唯一的活水湖,湖边绿树成荫花草繁盛,夏天的时候郁郁葱葱,不仅是纳凉赏景的好去处,而且一年四季的景色都不同。 来庆阳府的路上,陈淮就给沈惊春介绍过城里城外一些值得一玩的地方,其中就有这翠微湖,还说等院试结束,先带她在周边玩两天再回祁县。 沈惊春上了车,马车开始走动,边上跟着的婢女奴仆也跟着车在走。 她掀着帘子看了看,光是她这边跟着的就有十来人,几个年轻美婢不算,余下的要不就是腰肥膀子粗的婆子,要不就是一声腱子肉的护院。 这阵仗可不多见,徐夫人又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出个门而已,还用的着这么多人团团给她护住,怕不是打的一言不合,直接武力制服她的打算吧? 徐家这是要死啊! 沈惊春看着外面这些人不由笑了笑。 徐夫人温声道:“沈娘子笑的如此开心,莫非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 沈惊春放下帘子收回了目光:“只是想着这庆阳府还真是钟灵毓秀呢,我瞧着这街上走的,不论是少男少女还是大叔大婶,都要比我们祁县要有精气神呢,远的不说,单是夫人身边这几个伺候的婆子,这身板在我们祁县也是不多见的。” 徐夫人笑容一僵。 总觉得这沈娘子似乎意有所指,可刚要细看,就见她已经闭上了眼睛,靠在车壁上假寐了。 后面不管她与徐欢喜再问什么,她都只作简单的回答,不是一个恩,就是一个哦,要不就是还好还行还可以。 拒绝交谈的意思明明白白,就差把我不想说话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徐夫人接二连三的碰壁,心中怒火熊熊,可想到自己的打算,到底还是不能当场发作出来,只得暂时先忍下这口气。 等到了天上居,她总还不能用假寐来拒绝交谈吧。 庆阳府的大街小巷都是用平整的青石板铺的路,马车走在上面只有微微的震感。 沈惊春本来只是闭着眼假寐,可到了后面就在这种轻微的摇晃中,差点真的睡着了,等马车停下的时候,甚至很自然的打了个哈欠。 徐夫人在一边冷眼看着她打哈欠,心中更为不屑了。 果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村姑,这么粗俗的打哈欠,别说一般的千金小姐了,就是连她身边伺候的婢女都不会做,在人前这样,未免也太过失礼了。 心里再如何看不起沈惊春,徐夫人面上还得客客气气的:“天上居到了。” 沈惊春就坐在最外面,听到徐夫人说话,便微微一笑率先下了车。 她们人多,车还未停便有酒楼里负责迎宾的伙计早早的迎了上来等在一边,沈惊春刚一从车厢出来,那伙计便伸手来扶。 沈惊春一瞧,这竟然是个女伙计,相貌不算出众,圆圆的一张小脸看着让人很有好感。 徐家作为庆阳府里数得上名的富商,这天上居的伙计们自然都是认得她们家马车标记的,见第一个打头出来的娘子衣着打扮都是普通,也没有任何轻视,女伙计脸上带着十分得体的笑容:“娘子小心脚下。” 徐府的下人却只站在一边看着。 沈惊春下了车朝那女伙计道了声谢,抬头往天上居看去。 三层的酒楼果然装修的富丽堂皇,屋檐下挂着一排制作精巧的宫灯,雕梁画栋的一看就不是平常老百姓可以消费的起的地方。 后面徐欢喜第二个下车,却也只有那群婢女里面穿的最普通的一个上去扶了她,等她下了车,又亲自扶着徐夫人下了车。 那模样态度真的是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沈惊春不由撇撇嘴。 这么看来,这个便宜表妹在徐家的日子,也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好过么。 三人在车前站定,整理好衣裙,便直接进了店。 这楼在外面看着便已很大,但到了里面抬头一瞧,却只觉得比外面看着还大,整栋楼呈回字形,一楼中间是个很大的舞台,此时舞台中央正有一名乐师正在抚琴,二楼三楼中间的部位是空的,四条长廊相连,站在廊上向下俯视能够清晰的看到舞台,长廊后是一间间的包房。 进到店里,便又有另外的跑堂伙计迎上来,先朝众人问了好,然后问也不问,就准备将人往上带。 徐夫人却道:“今日宴请贵客,不去衡兰厅,可有其他更好的厅还空着的?” “自然有的,徐大公子常用的壹竹厅还空着。” 伙计说着,不动声色的打量了沈惊春一眼。 她的穿着打扮本来只算普通,如果没有自身的美貌加持,这身穿着基本就属于丢到人群里都找不着的那类,可在天上居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打扮就让她非常显眼起来。 能让徐夫人称作贵客的,穿的再普通恐怕也不普通。 几名身强体健的护卫全都留在楼下,只有婆子丫鬟跟在后面一起上了楼。 一行人径直上到三楼,徐欢喜才柔声介绍道:“三楼的房间以梅兰竹菊四君子为名,这竹字的几个厅虽然只排到第三,可实际上却是整个三楼风景最好的厅。像我大哥常用的壹竹厅,一年的花费少说也有五千两。” 话里话外都有种明晃晃的得意。 沈惊春朝她脸上看了眼,总觉得徐欢喜的表情不太对劲,尤其是这段话的语气着重点,重点难道不是在她这样的乡下土包子面前,炫耀五千两吗? 可徐欢喜却在大哥两个字上下意识的加重了读音。 这很不对! 沈惊春挠了挠头,脑中浮现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徐欢喜怕不是对她大哥有什么想法吧? 沈惊春被这个突然冒出的念头给吓了一跳。 徐欢喜才多大来着?十一岁还是十二岁? 虽然古代人早熟,可这也有点太早了吧?而且对象还是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大哥? 沈惊春毫不避讳的边走边打量她,原先在车上看着不显,现在走在一起才发现,这大半年未见,她不仅气色好了,脸上长了肉,身体也开始抽条,个子一下长高了不少。 如今脸上表情虽然看着正常,但耳垂却染上了一层薄红,也多亏她今天梳的这个发髻将耳朵露了出来,不然沈惊春还真看不着。 越看沈惊春越觉得自己那个莫名其妙的想法是真的。 按照她了解的情况,徐雍对自家大姨,那是爱的死去活来,然后对继承了大姨美貌的的徐欢意也十分宠爱,但对徐欢喜这个次女,就不如长女那般宠爱了。 所以徐欢喜回到徐家之后,对徐斌这个比她大出很多,又是唯一一个对她和颜悦色的大哥产生了某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这很说得通啊。 她的视线实在过于直接,徐欢喜已经下意识的开始想今天自己的妆容是否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了。 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有哪里不妥,今天要送大哥去考场,从头到脚都是嫡母身边的大丫鬟替她张罗的,嫡母是个最要脸面的人,断然不会让她今日有什么不妥的。 徐欢喜刚想要张嘴问问,就见沈惊春已经表情复杂的转开了视线。 此时,一行人也到了壹竹厅门口,她便也只能先歇了心思,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一路走过来,有人的厅都房门紧闭,没人的厅则门户大开。 壹竹厅的门开着,站在门口就能看清里面的景象。 正对着这边大门的就是通往外面阳台的门,此刻也是开着的,外面阳台不大,从门口看过去就能看到远处的风景来,柔和的风从外面吹进来,带着一股湖边特有的水气。 进到厅里一瞧,这厅也并不算很大,但在摆设上显然是花了心思的,一水的榉木家具,但显然这批家具有些年头了,又保养得当,看上去显得非常清贵,与整个厅里的布置相得益彰。 角落里还用春夏秋冬的竹子为主题的四扇屏隔了一个供人换衣的小隔间出来。 最中间是一张八仙桌,周围摆着一套椅子,上方挂着一盏体型很大的八角宫灯,灯面上画的依旧是各式各样的竹子。 那伙计请了几人进门,就动作熟练将三张椅子拖了出来,徐夫人身边的婢女扶着她便往上座走,刚走一步,便听徐夫人呵斥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请贵客上座。” 被骂的正是之前被沈惊春捏着手腕的那婢女,一路走过来,她手腕上被捏过的地方早就淤青了,紫一块青一块的在白皙细嫩的手腕上,看着十分显眼。 此刻又被徐夫人当众呵斥,眼泪都差点掉了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走到沈惊春身边一蹲身道:“请沈娘子上座。” 沈惊春笑眯眯的看她一眼,也没推辞,直接在左边的上座上坐了下来,才道:“我在家里干惯了农活,下手没个轻重的,这位姐姐的手没事吧?等会吃完了饭,我去买几瓶药给你抹抹吧。” 那婢女忙道不用,多的话一句不敢说,就匆匆退到了后面,见沈惊春没有追问的意思,才松了口气。 天上居的伙计眼观鼻鼻观心只做不知,等徐夫人和徐欢喜坐下,才递上了一本菜单,这伙计倒比那婢女有眼色的多,直接将菜单递到了沈惊春面前。 她接过一瞧,菜单是用粉蜡笺制作而成,单就这一本菜单的价格就已然很昂贵了,翻开一看,里面的每一道菜都有配图,画的栩栩如生,旁边还有一行行的小字介绍,最重要的是,每一道菜的价格都明确的标了出来。 沈惊春连着翻了几页,发现一道菜的价格多在五六两左右,越往后翻,价格越贵,到最后几页,价格已经飙升至几十两。 这哪是吃菜,吃的分明就是银子。 伙计见她只翻不点,便走进了两步低声问道:“客人可有什么忌口的?口味可有什么偏好?小人或可为客人推荐一二。” 沈惊春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最后一合菜单,问道:“你们这里没有辣菜吗?我在乡下吃辣吃习惯了,无辣不欢。” 不说这天上居的伙计,就连见多识广的徐夫人都给她这话问愣住了。 辣这个字她们都知道,生姜茱萸大蒜这些东西都是辣的,平日烧菜多少也会放些。 伙计试着理解了一下沈惊春这个话,但无辣不欢又是个什么意思呢?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71节 总不能一道菜里面放一半生姜或是一半大蒜吧?这样的菜能吃吗? 沈惊春见这伙计被问住了,索性道:“方便带我去见一下您们酒楼的大厨吧?” 无辣不欢当然是真的,想推销自家的烧椒酱也是真的。 本来么,以沈惊春的情况,她自己单独来,这天上居的大门她都未必能进的来,她自己也从没想过要将辣椒卖到天上居这种高档酒楼来,但这徐夫人既然自己把机会送到了她面前,不用白不用啊! 顺口问一句又不会掉块肉。 “此事小人做不得主,还请客人稍等一会,小人请掌柜的上来。” 往常来吃饭的客人一般有什么事,都是由她们这些伙计代为转达给厨子,这要求亲自去见大厨的,伙计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但能让徐夫人请来壹竹厅吃饭的,显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伙计便也没有一口回绝。 她出了门,摇响了门口挂着的铃铛,就又重新回到了厅里。 徐夫人有心想问问沈惊春在玩什么把戏,可天上居的伙计还在,她就有点问不出口。 没一会,店里的女掌柜就进了门,伙计将沈惊春的要求一说,那掌柜的眼睛就亮了,言笑晏晏的上前朝沈惊春行了一礼道:“我姓谢是这天上居的掌柜,这位娘子可是祁县来的沈惊春沈娘子?” 沈惊春愣了一下:“你认识我?” 谢掌柜笑道:“沈娘子可真是爱开玩笑,我虽是第一次见到娘子本人,可现如今庆阳府但凡有几分名气的酒楼,谁又没听过沈娘子的名号呢?辣椒和烧椒酱在庆阳府的饮食圈子里早已闻名遐迩。” 沈惊春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什么鬼? 照这谢掌柜的意思,不用她再费心费力的去推销,就已经有人把她家辣椒的名气给打出去了? “知府大人的内侄就在祁县闻道书院读书呢,这不是适逢院试他祖籍又在庆阳府,张郎君从祁县回到府城考试,就提到了这辣椒的事情,就是前几天,说起来也巧,那天也是在这壹竹厅呢。” “他姑父是本地知府,自家又是京城勋贵,那天在这设宴,来的大多都是家在本地有权有势的少年郎,经此一传名声就传出去了,不瞒沈娘子你说,就是我们天上居,前几日也派了人去祁县采买这烧椒酱呢。” 谢掌柜说的满脸笑意,徐夫人却听的差点冷了脸。 知府的内侄请客吃饭,她们徐家却没有接到邀请,这也是为什么她千方百计的想要徐斌考取功名的最大原因。 商贾之流除非能够成为皇商,又或是自家的东西能够被天子看中,点为贡品,否则,任凭你富可敌国,在这些清流勋贵之中也不过是不入流的暴发户罢了。 平时但凡这庆阳府有点大事小事需要出钱的,总少不了他们徐府,当官的话里话外都捧着她们这些商贾,可实际上呢? 知府内侄请客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这么想着,徐夫人看向沈惊春的眼神就带了些势在必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呀新的一年祝大家事业兴旺学业有成,青春永驻身体健康。 第75章 谢掌柜长相清秀看着很顺眼,说话也爽快,沈惊春对她第一印象不错。 当即便起身将放在一边的小背篓拿了过来,从里面拿出两瓶烧椒酱递给她道:“初次见面,这两瓶便送给谢掌柜尝个鲜吧。” 谢掌柜也不推辞,直接笑眯眯的接了过去:“多谢沈娘子了,娘子这样大方,我也不能小气了,今日壹竹厅的消费就挂在我账上如何?” 按照当初的定价,这样一瓶烧椒酱是一百五十文,而这天上居随便一道菜都够买几十瓶烧椒酱了。 换做一般的人恐怕都没法心安理得的接受。 但沈惊春可不是一般的人,当即便将整个小背篓往谢掌柜身前一递:“我这次来庆阳府主要是陪我夫君赶考,带的烧椒酱不多,除了我自家留了两瓶吃,其余的都在这了。” 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 听沈惊春这么一说,谢掌柜就一喜。 张龄棠张郎君回庆阳府不过三四日,她们这些听到消息的人派人去祁县,一来一回怎么也要七八天。 沈惊春这背篓里加上拿出来的两瓶一共八瓶,省着点用,也能用到去祁县采买的人回来了,而在这几天里,别的酒楼却是没有这烧椒酱的,天上居本来就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占优势,现在又提前拿到了这酱,简直如虎添翼。 兴冲冲的问过沈惊春有无忌口,又顺便问了声徐夫人和徐欢喜就脚步匆匆的走了。 徐欢喜还好,她一共也没来过这天上居几次,并没有觉得谢掌柜这样有什么怠慢的,反而好奇的问道:“这辣椒和烧椒酱又是什么?表姐可真是厉害啊,总是能种出这些稀罕的东西来呢。” 可徐夫人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哪怕商人再没有地位,她们徐家和她娘家也是这天上居的大顾客,每年就是在天上居宴请花费就七七八八的加起来就不止万两,这还是她第一次被这谢掌柜这样忽视,笑容都差点挂不住了。 还是徐欢喜开口,她才勉强稳住了,调整了一番心情,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笑容。 “是啊,去年那玉米到庆阳府的时候,我们徐家也买了些,吃起来确实甜香软糯极为可口,后来等欢喜她们姐妹从祁县回来,才知道这玉米竟然就是她们的表姐种出来的,听闻沈娘子种花也很是厉害,技艺高超。” 沈惊春摆摆手谦虚的道:“哪称得上什么技艺高超,都是运气罢了,说起来欢喜姐妹,怎么只见小表妹不见大表妹?” 这问题一出来,两人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僵硬了一下,然后徐夫人才用帕子掩着嘴笑道:“正月里由她们父亲做主,欢意已经许了人家,如今正在家里绣嫁衣待嫁呢,到嫁人之前没什么大事,就不好再出来抛头露面了。” “哦,这样呀。”沈惊春看了一眼徐欢喜道。 “是呀。”徐夫人道:“因只是定亲不是成亲,所以也就没有遣人送喜帖去沈家。” “那不知大表妹的婚期是什么时候?也好让我们家提前有个准备。” 就徐欢意那个情况,谁娶她都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吧! 徐家给她找婆家那不是坑人吗?什么仇什么怨啊?而且当初徐斌到平山村接徐家姐妹的时候不是说徐雍快不行了吗?怎么还能坚持到正月里给徐欢意相看?且看徐欢喜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死了爹的样子。 这徐夫人越不想提起徐欢意,沈惊春就越不让她如意,她偏要提,不等徐夫人回答,她又问道:“待嫁的姑娘不能随便出门,亲戚家上门去看看应该没事吧?吃完饭不如我也跟着去徐家看看大表妹吧,大半年没见,我娘也挺想她的,这要是知道我到了庆阳却不去看表妹,等我回家还有我一顿排头吃。” 徐夫人简直不胜其烦,很想让沈惊春闭嘴,好在这天上居的菜上的很快,说话的这么一会,一些简单的菜色已经开始上桌了。 食不言寝不语,这在庆阳府可是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情,沈惊春再怎么来自乡下,但她家里可是有个读书人的,不至于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徐夫人如释重负,忙招呼道:“菜来了,我们先吃饭再说吧。” “我话是不是有点多?夫人不会嫌弃我乡下妇人粗鄙不堪吧?” 是啊是啊,知道自己粗鄙不堪还不知收敛,还这么张扬? 徐夫人恨不得拿针给沈惊春的嘴给缝上,偏面上还只能有些尴尬的笑笑:“怎么会?沈娘子性格直爽,有爱姐妹,怎么会是粗鄙不堪呢!我倒是瞧着整个庆阳府也找不到几个比沈娘子还要能干的娘子来。” 沈惊春满意的笑笑。 一顿饭吃下来,徐夫人差点被沈惊春时不时的语出惊人给弄的精疲力尽了。 不论你说什么,这位沈娘子似乎都能找到话来噎你,反正就是怎么噎人怎么来。 桌上的残羹剩饭被撤了下去,又有天上居的伙计上了茶水点心,瞧着都是那菜单上很贵的,哪怕徐家是富商,徐夫人平日里也很少一次性点这么多,再看沈惊春吃的一脸心安理得,心中更是复杂。 沈惊春一顿好吃喝好酒足饭饱,拍拍屁股就准备走人。 徐夫人脸上的笑容是再也维持不住了:“沈娘子且慢。” 沈惊春一回头,诧异道:“怎么了?饭也吃了,感谢的话我也听了一箩筐了,我说要去看大表妹徐夫人又推三阻四的,还有什么事吗?” “有个买卖想跟沈娘子谈。” 徐夫人真的累了,跟沈惊春这种人说话,就应该快刀斩乱麻,什么婉转含蓄在她这里全都没用。 一顿饭的时间下来,她要是还看不出沈惊春在装傻充愣,她这个徐家当家夫人也白当了。 “谈买卖?我还以为徐夫人是真心想请我吃饭,感谢我呢,没想到是为了谈买卖,那既然是谈买卖,徐夫人怎么不早说呢?还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我最喜欢谈买卖了,” 徐夫人想开了,再听到这种话也不气了,坐在椅子上,脸上神色淡淡,倒比之前那副假笑的样子更有了几分当家主母的风范:“随便沈娘子怎么说吧,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我想买你手里那个茶叶方子。” 茶叶方子? 沈惊春下意识的去看徐欢喜。 她在家里炒茶的时候,从来没有说过背着谁,自家几个人显然不可能到徐夫人面前说什么炒茶的事,家里后面买的几个人如果去说,也直接会说茶叶是炒出来的。 唯有徐欢喜,当时还在平山村的时候,见过这个茶叶。 沈惊春有点反应过来了,她就说呢,当初装着茶叶的那只瓷罐在厨房放着,家里人除了她跟陈淮,其他人都不喝茶,那茶叶怎么每天都好像少的比两人喝的要多点。 当时没多想,现在想来,当时那些莫名消失的茶叶,显然是被徐欢喜给收集起来了,而这徐夫人显然也是试过了茶叶的味道了,现在才这么处心积虑的想要弄这个茶叶的配方。 她看着徐欢喜嘲讽的笑了笑,又看向正襟危坐不再装和善,此刻正满脸冷漠的徐夫人:“徐欢喜告诉你的?” 徐夫人轻蔑一笑,语气里都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我徐家愿意出三千两买你手里这个茶叶方子。” “三千两?夫人是在开玩笑还是在打发要饭的?你们家大少爷一年在这壹竹厅花的钱都少说有五千两,三千两就想买茶叶方子,你未免也想的太美了些吧?守着个下金蛋的母鸡,多少三千两我挣不来?缺你这三千两?” “哎哟,你可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好怕呀,徐夫人现在不会是在想着怎么逼迫我就范,主动交出这个方子吧?那我可要劝劝您老人家了,别整那些没用的,你徐家有钱又如何,这庆阳府可不姓徐,徐家也不能只手遮天。” 徐夫人脸上那种轻蔑的表情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之前看着端庄大方的脸现在透着一股恶毒感,冷冷的盯着沈惊春的脸看了好一会,才缓缓道:“这事真没得商量?” 她说着就朝后方使了个眼色。 沈惊春意识到不对劲,一回头就见一蓬白色的粉末直冲自己面门而来,等她想屏息之时,那粉末已经被吸入了鼻腔里。 倒下之前,她的最后一个想法是——这古代竟然真的有这种能够让人瞬间晕倒的药? 天旋地转间,守在门外的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门,眼疾手快的一把上前就接住了沈惊春瘫软的身体。 徐夫人松了口气。 不愧是重金买来的药,当真是沾上一点就能让人失去知觉昏死过去。 她站起身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衣裙,一转头瞧见徐欢喜一张脸都吓白了,心生不悦喝道:“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是吧?做这副样子给谁看,路是你自己选的,现在想后悔已经迟了,你给我打起精神来,那谢柔可不是个好相与的,等会出门要是给她看出不对来,看我不撕了你的皮子。” 徐欢喜定定的看着被婆子搂在怀中已经无知无觉的沈惊春,低声应了声是,伸手在自己脸上用力拍了拍揉了揉,白皙的一张小脸都拍红了,才勉强扯出了一个能见人的表情来。 徐夫人虽然不太满意,可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要求那么多,毕竟迟则生变。 当即一挥手道:“走。” 几名美婢收拾好了东西,拥着徐夫人就往外走,徐欢喜跟在那婆子身边随时注意着沈惊春。 一路从壹竹厅出来走到一楼,都没瞧见谢掌柜,眼见着就要走出天上居的大门了,背后才传来她的声音:“咦,徐夫人这么快就走了?沈娘子这是怎么了?” 她几步上前以一个很巧妙的姿态拦在了大门前。 楼里的伙计都是老伙计,平时配合无间,她一站过去伙计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门口负责迎宾的几名伙计就围了过来,直接挡住了徐家人的去路。 谢掌柜看向被婆子半扶半搂的沈惊春,见她双眼紧闭,双颊之上一片酡红,身上还有淡淡的酒味传来,一副不胜酒力喝醉了的样子。 再看徐家这俩母女,徐夫人看着神色正常,倒是那徐三小姐脸上也是红红的。 一切看着都很正常,但正常中却又透着一股莫名的不正常。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72节 谢掌柜说不出到底是哪里让她觉得不对。 徐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谢掌柜这是何意?莫非这天上居来了便不让走了?” 谢掌柜哎哟一声,忙道:“瞧徐夫人说的,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啊,只是夫人也瞧见了,这沈娘子可送了我们天上居好些烧椒酱呢,楼里大厨还有些事情要请教沈娘子,既然她醉了不如就先去后面客房去休息一会,等睡醒了我们请教完再送她回去吧。” 说什么有事要请教,可这明明白白的防备和不放心,是个明眼人都瞧的出来,徐夫人心下恼怒,面上就带出了两分,冷笑一声道:“我怎么瞧着谢掌柜是不放心我们徐家,觉得我们家要暗害了沈娘子不成?” 门口这点动静早吸引了楼里其他吃饭的客人看了过来。 徐夫人环视一圈,其中有几位素来就与她有些嫌隙,若叫她们开口只怕脱身更难:“好叫谢掌柜知道,我家欢喜与沈娘子是嫡亲的表姐妹,沈娘子的母亲方太太是欢喜的小姨母。” 谢掌柜看了看那名先前一直在壹竹厅伺候的伙计,见她微微点头确认,一时间倒是为难了起来。 她的直觉一向都挺准,觉得这徐夫人未必安了什么好心,可人家是亲戚,她一个酒楼的掌柜确实不好多加干涉,只得道:“徐夫人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要是再留,倒显得我真如徐夫人说的一般了,只是我楼里确实有事请教沈娘子,还望夫人等沈娘子醒来代为转达一二,谢柔感激不尽。” 徐夫人又不是个傻的,自然能听出谢柔是个什么意思,也不作答只冷哼一声就抬脚走出了天上居。 …… 沈惊春再醒来时天色都已经黑了,摇摇晃晃不停颠簸的感觉无一不显示着,她已经被徐夫人劫持,此刻正被人绑着丢在一辆不知道通往何处的马车上。 她只觉得浑身发软无力,一圈又一圈的麻绳,将她的手脚捆的结结实实,刚想试着能不能挣开,就听后方有人声传来:“老婆子我劝沈娘子不要白费力气了,这种双环结是越挣越紧,你老老实实的躺着别动,也能少受些罪。” “嚯,原来这车上不止我一个人啊,这位大娘,你也太吓人了吧。” 马车被垂下来的帘子遮的严严实实的,光线十分昏暗,那婆子穿一身黑色的衣服靠在后面的车壁上,几乎和黑暗融为了一体,呼吸声也很浅,一时间还真的有点难以察觉。 沈惊春听了她的话,干脆也就放弃了挣扎,老老实实的躺着道:“行吧,我听大娘的,只不过我这躺的时间有点长了,浑身有点酸,大娘发发善心行行好,把我扶起来靠着行不行?” 那婆子听了也没迟疑,一言不发的直接弯腰将她扶着坐了起来。 沈惊春动了动脖子,感觉整个人舒服多了,见那婆子又坐了回去,就想着找她多说几句套套情报,可接下来不论她再说什么,那婆子都不再开口。 一连串的话问下来没得到一点回应,沈惊春也不再自讨没趣,干脆闭着眼睛开始养精蓄锐。 马车在夜色中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在沈惊春换了很多次坐姿后停了下来。 外面一迭声的问好声传来,随即车帘子被人一把掀起,一只灯笼才从外面探了进来晃了晃,这灯笼的光线柔和,若是平时绝不会刺眼,但沈惊春在黑暗中待的时间长了,这点灯光一晃就将她晃得眼睛眯了起来。 不远处徐夫人的声音响起:“请沈娘子下来,时间不早了,进庄子随便吃点,早点洗漱歇息。” 几个婆子就围了上来,直接就抓着沈惊春的脚将她往外一拖,还好她反应快,若不然只这一下,那脑袋说不得就要磕在车壁上了。 等到双脚踏上实地,那种瘫软无力的感觉才去了一些,四肢也有了些力气。 徐夫人和徐欢喜想必已经进了庄子,外面并不见她们的身影,沈惊春只来得及抬头看了一眼,就被身后一个婆子推了个踉跄。 眼看就要摔倒,那押车的婆子就伸手拉了她一把,帮她稳住了身形,又低声朝那几个婆子道:“这可不是府里犯了错的丫鬟婆子,任由你们捏扁搓圆,若是因为你们坏了夫人的事,又有你们什么好果子吃。” 那几名婆子讪讪的笑笑,到底还是收敛了些。 进了庄子,一路灯火通明,沈惊春也借着灯光一路走一路看,这座庄子是典型江南园林的风格,规模不大但布局精巧,小小的庄子里叠山理水、水石相映,在淡淡清辉之下,平添一份清新淡雅。 很快几人就到了后院里,正厅里已经摆上了饭,徐夫人和徐欢喜已经就坐。 沈惊春在一众人的注视下施施然的走了进去,径直坐在了徐夫人对面的位置笑道:“好了,人来齐了,可以开饭了。” 徐夫人现在都有点佩服这沈娘子了:“你的心可真大,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吃的下去?” 沈惊春笑道:“那犯了死罪要斩首的犯人,上刑场之前还能吃顿饱的呢,我现在的境地到底也比死刑犯强的多吧?徐夫人你看是把我手上的绳子解开,让我吃顿饭再绑上呢,还是劳烦这几位姐姐给我喂个饭,当然如果是后面几位大娘喂我那就不必了,粗手粗脚的多来几次,我这小身板可遭不住。” 这明晃晃的告状让后面几名婆子脸色一下变了,在徐夫人眼风扫过来时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徐夫人淡淡收回目光,指了身边一个婢女去给沈惊春喂饭:“我知道沈娘子身手了得,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沈娘子还是受累继续绑着吧。” 一顿饭很快吃完,沈惊春在婢女的服侍下漱了口又喝了一杯水,才舒服的往后一靠,叹道:“有钱人的日子可真是舒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心都不用操。” 徐夫人微微一笑:“老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话糙理不糙,我这一路上想了一下,沈娘子的话还是有道理的,三千两银子确实有点少,我家愿意出一万两银子买你手里那个茶叶方子,沈娘子以为如何?” “不如何。”沈惊春长叹一声道:“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问徐夫人,你就那么确定,单单一个茶叶,就能帮徐家走出现在的困境?” 徐夫人一怔,定定的看着沈惊春,仿佛才认清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沈娘子一般。 徐家如今到了什么境地,整个家里清楚的也不超过一掌之数,连徐欢喜都只是单纯的以为她执意要弄到这个茶叶方子,只是因为喜欢想要。 而这个乡下来的沈娘子却仅仅通过这么一点事,就能猜到徐家的情况。 她神色复杂的看着她,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沈惊春反问道:“你不知道?徐欢喜没跟你说?说起来我在回到祁县之前,还跟夫人你一个姓呢,我养父宣平侯徐晏,养母崔氏,我在京城侯府长大,去年才从京城回来的。” 徐夫人显然是听过宣平侯府的名头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好一会才站起身道:“看来沈娘子还是不愿意配合,明日我得回庆阳了,后日院试第一场正试考完,沈娘子的夫婿也是这次参考的学子之一吧?等到放榜后,我会带着这次正试的消息再来问沈娘子,希望这几天你能好好想想,不要做出追悔莫及的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76章 有了那几个婆子的前车之鉴,后面再也没人粗暴的对待沈惊春。 等到跟着两名婢女到了睡觉的厢房,她的腿上又被重新绑上了绳子,没一会便有人打了水来,替她随便擦拭了一番,屋里只留了那两名婢女,其他人都带上门出去了。 中了迷药从天亮昏迷到天黑,现在被绑住手脚扔在床上,沈惊春是一点都不困。 屋里的灯已经熄了,两名婢女在外面的榻上挤着睡在一起。 黑暗之中视觉受到了限制,听觉就更加敏锐了些,外面的声音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沈惊春觉得迷药的药性终于渐渐消失,她捏了捏拳头,浑身的力量都又回来了。 她闭着眼念头一动,一把小巧的水果刀就出现在手上,绑在一起的双手艰难的操作着小刀,锋利的刀锋来回划着绳子,没几下就感觉一直束缚在手上的那股力量一松,绳子开了。 沈惊春揉了揉手腕,直到感觉双手恢复了灵活,才割开脚上的绳子站了起来,顺手捡起地上的绳子就朝外走。 两名婢女睡的正香,丝毫不知道危险正在靠近,等到清醒过来,两个人已经被沈惊春轻而易举的拎起来捆到了一起,刚要张嘴嚎叫,一睡前脱下来放在一边还带着脚气的袜子就被塞进了嘴里。 两名婢女一阵恶心就要干呕,不等她们吐出袜子,沈惊春就已经摸出来一条又宽又长的纱布来将两人的头缠起来绑在了一起,用力一勒紧打了个死结。 “放心吧,纱布而已,只是让你们无法吐出嘴里的东西没办法叫出声,肯定不会把你们闷死,哎,我可真是善良。” 她伸手在俩婢女脸上拍了拍,就直接出了门。 这庄子并不是很大,护院和庄子上的男仆们都住在外院,丫鬟婆子们都住在后面的后罩房里,而徐夫人则住在正房,徐欢喜住在东厢,她则被丢在西厢。 大约是觉得她捆成那样万无一失,也没有安排一个值夜的,在清冷的月光下,整个院子安静的可怕。 沈惊春深深吸了口气,到了东厢外,也没敲门,直接从开着的窗户里翻了进去。 徐欢喜的房间里只有两道平缓悠长的呼吸声,显然这主仆两个都睡的正香。 借着窗户里照射进来的月光,她直接摸到了床边拍了拍徐欢喜的脸,凑近了耳边低声道:“表妹醒醒。” 轻轻的拍打让徐欢喜很快就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床边坐着个黑影,吓的一嗓子就要嚎了出来,尖叫声还没出口,一把锋利的小刀就拍在了她脸上:“别叫,表妹这张脸本来就长得不怎么样,这要是叫了出来吓到我,我一个不小心手抖一下,这脸可就更不好看了。” 刀尖就在自己眼前晃动,哪怕光线再暗,徐欢喜也能看到刀尖上的寒光,这显然是把锋利的好刀。 她用力的捂着自己的嘴,吓的浑身都在哆嗦,眼泪都吓出来了。 沈惊春十分满意,直接将她的床单撕了,堵上嘴捆上手脚,单手拎着就去了外间,又如法炮制将外面睡着的小丫鬟给处理了。 正要走,又瞧见桌子上摆着几个碗碟,隐约瞧着像是点心,她想了想就将这些点心全部包了起来也带着了。 徐欢喜的屋子关着门开着窗,徐夫人睡的正房也是一样,沈惊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里面的人给搞定了。 徐夫人吓的肝胆俱裂,直到被沈惊春领着出了门才反应过来拼命开始挣扎,沈惊春毫不客气脱下鞋子照着她的脸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子抽了过去。 “再挣扎可就不是两巴掌的事了。” 两巴掌将徐夫人直接打懵了,等回过神来,沈惊春已经一手提着一个人开了后院的角门,大大咧咧的走出了庄子,出了门又翻墙回去将角门从里面再次栓了起来,才往山脚去了。 早在下车的时候,她抬头那一眼就看到了庄子附近的环境,影影绰绰的虽说看不太清,但不远处起伏的山峦却是看的很清的。 拎着两人走了会,她觉得有点累,又干脆将两人放了下来,解开了脚上的绳子一人给了一脚:“老老实实往前走,别想耍花样,刀子可是不长眼睛的,要是敢跑,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跟你们说,这刀可能会直接挑断你们的脚筋。” 这人简直就是个魔鬼。 泛着寒光的小刀往两人的脚踝处比划了一下,吓的两人腿都软了,相互依靠着才不至于瘫软下去。 “以前我看的时候经常看到评论说,炮灰死于作,反派死于话多,正派死于不补刀,也不知道你们两个属于哪一类。” “真要说起来,夫人你倒也算个人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针对陆家的书局在搞事的也是你吧?去年在祁县见到贵府大公子,给我的感觉是个挺正派的人。” “你说你对着陆家这样世代交好的人家手段都能这么下作,怎么到了我这里还要用钱来收买我呢?哦……想起来了,你好像不久前才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想来是因为给的钱不够,小鬼推不动陆家这个磨盘吧?” 整个天地间似乎除了夏夜的虫鸣声就只剩下了沈惊春的说话声还时不时的响起。 “不过我有一点真的很不明白,你们这些人搞事情为什么不能搞全套呢?你说你之前在天上居给我撒的那把迷药,后面为什么不继续用呢?你要是继续给我吃迷药,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还轮得到我反绑你?” 一直没反应的徐夫人终于开始愤怒,停下了脚步呜呜呜的怒视着沈惊春。 她倒是想用迷药,可这种迷药并非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就那一包,还是她千辛万苦才搞到手的。 原以为沈惊春这样一个乡下小丫头,能见过什么世面?乡下很多人一辈子连三百两都没见过,三千两买方子还不是哭着喊着求着卖? 沈惊春笑眯眯的看着她:“你说啥?我听不清啊,哦,你的嘴被我绑住了没法说话,算了,你别说了,反正我也不想听。” 说着,脚就抬了起来准备踹。 徐夫人一看哪还敢再放肆,忙转身往前几步避开了这一脚。 两前一后,三人一路往山上走,到了山脚两人就已经没力气了,却还在咬着牙坚持根本不敢停下来,因为一旦停下,沈惊春的脚就会踹过来。 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渐亮了,沿着蜿蜒崎岖凹凸不平的山路走了大半夜,三人终于上到了半山腰。 这山倒比东翠山还要高些,半山腰看下去,散布在山脚下的建筑已经变的很小很小了,沈惊春走了一夜,也有点累不太想走了,干脆拽着两人找了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将她们绑了起来。 一夜的摸爬滚打,两人原本穿在身上的寝衣也被路上的荆棘划破,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来。 沈惊春将她们绑好就不再管,到了山道边往下看,徐家庄子这边没有住户,山脚下这片位置除了他们这个庄子就是大片的农田,与庄子最近的村子,看着距离怎么也有两里路,这也是山路难行最主要的原因,因为走得人少。 观察完山下,她又到附近看了看,这山还别说,风景真还挺好看的,就在不远处,还有条小小的溪流涓涓而过,沈惊春顺手在路边摘了片不知名的大叶子,装了些水又回到了绑两人的地方。 “很渴吧,回答几个简单的小问题,就可以喝水了,同意的话点点头。” 话音一落,徐欢喜就疯狂的开始点头。 沈惊春一手捏着叶子,一手解开了绑在她嘴里的布条。 “第一个问题,这里是哪里,离庆阳府多远。” 徐欢喜想也不想就道:“南□□附近的清崖山,离庆阳大约□□十里路。” 这清崖山她知道,原先因为山上有座清崖观而得名,因为十多年前不仅卷进了皇位之争中,还站队失败,在现在这个皇帝上位后,直接就被清算了,原本闹热的清崖山也变的无人问津。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73节 沈惊春皱了皱眉。 这个距离可不近,光靠两条腿走回去恐怕就得走一天了。 “第二个问题,现在的你跟之前的你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我想问问是什么让你变化这么大?” 这个问题让徐欢喜沉默了,好一会才道:“表姐既然出身宣平侯府,那应该知道不论是权贵还是富绅,家里都有很多庄子吧。许多没办法直接处理掉的人,都会打着各种各样的名义送到庄子上去,要不了多少时间,这人就会不知不觉的死去。” 她抬头看了一眼沈惊春:“我姐回到徐家大约也是这个下场。” 沈惊春震惊了。 如果她理解的不错,徐欢喜的意思是,她早知道徐欢意回到徐家等待她的只有死亡,所以早在沈惊春说要把她们姐妹俩送回去的时候,她就动了心思,想要把茶叶送到徐夫人面前,换徐欢意一条小命。 徐欢喜才多大?就有这样的心计了,这多可怕啊! 要是再给她十年时间成长,沈惊春自问,就是再来十个她,也玩不过徐欢喜啊。 沈惊春艰难的咽了口口水,默默的解下身上带着的装着点心的小包袱。 一晚上下来,这些原本看上去精致可口的小点心,已经被挤压的不成样子了。 沈惊春一口水一口点心的喂着徐欢喜,等她吃了快一半点心,才又去小溪边打了一次水回来,解开了徐夫人嘴上的布条。 “本来有一箩筐的话想问的,但是现在我什么也不想问了,都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我还想多活几年。” 她舒了口气。 历朝历代茶和布都是个好东西,若想搭上朝廷的关系,这两样东西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从徐夫人这些动作来说,能够冒着风险绑架人只为求一个方子,想来徐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秋,这个威胁可能来自其他的富商,也可能来自再往上一层的官僚。 在这种时候,他们家还能小动作不断的坑陆家,就已经说明是后一种可能性了。 以沈家如今的地位,连个祁县都还没走出来,显然不太适合知道这些事情,她心中大致明白有个堤防就好,真要问的一清二楚深陷其中了,反倒是个麻烦。 “徐夫人既然这么喜欢用科考来威胁别人,那么现在,你就自己尝尝被威胁的滋味吧,我从你家别院出来,一共就带了这些点心,喂你吃完,我就下山回庆阳了,等到放榜那天,我会托人将你们两个被绑在山上的消息带给徐大公子。” “今日是正试,明日交卷出场,这一场的成绩会在正试后的第三天张榜出来,掐头去尾算起来,徐大公子拿到你们的消息大概是四天后,夫人放心,人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大概能活三至七天,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像夫人这种蛇蝎心肠,想必活个七天肯定不成问题。” 这一下算是直接捏住了徐夫人的命门。 成绩出来的第二天,就要开始覆试。 徐大公子如果正试榜上有名,就要面临是继续参考还是亲自来救他娘的抉择。 人都是很现实的,很多道理不是不懂,但真到了自己头上却没几个人能做到,徐斌如果继续参考,徐夫人再如何爱重她这个儿子,日后想起来今日,心中多少也会不舒服,母子两人就有了隔阂。 如果放弃继续考试,虽说日后还能继续考,但第一场过了,第二场缺考,徐夫人知道后心中又会如何懊恼呢? 担惊受怕一整晚脸上又卸了妆,徐夫人总算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岁月感,脸上细纹明显,脸色十分难看,昨晚沈惊春用鞋底抽了她两下,脸颊此刻也有些红肿,徐夫人此刻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很想如同府里的婆子一般,一口唾沫吐到沈惊春脸上。 可她不敢。 沈惊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真的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如果真的激怒了她,她将这包点心丢掉,没有这些吃喝的支撑,想要活到被救,真的很难。 徐夫人又愤怒又憋屈,却还不得不暂时咽下这口气,忍气吞声的将点心吃了。 等她俩吃完,沈惊春又弄了些水来给她们喝了,才又重新将两人的嘴给封了起来,一手拎着一个往更隐蔽的山林里钻进去,找了个地方将两人重新绑到了树上。 做完这些,才从另外一边的小路下了山,至于山上这两人能不能活到徐斌等人找来,就不是她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怕被徐家庄子上的人碰到,沈惊春下了山一路挑着人少的地方走。 她运气真的挺不错,从山上下来走出去四五里路,就碰上一辆去南□□的牛车,她付了车资顺利的搭上了顺风车。 等牛车晃晃悠悠的到了南□□外,已经快到午时了。 她不敢耽搁,只匆匆买了几个包子,就去车马行雇了辆马车就往庆阳赶。 紧赶慢赶的,终于在一更三点城门关闭之前赶到了庆阳。 这南□□来的车夫对庆阳的大街小巷并不熟悉,到了车马行又换了另外的马车往柳树巷赶。 等到马车在巷子口停下,看到周围还算熟悉的景色,她才算是松了口气,快步到了自家院子前,见门上没有落锁,院门是从里面栓起来的,就知道大满肯定是在家的,抬手就敲响了院门。 门一响很快就有脚步声传来,大门被打开露出大满一张憔悴的脸来。 瞧见沈惊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哇的一声蹲在地上哭了起来,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厨房里的方大娘和韩克俭听到声音出来一看,见识沈惊春也怔了一下,随即喜道:“娘子回来了。” 方大娘小跑着上前一把将大满从地上拉了起来:“你这孩子哭什么,娘子回来了是好事啊。” 沈惊春有点哭笑不得,反身将门关上,就往厨房走:“锅里可还有什么吃的没?我快要饿死了。” 从昨晚那一顿到现在,她也不过吃了几个包子而已,空间里倒是有吃的,可也都是些米面,饼干面包这些东西早都被几年末世消耗完了。 方大娘忙道:“有呢,不知道娘子什么时候回来,饭菜一直温着呢。” 菜饭都盛在小碗里在锅里温着,重新上桌已经不如新炒出来的菜口感好,但沈惊春还是吃的一脸满足。 等吃完了饭,才捧着一杯温水听大满说这一天来的事情。 “昨天娘子一直没回来,起先我还觉得没什么,可等大娘将晚饭做好,娘子还没回来,我就觉得有点不对了,就想着出去找一找,方大娘和韩兄弟听了也跟着我一起找,直到找到宵禁了也没打听到娘子的消息。” 大满说着眼眶又红了。 方大娘拍拍他的肩头继续道:“宵禁之后不许外出,我们只能回来,这孩子实心眼,一整晚都担惊受怕睡不着,早上天不亮宵禁一过就又爬起来去找,还是碰到了蒋大姐说昨日在考场那边见到娘子上了一辆大户人家的马车,我们去那附近打听才知道是徐家的,找上门去,那徐家的门房却说不知道什么沈娘子张娘子的,一口咬定没见过,我们连大门都没进去,就被打了出来。” 方大娘说着,看着沈惊春犹豫了一会才问道:“娘子去哪了?” 沈惊春捧着水杯笑道:“去南□□了,听说那边有座道观很出名,我本来想去烧香祈福保佑夫婿考过院试的,结果到了那边才发现,那道观已经被封了,这事我跟大满说过了,想来是他没听见。” 大满一愣,刚想问沈惊春什么时候说过,身边韩克俭就用胳膊碰了碰他。 方大娘跟着笑道:“我就说娘子不是让人担心的人,都怪大满这孩子听话不听全。” 第77章 晚上时间太晚,方大娘祖孙就在陈家小院里住了一晚。 第二日一早,就有前几日定好的马车上门来接了沈惊春去考场,大满这次说什么也不愿意在家等着了,死活要跟着一起去。 进考场那天还因为要排队入场,有个缓冲,今日从考场出来,就是两千多名考生一起被放出来,马车在离考场还有两条街的时候就进不去了。 两人只得下了车步行过去。 考场外那片空地上已经站满了人,密密麻麻的全是黑压压的人头,只中间留出了一条路来供人行走。 看的大满不由发出一声惊叹来:“这人也太多了吧。” 人确实很多。 原本的科举院试都在各地的府城进行,自从科举改革之后,所有考生都要去类似于省城的地方考试。 能读得起书的,大多数也都是家境优渥的,很多考生家里都有人来陪考,再加上本地还有许多闲着没事干的老头老太太就爱凑这种热闹,人不多才怪。 沈惊春仗着力气大一路拽着大满往里挤,硬生生从后排挤到了前排。 到了地方站定,接下来就是等着考生交卷出场。 没多久,考场那两扇沉重的大门就被人从里?打开。 考场外来接考生的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看,沈惊春也不例外。 她在现代的时候高考,爹妈没接也没送,也就第一天她哥顺道送了一下,更别提什么接送别人的经验了,现在站在考场外等着陈淮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周围这些人的影响,那感觉真别说,还真的挺激动的。 大门一开,里?就陆续有考生往外走,来接考生的人群中时不时的响起呼喊的声音。 早春和深秋考试怕冷,要在考场里?过夜,许多考生还没考完,自己就先生病被送出来了,而夏天考试又怕热,在那种逼仄的小房子里待两天,那温度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住的。 从里?走出来的考生大多都是一脸菜色,有的甚至前脚刚跨出考场大门,后脚就坚持不住晕过去了。 沈惊春等了好一会,才看到陈淮的身形出现在视线里。 不等她出声喊他,陈淮只扫视一眼,就径直走了过来。 只一眼,他就发现自家媳妇的状态不对劲,她的黑眼圈太重了,以他对她的了解,沈惊春绝不是那种会为了一个小小院试,就担心的茶不思饭不想的人,如今这个状态,只能说明在他考试的这两天里发生了什么事。 陈淮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没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二人之间就有了一种默契,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知道对方所想,沈惊春朝他眨了眨眼,低声说了句回去再说,也没管陈淮听没听清,就朝他身后看去。 与陈淮一同出来的,可不就是徐家大公子徐斌么。 不等沈惊春开口,徐斌就笑道:“沈娘子……” 刚开口说了一句话,就有人从远处径直扑了过来。 几人都吓了一跳,沈惊春下意识就拽着陈淮往一边避去,徐斌躲避不及,被人给扑了个正着。 来人一把抱着他的大腿就哭道:“大公子不好了,夫人不见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徐家虽只是一介商贾,但徐斌很有几分人才,在读书一事上不说多有天分,但起码已经考中了童生,比那些一辈子都扑在考童生一事上的人不知道强了多少辈,这庆阳府认识他的大有人在。 扑上来的这婢女既然称他为大公子,那么这妇人指的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徐斌脸色沉沉,听到他娘不见的消息,心中也是着急,迫不及待就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可到底顾忌着亲娘的名声,深呼一口气还是稳住了,低声怒喝道:“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夫人好好的在家,你胡说八道什么,还不起来。” 那婢女还想再说,可一抬头看见自家大公子一张冷脸,那话就说不出来了,松开徐斌的大腿抹着眼泪就站了起来。 才站稳身体,就瞧见了站在一边的沈惊春,一张俏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尽,腿一软好险没有晕过去,一手指着沈惊春:“你……你你你……你不是……” 陈淮眼风一扫,淡淡道:“看来贵府的规矩的着实不怎么样啊。” 徐斌一听脸更黑了。 他是早知道闻道书院的院长陆先生有个才学出众的关门弟子的,上回去平山村有事,接了徐欢意姐妹就走了没有多留,这回院试,他与陈淮比邻而坐,聊了几句才知道对方的身份。 徐斌本来就佩服陈淮的才学,知道他是沈惊春的夫婿之后,因着徐欢意两姐妹的原因,大家也能扯上亲,心中更添几分亲近,有心想要深交,这才开了个头,家中婢女就给他拖了后腿。 他一抬头,就见自己身边的两个小厮也找了过来,忙指着婢女道:“还不将她带走。” 说着又朝陈淮夫妻郑重的行了一礼:“实在对不住,家中不懂事的奴仆冒犯了沈娘子,我这就回去发落了她,回头再上门给沈娘子赔罪,陈兄,在下就先走一步了。” 陈淮手一抬,朝他拱了拱手。 他们二人出来的时间本来就相对靠后,又耽搁了这么一会,考场外的人已经散了大半,等徐斌领着人一走,沈惊春三人也随着人流慢慢往外走,到了马车边一言不发的上了车。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74节 大满算的上是自己人,可外?车夫不是,陈淮也就没在车上问,只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等到回到家里关上院门,他张嘴就想问,沈惊春却连忙把他往杂物房推:“有天大的事也给我容后再说,现在你先给我去洗个澡,这一路过来差点没给我臭晕过去,人家那马车回去都得好好通通风才能用了。” 陈淮有些哭笑不得,被推着进了杂物间一看,边上沈惊春改装过的置物架上,他的换洗衣物已经好好的摆在了上?。 外?沈惊春又招呼着方大娘往里?提热水,大夏天的水倒也不用多热,大锅小锅的热水全部倒进去,再兑一些冷水进去,也能好好泡个澡了。 锅里的水一舀完,又放了冷水进去继续烧,等陈淮洗完出来,两锅热水又烧好了,沈惊春忙招呼他过来:“再洗个头,你这头上的味道比身上还难闻。” 陈淮老老实实的走过来,在两条拼起来的长凳上躺下,看着沈惊春忙前忙后。 这年代洗头用的东西千奇百怪,沈惊春空间里倒是还有些洗发水,但也不敢经常拿出来用,他们家现在用的是市?上一种皂角和桑叶制成的洗头膏,洗头效果还算不错,但缺点就是洗完了之后有点干燥,是以每次洗头,她都偷偷找机会抹点护发素。 方大娘早在陈淮洗澡的时候,就出去买菜去了,还把大满这个大灯泡也一并带走了,现在整个院子里只有他们夫妻二人,氛围显得温馨又自然。 沈惊春将陈淮挽发的用的簪子取下,将他一头长发全部打湿了才开始低声说起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刚开了一个头,陈淮的脸色就已经很难看了,那徐夫人要送自己儿子考试不假,但将人送进了考场还不回去,反而等在那意图很明显,就是为了等沈惊春。 “反正后?就是她们绑我不成,反被我绑了。”清洗完他头上皂角弄出来的泡泡,沈惊春又给他的头发抹了一层护发素。 “徐家的婢女既然那么说,那就证明徐夫人和我那便宜小表妹还在山上没被找到呢。我的意思是,徐夫人既然这么想坏人前程,那就让她自己尝尝那种感觉,等到放榜那天再将消息透露给徐斌,再者,我想着你能不能联系到三师兄,趁徐夫人不在,徐家上下忙着找她的时候,给她们家使点绊子,不说给徐家搞破产,起码也让她们脱层皮。” 沈惊春话音落下,陈淮闭着眼睛没说话,好一会,等沈惊春拿了帕子替他绞干头发,扶着他坐了起来才道:“三师兄如今不在庆阳,鞭长莫及,而且,真要整治徐家,也用不着陆家出手。” 他看着沈惊春神色如常的一张脸,还是忍不住的开始后怕,这次她能逃脱是她天生力气大,若是换了旁人呢?岂不是就要被徐夫人逼的就范了? 而且,就算到时候交出了茶叶的制作方法,恐怕以徐夫人那个心狠手辣的脾性,也不会放过别人的,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乱说话。 他坐在凳子上,一把抱住了沈惊春的腰,闷声道:“还好你没事。” “快放手,你头发还没干呢,别把我衣服给弄湿了。” 沈惊春话是这么说,伸出去的手到底还是没将陈淮推开,迟疑了一下反倒落在他背上,安抚似的轻轻拍了几下。 二人温存了一会,陈淮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才开始说起后?的事情来。 “这庆阳府地界有两个商盟,一个是永信由本地几家商贾牵头,一个是福昌是外地来的几家商贾,这两家商盟向来势同水火,之前我与你提过的柱国公府的忠仆,一直就是替陈牧在外经营一些隐形产业,原本重心一直在北边,自从前些年找到我之后,渐渐就将重心转移到了南边,这些年更是在庆阳扎了根。” “徐雍二次坠马中风现在已经不能理事,徐夫人早就是名副其实的当家人,只要将她出事这件事传出去,多的是人想要啃徐家这块硬骨头,再者,徐夫人既然铤而走险不惜绑架你来获取茶叶制作方法,徐家的情形显然到了不容乐观的地步。” “背后惦记着徐家家财的人,原本或许还顾忌着身份不好直接对徐家下手,但只要徐夫人失踪的消息传出去徐家乱起来,那背后之人说不得还会浑水摸鱼,趁着这次机会彻底将徐家的家产夺过去也未可知。” 陈淮微微低垂的双眼中透着一股森然的冷意。 原本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跟柱国公府那些人再有什么联系了,至于能不能替陈牧翻案,他也只能说尽力,能不能有机会也全看天意,但现在徐夫人这么丧心病狂,动到沈惊春头上来了,这比直接断他前途,还要让他难受。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以扶之者众也。 对于徐家这样的门第,如果不能彻底将她打落尘埃,等待着沈惊春的只有永无休止的报复。 “想必徐斌很快就会上门,到时如果问起来,你直接给他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将他支到南□□去,只有这样,原本可能还会观望一阵子的人,才会迫不及待的出手。” 这就是所谓的趁他病要他命。 机会是留给有把握的人的,徐家一片混乱,此时不出手,等到徐夫人被找回来,徐家缓过神来,再想吞并他们家,可就没有机会了。 沈惊春笑眯眯的点头应是:“你一个书生倒是懂的挺多。” 商量好了后?的事情,陈淮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见沈惊春心情不错,也跟着笑:“懂的多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我只恨我如今不够强,如果我现在是个举人而非童生,那徐夫人行事也会顾忌几分,未必就敢像如今这样,直接把你掳走。” “你现在要真是个举人,恐怕早都不在平山村了,哪还能轮到我把你拐回来当上门女婿。” “这么说起来也像也确实有道理。” 二人说了会话,方大娘与大满就买了菜回来了。 考场的环境不行,吃不好睡不着,陈淮虽然看着精神还不错,但眼下也是一片乌青,一看就是没有好好休息的。 所以中午沈惊春就直接交代做了个?片汤,吃完了稍微歇了一会,就催着陈淮去睡觉了。 到了下午,徐斌果然带着许多礼物上了门,一进院子叫下人们放下礼物,就非常的开门见山,直接一揖到底:“我知道我娘做下恶事,我没有脸求沈娘子原谅,但身为人子,徐某还是厚着脸皮想求沈娘子放我娘一马,沈娘子有任何要求尽管提出来,但凡徐家能办到的,无有不应。” 沈惊春往旁边让了一步,直接避开了这个大礼,奇道:“徐大公子这是做什么?我倒是有些听不懂了,徐夫人不是好好在家么?” 徐斌苦笑道:“我知道任何人被那样对待,恐怕都恨不得对方直接去死,我不敢求沈娘子原谅我娘,只求沈娘子能够留她一命,哪怕是了,若是嫡母出事,只怕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婚事也要没了。” 他不提徐欢意还好,一提起来,就让沈惊春想到徐欢喜那个小白眼狼:“先不说我根本不知道徐夫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就说大公子你说的,既然恨不得对方去死,那必然是恨到了极点,又有什么理由放过呢?大表妹的婚事要真因这些原因就没了,只能说明她的缘分还没到,大公子你说是不是?” 徐斌苦笑一声,腿一弯直接在沈惊春?前跪了下来:“如果沈娘子见过我娘,还请告知。” 沈惊春本来都已经做好,因为她拒不配合,然后跟徐家人对簿公堂的打算了,甚至连之后的说辞都想好了,却不想徐斌直接来了这么一出。 要知道在古代那男儿膝下可是有黄金的,尤其是对于徐斌这种大少爷来讲。 徐夫人这样的人居然还能生出徐斌这样的儿子来? 沈惊春看着他,半晌才道:“昨日我去南□□烧香祈福,似乎见到过徐夫人,徐大公子不妨往南□□那边去找找,说不得徐夫人还在那边游玩没回来吧。” 这就是明着说徐夫人还在南□□了,再多的沈惊春一句也不肯多说。 徐斌也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带着人急匆匆的就走了。 第78章 陈淮一觉睡醒天色已经擦黑,匆匆吃了一碗饭就出了门,几乎是掐着宵禁的点回的家。 第二天等沈惊春睡醒问起来才知道,下午在考场门口发生的事情,福昌商盟的人已经得到了消息,不用陈淮去说,他们就先一步联系了放在徐家的眼线。 这种小眼线平时虽然接触不到什么机密的事情,但徐夫人失踪这件事,早就被徐家下人传的沸沸扬扬可。 等徐斌从考场出来再要整顿内宅已经晚了,该知道的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人也知道了。 下午几乎是徐斌前脚才出庆阳地界,后脚福昌的人就动了手。 徐夫人只得一子一女,但徐雍除了正妻生的两个子女和徐欢意姐妹,还有三个庶子和两个庶女。 最小的庶子和俩庶女还好一点,年纪比徐欢喜还小,两个年长的庶子却也只比徐斌小一两岁,从小被徐夫人打压的厉害,文不成武不就的直接就给养废了。 听到徐夫人失踪的消息,只差请个戏班子来家里庆祝了,福昌的人只稍微一勾,两人就上了勾,半下午加一晚上,兄弟俩直接在赌场输掉了五万两。 这五万两银子对徐家来说不算什么,九牛一毛罢了,可对这俩庶子而言,却是个天文数字,徐家有钱,平日里穿衣吃饭都是公中出钱,除此外家里几位少爷不论嫡庶,成年的都是二百两的月银,五万两银子,光靠他们自己,就算每个月一分不花,兄弟俩加起来也得存十年。 赌场账单一亮,徐家俩庶子直接傻眼。 这么多年来,在嫡母的打压下,他们除了吃喝嫖赌什么都不会,加上徐夫人还一直暗示,若是他们兄弟都老老实实不想着跟他们大哥徐斌争家产,到时候分家出去的时候,还是会分给他们一笔银子的。 所以这么多年来根本没存什么钱。 赌场的人看到兄弟俩拿不出钱来,又是威逼又是利诱,说什么徐家这么多家业,别说五万两了,就是五十万,那也是闭着眼睛往外拿。 大家都是体面人,也做不出什么上门逼债逼的人家破人亡的不体面的事来,都是老熟人,他们赌场的规矩兄弟俩也知道,百两以下还不上砍手指,千两砍手掌,万两砍胳膊,万两以上就是一条胳膊一条腿。 说这话的时候,赌场的人还拿着斧子在他们身上不停的比划,徐家兄弟差点都吓尿了。 赌场的人本来就是收了钱要给兄弟两个下套的,为的自然不是这五万两,看着火候到了,也是见好就收,话音一转又替兄弟两个可惜了起来。 说什么都是一家子亲兄弟,那徐大公子出门是什么排场,他们兄弟出门又是什么排场?五万两银子罢了,怕是徐大公子随手就能从徐家账房支取,难道他们兄弟两个真的就甘心看着万贯家财全部落进他们大哥口袋里? 又说现在徐夫人失踪,徐大公子也不在庆阳,可不就是夺权的好时机么? 徐家兄弟被说的蠢蠢欲动。 徐夫人先前答应的分家时候分给他们兄弟的财产,与徐家的家业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试问如果可以选,谁会为了一粒小芝麻放弃一个大西瓜呢? 可到底是被徐夫人压了这么多年,对嫡母的畏惧差不多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且自从他们父亲坠马以后,家里大换血,大半都换成了徐夫人的人,他们兄弟想要动手恐怕也是有心无力,瘦弱的胳膊怎么可能拧得过粗壮的大腿? 赌场的人一听当即表示,这都不是事啊,大家都是兄弟,招呼一声他们还能不帮忙? 徐家兄弟虽然没什么大志,但到底脑子还没笨到无可救药,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赌场的人之前说还不上钱砍胳膊砍腿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客气的,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帮他们夺家产。 赌场的人也很痛快,也不说二一添作五的话了,只要事成,他们要徐家三成家财。 看着徐家兄弟想也不想就要拒绝,又劝他们好好想想,跟赌场这边合作,徐家的家产他们还能落下七成,若是不跟他们合作,别说家财了,没有徐夫人的同意,恐怕他们连五万两都凑不出,到时候一条胳膊一条腿被砍,这辈子还能剩个啥? 赌场的人只给了一晚的时间考虑,徐家兄弟被哄的迷迷糊糊的回了家。 沈惊春听的一脸复杂:“这徐家兄弟难道就没想过,为什么会输的这么多?” “赌徒心理赢了还想赢输了想翻盘。”陈淮一声轻笑,带了几分嘲讽:“当时赌虫上头未必能够想那么多,但事后只要稍微一想,就能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必然是赌场的人做局,可那又怎么样,五万两银子的确是他们兄弟输出去的,赌桌上又不止他们兄弟二人,这事没得赖。” “事到如今,徐家兄弟不可能拒绝的,快则今天,慢则明天,徐家名下的商铺必然出事。” 果然。 当天徐家就出了事。 最先爆出来的是徐家的当铺。 这家当铺也算是城里的老字号,一向口碑不错,给的价钱也还算公道,向来都是一些急用钱或是靠典当东西过日子的人的首选。 事发在中午周边酒楼客满人最多的时候,一块当时典当了三百两的玉佩赎出来的时候,那玉佩的主人拿到手发现,赎出来的玉佩虽然跟原来典当进去的长得一样,却不是同一块,而且手上这块是假的。 还没走出大门的另外一个人听的此话赶快确认了一下自己赎出来的东西,竟也是假货,双方当即就闹了起来。 若是寻常人,凭徐家的手段不论是威逼利诱还是直接用钱收买封口,先把事情按下来这事怎么也不至于闹的太难看,可偏偏这位来赎玉佩的是庆阳一个官员的内侄,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越是这种沾亲带故的小人物越是难搞。 当铺的事情还没摆平,徐家专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又闹出了事来,说是徐家的这些东西里面都加了很重的铅粉,直接把人家的脸给用烂了。 短短一天时间里,徐家名下的店铺接二连三的开始出问题,糕点铺子更是直接闹出了人命来。 往日里也不是没出过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平日也不过一家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店铺管事自己就能解决,解决不了的还有徐夫人和大公子在,可如今这两人一个都不在庆阳。 徐家管事求到往日打点好的官员府上去,却是连门都没能进得去,走的近的人家,也不过徐夫人娘家和大小姐的夫家以及大少奶奶的娘家出手相帮,可这事明显就是多方合起来搞徐家,有这三家的帮助也不过杯水车薪。 当天下午,闹的最严重的的两家铺子就被封了,余下一些铺子也被官府勒令停业整顿,徐府里,徐家两兄弟也偷了徐雍的家主印信,开始对徐夫人手下那批人开始发难,什么脏水都往那些大掌柜和伙计身上泼,什么欺上瞒下刁奴欺主,背着主家犯下这些恶行,反正一切罪责都是别人的。 待第二天徐家派去南丰县的人将徐斌请回来,已经无力回天,徐家的名声已经臭的不能再臭了。 吃瓜群众的嗅觉都很敏锐,谁都能看出来这是个针对徐家的局,但徐家没能第一时间破局已经落了下乘,后面再加上有心人士潜伏在吃瓜群众中间煽风点火,很快就群情激奋起来,没有出事的铺子也被这些人给闹的不得不暂时关了门。 沈惊春这两天就像只上跳下窜的猹一样,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徜徉在徐家这片瓜田之中。 她最关心的徐夫人和徐欢喜有没有被找到的问题,也在放榜的当天下午传来了消息,徐欢喜以前过的日子就苦,被绑了几天也只是虚弱了些,养上十天半个月也就能缓过来了。 而徐夫人从小过的就是金尊玉贵的日子,哪受得了这样的苦,被找到的时候几乎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且二人因为当时上山的时候被划破了衣服,有些肌肤露出,被徐家找来搜山的人看到了。 哪怕徐斌留下的人再三责令不许说出去,可这事最后还是传了出来,且越传越离谱,说徐夫人别看年纪大了,可到底风韵犹存,那一身皮肉保养的比小姑娘还要好,摸上去又滑又嫩激的人恨不得当场把她给办了。 沈惊春一听就知道这又是福昌那群人放出来的假消息,为的就是坏掉徐夫人的名声。 山里气温总是比外面要低一些,夏天又穿的轻薄,沈惊春绑完徐欢喜出来就觉得有些凉,去绑徐夫人的时候就顺手抽了她屋里的绸布床单披在了身上,后来绑好她们下山前,看着这两人的衣服破了,就把那条床单给两人围上系好了,若非外力拉扯,是不可能掉的。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75节 徐夫人即便真剩了一口气虚弱的不能开口,徐欢喜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让这种坏自己名声的事情发生。 沈惊春知道这件事是假的,却不可能出去为徐夫人辩解半句,下山之前那块遮挡的床单已经是她同为女子最后的善良。 徐家的事成了整个庆阳府民众茶余饭后的谈资,竟隐隐有盖过院试风头的样子,用这群瓜农的话来说,那院试三年两次,也没甚好稀奇的,但徐家这种事说不得一辈子也就只能看到这一次。 陈家小院里,全心全意为陈淮拿下院试第一场案首高兴的,反倒是方大娘祖孙。 在陈家烧了几天饭,方大娘也知道了陈淮是陆昀的关门弟子一事了,陆昀虽在闻道书院教书常年不回庆阳,可整个庆阳府的读书人谁又能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陈淮第一场能中案首,第二场覆试不说继续拿下案首,但考过是板上钉钉的事,且听沈惊春的意思,等院试结束之后,只她一个人回祁县,让陈淮就留在庆阳好生备考乡试,若是能考中举人,以陈淮的才学,随便指导自家外孙子一句,那也是受用无穷的。 是以晚饭下了十二分的功夫,虽然说起来都还是一些家常菜,可名字取的十分有寓意,什么步步高升、吉祥如意、鸿运当头、前程似锦、称心如意、独占鳌头。 尤其是那道独占鳌头,更是方大娘自己掏钱买的,说是恭贺陈淮考中第一场案首。 这样的一道有寓意的菜,自然不能往外推,沈惊春笑眯眯的接受了方大娘的好意,只想着等覆试结束放榜后再给她包个红包。 正试过后刷下了大部分人,留下的只有三百出头,人少了搜身检查起来就快,吃过午饭到了半下午几人马车才来接了几人往考场去,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沈惊春的心情淡定了许多,将陈淮送到就带着大满走了。 外面转了一圈,徐家那边也没有新消息传出来,也就无聊的回了家。 几天时间转瞬即逝。 这几天里徐家的消息彻底压过了院试,除了一些读书人还关注着院试的结果,城里其他人的视线几乎都放到了徐家身上,放榜当天,根本没有多少人去榜,几乎半个城的人都去府衙看徐家兄弟对簿公堂了。 沈惊春匆匆去榜前看了一眼院试的榜单,看到陈淮依旧名列榜首,就又马不停蹄的往府衙那边赶。 短短几天内,徐家就差不多被搞的分崩离析了。 先是各种店铺被封停业整顿,又是徐家二公子三公子拿着家主印信直接叫徐夫人一派的掌柜滚蛋,再有徐斌回来之后,三兄弟斗成一团,徐夫人被救回来之后,本来就剩了一口气,看到徐家乱成这样,勉强撑着这口气支撑儿子跟俩庶子打擂。 徐家俩庶子背后有人支持,竟也勉强跟徐斌母子打了个平手,战局焦灼间,徐夫人身边的婢女反手就捅了自己主子一刀,将徐夫人干过的一些阴私的事全捅了出来。 辟如曾经为了一个方子逼的一家人家破人亡,又辟如徐夫人要掌家大权,徐雍不给结果就被徐夫人设计两次落马摔成了中风,再辟如但凡府中哪个丫鬟敢跟徐斌走的近,没过几天就会被找各种理由打死或发卖。 此类事情不胜枚举。 尤其是那逼的人家破人亡的事,这已经牵涉到命案了。 沈惊春到时,府衙外已经被众多吃瓜群众给挤的满满当当,饶是她一身神力也难以挤进去。 好在里面天下瓜农都是一家,有消息都共享,里面府衙内说了什么,转头就有瓜农传了出来。 徐家众人相互攀扯,扯到最后从上下到下,真正清白的竟然只有几个年纪小的少爷小姐,连徐雍的两个妾室,身上都背着在外面出举的罪责。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些都是证据确凿的事情,辩无可辩。 判决很快就下来了。 徐夫人这样手上有人命的直接被判斩监候,徐雍及一些犯下恶行的大掌柜流两千里,罪名较轻的徒三年,再轻一些的杖六十,其余该赔受害者的赔,徐家名下这些被查封的店铺是不能再开张的了。 一时间整个庆阳府都轰动了。 第79章 徐家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沈惊春心里觉得痛快的同时,又有些感慨。 从府衙外回到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就通通被她抛到脑后去了,因为陈淮不仅是这一届院试的案首,还是祁县时隔三十年来,又一个小三元。 这个小三元的分量不可谓不重,甚至让沈惊春想起了在现代的时候常能听到的一个梗,国乒队的健将得世界冠军容易,但得全国冠军很难。 这个小三元一出,晚上学政设宴款待此次院试前十名的时候,陈淮直接成了全场的关注目标。 沈惊春在家也忙着像个陀螺。 科举考过了要请邻居们吃饭几乎已经是不成文的规定,等府衙那边的事情一了,柳树巷附近的就知道了陈淮是本届案首的事了。 附近家家户户都送了礼来,讲究点的送个百来个大钱,不讲究的送两个鸡蛋你也得请人家吃饭,一直忙到天黑,才总算将所有的礼给登记完。 柳树巷这边就有几十户送了礼,其余的是庆阳府一些富绅之类的觉得陈淮奇货可居,也送了不少礼过来先烧一下热灶。 前者只需要在家备上酒席就行,后者就得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要请到酒楼去吃一顿。 都说穷秀才富举人,沈惊春忙完了算了一笔账,除开两场宴请大致要花掉的钱,别人送来的现银,竟还能剩下几百两来,委实有些不可思议。 第二日一早全家人都忙了起来,连韩克俭都专门请了一天假没去书院,在到家里来帮着陈淮一起写请柬送请柬。 沈惊春则又请了附近的住户帮忙,在柳树巷里搭起了遮阳的棚子,各家各户都有桌子的出桌子,有碗筷的出碗筷,很快就将巷子里摆满了桌椅。 烧饭的是附近酒楼里请来的厨师,方大娘和几名烧饭不错的婆子也跟着烧一下小菜。 整条柳树巷热闹的像是过年一般,香味飘出去老远。 这虽不是流水席什么人都能来吃,但几十户人家拖家带口的也是个大数目,一直忙到天黑,才将所有来吃席的人送走。 沈惊春这个负责统筹的人都累的腰酸背痛,更别说在厨房帮了一下午忙的人。 附近来帮忙洗菜切菜上菜的通通是五百文的红包,而请来烧菜的三位厨子则是每人五两银子的工钱。 等到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夫妻俩洗了澡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动,看着对方累到不行的样子,都觉得这也太可怕了,这才只是个院试考中了一个秀才而已,若等两个月后陈淮中举,那不是累的爬都爬不起来? 第二天沈惊春在家躺了一上午,下午又去逛街买礼物,之前说的什么等考完了再去周边逛逛的事,她现在提都不想提。 院试结束了卖烧椒酱的任务也完成了,这庆阳府也没什么好待了。 当天晚上沈惊春就去联系了车马行雇了一辆马车,来的时候跟的商队路上慢慢悠悠走了八九天,现在要回去了,真的是归心似箭,直接联系了镖局,来时的三个人也变成了一个人。 来回太麻烦,八月就要乡试,陈淮干脆就留在庆阳也省的来回跑了,大满也一起留下来帮陈淮跑腿。 清早陈淮将沈惊春送出城,满脸都是明晃晃的不舍。 从两人第一天见面到现在快一年了,中间从未分开过一天,这还是第一次两地分离。 沈惊春心中那种要回家见家人的兴奋劲都消散了几分,夫妻俩坐在车中也不嫌热,紧紧依偎在一起双手紧握。 可等到出了城跟镖局汇合到一起,马车开始动起来,陈淮的身形在视线中越变越小,那点不舍就又被抛到了脑后,回家的兴奋劲再次蹿了出来。 来时八九天,回时只用了五天,到平山村时,已经半下午,村中间的大榕树下坐了不少乘凉的村民,远远瞧见马车过来,就有人猜测是不是沈惊春几人回来了,等那车帘子掀开露出沈惊春的脸来,人群更是一下沸腾了。 几个沈氏族里的娃子,更是兵分两路,一路往马车跑来,一路往村里跑去。 沈惊春一瞧就觉得不对,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可不是多高兴的样子,那两个跑到马车边的半大小子,更是满脸的愤怒,其中一个正是沈志清的弟弟沈志津,人还没到马车跟前,声音已经到了:“惊春姐你终于回来了,咱们家的辣椒被人毁掉了。” 沈惊春一愣,啥叫辣椒被毁掉了? 沈志津已经跑到了马车边,大声道:“我哥和惊秋大哥也被人打了。” 沈惊春探身就将沈志津和另外一个孩子拎上了车,那车夫听到沈志津的话,也不敢耽搁,马鞭一扬,就按照沈惊春指的方向赶车。 很快,马车就停在了沈家院子前。 院子里豆芽听到外面的动静忙开门来看,一开门看见沈惊春熟悉的一张脸,就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眼泪。 她额头上缠着的纱布还能隐隐看见红色,也不知道是新伤,还是里面的伤口崩开又流了血,沈惊春脸色一沉问道:“谁干的?我哥呢?” 豆芽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道:“是孙有才带人干的,地里的辣椒被毁了,惊秋哥和张叔他们都去地里了。” “小津你跑一趟你家,把你爷爷他们都喊来。”沈惊春说着又朝另一个少年道:“你知道我家辣椒地在哪吧?帮姐姐跑一趟去叫我家里人都回来。” 说完就从荷包里摸了把铜钱出来往那少年手里塞。 大家都是同族,沈惊春又帮族里良多,沈族长有事没事就提起她对族里的大恩,那小孩深受影响,哪肯要钱,只摆了摆手就飞奔着跑远了。 沈惊春将马车上的东西一一搬回院里,结了车费,到了堂屋里灌了一大杯水,才沉着脸问豆芽:“具体怎么回事?孙有才为什么要带人毁我们家辣椒地?” 豆芽收了眼泪,语速很快的就开始叙述沈惊春去庆阳之后家里发生的事情。 因今年种的辣椒并不多,且沈惊春想着日后自家开店自产自销的事,所以一开始就规定了,这批辣椒和烧椒酱只卖给酒楼,如有上门来买的散户自家吃的,也能卖点,但如果是零售商来买回去自家卖的,这种就不卖。 辣椒开始就是在祁县卖,祁县就这么大,各家酒楼的人很好区分,不用担心零售商装成酒楼来买,等到名头打出去,基本就能确定各家要多少,就可以按照辣椒产量把供货量先确定下来了。 沈惊春走后,大家也一直都是这么干的,直到孙屠户上门来买酱,一开口就是三千罐。 那县里几家生意好的酒楼也只是几十罐的拿货,都没有狮子大开口说要三千罐,这么多罐别说现在根本没货,就是有,也不可能卖给孙屠户,他家又没有酒楼,买这酱回去百分百是为了运到别处贩卖。 孙屠户当时没拿到货倒也没恼,可没过几天就带着几十号人气势汹汹的冲上门了,说什么既然不卖给他家为什么卖给别家,又说既然看不起他姓孙的,那他就要让沈家这个辣椒生意做不下去。 他带来的几十个人都是一身腱子肉的壮汉,什么都不做的站在那就已经很吓人了,更别说这群人还都带了武器,当即就有不少胆小的被吓的不敢上前。 孙屠户又放话说,今天只找沈家作坊的麻烦,不想死都滚远点,否则打起来伤到了谁他可不管,这就又吓退了一批,最后连有的沈氏族人都退了。 孙屠户也不废话直接带着人就奔着辣椒地去了,沈家人自然不能忍,双方发生了一场械斗。 若是全村的老少爷们加起来,自然是不怕孙屠户带来的这几十号人的,可问题就在于已经有人先退了。 孙屠户带来的全是精壮汉子,沈家这边就有些参差不齐,一番械斗下来,也只护住了很少的辣椒,其余的大多都被孙屠户的人连根拔起或是直接踩烂,连才移栽过去的辣椒苗都没能幸免。 等到打完一架孙屠户带着人扬长而去,连沈志清这种平时流血不流泪的热血少年,看着辣椒地都忍不住哭了。 沈家三叔沈延西眼看着事情瞒不住了,才开口坦白,说是他答应了一个认识的人,愿意以两百文一罐的价格卖五百罐给他。 所有人都惊呆了,沈族长更是不可置信,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冲上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打完了三儿子又蹲在地上哭的鼻涕眼泪直流。 沈惊春听完了豆芽的转述,脸色平静的可怕,抿着嘴一言不发坐在堂屋里等着人来。 最先来的是沈族长老两口子和沈志清几个受伤的,原本想要说出口的那些请罪的话,在看到沈惊春那张冷冰冰的脸之后,就什么也说不出了。 沈惊春对他们也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热情,只说了一句族长来了,就没了后文,理都没理跟在后面的沈延西。 沈志清羞愧的满脸通红,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好一会才找了角落的小马扎坐了下来。 一行人安安静静的坐在堂屋里等了一会,在辣椒地里忙活的人才匆匆回来了。 沈惊秋打头跑了进来,一见到妹妹就委委屈屈的喊了声小春,就没了下文。 孙屠户一行人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毁了辣椒,一架打下来,但是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伤亡,沈惊秋等人虽然挂了彩,但不算很严重。 “大伯四哥,你们去问问之前帮了忙的人家,看看有没有人愿意跟着我去孙家,只要身强体健的青壮年,有一个算一个,一人我给一两银子的谢礼,到时若有损伤,也由我家出钱医治。” 沈延东和沈志清忙站了起来,也不多问,匆匆出门去叫人去了。 沈惊春又看向自家大哥:“哥你知道祠堂上面那块匾额吧?你带着张叔和小满去将匾额取下来。” 她话音一落,沈族长就激动的站了起来,可沈惊春根本看也不看他,就继续道:“杨婶你带着大雪她们去做饭,现煮饭估计来不及了,就多和点面,中午就吃疙瘩汤吧,量一定要足务必要让所有来帮忙的叔伯兄弟都吃饱。” 她一吩咐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立刻就行动了起来。 等人一走,她就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开始养神。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76节 去的时候速度慢还没那么颠簸,她都差点被颠的散了架,回来的时候速度快,四五天的马车坐下来,整个人都不太舒服。 余下众人见她不再说话,到底不敢多问,悄无声息的出了门帮忙去了。 沈惊秋手脚麻利,没一会就抱着匾额回来了,随后沈延东父子也带着一群人来了,沈家的院子里站的满满当当的。 “妹啊,一共四十七人,你看看行不行?” 沈惊春扫视一圈。 来的人年纪都是二三十岁的样子,说不上多精壮,但的确看着都是青壮年:“之前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谢谢大家能够帮忙,我都记在心里,今天这一趟是去找场子的,大家一会吃完饭,都回家找点趁手的家伙,要钝器不要利器,我先去村口等你们,干架之前一定要吃饱,这样才能有力气。” 一院子的人摩拳擦掌应了声是。 先前打那一架,他们有的人并不在家,有的人吃了没有趁手家伙的亏,几乎是被孙屠户带来的人压着打,很是被动,看着那群人扬长而去,大家心里都呕的要死,可孙屠户是祁县有名的混不吝,哪怕大家气的要死,又没有人说牵个头,单枪匹马的那是真没人敢跟孙屠户对着干。 现在好了,沈惊春回来了,这可是当初把那太平镇的地头蛇胡屠户压着打的狠角色。 沈惊春说完,转身又回了屋,抱着那块匾就出门往村口去了。 疙瘩汤做起来方便熟起来快,沈家院子里的一众青壮年一人干了两碗,热腾腾的汤碗里放一点烧椒酱,越吃越觉得热血沸腾,很快一行人就吃完了,不约而同的回家拿了棍子就气势汹汹的往村口走。 这么一群人很难不引人注意,方才沈惊春出去的时候,那些坐在榕树下纳凉的人就想问了,可沈惊春只微微一笑一句话都没说就抱着匾走了,现在看到这群青壮年,仍有人开口问,可得到的只是不屑的冷笑。 都是一个村的,难道不应该联合对外吗?要不是这群怂包一个照面就被孙屠户给吓退了,沈家那些辣椒,怎么可能会被毁掉。 四十七人加上沈惊春兄妹和沈志清,一共五十人浩浩荡荡的就往县城走,看着就不像善茬,路上的行人看到不等走近,就远远的避开了他们。 进城时,门口的守卫齐刷刷的看着他们,可平山村众人都是人手一根木棍,根本没带利器,想拦也没法拦,有机灵的守卫立刻就往县衙禀报去了。 祁县说小不小,可说大也不大,东城门到孙家猪肉铺并不算远,进了城一行人几乎是连走带跑的往孙家赶。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猪肉铺也早都收了摊,到了孙家铺子外,看着紧闭的大门不用沈惊春喊,就有个机灵的沈家族兄上去捶门了。 砰砰砰的捶门声无比响亮,不仅里面的孙家人听到了,这附近店铺里的人也听到了,街道上为数不多的行人都远远的看了过来。 门敲了没几下,就有人开了门。 沈惊春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一挥手:“给我砸,能看到的东西全给我砸了,一样也不许留。” 话音一落,沈惊秋和沈志清就带头往里冲。 孙家来开门的奴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给撞到了一边,平山村这群人一窝蜂的进了铺子冲到了后面孙家的院子里,开始一股脑的打砸,孙家人的尖叫声混合着打砸东西的声音不绝于耳。 沈惊春没进门,抱着那块匾就身姿笔挺的站在孙家猪肉铺的大门前。 县衙的人来的很快,几乎是里面沈惊秋他们刚动上手,衙役们的身形就出现在了街口。 里面尖叫声传出去老远,衙役们没人将沈惊春当回事,只看了她一眼就要往里冲。 沈惊春动了动,提着匾额往走在最前的衙役身前一拄,发出啪的一声响,扬起一蓬灰尘来。 那衙役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要不是身后的人拉了他一把,说不得就一下撞在那匾额上了。 他一脸凶狠的怒道:“小娘皮活的不耐烦了,胆敢妨碍公务,你……” 话未说完,后面的人就小声道:“头儿,你别冲动,你看这块匾。” “匾怎么了?今天别说是块匾,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那也是妨碍公务。”那被称作头儿的人不耐烦的低头一看,下意识的就念道:“积善之家……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积善……” 声音戛然而止。 这可不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么! 整个祁县,除了这块匾那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由当今天子御笔题字的物件了,就连当初宣旨用的圣旨,那也是由翰林院负责拟旨。 沈惊春的声音在一边凉凉的响了起来:“怎么,这位官爷是对圣上有什么不满吗?想要故意损坏这御赐之物撒气?” 那头儿被沈惊春说的双脚一软。 像他们这种衙役基本都是识几个字的,上岗前也会有县衙的官吏给他们做一些基础的培训,多的不说,故意毁坏御赐之物的罪名还是知道的,这往小了说叫对皇帝不满蔑视皇权,往大了说皇帝要是追求起来,那也是可以按谋逆来治罪的。 他正腿软间,就见里面他表弟孙有才尖叫着往外冲了出来,瞧见外面的衙役,几乎喜极而泣,大叫着表哥救我,就往他身边跑。 那头儿还没来得及提醒,孙有才已经跑到了那块匾额旁边,只听砰的一声,本来被沈惊春拄着的匾额不知道怎么的就打了个转倒了,孙有才一抬脚,正正踩在那个红色的印章之上。 外面一下安静了下来,所有刚才听到对话的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了孙有才。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真的越来越冷了,尤其是还感冒了,流起鼻涕来感觉鼻子都要结冰了,感冒药吃多了感觉脑子都不灵光了,经常脑子一片空白忘了准备去干啥,感觉要老年痴呆了,大家一定要注意保暖谨防感冒啊。 第80章 这章是皇帝的私印,并非传国玉玺,用的是篆体。 要不是陈淮当时给她解释了,沈惊春根本就不知道这堆弯弯曲曲的字写的到底是什么。 但显然这群衙役们不知道这是皇帝的私印,一个个脸都吓白了,尤其是孙有才的表哥。 大夏天的直接就吓出了一身汗来,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表弟……你……你先抬脚过来。” 孙有才那个体重说难听点,那就是一屁股坐下去估计都能坐死一个人,这匾额这么单薄的一层,哪能经得起他这千斤坠。 “哦豁……” 沈惊春低头一瞧,这匾额本来是黑底金字红章,现在那红章上面印着一个非常清晰的大脚印子。 她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十分惋惜的弯腰将匾额扶了起来:“就算大家以前闹了点不愉快,孙公子对我们夫妻有什么意见,冲着我来就是了,这匾额又怎么惹到你了呢,你还非要将这匾踩在脚下。” 孙有才刚才急着往外跑找外援,看到表哥带着人来了早就喜出望外了,连门口站着的沈惊春都没注意到,更别说一块匾额了。 可当沈惊春开口说话,他看清她的脸,心中就被愤怒给占满了,张嘴就道:“好啊,果然是你这个臭□□,我就说平山村那群怂蛋怎么敢到我孙家喊打喊杀呢。” 他说着看了一眼被沈惊春重新扶起来的匾额,抬脚就要去踹,嘴里还嚷嚷道:“一块破匾额我踩就踩了,你奈我何。” 一身的肥肉看着胖,手脚还挺灵活,孙有才的表哥还没来得及去拉他,就见自家表弟的脚已经冲着那匾额去了。 眼看鞋底就要挨上匾额了,旁边一条腿就斜斜的伸了过来,一脚就踩在了沈有才的踹过来的腿上。 沈惊春这一脚的力气很大,直接踩着他的腿就往下用力压,猝不及防之下,孙有才惯性的被迫劈叉。 杀猪般的惨叫声顿时响彻了整条街道,连孙家院子里传来的打砸声都盖了过去,孙有才更是痛的满地打滚。 沈惊春淡定的收回了脚:“虽然我跟孙公子有些私仇,但我毕竟是个善良的人,总不能看着他犯下大错,他这一脚下去,那可是对天子不敬,不说株连九族,杀头肯定是够了,我这一脚也是被迫无奈想要救他,我觉得孙公子肯定是能理解的吧,你们说对不对。” 对个屁。 找场子就找场子,还带着这块匾额,是个什么意思当谁看不出? 可就算看出来了又怎么样?谁还敢真的对着这块匾额下手不成? 沈惊春身材纤瘦,扶着匾额站在那却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几名衙役扶了孙有才起来,瞧着那块匾有些束手束脚,根本不敢上前硬闯,鬼知道在他们往前冲的时候,那块匾额会不会忽然出现在他们身前。 一时间整条街道上就只剩下了里面的打砸声和哭天喊地的声音。 孙家是个临街的三进院子,家里除了几个主子还有十来名仆人,这些人大多都是女人,几间铺子里的伙计并不住在家里,如何能挡得住平山村这几十名青壮年。 很快,三进院子就被这些人给打砸完了。 一行人满脸笑容的又从里面走了出来。 沈惊春一回头指了指沿街的铺面道:“旁边这间铺子也是孙家的吧,砸了。” 一间猪肉档并不需要那么大的铺面,孙家沿街的铺面直接被一分为二,旁边是自家经营的一间米面铺子。 平山村的人听到沈惊春的话,一点都没迟疑,直接一挥手就要往铺子里冲。 那些衙役到底还是忍不住了,上前怒喝道:“够了,当着公差的面这样打打杀杀,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大周律?” 平山村的人被这话说的脚步一顿。 沈惊春微微笑道:“这位官爷可真是老双标了,不过就是平头百姓的一点小摩擦,怎么就上纲上线到大周律了?还是说这小小的祁县,人也分三六九等?孙屠户这样的城里人就能随便到我们村里打打杀杀,我们乡下人进城不过就是摔些东西,这还没动手伤人呢,要说大周律,大哥四哥你们过来一下。” 沈惊秋和沈志清闻言便又反身走了过来在沈惊春身边站定,其他人则冲进了米面铺子开始打砸。 沈惊春指着两人身上的纱布道:“瞧见没?这可是孙家人打伤的,官爷要说大周律,是不是得先将孙家人抓起来问问,他们眼里有没有这个大周律?老话说士农工商,如今科举改革天子隆恩特许商户也能参加科举,但我们这些穷苦种地的也没落到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地步吧?” “当今圣上更曾亲口说过,农业发展乃是‘立国之本’更是采取了一系列的督促鼓励组织农业生产的举措,我们平山村谨遵上喻大力支持,乡亲们开垦荒田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家开出六十亩荒地种了农作物,莫非就是为了让孙家这样的人去摧残的么?” 沈惊春的嘴张张合合,语速很快,一段又一段的话直接砸在了这群衙役的脸上,说的他们根本无从辩驳。 不仅平山村的人被沈惊春这段话说的激动不已,连周围在围观的人都忍不住喝彩。 孙屠户在本地也算是个地头蛇,仗着在县衙有关系,常常都用各种手段打击异己,若只是这样倒也算了,偏偏他还干过强买强卖的事,用极低的价格强买了别人的良田。 也就是高县令在任这几年,他安分了些。 谁曾想,这高县令才走,他又急不可耐的跳了出来。 一间米面铺子并没有多大,平山村都是农民,知道种田的辛苦,虽然沈惊春说的是什么都不许留,但他们也只是打砸了屋内的摆设,粮食却是分毫未动的。 砸完了铺子,四十多人默默的站在了沈惊春身后,与对面那十几名衙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人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我不是个君子,我只是个小女子,对于报仇这种事,一天我都嫌晚,今天还只是个开始,但凡你姓孙的还在这祁县一天,这事就不算完,当然,我也欢迎你去县衙告我,正好我也想问问新来的县太爷,故意损坏御赐之物蔑视皇权,将圣上的印章踩在脚下是个什么罪名。” 这是光明正大的威胁。 沈惊春冷冷一笑,将匾额往上一提抱在了怀中,那脚印清晰的展现在众人的眼中,她一挥手道:“我们走。” 从头到尾,平山村的人都没说话,沈惊春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一说走,几十人就悄无声息的拿着棍子就走,衙役们根本不敢拦。 从县城出来,太阳已经西斜,橘色的阳光洒在一行人的身上,连刚才那种剑拔弩张的沉重气氛仿佛都消散了。 沉默中,忽然有人开口道:“好痛快啊。” 这话一出,众人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确实,方才我在砸东西的时候,都忍不住想,这么爽快,难怪孙屠户这些烂人喜欢仗势欺人了。” “你这话就不对了,孙屠户那是丧良心不干人事,咱们今天这趟那可是以牙还牙的,怎么能跟他一样。” “就是就是,咱可都是大好人,可不能干坏事。” 一行五十人三五成群的结伴,说说笑笑的往回走。 沈惊春出了城之后反倒是落在了最后。 往常但凡这个场合,沈志清都是说的最开心的那个,但是今天,他却反常的一言不发低着头闷声走在最前,就连沈惊秋砸完孙家出来之后都板着一张脸。 大家很快到了村口,沈惊春之前虽然说只要跟着去的就都给一两银子的谢礼,可谁也没有主动提起这个事就散了,只沈志清跟着一起回了沈家院子。 沈族长一家人已经回了家,沈家院子里只有自家几个人,去族学上学的两小也散学回来了,瞧见小姑进门,就要往这边扑,还是方氏见闺女脸色不太好,拉住了两人。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77节 三个人进了堂屋,沈志清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就捂着脸闷声道:“这个作坊我看也别办了,就算要办你也别带着我们家办了,我知道你是想拉我们家一把,可也不是谁都值得拉的,以你的能力,单干完全没问题。” 沈志清整张脸都埋在双手间,眼泪无声的流了出来,顺着指缝吧嗒吧嗒滴落在地板上。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 这么有奔头的日子不过,为什么一家子非要作。 这次的事情说是三叔弄出来的,可他知道源头远不止三叔一个,三房人各怀鬼胎。 两位婶娘和他娘都想着拉自己娘家一把,二叔也如同三叔一样的想法,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爷爷给发现了。 而他爹是家里的老大,是爷爷的好大儿,从小就被灌输兄友弟恭,当哥哥的要帮扶弟弟的思想,明知道两个弟弟行为多有不妥,可每每都选择视而不见。 两位叔叔如此的肆无忌惮,只怕还是沈惊春给他们五成股引起的,觉得她们一家被净身出户老宅那边早就靠不住了,而方婶娘早就跟娘家断了亲,觉得沈惊春一家除了他们就没有其他的亲友。 可他们为什么不想想,沈惊春如果有钱,多少奴仆买不来?这世上没有亲族的人多了去了,人家不照样活的好好的? 远的不说,就说那来沈家大闹的孙屠户,就是个例子,人家祖父当初比沈惊春还不如,当初是被出族的,可三代之后,照样成了祁县一霸,人家打上门来,村里那些怂蛋还不是照样不敢正面硬刚? 他年纪不大可也心明眼亮看的分明,沈惊春不过就是看在同族的份上,拉他们一把,再由他们家将整个沈氏一族慢慢带起来。 连他都能看明白的事情,他不相信家里长辈没有一个明白的,可仍然仗着沈惊春这份好意干着别人无法容忍的事情。 沈志清身前那块地板很快就被眼泪浸湿了大块。 沈惊春沉默的看着他好一会,才道:“等乡试过后,不论淮哥能不能中举,我都准备带着全家人去京城了,京城那边还有三百亩的爵田,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淮哥要科举,我哥只有一把蛮力,我需要一个帮手。” 原本她就算想好了以后在京城待着不回来,但沈家的根还在祁县,还在平山村,今年开出来的那些荒地,不拘是留张大柱一家下来种着还是租出去,总还算与这边有个联系。 可是现在,就如沈志清说的一般,有的人真的不值得。 “辣椒作坊到了京城我肯定还是会继续弄的,但我还有些其他的事情要办,分身乏术管不到那么多,我觉得四哥你是个很合适的人。” 沈志清性格爽朗大方但并非毫无城府,这样的人天生就适合跟别人打交道,如今虽然还稚嫩了一些,但做生意这个事,谁都不是天生就会的,且她到了京城,如果真的要做辣椒生意,一开始也必然不可能做那么大,等到生意上去了,沈志清大约也历练出来了。 唯一的不足大概便是沈志清还没结婚。 乡下人像他这么大的,大多都已经成亲了,结婚早的恐怕孩子都已经有了,他没结婚,他爷爷和爹未必就愿意让他跟着一起去京城。 沈志清连都哭忘记了,一抬头露出一张沾满泪水的脸来,呆呆的看着沈惊春问道:“帮手?你是什么意思?” 沈志清直接被这个消息给惊住了。 沈惊春看着他那个呆样,现在也没啥心情给他细说,干脆挥挥手道:“你先回家吧,我这一路从庆阳回来也累了,睡一觉明天再说。” 沈志清一把抹干了眼泪点点头就回家去了。 等人一走,沈惊春就泄了气靠在椅子上不动了。 在现代小学的时候她就学过一首歌,歌名叫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记不得了,但其中有句歌词她却到现在仍然记忆犹新,叫做一双筷子轻轻被折断,十双筷子牢牢抱成团。 这首歌的中心思想就是齐心协力团结互助。 而她们家的亲戚哪怕平时有点小摩擦,可只要哪家需要帮忙,亲戚们就没有说干看着不管的,这也是沈惊春穿越过来日子好了以后想要拉沈氏一族最初的原因之一。 院子里的动静很小,每个人说话都是尽量压低了声音,没有人来问她怎么了?需不需要陪着说说话,似乎生怕多问一句就会惹怒她一般。 沈惊春靠在椅子上,这一刻,她真的好想陈淮啊。 第81章 沈惊春洗漱回房几乎是头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睁眼就觉得神清气爽原地满血复活了,前一天觉得烦心的事情,现在想来根本不是事。 人用着既然不顺手,那就换掉好了。 办法总比困难多,有钱的才是大爷,钱在自己手里攥着,难道还能给别人逼死不成。 早上起来吃了个早饭,沈惊春就叫小满去族长家喊了他们家人过来商量事情。 出了这么大的事,沈族长心里也明白逃避无用,这事早晚得给沈惊春一个交代,因此来的还算快,他父子四人加上沈志清兄弟几个来的很齐全。 可刚一进门屁股还没挨着椅子,就被沈惊春说出来的话给惊到了。 “出了这样的事,这个作坊肯定是合作不下去了。” 沈惊春话音未落,沈延东三兄弟就一脸惊诧的看了过来,沈延西更是直接道:“惊春丫头,我知道这次的事情是我不对,你这么生气也无口厚非,但我已经知道错了,以后也不敢了,你也不能在气头上做出什么后悔的决定来啊,这满村如今可就我们两家最亲厚啊,再说咱可还是签了契书的。” 沈族长还算老当益壮,事发那天劈头盖脸一顿打,沈延西脸上的淤青到现在都没消,五彩缤纷的配着惊诧万分的表情,显得有点滑稽。 沈志清在他刚开口时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听完自家三叔的话,更是忍不住出声嘲讽道:“三叔你可要点脸吧,现在知道是签了契书的了?你当时背着我们想拿中间差价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契书?” 沈延西老脸一红。 他是做错了事,可自家老爹和沈惊春指责他也就算了,怎么也轮不着沈志清这个做晚辈的开口说他,当即就有点下不来台,梗着脖子就要问沈延东是怎么教儿子的。 嘴一张声音还没出来,就听沈惊春笑道:“我都不知道我很生气,三叔是怎么看出来我很生气的?大爷爷也是这样想的?” 沈族长沉着一张脸,被沈惊春问的又羞又愧,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手一挥,就是一巴掌甩在了沈延西脸上:“知道错了还不闭嘴,哪有你说话的份?” 沈惊春呵呵一笑:“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大爷爷现在就是把三叔打死也无济于事,被毁掉的辣椒也不可能重新长起来。” 她顿了顿,看了一圈其他人的反应才继续道:“前后两批辣椒加起来六十亩,可现在十不存一,我这里有两个方案,其一是工坊给你们,地里剩下的辣椒也给你们,如今已经制成的辣椒和已经卖出去钱归我,其二是所有的东西两家仍旧按照契书上写的平分,但是之后三叔得将地里的辣椒钱赔偿给我,价格我也不多要,仍然按照之前说的来。” 沈家跟来的人已经飞快的转动了脑筋算起了账。 沈志清看了看兄弟们,又看看了长辈们,再看看满脸笑容的沈惊春,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脑中不由浮现起昨天沈惊春说的,要他跟着一起去京城的事情。 沈惊春说那话的时候,他是听清楚了的,只是觉得有点不可置信,才会多问了一句。 回家之后翻来覆去大半夜都在想这个事情想的睡不着,直到天快亮时才算睡了会,如今看到这一家人的反应,他忽然觉得跟着一起去京城或许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他爹如果狠不下心来不管二房三房,就凭二叔三叔的个性,这生意是肯定做不成的,说不得才开始,就会为了利益闹起来了,到时必然又是他爹这个当大哥的退让。 若是这个作坊能够一拍两散那是最好。 可惜偏偏众人还没算清楚这笔账,沈族长就开了口:“我们就要作坊,地里剩下的辣椒我们不要,只要到时候能够给我们些种子就行。”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有气无力。 这笔账根本不用算,地里那些辣椒被连根拔起,再种回去肯定是种不活了,许多完整没被踩碎的辣椒现在还堆在作坊的仓库里,这些辣椒全部熬成酱卖出去,必然有不少钱,更不要说沈惊春去庆阳的这大半个月里,那辣椒本来就已经卖出去很多了。 不论怎么算,都是平分了钱再按照当时说好的价格赔偿要划算些。 可沈族长开不了这个口,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他双手用力的交握在一起,才能让自己的手看起来不抖,好一会才从怀里将当初签的那份契书摸了出来,递给了沈惊春。 “是我教子无方,我们家辜负了你的信任,这烧椒酱的方子绝不会从我家泄露出去,丫头你再信我最后一次。” 说完这话一瞬间沈族长仿佛苍老了好几岁一般,他虽然没哭,可眼睛很明显红了,往日里无论何时都挺直的背如今也显得有点佝偻。 沈延东兄弟几个看着这样的爹,都有点不知所措,还是沈志清喊了一声爷爷,小跑着上去扶着他往外走。 老爷子都走了,其余的人也没脸继续待下去。 等人走光,沈惊春才拿了草帽出来,慢悠悠的往自家地里去了。 原本连成一排的辣椒地,已经被破坏的不成样子,被连根拔起的辣椒事后又被沈族长带着人给种了回去,但是现在六七月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白天温度那么高,经过半天的爆嗮,早就不能成活,此刻栽回去的辣椒全都耷拉着叶片。 被折断了根或是用脚踩坏的辣椒当天就已经被采摘了回去,制成了烧椒酱。 地里第一拨种下去的辣椒全毁了,余下的第二波种下去的辣椒东拼西凑的加起来,也不过三四亩的样子罢了。 沈惊春转了一圈,心中有了数,又转道去了棉田那边。 张大柱一家子包括白露在内,都能算的上是种田好手,沈惊春去庆阳之前,就交代了他们一家的注意力应该主要放在棉田这边,每天都要去棉田看看棉花的生长情况。 她走之前这片棉花才刚进入花铃期开花,大半个月过去,枝上的花已经很少,大部分都已经长成了绿色的棉铃,按照这个进度下去,想必七月份就能开始吐絮,在他们出发去京城之前,应该能够完成收获。 她看了一眼张大柱道:“看的出来张叔打理这片棉田十分的用心,辛苦张叔了。” 张大柱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来:“我们一家子其他的事也不会,帮不到娘子,也就是在这种田上还能使上几分力,娘子交代的施肥浇水的事情我们都记着呢,平日里也带着做,就是这整理打枝的事,还没来得及。” 沈惊春摆摆手道:“这不怪你们,这几天事情有点多,我是知道的,下午我要去一趟闻道书院,明日一早把家里人都叫上过来打枝,争取早点干完。” 中午吃完了饭沈惊春又从自家菜地里掰了玉米,拔了些水灵灵的小菜,用个竹篓子装了,等太阳稍微没那么烈了,才叫张大柱架着骡车载着她往闻道书院去了。 书院建在山脚下,从山门前的大牌坊一路往上,地势越来越高,骡车弯弯绕绕的到了书院正式的大门前,海拔已经有一百多米了。 骡车不能进去,就直接在大门前的空地上停好了,沈惊春自己背着东西到了门房处。 闻道书院身为民办学院的高等学府,门房大爷却没有丝毫的颐气指使,骡车刚一停,门房里的人就出来了。 沈惊春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来意,他便道:“还请这位娘子稍等一会,我去通报一声。” 沈惊春点点头朝他道了声谢,就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的树荫下等着。 没一会,陆昀身边的小厮顺才就小跑着来了,隔老远就听到他打招呼的声音传来:“沈娘子安好,好久不见了。” 等跑近了,又热情的将沈惊春手上的东西给接了过去。 沈惊春笑道:“是挺久了,陆先生这些日子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一直记挂着院试,最近有点着急上火,嘴上起了泡。” 顺才嘿嘿笑了一声:“我们老爷惯来就是嘴硬,明明担心的不得了,还非要装作没事的样子,还不许家里报信过来,沈娘子从庆阳回来,肯定是家里托你给带信过来了吧。” “你倒是聪明呢。”沈惊春笑道:“你家文翰少爷已经过了院试了。” 二人一路闲聊,很快就穿过了书院到了后院里。 这书院占地面积极大,又根据学生学习进度的不同分为了好几个院落,一路过来布置的十分清幽,并没有一般的学堂里那种郎朗的读书声,有的只是先生们的教学声,瞧着这教学模式,倒与现代有点相似。 书院师长们都住在最后一进院落里,陆昀身为书院的院长,吃喝住行却与普通的先生并无什么不同,他的院子也只是个小小的院落,只三间正房并两间倒座房。 沈惊春一进门,他也只抬头看了一眼说了声丫头来了啊,就又低头看书去了。 沈惊春看他捏着书的手指用力的都有点发白了,还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就忍不住扑哧一笑:“恭喜先生啊,文翰小少爷这次院试排在三十七名。” 陆昀听了浑身一松,却还嘴硬道:“哼,名次这么低,这小子就是被他那迂腐的老子给教坏了,要是跟在我老头子身边,怎么也能考进前十。” “是啊是啊,谁不知道您老人家的威名,多少人想拜入您老的门下都没这个机会呢,依我看啊,为了文翰乡试的时候不至于名次太难看丢了陆家的脸面,您老干脆去一封信给大师兄,把这文翰送到祁县来,由您老悉心□□个三年,到时候乡试中个解元,陆家面上也有光。” 陆昀的眉头动了动:“你这大老远的跑来书院,就是为了说这个?陈淮那个臭小子还在庆阳没回来吧。” 他干脆放下了书,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指了指一边的凳子,叫沈惊春坐下。 “是,如今也六月末了,八月就要院试,要是回来祁县,到时候再去庆阳考试,这路上来回都要十天,来回一直奔波,身体也吃不消,他倒是想回来,我怕到时候影响考试的状态,就叫他留在了庆阳。” 陆昀点头道:“这么做才是对的,有这来回跑的时间,倒不如多看几套往年的试题。”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78节 顺才很快就上了茶上来,正是沈惊春之前送给陆昀的自家炒的那个茶叶。 “看到茶叶,我倒是听说了你被徐家绑走的事情,就是为了这个茶叶吧?” 陆昀轻啜一口,叹道:“说起来,倒还是我的不是了,你送给老程的茶叶,他带回京城后很是在一群老家伙中间炫耀了一番,不知道怎么就入了圣上的眼,老程去请平安脉的时候,圣上顺口提了一句,这才有了你这场无妄之灾。” 沈惊春听的一阵无语。 她就说呢,就算这茶叶确实不错,但也不至于让徐夫人丧心病狂到绑架别人的地步吧,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一茬。 可现在徐夫人的事情是解决了,但因为皇帝一句话,肯定还会有其他的人惦记着这个事情,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要是一直这么提心吊胆的,也确实不是个事啊。 “这事我帮你想过了,与其到时候便宜了别人,不如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你将那茶叶挑出好的来,我叫人替你呈上去,只要在圣上面前过了明路,其他人必然不敢再明着找你麻烦了。” 沈惊春看着他有些迟疑:“这……” 陈淮可是说过的,陆昀不想再入官场的事,甚至于朝廷让他回去接手国子监的事情,他都推了,为了自家这点事情动用人情,将茶叶呈到皇帝面前去,这可就不是欠人情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你这丫头不是最爱钱吗?这样的好事送到面前还要想?”陆昀啧了一声:“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你只需要将茶叶送来就好了,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当然,这茶叶最好不要多,只一两斤就好了,多了不值钱。” …… 从闻道书院出来,沈惊春才从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喜悦中回过神来。 陆昀虽然没有直说,但后来他透露出来的意思,却不难让人猜到,他是打算回京了。 他与皇帝到底有什么说不清的故事,沈惊春不知道,但她却知道皇帝还是个皇子时,他就曾是皇帝的老师。 后来皇帝登基,这对师徒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闹翻了,陆昀愤而辞官,并且不许家里的后辈再入朝为官。 如今陆大夫人的胡搅蛮缠,打破了陆昀的计划,所以他现在是打算接受朝廷的诏令,回去当这个国子监祭酒了。 第82章 从闻道书院回来,沈惊春彻底陷入了忙碌之中。 陆昀后面说的话,让她觉得非常的正确,姜还是老的辣。 你想要靠种田养家而不被人觊觎,那你首先得有个强大的保护伞,而这大周朝,最强的莫过于当今天子,只要能抱上他的大粗腿,让所有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你是被皇帝罩着的人,那么,还有谁敢来找你的麻烦呢? 陆昀的原话当然不是这样的,但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意思。 她回来后,挨家挨户给帮忙打架的人送了银子,就开始想这个事情。 种辣椒和种玉米对沈惊春来说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搞钱。 对于富人而言,也只是多了样可以吃的东西,仅此而已,是属于那种有当然好,没有也行的东西。 而执政者想的必然是民生大计,最简单的说法就是吃得饱穿得暖。 吃得饱这项,沈惊春暂时没有办法,可穿得暖她本来可以轻易做到的,可之前却因为种辣椒的小钱而放弃了这个机会。 好在陆昀直接给她点醒了,从现在开始努力也不算晚。 六七月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连着在棉花地里跑了一个月,哪怕每天都偷偷摸摸的喷防晒,白天避开中午太阳最毒的时间段出门,晚上躲在房里做护肤,沈惊春的肤色还是不可控制的黑了一个度。 可辛苦的成果也非常喜人。 棉花地里的棉铃已经相继开始吐絮,白色的棉花洁白如雪,捏在手中蓬松而柔软,等第一件棉袄被赶制出来,沈惊春第一时间拿着棉袄和新采的棉花去了闻道书院。 沈家的蔬菜都是沈惊春特意用木系异能滋养过的,虽然不能像很多里面说的那样,吃完了就能脱胎换骨强身健体,可味道上面的确要比一般的蔬菜新嫩好吃的多,且长时间吃用异能滋养的蔬菜,多少也会改善一些体质。 陆昀是陈淮的老师,在这个年代相当于父亲,陈淮还没去庆阳之时,沈惊春就经常让他带些自家种的菜给陆昀,现在他在庆阳没回来,沈惊春就自己做这个事。 隔三差五来一趟,已经跟门房大爷混的很熟了,远远的瞧见她家的骡车过来,就早早的开了书院的小门:“小丫头又来给陆院长送菜?” “是呀,陆先生在书院吧?”沈惊春笑道:“这几只玉米是我家中午才煮的,老先生别嫌弃。” 几只玉米被一只小布袋子包着,沈惊春拿了出来递过去:“老先生先吃着,等我出来的时候再拿袋子。” 因着一个月来了不少趟,书院许多人都知道了这经常给院长送菜的娘子是陈淮的媳妇了,一路走过来都有人与她打招呼。 这时间是赶得真不巧,正好碰上书院的课间休息时间,等到了陆昀的院子时,她脸都笑僵了。 陆昀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陈淮这人虽然在外人面前沉默寡言的很,但基本上只要是学问上的事,书院同窗找到他,他都会帮忙,人也谦逊不多事,所以闻道书院的人跟他关系都不错,沈惊春作为他的媳妇,本身大家就对她的态度和善,加上时不时的来书院送菜,偶尔也会带点玉米给书院的人吃,大家对她的态度更是好到不行。 等人进了院子,陆昀就打趣道:“下回再来之前,就知道先问问书院里是在授课还是休息了吧。” 沈惊春叹气:“谁叫我人缘好呢。” 她将背篓放到桌上,从里面拿出用粗布包着的棉袄。 陆昀探头一看,见里面装的不是吃食,就奇道:“这是什么?一件衣服?” “这可不是普通的衣服,这是一件棉袄。” 陆昀瞧着沈惊春将衣服在桌上展开:“棉……袄?木棉做的袄子?” 沈惊春摇头道:“不是,是棉花做的袄子,先生穿上试试。” 夏天穿的单薄,但也不用特意脱了外衣,陆昀将袖子一卷,就穿上了这件棉袄。 外面的布料摸上去并不算很好,但整件衣服摸着很厚实,系带还没系上,他就已经感觉到热了。 等他系好了,就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沈惊春问道:“先生感觉如何?” 陆昀道:“热。” 热就对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沈惊春笑眯眯的道:“先生觉得这棉袄可以帮助北方的将士们御寒吗?” 陆昀被问的一怔,伸手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本来充棉不多的薄袄子此时似乎重逾千斤。 祁县这边地处南边,冬天气温还可以,但陆昀是在北边生活过的。 勋贵世家御寒办法多,填充鸭绒而制成的衣物穿上去轻便又保暖,再有各类动物皮毛制成的衣服,根本不用怕冬天。 但普通民众哪有这个财力?一到冬天,外出的人都少了大半,全都窝在家里烤火御寒。 可如果有了这个棉袄…… 陆昀想想都觉得热血沸腾:“这棉花可好种植?” 他一问,沈惊春就从背篓里摸出一包棉花来:“我家今年种了五亩,村里族长家也种了五亩,如今开始收棉,我大致估算了一下,一亩籽棉的产量大约是二百斤至五百斤左右。” 她说着又将最下面一本小册子拿了出来道:“先生手上拿的这件棉袄大约用了一斤多左右无籽的棉花,稍微薄了些,若是寒冬,不拘是多加些棉花进去,或者穿两件这样的薄袄都可,当然这样穿可能就不太轻便了。” “这册子上,是我记录的一些从棉花晒种育苗到收获的详细记录,还有我家里目前做的一些棉袄棉被的用量,一事不烦二主,先生你看是不是能……” 沈惊春搓了搓手,颇有几分狗腿的看着陆昀。 这大概就是债多了不愁。 要是为了这棉花的事情再找别的关系,放着陆昀这么大的关系不用,那真的是脑子进水了。 沈惊春很光棍的想,反正已经麻烦过他了,欠别人还不如继续欠陆昀,而且这事如果是由他呈报上去,对他家也有好处啊。 陆昀脱了棉袄放在一边,抓了一把棉花在手里揉了揉,感受了一下棉花抓在手里的感觉,他又翻开了小册子,首先就对这一笔比狗爬好不了的多少的字发出了无情的嘲讽:“我就是撒把米在纸上,那小鸡崽子都比你写的好,你好歹也是出身宣平侯府,崔氏更是五姓七望之一,居然能忍的了你这笔字,真是稀奇。” 沈惊春嘿嘿一笑:“看先生这话说的,徐家世代为将,也就是这两代才开始走文人的路子,寸有所短尺有所长,我没学到崔氏的一分本事,可我学了徐家的本事啊,等你回京了找人问问,满京城能不能找的出可以挨我一拳的闺秀。” 她扬了扬拳头带起一阵风来。 陆昀无语的摇了摇头,一副沈惊春无可救药的样子开始翻册子。 他向来都不是那种只知道读死书的人,闻道书院就有自己的田地,偶尔他也会跟着学子们下地,平日里也会读些农书,对农事说不上多精通,但起码不会说起来两眼摸黑。 等看完册子,就对种棉花一事有了大致的了解:“这册子呈上去,明年朝廷必然会派人试种,你上面虽写了这棉花以前是个观赏花卉,但毕竟你是第一个把它当农作物种的,只怕会找你过去同户部的农官一起试种。” 这事沈惊春早就考虑过了,甚至于已经开始规划这件事的可操作性。 若是这个事她能做主自然最好,若是她只是从旁指导其他一切都要听农官的,就先看看农官是谁,是个什么态度,如果不是个好相与的,沈惊春少不得要给他来一招釜底抽薪。 “可惜即便你在农事上做的再出色,也没有当官的可能,先前牛痘的事情,朝廷封赏了你二十顷的爵田,如果棉花试种完了证明你所言非虚,这次怕是要赏下一个低等爵位来了。” “有爵位就不错了。” 先不说她们家本来就有个读书人陈淮,未来的路肯定是考科举当官的。 就算陈淮不当官,沈惊春也不想当官,当官什么的哪有捞个爵位然后光明正大的搞钱来的舒服。 原本她还说,要是棉花还不够分量抱上皇帝的大粗腿,她在努力一把将空间里的杂交水稻和小麦搞出来。 但是陆昀既然这么说,那显然就有很大的可能性,朝廷真的会看在她献出棉花的份上,给她一个爵位,那水稻和小麦的事情就不用急着来了,后续可以慢慢不靠异能实践出来。 棉花的事情交由陆昀搞定。 沈惊春总算觉得有了些底气。 京城于她而言,除了茶叶带来的影响,还有一个就是宣平侯府的压迫。 崔氏和徐长宁是不会希望看到她再次出现在京城的,崔氏娘家显赫满门清贵,若是她没有点靠山,很难与崔氏抗衡,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可她哥还要治病,陈淮还要科举当官,她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带累身边的人。 压力没了人也跟着轻松起来。 沈惊春的变化几乎整个平山村都能感受到了。 往日里虽然她也很热情,逢人三分笑,但都笑的很客套,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每天进进出出脸上都是很轻松很开怀的笑容。 别人不知道她具体是为了什么,还当她是因为陈淮而笑。 院试的结果早就从庆阳府传到了祁县,陈淮在两千多人中越众而出,一举夺得院试案首的事情口口相传,再加上他小三元的名头,平山村里连打酱油的小孩现在都知道,沈家如今可算是捡到了宝了。 一时间,来沈氏族学报名下第二年入学的人暴增了几倍不止。 沈惊春对此笑而不语,也不解释,每天依旧扛着锄头乐呵呵的在地头转悠,闲了就跟沈惊秋上山打打猎。 时间眨眼就到了八月初。 自从知道乡试是八月初九开始,方氏就没一天睡好过,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不停的碎碎念,希望诸天神佛可以保佑陈淮能考个好成绩。 到了八月初七更是拉着沈惊春上山去了沈延平和陈莹坟前,车轱辘话来回说了大半天,不外乎就是希望亲娘和岳父在天有灵,保佑陈淮高中解元。 沈惊春听的一阵无语。 前几日还是希望诸天神佛保佑乡试考过,这才过了几天,就直接三级跳,保佑他高中解元了。 沈惊春很想说你干脆直接叫陈淮的亲娘和他岳父保佑他高中状元得了,也省的明年春闱的时候再求一遍。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79节 方氏一听居然觉得很有道理,回到家就收拾了衣物准备去趟广教寺。 沈惊春心情复杂,看着在收拾东西的方氏终于还是忍不住劝道:“我的亲娘啊,不用这么夸张吧?” 方氏看着亲闺女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摆弄你地里的活,这阿淮都要考试了,也不知道抽点时间出来关心关心他的事。” 沈惊春简直委屈。 天地良心啊。 这还是她亲娘不是婆婆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陈淮才是她亲生的,而闺女是捡来的吧? 她忍不住就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娘你这么说可就过分了,那陈淮院试的时候还不是我跟着过去照顾他的啊,再说了他这人都在庆阳呢,我抽时间出来也没法关心啊,难不成我还得飞到庆阳去关心他啊。” 方氏抿着嘴长长出了一口气,一脸我跟你这种人没话说的表情,将她往旁边一堆,就继续捡衣服。 “真不是我说,这陈淮考科举,你去广教寺有什么用?人家也不管这个啊,你真要拜也该去拜拜文昌帝君啊,人家才是掌管士人功名利禄的神仙呢。” 方氏头也不回的道:“那我不管,东翠山又没有这个庙,说到头还不都是天上的,人家说不定有交情认识呢,到时候稍微提个几句,总会有点用吧。” 这亲娘是没救了,沈惊春也管不了了。 如今方氏一门心思要去广教寺祈福,还没想到她身上来,沈惊春一溜烟就跑出了门,生怕方氏想起来,非要拉着她一起去广教寺。 当天下午,方氏就带着一个大雪去了广教寺。 晚上就由沈惊春这个小姑带着沈蔓睡觉,不知道是白天太忙,晚上终于腾出空胡思乱想,还是受了方氏的影响,躺在床上,沈惊春不自觉的就开始担心陈淮乡试的事情,翻来覆去大半宿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都是陈淮指控她不关心他乡试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罕见的睡过了头,家里人都知道她起床气大的很,没什么大事不会有人去触霉头,等她睡到自然醒,外面已经日上三竿,再过会都可以直接吃午饭了。 她脑袋昏昏沉沉,全被陈淮和乡试给占据,豆芽瞧见她大夏天的惨白着一张脸,伸手一摸,才发现她发起了低热。 张大柱当即就去请了陈大夫来看。 “不是什么大问题,也不是病,恐怕是最近阿淮要乡试了,让你觉得焦躁,这不用吃药,你放宽心自然就能好。” 沈惊春很想说我根本没焦躁,可想想这话就算说了,陈大夫估计也不会信,干脆又闭了嘴。 过了一晚,到了初九这天,在没吃药的情况下,沈惊春果然又活蹦乱跳了。 方氏在广教寺一待就是六天,中秋前一天才回来。 去年因为才被净身出户出来,家里的中秋过的很简单,就是一家人吃了个饭,连个月饼都没吃,今年虽然买了月饼,却因为乡试的原因,依旧过的很简单,十五这天正是乡试第三场入场时间,一桌子好菜,也没几个人真的有心情吃。 十五过后,方氏就渐渐平静了下来,每天没事干就去村里的大树下跟一群大娘大婶聊天做针线,实际是上盯着村口,生怕陈淮忽然从庆阳回来。 沈惊春很想跟她说,陈淮没那么早回来,按照现在的科举制度,所有参考乡试的秀才们,要等到乡试放榜之后才会相继回乡,因为放榜次日,学政会设宴,宴请新科举人和当地一些有名望的富绅。 陈淮要回祁县,起码也得等到八月底。 不过参考之前方氏求神拜佛的事情,沈惊春也知道就算给她说了,多半也没用,索性也不去说了。 又过了十来天,方氏没等到她女婿从庆阳回来,反倒是等到了县衙来报喜的衙役。 那衙役上回院试报喜已经来过一次,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直接骑着匹高头大马,一路高声喊着恭喜平山村陈公子中举高中头名解元,就进了村直往沈家奔。 第83章 整个村子都沸腾了,所有人都跟在那衙役后面往沈家跑,方氏更是一路被人拥簇着。 中举了啊!只要是举人就可以有机会当官了,辟如陈家的陈正行,如今在祁县可是风光的很呢,更别说陈淮还是第一名。 这么想着,所有人都有点酸。 要说这陈家,到底是什么风水啊,这几十年来,平山村唯二两个中举的,那可都是出自陈家,陈正行也就算了,始终都是陈家人,可这陈淮给人当了上门女婿,现在可是沈家人了,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是应该羡慕陈家,还是羡慕沈家了。 所有人里面,唯有陈淮的几个舅舅舅母最为后悔,当初把他们母子赶出去的时候,那谁也不知道陈淮在读书上的天份能比他爹还高啊,周桐当年也不过就是个亚元罢了。 先前知道陈淮过了院试的时候,他们还能安慰自己说,不过就是个秀才,要知道这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一辈子就卡在秀才上呢,谁知道这才多久过去,陈淮就摇身一变,成了举人老爷了。 他几个舅舅到底还是要些脸面做不出自己打脸的事情来,但几个舅母就有点没皮没脸了,厚着脸皮就往上凑,满脸为自家外甥自豪的样子往沈家院子里挤,可惜还没等挤进去,就反被那些邻居给挤出去了。 方氏走在最前头,还没进院子,就一迭声的请相熟的人去地里帮忙请沈惊春回来。 中秋前后正是种冬小麦的时候,本来沈家的地里全都种了辣椒,应该赶不及这一批冬小麦的,可孙屠户带着人把辣椒毁坏掉了之后,沈惊春干脆又整了五亩地出来种小麦,如今那剩下的几亩辣椒也不太管了,每天一门心思扑在小麦上。 那架势知道的说是在种小麦,不知道还当她那五亩地里能种出银子呢。 沈惊春从来都不是吝啬的人,自从家里有了余钱,他们一家人身上都没缺过钱,连两个孩子身上日常都揣着十几个大钱。 方氏进了门,摸了二两银子塞到那衙役手里,笑道:“劳烦官爷跑这一趟,一点子心意,沾沾喜气。” 沈惊春前几日去闻道书院给陆昀送菜的时候,他就提点过,乡试中举跟考秀才不一样,县里会派一帮子人吹吹打打的来报信,骑快马的衙役只是先来打个头站,叫中举的人家里有个准备罢了。 没一会一群人就匆匆从地里回来了,如今家里除了沈明榆带着妹妹和年纪小一些的小雪每天在学堂里,其余的人除了方氏都跟着沈惊春下地。 一帮人到了家,还没来得及换个干净衣服,县衙正式来报喜的那帮人也吹吹打打的到了。 方氏忙前忙后,谨记着闺女的话,中举对于女婿来说可是个大事,万不能小气给人留下话柄,后面这群上门来的,也是一人一两银子的给了喜钱才客客气气的将人送走了。 等报喜的人一走,又叫大雪和白露拿了家里备下的瓜子点心蜜饯饴糖什么的出来散给乡亲们,一边又吩咐张大柱赶快套了车去县城买东西回来祭祖。 本来依照她的想法,这么大的事情上个坟告知沈延平和陈莹也就是了,沈家祖先可没保佑过陈淮,费这钱买什么供品祭祖,都是浪费,但村里人都盯着,沈惊春又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在这个关口叫人说闲话。 沈家院子里一时间人满为患,各种恭贺声吵的沈惊春脑袋都快要炸了。 原先不管是跟沈家有仇的没仇的都拿着东西来送贺礼,沈惊春自己根本顶不住,干脆将沈志清兄弟抓来顶包,帮着记礼单。 好不容易打发了本村的人,外村那些拐着十八道弯的亲戚们也听着消息上了门。 这可是巴结沈家的好机会,既然送就要送好一点,不求直接巴结上陈淮这个新鲜出炉的举人,起码也要叫他不要因为送的礼过轻而记恨上自己,有些家底的送的都是布匹糕点之类的,家底稍薄一些的送的也是一篮子鸡蛋一条肉之类的。 好不容易将这群拐着弯的亲戚打发走,后面祁县的富绅又上了门。 好在这些人家到底还是比亲戚们矜持些,知道陈淮还在庆阳没回来,也没有亲自上门,只叫了家中管事备了厚礼送到沈家。 沈惊春还好些,到底在现代的时候也是刷过不知道多少本题的人,沈志清兄弟就惨了,本来就没正经读过几年书,一笔狗爬的字比沈惊春还不如,写到后面拿笔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等人彻底送走了,堂兄妹三人往椅背上一靠,总算是松了口气。 白露见现在已经无事了,才走上前低声道:“娘子,我跟我爹去县里买祭品的时候,碰到了那孙屠户,就跟在咱家骡车后面过来的,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娘子看要不要见一见他。” 家里几个人,张大柱夫妻身上事情最多没空学习,但是几个年轻的,白露大雪小满几人,都由沈惊春做主,到了晚上叫沈明榆兄妹当个小老师,教几人认字,几个月下来倒也比以前懂的多了。 沈惊春听了还没什么反应,一直跟着跑前跑后的沈志津就扬了扬小拳头恶狠狠道:“这个老东西居然还敢上门来,惊春姐我带几个人去把他赶走。” “胡闹,有你什么事。”沈志清呵斥一声,又朝沈惊春道:“妹啊,孙屠户这个人,虽然名声一贯不好,但是做事向来不会做绝,上次他不管不顾的到村里来闹,我就觉得奇怪了,不如把他叫进来问问?” 沈惊春点点头。 孙屠户到底为什么来闹这个事,她其实无所谓知不知道。 自从上次带人去砸了孙家之后,后面沈惊春又带着自家大哥去闹过几次,每当听去县城的村民说孙家收拾好了猪肉档准备重新开张,沈惊春就去闹。 匾额太大,一直抱着实在是有点束手束脚,她干脆又将匾额重新挂回了沈家祠堂,转而带着那道圣旨。 本来孙屠户父子俩加起来都打不过她,只要叫人来,她就摊开圣旨,一副你有本事就来打我的样子。 与孙屠户交好的那些街头混混平日里胆子再大,那也不敢动圣旨啊,几次下来搞的孙家人精疲力尽不说,那些混混任凭孙屠户再怎么喊,也不敢上门跟沈惊春打擂台了。 门外一直等着的孙屠户很快就跟在白露身后进了门。 他身形本来就胖,虽说现在已经八月底不热了,可站这么长时间下来也累的够呛,额头上都挂着虚汗,进了院子就微微弯着腰,朝沈惊春问好:“见过举人娘子。” 一边又吩咐身后跟着的家奴:“还不快把礼物奉上来。” 那些礼物全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不拆开根本不知道里面放了些什么东西。 沈惊春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指了一边的椅子请孙屠户坐下,才问道:“孙掌柜的店里不忙吗?今日怎么有空登我沈家的门?” 孙屠户笑容一僵,真的很想破口大骂。 孙家并非只有猪肉档和米面铺子,其他几家铺子在沈惊春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并没有被砸,但是后来不知道她又从哪里听说了这个事,又高价雇了几个泼皮无赖见天的去铺子里找麻烦。 这些人都是县里的老油条了,跑起来比谁都快,等闲根本抓不着,等你放弃抓他们了,他们又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缠了上来,烦得要死。 此刻听沈惊春这么问,虽然很想骂人,可到底还是忍住了,赔笑道:“瞧举人娘子这话,就算是再忙,也得抽出时间来恭贺陈公子中举不是。” 说着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又从袖袋里摸了只荷包出来,亲自递给沈惊春道:“小小心意,还望举人娘子不要嫌弃才是。” 沈惊春顺手接过一捏。 就发现这荷包里面装的并不是银子,而是一叠银票,面额多大暂时还不清楚,但就捏在手里的厚度而言,起码也有二十张。 孙屠户见她没有拒绝,就先松了口气,视线在堂屋内一扫,就道:“咱们两家本来也没什么仇,上次的事情实在是有点误会,娘子你看是不是……能借一步说话。” 其他亲戚早就告辞了,如今堂屋里也就是沈志清三兄弟和沈惊春兄妹在。 孙屠户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单独跟沈惊春说这件事。 沈惊春道:“不必了,在场都是自己人,孙掌柜有什么事直接说就好了。” 孙屠户一边恼怒沈惊春这个臭丫头连这点面子都不给自己,一边又不得不忍着火气开始说正事:“不瞒沈娘子说,孙某一向敬佩读书人,我本人一直都是不想跟陈举人和沈娘子有什么冲突的,要不然当初沈娘子让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吃了亏,我就该找上门来的,当然也怪犬子不争气。” 沈惊春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孙屠户这个话。 去年在菊园第一次冲突,沈惊春就把孙有才扔下了水,后面孙屠户的确没上门找麻烦,而是孙有才自己买通了菊园的仆人报复性的毁了她的几盆菊花,再后面买庄子,也是夫妻两人一唱一和坑了孙有才,孙屠户依旧没有上门找麻烦。 孙屠户叹了口气:“我带人上沈家来闹,实在是被逼无奈,受了别人的胁迫。” 他说完就等着屋里的人来问他是受了谁的胁迫,可等了半天也没人理他,最后还是沈志清敷衍的问了一句:“哦,那不知道这威胁孙掌柜的人是谁?” 孙屠户满怀感激的看了沈志清一眼道:“正是那县衙的另一位主簿赵主簿。” 他一张嘴叭叭叭的就开始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说清楚了。 祁县是个大县,配有一名县令一名县丞两名主簿典史小吏若干。 早在高县令还在任时,就曾透露过这空悬的县丞之位,就在两位主簿里面挑,这才有了陈主簿叫陈里正鼓动村民开荒的事情来,这些事情都会算入考核之中去,那赵主簿就落了下乘。 原先高县令还在时,赵主簿还不敢过于放肆,可等高县令一走,他就计划着要找陈主簿的麻烦,平山村是他的家族所在,自然首当其冲,又听说这些荒地都是在沈家的带头下才开出来的,这第一把火才烧到了沈家的辣椒地里去了。 这赵主簿跟孙屠户是拐着弯的亲戚,加上孙屠户隔三差五的孝敬,赵主簿很是照顾孙家,一来二去的两人就差不多绑到了一条船上,赵主簿有事吩咐,孙屠户真没那个胆子拒绝。 沈惊春听完皱了皱眉:“我姑且相信你说的,可你现在跑来我家赔礼道歉,不怕赵主簿找你麻烦?我夫君如今说白了也只是个举人罢了。” 孙屠户奇道:“沈娘子竟然不知道?” 沈惊春一脸懵逼。 她应该知道什么吗?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80节 孙屠户道:“上个月新的县令到任,也带来了新的县丞的委任令,陈主簿现在已经被提为县丞了。” 沈家几人面面相觑。 真还别说,要不是这孙屠户说出来,他们真就没一个人知道这个事情。 而且,这陈家也过分低调了吧?这么大的事情,陈氏一族居然没有一个人出来炫耀? 孙屠户一看兄妹几个的表情,就知道这事他们是真的不知道:“事情就是这样,希望沈娘子大人大量,能将孙某当个屁给放了。” 沈惊春真的很想说,那我还真是放不出你这么大的屁。 但冤家宜解不宜结,到底也不是什么夺妻杀父的生死大仇,自己也带着人去将孙家打砸了,后来她又找沈志清几人了解了一下,孙家算是个暴发户,屋里摆设都很费钱,一通打砸下来,估计损失的钱比地里的辣椒钱还多。 当即便笑道:“这是哪里的话,孙掌柜好歹也是祁县有头有脸的人,过几日等我夫君回来设宴宴请祁县乡绅,还请孙掌柜千万赏脸才是。” 这就是握手言和的意思了。 孙掌柜哪有不应之理,忙答应不说,又说以后家里要吃肉什么,尽管去孙家铺子。 等把孙屠户送出门,一转头沈惊春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当官的人还想着往上爬的有几个是蠢的? 赵主簿指使孙屠户来找沈家麻烦的时候,陈正行或许不知道,但事后他不可能不知道,从事发到现在这么久了,却一点表示都没有。 沈惊春不知道这事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这事就没这么容易就过去,哪怕现在她们还不具备跟陈正行抗衡的能力,以后也总要找机会坑他一次才行。 沈家兄弟都是明白人,知道这忙活了一天,大家也都累了,估计沈惊春还要带着人点点这些送过来的礼物,沈志辉就带着俩弟弟告辞回家去了。 方氏本来还说叫他们留下来吃晚饭,见他们执意要走,也也没有强留,忙拿了两包别人送来的点心给他们带回家了。 沈家三兄弟一走,沈惊春就直接关了门,回到堂屋第一件事,就是将桌上孙屠户送来的那个荷包打开来看。 一拿出来,所有人都看直了眼睛。 这一叠银票卷成了一团,具是一百两一张的,一共二十张,这就是两千两了。 沈家如今有多少钱,方氏心里是有数的,这些事情沈惊春从来都不瞒着她,但家里有多少钱,跟直白的看到两千两放在自己的面前,那感观完全不同。 沈惊春见所有人眼睛都看直了,干脆借着这个机会道:“之前在牙行买你们的时候,我说过,我们家暂时是没有月钱的,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你们姑爷如今考中了举人。我也不瞒着你们,等他回来,咱们家忙完这边的事情,就要去京城了,老家这边肯定是要留两个人看宅子的,你们先说说各自的意愿,我不强求。” 她话音一落,张大柱等人就呆住了。 他们还没从自家姑爷中举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沈惊春就又丢了这么个爆炸性的消息出来。 他们可都是签的死契的,除非是沈家主动发卖他们,否则这一辈子都得待在沈家,自然是希望沈家越来越好的。 陈淮如今虽然才中举人,可他是头名解元自然前途无量,且沈惊春在京城还有个二十顷的农庄的,这事家里人都知道,无论如何也是跟着一起京城更好。 可她又说了这家里肯定要留两个人看家的,一时间竟没人开口。 沈惊春看着几个人表情各异,也没催只静静的坐着等着,好一会,才听张大柱道:“我们两口子这辈子也没出过祁县,又大字不识,跟着娘子去京城只怕也是给娘子丢脸,倒不如就在村里给娘子看好家。” 白露姐弟两个不安的看着自家爹娘,但当着沈惊春的面到底不敢说什么。 沈惊春点点头:“倒是跟我原先想的一样,那就这么定了吧,张叔和杨婶到时候就留在老家这边,咱们骡车和牛都留下来给你们,晚上你们两口子商量商量,咱们家现在这些田,你们能种多少,余下的都租出去,虽是才开出来一年的荒田,但因着是免税的,应该会有人租。” 现在的科举制度,是中举之后名下便可有八十亩地免税,若是前十名则有一百亩免税的额度,如陈淮这样的解元,免税的田地更是多达两百亩。 下等田之所以种的人少,根本原因就是因为地力不肥产出少,而税收高,一年下来忙死忙活,年成好的时候还能落下些,年成不好的时候说不得还要倒贴进去。 “这是其一,第二个就是关于月例的事情,这几天我也想了一下,咱们家现在能干活的,辟如张叔杨婶,俩人是五百文一个月,接着下面是大满小满大雪三百文一个月,最后是白露和小雪一百文一个月。” 第84章 沈家不仅开始发月钱了,为了庆祝陈淮中举,沈惊春还一口气发了两个月的月钱,上到沈惊秋下到小雪,全都高兴的像是过年一样。 唯有方氏算过账之后担心的很。 就家里这几个人,一个月都要发出去二两多钱,一年下来二十多两,而且还是包吃包住包四季衣裳,这一整套下来,可要不少钱。 方氏自问她是没这个本事挣钱,但这些钱也都是她闺女千辛万苦挣来的。 她虽没把话说出来,可脸上的表情跟说出来也没啥两样,好在张大柱他们领了月钱后都出去了,也没人看到她不高兴的样子。 沈惊春就劝道:“这都是小钱,娘你要这么想,咱们家可有不少地呢,就是请长工也不止这个钱啊,对不对?而且这不是你闺女我能挣到钱嘛,这一年也没几个钱随便卖点辣椒就回来了。” “自从杨婶他们来家里之后,娘你好好的养了几个月,我瞧着你现在气色都好了,咱现在也不求其他的,最重要的就是娘你养好身体,哥能治好病,咱们一家人健健康康的就好了,钱财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方氏被闺女几句话就哄的开了怀。 细细一想倒真是这样,枉她还活了几十年,结果还不如闺女一个十几岁的人想的明白。 第二日一早,不仅沈家人忙了起来,连沈氏族里的人都纷纷过来帮忙。 虽然陈淮还在庆阳没回来,但沈惊春已经开始准备开流水席。 所谓流水席,并不是一般说的桌子就在那,这个吃完后面的人接着吃,而是指菜品有许多,上起菜来如流水一般,一般是先上八冷碟,然后一个带汤的锅子,后面再是各种热菜。 因为菜品种类繁多,往往菜还没上完,人就离席了,是属于那种人固定菜不固定的宴席。 菜单是方氏定的,八冷碟不算一共二十八个菜。 沈惊春听到的时候都差点惊呆了:“娘啊,这也太多了吧?” 她在现代的时候吃席也不过十来个菜,一般菜还没上一半,就吃饱了,二十八个,真有人能吃的完吗? 方氏摇了摇头,叹道:“你还年轻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道道,菜多不多吃不吃的完不重要,重要的是,前些年陈正行中举的时候,是十八道菜的流水席,办了三天……” 说着,方氏一拍脑袋:“陈正行都办了三天,咱只办一天也不好吧,要不咱也办三天吧?” 沈惊春听的一阵头大:“我的亲娘啊,这真的没必要啊,就是中个举而已,你就要二十八道热菜办三天,那要是到时候陈淮考过了会试,我再夸张一点的说,要是他考中状元,难道你还要摆半个月流水席不成?二十八道菜很够了,咱把分量放足些也就行了,娘你可别忘了陈淮是个上门女婿,真要摆三天,没得人家还说咱们家捡到宝小人得志呢。” 沈惊春好说歹说,才劝的自家老娘打消了办三天流水席的打算。 办这种席面,要忙的事情太多,买菜洗菜切菜蒸炸煎煮样样都离不开人,到时候因为桌数太多,还要不少上菜的人。 沈惊春没见过这种大世面,捉襟见肘间,还是陈里正站了出来,接过了指挥权,帮着开始调度人员。 从沈惊春献上牛痘别朝廷嘉奖开始,他心里就有点不平衡,经过了这几个月的时间,也算是想明白了,有的东西说白了就是命,是强求不来的。 他们陈氏一族就没有这个飞黄腾达的命。 现在再酸也没有用了,就目前而言,陈淮未来的成就肯定比陈正行高的多,这小子现在又一副我只是个赘婿的样子,把沈惊春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真要为了这点心里不平衡得罪沈家开罪陈淮,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农村办事,一般有亲族的都是请亲友来帮忙,沈氏人也算多,现在又一门心思巴结陈淮,自然也轮不着其他两姓人来帮忙。 洗菜烧菜的活都由沈氏的婆娘包下了,菜品什么的,如同鸡鸭猪肉这些,村里有的都优先从村里购买,沈惊春也没压价,给的倒比县里来收猪的屠户还要高一些,那些家里养了猪的人自然高兴。 余下村里买不到的,则由沈延东带着人去县里采购。 沈惊春自己则带着人自己两口池塘里捞鱼。 两口池塘很大,里面本来就有鱼,过完年后,沈惊春又买了不少鱼苗放进去,隔三差五的还用木系异能滋养池塘里的水草之类的,鱼吃着异能养起来的水草长大,鱼肉格外的鲜美,煮个汤只放个盐都鲜的能让人咬掉舌头。 忙碌了一整天,总算是勉强将宴席要用的东西置办齐全了。 第三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一阵阵凄厉的猪叫声就响彻了平山村的上空,拉开了流水席的序幕。 没到年底猪养的还不够肥,这顿流水席一共在村里买了十头猪,都是两百斤不到的样子,杀猪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凄厉惨叫的煮很快就彻底断了气安静了下来,猪血装了几盆。 原本按照杀猪的规矩,杀完猪之后下水这些东西都要给杀猪匠带走的,但因为今天的菜色需要这些,沈惊春便说另外给个红包,这些东西全部留下来做菜。 这边杀猪的动了手,那边杀鸡杀鱼的也开始动手,各家各户也都将桌椅送了过来就摆在大路上,一路过去几十桌。 等到太阳升起,这些准备工作也都做完了,沈家的少年郎们开始跑前跑后上冷碟,沈家院子里,前一晚就是炖的鸡也炖烂了,本来香气就浓,一揭开锅盖,更是香出几里地去,外面已经坐在席上等着开席的人香的口水都出来了。 沈惊春坐在书房里,也被香的头晕目眩。 几十桌的席面,可不是一两口锅能搞定的,沈家周围本来人就不多,为了方便调度,也就没有借用别人的家的锅灶,而是在院子里又垒了好些临时的锅灶出来,这些鸡昨晚就是在这些锅里炖的,沈惊春一整晚都被无孔不入香气给勾的睡不着。 一切的事情都有陈里正调度,她只需要掏钱就行,正在书房里待的无聊,就听外面一阵喧闹声传来,隐隐有人喊道:“陈淮回来啦,陈举人回来啦。” 怕不是被香气香的精神恍惚了吧? 沈惊春用力的甩了甩头,外面沈明榆就跟个小炮弹一样冲进了书房,一向稳重的与年纪有些不相符的脸上全是兴奋,扑到沈惊春跟前就道:“小姑父回来啦。” “你说什么?” 科举是大事,放榜后会以最快的速度发往各州县,而陈淮这样的新晋举人只怕在庆阳各种吃席,都要吃好几天呢,怎么可能现在回来? 沈明榆见小姑不信,也不废话,直接就拖着她往外走。 院子里原本准备烧菜的人听到消息也一窝蜂的冲出门去看解元去了。 沈惊春被侄子拉着到大门前时,陈淮已经到了门口,他就一个人一匹马一个小小的包袱,下巴上是一圈浅浅的青色胡茬,黑眼圈很重看上去风尘仆仆的,没有半分往日里的清贵样,可整个人又透着一股朝气蓬勃的精气神。 夫妻二人一个在马上一个在马下四目相对,陈淮的嘴刚一动,耳边就响起了豆芽的声音:“大家不要挤在这里啊,都散了散了,还想不想吃席了。” 一边说着一边又叫那几个掌勺的婶子嫂子们进院子忙活。 人都说小别胜新婚,可惜豆芽这一嗓子,直接就把那种气氛给冲散了。 陈淮无奈的翻身下了马,等在一边的张大柱就牵着马往后院去了。 两人进去院子直接回了书房,门一关上,陈淮就紧紧抱住了自家媳妇,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馨香,浮躁了一个多月的心才平静了下来。 沈惊春被他抱的腰都酸了,终于忍不住推了陈淮一把。 陈淮别推开也不恼,笑道:“刚一路进来,村里在办什么大事?怎么连院子里都架了这么多锅?” “庆祝举人中举呗,还能是啥,你先去洗个澡,收拾一下,其他的等你洗好再说。” 院子里架了那么多锅,反倒是厨房里面因为地方太小不太能施展开,就干脆用来烧热水备用,沈惊春直接打了热水进洗澡间,叫陈淮先洗着,又回房将他的衣服找了出来送了进去,等他洗好澡又洗了头刮了胡子,两人才重新坐在书房开始说话。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大满呢?” 陈淮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自家媳妇身上。 沈惊春走到哪,他的视线就跟到哪,听她这么问随口就道:“考试成绩太好了,请我吃饭的帖子都堆成山了,都是庆阳有头有脸的人物,吃了这个的不吃那个的也不太好,要不是鹿鸣宴躲不过去,只怕我第二天就回来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太想媳妇了。 沈惊春哦了一声:“陆文翰考的怎么样?” “落榜了。”对于陆家的事情,陈淮并不想多说:“家里这段时间怎么样?” “那可真说得上是一言难尽了。” 沈惊春尽量简洁的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其他的倒都是小事,只是陈正行这事做的可不地道。”沈惊春冷哼一声道:“本来是两方打擂,那赵主簿叫孙屠户来找茬,我们就算要找,也该去找赵主簿,可这事完全就是因为陈正行而起,不说要他负主要责任,但登门道个歉总没什么吧,我们作为苦主,心里也能好受些。”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81节 可偏偏他就是装聋作哑,装作好像一切与他无关,根本没有这件事一样。 孙屠户说的那些话,她并不是全信,但既然孙屠户能说的出来这些话,恐怕并非空穴来风。 沈惊春特意叫沈志清去县城打听过了,陈正行的确是提了县丞的,这段时间可谓是春风得意,成了整个祁县富绅都捧着的人物,连那新上任的县令的风头都被他压过了几分,而赵主簿现在则是夹紧了尾巴做人。 种种迹象都表明,孙屠户说的话是真的。 “他能提县丞,我们开荒的这几十亩地可以说的上是居功至伟了,可偏偏辣椒地这件事跟他还没有直接的关系找不到他头上去,想想都觉得憋屈。” 沈惊春舒了口气:“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从庆阳回来之后,就在准备进京的事情,所以才有现在你人还没回来,我就先把流水席给办掉的事情,今天等事情结束,明天就找人去修坟吧,其他的事情我也安排的差不多了,只等我爹和婆母的坟墓修好,就能出发去京城了。” 这些事情向来都是沈惊春安排,陈淮一向都没有其他的意见。 两人在里面说了这么会话,外面也早都吃了起来了。 没一会,桌上的男人们几杯酒下肚,就有人仗着酒劲闹了起来。 陈里正如今是想通了,觉得与其天天这样眼红别人,倒不如将关系打好,陈淮再如何不喜欢陈氏一族,但沈家的根可是在平山村的,未来陈淮当了官,总能照拂村里几分。 可陈家有的是想不开的。 陈淮的舅舅们原先在衙役前来报喜的时候还算能稳得住,可后面上门恭喜的人一波接一波,县里富绅官吏都派人送了礼物来了之后,心里就有了不平衡了,再加上回家之后自家婆娘一直在念叨着陈淮日后肯定要当官,就算光宗耀祖也是光的沈家的祖,他几个舅舅就有些坐不住了。 原本陈里正交代了所有陈氏子弟都不能闹事,他们倒也听进去了,可今日在席上,他们作为陈淮的亲舅舅,却不能坐在主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家那些外五道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受着村里人的追捧不说,他们自己桌上还有人用话刺他们。 话里话外都是幸灾乐祸。 一口气几杯酒下肚,干脆借着酒劲闹了起来。 陈大舅更是一拳头打在了那嘲讽他的男人脸上。 那男人也是个干活的好手,会被打中原本就是因为没注意,现在被打了自然不想善罢甘休,一口唾沫吐在陈大舅脸上,拳头就挥了过去。 两人你一拳我一拳,直打的对方鼻血直冒。 周围人倒是想来劝架,可还没近身,就被挥舞的拳头给打到了。 常年在地里忙活的汉子,那手劲可不是闹着玩的,再有陈二舅看大哥跟人动起手来,忙上去拉偏架,没两下就把对方按在地上,只有挨揍的份了。 被打的人又不是孤家寡人,他也是有兄弟儿子的,一时间场面无比混乱。 第85章 沈惊春和陈淮听到动静出了门,打架的那一圈已经没一个好碗碟了,汤汤水水撒了一地,倒是桌椅还算坚强,没有被打散。 陈里正再想劝,现在也没办法劝了,一个两个他能劝,可现在都已经变成打群架了,这怎么劝? 看见沈惊春出来,简直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两步就冲了过来:“惊春啊,现在可只有你能让他们别打了。” 十几个人干架,凭沈惊春那把子力气,还不是随随便便一拉,就给劝住了。 可沈惊春根本不想劝啊。 她四下看了看,找了条干净的凳子,坐在了稍远一些的地方,还不忘招呼周围的人:“大家别干看着,都坐啊,几位叔伯费心费力给咱们演上这么一出好戏,咱可不能浪费人家的良苦用心。” 周围人听的面面相觑,一脸懵逼的看着沈惊春。 “要是在场有哪位叔伯也想表演一个打群架,尽管上,只要不把人打死,就算是打残了,我沈家也能养的起,大家放心。” 她声音很大,足够在场的人听清。 本来他们夫妻两个听到动静出来,打架的人就注意着这边。 陈家人希望陈淮能开口斥责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沈家人,沈家人则希望陈淮能摆正自己的位置,看清楚这群不要脸的陈家人的真面目。 可谁也没想到沈惊春出来了不仅不拉架,还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坐在了一边。 而且,什么叫只要不打死,沈家都能养得起? 双方迟疑的比划了几下,有些打不下去了。 沈惊春笑眯眯的扫视了一圈:“打啊,怎么不打了,这就停了?” 陈大舅一脸恼怒:“我再如何也是陈淮的亲舅舅,外甥媳妇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沈惊春咦了一声,上上下下将陈大舅打量了好几遍,才奇道:“我那可怜的婆母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那边山头上,连祖坟都不能入,淮哥到我家来之前,住的那个破房子也是漏风又漏雨的,我还以为他没亲戚了呢,你居然还有舅舅吗?我竟然从未听说过。” 后面这句话自然是朝身边的陈淮说的。 可陈家人听在耳中,犹如被人一巴掌打在脸上,陈淮两个舅舅更是被沈惊春这话臊的满脸通红。 陈淮淡淡道:“以前是有的,只是我娘带着我回到村里时,我两个舅舅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陈家容不下她那样和离的妇人,没得还带坏了家里其他姑娘的名声,不仅将我们母子俩赶出了家门还说断绝关系,假如我两个舅舅说话算话的话,我现在应该就是没有舅舅的。” 来吃席的人分成了三个阵营,沈家人现在当然是绝对站在陈淮这边的,一部分不清楚情况的外村人和徐家站在一起看热闹,陈家人有的跟徐家一个态度,不偏不帮,一部分则是站在陈大舅那边。 听陈淮这么说,就有人忍不住道:“阿淮,你这么说可就丧了良心了,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何况你两个舅舅也不是没管你们娘俩吧,你们住在村后那个房子里,你舅舅可是给你们送过粮食的,是你娘死要面子非要不要的。” 有人帮嘴,陈家兄弟那点好不容易升起来的羞愧之心很快就散了,陈二舅理直气壮的道:“就是,我们又不是没送过。” 沈惊春差点被气笑。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她豁然起身就要说话,陈淮拉了她一把,往前一步站在她面前朝陈家人微微一笑:“我长到九岁都是我娘独自养活,我们母子缺的难道是那五斤断绝关系的米?” 多可笑,当初五斤用来断绝关系的米面,现在居然也能拿出来说嘴? “我真的不明白,你们活了一辈子,到了这个年纪了,怎么还做的出这么无耻的事情来,不过也好,借着这个契机我索性也把事情说清楚,我能长这么大,靠的全是我那日夜操劳最后累坏了眼睛的母亲,现在还能读书进学考科举,是我媳妇的支持。” “这些年我吃的喝的穿的住的,全都是她们辛苦换来的,我娘福薄生养我一场,一天福都没享到就去了,我只祈求上苍让我们下辈子还做母子,我再好好孝顺她,而惊春既是我媳妇,于我而言也有救命之恩,我这辈子必定是要好好对她的。” “曾经对我施以援手的,我都记在心里,其他的我只能说句抱歉了,我能力有限,实在是分身乏术管不了那么多。今日多谢大家捧场,各位吃好吃喝,希望没被这场小意外搅合了一天的好心情,陈淮拜谢。” 沈惊春方才想出声替他出头,陈淮不是不知道。 可夫妻本来就是一体,没得说每次都要她来当这个恶人。 他面朝大家郑重施了一礼,躬身一拜。 沈氏的人听了这话喜出望外。 陈淮这话已经说的相当明白了,对他有恩的他不会忘记,但当初看着他们母子被赶出家门,也没有伸出过援手的,对不起,他现在虽然出息了,但是那些冷眼旁观的也别想着凑上来。 而整个陈氏一族,当初帮过陈淮母子的也不过三四户人家。 陈里正的心情是最复杂的。 他是当初为数不多,帮助过陈淮母子的人之一,陈莹去世之后,他的孙子要读书,找到陈淮,他也没有任何推脱,将自己当年启蒙用的书都给了他家小孙子,还说有什么不懂的尽可以去找他。 可陈里正既是本村的里正又是陈氏的族长,于公于私他都希望陈淮出息了之后能够帮扶族里帮扶村里,但这话他是真的说不出来。 出了今天这种事,陈淮还只是说出来的话重了一些,要是换成他,说不得还要报复那些落井下石的。 陈里正看了一眼还想说话的陈家兄弟,呵斥道:“还嫌丢人不够?爱吃吃不吃趁早滚蛋,别在这丢人现眼影响其他人。” 陈淮说是随母姓,可说到底他还是周家子孙,人周家都没跳出来说要把这个现在有出息的孩子认回去,倒是这两个从来都没管过陈淮一天的舅舅现在跳的最厉害。 陈大舅向来日软怕硬,先前也是被自家婆娘说了几句,才敢壮着胆子借着酒劲发疯,现在陈淮当着一众乡亲的面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再有陈里正也不站在他们这边,陈大舅直接就怂了,流水席也没脸吃了,耷拉着脑袋就跑了。 他一跑陈二舅也待不下去了,跟在后面就走了,倒是他们婆娘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又坐回了桌上,厚着脸皮吃吃喝喝。 陈淮和沈惊春回了院子,一家人坐在堂屋里,听着外面闹哄哄的声音,心情都很差,沉默了好一会,方氏才道:“之前还打算等棉花收完了我们再去京城,依我看现在也别等了,赶快找人把你们爹和亲家的坟修了,咱们就出发吧。” 家里可不止陈家舅舅这一家极品亲戚。 方氏娘家那些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陈淮中举的消息穿回来没两天,方家那边的人估计现在还没听到消息,那群人可比陈家这几个人还不要脸,等他们听到消息,估计还有的闹,死乞白赖的也要跟自家重新续上亲扯上关系。 虽然以自家现在的情况,完全不用怕他们,方氏也不怕跟娘家人再撕破一次脸皮,可到底女婿如今已经是举人了,这种事情闹多了,只怕他脸上也无光,倒不如早点去京城的好。 到了京城之后,总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再缠上了来吧。 沈惊春点点头:“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家里现在收的棉花,管咱们一家人是尽够了,但是京城居大不易,到了那边之后什么都要花钱,我等会去找大爷爷商量看看,用咱家地里的棉花换他们现在已经收回来的棉花,带到京城去,倒手也能赚一些。” 之前因为辣椒的事情,族长家在棉花上花的心思并不如沈惊春多,加上又没有异能隔三差五的滋养,那五亩新开出来的荒地,虽然施了不少肥,但收成并不如沈惊春这几亩地好,撑死了也就是两百来斤的亩产,再加上还要去籽,这重量又要打个折扣,五亩地的棉花加起来可能也就七八百斤。 族长家上上下下加起来二十多口人,再加上家里的亲家们,这些棉花说不定还根本不够用,沈惊春也就歇了要从他们手里买棉花带到京城去倒卖的心思。 但自家的棉却是一朵也不能放过的。 他们家这边沈惊春也算了一笔账,一床冬天的棉被大约需要七至十斤左右的棉花,春秋的薄被大概需要四至六斤。 家里这些人,基本都是两人睡一张床,量放大一些,秋冬的被子加起来就按十五斤一床被子,加上孝敬陆昀的,撑死不过两百斤,做棉衣需要的棉花就更少了,一人十斤的棉花的量,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一百多斤。 她这五亩棉花地伺候的很尽心,虽然地力不太肥,但有异能做后盾,亩产也有三百多斤,自家用的棉花两亩地是尽够了,余下三亩地将近一千斤的棉花带到京城去了,绝对会大卖,多的不敢说,只他们去京城的路费和这一年的嚼用,肯定是够的。 方氏十分赞同闺女的话。 她现在想急着进京,一来是不想女婿一直被这些极品亲戚给拖累,二来也是想早点去京城给儿子看病,可这不代表她不着急钱的事情。 “这么想来,之前说要把老张夫妻两个留在村里看宅子就不行了,尤其是老张,今年种棉花和辣椒可都多亏了他,你京城那边不是说还有三百亩地吗?没个种庄稼的老把式看着到底还是不行,这老家的宅子就这么放着好了,交一把钥匙给你延东大伯,隔段时间来开门透透风也就是了。” 如今家里只有这几十亩地,都忙的沈惊春团团转,更何况是三百亩呢。 方氏看着闺女明显晒黑了的皮肤就有点心疼,现在她跟去年刚从京城回来的她,虽说还不到判若两人的地步,可到底姑娘家还是细皮嫩肉的好看。 沈惊春本来就无所谓这些,原本叫张大柱两口子留在村里,也是因为这村里到底是方氏他们待了多年的,若是以后再回来,也方便有个落脚的地方,不至于一路舟车劳顿还要打扫卫生连口热茶都没的喝。 “还有修坟的事情。”沈惊春看向陈淮道:“依我看,也别修坟了,直接迁坟算了,就墓园那一块附近,倒是有块地势平坦的地,地方也挺大的,将我爹和婆婆的坟都迁过去,尤其是婆婆,干脆从她老人家开始算,直接另起一支,以后不跟陈家这群人算在一起了。” 沈惊春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陈家那群人当初不是死都不愿意接纳陈莹么,现在就算是求着陈淮将他娘的坟迁回去,也看他们愿不愿意高不高兴呢。 原本成亲的时候,陈淮就自己提起要将户口迁到沈家这边来,但沈惊春没同意。 她嘴上虽然说着要招婿,可为的也不过是方便照顾她哥,并非说一定要人家当这个上门女婿,尤其是陈淮自己提起后,她就更加无所谓这个了。 因族谱上只会写名字,并不会写其他的东西,所以到目前为止,还只有她们自家人和陈里正知道陈淮的户籍还在原来那个破房子里,当然陈里正有没有告诉其他人,沈惊春就不知道了。 当初的决定现在倒是方便行事了,要不然陈莹不迁回陈家墓园,陈淮死后再埋在沈家这边的话,那陈莹就真的是孤零零一座坟了。 沈惊春这些在她看来很稀松平常的话,听在陈淮耳中,却让他心中一酸。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沈惊春真的是除了他娘之外,唯一一个全心全意为他打算的人了。 沈惊春看着他眼中涌动的泪意,就有点受不了,这个男人那里都好,就是太容易被感动了,屁大点事情,就总是感动的不行。 沈惊春赶快转开了事情朝自家老娘道:“既然要迁坟,我爹现在都已经过继到五爷爷名下了,干脆将他们的坟也都迁出来吧,我瞧着明榆是个聪明的,以后肯定也是要走科举路子的,干脆趁着这次一把事情都办完了,也省得等明榆以后大了再麻烦。” “行,不过迁你爹的坟咱们自家能做主,但是迁你五爷爷他们的坟,却是要族里同意的,你年纪还小,这事不太好出面,等明天忙完了我去跟族里说一声吧,尽快把事情办完,我们就动身去京城,省的夜长梦多。” 第二日一早,一家人就忙活开了。 沈惊春跟张大柱一群人去地里将能收的棉花全都收了,方氏去族里跟族老们商量迁坟的事情,陈淮则去了县城准备买地。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82节 他们家看中的那块地虽然大,但是平山村人也多,保不齐原本墓园这边的地不够了,大家就把主意打到那边的地上去,干脆就直接将地买下来算了,反正山地比下面的荒地还不值钱,且陈淮现在还是个举人,说不得买地还能有些折扣。 举人的名头果然很好用,以前即便是塞了钱,办事都有点磨蹭的衙役们,现在几乎是陈淮前脚刚到,后脚他们就派了人过来丈量土地。 像这种山地三两银子就能买一亩,陈淮中举又是解元,朝廷那边有赏银,他干脆就直接买了一百亩,囊括了山脚下墓园这边的小半个小山头。 到了晚上,方氏就说族里同意他们家这边迁坟了,只不过五爷爷这边,他还有其他的族亲健在,所以就算是族老允许迁坟,也只能迁五爷爷两口子的坟过去。 方氏巴不得这样,这还给自家省钱省事了。 所有事情办妥,陈淮那边忙着应付县城各种宴请,方氏则专程去了广教寺一趟,请大师们算了算,将动土的时间定在三天后。 到了正日子这天,一道早天边就霞光漫天,一轮硕大的彩虹远远挂在苍穹之下,而东翠山的西边则出现了美轮美奂的西边。 这俩奇景同时出现,震惊了整个祁县。 方氏虽然激动,但到底理智还在,平山村一些人更是说什么,陈淮是文曲星下凡,他那亲娘和岳母怕是托了他的关系上天当神仙去了。 传的有理有据。 连陈淮都看看东边的彩虹,再看看西边的佛光,都有点怀疑了。 沈惊春一阵无语,要不是她来自现代,知道这两种自然现象都有科学依据,她就差点信了。 今日来帮忙迁坟的都是族里人,本来就因为陈淮的原因态度特别好,经过一大早这两大奇观的事,迁坟的过程更是毕恭毕敬,全程都没有一个人敢大声说话。 迁坟就在一种肃穆到有些诡异的气氛中完成了。 第86章 迁完坟剩下的基本也就是田地的事情了。 沈惊春直接去找了沈延东,自从出了辣椒地那件事之后,她就不爱找族长说事了,有什么事沈志清能办的就找沈志清,他办不了的就找沈延东,反正就是不想找族长。 “家里这些地那五亩棉花地和五亩种了小麦的地,我自己留着,想请大伯帮着种,这些田都不用交税,已经种下去的小麦,等收成了给我一半就行,小麦收完也只收四成租,大伯你看行不行?” 一般家里有地的大地主都要不就是家里养着长工,要不就是雇佣短工种地,因为租出去的地要收七成的租,所有这年头的佃农其实并不多。 沈惊春这些荒地当然不能跟那些良田作比较,可这些荒地也并不算差,她舍得花钱,地开出来之后又是沤肥又是雇人去山上挖腐叶土,如今的地力起码也跟中等田差不多了,所以她才敢开口要小麦的五成。 沈族长一家子一直都有帮着沈惊春种地的,对她家的地力也有一定的认知,虽然很想租这些地,可是迟疑了一会,还是道:“不如将这些地租给你四叔种吧。” 沈惊春一愣:“四叔?沈延安?” 她都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关于老宅那边的消息了,而且沈延安这样一个游手好闲的人,怎么可能静下心来种地? 沈延东显然也是清楚沈延安是个什么样的人的,见沈惊春反应这么大,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开口帮沈延安解释道:“延安这个人其实秉性并不坏。” 沈惊春当然知道沈延安人不坏,甚至可以说他是老宅那一群人里面,唯一一个善良的人,要换做一般的人,沈延富得了天花,连他老婆孩子都不跟去伺候,别人怎么可能会去,可沈延安在不知道自己可以免疫天花的时候就去了。 沈惊春奇怪的点只是在于,沈延安居然会种田? “你大伯去了之后,李氏就一直在闹着分家,你爷奶这些年的钱都供你大伯读书去了,家里看着风光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钱,大房二房为了这事吵的不可开交,撕扯了不知几次,最后以延安的退让结束,家里良田都给前面两房分了,他自己就只得了几亩下等田,和你们家原来住的那两间倒座房。” 沈惊春一阵无语。 真不知道该说沈延安是太善良了还是太蠢了,几亩下等田能干啥?现在没了沈延富这个秀才免税,忙一年下来除去本钱和粮税,他还能剩下多少? “行,这事我后面去找他说,还有另外那些地,大伯你买不买?四两银子一亩,地还是挂在淮哥名下,可以免税,还有牛车骡车,这一去京城两千里路,这些东西都不太好带,我打算全都处理掉。” 沈延东一听眼睛就亮了。 免税的田,哪怕是下等田那也是好东西啊,更何况沈惊春家这些田还都是很不错的田呢,先前那十亩只收四成租的田他可以拒绝,但这些田他是真的拒绝不了。 可五十亩田,四两一亩也要二百两了,再加上牛车骡车这些,只怕没有三百两是肯定拿不下来了。 他们家早早就分了家了,家里他们夫妻两个和三个儿子都不是懒人,这些年也存了些钱,但是大儿子娶亲花了不少,儿媳妇虽然有陪嫁,可他做不出那种惦记儿媳妇嫁妆的事来,本来今年跟着沈惊春种辣椒,是能存下钱的,可偏偏老三作死。 之前老二提出要跟着沈惊春一起京城见世面的时候,他们夫妻两个就将家里的银钱拿出来算了一笔账,现银也不过二十两不到罢了,离三百两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可如果放任这些田从自己眼前溜走,他又实在不甘心,想了想咬咬牙道:“一时半伙实在是凑不出这么多钱,要是可以的话,这田能不能也收四成租让我们先种着,等凑够了钱再买地?” 如同开不了口问儿媳妇要嫁妆银子一样,沈延东一样开不了口让沈惊春先将地给他们种,后面再慢慢换钱。 “这样也行,不过我们去了京城,家里的房子还要大伯多看顾才是,所以这田租就给三成吧,我们到了京城可能一年半载的也回不来,到时候会托人送信回来的,攒够了钱给我们送个信过去就是。” 沈惊春没说什么地先种着钱不用急的话,亲兄弟明算账,人都说小恩养贵大恩养仇人,即便是亲戚之间也是如此,有的时候过于大的恩情反倒会让对方养成一种习惯,久而久之会让人养成习惯,一旦哪次别人需要你的帮助,你没帮,那么在他心中就会变成你的不对。 沈延东这次没拒绝,满怀感激的朝沈惊春道了谢。 从族长家出来,沈惊春直接拐到了老宅那边。 原本当初刚回平山村老宅给她的感觉就是过于安静,现在沈延富死了之后,大房二房之间的鸡飞狗跳,反倒是让这座宅子多了几分生活的烟火气息,隔得老远都能听见李氏的大嗓门。 老宅的大门虚掩着,伸手就能推开,沈惊春却没推门,只站在门外高声喊:“四叔在吗?我是沈惊春找你有点事。” 门里李氏破口大骂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传来,大门被人拉开,露出李氏那张大盘子脸来。 李氏本来就长得比一般农村妇人要壮些,原本还在老宅的时候,因为沈延富是个秀才,他媳妇在家也被高看一眼,每日就是绣花卖钱,一双手要保养,家里的活计少有动手的,厨房的伙计大多都是李氏包了,常年偷吃让她脸上有些横肉。 这么几个月没见,老宅还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状态,她居然还能长胖,笑起来下巴上的肉都要叠出三层来了。 一见沈惊春,李氏就满脸笑容的道:“哎呀,是惊春来了啊,快进来坐坐,饿不饿啊,锅里刚蒸好了白面馒头,我给你拿两个吃。” “不用了,我找四叔的,他在家吗?” 沈惊春礼貌的微笑,顺便往后退了一对,视线越过李氏硕大的身躯往院子里看。 这么久没到过老宅,里面似乎与上一次看到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区别。 李氏被沈惊春拒绝,也不生气,张嘴就准备喊闺女出来陪沈惊春说说话,用现在村里那些妇人们的话来说,沈惊春现在是手里漏点出来,就够她们一辈子的嚼用了,适时的低头那真的没什么。 她刚喊了一声,里面沈延安就低着头快步走出来了。 出了门也只是看了一眼沈惊春,就往一边没人的角落里过去了。 辣椒地被毁的时候,沈惊春让沈志清去叫村里的青壮年,也不知道是他没叫沈延安,还是沈延安自己不肯去,反正沈惊春是没见着他。 与李氏的情况截然相反,这么久没见,沈延安整个人都瘦了几圈,原本还算壮实的身形现在简直单薄的像张纸,周身都笼罩在一种莫名的丧气之中。 沈惊春看了眼还在老宅门口探头探脑的李氏,就飞快的阐述了一下来意。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我不想在村里继续待下去了,正好有朋友在镖局那边,说是最近再招镖师,我也学过几年拳脚打算去试试。” 沈延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抬起头来时,沈惊春才看见他脸上有几道抓痕,看着还很新,她对探知别人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兴趣,既然沈延安不想种田,她也就没多废话,直接又去了族长家,将那十亩地也一并托付给了沈延东。 没过两天,家里东西全部打包好,一家人在一个天还没亮的清晨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平山村。 家里的大件东西一样都没带,但因带了许多棉花和辣椒之类的,光是马车,就雇了八辆,靠挂在一个往京城去的商队里。 因着商队还要去庆阳收提货,所以一行人也要跟着一起去庆阳,在那边待上两天,再从庆阳的货运码头跟另外一支商队汇合一起登船,接着一路顺着运河去往京城。 这也是为了安全着想,现在虽然是太平盛世,但是难免会遇到匪徒,人数越大的商队,那些匪徒越是不敢动手。 联系船队的事情,也有靠挂的商队一并解决,只要交够了银子即可。 沈惊春好歹也是往返过一趟庆阳的人了,再一次坐上通往庆阳的马车,对那种高强度的颠簸居然有了一种诡异的适应感,陈淮更是游刃有余。 方氏和两个小丫头却是有点晕车,一天的马车坐下来,直接吐了七八回,搞的整个车厢之中都是一股怪味。 等到四五天的路赶下来,车队停在庆阳的码头,方氏整个人都虚弱的不成样子,反倒是一开始晕的七荤八素的白露和小雪已经适应了那种高强度的颠簸,脸色好看了不少。 “接下来两天大家可以自由行动,第三天辰时船队会在庆阳码头靠岸停一上午,未时之前出发,所以大家一定要记好时间,如果错过了时间,船队是不会因为你们个人的原因停下来继续等的。” 商队的管事站在两个大箱子上高声嘱咐众人道:“沿着码头这条街道过去没多久,有一家名叫远方来客的客栈,是我们商队往来常住的客栈,在庆阳没有房子的可以到那边看看落脚,离码头也近,后天登船也方便。” 说完这些,就跳了下来朝陈淮笑道:“陈举人去了客栈之后报我李老四的名字就行,掌柜的给你们安排的一定是舒适的房子。” 陈淮朝他一拱手道:“如此就多谢李大哥了。” 当即,在庆阳有房的都回自家去了,没房的也排着队往李老四说的那间客栈赶。 陈淮在庆阳虽有一间小院,但位置却在城南,而这座客似云来的货运码头却在庆阳城外的东北方向,到时候往这边来又是一件麻烦事,且那间小院子也住不下这么多人,索性就直接去了客栈安顿下来,到时也方便行事。 这间叫远方来客的客栈做的就是码头来往商队的生意,早早就有数名伙计等在门口接待,车队一停,就迎上前来询问。 张大柱等人到底是乡下来的,到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祁县,一下到了庆阳,有点不习惯这样的大场面,行为难免有些畏首畏尾。 陈淮也没指望他们下去跟客栈的人交涉,好在前面的车上已经有人下了车朝那伙计道:“咱们这一行人都是李四爷介绍过来的。” 那伙计一听脸上笑容就灿烂了两分,忙道:“原来都是四爷介绍来的,快里面请,不知道诸位贵客一行多少人?咱们好安排住宿。” 那人道:“咱们人多,不知道贵客栈可还有空着的院子?” “有的有的,贵客请先进门,马车自有人安排妥帖。” 沈惊春这边将两个小的抱了下来,另一边豆芽也将方氏扶着下了马车,张大柱等人则待在车上看着车里的东西。 一行人进了客栈的大堂,那伙计一开口,掌柜便道:“贵客们来的倒是巧,单独的院落还有两处,一处大些能住人的屋子有八间,一处小些的,只有四间房。” 大满还留在陈家院子那边,沈惊春一行大大小小十三人,另一边也是一大家子,人数比沈惊春这边还多些,足有二十三人。 大家都是去京城的,有一路同行的情分在,日后说不得也能常来常往,那一家子有心想跟陈淮这个举人结交,可又实在不想一家人去挤小院子或是分开去住客房,正犹豫间,便听陈淮道:“劳烦掌柜给我们安排小一些的院子。” 像这种专做往来客商生意的客栈,别的不多就是床多,四间房虽然住不下全部的人,可也能勉强挤下大半,他和沈惊春直接去自家院子住两晚也使得。 陈淮主动开口自然再好不过。 跟着领路的伙计到了客栈后院,张大柱等人早已跟客栈的伙计等在那边,确定好住哪个院子之后,一行人就飞快的往院子里卸东西。 来的路上沈惊春就交代了,客栈的东西不一定干净,到了地方之后,要换上自家带的被褥,大雪等人在外面虽有些畏首畏尾的,但进了院子之后第一时间就开始动作了起来,铺好了床,就扶着方氏休息去了。 沈惊春站在外面看着伙计们卸货,就忍不住朝陈淮道:“要说张叔他们现在看来是老实又本分,完全没有咱家人好说话,就轻狂起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可以前在村里接触到的都是村民,还不觉得,现在到了城里才发现他们有点畏首畏尾的,这还只是庆阳呢,到了京城之后,总不能什么事,都是我们自己出面去办。” 这倒不是她贪慕虚荣想过那种呼奴唤婢的神仙日子,只是到底人靠衣装马靠鞍,地位不一样了,如果还跟以前一样生活,那么就会被其他人看不起。 沈惊春还好些,去了京城之后,给他哥看了病,就打算一边种田一边继续发展自己的家具事业。 但陈淮不一样了,他现在好赖是个举人,以后接触的多半也是身上有功名的人,尤其是他们离开祁县之前,陆昀还特意交代了陈淮,到了京城之后要记得去拜访他几个师兄。 陆昀其他几个弟子,除了专攻学术打算成为一代大儒的,其余几乎都留在了京城,最差的如今也是个正六品的官,陈淮与这些师兄多年都见不了一次面,也没有什么交情可言,哪怕做师兄的看在老师的份上对他照顾有加,但下面那些下人难免会看人下菜,看不起他。 沈惊春皱眉道:“我想了想,以后等你考完当官,咱们家总归还是要添下人的,与其到时候到了京城再买,还不如直接就在庆阳买了带过去,也不过是多花些路费罢了。” 庆阳买的下人,到了京城之后人生地不熟,总归会对她们家忠心一些。 陈淮笑道:“你想的倒是周全,那等会吃过午饭,我们就喊辆马车来直接去西城区的牙行看看吧。” 西城住的都是权贵,那么自然人口买卖的质量也要比其他城区的牙行要高的多,从那边发卖出来的,几乎全都是□□的差不多,买回来就能直接用的人。 吃了顿简便的午饭,二人交代了张大柱等人一声,就直接出了门往西城去了。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83节 第87章 西城说是住的都是权贵,其实也有家境丰厚的书香世家,街道比南城那边要开阔不?,但路上行人却不如那边多,尤其是路边的小摊贩,这边更是看不见。 车马行的车夫就如同现代的出租车司机一般,城里大大小小的地方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虽是在城外租的马车,但在城里赶起车来也是如鱼得水半点不用人操心。 马车很快就稳稳的停在了西城牙行的门口。 进了门,里面的牙郎也不如南城表现的那般热情,态度可以说的上是不卑不亢,先不问二人有什么需求,倒是双方落座之后,第一时间叫店里的伙计给上了两盏热茶一盘子点心。 沈惊春是吃不惯这个朝代的茶的,点心又有些干,也就坐着没动,陈淮押了一口茶,才道明来意。 来的路上夫妻俩就商量好了。 家里如今这几个人,大满现在看着还不错,人也还算机灵,就是吃了没见过世面的亏,缺的就是个历练,其他几个小丫头也大多如此,她们缺的就是个能够□□他们的人。 因此这次准备再买一男一女,最好是年轻一些二十来岁左右,懂大户人家规矩的最好,这样的人换了地方更容易对新主家产生归属感,若是实在没有,那只能多花些钱买个男管事和老嬷嬷了。 那牙郎听了他们的要求,想也没想就道:“客人来的倒是巧,昨日正有一批犯官家里的奴仆送来要发卖,其中有几人倒是符合要求,客人们稍坐一会喝点茶水歇息一番,小人叫人去将人带过来看看。” 陈淮朝他一颔首,牙郎便走到后院入口,朝外面的伙计交代了一番。 不一会,后面便有伙计领着十来人进了前厅。 一般像这种府里下人全部被发卖的,最轻也是个抄家流放的罪名,一众人员除了身上穿的,其余任何东西都是不准带出来的。 被伙计领出来这十几人,瞧着颇有几分狼狈,大约是因为只有身上穿的这套衣服,没有其他换洗衣物的原因,这一行人脸上手上虽然看着干净,但衣服上却有些污渍。 七八个男人倒还好,看着就是大户人家府里当差的打扮,但这些女人身上的衣物瞧着比沈惊春还要好上不?。 一行人进了厅堂,也只在走动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买家,就微垂着脑袋走到前面一字排开站好了。 “这些都是符合陈郎君要求的人,男的原来都是在府里老爷?爷身边当差的,女的都是府里太太姑娘们身边的大丫鬟,因人才送来,具体的事宜这边还没有详细了解,陈郎君你看是你们自己问,还是我来替你们问问?” 陈淮道:“我们自己问就行。” 牙郎点点头,就坐在一边喝茶不语了。 沈惊春便朝那几名女人道:“你们原先在府里都在什么人身边当差?领的什么差事?” 女人们从左到右开始回答,态度十分恭敬谦卑。 这次府里出事,主家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府里的下人全部充作罪奴不许赎身,其他那些二等三等的丫鬟还好些,因为原本在府里就不是贴身伺候主子的,被发卖也无所谓,换个地方重来就是。 可像她们这样贴身伺候的大丫鬟,有点底子的人家一般都是从小就开始培养的,她们这群人就算被人买走,也不会再有以前的日子,好一些就降级成二等三等丫鬟,差一些没人买的,被人买去做粗使丫鬟的也不是没有。 几人都是大宅院里历练出来的,自问看人还有几分准头。 现在庆阳府里大户人家买人,都是叫牙郎把人领到府里去挑,能亲自到牙行买人的,尤其还是西城这边的牙行,肯定都是新起来的人家,且被带来的都是大丫鬟,更加证明这一点。 这对这群丫鬟而言无疑是一个机会,因为都变着法子表现自己。 沈惊春听她们一一叙述完,首先就排除了几个以前帮忙管着首饰衣物的,她们家目前也就这点事,她更是没有多?首饰,自己管着就行了,哪用得着专门的人来管。 那几个被剔除的丫鬟一时间傻了眼。 剩下几个虽然竭力掩饰,可还是不难看出脸上的喜悦来。 余下几人原先不是管着日常起居就是管着针织绣花,沈惊春想了想就把管日常起居的又给剔除了。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了三人,其中两人更是铆足了劲想叫沈惊春选自己,不想她手一抬,就指了一边沉默不语的一个道:“就她吧。” 别说其他的丫鬟不敢相信,连那名被选中的丫鬟自己都有点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呆了一瞬,就反应了过来直接跪下来给沈惊春磕了头。 沈惊春这边选好,陈淮那边就简单了,他要的也不过就是个能带出去的人,因此随便问了几句,就指了一个二十出头,还未婚配的人。 等将需要的两人定了下来,牙郎便让人将剩下的人带了回去。 也不需要两人亲自去府衙,牙郎直接就将手续给办齐了,卖身契和籍契都交到了二人手中。 除了牙行的门,夫妻俩就带着新买的两个下人先去了一趟南城自家小院,接了大满一起,又重新回了带着人回到了货运码头那边的客栈里。 “咱们家人口简单,上面只有我娘,一路舟车劳顿如今还在歇着,稍晚些等她起来再拜见不迟,这是我大哥,你们称大老爷就是。”沈惊春指着沈惊秋道。 新来的两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是称舅老爷,但主家的事,做下人的也不好多问,当即便口称大老爷。 余下几人就是沈志清和豆芽还有沈明榆兄妹,一一介绍了一番。 等人都介绍完,又给新来的两人改了名,女的改名叫立夏,男的改名叫立冬,又说以后家里其他人要两人带着教些规矩,大满以后调去沈惊秋身边当差。 所有人都有点懵逼,完全不明白怎么沈惊春出去一趟,就又带回来了两个人,而且话里话外都在表示,以后她们这群人很可能就是由这两人来管了 沈惊春可不管这些,交代完了事情,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干脆就跟陈淮又回到了陈家小院。 第二天一整天,两人就在家里待着哪也没去,等登船那日早早的雇了马车去了客栈,才发现院子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豆芽见到自家小姐来了,不由狠狠松了一口气,鬼鬼祟祟的将她拉出门才小声道:“可尴尬死我了,张叔夫妻两个和小满小雪还好些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我看大满倒是很不服气调到大哥身边去呢,还有白露和大雪,原本两人就暗地里别苗头,面和心不太和,现在这个立夏一来,倒是一致对外了,暗地里挤兑她们呢。” 豆芽好歹也是在宣平侯府的后宅待过的,一下子就发现了平静表面下的暗流。 “闹起来了?” 沈惊春问道。 大满几人排挤新来的立夏和立冬,沈惊春倒是不觉得奇怪。 本来就都是年纪不大的?男?女,考虑事情未必有那么周全,况且立夏立冬这个情况,相当于现代职场里的空降了,老员工兢兢业业上班,还以为主管之位必定是手到擒来,结果却空降个人下来,恐怕任谁都没法一点不计较。 “那倒是没有。”豆芽摇了摇头:“白露本来倒是想去干娘面前说的,但是立夏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我看她虽然很不服气,但到底后面没去提了。” “没闹起来就行,不用管她们,你就当不知道这个事,从庆阳到京城,一路也要好些天呢,让她们自己适应适应,等到了京城要是两个小丫头还转不过弯来,以后就跟着张大柱去种地吧,也不用待在我娘面前伺候了。” 豆芽点点头表示知道,说不管就不管,后面就算白露她们不敢去找方氏主持公道,转而闹到她面前来,豆芽也只装作不知道,打哈哈的糊弄过去。 几次下来,也不知是不是小雪背地里劝过她姐,反正这个大雪是消停了,开始老老实实跟着立夏学规矩,唯有白露和大满还有些不服气。 两个商队拼到一起之后,队伍一下扩大了一倍不止,人一多船只就有些紧凑,但沈惊春舍得花钱,再加上陈淮好赖是个举人,李老四愿意卖他个面子结个善缘,沈家一行人便单独占了一条二层高的小货船。 在船上闲着无事,沈惊春便整日里一边在甲板上晒太阳一边观察家里这些下人。 庆阳外这条运河可以直达京城,水路上一走就是二十多天,终于在十月之前抵达了京城。 他们跟着的既然是商队,那么自然不能在客运码头停靠的,几十条大大小小的船排着队往货运码头那边靠。 前面专门运送货物的大船装的东西多,李老四便直接说叫后面跟着的这些稍小一些的船先靠岸。 这回跟着一起从庆阳过来的,都是些要来京城做生意的小商贾,唯有陈淮一个有功名在身的,众人便请他家包的那条船先行。 陈淮立在甲板上朝周围船上站着的众人拱手道谢,也没客气,直接就叫船夫们让船先行靠岸。 京城这边一共四个码头,一个客运三个货运,李老四他们停靠的这个,是最大的那个货运码头,比庆阳的码头大了几倍不止。 岸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全是人,站在船上远远的就能瞧见远方京城的轮廓来。 船一靠岸,便有许多牙人一拥而上,嘴里不停的说着话招揽生意。 方氏一行人出了船舱全站在了甲板上,看的头皮一阵发麻,这人也太多了些。 沈惊春正犹豫间,便听不远处似乎有人在喊自己。 她举目望去,便瞧见那群牙人后面,有俩名年轻人正蹦跳着往这边招手,嘴里还不停的喊着:“可是庆阳祁县来的沈惊春沈娘子?” 夫妻俩都是耳聪目明的人,不止沈惊春听到了喊声,陈淮也听到了,虽然周围嘈杂的声音将那两人的喊声遮盖了不?,但因为两人持续不停的喊着,倒是勉强能将这话听个囫囵。 夫妻二人对望一眼,都有点莫名。 沈惊春在京城的熟人满打满算也就宣平侯府,但她怎么可能联系徐家呢?陈淮更是在京城一个熟人都没有,且即便有熟人,夫妻两人也都不是喜欢麻烦的别人的人,根本没有通知任何人来接。 但对方又能够明确的叫出沈惊春的名字。 陈淮有些迟疑:“难不成是宣平侯知道你回京,叫人来接你?” 沈惊春一脸见鬼的表情:“怎么可能?他就算知道我回京念着以前那点父女之情,也不可能这么光明正大的叫人来接啊,崔氏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再说了,宣平侯府的人怎么可能叫我沈娘子?” “那倒是,多想无益,干脆把人叫过来问问。” 立冬一直跟在陈淮身边,听他这么一说,当即便朗声朝围过来的牙人道:“还请诸位兄弟让让,后面有人来接。” 牙人们一听,立刻便如潮水一边又退了回去,往另外几个停靠的码头去拉活了。 后面那高声喊叫的两个年轻人逆着人流挤到了运河边,已经满头大汗:“小人程江程河问沈娘子陈举人安。” “姓程?你们是程太医府上的?” 程江道:“正是,这边说话多有不便,小人先去喊人过来搬东西,咱们上了马车再说。” 程江说完,两兄弟就分别往两个方向跑去喊人了,没多大会,就领着一群人赶着八九辆过来了。 程太医派来接人的,都是些身强力壮的青壮年,沈家带的东西本来也不太多,很快就卸完了。 众人分别坐上马车,程江赶着马车往城门那边走,过了码头这一段最热闹的地段,周围嘈杂声远去,他才道:“前些日子陆老爷来信,说娘子一家已经动身往京城来了,托我家老爷帮忙找个落脚的地方。” 陆昀年纪虽然比程远之大一轮,但两人却是平辈相交,这陆老爷指的自然就是陆昀。 沈惊春靠着外面坐着,听这话便问道:“原来如此,可程太医怎么知道我们今日到?” 程江笑道:“我家老爷也不知晓娘子具体哪天到,便叫我们府上的人这几日都候在码头上,瞧着是庆阳那边方向来的大船队就问上一问。” 好在他们运气还不错,才等了三日,就等到了沈惊春一行。 沈惊春道了声谢,将这恩情记在心中,又想着等会到了地方,要拿些银子给程江等人吃酒,毕竟连着几天蹲在码头边也是个辛苦活。 第88章 京城不愧为京城,远远看着就觉得这城廓连绵不绝,城市占地面积绝不会小,等马车行至城门外,更觉那城墙比庆阳城要高上不少。 沈惊春目测了一下,起码得有四层楼那么高,俩小的被沈惊春带着坐在一辆马车上,一路上都不停的发出惊叹声。 到了城门口,速度就慢了下来,马车需要排着队检验身份进城,等到马车彻底停下,沈惊春掀开帘子一瞧,便见马车已经到了护城河外,不远处沿着运河进来的一条支流,穿过城墙通往城里。 程江见沈惊春掀着帘子方便俩小的探头出来看,便笑着介绍道:“这是汴河南岸的一道角门,叫做东水门,沿着城墙往那边走是朝阳门,等闲是不开的,进出都要走这东水门。” 沈惊春听着汴河二字心头一动。 这个名字不算陌生,历史书和一些电视中都有描述,北宋定都开封府,而这开封府建名为东京又称汴京。 沈惊春穿越过来之后虽然有原主的记忆,但这记忆却需要细想才能想的起来,如今听到汴河二字,脑子里就浮现了以前的记忆来:“这京城可是称作汴京?” 程江道:“不错,因这汴河横穿而过,的确有人称作汴京,不过更多的还是称作东京,自从太祖夺了天下,就将都城东迁,如今那前朝国都被称作西京。”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84节 程太医是知道沈惊春原先是宣平侯府的大小姐的,但这些事情他并未与家里人说,程江不知道这些事,听沈惊春问起,倒是解释的很详细。 北宋时期可以算的上是中国历史上最繁华的朝代了,汴京的人口更是高达百万,这座城市也首次打破了以前的坊市制度,因人口密集,城里买卖的地方和居住地已经分不清,可以说是空前繁盛。 沈惊春一时间来了兴致,往车门处移了过去,与程江闲聊了起来。 程太医家学渊源也算的上是年少成名,二十多岁就被选拔进了太医院,程江程河两兄弟是程家家生子,更是在京城出生,从小生活在这座城市里,可以说除了皇城外,就没有这俩兄弟不知道的地方。 对于沈惊春的各种问题,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聊天的双方,一个说的畅快一个听的开心,气氛无比和谐。 等排到她们检查进城,沈惊春已经将这座即将要生活的城市了解了个大概了,知道这城里什么酒楼生意最好,城里哪家布庄性价比最高,城里的寺庙道观哪家香火最盛。 而沈惊春最关心的问题。 这座东京城里有没有开封府,程江的回答是没有的,这座城市被定为都城之前就叫做汴州府,如今也是一样,府衙的名字还是原来的名字,就坐落在皇城外御史台附近。 到了城门下,程江下车去同门吏交涉,那检查的门吏一看是提前进京赶考的举人,态度都温和了一些,只掀开几辆车的帘子瞧了瞧,核对清楚了路引和户籍就放了行。 马车进了城,就更热闹了,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街道开阔起码可容十辆马车并行都没问题,两边商铺林立,街道边上还有各色小摊贩。 别说两个孩子了,就连沈惊春本人都觉得自己是乡下人进城,一双眼睛不够看。 程江一边赶着车一边道:“这街道还不算宽的,等安顿下来得空了,娘子可以带家人去御街那边看看,那街道才算宽呢,足有三十多丈宽。” 沈明榆兄妹两个最近读书勤快,也带着了解了一下祁县的地理情况,知道了清水河的宽度,听着程江说那御街有三十多丈宽,直接都可以带入祁县附近清水河的宽度了,沈明榆还好些,只是吃惊的瞪大了眼睛,沈蔓则是直接惊呼出声:“那么大。” 小孩子童真有趣,惊呼的声音都格外可爱:“小姑,咱们能去看看吗?” 沈惊春不太了解街道分布,看着沈蔓渴望的眼神便问程江道:“咱们去御街顺路吗?” 程江摇了摇头:“不顺路呢,陆老爷信里说安排了陈举人在春闱前去国子监读书,咱们老爷帮忙找的房子在高桥附近,不过距离御街也不算远了,等会安顿下来,可以去看看。” 去国子监读书? 陈淮听到这一下被自己的口水呛住,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沈惊春一边给他拍着背一边忍不住嘀咕:“这陆先生也真的是,想一出是一出,怎么也不给你打个招呼?” 叫程太医帮着找房子不通知他们一声也就算了,这去国子监读书这么大的事情也不通知一声。 陈淮顺了气缓过劲来,不由道:“这事怪我,说起来老师以前确实跟我说过的,只不过我想着等咱们进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春闱将近好好在家静心温书也就是了,实在没必要再去国子监,也就拒绝了这个事,我早该想到的,以老师的脾性,认准的事情那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外面程江听着这话也有点傻眼。 这国子监可是全国上下的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地方,远的不说,就说这京城里面,多的是权贵家的子弟想进去都进不去呢。 这陈举人居然还把到手的机会往外推?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 接下来一路,程江都在想这个问题,也不怎么说话了。 街上行人车马虽多,但因着街道宽阔,这一路走过来倒是没有出现堵车的问题,马车一路走着,终于到了落脚的地方。 这是一处主街道旁边的小巷子里,两边都是宅院,程江停稳了马车,就跳下车拿着钥匙开了院门。 沈惊春先一步下车,先将两个孩子往下抱了,才往院子里走。 程江也没急着去帮忙卸东西,反倒解释道:“这城里人太多了,住的地方不太好找,陆老爷信又来得及,我们老爷也不知道娘子一家具体哪天到京,怕到时候没有落脚地,一时间只能找这么个地方。” “有个落脚的地方已经很感激程太医了。” 沈惊春到了院子里看了看,这是个两进的院子,屋舍建的很紧凑,院子里靠前的地方有口井,旁边是一小块还空着的菜地,其他的地方都铺着石板,树木什么的是一棵也没有,整个院子打扫的非常干净。 后面豆芽也搀扶着方氏进了院子。 程河已经带着人开始往下搬东西,这些马车只有两辆是程府的,其余的全是在码头那边车马行里租过来的,东西搬下来,人家还要回去继续做生意。 程江领着人往里走,到了二进院子,指着中间两间房间道:“我家老爷特意找的沿街的院子,这两间房锁上后门就是个独立的铺子,也是陆老爷交代的,说是娘子进京之后可能要做生意,也省的再另外找地方麻烦了。” 院子里各屋的房门都开着在透气,站在外面一眼就能透过开着的小门看到另外一边的大门。 沈志清已经几步进了屋子,拉开门栓就开了门。 门外的景象一下就出现在几人眼前。 外面这条街道,虽不如他们刚进城时那条街道宽阔,但也不差,行人也很多,这铺子的门忽然打开,还引得外面行人驻足看了过来。 沈惊春一阵无语,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这陆昀人虽然还在祁县,但已经替他们夫妻两个将什么事情都安顿好了。 她就说呢,最后一次去闻道书院给他送菜,这老爷子一直问她到了京城之后有什么打算呢,她当时想着乡试都是八月份了等放榜再路上浪费点时间,到京城怎么也得十月了,大冬天的错过了冬小麦和油菜的播种时间,除了种些小菜,其他也没什么好种的,也就实话实说了,说打算租个小门面继续做家具卖。 夫妻二人都沉默了。 程江看看沈惊春又看看陈淮,发现气氛不太对,迟疑着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递给沈惊春。 她接过一看,一下就看到上面写着硕大的两个字——房契。 沈惊春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陈淮,默默的将手里的契书递给他。 真的离谱,简直离离原上谱。 帮着找房子就算了,还能帮着买房子? 地契房契一应俱全。 而且帮着买房子就算了,上面写的还是沈惊春的名字。 不能理解!这到底是陆昀干的事还是程远之干的事? 陈淮看了这两份契书,也沉默了。 这种契书上买卖双方是谁,多少钱买的,经手人是谁,一般写的都清清楚楚的,这两份契书也不例外,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这房子的价格是四千两。 沈惊春看到那个价格的同时,脑子里已经开始算自家有多少钱了。 原本去年卖玉米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加起来,最后手里只剩下几百两,献上牛痘朝廷给的奖金有两千两,但是建族学修祠堂花了不少,后面又建了工坊,两千两也花了大半。 本来那几十亩辣椒种出来,可以回本,但却因为沈延西的原因,辣椒又被人毁了,残存的那些辣椒和之前卖出去的钱加起来也不到几百两。 钱都是她收着的,如今不算个人手里的散碎银子,她手里那些整钱,满打满算也就两千两出头。 陈淮表面上看着倒是比沈惊春稳得住,可捏着两份契书的手却用力到指关节发白,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这个钱是我老师给的,还是程太医给的?” 程江道:“这个小人倒是不清楚,还得回去问问我们老爷才知道。” 外面程河已经领着车马行的人将沈家的东西全部卸了下来,结清了车资将人送走了,方氏跟豆芽等人一直在旁边等着行礼,看到程河给钱便进来把这事给沈惊春说了。 那么多马车光是车资都给出去五两银子。 以前沈惊春是完全不将这点银子看在眼里的,但现在听到这个,只觉得肉痛。 程江出去看了看,见时间也不早了,就准备告辞:“那沈娘子,我们兄弟就先走了,我家老爷之前交代了留一辆马车给你们先用着。” 沈惊春心在滴血,脸上还不得不露出得体的笑来:“这几天辛苦你们了,小小心意,两位兄弟拿去吃茶,也帮忙给程太医带个话,等我们这边都收拾妥当了,再登门拜访道谢。” 她心痛的摸了块十两的银子塞到了程江手里。 程江嘻嘻一笑,倒没推辞,谢过沈惊春,两兄弟就拿着银子架着马车走了。 等人一走,沈惊春的脸就垮了下来。 外面铺子的门又被关了起来,这边院门也关上,一家人跟一大堆行礼就站在院中,沈志清忍不住问道:“老妹,刚才那个是房契?” 沈惊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是啊,一个价值四千两的房契?” 四千两? 所有人都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在乡下,一个人一辈子能不能挣到四十两还是两说,这四千两也太吓人了。 城里的路都是石板路,走起来还算稳当,加上路程近,方氏头也不晕了精神也还不错,此刻听到这个数额,手也忍不住抖了起来。 她颤抖着解下了腰间的钱袋子,蹲下来把里面的钱倒了出来,里面也就是沈惊春给她零花的几两碎银子和一些铜板。 方氏扒拉了一下,一屁股坐了下来,喃喃道:“闺女,你不是在京城还有三百亩地吗?咱要不就把这房子再卖出去,去你那些地附近买块宅基地建房子吧?这四千两的房子,我真的住着都睡不着啊。” 何止方氏睡不着,就是沈惊春自己都觉得睡不着。 上辈子即使他们家做生意家里有点钱,她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打算留在读书的城市工作,也不敢说要市中心的房子啊。 沈惊春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你们先把行礼收拾一下,我出去一趟。” 她找到自己的行礼,扒拉了两下,拿着个小盒子就往外走。 陈淮迟疑了一下,也从自己那堆行礼里扒出个小盒子,两步就跟了上去。 夫妻两个走出去很远,他才问道:“你去哪?” 沈惊春看了看他手里的盒子,就知道他猜出了自己的意思了,因为回答道:“你去哪我就去哪!” 上辈子末世的时候,她们基地里有个妹子无意间开启了玉镯空间,偏她自己是个很张扬的人,总是有意无意的炫耀,这件事后来被人发现了,妹子被杀玉镯被抢,还掀起了一阵空间潮。 那段时间所有人几乎看到玉制品都要滴血认主一下。 沈惊春当时虽然已经觉醒了异能空间,但她的空间是没法装活物和种植的,而那所谓的玉镯空间却相当于一个小世界,所以她也跟随潮流收集了一些玉制品,后来这些东西虽然没能开启空间,但是因为她的空间大,也就没丢,随手收在了空间的角落里。 到后面经历了几年末世,每天都活得提心吊胆的,她自己都忘记了这个事情了,还是准备出发来京城之前,她将材料房里那些黄花梨偷偷收到空间里时,无意间在角落翻出了这些玉制品。 “淮哥,虽然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你这些东西可都是不能见光的,鬼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人注意着很多年前那件事,本来现在还没人注意到你,要是因为这些东西被人盯上,可就得不偿失了。” 陈淮捏着盒子的手紧了紧。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沈惊春会赚钱,而他会读书,夫妻二人相互扶持不存在谁强谁弱,他努力读书进学,以后当官给媳妇挣个诰命,两个人都在各自擅长的事情上发光发热。 可现在他媳妇为了这个事情要去典当饰品,他忽然有些无法忍受了。 沈惊春见他沉默着不说话,到底语气还是软和了一些,也不管现在还在大街上,直接就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低声道:“你没必要觉得愧疚或者说对不起我什么的。” “四千两对我而言,其实并不算多,只是我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来,债多了容易压的人心烦气躁的,这才想着去典当些东西,凑够了钱先把债给还了,而且咱们成亲也快一年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戴过那些饰品没有?” “看到这些东西,我就想到当初被赶出宣平侯府时的狼狈,忍到现在没把这些东西砸了都是我养气功夫好了,我可等着你以后当官出息了买新的首饰给我呢。” 见手一挽住陈淮的胳膊,他的耳垂就红了,沈惊春就想笑,脸上还装的一脸正经的开始胡说八道。 即便本朝民风开放,但这样当街搂着男子胳膊的举动也不常见,路上行人的视线时不时就往两人身上瞄。 陈淮被人看的俊脸微红,抿着嘴抱着小匣子的手收的很紧,到底还是舍不得将胳膊抽出来。 还是沈惊春要去问路,主动松开了他的胳膊。 早在前朝,官话就已经很普及了,他们从南边过来,也只是口音上与本地人有些不同,但双方说的话是很好理解的,沈惊春长的又好,被问到的路人也十分和善的给她指明了位置。 古代这种大城市,街道基本都是直直的一条,哪怕这东京城不实行坊市制,但街道还是直的,所以路很好认。 这京城最大的当铺就在御街过去的西大街上,过了高桥后笔直的一条大路就能到。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85节 夫妻二人都是第一次到京城,到了大街上也没拦车,直接肩并着肩一路走一路看,走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是看到了程江说过的那条御街,果然十分宽阔,用巨大的石板铺就而成,行人只允许走两边的道路,中间的道路并不许走人,瞧着气势非凡。 夫妻两人看了几眼,就对这御街失去了兴趣,直接走了过去。 到了御街的另外一边,就能远远的看见之前那路人说的当铺了。 两人正要抬脚往那边走,一辆马车便停在了二人身边,那车帘子被人掀了起来,一道温婉的声音传至二人耳中:“惊春,果然是你,你回京了?” 第89章 这个回字就很灵性,说明车上出声喊沈惊春的是个京城本地人。 而沈惊春现在虽然叫沈惊春,但是以前还是宣平侯府大小姐的时候,她的大名叫徐长淑,惊春只是徐晏给她取的小名而已,而能叫这个小名的无一不是原主身边的至亲好友。 沈惊春拉着陈淮往后退了两步,车夫跳下马车,便将车辕上的脚踏拿了下来,车帘子一掀,两个梳着双环髻的婢女先下了车,随后又扶着另一个带着帷帽的人走了下来。 沈惊春看着她们没说话。 “怎么,这才一年没见就听不出我的声音了?” 带着帷帽的少女掀起了帽子上垂下来的薄纱,露出一张清丽的脸来。 沈惊春一看到这张脸,脑子里就自动浮出了一个名字来:“姜莹莹是你呀。” 姜莹莹娇嗔一声道:“你以为是谁?” 她手一松,帽子上的薄纱就又垂了下来,她有些不耐的扯了一下,两边的婢女还没来得及出声,她已经一把取下了帽子,舒了口气,才看向沈惊春身边的陈淮问道:“这位是?” 沈惊春见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但眼神很清明,就介绍道:“这是我夫君,姓陈。” 不等沈惊春向陈淮介绍姜莹莹,就听少女惊呼一声道:“你成亲了?” 她说着,双手就缠了过来,紧紧抱住了沈惊春的胳膊。 原主虽然跟姜莹莹还算熟识,但那毕竟是原主,沈惊春本人跟她算的上是第一次见面,她并不能跟原主共情,也有点不习惯于陌生人的接近,强忍着不适才没一把推开她,而是一点点把胳膊抽了出来。 “我这个年纪成亲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奇怪的?倒是你,我记得你的婚期定在今年正月的吧?” 姜莹莹撇了撇嘴,面上闪过一丝不屑,看了看周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一年不见了,我可想你了。” 沈惊春本来是想拒绝的,可话到嘴边,想到下次再碰到原主的熟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又把话给咽了下去,一边点头答应,一边将手里的盒子递给陈淮道:“那淮哥你自己去吧,我这边事情说完自己回家,你不用来找我了。” 陈淮本来有点不放心她一个人,可想到这京城到底也是沈惊春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而且凭她的身手只有她打别人的份,就点了点头,抱着两个小匣子不便行礼,只得朝姜莹莹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转身走了。 等他一走,姜莹莹就迫不及待的拉着沈惊春上了车,吩咐车夫往最近的一家叫做状元楼的酒楼赶。 沈惊春忙出声道:“不用去状元楼,就往前面走,在蔡河边停下,我们沿着蔡河走走吧。” 状元楼在京城可是有名的酒楼,遇到以前认识的人的概率很大,她可不想崔氏这么快就知道她回到了京城。 姜莹莹想到京城里的各种不好听的传闻,一拍脑袋懊恼道:“行,那就去蔡河走走。” 蔡河离西大街很近,马车才开始走了没多久就又停了下来。 几人下了车,姜莹莹也不要俩婢女跟的太紧,只要她们远远的跟在后面,自己搂着沈惊春的胳膊在前面走。 古代的自然环境显然要比现代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蔡河的水很清澈,河面上也没有漂浮着各式各样的垃圾,沿河两岸都种着垂柳,如今已经初冬,柳叶早已变黄掉落,枝条上光秃秃的却并不算难看,很有几分意趣。 沈惊春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 姜莹莹看着是个端庄的世家千金,可实际话痨的很,不等沈惊春问她,自己就叭叭叭的将事□□无巨细的先给交代了。 原先按照她家里的打算,的确是今年正月就要成婚的,可偏偏在年后,她那未出嫁的堂妹姜蓉蓉有了身孕,孩子正是姜莹莹那前途无量的未婚夫的。 “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本来我就不喜欢张弘宇那个小白脸,整天仗着他爹是张承恩,不把这个放在眼里不把那个放在眼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姓张的是这东京城里第一贵公子呢,我呸,要不是他爹是张承恩,谁知道他张弘宇是谁。” 这不就是典型的女频重生文的套路吗?女主的未婚夫被亲妹、堂妹、表妹、义妹抢了,然后一辈子下场凄凉最后死后重生的故事? 沈惊春忍不住道:“你堂妹嫁到张家了?” 姜莹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脸上有几分幸灾乐祸的道:“你知道我三叔的,本来就是个庶子,如今也只不过是个六品主事,张承恩怎么可能看得上她,说要进张家的门可以,但只能以贵妾的身份进门。” “你不知道姜蓉蓉当时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缤纷,我祖父和三叔本来还想要闹,可张承恩咬死了不松口,姜蓉蓉怕闹到最后一拍两散,男人闹出这种事没什么,但她的名声可就坏了,因此三叔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爹也不可能再叫我嫁给张弘宇了,为了面上好看一点,我祖母就让我在家装了几个月的重病,说是不能耽误张弘宇,可姜蓉蓉成了贵妾,满东京谁猜不到啊。” 姜莹莹说完,又忍不住看向沈惊春:“一路上都是我在说,你以前话可是很多的,你这一年过的怎么样?宣平侯府说你想念亲生父母,执意要回亲生父母面前尽孝,当时满京城的勋贵还传你孝心可嘉呢,可没多久,就有流言说你是干了不光彩的事被侯府赶出家门了,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为此还跟徐长宁吵过几次。” 沈惊春听了不由冷笑一声道:“我的确是被侯府赶出来的,你也知道侯爷和侯府几位公子从小跟我感情就好,徐长宁回到侯府后,他们对我的态度也并没有变,只是徐长宁觉得是我抢了她的爹和哥哥,就处处跟我作对。” “我那时候也是被我是个冒牌货的消息给惊呆了,就变着法的想着讨好他们希望能够继续留在侯府,结果被崔氏和徐长宁撞见过几次,然后就变成了徐长宁说我身份被拆穿了,就想着勾引世子,崔氏将世子看的跟眼珠子一样,怎么可能让我得逞,就把我赶出去了。” 姜莹莹直接呆住,她跟原来的徐长淑也算是从小到大的手帕交,自然不相信她会干出勾引大哥这种事来,这一切显然都是徐长宁搞的鬼,她反应了过来,握着拳头狠狠一挥,恨不得这一拳直接打在徐长宁的脸上,恶狠狠的道:“可恶,这个徐长宁居然这么恶毒,下次看到她,没她好果子吃。” 沈惊春本来还觉得姜莹莹是个陌生人,这一路说着话走来,再加上姜莹莹听了她的事情这么义愤填膺,倒是对她生了几分亲近:“算了,没必要,我跟侯爷到底父女一场,徐长宁是侯爷的亲生女儿,你针对她侯爷面子上也不好看。” 姜莹莹叹了口气:“你还是这么善良……对了,你跟你夫君怎么认识的?虽然才第一次见面,但我觉得他人蛮好的哎。” 陈淮长的好看气质绝佳,双目清亮有神,虽然是清冷的长相,但极易让人产生好感。 沈惊春穿越过来一年多,一直都忙着挣钱养家,豆芽虽然被方氏认做义女,但她与沈惊春相处起来,始终觉得自己是个丫鬟,二人关系亲近,但却不是闺蜜间的那种亲近。 姜莹莹是第一个跟她走的这么近的妹子,两人现在的状态很像在现代的时候,她跟闺蜜逛街时候的样子,况且跟陈淮的相遇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因此也叭叭叭的把相遇的过程给说了一遍。 姜莹莹脑洞清奇,听完沈惊春的叙述,第一反应不是陈淮好可怜,而是:“你夫君的命也太好了吧,上辈子肯定做了不少善事,这辈子才这么幸运的能被你救到,我真羡慕他。” 沈惊春满脸黑线,要不是知道这妹子性取向正常,她都要怀疑是不是故乡的百合花要开了:“你够了,你小时候也被我救过。” 古代这种地方,大家虽然都在京城,但文臣武将各有各的交际圈子,宣平侯府是武将世家,文宣侯府姜家却是世代从文,姜莹莹能跟原主玩到一起去,完全就是因为小时候一次赏花会,姜莹莹掉到水里,是原主救了她。 “哈哈哈,这倒也是。”姜莹莹笑了几声道:“那你们这次来京城是因为你夫君要参加明年的春闱?你们现在住在哪?宣平侯知道你回来了吗?” “住在高桥附近,应该不知道吧,我们今天才到,目前为止也就看见了你一个认识的人呢。” 姜莹莹想了想:“高桥?远是远了一点,但离国子监近,附近住的读书人多,倒是还算清静,刚才我看你们要去西大街,是去办事吗?” 在原主的记忆中,姜莹莹是个很讲义气的人,对原主的态度可以说的上是两肋插刀了,要是知道她是去当铺当东西,肯定是要自己掏腰包支持好姐妹在京城落户的,又是一桩麻烦事,这么想着沈惊春便道:“是有点事要去办,不过都是小事不值一提,对了,你给我说说宣平侯府的事吧。” 沈惊春话题一转,姜莹莹果然被带偏了思路,本来还想问的事一下就被丢到了脑后,立刻就兴致勃勃说起了宣平侯府。 “你不在的这一年,徐家可发生了不少事,徐长清的夫人嫁到徐家四年,终于怀上了身孕,你离开京城那会说是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结果正月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摔了一跤,把孩子给摔掉了,是个男孩呢。” “宣平侯府虽然对外说是因为天冷路滑,是世子夫人身边的丫鬟没照顾好,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传出消息说是徐长宁跟世子夫人起了冲突,推了她一把才摔跤的,然后徐长宁就被接到宫里住了一个月,本来大家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结果没想到世子夫人出了小月子,悄无声息的就和离回了娘家。” “啊这……崔氏是脑子进水了吗?以前我犯了错惩罚我的时候,可没见她手软过,亲生的到底是亲生的,徐长宁犯了这么大的错,不想着好好安慰苦主,居然还想着法子替徐长宁遮掩。” 徐晏虽然是个女儿奴,但总的来说还是个非常理性的人,肯定不会干出这种事来的。 这要是才怀上两三个月,掉了那还好说一点,但八个月的孩子都已经手脚齐全成型了,是个正常人都要受不了吧,更何况世子夫人魏氏嫁到徐家四年,才盼来这个孩子。 哪怕徐家做做样子把徐长宁关个禁闭跪跪祠堂,魏氏估计都不会这么伤心。 “连我娘都说想不通,像宣平侯夫人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做出这么不精明的事情来。” 外人不知道,原主可是知道的,魏氏嫁过来两年都没开怀,崔氏就已经要往徐长清院子里塞人了,被他拒绝了几次之后,更是跟老夫人一起给魏氏施压。 魏氏两年都没怀上,本来就坐立不安,扛不住压力主动给徐长清纳了妾,也并未给妾室灌避子汤什么的,只不过也是那些妾室自己不争气,三个妾室倒是都怀上了,结果生下来三个都是女孩,结果好不容易轮到她自己怀孕了,却是这么个结果。 沈惊春道:“搞成这样,徐长宁都没受罚?” 姜莹莹嗤笑一声:“两家结亲又不是结仇,魏氏即便和离回家,也是徐家站不住脚,宣平侯倒是想罚,可谁叫人家徐大小姐有个好姨母呢,宣平侯再厉害,手也伸不进皇城去,徐长宁躲在宫里不出来,谁能奈何得了她,不过她倒是因此觅得佳婿。” 沈惊春简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崔氏脑子不灵光,她那个给皇帝当妃子的妹妹脑子也不灵光了不成? 宣平侯府作为京城老牌勋贵,能将女儿嫁到他们家做宗妇的人家,又岂是什么普通人,魏家虽然没有爵位,但也是诗书传家的清贵世家,崔氏两姐妹这么护着徐长宁,真的不是故意在搞徐晏,在搞徐家? 而且这边才把自己大哥大嫂拆散,转头就给自己找了个结婚对象,这徐长宁也是牛啊。 沈惊春问道:“谁啊?” 姜莹莹道:“豫王的伴读周渭川。” 当今圣上当年上位艰难,兄弟阋墙,最后活下来的只剩下几个公主和跟他同父同母的两个弟弟,因此等皇位坐稳之后,为了避免往事重现,早早的就立了太子,其余的皇子也封了王,并且规定诸皇子在及冠之前是不许参政的,因此二十以下的皇子们如今还在读书。 “周渭川?” 沈惊春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才不确定的问道:“兵部侍郎周桐的儿子?” 原主性格虽然张扬,但并不是那种招蜂引蝶的人,平日里喜欢舞刀弄枪,对京城那些才名在外的世家公子说不上多熟悉。 可如果这个周渭川真的是周桐的儿子,那岂不就是陈淮同父异母的弟弟? 姜莹莹点点头:“就是他,十六岁的举人即便在京城也是不多见的,如今他可是明年春闱三甲的热门人选,不过说起来,刚才看到你夫君,我就觉得他有些面善,现在说起来周渭川才发现,原来他们两个长的倒是有些相像。” 亲兄弟长得像那不是很正常吗? 不过想到这周渭川是三甲热门人选,沈惊春就忍不住冷哼一声:“有什么了不起,陈淮还是陆祁山的关门弟子,连中四元呢,也没见他张狂啊,十六岁的举人在我们祁县一抓也是一把。” “咦……”姜莹莹捂着嘴发出一声惊呼,一副吃惊的样子:“他就是陈淮啊?那他也是明年春闱三甲的大热门啊,赔率可比周渭川低多了,你不早来,哪怕早一天回京,我就把银子押你夫君了。” 沈惊春被她的话勾的心痒,很想问问这个在哪可以押注,可想到自己现在因为房子的原因一贫如洗,到底还是将话给咽了回去。 转头又想到,京城这么早就设了明年春闱的赌局,那是不是也能说明周桐已经知道了陈淮中举并且进京的事情了? 那他会怎么对待这个十几年没见的儿子?是把他认回周家,还是出手干预陈淮的科举之路,让他没有出头之日? 沈惊春想到这,也没了心情继续跟姜莹莹继续闲聊下去了。 第90章 陈淮到家时,沈惊春也刚从外面回来不久。 不论是原主的记忆里还是沈惊春自己对姜莹莹的感觉,这姑娘都是个可以相交的人,本来从蔡河过来,离高桥这边也不算远,到了家门口于情于理都得请人进来坐一坐喝杯茶才是,但她们一家人毕竟今天才到京,家里正收拾行李有点乱,沈惊春便同姜莹莹约了过几日再见。 到家之后家里也没个能商量事情的人,沈惊春便有些焦躁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等陈淮推门进来,第一时间就迎了上去:“我觉得周侍郎可能已经知道你到京城了。” 陈淮往常对他这个渣男老爸都是直呼其名,但沈惊春却不能这么称呼,但又不能称他为爹或者公爹什么的,只能用职位相称。 陈淮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这周侍郎说的就是他爹周桐,他一伸手搭上沈惊春的肩膀,半搂着她往里走:“没关系的。” 怎么可能没关系。 兵部就相当于现代的国防部,兵部侍郎也就相当于国防部副部长,想动手搞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学子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但肩膀上的手仿佛给予她无穷的力量,从门口到堂屋这短短一段路,她那种心浮气躁的情绪就慢慢平静了下来。 等到二人到了堂屋坐下,她就彻底平静了,也觉得自己反应有点大,于是将姜莹莹的话转述了一遍。 “姜小姐如果所言非虚,那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兵部礼部分属不同派系,且不说现在周桐的手伸不了那么长,只说如今满京城都在赌明年三甲是谁的话,那说明这事圣上也是知道的,国朝建立至今,科举向来都是重中之重,周桐除非失心疯了,?不然不敢在这上面做文章,当然他会不会有其他的手段,那就是两说了。” 比如制造个意外,摔断手摔断腿,或者直接摔的一命呜呼什么的。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86节 沈惊春想想都觉得可怕,她从来都不想把人心想的过于恶毒,陈淮不管怎么说也是周桐的亲儿子。 陈淮看着她一脸苦大仇深不由一笑:“你不?想太多自己吓自己,这都快二十年过去了,他一次也没出现在我面前,说不得早就忘记跟前妻还有个儿子了,到春闱之前我会注意的。” ?是平时,沈惊春或许也会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但离春闱越近,她就不得不想得多,这可是关系到陈淮一辈子的大事情,不能马虎对待。 一直到晚饭前,沈惊春都板着一张脸,脸上表情?多严肃就有多严肃,方氏等人不明所以,还以为他们夫妻两个是在为了四千两发愁,结果为了省钱,直接导致晚饭质量直线下降,桌上一水的素菜,别说荤菜了,就是连油花都看不见多少。 沈惊春一脸复杂的看着一桌菜,脸上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这个菜,也没必?吧?咱家现在钱是不多了,但也不至于连个肉菜都吃不起了吧?” 她拿出来的那些玉饰品质不一,但胜在数量多。 陈淮先去了当铺,死当给出的价格并不算高,更别说活当了,一匣子□□件首饰,其中更有两只水头极好的血玉镯,结果当铺一共才给了一千五百两的价格。 这钱加上家里的现钱,也不够买房子的,他转身就去了当铺对面的首饰店,只一对镯子就卖了两千两,其余几件首饰一共卖了一千两。 三千两银票和他那一匣子的东西,全都交到了沈惊春怀里。 这是他们如今全部的家当,沈惊春摸了又摸,恨不得晚上直接抱着装了银票的匣子睡觉。 第二日一早,沈惊春就叫冬至去程太医府上送拜帖了。 京城这边的规矩大,登门拜访?先递拜帖,看看人家有没有空。 还好他们的住处离国子监不远,这附近卖文房四宝的店铺很多,精致的拜帖找不到,但普通的拜帖还算好买。 程太医身为太医院院判,哪怕不当值,也?做好随时被传召的准备,因此程府离皇城很近,就在东华门外的惠和坊,离沈家住的高桥这边很是有些路程。 冬至一大早就出了门,回家已近午时。 “程太医不在家,是昨日那位程江兄弟出来说的话,说是最近一段时间太医院有点忙,等程太医忙完了会来咱们家拜访,又说程太医交代了,以咱们两家的交情,娘子若有什么事需?帮忙只管登门找程江就是。” 沈惊春好不容易凑齐了钱,结果程太医那边又没了空,想想那几千两银票,她就有点心力交瘁。 最重?的是,她根本不知道程太医那位已经离开了太医院的师兄现在在哪里高就。 于她而言,她举家进京陪着陈淮参加春闱倒是其次,给沈惊秋看病才是重中之重,现在不知道田回的住处,一切都是白瞎。 心浮气躁的过了一晚,第二天干脆直接就叫张大柱套了车,叫上沈惊秋和沈志清出了城,往她那三百亩爵田去了。 这片爵田在离京城三十多里路的城郊,几人一路过来问了几次路才找到地方。 车一停,几人就都有点傻眼了。 田契已经随着封赏的圣旨一起到沈惊春手里有几个月了,这片田上的粮食收掉之后,朝廷就停止了种植,如今几个月过去,早已荒草丛生不说,最让人无语的是,这片田沈惊春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三百亩田连在一起可以说是很大的面积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可这三百亩田给沈惊春的感觉是连在一起了,又感觉没连在一起。 因为这些田是呈环形的,田中间有座小山,或者说是一个小山岗更为合适一些。 山岗不高,沈惊春目测了一下,大约也就百来米的样子,不会超过两百米。 整体呈圆锥状,中间部分最高,四面都是缓坡,坡上远远瞧着都是低矮的灌木,高一些的树木并没有多少,还有很多没被绿植覆盖的地方全是石头。 沈惊春围着自己的田地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这个山岗能从哪里上去,根本就没有路。 而自己这三百亩田因为紧挨着山岗的缘故,地力也并不怎么好,外围一圈按张大柱说的,在祁县顶多也就是中等田,靠近山脚的地方更是只能算下等田。 沈惊春满脸复杂,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她就说呢,朝廷怎么会这么大方,在没有爵位的情况下,还能奖励给她三百亩爵田,现在一看这田,她就明白了。 这根本就跟荒地没什么区别么。 张大柱一张满是风霜的脸上也全是无语,好半晌才道:“好歹离河边还算近,又不用交税,养个几年也就差不多了。” 这完全就是自我安慰了。 这边离河边的确不算远,可也绝对说不上近,直线距离起码都还隔了七八百米。 沈惊春并没有被安慰到,一屁股在路边的界石上坐了下来,就看着这座小山岗发起呆来。 这?是个小土坡什么的,还能买下来扒拉扒拉种点红薯土豆什么的,可这山上到处都是石头,沈惊春真想不出这能种点啥,就算是她有异能在手,什么恶劣的环境都能种东西,但异能也不是这么浪费的。 四个人在田间蹲了一会,沈惊秋忽然道:“我觉得山上长的东西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站起身往山脚下走了几步,微仰着头往上面看:“跟咱家炒的茶叶好像啊。” 茶叶? 沈惊春一下来了精神,爬起来就往山脚下跑,等跑的近了,眯着眼睛往上一瞧,果然看见一丛丛灌木间东一棵西一棵夹杂了不少茶树。 这个季节,早就没有嫩茶了,茶叶已经变老颜色变深,夹杂在周围的灌木丛里毫不起眼,也难怪她之前没注意到。 沈志清只从沈惊春等人的嘴里听过茶叶这个词,但没有见过实物,这时听到这山上有茶树,也聚精会神的往上面乱瞄。 “咱得上去看看。” 沈惊春说着,又四处看了看。 京城附近是典型的平原地带,别说大山小山了,就是这样的小山岗都不多见,一眼望去一马平川,周围倒是散落着几个小村庄。 “四哥,你脚程快,辛苦你跑一趟,买三把柴刀来,咱们上山看看。” 沈惊春拿了银子出来给沈志清,他应了一声,就撒腿往最近的村子跑去。 没一会就提着三把柴刀跑了回来。 留下张大柱在下面看着马车,兄妹三人找了处荆棘灌木丛少些的地方开始登山。 这小山岗虽然不算高,但因占地面积有一点大,所以上山的坡度很缓,除开因为没路,不时?砍些灌木开路外,其实并不算特别难走。 没多大会几人就到了最高处。 在底下往上看,确确实实不算高,可到了上面往下看,高度还是可以的,三人一路上来,沈惊春都在观察,越往上走,灌木丛里的茶树越多,全部清理出来之后数量很可观,绝非是东翠山上那一片茶树可以比的。 最重?的是,爬到山顶之后,沈惊春又发现了另一个商机。 京城可是没有山的,而她脚下这座小山岗说不得已经是京城方圆几十里之内最高的地方了,这?是操作得当,给它开发开发,铺出一条山路出来,再人工造景,搞些房子亭子什么的,可不就个旅游景点了? 这么一想,似乎连脚下的大石头都变的可爱起来了,这可不是一般的石头,这在未来那是能给她挣钱的石头啊。 沈惊春内心激荡万分,大手一挥,豪情万丈的指着山下这一片道:“看到没有,眼前这一片就是咱发家的基石,走走走,去买山去。” 沈惊秋两兄弟还不明白沈惊春为啥忽然变的这么亢奋,但想想她一贯做事都胸有成竹,情绪也被调动起来。 三兄妹当即又往山下走,张大柱一直在下面看着他们,眼见他们这么快就又下来了,还有些奇怪。 这一片地界说是京郊,可却并非是京城衙门直辖,而是属于附近一个叫会平县的县衙所管。 从爵田过去跟回京城的路程倒是差不多,也?三四十里路左右。 张大柱听沈惊春去会平县,就有些迟疑:“咱们今日出门就不算早,再去会平县一来一回,只怕天黑前赶不回来。” 沈志清道:“?不然这样,你们依旧往会平县去,?是时间晚了干脆就在那边住一晚,我先回去给婶娘说一声,也省的家里担心。” “行,那你把我哥也一起带回去吧,我跟张叔两人去会平县就行。” 沈志清一想,以他老妹的身手跟张叔两人出门,却是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也就应了,一行四人当即兵分两路,一路往京城去,一路往会平县赶。 京城附近天子脚下,官路修的也比别处平坦不少,马车跑起来那种颠簸感都轻了。 沈惊春几乎是赶在会平县的官吏下衙前赶到了县衙。 这种赶在人家下班前过来办事的,说起来其实很招人烦,沈惊春到了衙门的角门处,跟着衙役一边往里走一边不停的往衙役们手里塞银子。 有银钱开路,事情就好办的多,等到了那掌管田地税收的主簿面前,零散的碎银子加起来已经给出去七八两了,沈惊春也顾不上心疼,这点钱跟那茶山能给她带来的利益相比起来,简直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等到主簿搞明白沈惊春的身份和来意,态度更是温和:“早闻沈娘子的大名,今日一见的确风采卓然,娘子那牛痘真可谓造福万民啊。” “我能找到牛痘也是侥幸居多,比不得大人们一心为民劳苦功高,似大人这般勤勤恳恳为民众鞠躬尽瘁的父母官,才是真正的造福万民。” 沈惊春一番吹嘘,更叫主簿心中高兴,当即也不迟疑,直接就开始为她办理手续。 那小山岗周围一圈全是沈惊春的田,山岗的面积是早就丈量过的,如今倒也不用重新再量一次。 那小山岗上有不少岩石,根本也种不了什么东西,一直以来都是荒废在那,主簿怕?价高了吓跑沈惊春,还特意将价格往下压了压:“那一片地界一共二百二十亩,对于沈娘子这样为国为民的,咱们县里一向都有优待,便直接取个整按照二百亩算吧若是旁人来买,也?三两银子一亩,沈娘子的话,我可以做这个主,只收二两一亩。” 沈惊春当然知道这主簿就是嘴上说的好听,面上却不得不满脸笑容的朝他道谢。 一座小山岗,一共花了四百二十两,四百两买地,十两银子交税,十两银子送给了主簿。 沈惊春拿着手上薄薄的地契,拢在袖子中的手紧紧握成拳才没失态,当场笑起来:“还有一事请问大人,我那田里能建房吗?” 主簿倒是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想也不想便道:“若是需?缴税的田是不能建房的,但沈娘子那三百亩是免税的,所以朝廷并未规定不能建房,娘子只需等房子落成之后,来县衙报备一声,领一张房契即可。” 第91章 从县衙出来天色已经擦黑了。 回京城差不多要七十里路,赶夜路确实不安全,两人就在会平县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匆匆吃了个早饭就往回赶。 以前在平山村时,方氏虽然在家待着养身体,但好歹后院里还有菜地给她侍弄,无聊了还能出去跟村里其他妇人们聊聊天,可到了京城之后,那真的就跟坐牢一样,见天的待在这么个小院子里。 沈惊春到家时,家里几个人正待在院子里晒太阳,京城的位置还不算太过于往北,但相比起祁县,十月已经很冷了。 瞧见沈惊春进门,忙迎上来道:“回来了?累不累?中午吃过没有?” “忙着赶路,中午还没吃呢,累倒是不怎么累。”沈惊春环视一圈,也没看见家里两个小孩,不由奇道:“明榆和蔓蔓呢?” 方氏一边招呼杨婶去弄点吃的一边道:“昨天阿淮去外面打听了一下附近的学堂,今天带着他们俩去看学堂了,他过两天就要去国子监,得在那之前把明榆他们入学的事情办妥。” 沈惊春点点头,找学校这个事情的确是挺重要的,她自己忙着其他的事情倒是还没想起来这茬。 京城这边吃面点比较多,沈家中午也是吃的面,考虑着沈惊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揉面团的时候就多揉了些,现在午饭做起来就格外快些,没一会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就端上来了。 冬日里吃些汤汤水水的令人格外的舒适,一碗热汤面下肚,沈惊春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一直到晚饭前,陈淮才带着两个小的回来。 家里如今只有一辆程太医放在这边方便沈家出行的马车,昨日被沈惊春带走了,今天陈淮带着俩小的出去,也没另外雇马车,而是带着两个小的沿街一路走一路看,偶尔看到一些祁县那边没有的吃食,也停下来给俩小的买一点。 尤其是当天进城时程江说的御街,着重带了两个小的去逛了逛,后面才去了学堂。 京城这边文风盛行,单是城南这边,大大小小的学堂书院就有十几间,陈淮领着俩小的往打听好的学堂一间一间找过去,才发现外面打听到的消息跟实地考察看到的实在有些不一样。 这些学堂有的师资力量不行,有的是学生不行,有的是教学质量不行,还有的更离谱,在知道沈明榆兄妹两个都要入学之后,直接说不收女学生。 “小姑,他们为什么不收我?女孩子难道不能读书吗?” 小姑娘眼睛红红明显哭过,虽然之前跟着她小姑父在外面逛的挺开心的,可一回到家里,看到小姑,还是觉得委屈。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87节 沈惊春搂着她轻声安慰:“女孩子当然能读书了,他们不收你肯定是知道你读书很厉害,怕你进入他们学堂之后把里面的男孩子全部都比下去了,这些人不就脸上无光了吗?这种学堂鼠目寸光咱们也没必要把他们放在心上,你说是不是?” 沈明榆沈蔓这两兄妹在读书上确实都很有天分,更准确一点来说,起码现阶段沈蔓读书比沈明榆还要厉害两分。 可惜古代重男轻女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了,哪怕国朝曾经出过女帝,也并不能将这种思想彻底拔出,尤其是京城这边,坚决拥护男尊女卑的顽固派不在少数。 沈蔓点点头,有被安慰到,但还是觉得委屈。 姑侄俩小声的说了话悄悄话,沈惊春将小姑娘哄的重新露出笑颜,陈淮才道:“附近的学堂都看遍了,最后选了个新开。” 这附近的学堂里,学生人数从几人到几十人不等,陈淮最后定下来的这家新开的学堂,如今还只有十几个学生。 “学堂里如今还只有两名先生,徐先生和袁先生是夫妻,二人原本都在老家的书院教书,徐公子今年考中了秀才,被保荐到国子监读书,两位先生便干脆也跟着来京城了,我问过了,他们一共只打算收二十名学生,所以束脩有点贵,每年每人需得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那确实算很贵了。 沈惊春大致有了解过,京城这边因为房价贵,所以没有功名在身的学生们的束脩一般在十两左右。 但这些学堂大部分都是有几十名学生的。 “贵是贵了点,但我们聊了会,那位袁先生具体怎么样还不清楚,徐先生的学问却是没问题的,他本人也是举人,我瞧着倒不是死板的人,很会因材施教。” 沈惊春本人也是读过多年书的,当然知道一名好老师的重要性,而且这位袁先生既然是个女先生,对沈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学费贵点也没多大关系了。 说完两孩子上学的问题,沈惊春才说起来会平县一行。 “倒是很顺利,爵田中间那片小山岗如今也是咱家的了,原本我是说凑齐了钱把房子钱先给还了,但是现在恐怕计划有变,这个小山岗整治起来要花不少钱。” 陈淮皱眉道:“确实挺难办的,昨日大哥他们回来,我听他们说了一下那小山上有不少茶树,你现在是怎么规划的?” 几人进了屋,沈惊春取了笔墨出来在桌上摊开,画了个简易的地形图:“这个小山占地两百亩,规模不小,我打算将这片山划分成三个地方,这一片等春天的时候将茶树全部移栽过来,另外的地方买上一些果树之类的栽种上,旁边这一块连同山脚下的爵田,都种上红梅。” “这样一来,一年四季都有景可赏,等到水果成熟的时候,还可以搞成那种付费采摘的形式,山脚下这边,再叫人挖几个池塘出来,建些小院子搞成农家乐,京城这边的房价太贵了,田地价格也很贵,一个城里住着几十万人,并非人人都有别庄,我觉得这个方法还是可行的。” 这个办法在庆阳那边八成是行不通的,因为地广人稀,大片的土地都在等人开荒,谁会钱多烧的去什么农家乐消费。 可京城不一样。 古代多少人一辈子也不会远行一次,京城这一块的人绝大多数都没见过山是什么样的,这小山岗在别的地方或许不值一提,可在京城附近,只要开发得当,足以成为吸引客流量的噱头,到时候来游玩的人总要吃饭吧?就能带动经济消费了。 陈淮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但他在种地这方面并不是很懂,果树什么的更是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因此并未开口。 反倒是沈志清和方氏看着纸上的简易地形图皱着眉。 沈惊春便问道:“你们有什么意见都提出来啊,这可是关系到咱家以后能不能发大财,尤其是四哥你,跟着一起来京城可是要给我打工的,我挣的钱越多,给你开的工钱就越多。” 沈志清一脸复杂,想了想道:“这真不是我看不起你啊老妹,按照你这个计划,我觉得你这四千两银子不够花是真的,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我把张叔喊进来问问。” 沈志清到了门口冲院子里喊了一声,张大柱小跑着就过来了,沈志清问道:“张叔,这已经挂果的果树一般什么价格?” “果树?”张大柱想了想道:“这要看什么果树了,辟如咱们祁县那边,更偏爱吃桃子,所以桃树的价格要贵一些,三年生的桃树才开始挂果,一般是一两左右的价格,年份越久价格越贵,十年以上的桃树,没有十两银子怕是买不到的。” 沈志清又问道:“那按照桃树来算的话,一亩地大约能种多少株桃树?” 张大柱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几十棵树吧,这个具体也要看桃树的大小。” 几十棵树,沈惊春干脆取了个中间值五十棵三年生的桃树来算,一亩地的价格就是五十两了,十亩地五百两,一百亩就是五千两。 得!照这个算法,四千两银子何止是不够,简直可以算的上是杯水车薪。 何况将这座小山岗全部整出来,还不止买树这一件事,还要另外找人将山上的灌木弄掉,还有建房子挖池塘,全部都是钱。 “依我看来,倒不如先将房子建起来,反正山已经买了,放在那他也不会跑,再找人将山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树全部拔除掉,先将茶园打理好才是正事,还有那三百亩田,要是我记得不错,老妹你最开始的计划不是多种辣椒吗?到时候不就有钱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沈志清一语惊醒梦中人。 沈惊春一想还真是这样。 而且也不一定非要都买三年生的桃树,可以先买一些挂果的果树先种上,其余地方买些树苗栽种,一口是肯定吃不成胖子的,慢慢来呗。 第二日一早立夏就又去了程家,将程江给请了过来。 反正连山在内的五百亩地不论怎么规划,房子是肯定要先建起来的。 沈家才到京城,各处都不熟悉,好的泥瓦匠还是要靠别人介绍,程江年纪虽然不大,但办事老练,一听沈惊春的要求,就直接带着沈志清去找泥瓦匠去了。 这爵田里的房子建了,以后她们自家也是要住的,沈惊春打算直接建个三进的院子。 不论是三百亩还是五百亩,这么大的地,凭她们现有的人手,是肯定种不过来的,不拘是继续买人还是请长工,到时候都得有地方让别人住,与其到时候再扩建,倒不如一次到位。 程江介绍的这位泥瓦匠,在坊市里也是小有名气的,从十几岁学徒开始就一直干这行,如今已经三十多年,按照沈惊春的要求将平面图画了出来,仔细一算,便将大致的价格给算了出来。 三进的青砖瓦房,报价是五百至六百两,这个价格在沈惊春的预算之内,但想到即将花出去的钱,她还是心痛的无法呼吸。 建房子这一块就直接交给了沈志清盯着。 等过了两天开始去国子监报到,两个小的也开始每天去学堂,沈惊春就开始了盘活自己的家具店。 不论是买地种粮食还是买山种果树或是搞茶庄,都只是为了挣钱,唯有做家具做木雕,才是她的兴趣爱好。 京城这边水路发达,各个码头每日的人流量就是个不小的数目,全国各地的东西在这边几乎都能找得到,包括沈惊春需要的各种木料。 在老家用惯了的一些工具,除了几个大的,其余的能带的基本全部都带到了京城,缺少的那些又另外买了回来。 开店要比建房子简单的多,店铺的名字,用的是现代他们家网店的名字恋家家居,字是陈淮写的,匾是沈惊春自己做的,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家具店悄无声息的开张了。 高桥这边还算热闹,沈家这个沿街铺面周围又都是一些热闹的铺子,一开张倒是吸引了不少人进店来看,只是这铺子是开张了,店里却没有样品让人看,且因沈惊春打算走高档路线,价格定的很高,开张了几天,却连一单生意都没接到,反倒是因为定价太高,而出了名。 整个南城这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高桥附近新开了一家家具店,而店主则是个想钱想疯了的女人。 姜莹莹上门这天,沈惊春刚做好一张全新的古今结合的梳妆台,正在给梳妆台刷漆。 她一向不喜欢古代那种厚重的红漆,这梳妆台刷的依旧是清漆。 整体样式简洁大方,但细看却又很精致,黄铜做的拉手,处处可见的精美雕花,光洁平整的桌面上也做了储物设计。 沈惊春忙着刷漆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进店,反倒是姜莹莹直接看着这张梳妆台哇了一声:“这好好看啊,是你做的啊?” “是啊,我原本就学过这个的,你怎么来了?” 姜莹莹笑道:“我听府里下人说高桥这边开了家天价家具店,正好上次你说住在高桥这边,我就顺道过来看看了,没想到居然就是你的店,这张梳妆台多少钱?” “这张雕花不多,因是做出来展览的,用料也不算特别好,倒是不贵,售价是二十两,送一张配套的妆凳。” 沈惊春说着就放下了手里的活,掀开了后面的帘子朝后面喊道:“小雪,家里来客人了,泡一壶热茶过来。” 姜莹莹围着梳妆台转了一圈,赞叹道:“这雕花还叫不多?” 沈惊春请她坐下,拿了制好的册子给她看:“你看这两款,从上到下全是雕花,这个才费功夫。” 这册子是早在祁县的时候就做好的,后面陈淮又抽空画了几张图,加在了后面。 姜莹莹一看眼睛就亮了:“这些都好漂亮啊,我看着都比我现在用的好看,这些多少钱?” 沈惊春道:“主要还是看用料,价格五十两到几百两不等吧,我手上有一批黄花梨,如果用黄花梨来做梳妆台的话,这一张梳妆台要五百两。” 这个价格不算贵,宣平侯徐晏的书房就有一套黄花梨的桌椅,用料虽然比梳妆台贵,但雕花和做工没有沈惊春做出来的精致,她并不觉得一张黄花梨的梳妆台卖五百两有多贵。 姜莹莹直接倒吸一口冷气,惊道:“你手上真有黄花梨?这可不是巧了吗,我爹正想买一套黄花梨的茶桌呢,之前太医院的程院判不知道从哪弄了一种新茶带回了京……” 她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因为小雪已经用个小托盘端着茶走了过来,一套白瓷的茶具放在了二人中间的茶几上,小雪拎起茶壶往瓷杯里倒茶,嫩绿的茶叶随着茶汤一起倒入白瓷杯中舒展开,一股茶叶特有的清香随着氤氲的水汽在周围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第92章 姜莹莹望着白瓷碗里的茶叶久久回不过神来。 程太医那茶叶现如今在京城可是千金难求,也就是当今圣上私下里开了口,程太医才忍痛割爱送了两斤给圣上,其余的一些大臣,连张承恩这个内阁次辅腆着老脸开口求茶,程太医也只抠抠搜搜的给了一两。 她爹文宣侯上门,也只是有幸喝了一杯茶就被送客了,还是她祖父厚着脸皮亲自去求,才跟张承恩一样得了一两,这茶到了他们家,就跟宝贝一样,姜莹莹还是各种撒娇才分了一杯,余下的茶叶她祖父说了,谁也别想分一片茶叶走。 姜莹莹捧着这杯茶沉默了好一会才喝了一口,茶香四溢,比她在祖父那边喝的那杯茶可要浓多了,但不难尝出来,两种茶是一个味道。 “好姐姐,你到底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沈惊春??? 姜莹莹将茶叶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沈惊春听完都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姜莹莹道:“程院判那茶叶是你送的吧?你可别不承认,这俩味道一模一样。” 沈惊春抿着嘴看着她,好一会才道:“我记得姜伯父原先是户部左侍郎?不知道现在在?” 姜莹莹虽然不知道沈惊春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道:“原户部尚书被罢黜了,我爹顶了他的缺,现在正任户部尚书呢,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有个生意想跟户部尚书的千金的谈谈。” 姜莹莹掩着嘴娇笑一声:“怎么着,不是户部尚书的千金还不配跟你谈生意了?” 沈惊春啧了一声:“那倒不是,户部侍郎的千金也是可以跟我谈生意的。” …… 姜莹莹来的还算早,二人直接坐了她家的马车出的城,到爵田那边时还没到午时。 已经十月,天气越来越冷,程江介绍的泥瓦匠怕天冷了影响进度,就建议直接多招一些人开工建房子。 沈惊春对此没有什么异议,这都是按人头算的工钱,冬天了地里没什么活,家里的女人带着孩子就能忙活过来,男人们大多都想着出去找点活干,所以工钱并不高,只四十文一天包一顿午饭,都是在爵田附近几个村镇找的人,每天来回也方便。 这才短短十天不到的时间,三进院子就已经初具规模了。 马车在院子外停下,如今冬日天冷男人们干活不像夏天那样光着膀子,但沈惊春还是叫姜莹莹把帷帽给带上了,她毕竟还是文宣侯府的千金,从小金尊玉贵的。 二人下了车,姜莹莹带着的婢女们就被热火朝天的景象给吓了一跳,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在姜莹莹身边,生怕她被哪个不长眼的给冲撞了。 沈惊春看了那两个丫头一眼,到底还是道:“两位姑娘放心吧,这些农家汉子看着粗鲁,却并不是那等轻浮的人,不会上来冲撞了你家小姐的。” 用人不疑,这事既然交给了沈志清全权处理,沈惊春就真的很少过问,房子开工之后,沈志清就带着张大柱等人在附近村子租了几间房住下了,三五天才回一次城里说一下进度,那些手脚不干净或是干活喜欢偷奸耍滑的早被踢出去了,现在工地上留下来的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每天兢兢业业的干活,哪有时间来冲撞千金小姐。 姜莹莹的婢女讪讪一笑没有说话,但那种老母鸡护着小崽子的姿态倒是半点没有收敛。 沈惊春提了一句,也不再多说。 这边马车过来,沈志清早就看到了,待马车一停下便知道多半是沈惊春,因为小跑着就过来了,只看了一眼姜莹莹就收回了目光,朝沈惊春道:“老妹你怎么来了?” 沈惊春笑道:“找了个投资商,这不是带咱们姜老板来实地考察一下投资项目么,四哥你忙你的,我带着到处看看就行了。” 沈惊春只说了一句蒋老板,根本没有具体介绍姜莹莹的身份,沈志清也就没有细问,笑呵呵的又走了。 沈惊春就领着姜莹莹往小山岗那边走,一边道:“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小山。” 来的路上,沈惊春已经将一些大概的情况给姜莹莹介绍了一遍。 姜家百年世家早就在京城生根了,姜莹莹的外祖家也是京城本地人,她长到这么大也没离开过京城,这个在沈惊春看来只算的上是小山岗地方,在姜莹莹看来却完全不同,刚下车时她就看到了这小山岗,此刻听到沈惊春介绍,还是忍不住惊叹道:“好高啊。”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88节 京城里要说山倒也不是没有,但大多都是人工堆起来的假山,好看是好看,但并不高,且人工堆起来的到底还是少了一份天然的野趣。 沈惊春道:“这才哪到哪,跟真正的名山面前,这座小山岗只怕就是绿豆比西瓜,不过看到你这副样子,我就放心了,这小山岗开发出来,还是可以赚钱的。” 建房子的活全部都有请来的泥瓦匠发号施令,沈志清也就是个监工,平时没事干就跟张大柱爬高爬低,倒是收拾出来一条上山的路来。 几人到了小山岗脚下,两名婢女就先泄了气。 “你们就在下面等着好了。”姜莹莹也懒得废话,直接一挥手就往上面走。 两婢女自然不敢真的在下面等着,这要是姜莹莹磕了碰了,她不追究,回到府里被老爷夫人知道了,也没她们好果子吃。 一行四人边往上爬,沈惊春就一边介绍,哪里要建茶园哪里要栽种果树哪里要挖池塘,姜莹莹不懂种地种树的事情,但是沈惊春描绘的这些东西,她还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京城附近倒是有几个比较出名的庄子,主家也是花了大价钱建起来的,但都有点过于精致了,反倒了少了一份天然质朴的味道,且这么多年,大家早都看厌烦了,沈惊春这个地方若是真的搞好了,必然能够风靡全城。 四人一路走一路说,很快就登上了最高处,姜莹莹望着脚下这片土地,心中生出一股豪情来:“你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如今最主要的就是缺钱,其他的事情倒也没有什么需要你做的。” 还在祁县的时候,沈惊春就通过陆昀给皇帝送了两斤茶了,再加上后面送上去的棉花,皇帝这条粗大腿她算是抱稳了,但县官不如现管,皇帝再厉害,也是常年待在皇城难得出来一次。 而户部尚书就不一样了。 这事没有姜莹莹的加入,她自己也能搞起来,但有了姜莹莹这个户部尚书的掌上明珠,无异于如虎添翼,当然最重要的是,姜莹莹可是个小富婆,有钱又有人脉。 文宣侯府的老夫人只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就是如今的文宣侯,他儿子倒是多,但闺女只有姜莹莹一个,姜莹莹的几个堂妹,都是老侯爷的庶子所出,平日里很不得老夫人待见,姜莹莹平日里在家里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老夫人和侯夫人什么好的都往姜莹莹那里塞。 说句夸张的话就是,皇城里的公主的私房可能都没有姜莹莹多。 而且,建国时封的四公八侯到现在手里还有实权的,也没几个了,姜莹莹身为文宣侯唯一的闺女,想要跟她交好的千金不知凡几,这些千金未必会因为皇帝高看沈惊春一眼,而照顾她的声音,但如果有了姜莹莹的加入,一切就不一样了。 姜莹莹听了沈惊春直言不讳的话哈哈一笑:“本小姐别的东西不多,就是钱多,说吧,要多少钱。” 沈惊春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一万两。” “好的,不就是一万两么……”姜莹莹下意识的接话,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一万两?” 后面的话差点都破音了。 要知道京城一般官宦家的千金嫁人,除了陪嫁的铺子田庄这些,现银也不过几千两罢了,沈惊春张口就是一万两,实在是吓到她了,要知道一万两就是买地都能买不少了。 沈惊春无奈的道:“听着是有点多,但是少则一两年,多则五六年,肯定可以回本的,你要是不放心,咱们也可以签下契书,到时若是不能回本,我会将这个钱赔给你。” “咱们也是从小到大的交情了,你知道的,你开口我肯定会帮你,但是一万两真的太多了,我可以拿出这个钱来,但是家里不好交代,所以我要先回家把这个事给我爹娘说一声才能给你答复。” 姜莹莹说的很诚恳。 这种反应倒是在沈惊春的预料之中。 一万两确实不是个小数目,别说现在姜莹莹还没成亲在长辈眼里还是个孩子,就算是她成亲了,一万两也不是说拿就拿出来的。 沈惊春道:“这种大事当然还是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最好了,其他的事情也跟你一并说了,回去也好交代。” 二人站在小山岗上,大中午的微风徐徐,吹在脸上倒也不算冷。 “一万两入股,山下那些田地的产出不算在内,我说的茶庄和果林这些,四六分你四我六,你持四成股只参与年底的分红,人事调动和管理运作不用你操心,但炒茶的手法之类的,你可以派人来学,到时候出去自己建个茶园还是怎么样,这个我不管。” 反正她本人短时间内是不打算再发展其他的业务了,所有的东西不论是家具还是茶叶,她要的都是精益求精,她的异能有限,也照顾不到更多的东西。 且现在到底还是古代,做个一般的有钱人就好,若是太有钱了反倒容易被人盯上。 关于这种新茶叶的事,已经在皇帝那边挂了号了,文宣侯身为新任户部尚书天子近臣,必然是知道这个事情的,姜莹莹将一万两入股的事情回去一说,文宣侯只要脑子没问题是肯定会同意的。 二人又在小山上吹了会风,才下山回城,姜莹莹先将沈惊春送回了高桥,才回了自家。 接下来几天,姜家那边并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沈惊春倒是先停了原来的计划,开始做起了黄花梨的茶桌,顺便又在门口张贴了告示出来,招学徒和木匠。 凭她一个人,手艺再精湛也撑不起来一个家具店,以前在平山村那边小打小闹就算了,现在既然开了店,这些事情总要重视起来才是。 第93章 没几日,沈惊春的家具店就再次以一次奇怪的方氏出在城南民众的视线中。 继家具奇贵,店主想钱想疯了之后,恋家家具店又开始招收木匠学徒,这本来没什么好奇怪的,任何手艺人都需要徒弟,但木匠找女学徒,就比较让人奇怪了。 沈惊春每天看着门口围着的一堆人就感觉很无力,她那张招聘上写的明明就是招学徒的一系列要求,然后最后一条写的是男女不限,可不知道哪个缺德的传着传着,就变成了家具店只招女学徒。 这群人都有病吧?以讹传讹是这么传的吗? 拉赫 更让沈惊春觉得无语的是,就算传的整个南城这边都知道了这件事,却还是没有人登门面试。 沈惊春不胜其烦,干脆又去牙行买了一男一女俩十来岁的人回来当学徒,加上小满,家具店一下多了三个学徒,倒是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没几天姜莹莹就又亲自跑了一趟沈惊春这边,解释了一下这么多天才给答复的原因。 在朝为官,其他地方倒还好些,但是对于户部来说,越是年底这样的时候,越是忙的人不可开交。 况且上任户部尚书还留了一堆烂摊子下来,姜莹莹的父亲姜铭更是忙的脚不沾地,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去上朝上值,原本正常散值的时间也被推后了,常常是回到家中之时天都黑了。 姜莹莹每次去找父亲想说沈惊春拉她一起经营茶庄的事情,看到姜铭眼下的乌青,就有点说不出了,连着几天下来等到姜铭的旬休,姜莹莹才找到机会将事情给说了。 姜铭原本还是户部侍郎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出入内阁了,现在不仅接替了户部尚书的位置,还直接接替前户部尚书在内阁的位置。 这内阁就相当于皇帝的秘书团,有什么大事小事,皇帝都喜欢找这群人商议,沈惊春献上棉花的事情,现在虽然没有一点风声泄露出来,但是基本内阁成员都知道了,尤其是姜铭这个户部尚书。 因为土地税收农务这些东西全归户部管,皇帝来年打算试种棉花,到时候派谁主事,也要户部先行选出人选之后,再交由皇帝批复。 姜铭刚开始听到闺女说出惊春两字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但等姜莹莹说起茶庄,他就一下反应了过来。 一万两银子对于一个经年的勋贵世家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别说沈惊春那个茶庄根本不会亏本,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亏了,那也没什么,好歹还能学到种茶炒茶的手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把手艺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重要的。 祁县那边有茶,京城这边也有,那其他地方肯定也是能找到的,将炒茶的手艺学到手,姜家就可以去别的地方建茶庄,还怕这一万两银子回不来不成? 因此没有丝毫犹豫,也不要闺女出钱了,直接自己掏了私房银子出来,让闺女拿去参股,还说要是钱不够,再来找他就是。 装银票的盒子就在桌上摆着,这时候最大的面额也就是一百两,姜莹莹拿来的全都是一百两的票子,一百张银票拿在手中厚厚的一沓。 姜铭会同意投资茶庄,这在沈惊春的意料之中,但是他对于沈惊春和以前的徐长淑表现出来的诧异则在沈惊春的意料之外。 “你爹居然不知道沈惊春和徐长淑是同一个人?” 姜莹莹一阵无语:“你在想什么?我爹每天那么多事情忙,户部的事情又不是啥事都过问,就比如说我娘管着府里的中馈,每天都要跟府里还有家里铺子里的管事对账,再说细一点,拿厨房做例子,她每天只会关心今天厨房买了些什么东西花了多少钱,但是她肯定不会过问哪个菜是在哪里买的,那是底下的管事才需要了解的事情。” 她说着又得出最后的结论:“所以我爹不知道你是徐大小姐,这不是很正常吗?要不是你这次带我去你那些爵田看,我也不知道献上牛痘获得朝廷赏赐的人就是你啊。” 沈惊春……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姜莹莹捧着热茶,看着屋里的摆设。 跟上次比起来,这铺子里多了三个学徒,其他的东西也多了不少,最显眼的就是铺子中间一套桌椅半成品,显然沈惊春这些天也没闲着。 沈惊春见她看向那套桌椅便道:“是我做的一套茶桌,黄花梨的,等完工了送到你们府上去。” 这显然是因为上次听到她说的话,沈惊春才开始做的,这样一套桌椅可不便宜,以她的为人肯定不能白拿一个小姑娘的东西的,姜莹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家具店门口的动静给吸引了注意力。 一辆马车稳稳停在店门口,随即就有人跳了下来。 姜莹莹定睛一看,不由迎了上去,奇道:“二哥,你怎么在这?” 姜清洲一回头就对上了姜莹莹好奇的双眼:“我送陈兄回来,你怎么在这?” 姜莹莹道:“这个店是惊春开的啊。” 姜清洲这才看向一边的沈惊春:“咦,徐大小姐……” 话没说完就被姜莹莹给打断了:“什么徐大小姐,她现在姓沈……” 沈惊春朝姜清洲笑道:“姜二公子,好久不见。” “姜二,你别光顾着说话了,先让陈兄下去啊。” 马车里又有一道声音传了出来,姜清洲应了一声,转身又去扶陈淮。 等到陈淮被扶下车,沈惊春就皱了皱眉。 早上好好出门的人,现在额头上已经缠上了一圈圈的纱布,上面还渗着血迹,看上去很新鲜,显然是才受伤不久。 大约是血流的有点多,陈淮面色很是苍白,几乎看不见血色。 她上前两步从姜清洲手里将陈淮接了过来,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陈淮道:“回去再说。” 马车里那人将人送到就要回国子监读书,倒是姜清洲看着姜莹莹在这,迟疑了一下,留了下来。 几人穿过铺子,到了后面的院子里,沈惊春招呼大家坐下,又叫了大雪备茶点,才看向陈淮。 “是宣平侯府的三公子,也在国子监读书,不知道听谁说了你我的关系,这几日总是有事没事在我身边晃悠,想打听你的事,今日正巧被周渭川看到了。” 宣平侯府的三公子叫徐长温,名字起的温和没有菱角,但本身却是个急性子的人。 崔氏一共生了三子一女,长子徐长清是徐府长子嫡孙,从一生下来就是徐家未来的接班人,从小被老侯爷带在身边言传身教,少有玩闹的时候,从小性格就老成持重沉默寡言。 次子徐长淙因是早产儿,身子骨大小不好,从会走路就开始吃药,名副其实的药罐子。 三兄弟当中,唯有三子徐长温从小活泼好动,又值比徐长淑大了两岁,因此兄妹二人的感情最好,徐长淑生在武将世家,喜武不喜文,闹了不少事情最后都是徐长温给她背的黑锅。 这次是真的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沈惊春回京的事情,大约是崔氏管教的实在太严又或是其他什么原因,并不敢直接找上门来,只敢在国子监偷偷摸摸的问陈淮。 姜清洲撇了撇嘴,不屑的道:“也不知道周渭川是被徐长宁灌了什么迷魂汤了,理智全无,看到徐三向陈兄打听你的消息,就冲上去给徐长宁打抱不平了,说什么徐三放着自己嫡亲的妹子不关心,倒是每日对你这个冒牌货念念不忘。” 姜莹莹一听冒牌货三个字,就狠狠瞪了自家三哥一眼。 他反应过来,讪讪笑道:“那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说周渭川脑子进水了,那养条狗时间长了还有感情呢,何况是个……嗷……痛痛痛……” 姜莹莹是听不下去了,自家这个二哥还常说徐三郎是个不长脑子的武夫,但他又好到哪里去了,哪有这么说别人的。 沈惊春失笑:“没事,我看你哥说的一点也没错。” 姜清洲嘿嘿一笑,捂着小腿揉了揉,才继续道:“但你也知道徐三那个人,根本就是个一点就炸的炮仗嘛,本来就因为徐大和离的事情,他们三兄弟对徐长宁就不满了,周渭川这个蠢货,还没把徐长宁娶回去呢,就敢跳出来作妖,能有他什么好果子吃,二人互骂了几句,就动起手来,陈兄上去劝架,结果推搡间就跌落台阶了……” 能在国子监读书的,除了各地非常优秀的学子,其余的就是京城才学出众的世家子弟。 原本沈惊春被赶出侯府的事情早就沉寂了下来,现在被周渭川这个蠢货一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沈惊春这个假千金重回京城了。 姜家兄妹并未在店里待多久,喝完了茶姜清洲就告辞了,顺便还把赖着不想走的姜莹莹给揪走了。 等他们一走,沈惊春就忍不住冷了脸:“我看这个周渭川多半是已经知道你们的关系了。” 先不说周桐这种为了往上爬甚至可以抛妻弃子的人能教出什么孩子,只说跟陈莹和离之后,不仅有正妻还有平妻,周渭川在这种勾心斗角的家庭里长大,怎么可能会单纯到为了徐长宁就来找陈淮的麻烦。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89节 多半就是知道了陈淮是周桐真正的长子之后,才用这种站不住脚的理由来试探。 陈淮冷哼一声:“我第一天去国子监的时候,他就在有意无意的注视着我了,就是不知道是他自己要这么干的,还是周桐叫他这么干的,反正不论如何,这个亏不能白吃,迟早要在他身上找回来。” …… 沈惊春本来以为,周渭川即使把沈惊春就是徐长淑的事情捅出来,徐家崔氏那边可能私下里会有什么针对她的小动作,但应该不会明着干什么,却不想第二天一大早,她铺子的门还没开呢,大门就被人给拍响了。 沈家人多,方氏为了省钱更是选择每天自家烧饭,很少会出去买早点,门响的时候,一大家子正在吃早饭。 响的是后面巷子里这道门,小满放下碗筷就麻溜的跑过去开了门。 这门开在一边,并不正对堂屋,坐在里面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请问小哥,这可是祁县来的沈家?” 问话的丫鬟也是穿金戴银,衣着打扮比小户人家的小姐也不差什么,小满往外面马车看了一眼,才道:“正是沈家,你找谁?” 沈惊春已经端着饭碗走出了堂屋的门,往大门口一瞧,就瞧见了那问话的丫鬟一张正脸,可不就是徐长宁身边的大丫鬟玉竹么。 方氏扬声道:“小满是谁啊?” 门口玉竹已经自报了家门,但只说她家小姐是宣平侯府的大小姐,却不说是曾经的沈家养女。 若是往日里,小满说不得听的侯府的名头,就直接将人请进来了,但京城这边人多眼杂,若是只有小偷小摸的倒也算了,关键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在,因此在一天到京城时,沈惊春就给全家上下都打了招呼,不认识的人不要放进院子来。 此时听到方氏询问,小满便高声道:“说是宣平侯府的小姐。” 方氏脸色登时就变了。 单看她的神色,沈惊春倒不知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大门口小满好半晌也没等到回答,又问了一声:“娘子,要请进来吗?” 沈惊春道:“请进来吧。” 早饭本就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小满那边将人请进了院子,白露几人已经开始收拾碗筷了,吃饭的桌子很快就被擦拭干净。 崔氏对这个流落在外十几年才回到身边的闺女很是看重,拨到她院子里伺候的人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二十多人,这次出门,陪坐在车上的丫鬟和下面跟着的婆子护院加起来也有七八人,一窝蜂的涌进院中,本就不算大的院子一下就显得逼仄了起来。 原主早就跟徐长宁撕破了脸皮,还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赶出侯府,沈惊春自然也不想给徐长宁面子,等人进了院子,只看了一眼就没搭理了,从书房拿了沈明榆兄妹的小书包出来,将学习用品一一装好,又装了一包小点心,才叫冬至套了车,将一大两小往外送。 一院子的人,除了方氏沉默的站在门边看着她们,其余众人既然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徐长宁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从回到宣平侯府之后,哪怕那些跟徐家有往来的世家千金背地里说她是泥腿子出身,可当着她的面,却没人敢直接说出来,最多也就是阴阳怪气几声,像这样被彻底无视更是第一次。 她看着方氏,脸上全是委屈。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如今虽然已经回到了她亲生父母身边,可到底也在她身边待了十几年,方氏暗叹一声开了口:“来屋里坐吧。” 说着又叫大雪去上茶。 沈惊春送了家里三个读书人出门,转身回来也没进堂屋,只倚在门口看着。 沈家如今用的大部分家具,都是原来的房主留下的,看着有些老旧但都还是好好的,沈惊春最近又缺钱,也就没有换。 徐长宁等人进了门,她身边的丫鬟就拿出帕子擦了擦,又垫了一块干净的帕子,才请徐长宁坐下。 方氏看在眼中,心中很不舒服。 她亲闺女在侯府金尊玉贵的养了十几年,回到平山村后却是同吃同住,一点也不嫌弃的样子,可这个养女才回到侯府不过两年的时间,就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方氏甚至有点不知道,在养女眼里,脏的到底是这凳子,还是曾经养育过她的沈家。 第94章 婢女擦干净了椅子后,徐长宁坐了下来,不等她开始打量四周,方才被方氏叫去上茶的大雪就用托盘端着一盏茶上来了。 原本夏至被买回来,她嫉妒夏至一来就拿的月钱比她高,心里有些不舒服,不服她的管教,但妹妹小雪一再的提醒到底还是让她摆正了自己的位置,这段时间见天的跟着夏至学规矩,已经初见成效。 这倒是让徐长宁高看了一眼。 茶杯放在了桌上,徐长宁端过看了一眼,里面冲的是红糖水。 她在乡下也待过十多年,自然知道在平山村那种地方,用糖水来待客,已经是很不错的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别说如今她不爱喝糖水,便是连她身边的婢女也不爱喝这个。 徐长宁端着茶杯没喝,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方氏的脸上。 屋子不大,里面的陈设一眼就可以扫完,家具都很老旧,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倒是方氏跟以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她气色好了人也显得年轻了,原本已经开始变白的头发又重新黑了回去,身上的穿戴自然比不上崔氏那种贵妇人,但也不算差,起码现在的方氏看起来,说她是城里人没人会怀疑。 徐长宁有些迟疑,下意识的就想转头去看沈惊春。 沈家是个什么地方,她再清楚不过,她离开平山村不过两年,这么短的时间里,方氏能有这么大的变化,只可能来自这个被侯府赶出家门的养女。 可惜,她的视线还未落在门口倚靠着的人身上,方氏就开口说话了:“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徐长宁定了定神,面上露出一个浅笑:“我听他们说您跟大哥来京城了,我就想着说来看看你们。” 她话音一落,门口就传来一声笑:“真搞笑,好歹也养了你十几年了吧,现在成了徐家的千金了,连声娘都不愿意叫了?叫她一声娘会脏了你徐大小姐的金口吗?” 回到平山村这一年,方氏虽然表面上看着没什么,但好几次沈惊春都感觉到她有什么话想说,最后却没说出口。 后来还是豆芽跟她说,方氏偷偷向她打听过徐长宁的事情,问她去了宣平侯府过的好不好,豆芽为此还颇为生气,觉得自家小姐被赶出侯府,全是徐长宁搞的鬼。 那侯夫人崔氏可是一心向着徐长宁那个才回到身边的闺女的,但方氏居然还关心把她亲闺女害的那么惨的人,豆芽很不能理解。 沈惊春却觉得很正常。 就像姜清洲说的,养条狗时间长了还有感情呢,更何况是个养了十几年的人呢。 如果原主还在,或许会介意这个事,但沈惊春自己对方氏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目前为止对她的好,也几乎全部都建立在,方氏对她哥好,一直不离不弃的原因上,以己度人,她自己都对方氏没什么感情,又怎么能一上来就要求方氏对她的感情要比对徐长宁的深呢? 反正只要方氏能够拎得清,其他的沈惊春也并不想管。 她这话一出,徐长宁的脸色就变了变,抿着嘴看看方氏,又看看沈惊春,才轻声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恨我,觉得是我在娘面前挑唆,才害你别赶出侯府……” “哎,纠正一下啊。”沈惊春站直了身体走进堂屋,坐在了徐长宁对面继续道:“不是我觉得你在挑唆,而是你就在挑唆,当然了,还是要感谢你的,如果没有你一天到晚想着把我赶走,我现在多半还是只被全京城勋贵嘲笑的山鸡呢。” 自从到了侯府之后,所有人说话都是拐了十八道弯,就是以前的徐长淑,在跟她对上的时候,虽然脑子不好使,也绝不会这么直白的说话,徐长宁一时间都有些不适应了。 她看着对面的人,脸还是那张脸,但人却仿佛不是那个人了。 她不说话,一边站着的小丫鬟却忍不住了,张嘴就道:“沈娘子自己做了丑事,敢做不敢认吗?我家小姐只是说出实情罢了,怎么能算的上是挑唆,你若是洁身自好不想着走歪路子勾引世子,谁又能抓你……” 话没说完,屋里就响起啪啪两声响。 那说话的小丫鬟双手捂着脸颊,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惊春:“你敢打我?” 沈惊春吹了吹自己的手,动手有点突然,来不及拖鞋,这次她是用自己的手打的,两巴掌下来,自己的手也有点痛:“打都打了,还问敢不敢?这里可不是徐家,我打了你,你就得受着,徐长宁是不会替你出头。” 徐长宁本来的确不打算出头,甚至还打算说自己的丫鬟几句,可她实在没想到沈惊春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打就打了吧,还敢这么挑衅。 她脸色微沉,带着几分恼怒:“你……” “够了。” 徐长宁才开口,方氏就一脸不快的看着她道:“你如今是侯府大小姐了,我们这样的升斗小民自然不配跟你来往,你走吧,以后也不要来了。” 方氏的确记挂着徐长宁这个曾经的闺女,可她并不是拎不清的人。 虽然每次问到徐长宁的事,豆芽的态度就很不好,但方氏还是问过几次,后面又问了些沈惊春在侯府的事情。 那豆芽是沈惊春的丫鬟,自然说话做事都偏着沈惊春,话里话外全是自家小姐可怜,徐长宁蛇蝎心肠见不得她家小姐好之类的话。 方氏当时听了就不舒服,现在看到连徐长宁身边的丫鬟都敢这么跟沈惊春说话,哪里还能忍,张口就要送客:“以后若是偶然再遇到,咱们也只当做不认识,你们两个虽然从小抱错,但却不是我们故意调换,从小到大,家里什么好吃好玩的都紧着你,我自认为并无对不起你的地方,咱们这十几年的情分也到此为止了……夏至送客。” 方氏话音一落,叉着手站在一边的夏至就带着大雪小雪还有新来的小寒把徐长宁往外请。 护卫和粗使婆子都在大门外守着马车没进来,跟着徐长宁进来的也不过就是身边两个丫鬟,沈家人多又都是干惯了活的,力气很大,看似没用什么力气,几个人却根本挣脱不了。 小小的院子短短几步路,三人被裹挟着推出了门,豆芽也夹在几人中间,等徐长宁出去的时候,手上还用力推了一把,将人推的一个踉跄,若非外面守着的婆子眼尖,只怕她就要摔个狗吃屎了。 几个婆子还没见过这么横的人,敢这样对侯府千金,抬脚就要去教训院子里几个丫头片子。 豆芽叉着腰,一脸得意的看着几人吩咐大雪几人道:“等会去找点桃木柳木什么的烧个火盆去去晦气。” 几个丫鬟气的一脸铁青。 太过分了。 她们是什么洪荒猛兽吗?还去去晦气? 可那丫鬟被打的脸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她被这两巴掌给打怕了,到底不敢再胡来,丫鬟扭头看了眼自家小姐,却见徐长宁已经黑着脸上车了。 这态度就很明显了,就是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的意思。 当主子的都决定不计较了,丫鬟自然不能自作主张。 一行人很快就离开了这条街道。 等人一走,沈惊春就叫了冬至过来:“你去打听打听周渭川的事,每天什么时候从周府出来去国子监,走的是哪条路,身边有多少人,除了国子监和周府外,他最常去的地方有哪些,这个事情不着急,你慢慢找人打听,不要露了踪迹就行。” 沈惊春本人虽然第一次跟徐长宁见面,但原主的记忆里可跟徐长宁交手过很多次了,从原主留下来的记忆不难发现,徐长宁根本就不是个多念旧情的人。 她还说什么知道了方氏和沈惊秋来了京城,所以才来看看,要真这么关心养母和大哥,她来到京城两年了,怎么从未托人带过信给远在祁县的方氏? 事出反常必有妖,徐长宁肯定心里憋着什么坏点子。 本来周渭川在国子监针对陈淮,她还犹豫过要不要去教育教育这个弟弟,但是现在…… 冬至应了一声,想了想又犹豫道:“这是要不要跟二爷说?” 自从来到京城,沈惊春就叫家里人都改了称呼,总不能一直姑爷姑爷的叫陈淮,搞的好像他是个外人一样。 “如果他问起来你就说一下,但不用刻意去说。” 夫妻二人现在没什么秘密,沈惊春要做的事情也不想瞒着陈淮,她想了想,就拿了五两银子出来给冬至:“外面打听事情需要钱,该花就花不用省着,只一条千万要稳,不要被周家人看出来什么。” …… 除了方氏连着两天心情都不大好,徐长宁来沈家的事情并未对家里有任何影响。 没几天那套黄花梨的桌子就做好了,沈惊春不太喜欢古代的家具,过于笨重,她是按照以前她老爸家具厂里的样式来做的。 最后一遍漆刷完就叫夏至带着人,将一套桌椅装车送到了文宣侯府。 文宣侯果然如同姜莹莹说的一般,不肯白拿沈惊春的东西,第二天就叫身边的小厮送了银子过来。 沈惊春也没客气,直接就收了。 家具店开门至今一单生意都没接到,如今资金到位,虽还不到移栽茶树和果树的时候,但茶山却可以先整治起来了,沈惊春干脆先放了手上的活,只留了三个学徒看店,自己又跑去爵田那边开始找人整理茶园。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90节 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三进的院子也差不多到了收尾的阶段,只等一个风和日丽的黄道吉日,上了梁盖上瓦就算建成了。 沈惊春在自家院子里转了几圈,才找到沈志清说了要开始整理茶山的事情来。 兄妹俩说话时,声音正常,沈志清还没说话,反倒是一边干活的农家汉子开了口:“沈娘子要找人砍树挖树?女人行吗?我婆娘也是干惯了活的。” “行啊,不过这活可就没有建房子的工钱高了,我这边每天只给三十文,包一顿饭,大叔你也是附近村子的吗?”沈惊春问道。 那说话的汉子乐呵呵的道:“是呀,就是后面小河村的。” “那这样吧,大叔你先将手里的活放一放,回去帮我问一问有没有人要来干活的,不拘男女,只要手脚勤快不偷懒的都能来,如今已经午时,干到天黑前算半天工钱。” “行,那我现在就去。” 汉子放下手里的活,麻溜的往自家村子那边跑。 沈志清道:“是上次那位姜小姐出了钱?” “不错。” 二人往山脚走去,很快就出了宅子范围,等身边没了人,沈惊春才道:“一万两银子,我算了一下,这个钱基本够用,先紧着茶树来,等房子建完,我叫张叔到附近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的茶树,到时候也一并买来种下,其余的钱再拿去买果树,也不一定非要买三年生的,小桃树也是可以的。” “等咱们这个茶庄建好了,到时候再搞个消费活动出来,买咱们的茶超过多少钱,就可以在咱们这小山上领养一棵桃树,每年只需要出十两银子即可,我们帮着照顾桃树,到时候树上长的桃子什么的,全归这个领养人所有。” 沈志清听的一脸震惊,说话都不利索了:“这……这能行吗……谁没事干还花钱请别人帮自己照顾树呢?” “这谁知道呢。”沈惊春耸耸肩:“有钱人的想法咱们是不了解的,十两银子对我们来说很多,但对有钱来说又不算什么,十两银子领养一棵桃树,多划算啊,又不用自己照顾的,树还属于她,到时候等桃子成熟了,摘下桃子送人,说是自家养的,这不是很有成就感吗?” 沈志清不知道说什么了。 反正他是不能理解这什么成就感。 在他看来,能够来领养桃树的人,就是钱多烧得慌,那银子放在兜里估计会咬人。 不过沈惊春毕竟以前也是当过千金小姐的人,她既然这么说,那说不得有钱人还真是这么想的。 二人聊了没一会,那回去叫人的大叔就领着十来人匆匆又跑回来了,果然全是女人。 第95章 都是农村人,平时都是要下地干活的,不用看别的地方只看手,就能看清楚这些人是不是真的是干活的人。 一共也才十几个人,一眼扫过去就能看清楚大概的情况。 这些人的双手显然都不细嫩,已经近十一月底,天气越发寒冷,沈惊春甚至还看到了好几个人的手上开了裂长了冻疮。 年纪大些的妇人被这么盯着看,倒还算能绷得住,几个跟沈惊春一般年纪的少女见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就紧紧的交握着双手,显得很不安。 沈惊春收回了视线,问道:“工钱都跟你们说明白了吧?三十文一天,管一顿午饭,早上天太冷上山干活怕大家受不住,所以这个时间就是巳时初干到申时末,有问题吗?” 冬天活难找,尤其是她们这样的妇道人家,三十文一天包一顿午饭已经是很好的活了,而且从巳时到申时也才四个时辰而已,女人们立刻表示没问题。 几个少女更是站在后面悄悄抬起头看向沈惊春,目露感激,都当之前她看向自己的手是在考虑这个事情。 “行,今天时间有点晚了就算半天时间,你们吃过午饭了吗?” 现在都已经未时了,吃得起三顿饭的人家这个点基本都吃过了,吃不起的人家干脆就不吃,但沈惊春还是问了一遍。 十几人不论吃没吃过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吃过了。 见没人说没吃,沈惊春也没多问,叫沈志清找了些看到锄头铁锹之类的工具出来,带着人就往山岗上走:“我们家房子还没建起来,干活的工具不多,可能不太趁手,刚才也是我忘记跟那大叔说了,明日你们再来上工,家里有工具的就自己带点趁手的工具来吧。” 工地上的活有请来的工头在,倒也不用沈志清等人时时盯着,因此他跟沈惊秋还有张大柱也跟着一起往山岗走。 到了山脚下,沈惊春找了一株茶树出来,指着道:“都来瞧瞧,这满山的大树小树,除了我指出来的这一种之外,其他的一个也不留,能挖出来的直接挖出来,挖不出来的先砍掉,后面再想办法挖出根系,但是千万不要伤到这茶树。” 茶树跟那些灌木荆棘长的都不一样,好认的很,十几个人挨个上去看了一遍,就表示明白了,拿着工具就开始干活。 十几人都是勤快本分的人,散的很开相互也不闲聊只闷头干活,偶尔遇到一个人弄不出来的东西,才开口喊人来帮忙。 茶树过于珍贵,虽然叫这些人都认清楚了,但沈惊春还是有点不放心,因此也跟在后面看了一下午,到了晚上时间太晚了,干脆也不回去了,三进的院子虽然还没完全盖好,但是外面已经盖起来几间供人守夜用的小房子。 沈惊春留下来住,沈惊秋就去跟沈志清住了。 一连三天,沈惊春都待在爵田这边没回城,直到第四天冬至跑来说程太医那边终于空出时间来了,叫了程江来问这几天沈惊春这边有没有空。 冬至来时,整个工地都在吃午饭。 沈惊春端着饭碗扭头就去看沈惊秋。 从她穿越过来到现在也一年多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她哥的病情在好转,给人的感觉好像就是小孩子随着年岁的增长,心智也在跟着慢慢增长,如果说刚穿过来时,她哥的心智是七八岁那么现在就像是十岁左右了。 沈志清也一下惊喜的跳了起来。 他现在跟在沈惊春后面混,怎么也算是自己人了,沈家的事情几乎他都知道,也知道程太医有个师兄能治沈惊秋病的事情:“还吃什么饭啊,赶快收拾收拾回城才是正经事。” 沈惊春哭笑不得:“你怎么比我还激动,那程太医又不是已经在家里等着咱们回去了,也在乎这一时半刻的,饭还是要吃完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毕竟关系到沈惊秋能不能被治好,她扒饭的速度都变快了,这几天一直在这边跟着干活,体力消耗大,每顿都要吃两小碗饭,但今天只吃了一碗,沈惊春就放了碗。 沈惊秋倒是无知无觉还想再吃一碗,就被沈惊春直接拖上马车往回跑了。 家里从程江上门,方氏就坐不住了,从前院溜达到后院,又从后院溜达到前院,来来回回不知道走了多少趟,只把豆芽几人的脑子都给转晕了,好不容易听到外面巷子里传来车马响动的声音,又一把冲出去门去。 来来回回十几遍,终于等回了沈惊秋兄妹。 方氏直接一把冲上去拉着儿子,不停的拍着他的手,原本没看到人之前满肚子的话,现在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等到国子监放学,陈淮接了两个小的回来,一进院子就发现今天家里的气氛不对,转头又看见自家媳妇从爵田那边回来了坐在椅子上看着岳母和大舅哥不说话,还以为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身上东西都来不及放,就凑了过去小声道:“怎么了?” 沈惊春看他一眼,拉着他回了房才道:“程太医那边叫人来传话说有空了,问我们什么时候有空,大概是要带我哥去见田大夫。” 原来是这个事,陈淮松了口气,温热的手掌拉着自家媳妇的手根本不想放开:“这不是好事吗?我瞧你好像并没有那么高兴。” “哎……”沈惊春叹了口气:“是好事啊,但我娘真的太高兴了,程太医也不敢说田大夫一定能治好我哥,我就怕现在的希望越大,到时候失望越大,我娘受不了这个打击,喜伤心悲伤肺怒伤肝,无论哪种情绪都要适度,大悲大喜不利于身体健康啊。” “我到家之后,豆芽偷偷跟我说,我娘就跟魔怔了一样,这可不是好事。” 方氏这些年再苦再累都咬牙坚持,全部都是为了沈惊秋。 原本沈延平为了给儿子治病累死之后,方氏差不多已经放弃了,只想着自己要多活几年,好歹把沈明榆和沈蔓拉扯大,这样到时候就算她身体跨了下去见沈延平了,好歹还有人照顾沈惊秋。 可后来程太医的出现让她看到了希望,要不是沈惊春自己有计划,说不得方氏当时就要带着沈惊秋来京城求医了。 如今在京城住了也快一个月了,好不容易等到了程太医那边的回复,方氏看着虽然没有话,但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她现在的情绪很亢奋。 沈惊春真的很怕到时候假如田大夫治不好她哥,或者他根本不想给她哥治病,方氏这种状态会受不了那种打击。 她在现代的时候是见过那种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引起中风的人的。 陈淮听沈惊春这么说,脸色也郑重了一些:“带大哥去看病的时候,叫娘在家里等着吧,不要带她一起去,无论田大夫怎么说,都想不要把结果告诉娘,循序渐进,就说要长时间治疗,等时间长了,她的情绪自然能够平静下来了,后面再发生什么也更容易接受一些。” 沈惊春无奈的道:“也只能这样了,明日先去程家问问情况。” “明日我告假一天,跟你一起去程家。” “行,一起去显得郑重一些。” 第二日一家人起的很早开始准备去程家的礼物。 京城这边没有山,所有从别处运来的山货卖的都很贵,质量还说不上有多好,沈家从祁县来京城的时候人和物一共八辆马车,里面就有不少从村里收来的山货。 这些山货挑好的出来装好,又去街上买了些布匹尺头之类的,再加上糕点茶叶,这个礼虽然算不上多值钱,但很有诚意。 程家的马车早就还了回去,即使在京城这边没有关系,马车也有点难买,沈家也就是自家用车,倒也不一定非要用马车,沈惊春就又给家里买了两辆骡车,一辆放在城里用,一辆在爵田那天的宅子里。 这次去程太医府上,因只是去问问情况,也就没有带着沈惊秋一起去,除了赶车的冬至,也只带了一个夏至。 程家显然已经跟门房打过招呼,马车一停在程家大门口,里面的门房就跑出来询问是不是陈举人和沈娘子,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又忙不迭的将人往里面请,又有另外的人引着冬至将马车往后门赶。 沈惊春是第一次来程家,他们家大门显的很低调,绕过正对着大门的影壁,后面就是一进院子的中堂。 程太医最近一直忙的跟陀螺一样,休息在家难得放任自己睡了个懒觉起的有点晚,程夫人等人也就将早饭时间往后推了,沈惊春和陈淮登门时,程家还在后院吃早饭。 那门房将三人引进院子,就另有仆妇领着三人绕过一进院子到了后面的花厅里。请他们坐下稍候,又喊了丫鬟上茶上点心。 后面程太医听闻沈惊春来的这么早,匆匆吃了饭就领着夫人和家里的孩子来了。 双方是第一次见面,自然又少不了寒暄,程太医一一介绍了之后,众人才分主宾坐下。 “之前从祁县回来,我就跟师兄提起过这事,当时他没答应,后面有次我提起来牛痘的事情,说起这牛痘防天花的事情是你想出来的,他倒是改了口说是可以看看,后面因着太医院事情多,你们又没进京,这事也没再提起,前些日子我叫人去问,才知道我师兄已经去了奉持山的金林寺。” 程太医常年在皇城内行走,察言观色很是有一套,知道沈惊春现在多半没有心情说其他的事情,也就没有说其他的,而是一上来就将师兄田回的事先给说了出来。 沈惊春听都没听过这地方,倒是陈淮以前读山河志的时候看到过这个地名:“有点远啊。” 程太医点点头。 从京城这边过去到奉持山所在的奉持县还要四百里路,这山又很大,金林寺建在深山老林里,虽然近些年因金林寺的香火格外灵验的缘故,许多信众自愿出钱修了从山下上山的路,但光是赶着马车上山恐怕都要走上大半天。 程太医歉意的道:“本来我应该亲自带你们去金林寺找我师兄的,但是冬天到了,京城里的勋贵们头疼脑热的多,实在告不了假,我手书一封信,让程江跟你们一起去金林寺,我师兄也是认识他的。” 沈惊春忙道:“正事要紧,程伯父能够帮着我们找田大夫,我们一家已经感激不尽了,让程江跟着一起去就很好了。” 没有程太医,沈家甚至根本不知道有田大夫这个人。 到了京城之后,因为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田大夫的人,沈惊春也带着大哥去看过别的大夫,包括杏林春在京城的店,但所有的大夫的说法基本都相同。 沈惊秋这个病如果在一开始就选择到京城来看,那么他们还有把握能够治愈,但现在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恐怕世上没有人能够治得了。 方氏当时听了这话,既恨又恼。 恨的是祁县那些庸医,明明治不了这个病,却还是要沈延平花大钱抓药回去给沈惊秋吃,结果流水一样的钱花了下去,沈惊秋的病没好,沈延平也因为拼命挣钱而累垮了身体,当时唯有杏林春的杨大夫直言治不了,也没开药。 恼的是京城这些大夫说话不好听,明明人家程太医说了他师兄田大夫能治,当时第一次听到世上没人能治的话,方氏差点跟人家吵了起来,后面沈惊春又带着大哥跑了其他的医馆,就干脆不带方氏了。 程太医叹道:“现在时间还早,你们回去收拾收拾,现在就出发去奉持山吧,也快过年了,要是过年前金针刺穴能见效,你们家也能过个好年。” 说着又让人去喊程江来,又叫了人去书房将他已经写好的信给拿了过来。 沈惊春接了信连声道谢,也坐不住了,等程江来了起身就要告辞,还是陈淮拉了她一把,朝程太医问道:“之前房子的事,我们夫妻还未谢过程伯父,不知那买房子的四千两银子,是您垫付的还是我老师垫付的?” 四千两不是个小数目,已经登门了却提都不提这个事情,虽然因为沈惊秋治病的事情情有可原,但到底说起来还是礼数不周。 陈淮不提这个事,程太医都快忘记还有买房这事了:“用的是你老师随信带过来的银票,想必他年前就能进京,到时候你们师徒自己说这个吧。” 几人出了程府,直接就往家走。 方氏没想到他们回来的这么快,迎了上来想问又不敢问,就怕得到的不好的回答。 沈惊春抱住方氏的胳膊边往里走边道:“程太医说田大夫现在在外地一个叫奉持山的地方,我现在收拾了东西就出发。”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91节 方氏一听立刻道:“我也去收拾东西。” “娘你就在家待着吧,淮哥跟我一起去,你要也走了,家里没人照看明榆和蔓蔓,你自己也不放心吧。” 这是路上商量出来的。 方氏看着温和好说话,其实骨子里就很轴,认准的东西别人很难叫她改变主意,关系到沈惊秋能不能治好病的事,就是前面下刀子,她估计都会毫不犹豫的往前冲。 这次去金林寺,还不知道要待多久,陈淮并不想跟自家媳妇分开,加上现在国子监里,以周渭川为首的一批京城本地学子有意无意的针对,虽然有姜清洲一行人站在他这边,但陈淮还是很难静下心来看书,每天都被周渭川那群人搞出来的动静闹的心浮气躁。 方氏一听果然犹豫,想了想到底不甘心,在儿子面前孙子孙女都得往后靠:“要不叫阿淮就别去了吧,在家照顾明榆和蔓蔓?” 陈淮已经回屋收拾衣服去了,沈惊春挽着方氏进了堂屋才将陈淮在国子监的情况给说了一遍:“淮哥在学堂里没法安静读书,要是在京城待着,那周渭川还不知道要想什么办法来找麻烦呢,娘你也知道淮哥他生父现在就在京城当大官,他跟我一起去金林寺,正好也能避开周家这边,要不然来年会试要是落榜……” “呸呸呸。”方氏一把捂住了闺女的嘴连呸三声:“都快过年了,这种不吉利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闺女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方氏再不情愿到底还是让了步,同意留在家里照顾孩子不去金林寺了。 行礼也实在没什么好收拾的,也就是几身换洗的衣物和钱。 将家里的事情交代清楚,除了她和陈淮还有要去治病的沈惊秋,其余的人一个也没带。 跑这么远的路骡车就不太适合了,用的依旧是程家借的马车,三人上了车,由程江赶车,马车带着方氏满心的期盼在她的视线中越走越远,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第96章 古代交通不便利,有的地方官道修的好还能走的快一些,有那官道修的不好的,同样一段路花费的时间可能是现代的几倍甚至于十几倍。 农历十一月底,靠北方这边已经冷到人直哈气。 马车出京城的时候天气还好,路上过了三天进入扶台府天上就开始洋洋洒洒的飘雪。 老话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但现在仅仅是下雪,沈惊春就已经冷的够呛了,出门的时候就怕太冷了受不了,几个人棉衣都带了好几件,里三层外三层的都这么冷,更不要说外面赶车的程江。 “要不就近找个有人的地方先停下吧,冒着大雪赶车不太好。” 程江毕竟不是自家人,沈惊春不太好意思叫他冒着大雪赶车。 “多谢沈娘子体恤,不过不用了,趁着雪停之前多赶一点路吧,要不然等一晚过去,路面被雪覆盖可能就要结冰了,到时候更不好走。” 沈惊春点点头,看向他?上一整套厚厚的兔毛帽子围脖氅衣,还是问道:“你冷吗?我们这边的带了多的棉衣,给你拿一件穿吧。” “行,那小人可不就客气了。” 程江没拒绝,将马车勒停在一边,沈惊春挑了沈惊秋最厚的一件棉衣递给他。 陈淮个子比沈惊秋要高些,但是?形瘦,沈惊秋则因为常年在地里干活的缘故,?材较壮一些,为了方便衣服里面再加其他的衣服,棉衣做的放量也有点大,倒是正好方便程江只用脱了最外面的兔毛氅衣,就能穿棉衣。 厚厚的衣服上?,?子瞬间暖和了不少,程江谢过沈惊春,才重新赶起了马车。 大雪洋洋洒洒的下了一天,一行人勉强到了奉持县被迫停下。 下雪的时候自然是没人出来铲雪的,县城街道两边都积了不少雪,只中间走人的地方雪被过往的行人给踩化了。 这种雪天,半夜是再冷不过,为了赶车的马得到很好的照顾,一行人投宿的客栈据说是整个奉持县最好的客栈。 京城周围山不算多,有名气的也就那么三四座,金林寺算是这些山里的道观寺庙里香火最盛的,平日里赶远路来这边上香的香客很多,奉持县因这些外来客倒是繁盛的很,下了这一场大雪,众人没办法上山,县里客栈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程江被客栈的小二带到后院去停车,只沈惊春三人从正门进去,一掀帘子一股暖意就扑面而来,熏的三人一下就闭上了眼睛。 等适应了这个温度再睁眼,就见并不算大的大厅里摆了十来张桌子,大半都已经坐了人。 小二径直引着他们往角落一张空桌子坐下来,菜还没点热水就先上了一壶了。 沈惊春捧着茶杯这才觉得自己还活着,这么冷的天要是再要一直在车上待着,恐怕真的要冻死了。 程江很快就安置好马车来了大厅,他不是沈家下人,出门在外也没那么多讲究直接跟沈惊春三人坐了一桌,陈淮点了几个菜,那小二去传菜了,几人才安安静静的听着客栈里的人说话。 大雪天出门吃饭的本地人很少,大厅里大多都是外地来的香客,谈论的事情天南海北千奇百怪,但说着说着就都变成了同一个。 那就是这场大雪什么时候能停,停了之后多久可以上山。 有那来过几次的香客便道这大雪停了之后,金林寺的和尚们就会沿路扫雪,奉持山附近的村民有的也会主动帮忙从山下沿着山道往上扫雪,按照往常来说,雪停之后扫雪需要一天多时间,第三天大概就可以上山了。 几人原本提着的心就松了下来。 在客栈里窝了两天,果然就传来山道上的雪被扫清的消息来,第三天等到太阳出来,一行人才结了房钱往奉持山金林寺去了。 刚出奉持县的时候,一切都还算正常,可等马车上了山,走了半截路,连沈惊秋都感觉到不正常了。 周围太安静了! 若是平日里没有这场大雪,这种深山老林一路走下来都碰不到一个人也是很正常的事。 可今天不一样,山路才开,前后脚从奉持县出来的香客就有不少,哪怕因为马车骡车的脚力问题,大家速度不一样,也不应该安静成这样。 程江迟疑的勒停了马车。 车一停,沈惊春就直觉不好,这个地方太危险了,山路旁边十丈不到的地方就是陡峭的山壁,如果这个时候出现什么人拦路…… 这个念头刚出现在脑海里,耳边就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一块滚石直接从天而降砸在了车顶上。 拉车的马匹受惊嘶鸣一声,疯狂的拖着马车重新跑动起来,程江怎么拽马绳都无济于事。 马车里三人被颠的直接东倒西歪,冷风从车顶上那个被滚石砸出来的洞里倒灌而入,吹在脸上有如刀割一般。 沈惊春有点不确定这到底是正常的山石松动还是人为。 很快,接二连三的滚石连绵不绝的滚了下来。 马速太快里面三人被颠的根本无法坐稳,没一会外面传来一声闷哼。 陈淮呼着气高声喊道:“程江你还好吗?” 外面根本没人回答。 “他可能被滚石砸中了,这样下去不行,在这种山道上跑,很容易出事,得想办法下车才可以。” 沈惊春说着,用力扒着车厢艰难的挪到了车门边。 车帘子掀开,原本坐在外面赶车的程江果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外面的山道越来越窄,马拉着车跑的飞快,山上已经没有滚石下落,也不知是已经出了范围还是怎么样。 沈惊春爬山车辕,试着用蛮力控制马车,可这马本来就受了惊,她越用蛮力拉车,那马就越发癫,甩着蹄子就往崖壁直冲而去。 眼看就要冲出悬崖,沈惊春也来不及多想,扬起拳头一拳砸在了面前的车架子上,木质的车架应声而断,少了马的拖力,车厢凭着惯力往前冲。 沈惊春只来得及抓起?边的陈淮就往外丢去,车厢就已经冲出去了悬崖,砰的一声砸在了下面的陡峭的山壁上,被砸的四分五裂,还未融化的雪被砸的飞溅而来。 山壁过于陡峭,又被厚厚的雪覆盖,根本看不清哪有着力点。 车厢四分五裂不复存在,前面先一步踏出悬崖的马已经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沈惊春陷在厚厚的雪里往下翻滚,?上脸上全是雪水,她一手用力的扒住山壁,另一手想也不想直接催发出一条长长的藤蔓往下一甩。 藤蔓见风就长,比沈惊秋下坠的速度还要快上很多,很快就缠上了他的?体,拦着他的腰将他一圈一圈缠绕了起来。 山道上,被沈惊春甩出车外的陈淮,感觉自己摔在路上五脏六腑都被砸移位了,可他根本顾不上?上的痛,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到了悬崖边。 沈惊春的双手已经被冻麻了,尤其是那条攀着山壁的手,直接埋在了雪里,五指已经被雪下锋利的山石给划破,她甚至还来不及感觉到痛,伤口就被冰冷刺骨的雪给冻麻了。 底下被藤蔓缠绕住的沈惊秋悄无声息的没有一点声音。 沈惊春咬着牙抬头朝上面的陈淮喊道:“我把我哥甩上去,你接一下。” 陈淮只愣了一下,就反应了过来:“好,我们要快点了,只怕后面还有追兵。” 藤蔓柔软但韧性很强,看着并不算粗,但拉着一个一百多斤的成年男人却没有丝毫要断裂的样子,上面长出的嫩绿的叶片跟这皑皑白雪反差分明。 机会只有一次,若是一次不成功,沈惊秋就会因为下落的惯性撞上山壁。 撞到其他地方倒还好说有那层厚厚的雪在应该不致命,可若是脑袋撞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陈淮已经恢复了冷静,高声道:“你先静心下来,不要着急,试试看能不能让藤蔓再长粗一点。” 沈惊春无声的点了点头,连着深呼吸了几次,才让呼吸平缓了一些,紧握着藤蔓的掌心绿芒不住闪动,一根粗壮的树枝至上往下长出,随后几条藤蔓绕着树枝再度缠上沈惊秋。 沈惊春深吸一口气,直接握着树枝将沈惊秋往上举。 现在拽着他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一举起来不知道扯到了哪里,整条胳膊钻心的痛,才刚将人举起来,胳膊就抖的跟筛子一样了。 陈淮一手抓着崖边的灌木,一边探出去拉住了沈惊秋。 里面被藤蔓包裹起来的树枝在他眼皮子底下慢慢枯萎化为齑粉随风散去,缠在沈惊秋?上的藤蔓却在变长,等到陈淮将人完全拖上了山道,那藤蔓一松就要缩回去。 陈淮连忙抓住一根往上拽了拽:“你抓紧一点,我拉你上来。” “你别拉我,你看看附近有没有可以借力的树木之类的,将藤蔓绑上去,我自己爬上去,这样更安全一点。” 沈惊春感觉好累,有点精疲力尽,说话的声音都虚弱了几分。 她这个地方离山道还有点距离,刚才情急之下将陈淮甩出车厢,沈惊春不知道他受伤了没有,她哥被送到最上面,还好拉上去,但她吊在下面,拉起来很费劲,若是一个不小心陈淮反而被她拉下来那就不妙了。 陈淮沉默了一下才说了声好,一瘸一拐的走到山道对面,将不断变长的藤蔓缠绕了上去打了好几个结,完事还有点不放心自己又试了试,才回到崖边高声道:“好了,可以往上爬了。” 沈惊春小心翼翼的试着松开了手,几条藤蔓很稳,没有丝毫下坠的趋势,可从双手承重变成单手承重,那只似乎受了伤的胳膊更痛了些。 她咬着牙攀着藤蔓往上爬,短短几米的距离却用了很长时间,大冬天的温度恐怕已经零下了,她额头上却直冒冷汗,贴?的两层薄衣已经被汗湿,透着一股凉意。 等到冒了头被陈淮拉上山道,一张脸更是惨白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她直接在原地躺了下来,一点也不想动弹,可只躺了不到一分钟,又挣扎着爬了起来。 陈淮说的很对,这边离那山石滚落的地方不算远,如果这不是意外而是人为,那很可能还会有追兵追来,他们没有时间在这里耗着。 她坐了起来,从空间里拿了两粒晶核吸收掉,再次催动异能直接编了一个简单的小架子出来,将沈惊秋拖了上去。 二人无声的拖着沈惊秋顺着山道往山上走。 没有人提起回去找程江的事情。 程太医是个随和的人,不会随便得罪什么人,程江只是程家的下人,不会有人这么大费周章的搞这么多事来针对他的。 这件事要么就是周家人想干掉陈淮,要么就是徐长宁和崔氏想要干掉沈惊春。 若是以前,沈惊春可能还不会怀疑到徐长宁?上去,但上次她忽然上门,本?就很奇怪。 现在回去找程江,等于自投罗网,说不得本来程江还有机会活,但因为他们的回头,反倒断了他的生路。 寂静的山道上只有两个人拖着沈惊秋勉力前行的?影。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92节 陈淮倒还好些,外面的衣服虽然湿了一些,但棉衣厚重,里面的衣服还是干燥的,沈惊春就难受了,若非末世经历过比这还恶劣的环境,她只怕真的坚持不下来。 不知道是那群推山石下来的人看到她们坠崖断定她们活不了,还是害怕穷追猛打暴露?份,一路过来都没再出现意外,走了两个时辰后,?后的山道上终于传来了动静,几辆马车排着队往她们这个方向来了。 第97章 四辆马车都是双马拉车。 只一眼就能看出这些拉车的马都很精神,远不是车马行那些马可比的,更别提马车周围还护卫着十来名身穿轻甲的护卫。 她们现在站的地方已经能够远远的看见金林寺隐匿在山林里若隐若现的屋舍了,后面过来的这群人看上去又不太好惹,沈惊春也就没有上去求助,而是拖着沈惊秋跟陈淮站到了一边等着马车过去。 上山就只有这一条大路,她们看到后面的车队,后面的人自然也看到了他们。 马车经过三人身边,却主动停了下来,靠着三人这边的车帘子被人掀开:“你们是要去金林寺?被前面的滚石砸到了?” 说话这老妇人瞧着五十多岁的样子,身上穿的很素,头上更是只插着一支银簪,唯有搭在车窗上的手里捏着一串琉璃念珠看上去价值不菲。 这老妇人生的一张圆圆的脸盘,看上去非常好说话,脸上的表情也很温和,视线落在沈惊春脸上就顿了顿,不待他们回答,又问道:“你是宣平侯府的大小姐?” “现在已经不是了。” 沈惊春说着皱了皱眉。 这老妇人显然是认识原主的。 能用的起这样一串念珠的人,身份显然不一般,但沈惊春仔细想了想,却没在原主的记忆里找到任何一点关于这位老妇人的信息。 对方认识她,她却不认识对方。 那老妇人听了她的话,也微微皱眉,转头低声朝马车里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过了那段最狭窄的路段之后,后面的路又重新变宽了起来,三人靠着边站着的,跟马车还有几步路的距离,老妇人的声音压得很低,三人只知道她说了话,却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话。 但是显然,这车里还有其他人。 没两句话,那老妇人又重新转过了头来,温和的朝沈惊春道:“你们上后面第三辆马车吧,我们也是要去金林寺的。” 沈惊春怔了怔,看向老妇人的脸,才郑重的道了谢,蹲身将藤蔓上躺着的沈惊秋抱了起来往后面的马车走去。 几辆马车上都是坐了人的,还放了不少东西,得了那老妇人的吩咐,第三辆马车上坐着的两个丫鬟婆子,很快就收拾了东西往第四辆马车上去了,将第三辆马车给腾了出来。 三人一上车,沈惊春才发现里面还躺着昏迷不醒的程江,他表面上看起来倒没什么事,只是双目紧闭满头冷汗,显然不知道被石头砸中了哪里。 沈惊春和陈淮都不会医术,也不敢轻易挪动他,便将沈惊春放在了他身边,后面这辆马车看起来还算大,但两个成年男人并排躺在里面还是显得有点逼仄,沈惊春与陈淮只在角落占了一小块地方。 不知道是马车走动起来的速度不快还是因为有钱人的马车抗震性好,坐在这辆车里,之前那种颠簸感都少了不少。 车队一路往上,很快就到了金林寺外。 外面有专门安置香客马车的地方,车一停其他几辆车上的丫鬟婆子和护卫们就训练有素的开始往下搬东西。 沈惊春跟陈淮下车时,前面两辆车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给她们留下了背影,倒是一开始出声叫她们上车的老妇人还站在一边。 看到两人下车,还往这边走了几步迎了上来。 两个病人还在车上没有下来。 “多谢夫人援手之恩,我姓沈,沈惊春,这是我夫君姓陈,还未请教夫人怎么称呼,我们夫妻日后也好登门道谢。”沈惊春说道。 “我只是个下人罢了,当不得沈娘子一句夫人,称我一句常嬷嬷即可。” 常嬷嬷的视线落在二人的身上,脸上还有些微微的惊讶,她们久不在京城,也不太关心京城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倒是不知道曾经的宣平侯府的大小姐不仅不是徐家人了,还已经结婚了。 她望着沈惊春那张很有几分面善的脸,微微笑道:“我家主人在这金林寺还算有几分面子,沈娘子可需要我叫人帮着安排住处?” 这几人都是一身狼狈,尤其是沈惊春,她身上衣物的颜色很浅,在雪堆里滚了两圈里外衣服都湿透了,从崖壁上爬上来之后又直接躺在了地上,身上头上全是泥,看上去颇为狼狈,一张俏脸更是白的没了血色。 “那我就厚着脸皮再求嬷嬷援手一回了。” 沈惊春答应的很爽快。 看着常嬷嬷的脸心中的讶异更深了几分。 常嬷嬷虽然自称下人,长的也很好说话的样子,可周身的气派却比原主记忆里一些家世稍差些的老夫人还要强些,这样的人都只是个下人的话,她的主子该是何等的身份? 起码在原主的记忆里,侯府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嬷嬷可没有这样通身的气派。 常嬷嬷笑道:“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沈娘子不必放在心上。” 她说着微微顿了顿:“先前沈娘子说现在已经不是侯府大小姐了,又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久不在京中,对于京城的消息也不太清楚。” 这种事情属于人家的私事,哪怕回京之后随便找个人问问也能问的出来,但当着人家的面直接问出来,多少有点不礼貌。 可常嬷嬷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言语间就像是跟家中子侄闲聊一般随意。 留下来的几个护卫已经开始帮着将沈惊秋和程江从车上弄下来了,陈淮在旁边帮手,也没跟上来。 沈惊春看了一圈后面,才转身与常嬷嬷一同往前走,毫不在意的道:“因为我不是徐家的孩子,当年出生的时候与真正的徐家大小姐抱错了,后来徐大小姐上门认亲,我们也就各归其位了。” “原来如此。那沈娘子这么冷的天来金林寺又是为了什么呢?” 常嬷嬷并没有抓着这个事情细问。 似乎是怕沈惊春误会,又解释了一句:“沈娘子别误会,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看娘子十分面善,很像以前认识的一个人,这才多嘴问了几句。” 沈惊春本来还觉得大家非亲非故的,这常嬷嬷的问的也太过了些,已经有点不想回答了,可人家这么光明正大的问出来,还解释了几句,再加上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别人觊觎的,因为还是耐着回答道:“家兄生病了,经人介绍说是有位极善金针刺穴的大夫在金林寺,故而才不远赶来。” “你还有个兄长?” 常嬷嬷的语气里透着几分惊讶,走路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在古代这种地方,别说有一个哥哥了,就是有七个哥哥好像都不是什么让人惊讶的事情。 沈惊春不知道常嬷嬷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她应了一声是,以为常嬷嬷还会继续问下去,可谁知她却收了话题,又问沈惊春是不是从京城来的,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又问了一些京城如今可有什么新鲜好玩的事情。 二人一路闲聊着进了金林寺,到了寺庙里,沈惊春见她果然跟里面的僧侣看上去很熟的样子,知客僧对她的态度也很和气。 常嬷嬷将几人想要住下的要求一说,那知客僧立刻便安排身边的小沙弥带着几人去客院。 一行人跟着小沙弥就往寺庙后面行去,常嬷嬷倒是没有过多打扰,很快就与一行人告辞分别,因沈惊春说了程江也是他们一起的,程江便也被留了下来。 时间到了十二月,原本金林寺清修的香客居士们都已经纷纷启程返家,如今还留在寺里的很少,又或是因为看在常嬷嬷那背后主人的面子上,金林寺给她们安排了一进单独的小院子。 等几名护卫抬着俩昏的沈惊秋和程江进乐院子安置在床上,拒绝了沈惊春给的谢银就走了,等他们一走,二人又找了领路过来的小沙弥,给了银子添香油钱,请他帮忙找几身干净的换洗衣物。 车上原本带着的东西,除了身上穿着的,已经全部滚落山崖。 有香油钱开路,小沙弥倒是很热情,不大会就领着另外两个小沙弥,背着衣服过来了,还道这是寺里冬天才新作的衣服,师兄们还没上身是干净的,请几位施主放心穿。 奉持县比京城还要更北一些,冬天睡的自然都是火炕,住在寺里的人冬天烧的柴火都是自给自足,前面住在这院子里的香客走之前,柴房里还留了不少柴火。 几个小沙弥都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送完衣服过来,也没着急走,反倒是好奇的跟在沈惊春身后看她生活烧炕。 “几位小师父可知道田回田师傅住在哪里么?”沈惊春问道。 那领他们过来的小沙弥立刻道:“我知道,就住在你们隔壁的院子里,不过今天田施主上山采药去了,早上我看到他在斋堂装了好几个馒头呢,恐怕要到下午才能回来了。” “这样啊。”沈惊春说道:“多谢几位小师父告知,我们上山路上糟了难东西全部掉下山崖去了,身上也没剩下什么,这些蜜饯果子给小师父甜甜嘴。” 他们兄妹都爱吃甜食,小时候因为糖吃多了长了好几颗蛀牙,穿过来之后沈惊秋依旧很喜欢吃甜,平时身上挂着的荷包里装的不是银子而是蜜饯果子。 沈惊春解下他腰上的荷包看了看,里面因为垫着油纸,哪怕在雪里滚了两圈,里面的蜜饯还是好好的一点也没被雪水沾湿。 几个小沙弥常年生活在寺里,但被教的很好,认认真真的朝沈惊春道了谢,才伸手接过了蜜饯,没多大会,外面就有人来喊他们回去了。 等小沙弥们一走,沈惊春就从里面拴上了院门,又从空间里拿了些冲泡的感冒灵出来,用连接着火炕的灶烧了水冲泡好了,一人喝了一碗,又给躺着的两人灌了一碗下去。 陈淮全程表现得很冷静,仿佛从之前在山道上看到沈惊春凭空变出藤条开始,就适应了这些在常人看来简直不可思议的事情。 二人喝了感冒药,沈惊春又拿了空间里的衣服各自换上,外面再套上那小沙弥送来的僧衣,将换下来的衣物摊在热炕上烘干。 另外两人只湿了外衣,给她们脱掉外面的湿衣服,直接就将人塞进了被窝里。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沈惊春与陈淮都脱了鞋盘腿坐在隔壁屋子的炕上。 虽然早就知道陈淮这个人有着超乎年纪的冷静,可真的看到他这么冷静,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沈惊春又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当初在现代末日降临,不说很多人激发出异能,单说那些没有挺过去的人直接变成了丧尸,她就久久不能回过神来,觉得这个世界上充满了玄幻,要不是她哥找来,她只怕真的就像是那些往上常见的里的炮灰一样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了。 “要不是因为我执意要跟来,恐怕就不会出这样的事。” 陈淮望着坐在他对面的沈惊春,脸上满是歉意。 他觉得这次的事情主要责任在他。 他一向都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自从上次跟周渭川起了冲突摔了头,这些日子他就在煽动同窗们孤立周渭川,京城不止一个派系,国子监也不是周渭川的一言堂。 再加上他老师陆昀要回京任国子监祭酒的事情已经是所有人的知道的事,他几乎没费什么劲,就让大部分同窗站在了他这一边,连国子监的部分博士助教都隐隐开始针对周渭川。 而双方在才学上,陈淮也稳压周围一头,对于这样从小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来说,将他从小到大的骄傲踩在地上狠狠碾压,只怕比杀了他还要叫他难受。 “你就只想说这个?”沈惊春皱了皱眉:“这个事情我看多半跟你没有关系,我事后想了想,如果是周家或是周渭川下手,不应该是这样,我觉得更可能是徐长宁。” 她没有任何的证据能够证明这是徐长宁干的,甚至都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这是一场天灾而并非是人祸。 可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强烈,就是觉得这事八成跟徐长宁脱不了关系。 沈惊春没有丝毫闪躲的看着陈淮的双眼,诚恳的道:“事情说起来可能有点玄幻,你未必会信,但我不是什么妖怪,我只是从别的世界忽然来到了这个世界,来到了这具身体里面。” 身负异能和空间的事情一直是个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沈惊春经常提心吊胆的,偏偏她又不是那种心思特别缜密的人,所以明明空间里有大批的物资,她却根本不敢拿出来用,生怕被别人发现了,她就会被抓起来,然后当做妖怪烧死。 马车摔的四分五裂,她哥往下滚落的景象跟在现代她哥为了救她惨死在丧尸嘴里的景象,在那瞬间合二为一,她清楚的知道用异能来救她哥意味着什么,可她还是没有任何犹豫就出手了。 藤蔓从掌心疯长而出的时候,她甚至有种轻松的感觉。 无论陈淮是什么样的反应,但这个秘密终于不再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原来如此。”陈淮看着沈惊春道:“那一切就能说通了。” 她一直以来的说辞,其实并不缜密,辟如一个娇生惯养的侯府千金就算学过雕刻,又怎么可能对木工那么熟悉,她画家具的时候信手拈来简直太熟练了。 又譬如她在种植上的惊人天赋,或是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都不是一个侯府千金应该有的,早在菊展的时候,李家菊园里的菊花一夜之间全部枯萎,她却信誓旦旦的说李家会赔偿的时候,陈淮就曾有过怀疑,只是后来随着二人的熟识到成亲,这些怀疑也就不重要了。 这世上很多事情并非都要追根究底。 沈惊春道:“你不觉得可怕吗?” 可怕? 陈淮看着沈惊春微微睁大了眼睛,清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来:“我为什么要觉得可怕?”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93节 他看着沈惊春陈恳的道:“你既没有害过人,还救了我,更是让全家人都摆脱了以前的苦日子,牛痘棉花还有你说的提高小麦稻米的产量,这桩桩件件都是造福万民的事情,如果这样一个人都会让人感到害怕的话,那如同周桐之流又算什么呢?” 陈淮感叹道:“我倒是觉得这贼老天终于对我好了一回,让我在合适的时机生了一场病,在合适的地点遇见你。” 沈惊春不由笑了起来,这番算不上多煽情的话,让她心里暖洋洋的。 她积压在心里的话,迫切的想要找个人全部说出来,她道:“我给你说说我那个世界的事吧。” 陈淮拉着沈惊春的手道了声好。 二人由面对面坐着变成了依靠在一起。 沈惊春的思想天马行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包括她们家的家具厂,她哥从小是个学霸,她逼迫继承家业从小学木工,再到末世降临她父母没有熬过病毒变成丧尸,她哥为了救她死在丧尸手里,她在末世混了六年,最后也死在丧尸手里结果一睁眼就到了这个世界。 陈淮很少出声打断,但听的非常认真,尤其是听到她哥的事情的时候,甚至隐隐有点酸意。 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自家媳妇明明对着方氏和两个孩子都只算一般,却偏偏对这个心智不正常的大舅子格外的关心:“所以,你怀疑现在的大哥是你以前的大哥?” 这话说的有点绕,但沈惊春还是点了点头:“不错,真的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虽然他摔坏了脑子,但是很多生活习惯也是一样的,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二人正说着话,隔壁院子就传来了响动,院门大开发出吱呀一声响。 大约是田大夫终于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年底了,非常的忙,我的存稿也告罄了,白天可能没啥时间码字了,时间改成晚上9点更新吧,大家不要打我。鞠躬 第98章 田大夫的年纪比程太医要大些,长的高高瘦瘦不太爱说话的样子,不笑的时候显得有几分阴鸷,看起来很不好讲话。 门一开,双方打了个照面,沈惊春和陈淮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意,田回就撩了撩眼皮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稍等。” 院门又被啪的一声关了起来,里面的脚步声轻的几乎听不到,很快,门又被打开,他拎着一只药箱跨出大门,随手就将大门给带了起来。 难搞的人沈惊春不是没有见过,但这位田大夫看起来是真的非常非常难搞,她几次张嘴想说明一下自己的来意,但最后到了嘴边的话又别咽回去了。 两个小院紧挨着,没几步就到了他们住的小院里,沈惊春沉默的将田大夫请到了房里。 床上两名病患并排躺着,身上都盖着被子,火炕烧的热乎乎的,田回瞄了一眼,随口问道:“程江怎么回事?” 陈淮站在一边答道:“上山的时候遇到的山上的滚石,他被砸到了。” 其他的话跟田大夫说了也没用,他索性没说。 田回嗯了一声,撩开程江的眼皮看了看又把了脉,随即取出金针在他身上下了几针,七八针下去程江就醒了。 沈惊春就看了一眼陈淮,眼中生出一丝希望来。 不论这田大夫到底医术如何,反正这手金针刺穴的技艺在她看来是很牛的。 程江满脸懵逼,完全搞不清现在什么情况。 田大夫伸手在他身上一边四处捏一边问:“感觉怎么样?痛吗?” 一圈捏下来,才淡淡道:“问题不大,喝两副药到时候弄点药酒揉一揉就行了。” 别说第一次跟田回见面的沈惊春两人,就是跟他挺熟的程江看见田回也有点发憷,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田回的手搭上沈惊秋的脉眉头就皱了起来,搭完一边的脉,又换了一只手,眉头就没松开过。 沈惊春在一边看得紧张不已,当初程太医在家里给她哥看病时都没露出过这么严肃的表情,但考虑到大夫诊脉的时候最忌讳吵闹,她到底还是忍住了没问。 诊完脉又一把掀开了沈惊秋身上盖着的被子,又将身上的衣服解开,开始施针。 他的神情很专注,下针的速度不算快但手很稳,没一会沈惊秋的身上就被扎了十几针,身上扎完又在头上下了七八针。 沈惊春不懂这些,但以前也听人说过,针灸是个极为耗费心神的事情,二十针扎下去,田大夫额头上就冒出了一层薄汗,整个人肉眼可见的便的有些疲倦。 沈惊春三人在一边看着根本不敢出声。 针扎完了,田大夫抬手擦了额头上的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开始养神。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没有多久,他才重新睁眼拔了针。 “按他的脉象来看,病症应该减轻了才是,但应该是你们上山的时候有一次撞到了头,还好来的快,若是再晚个一天半天的,只怕没得救了。” 田大夫说着下了床,重新穿上了鞋子:“现在单靠施针效果不大,还需配合药浴才行,我手边的药材不够,开个方子给你们,现在立刻下山去买药,越早药浴越好。” 沈惊春松了口气。 有的救就还好。 “多谢田大夫,不知我大哥什么时候能够醒来?”沈惊春问道。 田大夫道:“药浴完今晚应该就能醒。” 沈惊春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道:“不知这诊费?” 田大夫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答应为你兄长看病,是看在你献上牛痘的份上。” 他说完收好了银针,提着药箱到一边的桌边拿了笔墨出来,将要买的药材写了出来:“一天一次药浴,先买三天的量泡着看看,等会我将我那边有的药材拿过来,你直接给他泡就是,三天后再去找我。” 古代的大夫写字就比现代的大夫讲究的多,起码这上面的字沈惊春都认识 她结果药方又朝田大夫道了谢,客客气气的将田大夫送回了隔壁院子。 “不知道推滚石下山的歹徒还在不在这附近,金林寺总归要安全一些,保险起见,淮哥你还是待在寺里照顾两个病患吧,我去跑一趟。” 沈惊春说完陈淮就点头表示同意。 虽然他很想自己亲自跑一趟奉持县买药,但却不得不承认,他媳妇的身手可比他好太多了。 火炕上铺着的衣服还没干,沈惊春直接就穿着僧衣出了门。 到了外面安置车马的地方,正碰上那几名帮着抬人进院子的护卫,现在已经是下午,单靠两条腿下山,再买药回来还不知道要多久,沈惊春便向几名护卫提出想借马,本以为还要费些口舌,却不想她才一张口,几名护卫不仅立刻同意了借马,还问有什么事现在要下山,要不要他们兄弟代办。 沈惊春倒是真的很想,可大家无亲无故的,她是真没那么厚脸皮。 骑着马下山,跟坐着马车上山的速度不可同日而语,沈惊春虽然不会骑马,但原主骑马还是很厉害的,上了马骑着小跑了一会,就有感觉了,原本要走半天的山路,也大大的缩短了时间,天色才暗下来,她就进了城。 在大周国土境内,越靠近北方,关闭城门的时间越早,进城之时沈惊春就顺便问了城门守卫,她身上穿着僧衣,显见是山上金林寺下来的居士,因为守卫倒也还算客气。 问明了城门在戌时关闭之后,沈惊春也不敢有片刻耽误,直接就找路人问了最近的药店,就直奔了过去。 考虑到奉持县的条件有限,田大夫开的药都是还算常见的药,沈惊春甚至不用跑第二家药店就直接全买齐了。 从药店出来,又急急忙忙的骑马往山上跑。 月初的月光很淡,好在空间里有夜视镜,戴上之后虽不如白天看的清楚,但到底还是有些用,夜里上山的速度就跟白天马车的速度差不多了,午夜过后她才到了金林寺。 小院里,沈惊秋一直没醒,作为病患吃过晚饭之后程江就坚持不住又睡了。 沈惊春回来时,院子里还有灯光,几乎是她一敲门,陈淮就奔了过来开了门。 他问道:“路上还顺利吧?” 一双手覆在了沈惊春拎着药包的手上。 她的僧衣里面穿了很多衣服,在路上的时候也拿了围巾帽子手套出来,将整个人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可到了寺外去还马就得将这些东西全部都收起来,走在庙里又怕被冬夜巡查的和尚看到,因为也没再拿出来用,这一路走过来,原本还有点热意的身体又变的冰冰凉了。 “挺顺利的。”沈惊春道。 “你先喝口热水歇一会,我去烧水准备药浴。” 陈淮顺手将过药包,就将沈惊春往屋里推。 她没拒绝,她是真的很累,白天的时候胳膊先着地,后面又攀着石头用藤蔓缠住了她哥,两个人的重量全在那条受了伤的胳膊上。 陈淮拎着药进了灶间,这锅并不在屋里,只是在外面连着炕洞,两间房两个灶同时烧水,泡药浴倒是不需要那么高的温度,不等烧开,他就直接将水舀出拎进屋里倒进了问寺里借来的浴桶里。 药已经放在锅里跟水一起煮了,倒完水又将沈惊秋从床上捞了起来扒光了衣服丢到了浴桶里。 这桶不算大,一个成年男人坐进去,脚都有些伸不开,这样即使不在一边看着,也不用担心沈惊秋会倒在浴桶里。 按照田大夫的交代,这药浴要泡半个小时,怕水冷的太快,将沈惊秋在浴桶里摆好,陈淮又拿了被子将浴桶盖住,只留了他一个脑袋在外面。 客院这边是所有院子共用一口水井,沈惊春下山后,陈淮就将小院里的水缸挑满了水。 冬天热水冷的快,要一直不停的往里面加水才行,等到泡够了一个小时,缸里的水已经快要进底了,浴桶的水也要满出来了。 陈淮将沈惊秋从浴桶里扒拉了出门,给他擦干身体,重新穿好衣服塞进被窝里,自己也累的够呛。 怕沈惊秋半夜醒来,也不敢去睡,就在这边屋子等着。 沈惊春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亮了。 昨夜她本来不想睡的,只打算趴在炕桌上眯一会,后面实在太累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现在一看,显然是陈淮将她外衣脱了下来放在了一边身上也盖着被子。 她穿好衣服出了门,院子里虽然静悄悄的,但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寺里的师父们做早课的声音。 隔壁的房间门虚掩着,她推门走了进去,浴桶还摆在地上,里面的水也没倒,床上两个病患睡的正香,陈淮靠着墙闭着眼,睡的不太安稳。 她往陈淮那边走去,手才刚搭在他肩头,陈淮就睁开了眼睛 “你去隔壁房间睡,这边我来照看。”沈惊春说道。 陈淮的眼中全是红血丝,沈惊春看着心里实在有点不是滋味。 时间越久,她就越觉得这场无妄之灾是冲着她或者她哥来的,如果是周渭川想要报复,也该是想办法让陈淮没办法参加科举,而不是要了他的命。 也幸亏跟着一起来的是陈淮,如果来的是方氏,说不得现在她们也不能好好的站在这了。 “好,你不用担心,大哥之前已经醒过一次了,不会有事的。” 陈淮疲倦的下了炕,脚才刚触地,就一个踉跄往前扑去,沈惊春忙一把将他捞了过来,再一看就有点哭笑不得,这人居然已经伏在她的肩头上睡着了。 三人之中,程江醒的最早。 沈惊春把陈淮送到隔壁房间去了没多久,程江就醒了。 田大夫的医术显然很靠谱,说他没事那就是没事,睡了一觉起来就又生龙活虎了。 沈惊秋和陈淮在中午的时候是前后脚醒来的。 沈惊秋一醒来就叫肚子饿,神态跟以前也没什么两样。 沈惊春知道不可能施了一次针泡了一次药浴就能给他治好,但是看到他真的没被治好,还是有点失望。 寺庙这种地方的斋堂都有严格的用餐时间,过了那个用餐点,再去就没有饭了,中午只有沈惊春跟程江去吃了饭,又给还睡着的两人带了饭回来,在大锅里用水温着。 趁着他们吃饭的时间,沈惊春就将自己的想法给陈淮说了一下。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94节 她想去捞那几个包裹。 陈淮虽然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可是其他人不知道,要是平白从空间里拿出东西来未免太可疑了一点。 而且最重要的事,她想将包裹里的棉衣改两件出来送给田大夫,昨天看到他的时候,沈惊春就观察过,他穿的不算多,领口袖口也洗的有点起毛了,可见他的日子过的并不怎么好,可哪怕这样,当沈惊春提出给诊费的时候,他也没有要。 但人家要不要是人家的事,她的心意却还是要到的。 若是在京城,别说两件了,就是二十件两百件她也送的起,可当初收棉花的时候是沈志清看着的,里面东西如果少了,他必然会知道,所以沈惊春也根本不敢往空间里装棉花。 陈淮还没说话,程江就惊道:“不是说马车摔下山崖了吗?那崖边那么陡峭,下面山谷也有点深,沈娘子你怎么下去?” 沈惊春看他一眼,笑道:“也不一定要下去,我只是先去看看,昨天走的急,好像是看见有几个包裹就在崖边不远处,说不定伸手就能够到。” 程江迟疑道:“要不我跟沈娘子一起去吧?” 他身手还算不错的,不然他家老爷也不会专门叫他跟着一起来金林寺。 陈淮道:“不劳烦程江兄弟了,你昨天也受了伤,还是好好养几天吧,不然到时候我们回到京城也不好跟程太医交代,而且惊春的身手也很不错,她心里有数的。” 方才说话的时候,沈惊春就朝他看了几眼,以二人如今的默契,陈淮虽然不能完全猜到她要去干什么,但也能够猜个八九不离十。 捞包裹只是个借口,更重要的事情恐怕是想去当时山石滚落下来的地方查探查探,看看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人为。 程江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人家夫妻两个都已经决定好了,他说再多也没用。 第99章 沈惊春当天下午没有出去,已经过了这么久,要是滚石真的是人为的,人家想毁灭证据也早都毁灭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在斋堂那边吃过早饭,她才慢悠悠的往山下走。 这次时间充足,她也就没有再去问那几个护卫借马,三番两次的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好在雪停了之后,奉持县本地的人上山烧香的多,有的人也会在山上住一晚,第二天再回去的也有。 刚出寺院大门旁边就有人架着骡车准备下山,沈惊春直接上去问能不能搭个便车。 同是上山来烧香的香客,彼此间倒是好说话的很,沈惊春本来说好要给车资,人家也没要。 到了包裹掉落的地方,为了方便直接就说有东西在寺里忘记拿了,那香客果然只说了几句就让她下了车。 山路弯弯绕绕,骡车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仔细看了看前后,确定没有其他人在,她才到了山崖旁探出身体往下看。 这山虽然看起来很陡,但并非是笔直向下的那种陡,而是略有些坡度,上面也长了些灌木丛之类的东西,那马是活物又重掉下去之后早就不知道去哪了,四分五裂的车厢从上至下掉了一溜,包裹里装的也就是些衣物之类的东西,没什么重量,倒是差不多都在,就挂在山崖下面不远的地方。 捞这些东西不算费劲,等将几个包裹都捞上来,前后的路上也没有再来人。 沈惊春只留了一个包裹在外面装装样子,其他的为了方便都直接收进了空间里。 山石滚下来的地方离坠崖的地方还有一段路要走,一路走过去,当时滚落下来的山石都已经被人弄到了两边去了。 等到了地方,她先抬头看了一眼。 这边的温度并不高,雪又下的很厚,雪化了不少,但是还未完全融化,一眼望过去还能看到植物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雪,山石滚落的痕迹清晰可见,被石头压过的小枝丫全被折断,软趴趴的贴在地面上。 沈惊春将包裹在身上系好,顺着一条被山石压出来的小路就往上爬。 山道内侧这边的斜坡不算高,也就三十来米的高度,她身手根本就还不错,加上有异能在手,没一会就爬了上去。 上面算是一个宽阔的平台地方还算大,高大的树木不多,大多都是低矮的灌木丛和荆棘,如今这些灌木丛被人弄的歪歪斜斜,地上融化的雪水和着烂泥,脚印密密麻麻数都数不清。 很好,这都不用细看了。 就这一眼看过去,就能证明这场山石滚落的确是人为。 再往里走靠近更高山壁的地方,有很明显的搬动痕迹,显然那些滚下去的石头,都是从这边搬过去的。 沈惊春仔细的找了一圈,除了地上散落的一些瓜果皮,并没有找到其他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 她捏着拳头长长舒了口气,才又顺着脚印往另一边走。 山道那边没有异能在手不太容易上山,金林寺那个方向被一座巨石挡住了去路,唯有下山的方向有脚印一路往下。 顺着走了没多久,就到了一条蜿蜒的小道上,又过了一会,小道直接通到了山道上,到了这边那些脚印就跟其他的痕迹混在了一起,不好辨认了。 不算线索的线索到这里就算断了。 折腾了这么一圈,除了知道了这是一场人为制造的意外,其他的什么线索也没得到。 不过这也够了,左右他们家在京城这边不对付的就那么几个人,而从某些方面来说,这几个人还能说是一家人,毕竟周渭川和徐长宁可是有婚约在身的。 她按捺住心中的戾气,顺着山道下了山。 奉持县因为山上金林寺的缘故还算繁华,算是个大县,城里也有几间成衣铺子,但如今到了年底,家家户户都准备裁制新衣过年,沈惊春连着跑了几家店,现在都不接她这样的散活。 她抱着包裹又出了门,想了想干脆也懒得找人改衣服了。 来到京城之后事情就有点多,沈惊春不提,沈家其他人也就没有说过棉花的事情,后来等沈惊春想起来还有棉花这个事,姜莹莹那边的投资也到位了,她索性也就不指望这点棉花能卖什么钱了。 不仅自家人多做了几身棉衣棉裤,给姜家程家那边也送了些,包括陈淮在国子监交好的几个人品不错的同窗也送了。 他们带出来的衣服多,里面还有新的只穿过一次的。 找不到人拆了棉衣翻新,干脆也不翻了,先将这几件穿过一次的送给田大夫穿着,到时候等回到京城,再另外奉上谢礼。 出了成衣铺子,沈惊春又去了县城里贩卖牲口的地方。 还不知道要在金林寺待多久,一直步行下山或是蹭车也不是个事,她想着干脆重新买辆车,能买到马车自然最好,买不到马车买个骡车代步也行。 也不知今天出门走了什么狗屎运,一进卖牲口的市场,就有一匹马在嘈杂声中出现在她眼前。 她不太会看牲口的好坏,但眼前这马显然肉眼可见的是匹好马,高大而又健壮,马头高昂雄健双目炯炯有神,周围围了好多人在看它,这马的神态也很平和,丝毫没有惊慌想要伤人的举动。 这马显然已经在这里卖了有一会了,围在一边的群众语气里渐渐多了些不耐,你一言我一语的叫卖家直接给个数,多少银子可以卖。 相比起精气十足的马,卖家就要显得无精打采的多,听到这些话头也不抬的道:“之前就说的清清楚楚了,一口价三百两。” 围过来的有很多都是像沈惊春这样后面才来的,听到这话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京城虽然好马难买,但是一般品相的马却不难买,要求不高的话,五十两银子就能买一匹,好一点的也就七八十两,反正不会超过百两银子,这人张口就是三百两,都可以买人家四五匹马了。 人群一阵嘘声,那卖家却没什么反应,仍旧靠着柱子低垂着头。 沈惊春挤在群人中看着那马,明知道三百两很贵,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开了口:“这马我买了。” 人群一片哗然,无数道目光汇集到她身上。 她原本的衣服在泥地里弄的很脏,也没时间去洗,后面脱在炕上虽然被火炕的温度给烘干了,但是因为太脏,她索性还是穿的僧衣,一头长发用根木簪子盘在了头顶,瞧着像个道士一般,与身上的僧衣格格不入。 偏偏她又长的很好看,能看的出来衣服穿的很多,但却并不显臃肿,连脖子都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却仍旧能看出来脖颈细长。 “麻烦让让。”沈惊春目不斜视,朝身前挡着的人道。 挡在前面的俩汉子下意识的就往一边让去。 沈惊春进了最里面一排,朝那卖家道:“三百两我买了,现在去衙门换契书吧。” 卖家听到这句话总算是抬起了头。 这人满脸的大胡子,根本看不出长的什么样,唯有一双眼睛看着很是摄人心魄。 沈惊春见过的人里,也只有陈淮的眼睛能跟他比一比。 卖家刚站起身,后面围了半天听到沈惊春出声要买马的其他人不乐意了:“这买东西也要讲究个先来后到吧,小丫头知不知道规矩,这马轮不着你买!” 说话的是个穿的颇为富贵的中年男人,放现代那叫很有暴发户的气质,身材壮硕表情凶悍只差在脸上写上我不好惹几个字了,男人身边还跟着几个不知道是仆人还是小弟的人,也各个对沈惊春怒目而视。 她有些想笑,也真的低笑一声,问那卖家道:“这马他们出价了?” 满脸大胡子的男人看了一眼那人,摇了摇头:“没有。” 沈惊春又道:“这马还卖吗?” “卖。” “好,那没问题了。”沈惊春微微一笑:“那现在就去衙门换契书吧。” 大周朝保护民众财产这一点做的还算不错,不但每一头耕牛都登记在册,连马匹骡子驴子的买卖,都要去衙门换过红契,若有那些不换红契的,即使买回来之后又被前卖家找回,衙门也是不管的。 沈惊春抬脚就要往外走,围观的人群早就因为那暴发户出声而后退了一段距离,如今挡在前面的只剩了他们几人。 见沈惊春理都不理自己,暴发户捏着拳头就想要沈惊春好看。 她一抬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出声提醒道:“这可是法治社会,周围这么多双眼睛在看着,打人可是犯法的。” 她脚一抬重重往下一跺脚。 暴发户还没反应过来法治社会是个什么玩意,旁边的小弟已经拉了他一把,小声道:“大哥你看她脚下。” 那小弟说话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周围离的近的人也都听到了,都往沈惊春脚下看去。 一瞬间大家都惊的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集市这边地面铺的都是石板,算不上多光滑,但为了走路方便但总算还平坦。 这打扮的奇奇怪怪的小娘子正好站在一块石板的中间,那裂隙就顺着她的右脚往四周蔓延,一块完整的大石板竟然被她轻轻一脚就给跺裂了? 这是什么可怕的怪力? “还有什么问题吗?”沈惊春问道。 几人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鬼才会有问题呢,他们可是活生生的人,这小身体还能有石板结实不成?这还只是一脚就把石板跺裂了,要是一拳头落在他们身上,那还能有命活? “好的,没问题的话,麻烦让让。” 随着沈惊春话音落下,那几个小弟就拉着暴发户让开了路,沈惊春面带微笑的走了出去,络腮胡子一言不发的牵着马跟在她身后一起往外走。 二人出了集市,沈惊春就不知道往哪走了,她没在奉持县逛过,连这衙门的大门往哪里开都不知道,那络腮胡子见她停下了脚步,沉默的看了她一眼,就带头走在了前面。 没多大会二人就到了衙门,换契书的钱是按照双方买卖成交价格来算的,买卖的东西价格越高,要交的手续费也就越多,到了衙门外,还没进门,沈惊春就小声跟那络腮胡子商量道:“我先给你二百五十两,进去之后这价格上就写五十两怎么样?省点钱。” “你三百两眼睛都不眨的就拿出来了,还在乎这点换契书的银子?” 沈惊春怒道:“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小钱不是钱啊,你有钱你出这个换契的钱啊。” 络腮胡子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偷税漏税不可取,我出就是。” 说着直接牵着马就从角门进了衙门。 三百两的大交易,衙门能抽不少钱,怕两人反悔,因此十分热络,很快就将契书换好了,出了门马的缰绳已经到了沈惊春手里。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95节 “这马嘴刁,新鲜的马草都还能凑合,但是干草最好是紫花苜蓿、甜象草或是皇竹草,要拿其他的马草喂它大概率是不吃的,这马四岁大,肚子里那个现在三个月,你买了它就要对它好一点。” 说着不等沈惊春回答,络腮胡子最后又看了一眼马,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只剩沈惊春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皇竹草?甜象草?好家伙,这马是从剑三穿越过来吧? 沈惊春一脸复杂的看向马腹,之前在集市那边人多,她也没怎么细看,现在一看果然见它腹部微微鼓起,像是怀了小马驹的样子。 搞的沈惊春都有点不忍心拿它当坐骑了。 想是这么想,但踩着马镫上马的速度却是一点不慢。 三百两花的还是挺值得的,这马跑动起来很稳,一路顺利的出了城,她就直奔奉持山,进了山上了去金林寺的那条路,远远的就瞧见一行十来个人拦在了山道上,为首的正是那在集市上的暴发户。 沈惊春夹着马腹,速度慢了下来,离那群人还有几十米的时候直接就停下来了。 暴发户冷笑一声:“小娘皮就是欠,劳资看上的东西你也敢下手,兄弟们给这小贱人一点教训,让她也学个乖,知道在这奉持县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不过下手可别太重,这样的货色也不多见,怎么也要多玩几次才行。” 第100章 末世之后秩序崩坏,没了法律的束缚,一些人心中的恶被无限度的放大。 沈惊春见过很多如同眼前暴发户一样的男人,将女人视为自己的玩物,末世伊始,还没觉醒异能的女人,在那群已经觉醒的人眼中就是个废物,这样的女人除了被玩,供人发泄欲望好像就没有其他的用处。 沈惊春坐在马上看着他们,双手交握松了松筋骨,冷冷一笑:“多玩几次?” 好看的人哪怕是生气,也是好看的,在这群垃圾眼里别有一番滋味。 男人们远远看着她,脸上就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来,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 沈惊春翻身下了马,将马牵到一边系在了路边的树上,往包裹里一掏,就掏了两只防狼电棍出来。 她对自己的实力还算了解,若对方只是一人或是几人,她完全没问题,就算不用异能撂倒他们只是时间问题,十几个人确实有点难办。 这防狼电棍还是末世之初,她没觉醒异能的时候为了自保搞到的,等后来觉醒了异能,就几乎没有再用过这个电棍。 男人们一见她拿出两根短棍,笑的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哟,妹子人长的秀气,拿的武器也这么秀气呢,来来来,尽管往哥哥身上招呼……” 走在前面的几人一边说着一边往沈惊春这边走。 几十米的距离,说短不算短,说长也不长,对方往她这边走,她也在朝着对方走,等到双方只剩下几步路的距离,沈惊春才笑眯眯的道:“好呀,这可是哥哥你说的,可别怪妹子下手重了。” 两根电棍分别打向了两个人,对方还笑嘻嘻的伸手来碰,后端的电击保险开关一开,两人立刻抽搐起来,两三秒的时间,沈惊春就关了开关,两人已经抽搐着倒了下来。 后面众人显然没料到是这么个情况,才一个照面,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人就直接干掉了他们两个人。 为首的暴发户浑身打了个寒颤,惊恐的道:“你是什么人,用的什么妖法,怎么一下子就能将人放倒了。” “什么人?”沈惊春满脸笑意的道:“可以跟哥哥们多玩几次的人啊,几位哥哥不是怕了吧?放心,妹子我一定下手轻点的。” 她笑容一收,整个人就像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 一行十二人已经倒了两人,剩下十人聪明的已经开始哆嗦着逃跑了,有几个不信邪的还气势汹汹的往这边冲。 双方很快就冲到了一起,双电棍在手,沈惊春的双臂挥的很快,怕给人电死,她尽量避开了头和心脏的位置,专挑四肢下手,哪怕一触即分,也足以让这几人瞬间丧失了行动力,七八个人在地上倒的横七竖八的。 那逃跑的几个人已经跑出去很远了,沈惊春反身回去解了马绳,上马就追。 双腿跑动的速度哪能比得过四条腿的马,短短几百米的距离,跑出去的三个人就被追上了。 三个人而已,实在没有必要再用电棍,她将电棍一收,勒停的马。 怕死的几乎都是战力低的,不等沈惊春动手,那三人就跪在地上不停的磕起了头来:“姑奶奶饶命啊……兄弟几个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姑奶奶,只求姑奶奶饶我一命,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几岁孩子,我死了我们这个家就完了。” 头一下接一下的磕,很快就磕的鼻涕眼泪直流。 沈惊春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刚才不是还想跟妹妹我多玩几次吗?这才多久,怎么就自降辈分变成孙子了?还玩不玩?” 谁敢跟这样的母夜叉玩,三人将头摇的跟个筛子一样:“那都是田老大的主意,咱兄弟三个胆小如鼠怎么敢干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都是田老大胁迫的,如果我们不来,他就要找我们家里的麻烦……” 沈惊春实在没兴趣听这群垃圾狡辩,厉声道:“闭嘴,给我老实一点,往回走,再赶跑直接打算双腿。” 三个人立刻老老实实的闭了嘴,耷拉着脑袋就往回走。 被电击没有这么快醒过来,余下的人还在原地躺着,到了跟前,沈惊春一指旁边的林子:“把这几个人全部拖进去。” 三人迟疑了一下,沈惊春见他们没有立刻行动就冷笑一声,翻身就下了马。 这就是要动手的意思啊,三人一个哆嗦,哪敢继续迟疑,立刻就分别拖着一个人往树林里退。 这一段路才在山脚往上不远的地方,还没进入山里,附近种的全是树,树林里的雪还没融化掉,防水的皮靴子又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几个人很快就湿了鞋袜,但他们根本不敢停,等拖着人走了段距离,沈惊春才叫了停,从包裹里抽出一团麻绳笑眯眯的道:“人给我全部绑到树上去,别想着耍花样。” 被拖进来的三个人很快就被绑上了树,沈惊春将马拴好,看着这三人又来回两趟,将另外几人全都拖进小树林绑好。 这种防狼电棍并不致死,除了一开始两个人被电的时间稍微长点,其余的几人差不多都是一触即分,虽然被电的浑身抽搐失去了反抗能力,但人还没被电晕过去。 两根电棍一根收了起来,另一根被沈惊春拿在手里,她往几个被绑住的人身边指了指:“过去站好!” 三个人被电棍一指,立刻战战兢兢的站了过去。 “现在把身上的钱都给我拿出来,敢留一文钱试试看。” 三个人哭丧着脸将身上带着的钱往外掏,掏完自己身上的,又去摸被绑住的几人的,没一会地上就放了一把零散的银子和铜板,加起了也不过几十两的样子。 “就这么点?打发叫花子呢?几位哥哥也知道妹子我刚才花了三百两买了这马,现在缺钱的很,哥哥们这样真的让妹妹很难办,我也不想对哥哥们用强,这样吧,妹妹我也不是那种丧尽天良的人,十二位哥哥我只跟钱最少的哥哥亲热亲热。” 右手握着电棍在左手掌上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每敲击一下,方才被电过的人就感觉那棍子落在自己的身上,忍不住一个哆嗦,当即就有人受不了这个无声的折磨,哆哆嗦嗦的道:“我……我鞋子……鞋子里有……有……银票。” 一个人开了口,后面的人就都泄了气,为了不被电,只能开口拿银子出来,很快几人身上的银子就被洗劫一空,三个还站着的人捧着一堆散碎的银子银票到了沈惊春面前。 她只闻了一下就快被熏吐了,强忍着恶心,拿了块布出来,叫他们将钱都放了进去装好挂在了马背上:“我看几位大哥似乎都精气不足的样子,为了哥哥们的身体着想,这亲热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一行人听了这话还来不及狂喜,就听沈惊春又道:“不过我有点事情想要请教,还望哥哥们如实相告,千万不能骗我哦。” “姑奶奶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们一定知无不言。” 沈惊春想了想,问道:“最近这段时间,县里可来了什么陌生人?” 几人的视线齐刷刷的落在了她身上,意思很明显,就差直说你不就是最陌生的那一个? 沈惊春被他们这直白的眼神给气笑,想着是自己没说清楚,又将火气给压了下去:“我再说明白一点,就是那种看上去就不是来奉持山礼佛的,可能有点凶神恶煞,而且大概是几个或者十几个人的样子,应该全都是男人。” 并非是每个女人都有她这样的一身怪力,找人麻烦这种事也不太可能带着女人一起,那一行人绝对都是男人。 电棍就在眼前晃悠,再挨一下真的要命,谁也不想再来一次,因此都绞尽脑汁开始响,好半晌一行人都摇了摇头:“没有,咱们兄弟几个在县里等闲也没人敢惹,真要来了姑奶奶说的这样的人,我们不可能不知道的。” 沈惊春有点失望。 那群人跟眼前这些人大概率没什么关系,他们也没必要替人家遮掩,单从神色上看,这几人也都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她来回度了几步,时不时的撇几眼被绑在树上的人,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果然是她太想当然了。 如果真的是徐长宁下的手,她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肯定是不能够找徐晏要人的,徐家的家仆里虽然能用的人很多,但大多数人都归徐管家调度,调动一个两个的还好,不太会有人注意,但是调动多人,别说徐长宁了,就连崔氏恐怕都没法不动声色的瞒着徐晏。 而且如果是崔氏出手,必然不会这么漏洞百出,不看到她们全死光估计都不会回去复命。 所以最有可能就是徐长宁私自干的这些事,而且因为手上无人可用,大概率是她的心腹到了奉持县之后再在本地找的人。 当然这一切的推测都基于真的是徐长宁动手的情况下。 她想了想又问道:“前天中午到下午,县里有没有我说的那种人上山?身上应该搞的很狼狈。” 毕竟要从山上推石头下来,肯定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她话音刚落,三个没被绑住的其中一人就道:“啊,我知道。” 沈惊春朝他微微抬了一下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那人就无比兴奋的继续道:“前天中午我在城里吃了午饭,我想着没事就打算出去到处溜达溜达,我就出了城打算看看山里能不能找到一点糖罐子吃……” “你少废话直接说重点。” 沈惊春还没开口叫停,他身边两个人就已经忍不住了。 这么冷的天,他们穿的又不是皮靴子,在树林里多待一息时间都是折磨,就这么会,他们就已经感觉到雪水渗到鞋子里去了,冰冷刺骨别提多难受。 那被打断的人委屈的看了一眼沈惊春,见她一脸不耐烦,连忙打住了话头:“就是闫老三他们几个,我看他们的样子就跟姑奶奶描述的样子,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但每个人都眉开眼笑的,咱们一帮兄弟一向跟他们不对付,我怕跟近了会被打,所以就远远的听了几句,好像说什么干完这一笔,大家伙也能过个好年什么的,应该是不知道从哪弄了不少银子。” 沈惊春听的连连冷笑。 可不就是干完这一笔就能过个好年么,这可是三个人的买命钱啊。 这群人渣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简直可恶。 一行人被她笑的心里拔凉拔凉的,紧闭着嘴巴不敢吱声。 沈惊春心中的怒气止不住的往外冒,看了看被她抓过来的一行人道:“那个叫什么闫老三的一向跟你们不对付是吧?” 几人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我这个人呢,最是热心肠,看不得这样的矛盾,不如你们将闫老三那帮人叫过来,由我出面帮你们调解一下如何?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嘛,哥哥们说对不对?” 这明显就是要找闫老三他们的麻烦。 能在县里混出点名堂的也不是什么傻人,一行人心中又高兴又郁闷。 高兴的是期待这个母夜叉能将用在他们身上的手段也用在闫老三他们身上,郁闷的是两帮人虽然一向不对付,但到底都还是奉持县的人,哪由得这个母夜叉在中间搅动风云。 可再心不甘情不愿,现在小命捏在母夜叉的手里,不答应也不行,只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道:“那多谢姑奶奶主持公道了。” 说着又迟疑的道:“今天时间不早了,闫老三他们估计也找不到人了,不如咱们明天再调解?” “行啊。” 沈惊春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们几人一眼,哪里不明白这几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当即就走回了马那边,从包裹里摸了一瓶烧椒酱出来。 她爱吃辣,陈淮一开始吃不惯,但吃着吃着也能吃辣了,现在可以说是无辣不欢,这次来金林寺沈惊春带的都是很辣的酱。 拿着烧椒酱走回去,她揭开了盖子,里面飘出一阵奇异的香味来,一行人不住伸长了脑袋去嗅那个香味。 “明天再调解当然行,只不过几位哥哥都不太老实,我怕你们这一走直接就把妹妹我忘到脑后去了,这奉持县这么大,到时岂不是叫妹妹我好找?所以,为了让哥哥们明天还愿意来见我,还请哥哥们老老实实把这药吃了吧。” 方才还在不停嗅着香味的一行人,一下子脸就煞白了,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这绝不是什么好药,方才那股奇香此刻变成了致命的毒气一般,几人不自觉的就屏住了呼吸不敢再多闻一下。 沈惊春左右看了看,也没看到什么干净的东西可以往外倒辣椒酱的,索性直接将又去包里掏了一个小木勺子出来,从罐子里舀了一大勺辣椒酱出来问道:“谁先来?” 谁他娘的想来这个。 所有人身上都写满了拒绝,被绑着的几个有树做依靠还好一点,没被绑住的三个腿已经开始哆哆嗦嗦的抖起来了。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96节 “放心吧,这个药吃下去也不是立刻毙命,只要几位哥哥明天还来找我,吃了解药肯定就没事的。” 看了一眼已经快要都成筛子的三人,她将视线瞄准了被绑住的几个人,从左到右就开始喂,没人想吃,可电棍就夹在她腋下,这吃了明天得了解药说不定还能活,不吃的话只怕当场就去了。 很快十二个人就辣的泪流满面不住的吸气了,三个没被绑住的更是直接从地上抓了把雪塞进嘴里。 沈惊春喂完辣酱,就拍了拍手:“放心放心,最多就是肚子绞痛难当,肯定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明天中午还是这个地方,哥哥们如果来了,等解决完你们的矛盾,解药我双手奉上,如果不来,那毒发了,我可就爱莫能助啦。” 第101章 从小树林出来,沈惊春觉得心情无比愉悦。 虽然按照徐长宁的无耻程度而言,即便证据真的甩在她脸上,她也有一万个理由来解释,但沈惊春要的只是一个光明正大去搞徐长宁的理由而已,她承不承认其实对沈惊春而言,并不重要。 新买的马即使怀了孕载着人跑起来也依旧很稳,比那几名护卫的马可好太多了,一路顺畅的上了山,到了外面安置马车的地方,沈惊春就牵着马走了进去。 这个地方算是寺里和外面的合作项目,地方是金林寺的,但里面经营的人却不是山下的,只要付钱,他们就能帮你照顾好这马匹和车辆,里面的人跟金林寺都认识,倒不用担心什么。 沈惊春将马交给了里面的伙计,吩咐他们给马喂最上等的马草,又交了钱就直接回了他们住的小院子。 一进门程江就迎了上来。 马车坠崖掉的不止是沈惊春他们的东西,程江带的随身物品也掉了下去,里面除了换洗衣物还有些钱。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程江也知道沈惊春夫妻两个是很好讲话的,若是他直言包里有银子,以他们的性格,必然是要将这个钱赔给他的,只是程江自己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沈惊春主动说要将包找回来,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等人一进门,他就满怀期待的看向了她。 几个包裹已经从空间里面拿了出来了,全被她背在身上,显得很大的一坨,他的包裹也在其中。 不等程江开口,沈惊春就笑道:“那包就在山崖边下面一点,雪化了之后,抓着旁边的灌木和藤蔓倒也还算好取,你看看包里可少了没有。” 程江忙摆手道:“本来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哪用得着看。” 他将包裹提在手中,见沈惊春的视线在院子里扫视一圈,显然是在找人,便道:“院子里的柴快烧完了,这边客院的柴都要香客自己去砍,陈举人去砍柴了,这会应该也快要回来了,沈公子正在泡药浴。” 沈惊春点点头,表示了解,又嫌弃的将之前用布包起来的钱递了过去:“这次要不是送我们过来,你们府里的马车也不会坠崖,我这里有些钱,也不知道够不够,到时候劳烦程兄弟回去后与程太医说一声。” 十二个恶霸身上的钱的确不算多,哪怕后面在沈惊春的威胁下,全部拿出来的钱也不过二百两不到,不过这个钱也足够买再买一匹马和马车了。 程江也没推迟,伸手就接了过来,那小布包到了跟前就被里面的气味给熏的快要挣不开眼了。 沈惊春尴尬的咳了两声:“那啥,这钱虽然有点味,但是里面的钱是好的。” 真的是尴尬的要死。 程江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之前田大夫说三天药浴完了再去找他,后面还不知道要在金林寺留多久,程兄弟如果感觉身体好一些了,还是先回京城吧。” 叫程江送他们过来是程太医一番好意,但总不能一直叫程家跟着他们待在这里,毕竟已经腊月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着准备年货过年。 程江应了一声行:“那我也不跟沈娘子客套了,一会等沈公子泡完药浴,看看田老爷怎么说,若是只要几天便能好,那我就多留几天等你们一起回去,若是还不知道要多少天,我就先走了。” “好,这样是最好的。” 房间里沈惊秋的药浴还没泡完,陈淮就已经挑着两捆柴回来了。 他个子高,看着瘦其实身上有肉健壮的很,虽然比力气比不过沈惊春,但是也并不比其他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差,两捆柴挑在肩上显得游刃有余。 当着程江的面,沈惊春也没说差点被打劫和明天约了人干架的事,这小伙子到现在还觉得山石滚落砸到他们是个意外,根本不知道这是人为。 这是沈家自己的事情,沈惊春也不想麻烦别人。 等到沈惊秋泡好药浴出来,不用他们去隔壁院子喊,田大夫就主动上了门。 看病诊脉的过程倒是与上次没什么两样。 “等会再针灸一次,我调整一下药方泡十五天,你们可以先回京城了,我手书一封带回去给程远之,后面的针灸杏林春的杨大夫就可以施针,年前我会回京,到时候再登门复诊。” 田大夫的语速很快,一边说着一边又从药箱里拿了文房四宝出来开始写药方。 沈惊春站在一边看着他写方子随口道:“我们祁县那边的杏林春倒是也有一名杨大夫。” 田大夫头也不回的道:“你说的是杨学真吧,他是杨学意的同胞兄长,一个擅内科一个擅外科和针灸。” 一张方子很快就写完了,田大夫拿起来吹了吹放在了一边,提笔又写了一张:“前面一张是药浴的方子,后面一张方子是需要内服的,三碗水煎成一碗水,也是喝半个月,一天三顿早中晚各一次,中间不能断,你们可以等回到京城之后再开始。” 两张方子写完,他就取出了金针来。 相较于上次身上也扎了针,这次的阵几乎都集中在头上,下针的次数没有上次多,但速度却慢得多。 针灸这种东西说是不痛,但实际上很少会有人喜欢那种感觉,沈惊秋心智还是小孩子,却知道这针扎下去是给他治病的,哪怕一双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也还是一声不吭的在坚持。 针灸的时间持续了两盏茶的时间,拔完针扎针的人满脸疲倦被扎的人眼泪汪汪。 “带给程远之的信,晚点你们再去找我拿,先就这样吧。” 这次针灸显然比上次更耗费心神,田大夫满头都是汗,等他擦完汗,陈淮就主动背起了他的药箱将人客客气气的送回了隔壁院子。 这边沈惊春围着自家大哥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他跟以前有什么不同,药浴也泡了三天了,针也扎了两次了,沈惊秋还是以前那个沈惊秋。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就拎着包裹回了屋里。 里面的衣服哪怕打包装在了包裹里,但毕竟也在野外过了两夜,被雪水浸湿不少,沈惊春选了两件出来平摊到火炕上又去点了火烘烤衣服。 等到他们去了斋堂吃了晚饭回来,炕上的衣服也干的差不多了,陈淮便拿着衣服和打包给田大夫的饭菜又去了隔壁。 没一会他就拿着信回来了。 沈惊春见他手里只有信,倒是松了一口气,肯收下衣服就好。 几人洗漱一番,就各自窝回了房间的炕上,房间里只剩下她和陈淮,沈惊春才将白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想他们也不敢说谎,明天抓到那个闫老三一问,就知道背后搞事的人是谁了。” 陈淮听完一阵沉默,好半晌才问:“如果真是徐长宁干的,你准备……” 沈惊春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她是不会动手杀人的,直接摸进徐府干掉徐长宁,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让她解脱了,沈惊春不想这样。 最有效的打击报复,就是毁掉她所在乎的一切。 …… 第二天一早,四人就起了个大早,夫妻两个摸到隔壁院子想跟田大夫道个别,院门上却已经上了锁了,田大夫显然已经出门采药去了。 金林寺这边也只有一个田大夫算是认识的人,他出了门也不用再跟其他人道别,几人便直接往寺外走,还没走到大门,便瞧见从外面走回来的常嬷嬷一行人,她与身边的婢女走动的速度很快,嘴里不停的在说着什么,那日初见之时满脸的温和神色也不见了,反倒显得严肃非常。 这样子一看就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去办,本来按照正常的礼节,她帮过自己,沈惊春怎么也要跟她打声招呼的,但常嬷嬷转眼间就已经拐进了另外一边的门里。 四人出了寺院大门,等了好一会才等到有香客要下山,搭了个便车一路到了县城,几人住的还是第一天到奉持县的那间客栈。 “程兄弟,我们夫妻俩有事要出去办一下,我哥哥还要麻烦你看顾一阵子。” 按照昨天那群人的说法,他们跟闫老三都属于奉持县有点名头的地头蛇,手下都有一帮兄弟,这两方人马碰头,带的人肯定不会少,陈淮就建议两人一起去,她先去里面看看情况,而陈淮就在外面望风,要是有必要还能骑马进城去报官。 像他们这种民间恶势力一般都在衙门里有人,寻常小事衙门也没必要非要揪着不放,但这种大型械斗就不一样了。 陈淮倒是很想说跟着一起进去的,但奈何他实力不允许。 将沈惊秋暂时托付给程江,夫妻二人就骑着马出了城,又往奉持山去了。 昨日约好的地方就在山脚上去不远处,从县城过去用不了多少时间,只是等二人到了那边,空荡荡的树林里一个人也没瞧见,等了好一会,才有个昨天见过的人一脸菜色的过来了。 那人骑着一头骡子,脸色本就不好,看到沈惊春满脸不耐的看着他,更是两条腿抖的不行。 那毒药真是太厉害了,吃下去当时嗓子就跟冒了烟一样,火辣辣的疼,后面肚子果然就跟这母夜叉说的一样绞痛不止,跑了不知道多少趟厕所,连拉出来的都带了血,□□也是痛的不行。 他在奉持县混了这么多年,也算是有点见识,这种毒药真的是闻所未闻第一次见到。 昨天来的十二个人里面,他的情况还算好的,还有几个兄弟今天直接都要下不来床了。 昨天那一顿毒药就变这样了,要是再多来几次或者拿不到解药那不完蛋?怕母夜叉牵连自己,他忙道:“姑奶奶恕罪啊,真不是小人有人有心迟到,实在是那毒药药性太强了,小人还能站着过来都是侥幸,我几个兄弟现在都下不来床了。” 沈惊春不耐烦听这些,直接摆了摆手:“行了,不是说叫你们把闫老三他们约过来吗?现在都什么时辰了,约的人呢?” 那人十分委屈,恨不得都要抹一把眼泪了:“回姑奶奶的话,咱们虽然快被毒死了但姑奶奶的话不敢不听,昨日强撑着去找了闫老三,才知道他今日似乎要成亲,根本没空搭理咱们兄弟啊。” “成亲?” 这双方人马相互看不惯对方又干不掉对方,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闫老三的家庭情况,显然这群人也是知道的,若是之前就已经决定了要结婚,那么显然他们不可能不知道,现在说要成亲,多半是临时决定的。 沈惊春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可能性。 会不会闫老三这个结婚对象就是徐长宁派过来的心腹?然后被闫老三给扣下来了?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对。 “走,去闫老三家看看。” 那小弟忙道:“闫老三那个新媳妇要从城里发嫁呢,现在去闫家估计他已经出发去城里了。” 沈惊春一挑眉,这倒是个很有用的信息,先去看看那新媳妇是不是认识的人,要不是再去找闫老三不迟。 她抬脚往外走就上了马,瞧着骡子的小弟慢吞吞的跟在后面出来了,看到马背上另外一个人问都不敢多问就在前面带路。 闫老三之所以叫闫老三,是因为他在家里行三,他虽然在县城里有房子,但成亲这种大事还是在乡下老宅里摆酒的。 此刻整个闫家都为了发嫁,忙的热火朝天的。 在古代这种地方,结婚一般都是在黄昏的时候,但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而且因为冬天天黑的早,再加上晚上温度低菜冷的快,所以一般半下午就开始吃席了。 到了闫家附近才发现这地方跟他们住的地方不远,沈惊春也没叫那个小弟跟着一起进去,先将马寄存到客栈里,二人才拿着临时买来的礼物往那边走。 二人长相不俗,还没到门口就有人吸引了许多目光看了过来。 到了门口不等门房发问,陈淮就将包裹着红布的贺礼递了上去:“闫兄可在府上?” 那门房一脸懵逼的接过了礼物,脑中还在想着自家老爷什么时候有了这么文质彬彬的朋友了,陈淮就又道:“在下人在外地,接到闫兄成亲的消息紧赶慢赶才赶到,没有来迟吧?” 他忙道:“不晚不晚,只是今日这酒席摆在老宅那边,这位公子却是来错了地方。” 陈淮微微睁大了眼睛:“我瞧着闫兄府上挂满红绸,我还当是在这边呢,也怪那报信的人没有说清楚。” 那门房道:“我家新夫人是外地来的,所以从这边的宅子发嫁,这会子我家老爷恐怕已经出门往这边迎亲了。” 陈淮皱眉迟疑道:“我也没去过闫兄家的老宅几次,这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怎么走,不知小哥可否放我们夫妻二人进去歇息一番,待会闫兄来迎亲,我们再跟着他一起去老宅那边吃席?” 他的脸实在很有欺骗性,不笑的时候显得清冷而疏离,一旦脸上挂上浅笑便如同三月的春风一般,令人身心愉悦。 那门房小哥哪能想到这样兰枝玉树的人物其实是不怀好意的,又想到自家老爷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一向最佩服有学问的人,因此只略一迟疑,就放了他们二人进了闫家。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97节 第102章 闫老三在县城的家是个两进的院子。 里面的仆人正为了一会新嫁娘发嫁忙的团团转,二人被门房放进来肯定就是宾客,所以也没人管他们。 沈惊春四下一扫,就知道那新娘子不在前面院子里,到了往后院的门边,就有个丫鬟一脸警惕的将他们拦了下来。 沈惊春看了眼陈淮,他立刻道:“闫兄弟请我媳妇过来陪陪新娘子,怎么这里不让进?” 那丫鬟一听就有些迟疑。 新嫁娘不是本地人,这个婚事又来的匆忙,女方那边的亲戚朋友一个都没看到,而闫老三为了让婚礼好看一点,的确请了别的人过来陪着新娘子,可人家都已经到了。 陈淮不悦道:“不让进是吧,行,反正闫兄这会已经从老宅出来了,想必一会就要到了,到时我直接跟他说吧。” 说着拉着沈惊春转身就要走。 那丫鬟一下就有点慌了,忙上前两步拦住二人道:“实在是对不住这位公子和娘子,我家老爷事先也没让人来说一声,那屋子里都是女人,只能娘子一人进去,还请二位见谅。” 两人对望一眼,沈惊春朝陈淮使了个眼色,迅速的在他手心写了回去二字,就冷哼一声越过那丫鬟进了后院。 新娘子待的屋子很好认,沈惊春一进门就看到了里面四五个年轻女人正围着一个穿着喜服的人在说着话。 这个时候的新娘妆,脸上都涂着厚厚的分,搞的一张脸严重失真,但沈惊春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个所谓的新娘子正是徐长宁身边另一个一等大丫鬟玉荷。 对方显然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她,腾的一下就从挂满了红色帷幔的床上站了起来,指着沈惊春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边上几个闫老三请来陪着新嫁娘的小妇人一瞧就有些疑惑的道:“两位娘子认识?” 沈惊春笑眯眯的道:“不认识,我家夫君是闫老爷的朋友,请我来跟新娘子说说话,大概是我这张脸长的跟新娘子认识的人有点像,才这么惊讶吧。” 玉荷的心扑通扑通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说什么跟她认识的人长的像,但眼前这人分明就是沈惊春。 她从小就在徐府服侍主子,沈惊春这个假千金虽然不得侯夫人的喜欢,但毕竟以前还有个侯府大小姐的身份,侯府上下怎么可能会有人不认识她,这人就是化成灰她都能认得出来。 明明已经坠崖死掉的人现在怎么会再次出现? 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玉荷长长的指甲都快陷入自己的皮肉里了,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是,这位娘子跟我在京城的一个小姐妹长的很像,刚才第一面看见,我还以为是她呢,现在仔细看,这位娘子倒比我小姐妹长的好看多了。” 闫老三为什么忽然成亲没人知道,但据说这新娘子是他姨母的女儿,本来不乐意嫁给他,现在是被他硬逼着成亲的,在这之前任凭她们怎么哄,这新娘子都不肯开口说话,更别说给她们一个好脸色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新娘子一脸不乐意的成亲,这不是给闫家添晦气么,那闫老三可不是个好相与的,眼下看到这新娘子愿意跟新来的人讲话,因此都松了一口气。 当即就有人道:“时间也不找了,我出去问问闫老爷现在到哪了。” 有一个开口,后面几个就都跟着跑了,转眼间里面就剩下了沈惊春跟玉荷两人。 等人一走,玉荷立刻快步走到门口将门从里面拴了起来,一转身就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低声哀求道:“大小姐,求求大小姐救救我。” 她膝行几步,眼泪顺着脸颊就往下流,瞬间就在涂满粉的脸上留下两道痕迹,伸手就要来抓沈惊春的衣摆。 沈惊春往后一让,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一屁股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玉荷道:“可不敢当你这声大小姐,我早都徐家被扫地出门了。” 当初徐长宁刚刚认祖归宗的时候,真假千金的差距其实还并没有那么大,崔氏对从小养在身边的假千金一向不假辞色,但却对刚刚认回来的真千金关怀备至,侯爷和侯府几位公子虽然也对真千金表现出了应有的关心,对待假千金的态度却还跟从前一样。 玉荷原本是崔氏身边的二等丫鬟,在真假千金的较量中,她是第一个明着偏向真千金的人,所以后面才会被崔氏调去了徐长宁身边当大丫鬟。 原主以前可没少吃这两主仆的亏。 玉荷一张脸生的十分清丽动人,哭起来更是鼻尖红红梨花带雨:“以前都是奴婢不对,冒犯了大小姐,只求大小姐救奴婢出去,奴婢知道很多小姐的秘密,到时候可以给大小姐做内应,帮忙打探徐府的事情。” 她娘的娘家原本很穷,是靠卖闺女才养活了儿子,三个闺女里面,她娘被崔家买走做了崔氏的陪房,大姨母原本被卖到了一户商贾之家,配给了家主身边的管事,后来主家败落,闫管事才赎了一家子的身出来了。 她娘向来都不是个性子强的,若是她真被表哥闫老三坏了身子,说不得她娘还会去问崔氏要了她的卖身契,让她出来过自己的日子,是肯定不会给她出头的。 沈惊春的出现真的就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想到这里玉荷更是满怀希望的朝着沈惊春就磕了三个头。 沈惊春望着她淡淡道:“打探朝廷官员府上的事情,这可是犯法的,我可是个良民,从不干这些违法乱纪的事情。” “犯法……犯法……”玉荷喃喃几声,一下抱住了沈惊春的腿:“我知道我知道,世子夫人的孩子是小姐弄掉的,她说要给她一个教训。” 沈惊春一脸失望的道:“就这?这我早就知道了,全京城都知道那个孩子是徐长宁弄掉的,那又怎么样,她不还是一样没有得到惩罚?这算什么秘密?” “不一样的。”玉荷摇了摇头:“侯爷和夫人他们都以为孩子是因为小姐推了世子夫人一把摔了一跤才没的,但其实那时候孩子本来还有救的,是小姐在世子夫人的药里做了手脚,那个孩子才没保住的。” 沈惊春被这话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个徐长宁歹毒的未免有点太过了吧?就她从小长大的沈家老宅那边所有人加起来都没她恶毒啊。 吵架的时候冲动之下推人一把,这勉强也可以说得通,但是刻意在人家药里加东西,这人干事? 沈惊春满心狐疑的看了一眼玉荷:“在药里加东西大夫能看不出来?” “大夫是看出来了,第一时间就禀报给了夫人,但是夫人将这个事情瞒下来了,那崔大夫大小姐你也是知道的,不仅是府里的府医还是夫人娘家那边的远亲,所以这事就被瞒了下来。” 好家伙。 崔氏这么干难道就不怕徐长清知道后母子反目成仇? 原本来这边只是看看到底是不是徐长宁在背后捣鬼贵,却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收获,她想了想这事的可操作性,以徐长清的性格,是肯定不会原谅徐长宁的了。 她将手往棉衣口袋里一伸,借着遮挡从空间里摸了一瓶安眠药出来,扯过桌上的手绢,就往上面倒了七八颗:“这个药到时候想办法让闫老三吃掉,吃完之后他会昏睡不醒,后半夜我会在闫家老宅外接应你,以猫叫声为号,连叫三声说明闫老三已经昏睡,等你到天亮前,如果你没搞定闫老三,就自求多福吧。” 几粒小小的安眠药包在手绢里被玉荷紧紧捏在手心。 沈惊春抬脚就要走,想了想又不确定的问道:“对了,闫家老宅那边没有猫吧?别搞到最后被猫给坏了事。” 玉荷忙道:“没有,闫老三不喜欢猫,家里也不许养猫的。” “行,那就这样定了,你可要绷住不要自乱阵脚啊。” 搞定玉荷这边,沈惊春也没有多留,直接就往外走,到了前面院子里,那几名被闫老三请来陪着玉荷的小妇人还热情的跟她招呼道:“咦,这位娘子要去哪?不陪着新娘子了吗?” 沈惊春笑道:“忽然想起来一点事要去交代我夫君,新娘子一个人在屋里也无趣,几位娘子还是赶快回去陪着她说说话吧,我去去就来。” 她说完就直接出了闫家的门。 等她前脚一走,后脚迎亲的队伍就到了,锣鼓声鞭炮声震天响。 沈惊春头都没回,直接就回了客栈。 “事情办的怎么样?” 一进门,坐在大堂里的陈淮就迎了上来。 沈惊春朝他点点头:“找个地方细说。” 客栈是木头房子,隔音效果奇差,在客栈里说话那真的是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做隔墙有耳。 闫老三今天成亲,附近的人大多跑过去看热闹要喜糖喜钱沾沾喜气了,街道上的人并不多,二人出了门,没一会就在一条没人的小巷子口站住了。 沈惊春将玉荷说的话转述了一遍,陈淮听的直皱眉:“我觉得这个徐长宁不太正常。” 沈惊春呵呵一笑:“那当然不正常啊,正常人谁会干这种事?回到亲人身边,好好跟他们相处都来不及了,还想着害自己的亲大嫂?” “不是,我指的不是这个问题。” 陈淮想了想措辞,迟疑道:“你不觉得她的行为都很奇怪吗?比如认亲这事,她怎么知道的?又怎么确定的?她从小生活在平山村,怎么敢一个人跑那么远的路去京城认亲?” 沈惊春一脸懵逼:“这不是当年帮忙接生的七姑奶奶亲口承认的吗?是她收了宣平侯那个妾室的贿赂,故意调换的孩子?” “是,村里人是这么说,侯府来人调查的时候,七姑奶奶也承认了,但你不觉得奇怪吗?那个七姑奶奶的家可在闻道书院还要过去,我虽然不太关系村里的事情,但是也知道自从她爹娘都没了之后,她跟兄嫂关系不好,也很少来平山村了,徐长宁怎么就能跟七姑奶奶搭上?还能从她嘴里套出这种事来?那可是侯府,她难道不要命了吗?” 沈惊春的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本来也不是多聪明的人,穿过来之后她就已经被徐家扫地出门了,后面也没认真的想过这个事情,现在被陈淮这么一说,真的是疑点重重啊。 而且徐长宁的行为都很有针对性,刚回徐府的时候,最针对的就是原主,可那个时候就已经能看出来她对家里人的态度都还算不错,可唯独对她大嫂魏氏有点隐隐的敌意,原主当时可能还没察觉,但现在沈惊春回想起来原主的记忆,这个事情还是有迹可循的。 现在这么一想,刚穿过来的时候,那个图谋不轨的护卫,真的是崔氏派来的吗? 再结合沈惊秋大冬天的冒着雪上山,这一切好像都跟徐长宁带点关系啊。 这人莫非也跟她一样是穿越?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被沈惊春给否决了,如果是穿越,不可能对牛痘和辣椒这么无动于衷,那或许就是重生了? “那被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问题,她会不会是重生者?” 陈淮不解道:“重生者?” “重生的意思就是一个人活了一辈子,然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又重新回到了以前的某个时间点,然后重来一次的意思。” 越把徐长宁代入重生的设定,沈惊春就越觉得一切都合理了,徐长宁干的这所有的事情都有了很好的解释了嘛。 反正也闲着没事,一边往车马行走,沈惊春一边又挑了些以前看过的重生的故事说给陈淮听,等到了车马行,他也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那按照你这么说来,我觉得重生的逻辑就有问题,一个人如果是重新投胎,那她才像是一张白纸,但带着以前的记忆重来,这有什么用?我说难听一点,没脑子的人难道重生一次,她就能变的有脑子了?她哪怕有以前的记忆可以先知,但其他人难道又是木头人吗?” “额……这……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这段话确实说的人没办法反驳,以前看的时候,沈惊春也想过这个问题,每次看到上辈子懦弱无能的人重生一次就变的秒天秒地,她自己都觉得挺不正常的,除非是那种无限流,主角反复重生,然后在一次又一次的重生中变强。 不过这样一来,徐长宁的异常更能说得清了,正是因为她原本也不是多聪慧的人,所以才会留下这么多的把柄。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徐长宁真的是重生的,且她对牛痘一事没有什么反应的话,说明牛痘在她的上辈子是没有的,那么上辈子这具身体里的人到底是原主,还是她呢? 第103章 上辈子的事情真的无解,说起来可能更像是平行宇宙的设定,沈惊春也不想把时间花在纠结这些事上,只略微想了一下,就将这事丢在了脑后。 越到年底车马行的生意就越忙,院子里来来往往的全是要提前订车的。 二人进了院子等了好一会,才等到伙计上来接待。 按照二人商量的结果,最好是要租一辆马车,他们自己赶回京城,然后在京城那边的车马行还车,这样是最好的,再不行的话,直接在车马行买一辆马车也行,从马车雇佣车夫赶着马车送他们回去,这是最无奈的办法。 好在陈淮一开口,伙计就说这边是可以只租车的,只不过到了年底了,这个租车费要比平时贵上不少。 验光师 前面三百两的马都买了,这点租车费算啥,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叫问题,当即就交了押金领了马车。 几个人在县城吃了晚饭之后,才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了城。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98节 那群街霸中,沈惊春只叫了中午来传话的一个叫赵二狗的人带路,其余的人一个没带,外面天色已黑,但好在天上还有点点淡淡的月光,照在还未完全融化的雪上面,车走慢一点,倒也勉强能够看清前路。 赵二狗的家就在闫老三家隔壁的村子,因两个村子离的很近,小时候两村的孩子还经常在一起玩,因此对闫家情况也还算清楚。 闫老三的祖辈原来就是给那主家当下人的,几辈子下来倒也积攒了些银子,回到老家之后等三个孩子大了,闫管事就分了家,三个儿子的房子都挨着建,全是一水的青砖瓦房,这十里八乡村子都找不到比闫家还要气派的房子。 闫老三的两个哥哥都是老实人,守着分家得来的土地银子老老实实的做着自己的小地主,唯有闫老三不甘平庸偏偏又在读书上没甚天份,这才选择了别的路,他年纪三十不到,但已经死过两任媳妇了,新娶的这个乃是他第三任媳妇。 大约是特别满意这个新媳妇,酒摆的很豪横,这十里八乡的只要跟他说声恭喜,就可以去吃席。 一行人出了城没有立刻去闫家,而是先到赵二狗家落了脚。 一进院子,他媳妇听到声音跑出来,还没开口就被赵二狗推回了房里,一副生怕自己媳妇孩子也被沈惊春祸害的样子。 “淮哥还是你在这看着吧,我怕赵二狗搞事情,我跟他先去闫家那边探探情况。” 赵二狗前面推着他媳妇进去了,后面沈惊春就跟陈淮交头接耳的商量。 陈淮同样低声道:“行,不过你这张脸还是要遮一下的。” 一张美丽的脸引人注意倒是其次,主要是怕闫老三那群人认出她来打草惊蛇。 沈惊春摸着自己的脸,想了想就拿了布出来将头发包了起来,又将脸给挡住了大半,额头上有散落下来的碎发挡着,一眼看过去倒是普通了许多。 不知道赵二狗怎么跟他媳妇说的,倒是没一会人就出来了。 二人也没骑马,直接走路往闫家所在的村子走,两村离得近,很快就到了那边。 下午开的席,到现在也早就吃散席了,一路往闫家走,许多人家都已经熄灯睡觉了,只有少数几户人家屋子里还有微弱的光线透出来,倒是闫老三家还灯火通明,下人们在收拾残局。 这是来提前踩点的,自然不能待在一个地方看。 沈惊春直接叫赵二狗领着她在村里子转了一圈,先确定一下有几家养了狗,到时候等玉荷从闫家出来好跑路。 村子不算大,几十户人家,没一会就逛完了。 二人重新回到赵家,哪怕沈惊春直说叫赵二狗先去睡觉,他也根本不敢睡。 这母夜叉的行为就很奇怪,又是乔装又是踩点的,这一看就是要干坏事的样子,办坏事当然轮不到他来管,但要是办完事直接走人,他不得毒发? 一群人坐在赵家的堂屋里大眼瞪小眼,一直到了凌晨赵二狗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沈惊春才终于有了动作。 她整个人都包裹的严严实实,轻手轻脚的一个人出了门。 赵二狗本来想跟着,可刚一站起身,那冷着一张脸的青年就淡淡一眼看了过来。 沈惊春出了门,小跑着到了闫家附近,忙活了大半夜,整个闫家都睡了,靠近他们院子,也只有前院里若隐若现的鼾声传来。 点早就是踩好了的,沈惊春攀着闫家的院墙学了三声喵叫,里面立刻也有三声猫叫声传来。 院子高度只算一般,沈惊春轻易就翻了过去,落地也是悄无声息。 房间里的玉荷却迟迟没有没有,沈惊春一推门,就将虚掩着的房门给推开了,里面没有点灯黑漆漆的视线很暗。 沈惊春拿出火折子一晃,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低声喝道:“你疯了,干什么?” 闫老三生死不知的躺在床上,玉荷正拿着个枕头蒙在他脸上。 她两步上前拉了她一把,怒道:“跟我走。” 安眠药只是起个助眠的功效,沈惊春给的这药虽然是强效药,但因控制住了药量,还是容易被外界因素唤醒的,可玉荷用枕头捂着他的头,直接让他不能呼吸,闫老三都没醒。 沈惊春一把拉开了玉荷,摸索着探了探闫老三的鼻息,虽有些弱但好歹还没断气。 她松了口气,拉着玉荷就往外走。 在里面黑暗的空间里待了一会,出来之后,感觉月光都变亮了,先将玉荷送上墙头,她才自己爬了上去。 两人一路无话的又回到了赵家。 马车已经被再一次套好了,沈惊春揪着玉荷一进院子,一直等着的陈淮就将趴着睡的程江和沈惊秋叫醒了,几人上了车就准备走。 赵二狗忙道:“姑奶奶,我们那解药……” 沈惊春头都快被玉荷气昏了,听了赵二狗的话才想起来还有所谓的解药这么一回事,往口袋里一摸,摸了一把用手帕包好的麦丽素出来朝他一丢:“一人一颗,吃完歇两天就没事了。” 话音一落,程江已经在陈淮的指示下赶着马车出了赵家的院子。 马车上加上赶车的程江,一共四个人,沈惊春自己全副武装的骑着新买的马,近三个时辰也不过摸着黑走出去二十多里路。 天一亮几人就近找了个地方休息了半上午,才又接着赶路,走走停停等回到京郊附近,已经四天过去了。 一路上程江十分上道,不该他问的那是一句不问。 进了京城的范围,一行人也没直接进城,而是先去了爵田那边的宅子。 一来一回加上等雪停和在山上的两天,半个月的时间过去,这边宅子早就已经建成了,不等沈惊春回来,沈志清就直接按照原先说好的,叫了张大柱夫妇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先住了进去打扫卫生收拾院子。 马车停在宅子外,程江一敲门,里面很快就有人开了门,张大柱一瞧来的是沈惊春一行人,倒是喜道:“娘子回来了,可巧老太太他们也在呢。” 一边说着,一边又引着程江往侧边专门开出来供马车出行的侧门去了。 “我娘他们怎么来了?” 沈惊春牵着马也跟在后面往侧门走。 张大柱道:“学堂那边昨天就开始放假了,老太太说娘子不在家,她们在城里待着也不痛快,就干脆都来这边了,城里现如今就留了冬至和家具店里的三个学徒在那边看着。” 马车里沈惊秋和陈淮早就在大门口下了口,马车上除了赶车的程江,也就只剩下一个被捆了手脚防止逃跑的玉荷在。 沈惊春将马牵进专门建出来的马棚里,就上车将玉荷提溜了下来,还不忘招呼程江道:“也快到午饭时间了,程兄弟留下来吃顿便饭,歇息片刻,等吃完饭再回城吧。” 程江连连点头。 奉持县那边的雪是停了,但往京城这边来却还有雪,这一路上委实不算好过,反倒是偶尔停下来休息,沈惊春总能找到些新鲜的杂草树叶来喂她新买的那匹马。 张大柱瞧见被捆了手脚蒙住了嘴的玉荷也只是吃了一惊,就低下头走在了前面。 这段时间在冬至和夏至的调教下,他们这些先被沈惊春买回来的人多少也学了点规矩,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学会当个哑巴,不该问的事情绝对不能问。 到了二进院子里,沈惊春随便找了间房就将玉荷揪了进去:“刚进来的时候想必你也看到了,这边只有我们一户人家,所以我劝你还是安分一点的好,逃你是肯定逃不走的,老实配合也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将蒙嘴的布条取了下来,沈惊春吩咐跟过来的夏至道:“搞点饭菜给她吃,手上和脚上的绳子不能解开,把人给我看牢了,吃喝拉撒全都在这屋子里,哪怕晚上也不能松懈,十二个时辰一定要留个人看着她,不要叫她跑了,如果出了事,到时候是谁看的我就找谁,直接卖到矿山挖矿去,你跟其他几个小丫头都说一声。” 夏至意思到事情的重要性,忙应了一声。 交代完这边的事情,回到前院,陈淮已经将奉持县的事简单的跟方氏说了一遍,当然坠崖那些事情直接被他省略,只说了关于沈惊秋治病的事情。 得知儿子的病终于有了起色,方氏简直欣喜若狂,拉着沈惊秋左看看右看看怎么也舍不得放手,等她回过神来想起闺女,才发现闺女早就吃完饭回城了。 沈惊春骑着马跟在马车后面先去车马行还了车,又另外叫了一辆马车送程江回程府,到了程家先问了程太医在不在,得知他还没下值,便只说晚上再来。就又离开程府去了魏府。 程家住在惠和坊,徐长清的前妻魏氏所在的魏家则住在广福坊,离京城赫赫有名的嘉楼仅仅隔了两条街。 魏氏这人是老侯夫人亲自挑选的孙媳,哪怕老夫人去世之后,崔氏不乐意魏氏成为自己的长媳,徐晏也还是按照她老娘的遗言,替长子求娶了魏氏进门。 不是自己喜欢的儿媳,哪怕魏氏做的再好也得不到崔氏的青眼,可能是因为同样不受崔氏待见的缘故,魏氏与原主的关系倒是不差,当初原主被赶出侯府的时候,她还曾站出来替原主说过话,直言虽然原主跟徐长清不是嫡亲兄妹,但她相信原主不是那种会勾引自己大哥的人,可惜崔氏一门心思要赶原主走,根本听不见别人的话。 原主跟魏氏关系好,也跟着魏氏来魏府来玩过好多次,这才离开京城一年多,魏府的门房显然还记得她这个宣平侯府的前大小姐。 沈惊春才一勒停马车,门房的人就一脸惊讶的迎了上来道:“徐大小姐来了。” 他说完就忍不住打了打自己的嘴,徐大小姐这个名头现在早就是别人的了,眼前这位曾经的徐大小姐虽说被赶回了乡下,可如今看来,这通身的气派倒比当初还在徐府的时候还要胜几分。 沈惊春朝他笑道:“斌叔还记得我啊!我现在姓沈,斌叔不妨称呼我一声沈娘子。” 斌叔先是惊讶而后又诚心的恭喜道:“恭喜娘子觅得佳婿。” 这婚后生活过的好不好,从一个人的神态上就能看出来,比如他家大小姐,刚嫁到徐家的时候,虽有崔氏的刁难,但夫婿体贴小日子过得不错,每次回娘家脸上都洋溢着温暖的笑容,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脸上虽然还有笑,但笑不达眼底。 沈惊春道:“多谢斌叔,不知道你家大小姐可在家?可否帮我通传一声,就说惊春求见。” “在的在的。”斌叔点头道:“我叫个人将娘子的马牵到后院去,娘子先进来稍坐,我让人去给大小姐传个话,看看现在方不方便见娘子。” 二人现在关系不同,人家门房这样也无可厚非,沈惊春谢过他就将马交给了魏府的小厮,跟着斌叔进了魏府。 等了没多久,魏氏就被几个丫鬟婆子拥簇着过来了。 一年多没见,原本还算丰腴的魏氏消瘦的厉害,脸上气血也不太好,瞧见沈惊春眼睛倒是一红,喊了声惊春。 沈惊春两步上前如同以前的原主一般挽住她的胳膊道:“再叫大嫂不合适,不如我就叫你红英姐吧。” 魏红英抿嘴笑了笑,脸上倒是恢复了几分以往的风采,抿嘴笑道:“行,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这一年多你可过的还好?我瞧着你虽然没有以前白了,但身子骨倒是结实了不少。” 二人挽着手一路往魏红英的院子走,边走边聊。 到了院子里魏红英叫人上了茶,屏退了左右,才问道:“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大家,太忙了,更新晚了三个小时。 第104章 魏红英的父母感情很好,魏父连个妾室都没有,二子一女全是跟魏夫人生的。 魏红英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儿,自然从小就千娇百宠在蜜罐里长大,但即便这样她也没被养歪,只是性格有些直,可也并不是个蠢人。 沈惊春是个被赶出侯府的假千金,出了侯府她只是个农女,凭她对她的了解,若非是遇到了麻烦,她是不会登门的。 沈惊春倒是没想到魏氏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便笑道:“不瞒红英姐你说,我的确有个事想找你帮忙,但此事不仅仅关系到我,也关系到你。” 魏红英是个聪明人,听沈惊春这么一说,只略微一想,就猜到了个大概:“是徐大小姐还是徐夫人?” 哪怕这两个人以前伤害过她,可再提起这两人,她还是显得有礼有节,以小姐和夫人相称。 沈惊春道:“我听说姐姐的孩子在八个月的时候没了?” 魏红英脸色瞬间难看,抿着嘴呼吸都沉重了几分,闭着眼深呼吸了好几下,才露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来:“连你都知道了,不错,我被徐大小姐推了一下没站稳,孩子摔掉了。” “没站稳?”沈惊春低声道:“真的是没站稳吗?” 一个事发的时候根本不在京城的人,现在却能说出这样的话。 魏氏看着她问道:“你知道什么?” 沈惊春道:“去年七月我被赶出侯府,侯爷叫了人送我回庆阳府,路上我差点被那个护送我回去的护卫给毁了清白,要不是跟在身边的小丫鬟拼死救了我,只怕我是活不下来的。” 她没说到底知道些什么,但是却说起了当时从京城回平山村的事情来。 被毁清白当然能活,那不能活当然就是那护卫一开始打的就是要她命的想法,毁清白只是顺带的。 “怎么会?”魏红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压着嗓子低声问道:“当时那个护卫我记得是侯爷亲自点出来的啊,他……”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99节 后面的话魏红英又咽了回去没有继续说出口,亲自点出来的又怎么样?谁又规定了侯爷亲自点的人就一定会忠于侯爷不会被其他人收买呢?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魏红英扶着桌子又慢慢坐了回去,微有些哆嗦的手捧着茶碗喝了一杯热茶,才将心口那种惊悸感给压了下去。 徐长宁还没认祖归宗之前,徐晏是很喜欢沈惊春这个养女的,哪怕后面在亲生女儿和养女之间必须要做一个抉择,他无奈之下选了亲生女儿,也仍旧没有放弃这个养女,徐晏必然不可能叫护卫去干这种事的。 而徐长清三兄弟从小跟沈惊春一起长大,兄妹之间的感情要比徐长宁这个亲妹妹要深得多,更不可能做这种事了,崔氏更不至于,她能将沈惊春赶出去过苦日子,但毕竟也是世家千金,不至于对一个无辜的小姑娘做这种事。 唯有徐长宁。 “徐长宁是前年回的京城,到现在两年了,我娘跟我哥没有收到她任何的消息,一个多月前我们从庆阳过来,她却收到了消息上门了,说是记挂着他们知道他们来京城了所以来看看。” “恐怕有眼睛的人都能看的出来,这是假话吧,当时因为我也在场所以最后不欢而散,前些天我带我哥去奉持山金林寺寻医,在山道上的时候遇到了山石滚落,后来我在查这件事的时候,找到了一个人。” 魏红英问道:“徐长宁身边的人?” 沈惊春点头道:“不错,是她身边的玉荷,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被她表哥强迫成亲,为了让我救她出来,吐露了一件事,红英姐你当时那个孩子没保住,并非是因为摔了一跤没保住,而是因为徐长宁给你下了药。” 魏红英的脸色一下白乐,手一松手上捧着的茶盏一下掉落,茶水撒了一身,茶盏摔在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响,砸的粉碎。 被魏红英打发到外面的几个婢女一下就推门冲了进来。 这茶上的时候很热,但冬天冷的快,说了这么会话早就变温了,泼在身上倒是不会烫伤,只是显得有些狼狈。 魏红英愣愣的看着沈惊春,任由婢女将她从凳子上拉了起来。 几名婢女拉着她进了内室,很快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出来。 魏红英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受了天大的委屈,但是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受了委屈,还劝她要大度,然后终于有个人相信她是真的受了委屈,并且跟她说我不但相信,我还有证据。 “玉荷在哪?” 桌上已经重新上茶,之前的点心也被撤了下去换上了新的,魏红英捧着茶杯在手,又喝了一口热茶,这次她的手没有再抖。 “在我城郊的宅子里,有专人看着她,红英姐现在要去见她?” 魏红英道:“不,现在不去,我还有点事情要准备,年前你看看什么时间有空,叫人来跟我说一声吧,跟你一起去。” “好。”沈惊春点头应了一声:“红英姐后续如果有什么计划,还请千万不要见外,我如今虽然无权无势,但好歹还有身手和一把力气,但凡谁要跟徐长宁过不去,我都要来帮场子。” 魏红英笑了笑。 …… 从魏府出来,沈惊春也没再去别的地方,直接回了自家的小院子。 十来天的时间,这边院子还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虽然沈惊春这个老板不在,但家具店还是照旧营业。 马在门口一停,里面小寒就迎了出来:“娘子回来啦?” “嗯。” 沈惊春将马交给了跟出来的大寒,就进了店。 城外的宅子虽然建好了,但是家具还缺很多,沈惊春这段时间没什么空,只买了必要的家具,其余的家具,尤其是下人房子里的家具,全都交给三个学徒来打,到时候她在把把关。 这段时间她不在,这三个小学徒也没闲着,每天都在努力用不值钱的边角料练手。 临去奉持县之前,她就给三个学徒交代清楚了,如果有人登门做家具,就直接拿制作好的家具册子给她们看,如果不着急要的,先留下联系方式,等她这个当老板的回来了再上门联系确定一些细节,当然这期间,木匠还在继续招。 大寒小寒两个是识得一些字的,小满这段时间也跟着学了些,三个人的字虽然不太好看,但记账还是没问题的。 沈惊春随手翻开柜台上的册子,就被里面的内容给惊住了。 “这什么?这么多人要订做家具?” 整整三页纸,记录的全是别人留下来的联系地址。 小寒腼腆一笑:“之前娘子不是往文宣侯府上送过一套茶桌么,听说没两天下雪的时候,姜侯爷就叫了同僚赏雪烹茶,那套黄花梨的茶桌可是被好好夸了,姜侯爷还特意说了咱们家城外那片茶园的事情,说来年就有茶卖了。” 沈惊春听了这个解释还是觉得震惊。 就算那套黄花梨的茶桌好,也不用一下子来这么多吧,而且:“姜侯爷叫同僚赏雪烹茶的事,你们怎么知道?” 小寒道:“都是上门来定做茶桌的府上下人们说的,听说咱们店里现在在京中这些大人们中间名气已经传的很大了呢。” 大不大她不知道,反正来定做茶桌的人确实挺多。 三页纸上,有的是要买一套跟文宣侯府一样的黄花梨茶桌,有的则是自备木料请她打一套,还有的则降了要求,什么木材都好说,只要最快的速度打一套茶桌出来就行。 粗略一数,起码二十多单生意,后面大多还都标了最好年前就能拿到。 沈惊春自问自己就算是长了八只手,二十多套桌椅年前也做不出来啊,这又不是地里的大白菜,拔出来洗洗就能吃。 前面来登记的信息的还好,还是中规中矩的留了地址等老板回来联系他们,后面大概是怕等的时间长了,后面还专门注明了他家老爷官拜何职,真的简直了。 沈惊春一把盖上了册子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木匠呢?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来咱们这边应聘?” 古代这种地方,手艺人都金贵,学成之后大多都是选择出师单干,愿意去给别人打工的很少,所以沈惊春的招聘上条件放的也很宽,有老师傅来应聘是最好的,实在没有老师傅,那种学到一半的也可以,精细的活不会干,但好歹其他的杂事会干在,这样也能给她减轻点负担。 “有,还挺多的,不过我们也不知道娘子具体什么时候回来,就想说叫他们先留下地址,到时候等娘子回来了,咱们再去联系他们,但他们不太愿意,这几天每天晚上我们关店前都要来问问。” 原先招聘贴出去,的确没有人来问。 可不知道谁将姜侯爷赏雪烹茶的事情说了出去,现在不止那些官吏们知道了这个新开的铺子,连外面都在疯传恋家家具店的家具特别好用,能用上恋家老板亲手打造的家具,那就是身份的象征。 沈惊春听完小寒说的话,满头黑线。 她这个家具店的确是定价很贵,那是因为她现在主要的精力都放在茶山那边,还有来年准备种水稻和小麦的事情上,但做家具是她从小到大一直在做的事情,她本人也很喜欢干这一行,但又不想累死累活才得那么一点点钱,所以才给自己的家具店定位中高端定制家具。 但外面传的那些什么能用上恋家老板亲手打造的家具,就是身份象征的话可不是她说出去的,这话粗听没什么,可细听那是很得罪人的,京城遍地都是官,人那么多就算有心在这做家具她也做不过来,难道别人都是身份低微的人? 她再怎么没脑子,也不会这么传,这事一准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沈惊春第一时间就怀疑这事情肯定是徐长宁干的。 “他们应该快要来了。”小寒看了看天色道。 店里烧着个小碳炉,上面放着水壶烧着水,小满已经十分激灵的到后面院子里将沈惊春房里的炕给烧了起来,冬至现在也还没回来,她也就没着急回后面,就捧着一杯热茶坐在店里等着。 天色渐渐昏暗,灰蒙蒙的天空下又开始飘起了小雪,来应聘的几个木匠几乎是顶着风雪前后脚进了店,小寒等人这几天也是应付惯了的,人一进来,就拿了杯子给几人倒了水,虽未放茶叶,但热气腾腾的热水捧在手中,在这大雪天里倒是令人十分舒适。 柜台这边没有点灯光线很暗,沈惊春就靠在椅子上看着那几人围着小碳炉坐了下来。 她不说话小寒等人也没提,几人一时间竟没发现柜台后面还坐了人,等到两杯热水下肚,手脚都暖和了,几人就起身准备走。 小寒忙道:“几位且慢,我们掌柜的回来了。” 几个来应聘的人一惊,捏着茶杯就站了起来。 沈惊春将一众人的反应通通看在眼里:“诸位请坐,外面风雪有些大,我瞧诸位。” 几人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起看向眼前这名面容还有些稚嫩的姑娘。 恋家的老板是个女人这他们知道的,但却不知道这个老板还是如此的年轻。 先前来店里的时候,木匠们几乎都是下意识的打量已经摆在店里的家具,虽然不花哨,但做工的确简洁大方又精美,很难想象这样的家具是出自如此年轻的一个小姑娘之手。 几人又重新坐了下来。 旁边小满已经十分有眼色的将沈惊春的椅子拖了过来:“我姓沈是这家店的老板,诸位怎么称呼?” 沈惊春的态度显得很温和,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几名木匠在她这种极具感染力的笑容下开始自我介绍。 沈惊春上辈子大学刚毕业就末世了,只经历过一次面试,对于面试的的流程也并不怎么熟悉,便干脆按照记忆中的流程问了一些问题。 比如是什么原因致使他们离开了上一个工作的地方?为什么会选择来恋家?觉得自己最大的竞争优势是什么?假如被录取,最希望在恋家家具店得到什么? 几个木匠哪见过这阵仗,头一个问题就将他们问住了,沉默了好一会才有人磕磕巴巴的道,因为上一个铺子开不下去了,来恋家的原因是因为听着这边给的工钱高,最大的优势是有六年的学徒经验,最希望在恋家得到的就是丰厚的工钱。 所有人的答案都平平无奇没甚出彩的地方,唯有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与众不同,离开上个地方是因为师父得疾病忽然没了,大师兄霸占了师父的家业和独女,顺便将在那学徒的其他师兄弟给赶了出来,来恋家的原因是想学好手艺报仇,最大的优势就是忠心,只要能挤垮已经被大师兄改名换姓的店他这辈子卖给恋家都行,最希望在恋家得到的就是学好手艺挤垮大师兄的店。 沈惊春是真没想到这京城这样的卧虎藏龙,一个小小的招聘都能碰到有这样曲折经历的小木匠。 “诸位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沈惊春温和的说道:“我也跟诸位说一说我们店里的待遇问题。” “首先我们店里目前只收学徒和大师傅,不论你之前已经当过几年学徒,只要不能独立做家具,在我这里就都按学徒算,学徒每个月两百文的工钱,四季衣裳和吃住全包,已经出师可以独立打造家具的底薪二两银子,包一顿午饭,其他的店里不管,做家具有抽成,一单家具独立完成抽半成,当然以后店里接到家具会指派给哪个人或者哪几个人做,都是由我说了算的。” “其次,不论是学徒还是大师傅,只要来咱们店里上工,都要统一签订一个契书,五年之内除了不可抗力的原因之外,不能离开我们恋家,比如要离开京城这边去别的地方,病重无法胜任这份工作,如果因为其他的原因想要离开,将会面临巨额的违约金,哦,解释一下违约金的意思,就是没有按照契书的章程办事要赔付给我的钱。” 几个木匠听的一脸咂舌,那立志要找大师兄复仇的青年道:“如果因为店里的排挤而干不下去呢?这种情况,也要付所谓的违约金吗?” 沈惊春赞许的看他一眼道:“这位兄弟问的好,那么我就这个问题再说几点。” “如果真的愿意来店里上班,大家一派祥和其乐融融亲如手足是最好的,假如做不到这一点,我希望你们可以把争斗放在明面上来,提高自己的的技艺,而不是使些下三滥的手段来害店里的同事们,这一点也会写在契书里,如果被我发现谁偷偷摸摸的给别人绊子,面临的就是赔付违约金走人的下场。” 沈惊春也很不想制定这种霸王条款,但古代的人可比现代的人难搞多了,学成之后转头他人的一抓一把,如果不事先将所有东西都说好,到时候真出了事会很难办。 那问话的青年一听,立刻道:“我愿意签契书,什么时候可以来上工?” 其他几名木匠听了沈惊春前面说的那些条件倒是有些迟疑。 条件就是这些条件光明正大的摆在这,来不来全看个人意愿,沈惊春也没急着催他们做出决定,只朝那青年道:“明天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想来的后天巳时前到店,时间也不早了,诸位都回去想想清楚,希望后天早上还能见到诸位。” 那青年朝沈惊春一抱拳,率先走了出去,其余几名木匠一瞧,也神色讪讪的跟着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虎年快乐,虎虎生风发大财 第105章 等人一走,一边已经等待多时的冬至就走了上来。 聊了这么会外面的小雪已经变成了洋洋洒洒的大雪,天色已经昏沉的快要看不清路了,沈惊春叫大寒几人关了门,就径直和冬至回了后面院子。 “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悄悄跟着那个周公子。”冬至跟在沈惊春半步的地方一道往里走:“国子监一旬一休,基本上每日早上从南通巷那边出发去国子监,路上会在大相国寺附近吃个早饭,一整天都在国子监待着,散学后直接回家,偶尔会在晚间在状元楼那边跟其他学子聚会。” 对于周渭川这个人,冬至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 他很自律,好像极为适应这种看似枯燥的生活,冬至跟了他这么多天,发现他每天早上从家里出来的时间几乎没有变化,早餐也是,每天都在同一家路边摊吃一碗豆花一笼小笼包。 沈惊春皱了皱眉:“你跟了他这么多天,有没有见到他去见徐长宁?” 冬至道:“没有,倒是徐小姐身边的婢女给周公子送过几次东西。” 冬至顿了顿,迟疑道:“还要跟吗?娘子叫我跟着他是想做什么?” “做什么?”沈惊春冷笑一声道:“当然是打他一顿。” 杀人是不可能的,这犯法,她们家现在好不容易开始走上坡路了,没必要为了一个周渭川就断送自家前程。 但是这个狗东西在国子监的时候那么针对陈淮她是不能忍,也不想忍,在不伤及性命的情况下,套麻袋打他一顿泄泄愤,还是能做到的。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00节 冬至沉默。 这段日子跟着周渭川也花了不少钱,他是没想到沈惊春的想法仅仅是打他一顿。 沈惊春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觉得花了这么多时间,结果最后就是打他一顿,有点失望?” 冬至一抬眼,眼神在沈惊春面上一扫,又迅速的低下了头没说话。 “周家在京城的根基虽然不算深打,但周桐毕竟也是个三品官,周渭川如果被套了麻袋,明明对方可以把他打死打伤,结果最后他发现自己只是受了点皮肉伤,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这是一个警告?”冬至开口说道:“这是别人对他的警告,这次还只是点皮肉伤,下次可就不是了。” 周渭川跟陈淮不同。 陈淮才来京城,跟他有过矛盾的人屈指可数,如果出了什么事,很轻易的就能排查出是谁动的手。 但周渭川不同,他从小生活在京城,京城这些官员中,又不全是一个派系,他被打了根本不知道是谁打的他,谁叫周桐在朝堂上的对头那么多。 沈惊春道:“警不警告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 沈惊春顿了顿,后面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在她看来,如果周渭川因为被打的事情惶惶不可终日,然后影响了会试的成绩,那是最好的,即使不会影响到他会试,那么起码在考试之前,这顿打也能让他稍微收敛一点,别想着整天找这个麻烦找那个麻烦。 冬至应了声是。 “不过因为京中这几日一直下雪,国子监原本是定在正月二十才放假的,现在已经跟其他的学堂一样,十五就开始不上课了。” 冬至惋惜的叹了口气,如果沈惊春她们早几天回来,还是能打到周渭川的,现在都已经放假了,周渭川还会不会出来都说不定。 “没事,你这几天再辛苦一下,继续盯,总能找到机会的。” 周桐是个不折书上确实很有天分,但如果没有他这个当爹的在后面做推手,周渭川怎么也不能这么年轻就名满京城,要知道京城这个地方,别的东西不多,历届的三甲那是多的数不清,内阁那些老大人,随便拉个出来,哪个不是他们那届的风云人物? 且科举考试虽然是糊名且誊录,但最终的殿试的前十名的名次却是由皇帝来定,这个名次不仅仅是按照学问高低来定,还有相貌名声等原因。 沈惊春没见过周桐,但陈淮长的这么好看,姜莹莹又说周渭川跟陈淮长的很像,那显然周渭川的长相是没问题的,所以周桐一定会让周渭川的才名传遍整个京城传进皇帝耳中的。 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不外乎三座,嘉楼、澄楼、状元楼。 其中状元楼是大家默认的学子聚集地,但凡想混出点名声的,多少都会去状元楼露个脸,周渭川还在读书的时候就偶尔去状元楼,现在已经放假了,没道理整天窝在家里不出去吧? 了解完周渭川那边的情况,沈惊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松,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打周渭川一顿了。 前面小寒等人关了店门,也回到了后院来了,杨婶不在几个人合力做的饭,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只能说熟了能吃,沈惊春面无表情的就着辣椒酱吃了一碗饭就溜了。 所有的事情都堆积在一起,她是真的忙的跟个陀螺一样。 京城不愧是整个大周朝最繁华的地方,城里的主干道基本都是石板路,路两边的宅子商铺也都挂着灯笼,半夜出行也不至于两眼摸黑。 沈惊春骑着马出了门,直奔程家。 如今顶顶要紧的事情就是给她哥治病,这个点想必程太医也已经下班回家了。 从高桥到惠和坊要走大半个城,明艳的少女策马走在街上,哪怕身上穿的简单,也掩盖不住身上那股出众的气质,一路上不断有人回头看她。 沈惊春老神在在,她回京这件事该的知道的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人也知道了,也就没有必要在遮遮掩掩了。 过了澄楼,这边住的就是非富即贵的官宦人家了,没有林立的店铺,喧哗声都少了很多,但比起外面,这边已经先一步有了年味,街道两边已经挂上了红灯楼,在夜风中随风晃动。 程家门口也换上了红灯笼,大门已经关上了。 沈惊春下马敲了门,很快就有人来开门,门房一见她就笑道:“沈娘子来了,我们老爷刚没一会还说娘子今天肯定会来呢,小阳快来替沈娘子牵马。” 门房朝里喊了一声,就有个少年小跑着出来接过沈惊春的马牵着往后门进去。 她进了门,就有人来请她往后院去。 程家已经吃过饭了,一家子就窝在花厅里打着叶子牌,气氛无比温馨,沈惊春一进门程夫人就道:“惊春来了,快来快来给我帮把手。” 沈惊春虽然没有来过程家几次,但她的名字却是经常从程太医的嘴里说出来,因此整个程家对沈惊春这个名字都是很熟的,再加上她为人爽利,上次来还送了不少新奇的东西,家里的小辈们也都很喜欢她。 程夫人这么一喊,沈惊春就连连摆手:“夫人可别难为我,我哪会这个啊,您要是叫我给您侍弄侍弄花草我是绝无二话的。” 程夫人笑道:“不会也没关系,你来给我摸牌,我教你打,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屋子里烧了地龙暖和的很。 除了程家的大公子今天在太医院值夜班不在,其余人几乎都在,双方相互问候了一遍,沈惊春就走到了程夫人身边坐了下来。 “行,那我就试试今天的手气怎么样。不过咱先说好了,输了算我的,赢了是夫人的。” “行。”程夫人应了一声,伸手在沈惊春手上摸了摸,见她双手带着暖意才继续道:“不过你也别这么外道了,我听老程说了,他是比你爹娘年纪大些,你就叫我一声伯母吧。” 沈惊春从善如流的喊了一声伯母,哄的程夫人笑容满面,她家大儿媳和闺女也在一边打趣。 也不知是沈惊春手气确实好,还是程夫人的牌技高超,二人就没输过,打完好几圈只有程夫人一直在赢。 没多大会,有丫鬟过来说家里小公子睡醒了正在找程少夫人大家这才散了。 桌上的叶子牌被收了干净,又有丫鬟重新上了茶点上来。 “程江把事情都给我说了,我师兄的信我也看过了,太医院那边我告了明天的假,跟你一起去找老杨,你放心吧,我师兄既然说了惊秋没事,那他这病就肯定能治好的。” 田大夫几次提到程太医这个师弟都是直呼起名,显得两人关系并不是很好的样子,但偏偏程太医话里话外对这个师兄都很尊敬,对他的医术也无比推崇。 沈惊春相信田大夫说的话不假,但就是有点不放心。 一来是怕治疗期间有人会来捣乱,二来是怕沈惊秋治好了病只是平山村的沈惊秋,而不是现代那个为她送了命的大哥。 “我家欠了伯父您良多,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也请伯父千万不要客气才好,我在那块爵田附近又买了一块山地,打算弄个小茶园,伯父以后的茶叶我包了。” 程太医笑道:“那感情好,我可就厚着脸皮答应了啊。” …… 从程家出来,已经亥时过半,沈惊春也没再到处逛,直接回了自家院子。 第二日一大早,吃了饭又往程家赶。 京城地方大,杏林春内城外城各开了一家店,杨大夫医术高超,一般都在内城那边坐堂,沈惊春先到了程家跟程太医汇合了才往杏林春去了。 到了年底,家家户户都想无病无灾的过个好年,医馆的人也比平日里多,是个头疼脑热的就来看大夫。 门外的队伍排出去很长,尤其是杨大夫在杏林春就相当于现代的专家,想排他号的人特别多。 二人在门口下了马车,也没排队,程太医径直就领着沈惊春直奔杨大夫那边。 排着队的人一见立刻伸手就要来拉:“哎?你们怎么回事?” “懂点规矩好不好,不知道看病要先排队吗?” “到你们了,就直接往里冲?瞧着人模人样的,怎么不干人事?” 沈惊春一开始还没想到这些人是在说自己,知道后面一个大婶伸手拽住了她。 程太医也有点没反应过来。 拉着沈惊春这大婶的力气还挺大,她用力抽了抽,竟然没将手抽出来,一转头,不仅杨大夫面前这一队人怒视着她,连其他大夫面前的人也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她。 程太医懵了一下,才朝周围的人一拱手道:“诸位听我说,我们不是要插队看病……” 话没说完就被人给打断了。 “不是看病你来什么医馆?” “就是,有什么事不能私下里说,还要专门来杏林春找杨大夫。” “对啊对啊,来杏林春不看病,你脑子不好啊。” 沈惊春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要是只有她自己被人说几句也就说了,她不放在心上,但程太医是为了她们家在忙活,张嘴就想骂回去,话没出口,医馆里的掌柜就跑了出来,惊道:“程太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太医院统管全国药房医馆,程太医身为院判,是经常要跟这些医馆打交道的,京城的大小医馆只要备案在册的,几乎都认识这位太医院的二把手,哪怕他今日没有穿官服,但杏林春的掌柜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程太医这三个字一出来,周围就静了下来,那个拽着沈惊春不放的大神也讪讪的松了手。 太医院多少医术高超的大夫,人家确实也没必要来杏林春这边看病。 程太医道:“我来找老杨有点事,你先去忙,不用管我。” 他虽这么说,但掌柜的还真不敢丢下他自己去忙,殷勤的领着二人到了杨大夫的诊室。 里面杨大夫正在给人施针,诊室不大,跟现代的诊室有点类似,但却鸦雀无声。 里面的病人倒不是什么大病,杨大夫也只是扎了三针,很快收了针也没继续叫号,而是先朝程太医打了声招呼,才又看向沈惊春问道:“这位是?” 程太医道:“这就是之前我与你说过的庆阳府那位找出牛痘的小娘子。” 沈惊春立刻道:“杨大夫您好,初次见面我叫沈惊春。” 杨大夫双眼一亮:“沈娘子好,真是久闻大名啊,今日才终于见到真人,你们今天找我是?” 牛痘对于大周朝来说,真的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每年死在天花手里的孩子不知凡几,可现在有了这个牛痘,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因为天花而丧命了。 别说杨大夫,就是全大周的民众,都无比感激沈惊春这个献上天花的人。 程太医道:“找你确实有点事,沈娘子的兄长前些年摔到了脑袋,我师兄前段时间给他治过了,但是手上最近有别的事情在忙分身乏术,便介绍到老杨你这里来了,你今天还有多少个病人要看?看完了咱们去瞧瞧?” 杨大夫保养的还不错,年纪虽然比祁县那位杨大夫的年纪要大,但看上去却比他要年轻些,慕名而来的病患都想排他的号,杏林春考虑到杨大夫自己的身体情况,干脆就限号了,每天只看诊二十名病患。 这也是沈惊春明明一大早就来了,但外面却已经开始排队的原因。 杨大夫显然也是认识田大夫的,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行,没问题,只是我今天出门有点晚,这才刚看了第一名病人,恐怕最早也要等到午后才能走了。” “这有什么,反正我今日也告假不去上值了,就帮你一起接诊吧,放心不收你诊费。” 在诊室里待着的学徒已经开始重新出去叫号,一次叫了两名病患进来。 方才杏林春的掌柜喊程太医是大家都听到的,但是等病患进来之后,杨大夫还是耐心的解释了一遍,今天因为有事,所以请了程太医来帮忙一起看诊。 杨大夫虽然医术高超,但在病患眼里,能被选进太医院给皇亲贵胄看病的大夫显然更厉害,当即就满脸高兴的坐在了程太医面前。 一共就二十名病患,也都不是多严重的疑难杂症,午时不到就全看完了,程太医挺高兴,杨大夫也挺高兴。 二人出了门,沈惊春已经出去买好了酒菜,准备叫杨婶她们早点做了晚饭,留两位大夫下来吃饭再回去。 杏林春有自己的食堂,饭也是早早就做好了的,几人简单的吃了一顿午饭,沈惊春在杏林春抓了药,几人就直接出了城直奔茶园那边。 田大夫的信程太医随身带着,后面附着沈惊秋的脉案以及在金林寺的治疗过程,包括用针施药都有详细记录,一路上两位大夫都在研究这个。 赶车的依旧是程江,是知道沈家宅子的位置的,沈惊春告罪一声,就先一步骑马走了。 单人骑马要比马车快的多,到家时沈家一行人才刚吃了午饭,沈惊秋正要跟着沈志清等人上山,沈惊春忙喊住了他。 “哥你先别忙走,我请了程太医和杨大夫来给你治病。”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01节 沈惊秋一听,背脊一下都停止了,浑身僵硬上下写满了抗拒。 之前几年虽然也看过很多大夫,但基本没用过针,直到前几天在金林寺,被针扎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受,尤其是扎在他身上的针不是一根两根那么简单。 方氏喜不自禁,仿佛沈惊秋看完这次就会好了一样。 “我买了一条草鱼,用盆装了水养在后面的马车上。”沈惊春扬了扬手上提着的菜篮子:“还有肉,你不是喜欢吃这些吗?今天看完了病晚上可以多吃一点。” 鱼虽然还没到,但肉和菜已经到了。 沈惊秋看着满满一篮子的菜,十分勉强的点了点头。 有沈惊春提前回来报信,沈家准备的很充足,程太医等人才一下马车,就被沈惊春带着人热情的迎到了堂屋里,底下人立刻就有人捧了热水上来请两位大夫洗手,等洗完了手又换了人上了茶点,一应事物十分用心周到。 杨大夫看着茶盏里浮浮沉沉的茶叶,笑道:“我说呢,程老弟今日怎么格外的好说话,原来这茶叶也是出自沈娘子之手啊。” 沈惊春道:“都是山里不值钱的东西,杨大夫要是喜欢,走的时候我叫人给您包上两斤带着。” 杨大夫当然不可能拒绝,这茶叶如今在京城那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那就多谢沈娘子了,你是不知道凭我跟老程这么多年的关系,他手里有那么些茶叶呢,却只肯分我一两。” 程太医哼道:“知足吧,一两可不少了,那张阁老来问我要,我也不过是给了他一两。” “行行行,是我不知好歹行了吧。”杨大夫笑着摇了摇头,视线落在了安安静静陪坐在一边的沈惊秋身上:“这是令兄?” 沈惊春点点头:“对。” 杨大夫也点点头,放下了手里的茶盏道:“那还是先办正事吧。” 事情都有个轻重缓急,程太医都治不了的病,显然不简单,这也是医者的本分,再者沈惊春已经承诺了要给她包两斤茶叶带走了,以后多的是喝茶的机会。 治病这种事情,沈惊春也帮不到什么忙,在旁边看了一会,就悄无声息的出了门往厨房去了。 无论这病治不治得好,两位大夫都是沈家的大恩人,留人吃饭也得拿出诚意来才行。 京城靠北,入冬后青头菜不多,但这边生意人很精明,想办法搞了各种暖棚出来,种了不少反季节的蔬菜,价格自然很贵,但沈惊春还是买了不少。 交代完提早做晚饭的事,她才找了豆芽问起陈淮。 “今早家里忽然来了人说陆先生今天下午的船到东水门外的运河码头,姑爷一早就跟着去接陆先生了,小姐没碰到他?” “没有。”沈惊春摇头道:“我今天也是一大早就出了门,后面关着的人怎么样?昨晚有没有闹?” 说到后面关着的人,豆芽脸色就不好了:“前面没看到我之前,她倒是没有闹,后面看到我了,就说有话跟我说,要跟我叙叙旧。这个蠢货把别人都当傻子呢,这都多久了,还跟我说只要我放了她,她就去跟徐小姐说让我重回侯府。” 想到玉荷说的话,豆芽就恨不得再冲进去给她一拳:“她脑子有病吧?当谁稀罕侯府呢?我以前可是亲眼看到的,徐小姐偷偷拧身边的小丫头呢,小姐你虽然以前名声不大好,可对身边的人从来都没有说过重话,谁好谁不好,还用得着她来教我,哼……这个蠢货都落在咱们手里了,居然还有这么多花花肠子。” 沈惊春失笑。 “你也说她是个蠢货了,跟一个蠢货计较这么多,没得还气坏了自己,我不在这些天,家里这些人怎么样?” 说起家里这些人,豆芽更是来了一身的劲,神采飞扬的就开始说她这些天观察的到的事,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只张大柱的大儿子大满跟周围小河村一个在小山上干活的姑娘好上了,那姑娘满心想的都是要卖身到沈家来跟大满共患难,但奈何她家里死活不同意。 “闹到咱们家里来了吗?”沈惊春问道。 豆芽摇头道:“那到是没有,只不过那姑娘的三个哥哥把大满给揍了一顿,鼻青脸肿的。” “我这几天有点忙,事情多了可能也记不住这个事。”沈惊春笑道:“等四哥回来,你记得跟他说一声,那姑娘家里打了大满一顿咱们也不追究了,但是那个姑娘以后就不要再来咱家上工了,还有大满约束着点,若真想娶妻生子,我也并非不能放了他的卖身契,只是这两年咱们茶山还没稳定下来,暂时不能放他们走。” “行,我会跟他说的。” 又断断续续的了解了家里其他的情况,沈惊秋那边看诊也到了尾声。 三个大夫都是医术很高的好大夫,田大夫虽然开了方子,但也在给程太医的信里说了,等他和杨大夫分别看诊之后,也可酌情对药方有所增减,但显然田大夫的医术很另人信服,这张方子最后还是没有任何改动。 杨婶那边有人打下手,饭菜也很快就烧好了。 水煮鱼烧的有点辣,但两位大夫吃的却很开怀,吃完之后沈惊春又叫沈明榆将方子抄了下来给了两位大夫一人一张,另又一人包了两斤茶叶和几斤干辣椒,才将人往外送。 “您看这个诊费是今天就结了,还是日后一起结?”她问道。 杨大夫连连摆手道:“我这又吃又拿的,怎么好意思还要你家的诊费,只是今日有老程帮忙,杏林春那边结束的早,我今日才能来这边替你兄长针灸,明日恐怕就没时间登门,要你们去杏林春找我了。” “杨大夫说的哪里的话。”沈惊春诚恳的道:“茶叶是我之前自己说的,辣椒也是我自家地里种的,不值当两个钱,但一码归一码,这个诊费却是一定要给的,您这样大老远跑来这边,还分文不收,我下次也不好意思再上门叫您给我哥看病了。” 杨大夫还要摇头拒绝,程太医就道:“老杨你爽快点吧,还没见过把钱往外推的。” 沈惊春无奈的看他一眼,当初这程太医上门问诊,也是没收钱的。 杨大夫想了想就道:“这出诊费就不要了,我这针灸收费是一针一百文,今日一共施了十四针,沈娘子便给一两银子吧,你也别想着多给,我是不会要的。” “行,那多谢杨大夫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昨天忙着到处拜年,喝了点酒回家就睡了,然后就没更新,现在年也差不多拜完了,明天应该可以正常更新了。 第106章 因特意早早的做了饭,吃完晚饭外面天色也没黑,两位大夫小酌了几杯,程江却是滴酒未沾的。 沈惊春也没在这边宅子住下,直接蹭了程家的马车带着沈惊秋又回了城里方便后面的治疗。豆芽那边是早就说好了的,要留在这边看着下面的人。 方氏倒是眼巴巴的看着,也想跟着一起去,可闺女根本没开口提这个事,她几次想张嘴,最后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反倒是沈蔓抱着沈惊春的腿不撒手,最后还是沈明榆给她劝了下来。 回到京城,天色已经黑了,留在京城宅子里的人也都早早的吃过了晚饭,只是陈淮还没回来。 沈惊春倒是不怎么担心他,陆昀身边的人陈淮都是认识的,他让人开通知陈淮,肯定也不会陈淮不眼熟的人来,他能跟着走,说明陆昀是真的回来了。 她躺在热炕上翻来覆去想的事情很多。 店里招木匠的事情,只要明天能够有两三个来,以后的问题就不大了,带着店里三个学徒,人手能够转的过来。 打周渭川的事情也不着急,左右这顿打他是逃不过去的。 她哥的病现在也基本稳定,迟早是要好的。 一切的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唯有徐长宁这个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 每一个在末世挣扎过的人,最后想的都是家人平安一家人开开心心过着安稳的日子,沈惊春也不例外。 她无意招惹徐长宁更无意招惹宣平侯府,原主小时候被掉包,并不是沈家的错,沈惊春虽然没有见过沈延平,但他相信他不是个卖女求荣的人,真假千金的事从头到尾都是崔氏和徐晏的妾室争斗引起的。 原主在侯府是享受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但徐长宁后来对她做的那些事也足以抹平这些恩怨了。 沈惊春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再醒来外面天色已经亮了,半夜没人添柴火,火炕也已经凉了下来,炕上还是昨晚的样子并没有任何不同。 陈淮一夜未归。 这种事从来都没发生过。 沈惊春皱了皱眉,穿好衣服出了门。 院子里几个少男少女已经早早起了床,厨房里冒着炊烟,显然是有人在做早饭。 家里两进院子,前面一进原来是他们一家人的住处,后面一进放的木料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余下的房间住着家里的下人。 沈惊春穿过通往后院的小门,就见几个人真蹲在地上用树枝在写着字。 “等会吃了早饭,冬至你去程家问问,陆昀陆先生如今住在哪,去陆先生那边看看你们二爷在不在。” 冬至放下树枝甩了甩手站了起来。 往常国子监还没放假的时候,因为要监视周渭川,这个点他早就出门了,现在不用去国子监了,周渭川也不会一大早就出门,他才得以在家里待到现在。 “我现在就去吧,今天小寒蒸的馒头,我拿两个路上吃就好了。”他说道。 沈惊春点了点头,要是平时,她肯定要冬至吃完了再去的,天这么冷,刚出锅的馒头没一会就凉了。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心神有些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冬至揣着几个馒头就赶着家里的骡车走了。 沈惊春就着几个小菜吃了顿早饭。 吃完了饭,几个学徒又去开了店门,门一打开就看到了已经等在外面的几个人。 前天说的是巳时前到就行了,但现在也不过才辰时四刻,这些人提前了半个时辰就来了。 既然来到了店里,就是准备来这签契书上班的了,以后就是要在这个小娘子手底下讨生活,明明看着很年轻,可几人看着她就是觉得有些莫名的拘谨。 沈惊春扫了一圈,来的有四个人,包括那天立志要复仇的青年,她压下心底涌动的不安笑道:“诸位怎么来的这么早,可吃过早饭了没有?” 四人中看上去年纪最大的立刻道:“吃过了吃过了……” 话音未落不知道谁的肚子就咕噜咕噜一阵响,那说话的汉子一张脸一下就红了。 “小寒小满去看看还有没有吃的,有什么都端上来吧。”沈惊春说道。 小寒应了一声是,就掀开帘子去了后院。 沈家人都是从南方来的,习惯了吃米饭,但她跟大寒是京城本地人,更喜欢吃面食,因为早上蒸馒头的时候多蒸了些预备着中午晚上热一热再吃。 两盘子拳头大小的馒头很快就被端了上来,小满在后面端着两碟子咸菜。 灶里已经没有火了,馒头在锅里放着没有拿出来,只剩了一点余温,几个汉子相互看看,最后在沈惊春的笑容中小声的道了谢,围在在小桌子边吃了起来。 等四人吃完,沈惊春才道:“契书我已经准备好了,我这边也不考核诸位的真实水平,你们觉得自己可以独立打造家具的就过来拿这边的契书。” 四个人迟疑了一下,全都不约而同的到这边拿了沈惊春已经准备好的契书。 做木匠的不说学问多高,但多少都是认识字的,契书是用大白话写的通俗易懂,几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认了和之前说的一样,就不再迟疑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契书一式两份,我们双方各拿一份,一会我叫人将契书拿去府衙过了红契,到时候再将你们的那一份给你们。” 四个人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那契书上并不止上次说的那些事情,还写明了恋家家具店给木匠们的保障,过红契不仅家具店放心,他们也放心。 沈惊春将几份签了名的契书收了起来才道:“你们若是有自己用惯了工具,可以回去将东西带来这边,若是没有,也可以跟大寒说一声,店里出钱,再给你们去定做一套。” 像这种纯手工的工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用习惯,沈惊春当初在祁县买的工具,也是用了好些天才用顺手。 四个人有三个人都是有自己的工具的,唯独立志复仇的李四郎被赶出来的时候两手空空。 家里三个学徒之前也买了不少工具,再加上沈惊春自己的工具,在新工具来之前,李四郎倒是也有工具可用。 想要来店里定制茶桌的人虽然多,但是并未正式下单,沈惊春便干脆让他们用店里的家具先各自打一套桌椅出来,她好看看他们的水平,到时候正式接单了好分配活。 三个学徒都是签了死契的自己人,是个木匠显然也是知道这个事的,而他们只是来这边上工的,并不是这里的老板,或许有可能不教他们,但绝对不会仗着自己是大师傅就欺负他们。 沈惊春交代完这边的事情,就到了前院,将前后院之间的门给关了起来。 沈惊秋一天三顿药,早上那顿药小寒他们已经炖在了碳炉上了,耽误了这么会,也早都煮好了,叫她哥吃了药,她将中午的药又重新煮上就开始等。 既等冬至带回陈淮的消息,也等他回来后,好一起去杏林春找杨大夫给沈惊秋针灸,年底这段时间她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后面这些天未必每天都有空亲自带她哥去针灸,冬至身上还有监视周渭川的活,带沈惊秋去针灸的事情,她就打算交给大寒。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02节 沈惊春原本还算稳得住,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越发的坐立难安,眼皮子跳个不停。 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直到吃过午饭,一早就出门的冬至才匆匆回转。 “我先去程家问了,但陆先生的住处只有程太医和程江知道,程江一大早就送程太医去太医院当值去了还没回来,程夫人就直接叫程河套了车去了太医院,从程太医那里得到了地址,我又匆匆往陆先生那里赶,但他今日也不在家出去访友去了,但陆家的门房说二爷昨日吃了晚饭就回来了。” 小碳炉上炖着药,水壶就被拿下来放在桌上,里面的水早就凉了,冬至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连喝了两杯才觉得喉咙没有那么干了。 他一抬头,就见沈惊春脸色很不好的看着院中的某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或许,二爷是遇到了祁县来的同窗?” 这话说出来,冬至自己都不信。 陈淮是个什么人,沈家上下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在他心中,沈惊春这个媳妇是排在第一位的,甚至连科举都得往后排,不论什么时候什么事,他都不会做出让沈惊春担心的事来。 去陆家当然不算是让人担心的事,但彻夜不回发生在他身上足够让人担心了。 沈惊春深呼了几口气,将心底的不安再次往下压了压,再一睁眼才朝冬至道:“你知道澄楼那边的杏林春吧?我今天约了那边的杨大夫给我大哥针灸,你先吃饭,吃完了饭叫上大寒,你们一起带我大哥过去针灸,周渭川那边的事情先放一放,这几天主要就是看病这个事。” 她说着,摸了张二十两的银票递给他:“钱先拿着付诊费,到时候不够了再来找我,针灸完了就回家,不要在外面逗留,回来后药浴的事情也交给你,药包我已经分好了,药先煮过才能泡。” 说话间,她已经从角落里临时搭起来的棚子里牵了马出来。 出了门直奔宣平侯府。 到底是徐家动的手还是周家动的手,沈惊春并未考虑多久。 周桐是个爱面子的人,陈莹是他第一任妻子,也是他往上爬的绊脚石,这个事情真要查其实并不难,这么多年都没人提及,一是他本人有才干,二是前后两个岳家的助力强。 陈淮现在读书厉害了,但周渭川也不差,沈惊春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能让他冒着得罪岳家的风险,去认回一个跟他根本没父子情分的孩子。 骑着马比马车快的多,穿街走巷的很快就到了宣平侯府外。 这附近住的全都是官宦人家,马路宽阔行人稀少,沈惊春坐在马上停在街角看着不远处的侯府,有点迟疑。 崔氏娘家的势力不容小觑,宣平侯府也不是好惹的。 陈淮到底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还是两说,贸然去闯侯府,她没有任何证据,只会被当成一个疯子。 疯不疯的她不在意,可如果因为这样打草惊蛇,徐长宁恼羞成怒对陈淮下手怎么办? 或许,这件事可以先去找陆昀? “惊春?” 沈惊春迟疑的调转了马头,一辆马车停在了她身边,一道还算熟悉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徐长清掀开窗帘一脸诧异的看向马背上的女孩子。 相比起一年多以前,眼前的女孩子显然更加成熟,长相在他这个当哥哥的看来虽然还有几分稚嫩,但她全身上下的气度已经是个成年人。 沈惊春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徐长清道:“世子。” “何必如此。”徐长清苦笑一声:“不论你与长宁之间如何,我们兄妹这十几年的情分总还是真的。” 徐晏除了崔氏这个正妻,还有几个妾室,徐府孩子多,可在徐长清看来,嫡亲的只有他们兄妹四个,沈惊春还在徐府的时候,是真正的掌上明珠,虽然崔氏对这个女儿不亲近,但这并不妨碍徐长清兄弟三个对这个妹妹的百般呵护。 而现在,仅仅过去了一年多,她已经连一声大哥都不愿意喊了。 沈惊春看着他没说话,心底却莫名的有些触动。 她知道,这份触动并非是她的,很有可能是属于这具身体本身的,也就是徐长淑的触动。 “你今天来这边是不是有什么事?”徐长清看着沈惊春认真的道:“要不要进府里坐坐?你以前的院子还在,父亲一直都有叫人打扫照料,长淙和长温也都很想你。” 压下心中莫名其名的酸涩,沈惊春摇了摇头,看着徐长清到底还是迟疑的喊了声大哥:“我的确遇到了难事,我可以请你帮忙吗?” “当然,当大哥的照顾妹妹不是应该的么。”他说道。 下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带着几分暖意,沈惊春道了声谢:“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找个地方细说。” 宣平侯府的位置在整个京城靠北的地方,再往北走一些就是嘉楼,再往后有座寺庙。 酒楼这种地方显然不太适合说事情,沈惊春便提议去沽宁寺走走。 徐长清自然不会拒绝。 二人一个坐着马车一个依旧骑着马就往那边走。 沽宁寺离侯府并不算远,也就四条街区的距离。 给徐长清赶车的都是他的心腹,到了寺院门口,稳稳的停了车,他身边的小厮就主动接过了沈惊春手里的缰绳。 兄妹二人进了寺庙的门,就沿着小道往里走。 沈惊春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她不知道陈淮是不是真的被徐长宁抓走了,也不知道开口了之后无凭无据的徐长清会不会相信她,更不知道徐长清现在是不是站在徐长宁那边的。 走出去好远,徐长清才主动问道:“你这一年多过的如何?” 到底是十多年的感情,不可能说不在意就不在意,况且沈惊春从始至终都是无辜的,徐长清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可当时那样的情况,不止是他,徐家所有的人包括他父亲徐晏在内,都必须要做一个选择,是选这个从小养在身边的妹妹,还是在外过了十几年苦日子好不容易回到徐家的妹妹。 这真的很难抉择,可又不得不做出选择。 沈惊春走后,徐长温倒是提过要派人去祁县偷偷照顾她,可这个提议被徐晏否决了,因为一旦涉及到这个养女,崔氏的态度就显得非常尖锐,派人去照顾沈惊春本是一片好意,可若是哪天被崔氏知道,那只会将事情弄的一团糟。 “没来京城之前,过的挺好的。”沈惊春道:“说实话来了京城之后过的并不怎么开心,徐长宁是真的很让人厌烦。” 徐长清皱了皱眉。 他皱眉当然不是因为沈惊春说他亲妹妹很烦,而是下意识的觉得这个让人不省心的亲妹妹又做了什么事情。 “她干什么了?”他问道。 沈惊春叹了口气:“她对我干什么了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对你或者说对红英姐姐干过什么。” 提起魏红英,徐长清的情绪一下就低落了下来。 沈惊春道:“她买通了府里的大夫,给红英姐下了药,那个孩子才没保住,你知道吗?” 徐长清没有说话。 但沈惊春忽然看懂了他脸上平静的神色。 显然,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连他都知道,那么徐晏未必不知道,但这父子两个还是选择了保护徐长宁。 沈惊春忽然庆幸没有一开口就说徐长宁可能叫人抓走了陈淮的事。 她看向徐长清,微微一笑道:“我觉得红英姐跟你和离是对的,你是个好兄长好儿子,可你绝不是一位好丈夫好父亲。” 她转身就走。 门外徐长清的两个小厮正在马车边说着话,远远瞧见沈惊春回来,下意识的就站直了身体。 她走近了朝二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牵过自己的马,翻身就上了马一夹马腹,马就小跑了起来,很快消失在二人的视线中。 出了沽宁寺这条街道的范围,马儿跑动的速度就渐渐慢了下来。 这种事情但凡有一丁点证据,也不至于这么被动,她可以明目张胆的打上门去,踩着徐长宁的脸问她把陈淮弄到哪去了。 可关键就在于她一点证据都没有,所以的事情全都是她的猜测。 沈惊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陆昀的府邸门口的。 出来之前,她问了冬至陆昀的新家在什么地方。 这个宅子就在御街附近的信陵坊,是皇帝御赐的宅子,地方很大很气派,门口两头大石狮子,只是大门紧闭。 沈惊春牵着马坐在了人家大门口,也没去敲门。 真找上陆昀,他肯定不会见死不救,可以沈惊春对陈淮的了解来说,他恐怕未必希望因为自己的事情而麻烦自己的老师。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惊春丫头?你怎么在这?” 陆昀的声音在身前响起。 沈惊春吸了口气,一抬头,眼泪就不受控制的往下流:“先生,陈淮不见了。” “什么?” 陆昀并非自己一个人,他身边还跟着两名年岁与他差不多的老者,身后是一群下人,一股酒气弥漫在四周,显然是才从哪里喝酒回来。 陆昀那点微醉的酒意一下就醒了,朝身边两人一拱手道:“温兄曲兄,今日家中有些事,咱们改日再手谈一局。” 身后的小厮手里拿着灯笼,光线虽不强,但足以让人看清沈惊春脸上的眼泪。 那被叫做温兄的老者道:“出什么事了,可需要帮忙?” 陈淮不见了,五个字不难理解,陆昀也知道沈惊春什么意思,但现在具体情况还不了解,他也说不清到底需不需要帮忙。 “有需要我肯定不跟两位兄弟客气的。” 陆昀客气的送走了两人,才沉着脸叫沈惊春进了屋。 这房子很大,但陆家如今只有他一个人来了京城,下人也没有多少,显得空荡荡的没有人气,好在厨房里还是有人的。 进了中堂,他吩咐身边的人上了热茶,沈惊春捧着热气腾腾的茶,心里总算是平静了一下。 “他昨晚一晚上都没回去,今早我叫家里的下人过来打听,门房的人说他昨晚就走了。”沈惊春道。 陈淮是个什么样的人,不仅沈惊春知道,陆昀这个老师也知道,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让人操心的人,彻夜未归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显然是不正常的。 “昨天他跟我说了奉持县发生的事情。”陆昀道:“但现在我们没有任何证据。” 显然,他也觉得陈淮失踪这件事是徐长宁干的。 可大周律法森严,什么事都要讲规矩讲证据,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她的丫鬟还在我手里,能不能去京兆府告她?” “没有用。”陆昀的脸上全是无奈:“这个最多只能状告她买凶杀人,并不能证明陈淮的失踪跟她有关。” 陆昀想了想道:“这样,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我现在去兵马指挥司问问,叫他们帮忙找找。” 沈惊春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她出了陆家的门,骑着马回了家,家里所有人都还未入睡,她一回来,几人就都围了上来。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03节 沈惊春抿着嘴一点说话的意愿都没有,陈淮显然还没有回来。 她将马放在家中没有骑,一个人摸着黑又出了门,往宣平侯府去了。 第107章 京城人口多,所以房价贵,一座二进的院子都要四千两,更别提那种五六进的大院子了。 但宣平侯府这样的显贵显然不能按照普通人的标准来计算。 国朝建立之初,太祖封了四公八侯,不仅有万亩的封田,在城里的宅子也很大。 宣平侯府就是个五进的宅子,当然,这个五进指的是大院子,大院子里又套了小院子,东西两边还有跨院,后面还有个很大的后花园,里面布局精妙,亭台楼阁样样俱全,连廊遍布整个侯府,下雨天甚至连伞都不用打,就能游遍整个侯府。 得益于原主留下来的记忆,沈惊春对这个府邸还算熟悉。 一路吹着冷风过来,她心底那点脆弱也被风吹的一点都不剩了,按照原主的记忆,她十分轻松的就翻了墙进到了里面。 但凡勋贵,尤其是徐家这样的武将世家,家里都会养一些府兵,徐家当然也不例外,但这些人几乎都分布在院子四周,内院这些人是不会涉足的。 腊月二十还不到,朝廷还未封印,徐家不止一个官,第二天要上朝上值,都睡的很早,这个点整个侯府都静悄悄的。 沈惊春没费任何力气就摸到了徐长宁住的院子里。 侯府里除了正院之外,便只有两处地方最为钟灵毓秀,一处是当初老侯爷和老夫人住的澹园,一处便是原主还在侯府时住的舒园。 徐长宁回到侯府之后,崔氏直言不讳的说一个冒牌货怎么配住在舒园,想叫原主搬出去,只是徐长宁自己不愿意住,崔氏便又找人花了三个月重新整治了一个院子出来。 这院子原主来过几次,整治好了之后,比之舒园只好不差。 但出乎意料的是,院子里居然还点着灯,隐隐还有说话声传来,或者说的再确切一点,是吵架声,只不过吵架的双方都压着嗓子,所以听上去更像是交谈。 沈惊春慢慢摸了过去,院门并未关严,只是虚掩着还留了一条缝。 她没有选择从门边直接朝里看,而是往一边走了走,攀着附近花圃里的大树,三两下就蹭了上去。 这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大冬天的树叶却依旧翠绿茂密,黑夜之中人藏在里面很难被人发觉。 院子里除了徐长宁的大丫鬟玉竹守在外面,看不到任何一个人,连个看门的婆子都没有,想必是被徐长宁特意支开了。 中间会客室的门关着,窗户却开着,透过茂密的树叶隐约能看到里面的一些景象。 刻意压低的声音随风而来,断断续续,不能全部听清,但从只言片语中也能听出,里面说的正是徐长宁买通府医给魏红英下药的事情。 毫无疑问,屋子里另外一个人正是徐长清。 “既然如此,那你我兄妹之情今日也算到头了。” 门吱呀一声被人拉开,徐长清的话清晰的传了过来:“以后你只当没有我这个大哥,我也没有你这个妹妹。” “说什么为了魏红英。”徐长宁冷笑道:“我的好大哥,难道是第一天知道这个事,以前你都选择隐忍不发,怎么偏偏今天就发作了出来,怕不是你的好妹妹来找你了吧。” 徐长清脸色难看,见徐长宁说的难听,却根本不想再跟她说一个字,脚下不停直接往外走。 徐长宁忍无可忍,喊道:“沈惊春的那个书生相公你知道吧,她今天来找你是为了这个吧?你不想知道他在哪?” 沈惊春的呼吸一停,院子里徐长清的脚步也同时一停,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门口那个表情狰狞的人:“你疯了。” 他话里全是震惊。 国朝有多重视科举,举国皆知,立国这么多年,科举制度一直在完善,哪怕是当朝首辅都不敢明目张胆的这样针对一个才名在外的学子。 而徐长宁只不过是个勋贵千金,身上无品无级,她怎么敢的? “我是疯了。” 徐长宁脸上的狰狞逐渐平静了下来,看着徐长清脸上还未收起的震惊之色,嘲讽道:“我是被你们这群人逼疯的。” “她顶替了我的身份在这家里过了十几年金尊玉贵的好日子,而我却代替她在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受了十多年苦,可你们这些人,不心疼我过的怎么样,却担心她去了那地方受不受得了,这是什么道理?” 徐长清脸上全是不解,他想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 他问道:“走的难道不是惊春?” 他们府里上下,选择的难道不是她? 沈惊春被赶出侯府,他娘甚至连一点值钱的东西都不让她带,连原本带在身上的那些首饰都让人强硬的给夺了下来。 人的感情从来都不是无缘无故的,一个相处了十几年,被全家真心疼爱的女孩子,却不得不因为其他的人而被放弃,他们关心她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看吧,就是这种神情。”徐长宁彻底平静了下来:“好像施舍,我是乞丐吗?回到自己的家里,还搞的像是沈惊春施舍来的一样,你们更希望我从来没有登门认亲吧,这样沈惊春就永远是你们的妹妹,一家人就能够相亲相爱的在一起了。” “你这么觉得?”徐长清呼出一口气:“你刚回家的时候,长淙本来在别庄休养,还是赶回来了,他身体不好,一路奔波回来就生了病,你当时在干什么?” 不等徐长宁说话,徐长清就道:“你在忙着跟其他的世家千金应酬,你大嫂跟你说了,但你只叫了身边的丫鬟去问候了一声,甚至……” 他话没说完,就被高处一声冷哼给打断了。 沈惊春实在听不下去了,从树上一跃而下,先跳到了院墙上,然后又从院墙上跳到了院子里。 她速度过快,徐长宁只来得及往后退了两步,沈惊春就已经到了她面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你把陈淮弄到哪里去了。” 玉竹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就扑了过来,沈惊春看也不看,直接反身就是一脚,将她踹的倒飞了出去,砰的一声砸在了墙上。 她向来力气都很大,这一脚也没留情,玉竹直接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她的手像一把钳子一样,徐长宁被掐的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惊春你别冲动。”徐长清根本不敢上前,就怕惹怒了她,她不计后果直接拧断徐长宁的脖子。 他们兄妹四个里面,老侯爷早就想将家中子弟往文臣方面培养,是以从他生出来请封了世子之后,虽然也跟着他爹习武强身,但更多的时间还是放在了读书上面,二弟长淙是早产儿身体不好,能活着已是万幸,更别说习武了,唯有长温和小妹一心扑在练武上。 但徐长温的武力是远远及不上沈惊春的,单手拧断一个人的脖子,对于沈惊春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徐长宁脸色已经涨的通红,脸上挂着一种癫狂的笑:“你……想……知道……别……做梦了。” 沈惊春舔了舔后槽牙,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火气又蹭的一下蹿了上来,她一抬脚猛的一脚就踹在了徐长宁的小腿上。 她竟然只发出一声闷哼,没有痛呼出声。 玉竹趴在地上痛苦的抬起头来,张嘴就要喊人,沈惊春瞥她一眼,直接掐着徐长宁的脖子就将她往玉竹身上一丢,将她要喊出口的话又给砸了回去。 前面这一片就这么大,沈惊春抬脚就往那边走。 徐长清咬咬牙,还是拦在了她身前。 “你别说话,你要说话我连你一起打,你要想喊人你就喊,来几个我打几个。”沈惊春微微一笑:“你别以为我不敢,谁叫我不好过,我让她全家都不好过。” 御赐的匾额留在了平山村没带过来,但圣旨此刻就在她的空间里,随时都可以拿出来摔在徐家人的身上。 来的路上吹了一路的冷风,她也想清楚了,徐长宁一而再的挑衅,这事已经没法善了了,原本她想的是通过其他人的手收拾她,但现在她改主意了。 她并非没有靠山。 她最大的靠山就是她自己,或者说是她的异能和她空间里那些种子。 没有一个执政者会对高产量的农作物无动于衷。 老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高产量的农作物不仅能让百姓吃饱,还能在战时让在前线拼命浴血奋战的战士们没有后顾之忧。 哪怕她直接杀了徐长宁,恐怕执政者都会保下她。 沈惊春轻蔑的看了一眼徐长清,绕过他直接一脚就狠狠踩在了徐长宁的手掌上,还特意碾了碾。 徐长宁终于受不住,一声惨叫响彻在院子上空。 徐家下人多,府里各处都有人值夜,这声惨叫声在寂静的冬夜里传出去很远,附近几个院子都听到了,整个侯府似乎都因为这声惨叫而醒了过来。 沈惊春松了脚蹲下了身,揪着她的后领就将人提了起来:“再问你一遍,人在哪。” 徐长宁挨了两下,痛苦难当额头脸上脖子上已经冒着涔涔冷汗,可她却咧嘴笑了笑:“你不敢杀我,你杀了我陈淮也得死,你怎么可能舍得他死。” 沈惊春面无表情的看着徐长宁。 若徐长宁真的是重生的,而她上辈子被‘沈惊春’弄的很惨,再来一次她能理解,可这都是基于自己有实力的情况下,就她现在这个战力,顶多算是跳梁小丑,到底谁给她的勇气。 “你说的对。”她说道:“我的确舍不得陈淮死,所以你暂时也不用死。” 她说着一提膝,狠狠一记膝击顶上了徐长宁的肚子。 女孩子都很柔软,尤其是肚子,这一下让她痛的脸色煞白一片,下意识就想蜷缩身体,可她的衣领还在沈惊春手里,她根本没办法弯腰。 徐长宁再次发出尖锐的惨叫声。 侯府的下人来的很快,崔氏和徐晏来的也很快,连徐长淙这个病秧子来的都很快。 徐长宁这声惨叫出口,崔氏的声音就从不远处传来过来,她喊了一声阿宁。 院门被人一脚踹开,砰的一声砸在围墙上,又惯性的往这边弹了弹。 大冷天的,所有人都已经睡下了,崔氏来的又急又快,衣服都没穿好,发髻还散乱着披在肩头,徐晏也没好到哪里去,夫妻两个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一个喊了声阿宁,一个喊了声惊春。 沈惊春看了一眼徐晏,就又低头去看被她拎在手里的徐长宁:“陈淮在哪?” 徐长宁痛的浑身都在哆嗦,根本说不出话来。 沈惊春也没指望她这么快就交代陈淮到底在哪,话音一落,又是一记膝击顶了上去。 崔氏被眼前的景象刺激的眼睛都红了,尖叫一声就要往前冲。 刚跨出一步,就被徐长清拦了下来:“娘,你别去。” 崔氏怎么可能不去。 但徐长清强硬的拦在他身边,任由她的拳头像雨点一样砸在自己身上。 徐长淙和徐长温却管不了那么多,两步就冲了过去。 沈惊春直接锁喉拖着徐长宁就往后面退了一步:“几位还是离的远一点比较好,我这要是一个不小心伤到徐大小姐可就不好了。” 院子里点着灯,但光线不算强,后面赶来的下人们手里也拎着灯笼,昏黄的灯光下也能看出徐长宁的狼狈,发髻散了衣服也很脏,一缕缕的头发被汗湿黏在脸上,要多狼狈就多狼狈。 徐家兄弟的脚步一停,有些委屈的看着她。 原本有原主的记忆在,沈惊春对徐家三兄弟的印象还不错,但从今天见过徐长清之后,她就对这三兄弟不抱希望了。 徐长清选择徐长宁这个亲妹妹,她真的很能理解,并且也没有任何不满,只是替原主感到惋惜,但徐长清知道徐长宁对他老婆下了手弄掉了他的孩子,还选择原谅,她属实不能理解。 并且先入为主的对徐家另外两个的印象也差了。 “你想要什么?”崔氏渐渐平静了下来。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04节 沈惊春回京的消息,她们早知道了,但这么多天她都没有上门来,没道理深更半夜的闯进来,难道只为了打徐长宁一顿? “我想要什么,那就要问问贵府大小姐做了什么。”沈惊春说道。 “她做了什么?”徐晏说道。 进来这么久,他终于开了口,问的却不是沈惊春,而是徐长清。 父子两个对视一眼,徐长清有点说不出口。 所有人的视线都从沈惊春身上移开,落在他身上。 沉默了一会,他才道:“她叫人抓了惊春的夫婿。” “什么?” “陈淮被抓了?” “为什么?” 几道不可置信的声音同时响起。 徐长清摇了摇头。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院子外面已经围满了人,稍高一些的地方甚至还有弓箭手瞄准了这边,只待徐晏一声令下,就能将沈惊春射成刺猬。 徐晏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 “是不是知道了陈淮的下落,就能放了她。”他说道。 沈惊春摇了摇头:“那不行,我知道周围已经布满了府兵,我放了她,死的就是我,侯爷该不会以为我是个傻子吧?” 徐晏也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但你我毕竟父女一场,你该相信我的,只要你放了长宁,今天不会有任何人能动你,你可以安全的离开,我也可以保证以后徐家也不会找你们的麻烦。” 沈惊春笑了笑:“侯爷一诺千金自然不会言而无信,但是侯夫人和徐大小姐却未必了,大小姐通天手段,天子脚下强抢良民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杀个小小冒牌货又算的了什么,毕竟一回生二回熟,大小姐欲取我小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说对吧?” 她伸手在徐长宁脸上拍了拍。 在院子里站了这么久,徐长宁的手脚早就冷了下来,但沈惊春的手显然更冷,拍在她脸上如同一块冷冰冰的冰块一般,让她不禁浑身发冷。 徐晏怔住。 沈惊春的话通俗易懂,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她是什么意思。 他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外面府里的管家就喘着气跑了进来,也顾不上人多了,直接就朝徐晏道:“老爷,外面京兆府和刑部的人来了。” 这回别说徐家人,就连沈惊春都有点摸不清头脑。 深更半夜,这两个衙门的人一起上门,是为了什么? 脚步声由远到近,两队人马不等徐晏请他们进来,就浩浩荡荡的过来了。 几十只火把在外面照的亮如白昼,连院子里光线都亮了不止一点。 后面不断有人说着让一让。 人群往两边分开一条道来,很快就有几个人从后面进了院子。 沈惊春视线一扫,一共四个人,除了陆昀和魏红英的父亲,其他两个她都不认识。 “见过侯爷,深夜叨扰,实在是不好意思,只是人命关天迟则生变,我们这边还是要尽快将疑犯捉拿归案,这才不得不登门,还望侯爷见谅。” 先开口的是京兆府尹谢大人。 他生的一张圆脸,未语先笑一拱手先朝徐晏告罪一声。 魏大人冷着一张脸,随手朝徐晏拱了拱手没有说话。 “疑犯是谁?”崔氏问道。 “疑犯自然便是贵府大小姐徐长宁了。”魏大人冷冷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正月初五,祝各位小天使新的一年财运亨通 第108章 院子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大部分人都在怀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宣平侯府的大小姐是杀人疑犯? 短短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众人脑中划过。 外围的下人们最先反应过来,不知道谁小声道:“大小姐杀了人?” 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在寂静的冬夜里,还是有不少人听到了,外围一圈一下子喧哗了起来。 崔氏反应了过来,面色阴沉的看着进来的几个人:“几位大人是不是搞错了?我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可能是疑犯,我们徐家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什么事情需要家里的大小姐用杀人来解决?” 魏大人冷冷道:“侯夫人还请慎言,大周律法森严,无论哪个衙门办案都要讲证据,无论是谢大人还是在下,说的都只是疑犯,至于是不是真的杀人,请贵府大小姐跟着我们走一趟就知道了。” 从陆昀带着人进来开始,沈惊春就松开了徐长宁,她一身狼狈的往前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还好崔氏一直注意着这边,才两步抢上前去,将她搂在了怀中,此刻听到魏大人毫不留情的话,忍不住打了个颤。 徐晏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同在朝廷为官都是身居高位,哪怕是站在对立面的,平时办事也不会将事情闹的太难看。 当初魏红英跟徐长清和离,徐魏两家都没有闹起来,魏家虽不愿意配合对外说些体面话,但也没有说过徐家的坏话,现在何至于大半夜的带人上门来? 还有京兆府。 这是一个独立的衙门,府尹一职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当的官。 京城这种地方遍地都是官,皇亲权贵一脚踩下去能踩到好几个,若是府尹立不起来,京城的治安就会乱,若是府尹过于强势,得罪的权贵就会越多,尤其是四公八侯这样的权贵,几乎都是天子近臣,得罪他们就要面临被弹劾的风险。 所以京兆府尹这个职位,经常换人,但现任府尹谢大人,是个长袖善舞的人,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他一直以来都还平衡的不错,像是今晚这般深夜上门抓人,还是他上任以来第一次。 崔氏也是大家出身,并非是一般深居简出的妇人,能够让两个衙门深夜上门,后面没有推手她是不信的,这种时候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跟他们起冲突才是,可闺女在她怀里瑟瑟发抖。 徐晏看了她一眼,赶在她再次开口前开了口:“三位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大人没有立即回答,隐晦的看了一眼陆昀,魏大人则是直接道:“有什么话侯爷还是直接在这说吧。” 竟是丝毫不给他面子。 徐晏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底的烦躁往下压了压,问道:“劳烦二位大人深夜上门,请问出了什么事,可否通融一下,今日家中有点乱,明日我亲自将小女送去京兆府。” “这恐怕不行。”谢大人道。“我们也是秉公办事,还请侯爷不要为难我等,到时候事情闹到圣上面前去,只怕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这也算是变相的提醒,这次的事情有点大了。 崔氏不敢再闹,只搂着徐长宁无言的看着徐晏。 “好,那还请稍等片刻,带小女换身干净的衣服就跟你们走。”徐晏说道。 这回谢大人没有拒绝,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崔氏立刻拥着徐长宁进了房,挤在院子里的下人们在徐晏的示意下,又都退出了院子。 徐长清看了看沈惊春又看看崔氏等人,迟疑了一下跟着进了房子,反倒是徐长淙徐长温两兄弟跟在了沈惊春身边。 房间里,除了徐家几个主子,就只有两三个心腹丫鬟在。 没了外人,徐晏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见崔氏还搂着徐长宁不放,一股无名的怒火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压着嗓子怒道:“你还不交代你都干了什么事。” 真进了京兆府或者刑部的门,就算后面无罪,她的名声也毁了,更何况以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她多半是真的犯了什么事,不然京兆府不会冒着得罪宣平侯府的风险深夜上门。 徐长宁已经从崔氏怀里离开,却垂着头依旧没有说话。 “红英肚子里那个孩子,并不是摔没的,而是被她下了药,这才没保住。”徐长清说道。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闭着眼睛,脸上说不清到底是痛苦还是愤怒,亦或是二者都有。 徐晏满脸震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徐长宁,但不等他说什么,徐长清又道:“她还几次想要了惊春的命,这次更是直接将她夫婿抓了起来,陈淮这个名字想必父亲肯定知道吧,是来年春闱一甲的热门人选,甚至在坊间的呼声比周渭川还要高。” 徐晏的脑子一阵眩晕,往后退了两步,大腿撞在椅子上,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大周朝立朝以来,文臣武将向来不合,但即便这样,他们这些武将也没打过歪心思,使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对付那些文人。 今上继承大统之后,对文人的保护更是上了一个层次不止,尤其是这些出身寒门的学子,用圣上的话来说,那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才,除非这些学子自己关键时刻掉链子,否则再不识抬举的学子,都无法被刷下去,顶多就是名次不如意罢了。 这也是周桐极力宣扬周渭川才名的原因。 可现在他的好女儿居然对一个在圣上面前都挂了名的学子动了手。 外面,沈惊春已经出了徐长宁的院子,跟着陆昀走到了一边的角落里。 黑漆漆的角落里,只有陆昀手里的灯笼发出昏黄的灯光。 她问道:“先生怎么来了?” 陆昀忍不住摇了摇头:“你还问我怎么来了,我当时怎么跟你说的,是不是叫你回去好好休息?要不是我放心不下,去你家看看,你今晚是不是准备将整个京城闹个天翻地覆?” 夜闯侯府,怎么想的出来的? “怎么会?”沈惊春赔笑一声:“我就是想找徐长宁问问她把陈淮抓到哪里去了,而且我有分寸的,不会闹出人命啊。” 陆昀忍不住扶额,喃喃道:“只怕是觉得活着才叫受折磨,死了那叫一了百了吧。” 沈惊春哈哈一笑。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魏大人能被请动,我还能理解,但是京兆府尹为什么也被请动了?”她想不明白:“先生离开京城这么多年,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面子。” 陆昀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这丫头说话可真是爱扎人的心,我当然没有这样的面子,我与魏侍郎也是在侯府外面才看到的谢府尹,如果我知道他会来,我必不可能去请魏侍郎出面。” 不远处火把的光线攒动,将视线所及的地方照的明明暗暗,但不论是刑部的人还是京兆府的人,都没有人说话,外面很安静,只有小院子里时不时的传来几声压抑的怒喝。 陆昀望着那边,好半晌才悠悠的道:“看来关注着你们的人不止一个,如此一来倒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院子里,徐晏并未耽误多久,很快,徐长宁就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走了出来,头发也简单的重新梳理了一下,但脸上仍然能够看出被人打过的痕迹。 沈惊春站在陆昀身边没有上前,徐晏与谢大人客套两声,就将徐长宁往外送,崔氏站在原地眼里蓄满了泪水,忽然指着沈惊春道:“她夜闯侯府,谢大人要不也将她一起带回去?也省的我们府上再遣人去京兆府报官。” 所有人的脚步一停,看向了崔氏,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沈惊春。 徐晏看都没看崔氏,直接朝谢大人道:“好叫大人知道这是我的养女,今晚也是我叫她来府里的,并不是夜闯,此事与她无关。”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05节 是不是夜闯大家都清楚,但宣平侯说不是夜闯,那就不是夜闯,谢大人朝崔氏微微一颔首,就领着人走了。 魏大人和更是连个招呼都没打,直接就带人走了。 一群人来的快,走的也快,很快就都走了个干净。 沈惊春来的时候是翻墙进来的,走的时候是正大光明的走的大门。 出了侯府的门,魏大人就停了下来,先朝陆昀打了个招呼,而后又朝沈惊春道:“惊春如今又回了京城,没事多往我们府上走动走动,你红英姐姐这几天一直都在念叨着你呢。” 他的声音显得很温和,与以前对待原主没有两样。 沈惊春应了声好。 魏大人点点头,也没多留直接带着人走了。 “上马车吧,先送你回去。”陆昀的随从已经将马车赶了过来。 沈惊春乖乖的爬上了车。 陆昀跟在后面上了车叹道:“还好京城这边没有宵禁,要不然这个点出门被抓住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 沈惊春跟着道:“对啊,还好没有宵禁。” 即使没有宵禁,到了这个点,街道上也没人了,他们走的也不是主干道,道路两边没有点灯,只有头顶的清辉洒在地面上照亮前方。 一路无言的回到了自家宅子前面,陆昀才道:“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叫动了京兆府尹,但是季渊那个臭小子肯定没事的,最迟明天,他一定会回来的。” 院子里,其他三个小学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住在前院的冬至还没睡。 沈惊春进了门,又去厨房的小碳炉上拎了热水洗漱,洗完躺在温热的坑上,毫无睡意。 翻来覆去想了很多种可能,也想不到到底是谁能叫动京兆府的人。 再睁眼时,外面天色已经大亮,沈惊春有几分茫然的看着屋顶,不知道自己昨晚是怎么睡着的。 火炕半夜没人添柴已经凉了下来,但被窝里还热乎着。 沈惊春一转头,就对上陈淮的侧脸,他睡的正香,神情很平和,但眼下有很明显的乌青,显然是这两天没有休息好,下巴上也长出了一圈不太明显的胡茬。 她怔了怔。 根本想不起来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约是她坐起来,被子没压实让冷气钻进了被窝,陈淮很快就醒了,他看了一眼沈惊春,长臂一伸就将她搂住又躺了下来,闭着眼睛道:“再睡会,我太累了。” 这一睡直接睡到了下午,冬至和大寒都带着沈惊秋针灸回来了。 二人坐在饭桌上,所有人都在后院看几个木匠打造家具,厨房里只有他们两人。 喝完一碗汤,她才问道:“你怎么脱身的?” “我没有脱身,是有人救我的。”陈淮叹道。 他倒是想脱身,但这次在经常,对方人手准备的很足,他又不是沈惊春,真的很难脱身。 沈惊春奇道:“谁?” “如果我猜的不错,是张承恩的人。” 张承恩? 沈惊春视线一凝。 这可不妙啊。 “他以为你是当初柱国公府的那个孩子?” 陈淮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或许,他是一直都以为我是柱国公府的那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车跑了三百公里从安徽到江苏去接一只狗子,本来四个小时的路程,硬是堵车堵到六个多小时,短小的一章,明天我一定双更。 第109章 张承恩是不是以为陈淮是他儿子,沈惊春不知道,但徐长宁的名声是彻底坏了。 原本从宣平侯府离开的时候,她还以为刑部和京兆府的人只是虚张声势,结果没想到,还真的有原告,告的还是她略卖人口。 当初在平山村沈明榆兄妹两个被王氏抢走的时候,沈惊春就听陈淮科普过这个罪名,是个一旦罪名成立,刑罚很重的罪。 “我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京中多少大家闺秀不够她结交的?偏偏去捧赵静芳的臭脚。” 姜莹莹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解。 拉赫 赵静芳是皇帝的外孙女,母亲荥阳公主出身不高,生母还活着时也不过是个小小的美人,死后才被追封为嫔。 皇帝儿女不少,荥阳公主以前不受重视,生母死后更不受重视,连选驸马皇帝都没过问,由皇后一手操办,结果就在赵静芳两岁时,皇帝行宫狩猎遇刺,当时场面乱哄哄的,大家都忙着逃命,唯有荥阳公主坚定的护在了皇帝身前,也因为挡刀身亡。 临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得到的妥善的照顾。 荥阳公主死后,皇帝才终于正视了这个从小到大都被他忽略的女儿,又怕赵静芳没了亲娘在赵家受委屈,就将人接进了宫里。 原本公主之女,只能封为县主,但因荥阳公主救驾有功,赵静芳被破例封为了郡主封号嘉慧。 有郡主的尊荣和皇帝的宠爱,原本赵静芳这样的身份,应该受到最好的教育,可偏偏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养歪了性子,等到皇帝发现时,她的性格已经非常暴戾并且十分贪恋男色,郡主府里养的面首只怕比一般人家的妾室还多。 “徐长宁简直丧心病狂,抓了提前来京城准备备考来年春闱的学子想要送给赵静芳做面首,偏偏这个学子表面上平平无奇,实际上却是张阁老的亲戚。” 沈惊春一边细心的给家具雕花,一边听姜莹莹说话。 徐长宁被带走之后的消息她并没有去刻意打听,这两天她除了送她哥去针灸,几乎都没有跨出过自家院子。 姜莹莹也不在乎沈惊春不接她的话,继续说道:“这件事如果真的双方对簿公堂,说不得还有人不相信,觉得徐长宁是无辜的,一个从小就生活在乡下,才回到侯府两年的人哪有胆子做这种事情,偏偏在上公堂之前,张阁老的那个亲戚撤诉了,说一切都是误会。” 搞了这么一出,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是宣平侯府或威逼或利诱,才让张承恩的亲戚改了口。 沈惊春收了刀,仔细的看了看雕花,才满意的直起了身体一手捶了捶自己的腰:“我看倒是未必,与其说是双方达成了和解,这件事倒更像是张阁老给宣平侯府的警告。” 张承恩出身寒门,原配妻子只给他生了两个女儿人就没了,他没中举之前家里的条件不好,虽然是个秀才,但是带着两个拖油瓶一样的闺女,十里八乡也没有人愿意将女儿嫁给他,时间一久他自己也就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了。 一直到三十出头,他的科举之路才顺畅起来,科举连中三元入了皇帝的眼,后来为了羞辱陈牧,皇帝就将陈牧跟昭阳长公主的女儿指给了张承恩做续弦。 陈牧虽然是个武将,但却也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昭阳长公主也是秀外慧中,生的女儿自然也十分美丽,张承恩三年出头,娶了美貌娇妻自然捧在手心万般宠爱,可惜的是陈小姐心有所属,嫁到张家之后就郁郁寡欢,任凭张承恩如何宠她哄她都没用。 后来生下双胞胎儿子没多久人就去了,两个孩子中的一个被陈牧要回了陈家抚养,然后没几年皇帝就以谋反的罪名将柱国公府陈家给抄了家,同年,留在张家的那个孩子也一病不起早夭了。 姜莹莹的堂妹嫁的张弘宇,其实只是张承恩的庶子,哪怕张弘宇是张承恩目前唯一的儿子,她的生母也没有被扶正,张承恩之后也没有再续娶。 如今他以为陈淮就是当年那个被陈牧抱回去的孩子,且又成长的如此优秀,比张弘宇要出彩的多,他即便不能光明正大的将孩子认回去,但也必不可能任由别人欺辱他。 而张承恩虽然是当朝次辅,但在京城毕竟根基不深,他恐怕并没有那么希望与宣平侯府交恶,但又想给徐长宁一个教训,所以才有了这一出,毕竟满京城谁都知道徐长宁从小是在乡下长大的,她变成现在这样子,说到底还是当初养她长大的人家没教好。 “你这话跟我爹说的也差不多。” 姜莹莹说着叹了口气。 她虽然不知道陈淮的事情,但能在朝廷里混上高位的谁也不是省油的灯,姜侯爷又是个文官,阴谋诡计什么的没少见,虽然不知道被掳的其实是陈淮,但并不难猜出,这徐家大小姐肯定是因为什么事情惹怒了张承恩,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我听说徐长宁闹出这个事情惹恼了徐家族老,说要是开宗祠将她出族,说是徐家没有这种伤风败俗的姑娘,徐侯爷虽然是族长,但这次说要将徐长宁出族的人太多,他也扛不住,最后听说好像是崔家那边出了面,说是过完年先将徐长宁送去庄子上避避风头,到时候再从崔家那边给她选个夫婿。” 沈惊春听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由问道:“她被周家退婚啦?” 姜莹莹嗤笑一声道:“是退婚,但不是周家退徐家的婚,而是徐侯爷亲自去周家退的婚,说是徐长宁配不上周渭川,他这做法倒是聪明,先下手为强,也省的到时候周家来退婚,那里子面子可就什么都不剩了。” 说到这,她烦躁的锤了两下桌子:“说到周渭川,我真的是烦我娘,老是以貌取人,就因为姓周的好看,就想叫人去周家给我说亲,烦死了真的,先不说我怎么也是个大家闺秀吧,说亲这种事情哪有女方主动的?再说了那周渭川以前可是跟徐长宁郎情妾意的,这小子早就不干净了,哪里配的上本小姐了。” 当初跟张弘宇定亲,就是因为在一次赏花宴上,姜夫人看中了张弘宇的长相,觉得张弘宇跟自家闺女以后生出来的孩子肯定漂亮,这才有了后面婚事,现在又是这样。 沈惊春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古代这种地方就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由恋爱什么的那是想都不要想的,很多人都是相看的时候见一面,再见面就是结婚。 她自己跟陈淮还算是幸运的,因为各种原因婚前就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那么久,彼此都还算是了解。 “京城这么多世家公子,难道就没有一个你看的上眼的?依我看来,姜侯爷还是很明事理的,你要是真的有喜欢的人,你就直接跟他说,也省的侯夫人再乱点鸳鸯谱。” 姜莹莹双颊一红,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默默的闭上了嘴。 沈惊春到底是看过不少和电视剧的,哪怕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见姜莹莹这样子,哪还有不明白的:“你还真有喜欢的人?谁啊?我认识吗?” 沈惊春越问,姜莹莹的脸色就越红:“就是……就是张龄棠……你应该不认识……” 沈惊春仔细想了想,总觉张龄棠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想了半天才啊了一声:“你还别说,我还真的听说过张龄棠的名字。” 六月的时候陈淮去庆阳参加院试,她也是跟着一起去的,一来是为了照顾陈淮,二来也是为了卖自家的烧椒酱,第一站就因为徐家人的原因到了庆阳非常有名的天上居,结果那掌柜的就说早就听过烧椒酱的名字了,为他们推荐烧椒酱的正是祖籍在庆阳的张龄棠。 沈惊春将这个事情一说,姜莹莹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们还有这样的缘分。 “张公子当时也在闻道书院读书,跟陈淮是同窗,我回去后提过一嘴,陈淮对他评价还不错的。”沈惊春道。 张龄棠虽然来自京城,家中也是有权有势,但他本人身上却并没有世家公子的倨傲,在闻道书院读书的时候,住的还是书院的学生宿舍,身边只带着一个书童。 “我是觉得既然你喜欢张公子,不妨回去和姜侯爷直接说,乡试的时候他也是中举了的,世家公子还能这么用功读书,显然也是个有上进心的。” 姜莹莹迟疑道:“可他好像对我没意思,我要上赶着是不是有点那个……” 沈惊春问道:“他自己跟你说的吗?” 姜莹莹摇头道:“那倒是没有。” “那不就行了,你也别多想其他的,先回去跟姜侯爷说说这件事,我觉得他是个很睿智的人,不管成不成总有他的道理在,你们先商量商量,要是侯爷觉得张龄棠还不错,你自己又喜欢,肯定会派人去张家探探口风,这种事情只要你们这边露个口风过去,张家如果想结这门亲,必然会请官媒上门的,如果张家不想结这个亲,你也正好绝了这个心思再找其他的,毕竟这世上也不只一个张龄棠。” 姜莹莹细细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当即就点头应了下来。 二人在后院里晒着太阳闲聊一阵,太阳渐渐西斜,姜莹莹的婢女已经开始催着她回去,可冬至跟小满带着沈惊秋去杏林春针灸却还是没有回来。 沈惊春关了门,一边姜莹莹往外送,一边同小寒等人打了声招呼准备去杏林春看看。 一行人刚出店门,迎头就与小满撞上了。 本来应该是冬至跟大寒带着沈惊秋去的,可昨日他受了凉,发了一晚的热,今早有点起不来,这才叫了小满跟着一起去。 他年纪还小,车赶的还不稳当,是一路狂奔回来的,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速度又快又急一下子没刹住脚,一下就撞在了门外跟出来的姜家护卫身上,一下子就摔了个人仰马翻。 他也顾不得呼痛,爬起来就要往里冲,沈惊春看他这个样子,就意思到有点不妙,忙一把拽住他问道:“怎么回事?” 小满一听到沈惊春的声音,眼泪就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大老爷从酒楼上摔下来了。” 短短一句话,听的沈惊春头晕目眩,眼前一阵发白,腿都要软了,一把扶住了门框才不至于摔下去。 姜莹莹一把扶住沈惊春,看向小满问道:“人在哪?有没有事?可叫了大夫?”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06节 小满眼泪不停的往下掉:“人在澄楼那边,冬至哥叫我回来找娘子拿钱……” 拿钱……拿钱…… 钱放在哪都不安全,她一向都是放在空间里随身带着的,沈惊春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安静了下来,站直身体就要往澄楼冲。 姜莹莹忙一把拉住她道:“你别急,我送你过去。” 旁边姜家的护卫已经将马车赶了过来,沈惊春胡乱的点了几下头,就爬上了马车,姜莹莹紧随其后上了车,又喊了小满一声道:“你上来坐在外面,我有话问你。” 说完又朝跟着的几人道:“我记得高桥附近有车马行的,你们几人再去叫两辆马车,乘霞你先回府让我娘拿着咱们将帖子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就说是惊春家这边出了点事,让太医过来救命的。” 马车上坐的人越多,跑起来就越慢,车上里外各两人,姜莹莹也没带其他的人,就直接吩咐了车夫往澄楼那边去。 姜莹莹的另一个婢女雨集也知道这种时候再说什么自家小姐都不会听,忙叫了余下的人往车马行叫车去了。 姜府的车夫都是赶了二三十年的车的老车夫,拉车的又是好马,马车跑起来又稳又快,车夫对城里的路很熟,走的全是人少的路,没多久马车就在澄楼前停了下来。 几人都不用刻意去打听,因为一下车,就能看到前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不少人,声音嘈杂的要命。 来的路上姜莹莹已经问清楚了。 沈惊秋会从楼上摔下来,是因为徐长宁约了沈惊秋说事情,本来按照沈惊春的嘱咐,他们二人是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沈惊秋的,可经过这些天不断的治疗,沈惊秋的心智长了不少,他根本不让两人跟进房里去,二人原本心想着反正澄楼人这么多,也不会出什么事,所以就在门口寸步不离的守着了,谁知道沈惊秋却从前面的窗户里坠了下去。 是人为还是意外,没人说得清。 沈惊春下了车,直接用力扒开人群往里走。 澄楼占地面积很大,徐长宁他们的包厢是二楼临街的,沈惊秋就摔在外面的大街上。 她进到里面,却没看到人,地上只有一滩血迹,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正对着那摊血迹指指点点。 姜莹莹紧紧抓着沈惊春跟在她身边,看见那摊血迹也是头脑一阵发晕,吸了口气才大声问边上的人道:“这位娘子,请问这摔下来的人现在何处,我们是他的家人。” 旁边被问到的妇人看了她们一眼,一脸可怜的抬手往澄楼一指:“喏,让人抬到澄楼里去了。” 沈惊春转头就走,姜莹莹忙朝人道了声谢就跟着往里走。 无论是沈惊春这张脸还是姜莹莹,以前都是澄楼里的常客,二人一进门,便有人迎了上来,姜莹莹道:“方才坠楼的人在哪?” 那伙计看了看只身前来的两人也不敢隐瞒:“那家的下人请了咱们楼里的伙计去杏林春请了大夫来,咱们掌柜的腾了后院一间房出来给他用来治疗,此刻人都在后院呢。” 澄楼的东家来头不小,但出了这样的大事,还是对楼里的生意有影响,后院里没了做菜的声音显的很安静。 冬至原本靠在墙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见是沈惊春忙两步迎了上来。 来的这一路上她几乎已经平静了下来,越是这种时候她越不能乱:“我哥怎么样?有没有性命危险?” 冬至满脸愧疚的道:“杨大夫说身上断了好多处骨头,好在脊柱没断,目前能不能挺过去还未可知,他只能说尽量,娘子……我……这事都怪我没有听娘子的叮嘱,寸步不离的跟着大爷。” 沈惊春摆手道:“这事不怪你,他有自己的想法,不让你们跟着进去也是他自己的决定,与你们无关,可恶的是那个推他下楼的人,徐长宁现在在哪?” 脊柱没断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又恰巧杨大夫算是骨科方面的圣手,连太医院的太医都对他推崇备至,想来并非是浪得虚名,若是真的救不了就直说了,现在说尽量,说明还是有机会救回来的。 不论这个沈惊秋身体里的灵魂是不是她现代的那个哥,但这具身体受的苦难也够多了,如果老天真的有眼,就应该让他挺过这一劫。 冬至道:“徐小姐本来要走,但澄楼的掌柜将她拦了下来,说是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还请她在楼里稍后,他们叫了人去京兆府报案了,等那边来人取证再说。现在人还在二楼那个房间里等着。” 沈惊春点了点头,转头就往就回到了大厅里往楼上走。 姜莹莹叹了口气不得不跟了上去。 现在本来就没到饭点,在澄楼吃饭的人不多,又出了这样的事,二楼的客人几乎都走光了,伙计们正在里面收拾残局。 徐长宁在的那个房间临街,还算好找。 看着紧闭着的门,沈惊春抬脚就踹,门在里面被拴上了,这一脚下去,被她踹到的那扇门直接就被踹开砰的一声倒了下去,里面两声尖叫传来。 澄楼的卫生显然做的不错,门倒了下去却没扬起任何灰尘。 这个包厢不算大,一眼就能看到底,徐长宁瞧见沈惊春,脑中不由自主的就回忆起了上次挨的打,身体下意识的往两个婢女身后躲。 她这个下意识的动作不止沈惊春看到连后面跟进来的姜莹莹也看到了。 能跟在她身边的都是亲近的婢女,除了玉竹之外,还有个颇为眼熟的沈惊春叫不出名字的,上次她夜闯侯府,后面打徐长宁的时候,这两人也是看到的,现在看到沈惊春心里也怕的不行,却还是不敢让开,只道:“青天白日的,你可别乱来……” 沈惊春根本不答话,一手揪住一个轻轻松松就将两人往一边推去,露出了后面的徐长宁来,随后一拳紧跟而上,拳头扬起带出一股劲风,狠狠落在徐长宁的肩头,徐长宁的痛呼还没出口,第二拳就已经落在了她另外一边的肩头上。 骨头断裂的声音,她自己能清晰的听到,一瞬间她贴身的衣服就被汗湿了,额头上的碎发也被冷汗打湿黏在了脸上,那种痛感远不是之前在侯府沈惊春打她的时候可比。 只是两拳,徐长宁就痛的发不出声音来了,她很想去摸摸被打的地方,可两肩的骨头已经被打断,她的手完全抬不起来。 徐长宁跌落在地,沈惊春却并未停止行凶。 这次她没用手,而是直接抬脚就往下跺,脚后跟重重落在徐长宁的膝盖上,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玉竹和另一个婢女自然不能干看着,于是一个人挨打变成了三个人挨打。 沈惊春一顿暴揍之后停了手,心里淤积的怒气总算是消散了一点,瞧着躺在地上的主仆三人道:“我哥要是能救回来那还好,你只用挨这顿打,如果他要是救不回来,你也等着死吧,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的,我说话一向算话,我说能把你弄死,就一定会把你弄死。” 作者有话要说: 哇,电脑总算是修好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拿回来之后试了一下,变的很不好用,摔坏之前剑三客户端可以双开的,现在单开都巨卡,开机后电脑老是会黑屏好一会才能反应过来变成桌面……明明之前在修电脑的地方简单的试了一下还是好的,现在再回去找修电脑的人,不知道人家会不会认啊。 第110章 澄楼的伙计很多,但徐长宁在楼上却并未有人专门看着她,这群伙计都守在下面。 沈惊春一看就是来找事的样子,身边还跟着姜莹莹,这群伙计得到掌柜的暗示也并未跟上去,而是守在一楼。 沈惊春揍人的动作很熟练根本没花多少时间,澄楼的人还没发现徐长宁被打,她们已经打完人下了楼。 耽误了这么会,除了回姜家去报信的人,姜莹莹带出来的其他人也已经赶了过来,一群人将两人拥簇在中间,守在后面院子里等着里面的结果出来。 没多久,京兆府的人和姜家的人就前后脚到了,反倒是离澄楼这边最近的徐家,还要比其他两方人还晚一些才来。 徐家来的是崔氏和徐长清,一来就直奔二楼,姜家则是姜侯爷带着府里的府医和一群护卫亲自来了,请的太医还在路上暂时没到,京兆府那边来的则是前一次在宣平侯府见过的那名府尹的副手。 “怎么回事?都还好吧?” 姜侯爷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家闺女,见她好手好脚的站着才将视线落在沈惊春身上:“惊春没事吧?太医已经让人去请了,这会应该在路上了,谁出了事?” 文宣侯是文臣,但府上的人也都是会骑马的,姜莹莹口信带的急,若非出了大事,不可能会让婢女回去跟姜夫人说去请太医,因此他与几个护卫府医全都是骑马过来的,现在手里还拿着马鞭。 原主以前是救过姜莹莹的,所以这么多年来,哪怕原主的名声不太好,姜家对原主的态度也还是十分亲近,姜夫人对原主的态度更是比对姜家其他几房的姑娘还要亲近两分。 “是我哥,他……”沈惊春想到那一大摊血迹就有点说不下去:“他从二楼坠下来了。” 姜莹莹跟沈惊春走的近,对于她家里的事情也知道一些,回家之后免不了在家人面前提起来,所以姜家的人几乎都知道沈惊春有个哥哥几年前摔坏了脑子。 可那也只是心智摔成了小孩子,并不是摔成了傻子,从二楼往下跳,小孩子都不会去做,这说是坠下来,倒不如说是被人推下来。 姜侯爷皱了皱眉。 之前徐家那个认祖归宗的大小姐闹出来的事在很短的时间里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尤其是他们这些勋贵之间,更是后宅妇人们的谈资。 他思考了一下措辞,但话没出口,楼里就有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传了出来,声音之大让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 显然,楼上徐长宁的惨状已经被赶来的徐家人发现了,这声尖叫大约就是崔氏发出来的。 姜莹莹扭头看了眼沈惊春,却见她的神色一点变化都没有。 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上至下越来越近,很快就有人掀开了帘子进了后院。 姜侯爷是典型的文人身材瘦且高,但站着这边气势却很足,不容小觑,京兆府的人一进来,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就先上来朝他行了礼。 “不必客气。”姜侯爷随和的摆了摆手道:“诸位来此是?” 他虽然说不用客气,但京兆府的人还是客客气气的全了礼数才道:“先前澄楼这边有人坠楼,掌柜的派人去报了案,我等奉命过来查验,不想楼上宣平侯府的大小姐被人打了,伤势很重,她身边的婢女指认说是这位小娘子打的,故而我等过来问问情况。” 姜侯爷手握马鞭往一边的厢房里一指:“坠楼的人正是这位沈娘子的亲哥哥,如今正在里面抢救,这边一时离不得人,诸位要问不若就去酒楼大堂里问吧。”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要问就这么问,想要把人带到京兆府去问是不可能的。 京兆府的人当然听懂了这里面的意思。 就是姜侯爷不开口,他们也没想着将人带去京兆府问话。 之前府尹大人亲自带人去请徐家大小姐去京兆府接受调查的时候,他也跟在一边看着的,这沈娘子如今虽然已经不是徐家人,但能看的出来徐侯爷对她还多有维护,现在又是姜侯爷替她说话,他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属官,当然不会想不通去跟两位侯爷作对。 说话间,姜家请来的太医也已经到了,却是沈家的老熟人程太医,双方打了个照面,沈惊春简单的打了个招呼,拜托了他一定要好好替沈惊秋看看,就跟着京兆府的人去了大堂里。 这边动静闹的太大,生意早做不下去了,这半天停下来要损失不少银子,但也是没法的事,京兆府的人一来,掌柜的干脆主动就挂了歇业的牌子出去,楼里还在用饭的人,也被客客气气的送走了,除了楼里几个小管事,其他的伙计已经全部放假回家了。 如今一楼空空荡荡的,只有满脸疲惫的徐长清端坐在一张长凳上。 一行人进到大堂,随意的落座,那京兆府的属官便问:“不知道沈娘子是什么时候来澄楼的?为什么要去见徐小姐?你们在里面谈了什么?” 其实他更想问是不是这位沈娘子打的徐小姐。 或者说根本不用问,就是这位沈娘子打的徐小姐,因为当晚在宣平侯府,人家都敢光明正大的当着徐家人的面暴打徐小姐,现在没有当着徐家人的面打人,实在算不得什么。 沈惊春的脸色显的不太好看,定定的看着属官好一会才道:“我本来与姜小姐在店里叙旧,后来我家里的下人回去说我哥坠楼了,姜小姐就提出用她家的马车送我过来,至于是什么时间我没注意不太清楚,去见徐小姐是因为我哥坠楼前见的最后的人就是徐小姐,我想去问问她当时发生了什么,我哥怎么会坠楼,但是因为之前我们有过一点小矛盾,所以徐小姐拒不回答,我没办法,只好下了楼。” 她话音一落,二楼上就有个声音歇斯底里的大喊了起来:“你说谎,你这个小贱人有什么不满冲我来,你为什么要一而再的伤害阿宁,你顶着她的身份过了十多年金尊玉贵的生活,你还有什么不满,你怎么这么狠心……” 整个大堂都静悄悄的。 京兆府要问话,掌柜的已经很有眼色的将还没走的伙计们都喊到后面去了,这边出了京兆府的人,就只有姜家和徐家的人在场。 不说其他人,连徐家的下人都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个如同泼妇骂街一样的妇人,真的是他们府里雍容华贵的侯夫人? 沈惊春看都没看她一眼,继续朝属官道:“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但凡大周子民都得遵循大周律,我以前还在徐家的时候名声是不太好,但我也还没张狂到青天白日的行凶伤人。徐小姐的婢女指认是我打人的,哪怕去到衙门,也不能作为证词的吧,毕竟满京城不少人都知道我与徐小姐有旧怨,我也可以说是她自己打了自己,然后要嫁祸给我。” 自己把自己打成重伤,只为了嫁祸给自己的仇人? 这脑子是得有多不好,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可现在的确除了那两个婢女没有其他的证人。 属官只觉得脑壳疼。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看向了老老实实坐在姜侯爷身边的姜莹莹:“据徐小姐身边的婢女说,事发的时候姜小姐也在场,不知姜小姐可曾看到什么?” 忽然被点到名,姜莹莹茫然了一下,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我不知道啊,我当时没有进屋子在外面站着的呢,所以没有看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在外面站着,除了一开始沈娘子破门而入发出的声响,后面并未听到尖叫声……我想着平时我手指头划个小口子我都要哭天喊地的,徐小姐也是大家闺秀却没有任何惨叫声发出,我觉得应该没有被打吧。当然了,这只是我自己的一点想法。” 这个想法显然很有道理。 寻常人被打都会忍不住痛呼,更不要说是徐小姐这样娇滴滴的小娘子了,所有人的想法都随着姜莹莹的发言而产生动摇。 楼上崔氏已经忍不住咚咚咚的踩着楼梯下了楼。 她心里怄的要死,却又想不到任何话来反驳,等到了一楼站稳,才勉强道:“城里这么多人,在你进去之前阿宁还是好好的,怎么你一走她就被打成重伤了,不是你是谁?”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07节 姜莹莹咦了一声:“夫人这话好没道理啊。” 她说着顿了顿,见身边坐着的老爹没有反对的意思,才接着道:“沈娘子找上徐小姐也只是因为她哥哥坠楼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她,所以才想着去问问情况,至于徐小姐为什么会被打,被谁打的,这不是应该去问徐小姐吗?沈娘子怎么会知道怎么她一走徐小姐就重伤了?” 崔氏被问的哑口无言,沈惊春却还没打算就此罢手,她微微往后靠了靠,视线第一次落在崔氏的身上,问道:“先前我还在徐家的时候,与世子走得近了些,夫人说我是想勾引世子,任凭我怎么解释,夫人都咬定了说我居心不良,现如今,贵府大小姐却公然请我哥一聚,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徐小姐被人打了,夫人也要赖在我身上,只因我曾去找过徐小姐,那我哥坠楼前最后见的就是徐小姐,我是否也可以怀疑,是徐小姐一言不合将我哥推了下去?” 就如同大家都知道徐长宁是被沈惊春打成重伤一样,事情传回徐家,崔氏和徐长清等人就明白,沈惊秋一定是被徐长宁给推下去的。 沈惊春这个话一问出来,崔氏彻底失了分寸。 失了周家这门亲,崔家的亲事是她回娘家好说歹说,最后才说动崔家老夫人,也就是她的亲娘,才给徐长宁求来的,现在如果再有这种传闻出来,哪怕有崔家老夫人压在上面,恐怕崔家也没人愿意娶徐长宁了,她的名声将会彻底臭掉。 崔氏被沈惊春一段话激的两眼猩红,手一扬就想打人,徐长清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朝崔氏身边跟着的人道:“请夫人去楼上,再出什么纰漏,你们一家子即刻发卖出去绝不容情。” 如同崔氏不喜欢曾经的儿媳魏氏一般,侯府老夫人过世之前也并不喜欢崔氏这个儿媳,对外虽然装的婆媳情深一般,实际不过面子情,崔氏嫁进来多年,直到老夫人去世前两年才算掌了中馈,但因为老夫人多年来的打压,她在下人中的威望还不如徐长清高,是以他一说话,几名下人只犹豫了一下,就半拖半扶的请崔氏往楼上走。 崔氏常年养尊处优,远不及这几名仆妇力气大,虽到了这个地步却还是不想让旁人看了笑话,只能被迫跟着往上走。 等她一走,沈长清才郑重施了一礼:“若有需要援手之处,只管直言,徐家绝不推脱。” 他这礼是朝着沈惊春,她没躲是因为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选择保护徐长宁。 沈惊春说不出徐长清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但是如果换了她哥,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她哥只怕不用别人动手,他自己就会打断她的狗腿。 “援手就不必了,我家请了杏林春极善正骨的杨大夫,姜侯爷也帮忙请了太医院的太医过来,只是想要请世子管好令妹,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人的忍耐程度是有限的,希望没有下一次。” 徐长清只表达了歉意却没承认沈惊秋是徐长宁推下去的,沈惊春也一样,警告了徐长清却也没有承认是她打的徐长宁。 她说完这些就不再理他,朝姜侯爷道了谢。 原主虽然对姜莹莹有救命之恩,但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她也只是个平民,姜侯爷委实不必亲自前来的,但他还是亲自来撑场子了,这份恩情沈惊春铭记在心。 双方客套一番,姜侯爷留了身边一个小厮在这边替沈惊春跑腿,就带着姜莹莹回家了。 京兆府的人跑了个空,这次没有府尹在上面扛着,不论是宣平侯府还是文宣侯府,都不是他们这样的人能够轻易开罪的,找店里的掌柜伙计了解了一下情况,顺便维护了一下外面的治安,又匆匆的走了。 徐长清倒是想厚着脸皮跟着沈惊春进去,但人家根本理都不理,他只能等府里的府医来看过之后,带着崔氏和徐长宁回了府。 澄楼今日已经放了楼里伙计回家,后院里也只留了几个看店的伙计下来,余下就是几个大夫和身边跟着拎药箱的药童,和后面家具店关门之后自发赶过来的小寒等人。 杏林春的杨大夫自不必说,本来就擅长骨科,姜家的府医和程太医虽然不是专攻这一块,但中医本来就是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因此三位大夫凑到一起,倒是很快就商量出了一套治疗方案。 沈惊春不懂这些,治疗什么的,她很信得过三位大夫,所以也根本不过问,只叫了冬至去了澄楼附近的酒肆订了一桌好存放的席面,只待三位大夫从厢房里出来,就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这一忙就直接忙到了后半夜,三人中杨大夫年纪最大,本来就是在杏林堂坐堂大半天,还没来得及回家,就又被请了过来,忙到后半夜,等全部收拾妥当,更是累的腰都直不起来。 房门一响,守在外面的冬至等人就一个激灵,那点困意瞬间消失不见,沈惊春更是直接迎了上去,一把搀扶住杨大夫问道:“我哥的伤势怎么样?” 程太医用力的捶着自己的腰道:“还好你们当时没有贸然移动病人而是等到老杨过来,要不然还真不好弄了,他脊柱没问题,其他地方多少受了点伤,其中又以双腿最为严重,好在你带的银钱够舍得用药,命是保住了,只是这腿伤的太重,需得好好休养才是,否则日后恐怕会不良于行。” 沈惊春吊了一整晚的心终于彻底落回了肚子里。 只要命在就好,家里如今的事情也都上了正轨,本来也没什么事情需要她哥,好好养着那真的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她忙道:“辛苦几位大夫,忙了一夜,还请几位不要嫌弃饭菜简陋,先凑合吃一顿我再找人送几位回去。” 后院通往前面的门已经上了锁,仓库这些地方也全都锁了起来,只剩了一个杂物间和一个没什么东西的小厨房是沈惊春出钱借来用的还开着门。 冬至买回来的吃食就在小碳炉上热着,三位大夫确实饿了,也就没有推让,风卷残云般吃了一顿饭。 吃完饭沈惊春让人将程太医和杨大夫各自送了回去,唯有姜家的府医袁大夫还留在这边。 沈惊秋伤的太重,这一晚至关重要,还需要他在一边看顾。 沈惊春自己也放不下心,干脆就打发了冬至几人回去收拾,她自己就在杂物间里凑合了一晚。 第二日一早,外面天微微亮,院子里就有了响动。 沈惊春后半夜睡的并不怎么好,外面一有动静她就醒了,干脆就将铺盖卷好收回了空间,先去沈惊秋和袁大夫住的厢房看了一眼,见里面没动静,才打着哈欠从澄楼的后门出了门。 京城这边,五更起就有卖早点的陆续出摊了,澄楼这边很是繁华热闹,卖吃食的也多,她自己就在附近的早点铺子里吃了碗面,又挑了些饼子和汤汤水水的打包好带着回了澄楼。 天色已经大亮,袁大夫显然也是个习惯了早起的人,沈惊春回到澄楼后院时,他正在院子的角落里打拳热身,沈惊春一见他就忙招呼他过来吃早点。 睡前不宜多吃,虽然昨天忙道半夜,但几位大夫还是吃的半饱就放了碗筷在,这会也早都饿了,就着白粥吃完一个大肉包,他才想起来道:“啊对了,你哥哥醒了,你先去看看吧。” 惊喜来的太突然,沈惊春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袁大夫还在继续说道:“昨晚我起来看了几次,他的状况很好,半夜没有起热,后面好好养着就是,问题不大。” 沈惊春总算反应了过来,将手里的东西往小桌上一丢,就直奔厢房去了。 沈惊秋躺在床上,袁大夫在外面,厢房的门自然没有关,只是虚掩着,沈惊春一推就将门给推开了。 这间房本来是澄楼管事中午歇息的地方,里面摆设很简单,就一排火炕和靠墙的柜子桌椅,她一进门就对上一双清亮的眼睛。 这个眼神! 沈惊春几乎脱口而出:“哥!!!” 第111章 沈惊春想象中的久别重逢兄妹情深的戏码并没有出现。 沈惊秋在看到沈惊春的一瞬间,眼神就变了,十分震惊的问道:“我瘫了?” 声音听上去还算有活力,看来身体状况确实还算好。 沈惊春的视线往他身上看去,这厢房里也是烧了炕的,温度还算宜人,他两条腿上都上了小夹板,身上裹的是一层又一层的白纱布,看上去就像是个木乃伊一样。 “没有……吧。”沈惊春不确定的道:“只是多处骨折,伤的太重昨晚大夫给你用了麻药,估计现在是麻醉的效果还没过去呢吧。” 沈惊秋松了口气,没瘫就好,他动了动自己的脑袋才将沈惊春上下打量了一遍:“你怎么也过来了?你死人手里还是丧尸手里?” 沈惊秋这张脸跟他现代的脸长得一样,但沈惊春却跟现代的长相并不相同,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具身体里的人是他妹。 “这事说来话长。”沈惊春叹了口气:“澄楼这边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去问问大夫你现在能不能挪动,咱回家再细说。” 外面袁大夫已经吃完了早饭,拎着剩余的早点进了门,正好听到沈惊春的话,便道:“小心一点还是可以挪动的,只是不好坐马车了,过于颠簸怕病人受不了,沈娘子不妨找几个人将小兄弟抬回去。” 沈惊春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没一会,冬至就带着小满来了,沈惊春便叫了他去外面找人,专挑那种壮汉,为了她哥能舒服点,一共雇了八人,又叫小满回去找店里的人送了张躺椅和几床棉被过来。 京城这边虽然烧炕,但棉花都是自家的,盖的被子虽然不太厚,但下面的垫被却很厚,将棉被铺在躺椅上,再将沈惊秋抬到躺椅上,用数根木棍穿过躺椅做个简单的小担架,就能将人抬起来,上面再盖上一层薄被,基本就没问题了。 沈惊春结清了借用澄楼地方的费用,至于因为这些事情而歇业一天的损失,她觉得这不应该归她管,冤有头债有主,这个损失怎么想也应该由宣平侯府来承担,索性澄楼的掌柜也没为这事为难。 理清这边的事情,一行人顺利的从澄楼的后门出了门。 从澄楼到自家小院,一路上走的很是顺畅,除了八个人抬着担架有点引人注目,并未发生的其他的事情。 院子里,小满回来拿东西的时候就转达了沈惊春的意思,他们是要回来吃饭的,因此小寒几人早早就停了手里的活开始忙活做饭。 沈惊秋伤成这样,吃不了辛辣油腻的东西,这顿饭是袁大夫给的意见,大家早都吃习惯了辣椒,中午这一顿包括沈惊秋自己在内,都有点食髓无味。 吃完了饭,店里的又回到了前面继续忙活,袁大夫这边,沈惊春也给足了诊金客客气气的送走了,等人一走,前面小院子里就只剩下了兄妹两人,沈惊春才开始说现代的事情。 末世一年不到,觉醒了金系异能的沈惊秋就为了救自家老妹命丧于丧尸之手,沈惊春悲痛欲绝,但她这条命是自家老哥的命换回来了,所以她强行打起精神,在一次淋雨发烧之后觉醒了木系和空间系异能。 后面没多久,他们生活的那座城市就彻底被丧尸占据,她就跟着幸存者的队伍一路奔波流浪,之后的两年才在龙城附近一座易守难攻的基地安顿了下来。 但这座基地再易守难攻,也不过坚持了三年,就被丧尸大军给攻破了,因为末世之后,不仅是活人觉醒了异能,连那些丧尸也慢慢觉醒了异能,甚至还出现了有自我意识的丧尸王。 末日来临之时,感染了丧尸病毒的人十不存一,人类面对庞大的丧尸军团本来就是弱势群体,再加上有丧尸王的指挥,攻破基地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沈惊春就是在这次丧尸攻城的时候,死在了尸潮之中,再睁眼就到了这具身体里了。 沈惊秋听的一脸复杂:“照你这么来说,人类灭亡也是迟早的事了。” “也不能这么说吧。”沈惊春叹道:“我当时栖身的那个基地之所以被攻破,是因为基地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大家谁也不服谁,这才让丧尸王有了可乘之机啊,京市沪市那边的基地就经营的挺好的了,而且丧尸又不会生孩子,那是杀一个少一个啊,只要人类勤快一点多杀丧尸,总有一天能把丧尸杀完吧。” 末世已成过去式,她也不想过多提起,因此很快就转了话题:“哥你啥时候穿来这边的?你有两个娃你知不知道?” 沈惊秋本就因为伤重而不太里的话来讲,这就叫二魂一体,不过我是被压制的那个,一直到这身体滚下山摔到脑子我也没能翻身,后来就陷入了沉睡,现在什么情况?” 原来那个沈惊秋没出事之前,他虽然被压制,但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沈家是个什么情况他一清二楚,现在这家里的情况一看就跟那时候不一样,一定是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沈惊春又将她穿越过来之后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简述了一遍。 沈惊秋作为一个现代人,接受能力很强,对老妹说的这些事没有任何排斥的就接受了,直到沈惊春说到她已经结了婚。 “那这妹夫不太行。”沈惊秋满脸不爽:“大舅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都不露面?” 沈惊春被他这不爽的表情弄的哭笑不得:“人家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干啊,上次我们带你去治病回来后,他就见天的往陆先生家里跑了,这几天跟着陆先生去拜访京城附近几位大儒去了,翻过年还有三个月就要会试,这不得努力一把考个状元?你生病了人家可没少照顾你。” 沈惊秋冷哼一声,嘀咕了两句就岔开了话头:“这个徐长宁的确是有问题,当初就是她哄了那个傻小子上山的,这人留着始终都是个祸害,跟阴沟里的蛇虫鼠蚁一样,冷不丁的就出来给你一下防不胜防。” “哥你难道是想……” 沈惊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想什么呢。”沈惊秋瞥她一眼:“这种事能不做就不做,解决她也不是只有这一种办法,只要我们的地位变高了,她再想不开朝我们出手,自然有的是人会收拾她,用不着咱们出手,等我这身体养好了,给你搞点种田的肥料出来,先把农业发展起来。” 他沉吟了片刻又道:“后面可以往其他方向发展一下,我看这时代琉璃工艺和烧砖工艺这些都还不完善,还可以提纯白糖和细盐这些,想要扬名立万也不一定非得靠读书打仗。” “你是起点男主吧……” 兄妹两个聊了半天,将所有的事情都梳理了一遍,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无论后面怎么发展,当务之急都是沈惊秋要要最快的速度好起来。 沈惊春穿来异能也跟着穿来了,她想起来这个又问了沈惊秋,得知他的异能也穿过来了之后,就从空间里拿了些晶核出来给他提升异能用。 搞完这些想着杨大夫那边的病患差不多要看完了,又叫人套了车往杏林春走了一趟,将杨大夫接过来给沈惊秋复诊。 这回被徐长宁从楼上推下来,虽然骨头摔断好多根,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好处,起码这个傻病是一下全好了。 沈惊秋的脉案,当初田大夫叫人一并带了回来,杨大夫是知道他的情况的,对于他的病坠楼之后就自动痊愈这件事表示很好奇,但怎么也找不出原因何在,最后只能归咎于吉人自有天相。 第二日一早吃过了早饭,沈惊春就又带着冬至出了门。 徐长宁没有被彻底摁死,就如沈惊秋说的是个隐患,在她们家发起来之前,人身安全很是需要得到保障。 大寒小寒小满几人,目前看来在木匠一事上都还算有天分,沈惊春不想一天到晚抓着他们来办事,而城外的宅子里人虽然也多,但都是有用处的,短暂调过来几天可以,可开春之后田里的活忙起来就不行了。 她想着既然这样,那干脆再买几个人回来。 京城这边的牙行她只去过一次,但一进去,牙行里那位老板娘就很热情的迎了上来,沈惊春本来还以为她只是客套客套,却不想人家是真的记得她,口称沈娘子。 沈惊春还了个礼,略微客套几句,就说明了来意。 家具店她想做强做大的,目前四位大师傅带着三个小学徒其实还是有点赶不上订单进度,尤其是大寒小寒,本身就是识字的,又是签的死契,沈惊春就想培养他们两个出来专门负责家具店运营这一块。 以后等有钱了,还要另外再买一处住处,将这两进小院子单独分出来给家具店用,烧饭的婆子是肯定需要一个的。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08节 再有就是除了自家人,家里下人里还算能顶事的就只有爵田那边张大柱父子,家具店这边只有冬至和大寒,人手确实不足。 牙行掌柜是个利落的人,听了沈惊春的要求,很快就让店里的伙计领了人过来供沈惊春挑选。 一回生二回熟,买的人多了,再做这个事就简单了很多,她事先已经将要求说明,带过来的人本身就已经过了第一轮的筛选,后面再多问几句,就将人选给定了下来。 原本冬至是买来给陈淮跑腿的,但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做事十分细致稳妥,沈惊春就想将来培养他当管事,所以给另给陈淮和沈惊秋各选了两个跑腿的小厮,又给家里的沈明榆也选了一个大两岁的小书童。 再考虑到她自己偶尔也需要人跑腿,干脆又买了个小厮。 几个大的包括烧饭婆子在内都是二十两一个,连那个八岁的小的也要十两,七个人一共花了一百三十两,过红契的费用由牙行出。 沈惊春揣着七张卖身契领着人出了门,京城这么大,牙行也不在少数,她去的这家离高桥这边也很近,一行人走了没一会就到了家。 后面一进院子沿街的房子一进做了铺面,左右两边的厢房,有一边做了库房,能住人的只有一边。 新买的人到底还相处时间不长,沈惊春便叫小寒和小满搬到了前面院子大寒和新来的五个住在后面的厢房,三人一间。 家里的规矩冬至已经全都懂了,这来的几人依旧先跟着他熟悉熟悉,等过了年再另外分派活计。 没过两天到了腊月二十三,沈家虽然都是南方人,但现在到了北方也算是入乡随俗,也就在这一天准备过小年。 等早上李婶子问起来今天要不要将饭菜做的丰盛一些的时候,沈惊春才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没有派人去跟方氏说沈惊秋出事以及恢复的事情。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句话哪怕在没有曹操的时空里,似乎也依然很有道理,早上才想起来方氏,中午不到,方氏和沈志清等人就乘车来了。 他们家具店是按照做六休一的制度来的,重要的节日店里也会放假,过年是从年三十那天一直放到正月初六,正月初七开始上工。 沈惊春不想将手里的订单积压到明年,今年就按照大概的进度接的单,一行人闷头赶活交货。 前院的院门是关着的,所有人都在后院里待着,方氏等人先去了前院见门从里面关着,干脆就全都到了铺面里,一见到满院子的人先是惊了一下。 沈惊春简单的介绍了一遍,才响起来后面沈惊秋还在院子里晒太阳,刚想叫住方氏等人,但已经晚了,几人已经掀开帘子往院子里去了。 “这……”方氏迟疑道:“难道也是一种治病的方法?” 沈惊秋身上虽然缠了很多纱布,看着伤势很重的样子,但精神还算好,方氏根本没往其他方面想。 沈惊春忙道:“是呀是呀,这是杨大夫他们想出来的办法呢,我哥脑子现在已经好了,只不过因为当初傻的时间太长了,所以还没有彻底恢复,现在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娘你最近也不要一直提以前的事,会影响他治病。” 跟沈惊春穿越得到了原主的全部记忆不同,沈惊秋只有他穿越过来之后的所见所闻,之前的记忆是一点没有。 原本她还在想怎么解释她哥变成这样的事,现在到好,方氏直接给她找好了理由。 其余众人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沈惊秋。 “哥,你真好了?能认出来我是谁不?”沈志清满怀期待的上前问道。 沈惊秋虽然没有得到记忆,但沈惊春已经将家里人的情况给他详细的说了,再加上原主没傻之前沈志清也时常跟在原主屁股后面转,沈惊秋自然是认识他的。 因此瞥了他一眼道:“不认识。” 说着视线就落在了两个孩子身上。 他在现代的时候虽然没有结婚,但不妨碍他是个女儿奴,每次看到亲朋好友家可爱的小女孩,他就忍不住想要抱抱人家捏捏人家的小脸,一直到被丧尸咬死,最大的愿意都是想要个自己的女儿,给她买好看的衣服,有求必应做个二十四孝好老爸。 原先听沈惊春介绍的时候就忍不住在想自家闺女长啥样,现在看到真人哪还忍得住,当即就叫了沈蔓过来说话,要不是胳膊也摔的不轻,那真是恨不得好好亲亲抱抱举高高。 方氏虽然被冷落了,但她心里一样高兴的不行。 一个人傻不傻从他说话做事就能看出来,病好的沈惊秋虽然跟以前有些许不同,但有沈惊春提前打了招呼,方氏现在只觉得开心。 小小的院子里一时间全是欢声笑语。 陈淮回来时,家里的女人们已经开始做饭。 这次来城里过小年,除了自家人方氏就只带了一个冬至,张大柱一家子和其他人全都留在了城外的宅子里。 吃过午饭之后,沈惊春就放了半天假,将几个大师傅打发回家去了,如今院子里里里外外全是沈家自家人。 陆家的下人将陈淮直接送到了院子外。 国子监已经开始放假,陆昀也要等到年后各个衙门开始工作,才会正式接过祭酒之职,那之后他的时间就不多了,干脆就趁着年前这点时间带着陈淮这个得意门生多见见人,替他铺好路。 他一进门看到院子里的人也是愣了一下,坐在门口帮忙摘菜的两小的是最先看到他的,沈明榆如今对这个姑父的敬爱更胜于他亲爹,几乎是陈淮一进门,他就放下了手里扒拉着的芹菜起身跑了过去喊了声姑父。 陈淮摸了摸他的脑袋,边往里走边随口问了两句。 厨房里忙活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也都探头出来看,方氏见是自家女婿回来了,忙把闺女往外推。 沈惊春顺手在围裙上面擦了擦手,就迎了上去。 虽然只出去了短短四天不到,但陈淮看上去还是显得风尘仆仆,尤其是今天小年,不止是他,连陆昀都有点急着归家,他们是一路紧赶慢赶回来的。 冬至已经十分有眼色的将他的行礼接了过去。 沈惊春见他衣服还算干净,也就没有催他去换衣服,顺手拿过一边放着的鸡毛掸子就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 “啊,对了,我哥病好了。” 拍完身上的灰,又打了热水给他洗了脸,沈惊春才想起来陈淮还不知道她哥已经好了的事情。 话音一落,陈淮果然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来:“发生什么事了?” 他是注定要走科举这条路的,家里的事情他能帮到自家媳妇的很少,全家上下,目前也只有沈志清这个堂哥能够帮沈惊春分担一些,要不是有他跟来京城,沈惊春必不可能整天窝在城里做家具,爵田那边的事情就够她忙的脚不沾地了。 如果大舅哥的病真的好了,她们兄妹两个是亲密无间的手足关系,也就能帮他媳妇分担很多事情了。 但他跟着老师离家去拜访大儒之前,大舅哥的病还没什么多大的起色,现在这么快就好了,中间必定有什么事情。 沈惊春看着他倒了水,将脸盆放回原处才道:“这事说来话长,等吃过晚饭回房跟你细说,现在你还是先去见见你大舅子吧,对于你娶了他的宝贝妹妹一事,他可是很不爽的。” 第112章 沈惊秋比沈惊春大几岁,都说长兄如父,这句话放在他们兄妹两个身上是真的很合适。 沈家虽然小有资产,但沈爸还是每天为了家具厂忙的脚不沾地,沈妈也有自己的事业要干,在给女儿断奶之后就又出去拼搏了,家里虽然有请保姆,可这个保姆也只是负责家里的家务,沈惊春这个妹妹算是当哥哥的一手带大的。 兄妹两个长相不俗又家境优渥,从小身边就不缺追随者,沈惊春小的时候学习成绩不好,当哥哥的就教育她少跟那些男孩子玩,一定不可以早恋,要不然就凭她那个小脑瓜,长大了是考不上大学的。 可等大学之后沈惊春的发小都找了对象,有的甚至换了几波,唯有自家妹妹还单着,沈惊秋又开始操心妹妹啥时候能找到对象,一边操着这样的心一边又挑剔的筛选她身边的男性,觉得没人能配得上自家大白菜。 陈淮一进门,沈惊秋就用一种老丈人看女婿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 身高腿长细腰,长相俊美气质出众,的确是他家老妹的审美。 沈惊秋挑了挑眉。 陈淮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当初乡试过后鹿鸣宴上面对那么多地方官员,他都没觉得怎么样,现在单单是大舅子一个挑眉,陈淮就觉得压力山大。 他硬着头皮上前喊了声大哥。 沈惊秋嗯了一声,态度说不上多热络,一抬下巴往炕上一点道:“坐吧。” 他虽然不太喜欢拱了他家白菜的猪,但现在的情况是,白菜已经被拱了,而且看自家大白菜的样子,似乎还挺满意的,他做大哥的总不能当这个恶人,硬要给她们拆散。 门外,沈惊春看他们相处的还算融洽,就放下心来重新回到了厨房。 家里人多力量大,晚饭很快就做好了,沈惊秋躺在床上起不来,但这样的小年夜肯定是要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沈惊春就干脆叫人把桌子抬进了沈惊秋的房里,也没叫下面的人在旁边伺候,另起了一桌叫他们在外面去吃了。 炕烧的很热,屋里温度也还算适宜,饭桌就摆在炕边,沈惊秋两条腿伤的很重,但上半身伤势还行,背后垫的很高靠在上面等人喂饭,气氛很有几分温馨。 吃过饭,就是小年夜的固定项目祭灶,去年还在平山村时,是沈惊春负责这个事,但今年她没有自己去,而是由陈淮带着沈明榆去祭灶的。 小年一过,年味就越发浓烈了起来,到处都开始张灯结彩,附近乡镇进城买年货的也多了起来。 爵田那边的活已经提前结束,方氏等人进城之后也就在这边待了下来,小小的两进院子住了近二十个人,虽然显得有些拥挤,但也整天洋溢着欢声笑语。 正月二十八这天,家具店的订单也彻底告一段落,沈惊春给几位师傅结算了工钱,又额外给每人多结了一个月的基本工资,用她的话来说,她们家具店也是良心店,跟现代很多公司一样都是十三薪,除了这额外的二两银子,又给每个人发了些年货。 家里干活的其他员工,也是如此不仅提前发放了这个月的月钱,还都额外多给了一个月的月钱,又给每个人在成衣铺子里买了套新衣服。 沈惊春给出的诚意很足,卖身到沈家的每个人也都觉得很满足。 沈家人从上到下都很好相处,只要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就不会有其他的问题,尤其是对于冬至夏至这两个从其他府里发卖出来的人而言,在沈家永远不需要担心会被呼来喝去。 二十八号所有的事情都搞完了,沈惊春就打算带着人回城外宅子那边了。 这两进的宅子看着挺大,但能住人的屋子不多,人一多就显得逼仄,且她心中已有计划,并不把这边当做自己的家,过年么,还是在自己家里最好的。 沈惊秋伤的虽然重,但他有异能在身,虽不能让身上的伤提前治愈,但能在上了马车走动之时用异能包住伤处,这样就不会加重伤势。 沈惊春保密工作做的好,方氏等人在京城的宅子里住了几天,还只当沈惊秋是在治病,根本没往其他方面想,所以在沈惊春提出一家人去城外的宅子过年的时候,也就没有任何异议的答应了下来。 全家上下将近二十口人,自家两辆骡车一匹马,又另外从车马行雇了四辆马车马车载着家里的人和置办的年货直奔城外。 城外建房子的地都是自家的,三进院子建的很开阔,远不像城里的院子那么逼仄,东西厢房也由寻常的两间改为三间,哪怕多了后面买回来的几个人,住起来也还是很舒适。 之前从奉持县带回来的玉荷也早在沈惊春闯入侯府回来之后,就叫人领着丢回侯府门口去了,如今宅子里里外外全是自己人。 二十九在自家宅子里歇了一晚,年三十这天沈惊春也没歇着,一大早就包裹的严严实实上了山。 沈志清和张大柱都是干实事的,三进的院子建的很好用料很足,山上的活也没落下,小山岗上那些多余的灌木已经被全部清除,剁成了柴火堆在沈家的后院里。 茶树当初夹杂在其他灌木丛中的时候看着还挺多,但现在被单独拎了出来,感觉就不剩下多少了,整座小山岗看起来有点光秃秃的。 年前这几天雪已经停了,大太阳晒了几天山岗上的雪也早就消融,上山的路还算好走。 一行五人很快就上到了最高处。 这最上面沈惊春早就做了打算,沈志清也按照沈惊春的要求将上面铲平了。 “等到开春,移栽十八棵茶树上来。” 她指着一个角落道。 茶叶这种东西虽然很招人喜爱,但在还没批量生产的情况下就在京城权贵圈子里闯出偌大的名头,靠的就是皇帝无意间的一句话。 她这十八棵茶树效仿的就是现代杭州龙井村那十八棵御茶。 以后她山上这十八棵茶树产出的茶,都只会专供皇帝,这个事陈淮已经跟陆昀说过。 若是其他行业想要呈上贡品,不知要费多少力气,但茶叶不同,这种才出现在大周的物品,一出现就吸引了很多权贵的主意,陆昀已经透露,皇城那边答应了茶山上贡的事,只等开春便会有上谕传下。 沈志清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这边的建设,鲜少有跟沈惊春交流的时间,此时听到移栽十八棵茶树的事,还没觉得怎么样,但马上就听陈淮说道:“十八棵茶树作为贡品会不会少了一些?” 在东翠山采茶他虽然没跟着去,但家里采回来的茶叶他是有数的,十八棵茶树的茶叶炒制完成之后,只怕根本就没有多少。 沈惊春道:“物以稀为贵嘛,越少的东西就越珍贵。” 龙井村那十八棵树每年大约能有六七两的茶。 这个数量很少,她这十八棵树也要控制在一斤左右,只有数量少了,皇帝才会省着喝,才能体现出这茶叶的珍贵之处来。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09节 山顶上目前还只是铲平了,并没有铺上石板,沈惊春拿着半道上捡到的枯枝在地面上随意划了两下:“过完年,张叔就带着大满往周边找找有没有其他的茶树,这一边我打算全部建成茶园。” 她往未来会栽种十八棵茶树的位置指了指:“这一片山岗往下的田里,也都打算摘上茶树。” 虽然最近一直在忙着赶制家具的事情,但是茶山的规划却一直都在脑中进行。 这片山岗,她打算划分出两条上山的主干道来,茶园这边一条,未来的桃林那边一条,因坡度不算陡,桃林里面还能养上一些家禽。 “山顶上我看不如移栽一些藤蔓。”惊讶过后,沈志清也开了口:“前段时间我在附近村子看了看,那边大河村有一户人家极善打理花木,他们家院墙下面栽种了几棵月月红,爬的整个院墙都是,这大冬天的,我还看到开了几朵小花,粉粉的特别好看。” 月月红就是月季的别称。 自从沈惊春说要买桃树之后,沈志清闲着无事就跟工地上的工人唠几句,比如附近哪有花木出售,周围人口多不多,假如沈家开春后招工,能否在这边招到人。 “我问过了,这边的月月红好好照料的话,花期能有六个月,从春天能一直开花到深秋,这边搭上花架,顺着架子脚下种花,等到爬藤长起来,红红粉粉的老远就能看到,下面再摆上桌椅。” 沈志清伸手点了几个位置比划了几下。 沈惊春没想到沈志清还能有这样的想法,微微的诧异之后,就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原本按照她的想法,山的在山顶中藤蔓的想法,她还真是没想过。 一直到下了山,祭祖放过鞭炮开始吃年夜饭,沈惊春都还在想这个事情。 沈惊秋见她心不在焉,就问了一句,沈志清就将事情说了一遍。 “这样啊……这没什么好纠结的啊。”沈惊秋微微笑道:“等我腿好了,给你在上面搞一个玻璃花房……” 他侃侃而谈,除了沈惊春所有人都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玻璃有多贵,大家心里都有数,这间宅子里,沈惊春依旧给陈淮规划了一间书房,现在手里闲钱虽然不多,但窗户上装的依旧是玻璃,甚至这个价格比平山村那边还要贵上好几成,一扇窗户都要十几两。 玻璃花房……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高大上。 但是一间花房可不是一扇窗户那么简单。 沈惊春回过神来,没好气的道:“你还真当自己是起点男主了,这个年代工艺和设备都不行,怎么可能造的出来能够建造花房的玻璃。” 沈惊秋得意一笑:“这就不要你操心了,别说一个玻璃了,就是这玩意你想要,我也能给你搞出来,你就说要不要就行了,其他的废话不要说。” 他的手忍着痛微微抬起,比了个枪的姿势。 沈惊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行,要,你搞吧,我看你什么时候能搞出来。” 按道理来说,这兄妹两个真正相处的时间远比不上他们跟其他人相处的时间,但两个人说话间的随意真的很像从小就在一起的亲兄妹一样,那种亲昵别说陈淮这个当丈夫的,就是方氏这个把沈惊秋生下来养大的亲娘都比不上。 看着他们的相处,一时间方氏和陈淮心中都羡慕的有些发酸。 年夜饭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吃完了,等到碗筷收拾完了,沈惊春才又将家里所有人都叫到了一起,开始发压岁钱。 爵田这边的建设银子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目前根本还没开始收入,但家具店那边年前半个月的收入相对来说却是不斐。 所有的压岁钱都用裁好的红纸包了起来,由方氏这个家里辈分最大的人发给每个人。 前几天才多拿了一个月的月钱,现在又有压岁钱拿,所有人的不要钱的往外说着好话,方氏那点心疼很快就消散在这些糖衣炮弹里。 发完压岁钱,沈惊春就拿出了抽空做出来的麻将牌,叫了家里几个嘴甜的丫头陪着方氏打牌。 沈惊春在打牌一事上天分不高,打麻将还是因为她老妈好这一口,逢年过节就要约牌友摸几圈,她日积月累的想学不会都难。 但是这个朝代的叶子牌,她看过,但不大感兴趣,所以干脆自己做了副麻将出来。 这新奇玩意,大家都是第一次见,新手上路每个人都小心翼翼,打完几圈下来,差距就出来了。 桌上几人,冬至赢的最多,小寒赢了一点,豆芽不输不赢,唯有方氏一直在输。 她们玩的很小,但架不住一直输,桌面上一堆铜板很快就进了别人的口袋,方氏倒不气其他人赢了钱,就是有点心疼自己输出去,就嚷嚷着不来了,屋里沈惊秋听了,振臂一呼要为自家老娘找回这个场子。 麻将桌就被抬到了他住的屋子里,他身上有伤不好起身摸牌,就依旧由方氏摸牌,沈惊秋指挥她打牌。 形势立刻变了,方氏一把接一把的胡牌,打到凌晨,别说之前输的钱了,就连冬至几个前几天发的月钱都沈惊秋赢了回来。 打完最后一把,方氏看着几个小丫头满脸的菜色,就笑着指了指面前一堆钱道:“你们把钱都拿回去吧,陪我打了一晚的牌也都累了,早点洗洗睡觉,新年新气象,第一天都要精神些。” 几个轮番上场的小丫头满脸犹豫,豆芽却是没这么多顾虑,笑嘻嘻的就道:“还是干娘心疼我,那我不客气啦。” 有她带头,其余几人也就放心大胆的将自己的钱拿了回来。 正月初一这天,沈家依旧打算在家待一天不出门。 他们才来京城没甚亲友,宅子又没建在村里子,正经的走亲访友拜年还要到初二才开始。 但不想一大早,外面大门才打开,就有大人领着小孩上了门来拜年。 沈惊春不常在这边对这群人不熟,沈志清几人却对这些在沈家打过短工的村民很熟识。 这年头的说法,便是来拜年的人越多,新的一年日子就会越红火,方氏提前想到了可能会有人来自家拜年,但没想到来的人会这么多,小红包发完没有了,最后只能直接往人家孩子手里塞铜板,在给人抓一把瓜子花生什么的。 一上午都不停的有人上门,铜钱送出去不少,方氏心里却很高兴,有人上门来拜年,说明她们家现在也算是在这一块落下了根了。 年初二,沈惊春就准备带几个人先回京城去了。 她们家在京城虽然没什么熟人,但也没到一个没有的地步,首先就是陈淮的恩师陆昀,陆家她们是一定要去拜年的,这是最基本的礼节所在,然后就是程家和姜家,也要叫人送点年礼上门。 家里这边,沈惊秋身上的伤主要还是靠养,外敷内服的药都是提前开好的,隔几天叫人去杏林春请杨大夫出诊就行,况且初七之后他们家具店就要开工了,每天都在那种嘈杂的环境里也确实不便养伤。 给他买的两个小厮,本来就是从别的府里发卖出来的,年前那几天被冬至加班加点的一顿调教,现在也能用了,自然要留下来给沈惊秋跑腿用的。 方氏自然是要留下来照顾儿子的,连带着沈明榆兄妹两个也都留在了城外的宅子里。 沈惊春本来还打算叫沈志清和豆芽一起去城里,但这两人却都齐齐摇头拒绝了。 到最后除了她跟陈淮以外,跟着一起回城的也就是家具店的三个学徒以及陈淮新买的两个小厮,再有就是冬至夏至并烧饭的李婶。 不回城的人将回城的人送出了门,临走之前,方氏避开旁人将闺女拉到一边小声的说了沈志清和豆芽的事情。 沈惊春一听彻底呆了。 这两个人会看对眼,她是想都没想过的。 莫非是这段时间在这边天天相处,日久生情了? 她忍不住就要往那边看。 方氏忙拍了她一把:“你别乱看,依我这段日子的观察来看,目前还只是有点苗头,两个年轻人还没发现自己的心意,反正豆芽现在还只有十六岁,年纪还小呢,正好开春之后咱们家也要忙起来了,等忙完这一段再看看他们两个到底怎么样,若是真的看对眼了,你再去一封信给你东大伯,将此事说明,如果他们同意,再把这事定下来不迟。” 方氏再三交代先不要乱看不要问,但沈惊春还是忍不住的往那边瞄,但好在门口站了不少人,当事人并不知道她看的具体是谁。 在这种震惊的情绪中,一行人回了城。 年初三,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 按照之前的计划,今天是要去陆昀那里拜年的。 本来么,陆昀只身上京,沈惊春还想着让陈淮请他来沈家一起过年,但陈淮却说因为他老师年后就要就职国子监,所以三个师兄也拖家带口敢在年前到京了,而按照陆昀的身份,不论是去哪家拜年,他都不用亲自出面,只需要叫三个儿子去跑就成。 但二人才刚收拾妥当,还没来得及出门,院门就被人给敲响了。 几个下人都在忙着,陈淮索性就两步上前自己开了门,门一开就露出后面高管家满是笑容的一张脸来:“请陈举人安,半年未见,举人风采更胜往昔。” 第113章 高管家这张逢人三分笑的脸见过一次就很难忘记,当初在祁县,陈淮也是跟他打过几次交道的,心中虽然诧异怎么他大年初三找上门,但还是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将人往里请。 客人上门,出去拜年的计划就暂时被叫停了。 高管家朝后面招呼了一声,当即就有几个一同过来的家丁开始从马车上往下卸东西。 几人进了院子,陈淮将人请进堂屋里落座,没说几句话,夏至就用小托盘端着茶上来了。 大约是大过年的高府事情很多,高管家喝了几口茶就直奔主题了:“初六我们府上请了隆庆班过府唱堂会,大小姐听闻举人和娘子进京,便令小人送来请帖,望二位初六能够过府一叙。” 陈淮从小就认真读书,虽有陈牧留下来的人教导他一些事情,但后院宴请这些事,的确没怎么教。 他不太懂这些,但沈惊春有原主的记忆,却是知道一些的。 京城权贵遍地,隔三差五就有人设宴请客,一般来说像唱堂会这种大事,都会提前最少半个月就下请帖,讲究一点的人家更是提前一个月就要下帖邀约。 一来显得主人对此事的郑重,二来也是让被邀请的人能够更好的安排时间。 大约是看出了沈惊春的诧异,高管家当即解释道:“大小姐十一月就去了外祖家小住,年前几天才回来,昨日从姜小姐那边听到二位进京的消息,年礼准备的匆忙,还望举人和娘子不要嫌弃礼薄才是。” 高家也是开国功勋,府里老太太极善经营,诚毅伯府爵位虽不高,但单论钱财,整个京城能跟她家相提并论的也没有几个,这一点从当初高桥还是县令是准备的谢礼就能看出一二。 当初那么费尽心力的找关系,就是为了陈淮的科举之路能够顺畅一些,要是没有遇到姜莹莹,说不得他们夫妻二人就想办法联系上高桥了。 但他们没主动去找,并不代表不关注这些,先前那一批来家具店定制茶桌的世家里,并没有高家,再结合高管家的解释,想必高家是真的没有关注过这些,不知道他们已经进京。 高管家并未多坐,闲聊了几句也就起身告辞。 能跟这样的权贵搭上关系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沈惊春却并未立刻答应。 她的身份放在这,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假千金,再混进这样的千金圈子,得到的只会是落井下石的嘲讽,她虽然在意别人怎么说,但真被人奚落也是挺堵心的事。 高管家走后,夫妻两人翻了翻高家送来的年礼,并没有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反倒大多数都是很实用的物品,其中最为昂贵的大约便是两张白狐皮子。 看到这样的年礼,两人反而送了一口气。 正所谓礼尚往来才是相处之道,高家要真是送了什么值钱玩意过来,以沈家如今的家当,那还真是还不起,沈惊春于高静姝姐弟也算是有救命之恩,高桥必然不会用这种薄礼轻慢沈家,那只能说明这是有意为之,对沈家的照顾。 等两人略看了看高家的年礼再次准备出发,陆家姜家程家来送年礼的人也相继到了。 这一通忙活直接就到了正午,下午按照惯例是不拜年的,初三去给陆昀拜年的计划再次被搁浅。 沈家在京城就这么几家有交情的,初三年礼都送完了,初四也就没什么事了,上午夫妻两人带着年礼跑了一趟陆家,冬至夏至两人则分别带着店里伙计去姜家和程家送年礼。 一眨眼时间就到了初五晚上。 夫妻二人躺床上商量着初六高家请了戏班子唱堂会的事情。 大周朝出过女帝,虽然现在是男人执政朝廷里也基本看不到女官,但在男女大防一事上倒是宽松了许多,男女之间正常的相处并没有多少人会跳出来指责。 高家的堂会请了很多后宅的夫人小姐,但请的爷们也不少,说是堂会,其实倒更像是年轻男女一次变相的群体相亲。 高桥不是伯府嫡长子自然是继承不了爵位的,但他在家里的地位不低,在祁县跟陆昀也算是老交情,这次堂会也是请了陆家的。 按照陆昀的意思,这次堂会沈惊春去没关系,但是陈淮还是不要去了。 之前他领着陈淮拜访的人,大多都是不问朝政多年专心做学问的大儒,少数几个有官职在身的,也都是陆昀的弟子,这种堂会去的人多是权贵子弟,陈淮一个普通学子混迹其中,若是被皇帝知道,难免会落下一个还未入朝为官就开始汲汲营营的形象。 有了陆昀这番叮嘱,陈淮也就不打算去了,他不去,沈惊春一个人也懒得跑。 在她印象里,后宅这些千金小姐,并非每一个都像姜莹莹这般好说话,一群名媛聚在一起争奇斗艳都是小事,但隔三差五就有些人会搞些小动作,用让别人出丑的方式来显出自己。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10节 与其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倒不如在家规划规划年后的安排。 她想的很理所当然,但防不住初六一早,姜莹莹就乘坐马车上了门。 家具店规定的是初七开始上工,初六对于全家人来说都是最后一天年假,所有人的分外珍惜,姜家下人将门敲响的时候,沈家人才刚起床没一会,几个小子凑在一起洗漱说着闲话。 陈淮倒是雷打不动的早早起床开始看书,但沈惊春还赖在被窝里看着从空间里拿出的实体书。 姜莹莹一进门先朝陈淮打了招呼,而后就在门口开始魔音穿耳,催促沈惊春起床。 这若是沈惊春自己的闺房,她也就无所顾忌的冲进去了,但这是人家夫妻两个的房间,她直接往里冲实在是有些不合礼数。 薄薄一扇门自然挡不住姜莹莹叽叽喳喳的声音,沈惊春只坚持了几十秒就败下阵来,将不合时宜的东西收回空间,认命的爬起来穿好衣服起床开了门。 “你咋还没起床?我都跑了半个城到你家了。” 门一开,姜莹莹就嫌弃的将沈惊春上下看了一遍,指着她被抓的乱糟糟如同鸟窝一样的头发道:“你看看你,以前虽然也没个正形的,但好歹还注意自己的外在打扮,怎么说你也是成了亲的人,就你这个样子,我那姐夫也受得了你?” 两个人关系好,姜莹莹又比沈惊春小,跟陈淮碰面老是陈举人陈举人的叫多少显得生疏,沈惊春把她当小姐妹看,就干脆让她叫声姐夫。 “大姐你搞搞明白好不好,你晚上睡觉难道不卸妆不散发?你顶着满头珠翠睡觉啊?” 姜莹莹嘿嘿一笑:“不说这个了,你快点梳洗装扮吧,从你家去诚毅伯府还要一会呢。” “嗯?”沈惊春诧异的看她一眼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去诚毅伯府了?” 姜莹莹也诧异道:“高静姝说的啊?前几天我见到她,她还特别夸张的说跟你在祁县有过命的交情呢!说是给你下了帖子你一定会去啊,她还特意向我打听了你以前的事,哪些人跟你不对付,说是这回要给你找场子呢。” …… 小学鸡斗殴嘛? 还找场子。 真不知道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世家千金从哪里学来的这样的话。 “高静姝这个人的脾气可不太好啊,她娘又没得早,伯府老夫人将她看的跟眼珠子一样,这脾气要是上来了,大过年的闹出点不愉快,被欺负的人不敢找她麻烦,多半会将事情算到你头上。” 沈惊春一阵无语。 这都是什么事啊?天上飞来一口大锅,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要她背? 想想当初在祁县菊园里初见的第一面,高静姝那种目中无人的样子,说不得她还真的会做出什么事来。 沈惊春烦躁的开始梳洗。 选衣服的时候,也只是选了一身中规中矩九成新的衣服,只衣襟和裙摆上绣了花,看上去素净清新又低调。 虽然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但看着往日里无比高调的人如今穿的这样低调,姜莹莹还是免不了一阵心酸。 沈惊春不知道她什么想法,反正按照她自己的想法,是绝不会做大众脸充胖子的举动的。 她们家现在就这个条件,知道的不知道的后面随便打听一下就都能知道,人贵自知没必要还跟以前一样的排场,而且她这套衣服她自己也觉得挺好的。 收拾妥当,两人就上了姜家的马车直奔高家。 在京城里权贵圈子几乎都集中在皇城外围那一圈,诚毅伯府也不例外。 他们家有钱,请的又是炙手可热的隆庆班,今天这场堂会,受邀前来的人很多,但姜莹莹先去了一趟高桥接了沈惊春再回转,客人们大多都已经被请进府了。 姜家的马车很顺利的就停在了诚毅伯府的门外。 这种堂会自然不会只请姜莹莹一个,姜家跟高家离的不算远,姜莹莹的母亲和嫂子早都已经到了,姜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正由高静姝身边的大丫鬟陪着等在门边。 两人一下马车,那边就迎了过来。 高静姝身边这个丫鬟是在京城就在她身边,然后又跟着去了祁县再跟着回来的,跟沈惊春见过一面,知道自家小姐对沈惊春的亲近,因此态度放的挺低处处透着恭敬,倒把高府其他下人看的愣了。 两人被迎进府里,那唤作印霜的丫鬟就叫了小轿过来抬了两人往后院走。 当年大周朝建立之初,在这边定都的时候,京城还算的上是地广人稀,开国封的功臣人人都得了一座御赐的府邸,伯爵虽不比侯爵,但诚毅伯府的面积也并未小到哪里去。 原主以前还是宣平侯府大小姐的时候,倒是跟着崔氏来过几次这边,因此对伯府里的景色风光并不感兴趣。 小轿子一路过了二门继续往里,最终停在了一处二层的戏楼前。 后宅夫人们呼奴唤婢每日空闲时间多,惯爱看戏听曲,似诚毅伯府这种权贵人家,家里的戏台子都不止一处,年后这几天还很冷,这次堂会的地点就在这座二层的小楼里。 整个楼的布局到跟沈惊春在现代见过的那些相声剧社有些相像,一楼今日用来招待男客,二楼招待的则是各家夫人小姐。 印霜在前面领路,进了戏楼之后,直接从一边楼梯上了二楼。 时间未到,戏还没开始唱,请来的宾客们还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闲聊,可等姜莹莹和沈惊春一踏入二楼才站稳,场面就安静了一瞬。 无数道目光越过走在前面的姜莹莹落在后面的沈惊春身上。 京城开了家家具店这样的事对于后宅妇人们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新鲜事,底下的人也不会专门去打听这家具店的东家是谁,是以沈惊春回京这么久,真正知道她回来的人屈指可数,但自从她夜闯侯府之后,几乎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宣平侯府从前那个金尊玉贵的假千金回来了。 但凡是接到高家帖子的人家,今日能来的都来了,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有人透露,宣平侯府那位假千金,也在高家宴请的名单之内。 而宣平侯府作为本朝老牌勋贵,这样的热闹,高家不可能不请她们家。 但让所有人都感到的失望的是,侯夫人崔氏称病没来,徐大小姐也称病没来,至于徐府那些庶出的小姐,当家主母和嫡出大小姐都没来,她们自然也没资格来,整个徐家女眷里,只有已经分家出去的二房夫人言氏带着两个女儿来了。 只安静了一瞬,下一刻高静姝的声音就从不远处响了起来:“你们可总算来了,叫我好等,再不来我都要叫他们套了马车亲自去请了。” 二楼众人面面相觑。 高小姐常年不在京城,但自从去年回京之后,短短时间里就给人留下了一个不好惹的形象,她的嘴尤其的毒,对于看不上的人,连搭理都懒得搭理,若碰到那种非要凑上去跟她攀关系的,更是会毫不留情的出口讽刺。 当着外人的面,姜莹莹又变成了端庄的大家闺秀,她抿嘴一笑道:“路上车马行人有些多,就走的慢了些。” 高静姝不过随口一说,当即就挽着沈惊春的手往里走:“走,先去给我祖母问个安,姜夫人也在那边。” 这座戏楼不小,二楼呈凹字型,凹进去正对着戏台的那块,坐着的自然都是身份最高的夫人们。 姜莹莹与沈惊春走得近,姜夫人也对沈惊春很熟悉,二人才一走进,姜夫人就朝她们招了招手:“惊春来啦,我们正说到你呢。” 四面八方的目光还汇集在她身上,但沈惊春却丝毫不见惊慌,先朝伯府老夫人行礼问安,又朝就近坐着的其他夫人们问了好,才笑道:“说我什么?” 最好的位置早已经坐满了人,两人一来就有激灵的丫鬟去搬了两个矮凳过来。 姜夫人起身拉着沈惊春在身边坐下,才道:“喏,就是这个棉鞋。” 她将裙摆微微往上提了提,露出下面棉鞋的一截鞋面来。 原本从祁县老家带棉花过来,她打的是卖钱的打算,但后面真的到了京城,这个棉花就成了送礼的首选,京城相比起祁县,那真的是冷的多,在家可以烧炕烧地龙,但出门却没办法。 男人们出门还能穿厚厚的皮毛制成的靴子,但对于女人而言,靴子穿着就不够美观。 姜侯爷同意投资沈家的茶山之后,沈惊春就送了些特产去姜府,其中就有一包棉花。 姜夫人脚上这双棉鞋,跟沈家人穿的那种灰扑扑的棉鞋看上去完全就是两个东西,鞋面上绣着精美的绣花,鞋尖上还镶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珍珠,给人的感觉也并不臃肿。 “还有这茶叶,听说也是去年高侍郎从祁县带回来的,吃着倒是与你送给莹莹的味道差不多。” 二人坐了下来,已经另有小丫鬟端着茶呈了上来。 往日里像这种场合,喝的大多是点茶煎茶,但今日不同,来的客人们人手一盏泡出来的茶叶,泡的茶多了,楼里似乎都飘荡这一股茶叶特有的清香。 高静姝笑道:“好叫夫人知道,我家这茶叶与莹莹带回去的正是一种,我父亲去年回京述职之前,正是茶叶采摘的时候,因父亲喜欢十分喜爱,惊春就送了几斤给他带回来,若非今日贵客临门,这茶叶连我们姐妹等闲都是喝不着的。” 这话一出,众人本来已经移开的视线再次聚集到了沈惊春的身上。 原本在沈家人没到京城之前,只有高侍郎和程太医手里有茶叶,而与程太医不同的是,高侍郎将手里的茶叶看的很紧,除了家里老爷子和老夫人,连他的兄弟都只一人得了二两,余下的茶叶说什么他都不分。 这才能将茶叶存留到现在。 可这些茶叶居然是出自这个被宣平侯府赶出门的假千金之手吗? 众人都感到不可思议之时,就又听高静姝道:“我前两日进宫,听德妃娘娘说从明年开始,你家有十八棵茶树要专门养了做贡茶啦?真的假的?” 贡茶! 这么厉害的吗? 当初那么狼狈被赶出京城,然后悄无声息的又回来了不说,还顺便惊艳了所有人。 德妃娘娘是高静姝的大姨母,与她娘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高静姝能够这么嚣张,里面固然有高侍郎和老夫人的宠爱,但更多的底气就是来自德妃。 德妃是当年潜邸就伺候皇帝的老人,皇后早逝,当今太子小时候就是养在德妃膝下,她说的话那自然就是真话。 许多以前万般瞧不上这个假千金的人,终于第一次正视了这个凭借自己的能力,再一次走进权贵视线里的人。 第114章 伯府老夫人因为心肝宝贝的孙女对沈惊春另眼相看,文宣侯夫人也对沈惊春青睐有加。 崔氏和徐长宁这对仿佛跟她有血海深仇的母女不在,其他的夫人小姐们看在姜夫人和伯府老夫人的面子上,也不会明目张胆的跟沈惊春过不去。 上午唱了一折戏,中午诚毅伯府安排了丰盛的午宴招待诸位来宾,下午要看戏的看戏,不看戏的三五成群逛园子。 沈惊春这场堂会是看的无比舒心,一点波折都没有。 来的时候是姜莹莹去接的她,回去的时候本来高静姝要喊人送,但依旧被姜莹莹给拒绝了,高高兴兴的上了马车,要亲自送沈惊春回去。 一直到马车驶出诚毅伯府所在的那条街,沈惊春才睁开眼睛叹气道:“你可真是会给我找事啊。” 姜莹莹本来就跟原主很熟,沈惊春回京之后碰到的第一个有交情的人就是她,也算是一见如故,后面虽然来往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两人的交情却如同相交了很多年一般,双方说话也是随意的很。 她一开口,姜莹莹就懂了她是什么意思,一摊手很光棍的道:“这你可就冤枉我了,以我的小脑瓜哪能想到这许多,茶叶的事情,是临出府前,我爹给我娘说的。” 姜侯爷很看好沈惊春的茶叶生意,没有人会嫌弃家里的钱多,他自己不方便插一脚,但以姜莹莹跟沈惊春的关系,出资资助沈惊春的茶山,便是任谁来了也没话说。 城外那个小茶山,姜侯爷虽然没自己去看过,但是姜莹莹是去实地考察过的,地方不大,每年能够产出的茶叶有限,但整个大周疆域辽阔,既然平山村和京城这边都能找到茶叶,说明其他的地方也是能够找到的。 徐大小姐一次又一次的上来挑事,连他都觉得烦,所以干脆就支了个这样的招,反正这事如今也不算秘密,陆昀进宫与皇帝闲聊的时候,他们内阁也有几个人在场,扯着这次诚毅伯府把事情挑明,既是为来年的茶叶造势,又是给宣平侯的警告。 以前小打小闹的就算了,但现在沈惊春是往宫里送贡品的人,那是在皇帝面前都挂了号的,更别说她手里还有棉花这种利国利民的好东西,且听陆昀透露出来的消息,她还准备着手研究提高稻米和小麦的产量。 说句不好听的,真杀了一个沈惊春没关系,可要是杀了掌握着农作物种植技艺的沈惊春,那徐晏就是大周朝的罪人了,万死也难辞其咎。 “我看这样就挺好的,你没见关二于三那几个,要是平时少不得要冷嘲热讽几句,但是今天这几个人明明羡慕嫉妒的牙痒痒,却偏偏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用你上次那话怎么说来着……就喜欢看她们看不惯你却又干不掉你的样子。” 反正不管沈惊春这个当事人怎么想,姜莹莹自己觉得挺爽的。 沈惊春还是忍不住叹气。 爽是挺爽的,可这跟她的初衷就有点背道而驰了。 原本她只想低调挣钱的,现在这么一搞,还怎么低调? 姜莹莹见她还是一脸无奈,也就拍了拍她的肩头转了话题:“别想这个了,咱们还是说说开春之后茶山的规划吧,上次你说要在另外一边山上种上桃树的,现在准备的怎么样了?”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11节 当初拿到拿笔投资的时候,双方就签了契书的,姜莹莹作为投资方,可以派人进来学手艺什么的,但并不参与管理,但尽管如此,她还是很好奇,沈惊春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你听说过玻璃吗?”沈惊春问道。 她没先说桃树什么的,反倒是说起了玻璃。 姜莹莹虽然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点头道:“当然。” 沈惊春继续道:“茶山顶上,我建一座玻璃花房,外面种上月季或是紫藤什么的,你觉得怎么样?” 当代玻璃工艺并不成熟,制作出来的玻璃也是各式各样,厚度大概能控制,但是颜色总是会有细微的差别,好的玻璃制品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巧夺天工光华璀璨,可问题在于,玻璃制品大多都是器皿,京城这样的地方,连用玻璃糊窗户的都比别的地方少,用玻璃制作一个花房? 姜莹莹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爬藤月季或者紫藤都是很好看的,但是玻璃花房我想不到什么样。” 巴掌大的玻璃,镶嵌在小格子里,建成一个花房,那能好看吗? “这样啊……”沈惊春再次叹了口气。 如果她是这个时代的土著,估计也想象不到玻璃花房是个什么样的。 更何况,她老哥能不能成功制造出玻璃都还未可知。 “那说说种植问题吧,我那些田之前买山的时候我就问过了,因为是不用纳税的,随便我种什么都可以,我打算其中一百亩拿来种植各类辣椒,余下的再有五十亩留着种粮食,三十亩种点各类蔬菜,二十亩待定,剩下的田地我也打算用来种果树。” 姜莹莹点了点头,她对种植上的事情可以说的上一无所知,自然沈惊春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很好啊,全部的地都有用处。” 沈惊春道:“现在我就在想,山上是否全都种桃树。” 这个时代的桃树种类不算多,尤其是京城这一块,能买到的桃树几乎都是差不多的时间开花,差不多的时间挂果,差不多的时间成熟。 如果要搞一个农家乐采摘的话,未免有些单调了些。 姜莹莹想了想道:“那不如各种果树都种上一些吧,全部都种桃树的话,确实到时候也比较难卖的。” 毕竟京城这么大的地方,果园本来就多。 权贵们在外面的庄园里,也不乏栽种了果树的。 “梨树杏树桃树,这些开花的时候都挺好看的,我觉得都可以种上一些,还有梅花虽然只能用来观赏,但是京城这边的人尤其喜爱赏梅,就高静姝他们家在城外有个庄子,种了不少梅花,一到开花的季节,总有许多人借他们家的庄子宴请宾客,每年靠这个也能赚不少钱呢。” 二人在车上一路聊到了沈家院子外,姜莹莹对种植上面虽然没有什么心得,但是在游玩赏花上面倒是颇有见解,沈惊春跟她聊了一路,也是受益良多。 马车在院子门口停下,姜莹莹也没下车,直接打了个招呼,车夫就调转马头走了。 到了初七,年前招的几个木匠回来上工。 他们各有所长,或单独完工或分工合作,都是在这一行干了多年的老木匠,沈惊春与他们相比,多的也就是一些偏现代的构想,偶尔提点几句,都能让这些木匠灵光乍现,茶桌也并不需要雕刻多少精美绝伦的花样,沈惊春便将余下的订单完全交了出去。 她自己则开始构思隔断屏风。 这个当初在平山村就闪现出来过的构思,在初六到高家做客之后,再次出现在沈惊春的脑中。 去高家做客的时候,她被高静姝领着到处逛过,高家这样的家世,家里摆设自然不差,其他东西暂且不说,但各类屏风她看到不少,但大多都是木板刷漆之后彩绘,又或是纸制,绢缎绣花,几乎看不到雕镂屏风和浮雕屏风。 只是雕刻是个费时费力的事情,若只是桌屏这样的小件,可能还好一些,不费什么精力,可如果是围屏,那要投入的精力人力可不是一点半点了。 这样一来四个木匠带着三个学徒,大概到时候就真的跟不上进度了。 想要做大做强,不仅需要人力还需要后台。 首先自家这院子就有点跟不上了,一个好的家具店,展示品是必不可少的,前面作为店面的屋子是打通的,但也并没有大到哪里去,后面的院子又是做仓库又是住了人,地方实在有限。 或许应该另外再找个地方,将家具制作和售卖分开? 反倒是晚上洗漱过后回房睡觉,陈淮在知道了她这些想法之后劝了几句。 “可以先规划一下,提前做一个详细的计划书出来。”他说道。 规划、计划书什么的,都是从沈惊春嘴里听来的,原先还觉得奇奇怪怪,但沈惊春说了几次之后,他就开始觉得这些陌生的词汇形容的都很贴切。 “三月就要会试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落榜的可能性非常小,等到开春,户部那边应该就会有人来接洽棉花种植事宜,先有牛痘在前,后有棉花在后,我殿试名次不可能会在一甲之外,到时再做安排就要妥帖的多。” 陆昀教过的人很多,但正式收为弟子的却没有几个,这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几乎都走上了仕途,当老师的很看好这个关门弟子,陈淮对自己也很有信心。 但任何事情都可能会有意外发生,一山更比一山高,谁也不能确定这一届到底有多少有才之人,可有沈惊春做出的这些贡献就不一样了。 大周朝有过女帝,女权也曾辉煌过,但现任皇帝是个男的,恐怕也并不希望女子过多干政,所以哪怕沈惊春做出再大的贡献,给她的也只会是女性的爵位,绝无可能封侯拜相,而作为她的夫君,得到的好处就会多很多,沈惊春本人拿不到的那些东西,很大可能性会补偿到她的家人身上。 陈淮说这话的时候心态很坦然,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媳妇能力过强,他只觉得与有荣焉。 “你说得对,还是先好好做计划才是,我这就是从来没干过大事,没啥经验心得,这不就有点抓瞎么。” 她顿了顿,又道:“要不再另外租个房子给你备考?家具店开工之后,院子里一天到晚都吵的很,恐怕你也无法安心看书吧?” 陈淮一阵无语:“也不用了吧,过了上元之后,国子监也就复学了,老师也会正式走马上任担任祭酒一职,我如今还在那边挂了号,到会试之前,我白天都去那边与姜二公子他们一起读书,姜家是书香世家,与他们一道读书对我而言也多有裨益。” “这样最好。”沈惊春也很同意的道。 没过几天,上元节还没到,反倒是一张意料之外的请帖递到了沈惊春的手里。 与家具店初七开工不同,很多行业都要过了十五才复工,因此茶山那边到现在还歇着,沈惊春也就省了两头跑的功夫,专心待在城里研究木质屏风。 院门被敲响的时候,她在跟陈淮窝在书房里研究线稿,要做屏风,画画是肯定绕不过去的,总不能一直麻烦陈淮帮忙画稿,沈惊春自己有些绘画基础,干脆也就趁着国子监还没开学陈淮还在家的时候临时抱佛脚。 帖子用团花笺制作而成,看上去十分华贵,远非沈惊春日常能接触到的纸张可比,送帖子的人态度也十分恭敬,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倨傲。 但沈惊春看着这名自称平阳长公主府的下人,却有点转不过神来。 杏林春背后的东家,当今皇帝的长姐,在整个大周朝可以算的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为什么会给她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妇人下帖子? 高家请她去看堂会,那是有之前在祁县救了高静姝的原因在内。 就目前而言,沈家跟长公主之间,那是差着十万八千里啊。 更何况,长公主已经多年未曾弄过什么赏花宴了,怎么会忽然想到这个? 那管事模样的人并未多说什么,将帖子送到,连冬至偷偷塞过去的银子也没收,就又坐了马车走了。 帖子就放在桌上,屋里只有夫妻二人,冬至和其他下人也都出去了。 沈惊春盯着那张帖子好半天才道:“这事不太正常。” “这事当然不正常。”陈淮也盯着那张帖子看了半天,迟疑道:“别说我们了,就是连老师也是很多年没有见过平阳长公主了。” 与皇帝一母同胞,据说这位平阳长公主的个人能力甚至远在皇帝之上,当初的皇位之争,如果没有平阳长公主给皇帝保驾护航,他未必能够登上大位。 最关键的是,在朝局稳定之后,平阳长公主就卸了兵权再不问朝政,身边只留了几百亲卫,也正是因为如此,皇帝对这位长姐不仅十分信任,甚至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百官如何评论他,皇帝不在乎,但如果有人造谣平阳长公主,那轻则羁押流放,重则抄家砍头。 现如今虽然已经立了太子,可所有人都在猜想,如果有哪位皇子入了平阳长公主的眼,皇帝也会毫不犹豫的废太子。 但自从三十多年前长公主的儿子重病不治之后,她就很少出现在人前了,就连除夕皇族吃团年饭,她都不一定会去。 “我找姜莹莹问问,姜家家大业大,说不定她们家知道些什么。” 她并未亲自跑姜家,只是叫夏至带了一封信过去,姜莹莹也并未来沈家,同样写了一封信叫夏至带了回来。 信里说,这次长公主设宴赏花,是皇帝拜托的,因为宫里好几位皇子都到了适婚的年纪,但因为皇子们平日里管教很严,鲜少有玩乐的时间,也不认识什么贵女,所以皇帝拜托长公主办了这个赏花宴,邀请了京城很多未婚男女赴宴,希望能有贵女看上他儿子。 这个说法沈惊春能够理解。 大周朝没有指婚这个传统项目,一些老牌的书香世家也并不想将家里的姑娘嫁到皇家,像崔氏的妹妹淑妃以及高静姝的大姨母德妃这样的情况,在大周是很少见的。 皇帝既希望儿子们能找个才貌俱全的好媳妇,又不希望以势压人,所以才搞出来这个赏花宴。 但这个事情跟她有一毛钱关系吗? 她已经结婚了啊。 陈淮拿过信封看了看,从里面拿出了另外一张信纸来:“这还有一张。” 摊开一看,后面一张说的就是这个问题,因为皇帝怕大家都不想把姑娘嫁到他们家,所以也就想让自己的意图不那么明显,这次赏花宴不仅请了贵女们,还请了各家贵妇夫人们,以及京城的青年才俊。 “额……这……”沈惊春还是觉得无语:“无论是哪一项好像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吧?” 这要是陈淮已经考中了状元,或是她身上有爵位在身,那勉强还能说得过去。 可这…… 偏偏这又是大长公主下的帖子,这要是不去,被皇帝知道了,可能就要治她个大不敬之罪了。 沈惊春一连想了几天,也没想明白这个事情。 到了正月十四这天,姜家的马车更是按照约好的时间来接她。 沈惊春的穿戴比上次去周家还要低调,这种低调当然不是指用料上,而是指衣服的花色,要多朴素就有多朴素,可偏偏做衣服的料子又是值钱的料子。 姜莹莹穿的也比平时低调的多,要不是怕皇帝记仇给姜侯爷穿小鞋,她甚至也想打扮的跟沈惊春这样了。 赏花宴设在长公主城外的别院里,与沈惊春的茶山隔了二十来里路,不算多远。 既然是赏花宴,那自然要有花可赏,这庄子与高家的庄子一样,同样以梅花出名,甚至梅林的规格也要比高家的庄子大的多。 沈惊春根本不想去看什么梅林,对她而言,什么梅林桃林的,哪有赚钱重要,要不是长公主的邀请实在推脱不得,她根本都不会来。 姜莹莹也是这个意思。 上次她听了沈惊春的话,回去将自己的心思告知了她爹,姜侯爷虽然诧异,但没有过多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只说找时间去探探张家的口风,若是张龄棠有意结这门亲,他们两家就先将亲事定下来。 初六借着高家唱堂会的机会,姜夫人同张龄棠的娘略一提,对方就明白了姜家的意思,没两天就给了答复,说是过了上元之后就请媒人上门提亲。 她们两人来此纯粹就是凑个数罢了。 第115章 平阳长公主在江南出生。 又或者说她的老爹,也就是先皇,没有当上皇帝之前,是在江南那边的封地上的,包括当今圣上在内,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兄弟姐妹,都是在江南出生的。 所以哪怕后来他们的父亲当上了皇帝,一家人从封地到了京城,平阳长公主还是很想念当初在江南时候无忧无虑的日子。 她这个宅子便是很正宗的江南园林,占地面积便有近百亩,若是没有人带路,走在其中很容易迷路。 京城这边这种风格的园林基本没有,沈惊春虽然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园林,但表现的还算淡定,可姜莹莹就不一样了。 京城靠北,园林风格更偏向于现代人所说的皇家园林,几乎一进门,她就被这种从未见过的园林风格给吸引住了。 给她们领路的是个十来岁的丫鬟,大约本来就是这个庄子里伺候的人,对立面的弯弯绕绕的路显得很熟悉,口才也不错,碰到好看的稀奇的地方也会视情况介绍几句。 一路游玩下来,让姜莹莹大受震撼。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12节 临近午时,那小丫鬟才停下了脚步,歉意的道:“长公主在桃园那边为诸位小姐公子准备了午膳,还请两位小姐移步。” 两人虽然不太想去,但确实不好真的不去,当即便说没事请小丫鬟前面带路。 几人并未原路返回,而是顺着正在游览的连廊一路往前,走过一片假山群,眼前豁然开朗的同时,几道人影也出现在众人面前。 要不是沈惊春明确知道陈淮今天没来,她都差点要以为侧着身子站在前方跟人说话的是他了。 单看侧脸,乍看之下,是真的很像,可只要是熟悉的人来看,第二眼就不太像了,再看第三眼,就知道这完全是两个人。 身边姜莹莹也皱了皱眉:“周渭川跟赵静芳,这两个人怎么混到一起去了。” 前方小亭子离这边不算远,二人也并非是孤男寡女,亭子外面不远处,还站着几名婢女,但两人的谈话声都不算大,站着她们这边根本听不到说的是什么。 那叫柳枝的小丫鬟显然也没想到这种情况,不确定的问道:“这条路是通往桃园最近的路了,如果不走这边,还要绕到九曲连廊那边才能过去。” 平阳长公主这庄子,别人没什么机会来,但赵静芳却不一样,自从她母亲荥阳公主救驾而亡,她就成了皇帝面前的红人,再加上长公主于这些身外之物并不执着,她一年要来这庄子几次。 柳枝虽没在她跟前伺候过,但也听说过这位郡主有多难缠。 “就没有其他的路能走?”姜莹莹迟疑的问道。 一路走过来,每一处景色叫什么柳枝都有介绍,九曲连廊建的曲径通幽,令人印象深刻,姜莹莹当然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但关键在于那个连廊离这边很远。 这种江南园林不好坐轿,一路逛过来都是靠着两条腿,想到要走那么远的路再回去,她就有点受不了。 柳枝老老实实的点头。 她们这边还没商量出来到底怎么办,倒是赵静芳和周渭川已经说完了话。 她们说话的时候看上去还挺坦荡,两人之间还隔着两三步路的距离,沈惊春几人也就没避开,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反正周渭川离开之前往这边看了一眼。 原想着周渭川一走,赵静芳也不会多待,本来想等他们走了,一行人再过去的打算落了空。 沈惊春干脆道:“走,一直等着也不是个事,我家里也有点忙,吃个午饭我就打算告辞了。” 姜莹莹也点了点头。 一行人顺着小路很快就到了那边,走近之后,碍于礼节,远远的朝赵静芳行了一礼,柳枝便打算带着几人绕过亭子前面那条路,从旁边那条小路过去。 可惜赵静芳身板的大丫鬟扬声喊住了她们。 这回离得近,那大丫鬟的嗓门又高,想装听不到都没办法,柳枝看看那边又看看这边,显得很为难。 对方当然不会专门喊住一个小丫鬟。 相比起姜莹莹这个在外人面前端庄知礼进退有度的侯府小姐,沈惊春觉得这位嘉慧郡主真正想喊的其实是她。 喊话的丫鬟脸上带着不可一世的倨傲:“我家郡主请二位过来说话。” 这个二位指的是谁,显而易见。 除了两位当事人,其他跟着丫鬟包括柳枝在内都有点不知所措。 沈惊春看了一眼姜莹莹,神色淡淡的抬脚走了过去。 亭子是个八角亭,雕梁画栋很是精致,中间摆着一张圆桌,上面摆了几盘瓜果点心。 大周律明文规定,任何人在未犯罪的情况下,见官不用跪,二人进了亭子,也没坐下,姜莹莹不耐烦与赵静芳虚与委蛇,便直接问道:“不知郡主找我二人何事?” 赵静芳如今不过二十出头,却已经连着死了两位丈夫。 虽然皇帝在荥阳公主咽气之前答应过她要好好照顾赵静芳,可这种情况下,当皇帝的也实在没脸再给她张罗第三门婚事。 皇帝不仅不给她找第三任丈夫,还叫宫里的娘娘明确告诉过她,想要玩没关系,但不能以势压人,仗着郡主的身份做出强抢良家美少男的举动来丢皇家的脸面。 赵静芳如今的生活,全靠皇帝的宠爱,心中百般不情愿,却不得不遵守皇帝定下的规矩,但强抢是一回事,别人巴结她主动送人给她又是另外一回事。 辟如陈淮。 她一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姜莹莹,视线就落在了沈惊春身上,问道:“陈淮是你夫君?” 这个话问的。 沈惊春挑了挑眉,还不等她开口,赵静芳就朝边上站着的婢女抬了抬下巴。 那婢女立刻会意,伸手往袖袋之中一摸,就摸了厚厚一沓银票,啪的一声摔在了石桌之上。 沈惊春目测了一下,这么厚的一沓银票,如果面额都是一百两的话,加起来最起码有三万两之巨。 银票落在桌上,最上面几张被惯力震的飘落在地,但婢女看都没看一眼,只专注的看着沈惊春,浑身上下似乎连头发丝都带着的鄙夷的道:“四万两银票,你跟陈举人和离。” 她似乎根本不关心别人是怎么想的,依旧用那种不可一世的语气继续说道:“只要你答应,这四万两你即刻就可以拿走,真正和离之后,还有六万两给你,一共十万两,对你这样的人而言,就是躺着花,一辈子也花不完了吧。” 这种情况显然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姜莹莹怎么也想不到赵静芳居然这么不讲究,她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身边几个丫鬟也是怒目而视。 沈惊春看了看眼前的丫鬟,视线移到赵静芳脸上顿了顿,才弯腰将地上几张银票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灰,重新跟那一沓银票放在了一起:“郡主是在打发叫花子吗?” 她冲赵静芳笑了笑。 虽然这件事听起来很离谱,但有人愿意花十万两来买她离开陈淮,这只能说明陈淮真的很优秀,无论是人品才学还是长相。 “我给郡主算一笔账。” 她拉着姜莹莹在赵静芳对面坐了下来。 “我夫君这个人想来郡主也是了解过的……就拿内阁次辅张阁老来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张阁老三十岁才开始冒头,如今不过五十出头,短短二十年多年间,就从一个寒门学子成了朝廷数一数二的辅臣。” “他们家有多少田庄铺子,这个咱们外人不清楚,但只说他们家在甜水巷那边的宅子,虽然是圣上赏下来的,但若论真金白银怕是没有三万两拿不下来吧?” “张阁老年纪还不算太老,起码还能在坚持个十年吧,我夫君如今也不过二十出头,比之张阁老更有到子孙后代上面,两个优秀的人生育的孩子,很大几率也是同样优秀,比如刚才在这边同郡主交谈的周渭川周公子,他的父亲与张阁老一样是寒门出生,但他与张家公子不同的地方在于,周公子的母亲也是出生名门,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所以他们的孩子年纪轻轻便已经才满京都,而张阁老的公子则不同……” 沈惊春语速很快且吐字清晰,巴拉巴拉一会就说了一大堆话出来,每说一句赵静芳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终于,她忍不住在桌上一拍,怒喝道:“闭嘴。” 沈惊春面露疑惑的看向她。 同样都是浓颜系的大美人,同样都在京城,尽管年纪差了几岁,但偶尔还是免不了会被拿到一起做比较。 若说徐家原来的大小姐徐长淑是个不折不扣的女纨绔,那赵静芳就是纨绔里的翘楚,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早在沈惊春离开宣平侯府之前,赵静芳就对这个长相出众性格张扬的少女有诸多不满了。 她一指面前坐着的两人,冷笑一声道:“给我把这两个不知死活的蠢货丢下去醒醒脑。” 两个? 姜莹莹觉得很冤枉。 她什么都没做啊,凭啥把她也丢下去?这好没道理啊。 她一起身就拉着沈惊春的手想往后退。 可没退两步,就被后面听了赵静芳的命令围上来的丫鬟仆妇们给拦住了去路。 这回跟着一起来的不过姜莹莹的两个婢女雨集和乘霞外加跟着沈惊春的冬至,那个叫柳枝的丫鬟见势不对,已经先一步溜走去叫帮手去了。 三人一听这个吩咐立刻慌了,不管不顾的往里冲。 但赵静芳身边跟着的都是有些武艺在身的,雨集三人哪是她们的对手,人家不过两手一堆,就将她们推得往后连退数步。 亭子里,沈惊春的神色也冷了下来:“郡主这样做不太好吧。” 如果这是其他的人,敢这么说话,她只怕一刻也忍不了,先送对方下去喝几口凉水了,偏偏对方是赵静芳,皇帝的外孙女。 赵静芳冷笑一声没有回答,但意思很明显,身后几人立刻会意,一把扑了上来。 沈惊春不能毫无顾忌的对赵静芳出手,对上这几个仆妇,却是无所顾忌,只是这些人身手都不错,远不像她以前接触到的那些人好打发。 女人的身段又软,被几个人围了上来,一时间实在有些施展不开,脑中刚冒出擒贼先擒王的念头,亭子外就有几声惊呼声传来,随即扑通一声响,有人落水了。 亭子里的动静停了一瞬,沈惊春下意识的往身边看去。 刚才还紧紧挨在她身边的姜莹莹已经不见了踪影。 沈惊春扭头往亭子外的水面上看去,人已经掉进了水里不停的扑腾了。 对于姜莹莹这样的大家闺秀而言,会水的人很少,她也不例外。 掉进水里之后又惊又怕,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始扑腾。 大冬天的大家身上都穿的很多,浸湿之后显得很沉,拖着人往下坠,姜莹莹扑了几下,浮浮沉沉间被迫喝了好几口冷水下去,跟岸边的距离不仅没接近,反倒还往水中央去了。 赵静芳反应过来,不仅没叫身边的人去救,反倒是看着水里的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沈惊春拳头握的很紧,很想一圈给这不知死活的蠢女人打死,但她理智尚在,打了赵静芳这一时间是爽快了,可后续恐怕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找上门来,毕竟这人可不是徐长宁那样的货色可比的。 她没有迟疑,飞快的脱了外衣和里面的夹袄,两脚相互一蹬,棉鞋就被蹬了下来,两步冲到亭子边,想都不想就跳了下去。 一入水,她就冷的打了个哆嗦。 不远处,姜莹莹身上的衣服吸够了水,已经开始往下沉,她咬着牙,手脚僵硬的往那边游,眼看着快要到地上,才一头扎进水里,绕到姜莹莹背后,先托着她的腰将人往上送。 等姜莹莹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沈惊春的手臂才穿过她的腋下,托着她仰面蛙泳往岸边靠。 院子里地势本来就较高,亭台水榭下面还垫着山石,冬天的水位下降的厉害,环顾四周并没有很少的上岸的地方,唯有她们方才过来的假山群那边,还算能找到借力点。 沈惊春四下一看,就托着人往那边游去。 亭子里赵静芳也一脸趣味的往那边走,等落水的两人好不容易到了岸边,沈惊春的手扒上了岸边的假山,她身边丫鬟的脚就落在了沈惊春的手上。 湖水冰冷,在里面折腾了这么久,双手早已被冻麻了,被人一脚踩在手上,痛感其实并不如平常来的强烈,但沈惊春心里压抑的火气却是怎么也压制不住了。 她将手用力一抽,手掌就被假山划出了道道血痕,但她看也没看,抓着那只方才还踩着她的脚就往湖里一带。 假山这边地势本就不平,这一下立刻就将人给带了下来,扑通一声落了水。 从水中央游到这边,姜莹莹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自己揪着一边垂下来的藤蔓尽量靠着岸边。 沈惊春一手扒着假山,一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水,狠狠一脚就踹在落水之后不停扑腾着的丫鬟身上,低声骂了一句国粹。 有了前车之鉴,后面的人也不敢随便上前来,赵静芳的脸色难看之极。 双方僵持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到近,很快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赵静芳身边那几个仆妇,看到来人却像是猫见了老鼠一般,纷纷低下了头。 沈惊春和姜莹莹人在水里,视线被挡住,并不能看到来人是谁,只听到一道温和中透着两分严肃的声音传了过来:“郡主这是做什么?沈娘子和姜小姐是长公主请来的客人,郡主这样欺辱客人,眼里可还有长公主?” 平平无奇的一段话,却叫赵静芳直接愣住。 这两人无论从哪方面看,也该将姜莹莹排在前面才是。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13节 她看着来人,张了张嘴,但对上对方眼神,原本想要推脱解释的话不知道怎么就说不出口了。 常嬷嬷也根本没想要赵静芳的回答,她淡淡的朝身边跟来的人道:“水里那个救上来,等今天的赏花宴结束,乱棍打死,将园子里所有的人都召集到一起,让大家都瞧瞧在澹园耀武扬威得罪长公主的客人是什么样的下场。” 后面跟来的人应了一声,就有两人跳下水去捞那名丫鬟去了。 赵静芳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常嬷嬷。 她可以肯定的说,最后面那句话说的不是水里的丫鬟,而是对她的一种警告。 为什么? 就因为她戏耍了一番沈惊春吗?嫡亲的姑祖母就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众打她的脸? 常嬷嬷并不在意赵静芳怎么想,她一边往水边走,一边朝余下的人道:“郡主累了,今日澹园有客在,吵吵闹闹的影响休息,你们帮郡主收拾东西,即刻送她回郡主府,路上稍有差池,你们该知道等着你们的是什么。” 谁都知道,常嬷嬷是平阳长公主身边的第一红人,在外行走,常嬷嬷的话就代表着长公主的话。 没人想去触嘉慧郡主的霉头,但跟惹怒长公主比起来,显然还是得罪嘉慧郡主要好一些。 赵静芳带来的几个人,已经被推搡到一边不敢讲话了,跟着常嬷嬷来的几个婆子,笑着上来请赵静芳走。 雨集冬至三人也一把扑到了湖边,抹着泪水将两位主子往上拉。 在水里泡了这么会,两人早已经冻的不住的哆嗦,一上岸,冬至就拿着棉衣要给沈惊春披上。 她哆哆嗦嗦的摇了摇头,咬着牙指了指姜莹莹,示意将衣服给她穿。 冬至虽不理解,但却照做。 常嬷嬷满脸歉意的道:“让二位受委屈了。” 她很想说后面会给她们一个交代,但赵静芳毕竟是个郡主,她可以处置赵静芳身边的丫鬟,却不能把她本人怎么样,也不能说出什么话来给长公主添麻烦。 沈惊春哆哆嗦嗦的摆了摆手,倒是想客套两句,但身上被冷水泡的冰冰凉,实在是说不出话来。 常嬷嬷显然也知道她们现在不好受,一伸手就招呼了两个身强体健的婆子过来,让她们背着两人走。 第116章 园子大了,随处都能见到能供人休息的地方。 绕过凉亭再往前走不远,便有一座小院子可以供人歇脚。 常嬷嬷是个很细致的人,才一看到沈惊春和姜莹莹落水,就叫了身边的人去收拾屋子去了。 因为今日来赴宴的人多,园子里各处都备着热水方便宾客们使用,二人被两个健壮的婆子背着到地方时,热水已经准备妥当。 这处堂馆有一部分建在水面上,里面并未按照京城这边的习惯打火炕,但屋子里已经燃起了多个火盆。 这里地方并不大,两处干净的浴桶摆在同一间屋子里,中间用两扇围屏隔开,浴桶里正往外冒着氤氲的热气。 沈惊春几乎迫不及待的转到屏风后面脱了衣服泡进了热水里,水温略有些烫,但却烫的热浑身舒服。 等到泡澡出来,常嬷嬷已经命人捧着干净的衣物来了。 本来稍微讲究点的人家赴宴,都会带点备用的衣物以备不时之需,沈惊春原来没想起来这个事,还是姜莹莹提醒的,这次也依旧带着,但之前起争执的时候,装衣服的小包袱掉落在地,被人踩了数脚,已经脏的不能穿了。 常嬷嬷让人拿来的两套衣服,虽然一眼看上去很新,但若仔细一瞧,便不能看出来,这衣服只是保管得当,实际上已经有些年头了。 更令沈惊春想不明白的是,从她穿上这套衣服开始,常嬷嬷看向她的眼神里,就带了一种说不出的欣慰。 她在欣慰什么? 沈惊春有些不明所以。 先看了看姜莹莹,再看了看自己。 她对布料什么的并不算了解,但有一点她还是能看的出来的,不论是上袄还是下搭的马面裙,都用到了织金和妆花的工艺,就连布料看上去都很名贵,是寻常人一辈子也穿不起的感觉。 但好在,常嬷嬷并未多留,古代没有吹风机,落水之后头发全湿了没那么快就能干,等二人收拾妥当,常嬷嬷就站了起来道:“今日本来就落了水,头发又没干,出去吹了风只怕晚上会头痛, 如今也近午时,我让厨房那边单送一桌菜过来,吃完饭你们可以好好在这边休息休息,里面一应物件都是昨日新换的。” 常嬷嬷走后,门也被带了起来,主仆几人围着两个火盆默默无言。 好半晌,姜莹莹才道:“这个常嬷嬷有点热情过了头。” 屋子里只有她们主仆五人,雨集乘霞都是在姜莹莹身边服侍多年的人,沈惊春对夏至也很放心。 “还有……”她身子微微前倾,离沈惊春更近了些:“你居然认识长公主身边的头号大红人常嬷嬷?” 长公主不常出现在人前,常嬷嬷的倒更像是她的代言人传声筒,京城里这些后起之秀中,不认识长公主的大有人在,因为等闲也见不到,但鲜少会有人不认识常嬷嬷。 从她露面开始,虽然没有特意关照过沈惊春,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的出来,常嬷嬷看沈惊春的神色明显带着一股真情实感的温和。 沈惊春无奈的摊手叹了口气,将当初在奉持县遇到滚石,常嬷嬷伸出援手的事情说了一遍。 姜莹莹听的一脸感慨,叹道:“你这运气,真的没话说,随便出个远门,都能遇到这样的大人物。” 姜莹莹并未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结。 沈惊春想的却有点多,常嬷嬷确实很不对劲,不论从什么角度出发,她都没道理会为了一个外人去呵斥皇帝的亲外孙女,而且这衣服也确实过于昂贵,主人家准备一些换洗衣物给来宾备用,这也是很正常的事,但哪怕平阳长公主再有钱地位再高,也不该拿出这样的衣物来。 没多久,澹园的下人果然拎着不少食物过来了,不知是厨房离的近,还是保温措施做的好,摆上桌时还是热的。 吃完了饭,雨集带着姜夫人的话回转,等一会消了食,大家就准备告辞,院子太大双方分的很散也不要想着汇合了,干脆就在园子外碰头,这边有姜夫人代为辞行,她们二人就不必再多跑一趟。 没多大会,一直在烤火的两人头发总算干的差不多了,梳妆完毕,倒是身上的衣服成了个麻烦。 柳枝一直伺候在一边,见两人看着身上的衣服不语,便很体贴的道:“常嬷嬷说了,一件衣服不值当什么,二位贵客只管穿回去就是,倒是咱们园子里招待不周出了这样的事,希望二位贵客多担待才是。” 二人不管心里怎么想,但面子上还是表现的客客气气。 等到彻底收拾完,时间也近未时末了,来的时候和回的时候一样,都是柳枝在前面领着她们主仆几个,出了歇脚的堂馆走出去没多远,沈惊春就觉得有点怪怪的。 那感觉就像是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看一样。 她下意识的四下一看,便见不远处一座二层小楼上,果然有人正看着她。 那人一身缁衣,手上挂着串长长的念珠,头发看上去白的多黑的少,一丝不苟的盘在头上。 “你在看什么?”姜莹莹问道。 她停下脚步顺着沈惊春看的方向望过去,那一方空空荡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色。 沈惊春收回了目光,淡淡道:“没什么,走吧。” 姜莹莹看过去的时候,那身穿缁衣的老妇人就已经转身消失在窗口了。 出澹园的路无比顺畅,到了园外姜夫人已经带着文宣侯世子夫人许氏等在车上。 姜莹莹依旧与沈惊春坐了一辆车。 马车一路往京城走,先将沈惊春送回了家。 国子监还未开学,陆昀这些天也忙着准备正式上班的事情,陈淮便整天在家看书,沈惊春一到家就迫不及待的将他拉进屋里,压着声音小心翼翼的道:“我怀疑我爹是平阳长公主的儿子。” 陈淮怔了怔,一下没反应过来。 沈惊春抓着陈淮的手一屁股坐在炕上,向后一倒靠在了垫的高高的引枕上,心情无比复杂的道:“我知道这事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但我有证据。” 平阳长公主出生在江南,或者说的再具体一点,是出生在庆阳,她在祁县那边有座别院,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而三十多年前,她在东翠山广教寺里遇刺,然后肚子里的孩子早产,就留在了祁县照顾孩子,后来早产的孩子身子骨不行,尽管长公主费尽心思替孩子调养,可最终那个孩子也没能留住,这才有了后面的杏林春。 但沈惊春想说的是,那场令整个庆阳都震荡不已的刺杀,其实沈老太太和村里另外几个怀了孕的妇人也在。 广教寺的香火很旺,沈老太太每次怀孕都要去那边数次,在她连生两个男娃之后,也带动了村里其他孕妇,几个月份不一的孕妇雇了牛车一起去了广教寺,谁知道刚好遇上了刺杀。 沈老太太已经生过三个孩子,有了经验,加上孩子月份大了,即便受了惊吓,孩子还是顺利落地,其他月份小一些的,甚至被那场刺杀吓的直接落了胎。 沈惊春一个才回平山村没两年的人之所以知道这件事,就是因为当初沈老太太在将她们一家老小赶出老宅的时候,用过一个理由,那就是沈延平不是她亲生的。 所以后面沈惊春才特意找了时间问过族长家的夫人。 “上一次,咱们去金林寺,我就觉得那个常嬷嬷看我们的眼神不对了,尤其是看我哥的眼神,而且……”沈惊春想了想:“牛痘那次,京城来的那个太监,是姓苏吧?当时他看我哥的眼神现在想来,其实也有点不对劲。” 那种眼神就像是她在现代的时候回到老家,然后因为常年都不在老家生活,村里人并不认识她,但却能从她的长相上猜到她是谁,区别只在于,老家的邻居们会问她你是谁谁谁的女儿吧。 陈淮本来就是个心细的人,哪怕当时没有特意观察过宣旨太监的神色,但毕竟才过去大半年,现在沈惊春提起此事,他倒是能记起一些来。 “经常离祁县并不算太远,如果是当时在金林寺就有所怀疑,以长公主的能耐,不说八百里加急,起码派人六百里加急是能做到的,从当时到现在也有一个月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得到真相,却还是用这样温和的态度对你,想来定是因为祁县那边的调查出了问题。” 二人正说着话,房门就被人给敲响了,夏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娘子,祁县那边来人了,说是您隔房的大堂哥。” 嗯?隔房的大堂哥?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那不就是沈志清的大哥沈志辉吗? 祁县到京城路程不短,走水路也要十来天,如今连上元都未过,他只怕是年前就从祁县往这边赶了。 家里出了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他年都不过就往京城跑? 二人出了门。 沈志辉已经被请到堂屋坐下,此刻正略带好奇的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 或许是赶路的原因,几个月不见,这位大堂哥看上去沧桑了不少,下巴上一圈非常明显的胡茬,整个人都显得风尘仆仆,一瞧见二人进门,立刻站了起来,先是同两人打了招呼,然后就看着沈惊春身上那套昂贵的衣服,显得有几分拘束,交握着双手站在原地。 沈惊春顺着他的视线往自己身上看了看,立刻就道:“淮哥你陪大哥说话会,我去换身衣服。” 这套衣服穿在身上,确实有点吓人,她回了房很快就换了一套家常的衣服出来。 堂屋里,夏至已经上了三盏茶。 许是陈淮陪着聊了几句,沈志辉倒是显得松快了许多,瞧见换了衣服进门的堂妹,脸上也带了微微的笑意。 三人略聊了几句,沈志辉就说到了这次赴京的主要原因:“从你们走后,家里延贵叔他们和延平叔志华又吵了几次,后面有次吵的凶直接动了手,老太太不知道被谁推得摔了一跤直接瘫了,入冬之后情况就不大好,小年都没熬过去人就没了。” 沈惊春这次是真的惊讶了。 不可一世的沈老太太居然就这么死了? 陈淮皱眉道:“离的这么远,花点银子托来往的镖局商队带封信来就是,何必亲自跑这么远?” 哪怕是冬天,但离的太远,就算消息传到这边,沈老太太的遗体也不可能在家里放着过年。 沈志辉的表情严肃了几分:“年前,有一群北方口音的人找到了村里打听延平叔的事情,咱们族里人不敢乱说,倒是其他两姓有人私下收了钱说了一些,但大体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那群人见问不出什么,这才直接找到了沈家。” “那群人看上去就不太好惹的样子,延贵叔怕惹麻烦,就说兄弟两个关系不大好,不大清楚知道延平叔的事情,再加上二大爷病的不轻,就找到了我家,我爷爷觉得事情不简单,这才叫我亲自跑一趟京城给你们通个信。” 沈惊春看了一眼陈淮。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14节 夫妻二人心中同时浮现了一个念头,这大概就是长公主的人了。 时间太过久远,已经过了三十多年,当年经手这件事的人有多少还未可知,但最了解这件事的沈老太太已经去世,想要找寻三十多年前的真相,在信息爆炸的现代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是各方面都落后的古代。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长公主府到现在都没有其他动静的原因。 一瞬间,沈惊春的脑子里就闪过了无数的念头,最后却只是宽慰道:“没事,我爹一辈子都窝在平山村,能有啥事,哥你一路过来想来也累的很,先洗个澡歇一歇,后天就是上元,明天我娘和四哥他们应该会提前来过节,到时候再带你去外面好好逛逛。” 沈志辉很清楚的知道这件事并不像堂妹表现出来的这样风轻云淡,但这件事到底也还是她们自家的事情,且看沈惊春夫妻两个的表情并不惊慌,干脆也就没有多问。 第二天,方氏等人还没到,反倒是长公主府的人先到了。 一排三辆有平阳长公主府标记的马车,在七八名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护持下停在了沈家的院子外。 除了第一辆车上坐着常嬷嬷和两名陪同她一同前来的丫鬟,后面两辆车上带的全是各种礼物。 高桥这边住的大多都是平民,纵使不认得长公主府的标记,但这些护卫却已经足够让人惊讶,巷子口一下就聚了不少人往里面张望。 常嬷嬷显然很满意这样的效果,一进门就满是笑意的道:“昨日澹园赏花宴怠慢了娘子,我家长公主知道后狠狠罚了下仆,今日一早就叫府里人备了厚礼来登门道歉。” 常嬷嬷虽然进了门,但那两个丫鬟和马夫却还在往里搬东西。 院门没关,常嬷嬷年纪看着不小,但声音很中气十足,尤其长公主三个字特意加了重音,外面凑过来的街坊瞬间哗然。 沈惊春觉得自己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在这种可以营造出来的氛围下,也不免有点无奈。 公主府的下人已经搬了东西开始往里送,第一批就是几个盖的严严实实的盒子,见沈家众人的眼神都在往盒子上看,常嬷嬷便笑道:“长公主久不给人送礼,也不知道现在年轻小娘子喜欢什么,上次听闻贵府大公子受了伤,就命我们拿了些药材过来。” 她说着神态自然的往院子四周看了看:“大公子的身体还好吧?” 沈惊春心道,你前面说了那么多,最后这句才是重中之重吧! 开口还称大公子,显然已经觉得沈延平的事八九不离十了,大约只差祁县那边的具体消息过来就可以认亲了。 沈惊春一边将人往堂屋里请一边笑道:“之前要去金林寺看的病已经彻底好了,只是年前不小心摔了一下,如今正在城外宅子里将养,问题不大,养上几个月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想来这位常嬷嬷早已经将沈家的情况打听清楚,听沈惊春这么说也并未露出什么惊讶之色,关心了几句沈惊秋的身体问题,就将话题引到了沈家其他人身上。 这小夫妻两个她是见过的,这次着重问的就是方氏和两个孩子。 昨日回来沈惊春就跟陈淮商讨过此事,这时听常嬷嬷问起,也就神色如常的回答,唠家常一样将家里的情况说给了常嬷嬷听。 常嬷嬷听的认真。 听到她们受到不公平对待的时候脸上会闪过心疼和不悦,听到沈惊春回家之后凭一家之力将这个家拉起来的时候眼里也有自豪。 沈惊春有心想说总能找到话,时间过得飞快,等李婶来喊吃饭,常嬷嬷才意识到已经中午了。 尽管不想这么早就走,但却不得不起身告辞。 平阳长公主不便亲自来此,才派了她过来,若是中午她不回去,长公主很可能中午等着消息就不吃饭了。 沈惊春留了两句,见她坚持,便只好将人送出门,临走前对于常嬷嬷再三邀请她有时间去长公主府做客的事,也只好先答应了下来。 等人一走,在书房待着的陈淮和沈志辉才来到了堂屋。 常嬷嬷带来的礼物很多,没上手之前,只用看的就看的眼花缭乱了,珍贵的绫罗绸缎金银首饰不算,最开始拿进来的那批药材里,竟有两支老参,沈志辉上手一掂量,便断定这人参起码重六七两。 七两参,八两宝,这样大的人参可遇不可求,更何况还是两支,哪怕目前什么都不知道,沈志辉也一样感到不可思议。 沈惊春看着这么大的两支参,只觉得头疼的很,实在想不出应该怎么解释,难道要说昨天在澹园那边被嘉慧郡主欺负了,所以长公主这个当姑奶奶的出面替自家后辈赔礼道歉,那也用不着这么大动静吧? 她想不到怎么解释,就索性不解释了,跟夏至一起把东西全部都收拾好,分门别类一番,重要的东西都搬到他们房里锁了起来,实际是偷渡到了空间里,不重要的东西则是放到了旁边充当库房的小耳房里。 好在沈志辉不是个好奇心特别重的人,再加上没多大会,方氏等人的车架就到了,他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走了。 家里下人们都到了门口迎接方氏等人,沈惊春才松了口气无奈的看了看陈淮。 这长公主的手笔也太吓人了,再多来这么几次,只怕他们家在这一片也没法安稳度日了。 第117章 沈志辉进京,最高兴的莫过于沈志清这个亲弟弟。 只是相比起跟这个亲弟弟叙叙兄弟情,沈志辉的注意力则全都集中在沈惊秋这个堂弟身上。 平山村的人都知道,沈惊春之所以拖家带口的进京,除了陪着陈淮赶考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想带着沈惊秋去京城看病。 程太医的存在,包括族长家都不太清楚,所有人都觉得她们这次进京大约也会无功而返,可谁知道这才几个月,沈惊秋就恢复正常了,虽然因为坠楼的原因身上还绑着夹板,但因沈惊春舍得给他补身体,这段时间以来,他不仅没瘦,连精神气都比以前好了。 连同陈淮在内,兄弟四人就在屋里天南海北的聊着。 沈惊春则跟方氏李婶她们准备晚饭,虽然今日才十四,但因来了客人的缘故,晚饭也准备的很丰盛。 期间沈志清如同在自家一样,不停的招呼着大哥吃饭吃饭。 沈志辉感慨之余,又有点羡慕自家弟弟的好运道。 一顿饭吃的宾客尽欢,等到碗筷被撤了下去,一家人捧着茶碗,方氏才问道:“志辉怎么忽然来京城了,可是村里有什么事?” “二奶奶年前去了,二大爷的近况也有点不好,我爷爷叫我进京来通知你们一声,顺便也看看志清在这边过的怎么样。” 沈志辉说着,不由看了沈惊春一眼。 村里来了人打听沈延平的事情,之前沈惊春就嘱咐他不要在方氏面前露了口风。 这样大的事情,以方氏的性格,若是知道了,恐怕要彻夜难安了,反倒不如顺其自然,若是长公主真的查明沈延平是她的儿子,到时候真的认亲了,这事也就了了,好过现在提心吊胆的。 方氏听的也是一愣,看了看闺女,才又看了看沈志辉:“怎么会?” 她语气里也如沈惊春刚知道这个消息时一样,充满了不可置信。 沈延富这个让老太太引以为傲的长子死于天花,这老太太都撑过来了,这才几个月,她们一家从平山村离开的时候老太太还活蹦乱跳的,现在居然人就没了? 沈志清也是满脸的惊愕,有点不敢相信。 沈志辉便又将之前的说辞陈述了一遍。 方氏听完沉默了好一会,才感叹道:“这也是命,哎……咱们要不要回去一趟?” 之前她们跟老宅闹的再不愉快,可老太太到底还是沈延平的亲娘,他人虽然不在了,可沈惊秋这两个孙辈和重孙辈却还好好的,且她这个做儿媳的也还在。 方氏转头看向闺女。 虽然如今儿子已经恢复了正常,但一旦家里有什么事,方氏还是下意识的想要征询闺女的意见。 不等沈惊春说话,沈志辉就迟疑的道:“也不用吧,来之前爷爷就交代过我,如今延平叔已经过继给了五大爷,和二大爷那边也没什么关系了,之前你们分出来的时候也说了,以后就当寻常亲戚一样往来就是了。” 他有句话还没有说出口,他爷爷当时还说了一句,有沈惊春在,她们必不可能大老远从京城回去祭奠沈老太太的。 果然,他话音一落,沈惊春就附和道:“是啊娘,老太太去年小年前就没了,这马上正月十五,二十天都过去了,老太太早就下葬了,咱们回去也不过就是祭奠一番,倒不如在这边多烧点纸钱呢,这都是个心意。” 方氏以前被欺压了那么多年,对老太太这个婆母不过就是面子情,说那些话也是站在儿子女儿的角度上,她本人其实也并不怎么想回去,是以两人这么一说,方氏就放弃了这个打算,点头道:“行,那咱就多烧点纸钱好了。” 她说完就岔开了这个话题,又问了些老家的事,沈志辉一一作答,等这些家常说的差不多,时间也不早了,方氏便起身叫了夏至打了热水给两个孩子梳洗。 等她和豆芽带着孩子一走,屋里只剩下她们几个年轻人,沈惊春才看着这个大堂兄道:“家里真的没出什么事?” 昨日沈志辉到这边时,沈惊春自己还没观察的那么仔细,等到晚上洗漱睡觉,陈淮才跟她说,族长家里应该出了什么事,这位大堂兄表面上看着跟以前没两样,但实际上很是有点心不在焉。 沈惊春当时很诧异。 陈淮就说:“一开始倒还没什么,吃饭的时候看到桌上的菜色,那种心里有事想说但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感觉更强了。” 所以,今天一早沈惊春就去直接问了沈志辉,但得到的答案是家里没事。 今日因为方氏等人回城,晚饭比昨天还要丰盛两分,吃饭的时候,沈志辉果然又是那样。 这时听沈惊春问起,他只迟疑了一瞬就要摇头,想说家里没有什么事,可沈志清已经跳了起来:“怎么回事?家里出什么事了,咱们到京之后,我就有寄信回去的,不是有这边的地址吗?怎么也不来信给我说?还是家里没有收到我寄回去的信?” 他一张嘴扒拉扒拉说了一大堆,但到底还是考虑到方氏和豆芽带着两个小的去睡觉了,因此声音压的很低。 他声音虽然不大,但沈志辉还是被这段话给搅得脑袋嗡嗡响。 沈惊春看他这样,就朝自家老哥打了个眼色。 就听沈惊秋开口道:“是啊,我们家的情况,志辉哥你也是知道的,如今你们家也算得上是我家最亲的人了,咱又不是那种外五道的关系,我以前傻的时候,你们哥几个也没少帮我照顾老的小的,现在可千万不要客气,有什么难处说出来,咱们商量着来,总能找到解决办法。” 沈氏一族族人很多,但五服之内跟族长家走的近的其实也没几个,到了延字辈更是开始单独序齿。 沈志辉是这一辈的大哥,底下比他小的除了自家几个,也就是沈惊秋跟他算得上是好兄弟,如今他一开口,沈志辉就忍不住开始动摇起来。 沈惊秋见他还是犹豫,就啧了一声:“怎么的,我这几年不清醒,咱这兄弟情还打折扣了不成,大老爷们有啥事不能说的,还把不把我当兄弟了。” 沈志辉哎了一声,想了一下才慢吞吞的道:“当时你们来了京城,地里还有些辣椒没收完的,二叔三叔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也没跟家里商量,就私自把那批辣椒许出去了,结果因为双方都不知晓对方的动作,辣椒就不够了,两家给了定金的商户就找上门来了。” 当时拆伙的时候,是说好了的辣椒作坊和地里的辣椒归族长家,挣的钱都归沈惊春,但是族长因为愧疚那些辣椒就没要。 后面等到来京城之前,沈惊春就带着家里几个人把辣椒收了,但是地里还是有些品相不太好的残次品她没收。 但她没想到族长家两位叔叔居然还能把主意打到这上面来。 沈志辉大约也是想到了当时拆伙时的情况,看着堂妹的神色中都带着一股羞愧:“二叔三叔家里虽然也有地,但是他们大手大脚惯了,这些年也没存下什么钱,搞到最后人家要求赔偿,他们也拿不出钱来,爷奶把棺材本都掏了出来给他们补这个窟窿,但还是差些,咱爹就说两位叔叔是自找的,但做儿子的总不能看着爹被逼的去死,就要把家里的钱拿出来去赔人家。” 后面几句话他是对着沈志清说的。 话音没落,沈志清就满脸愤怒的要骂人了,话到嘴边到底理智尚存,又深吸一口气坐了回去,心里的火气腾腾往上冒,怒道:“凭什么咱要给他们填窟窿,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居然还整这些幺蛾子出来,咱们三家是早就分家了的,管他们去死呢。” “娘也这么说。” 沈志辉满脸的无奈。 他们家的钱其实也不多。 家里头兄弟三个,头两年他才娶了媳妇,如今孩子也生了,很是用了一笔钱,沈志清现在年纪也到了。 他们兄弟几个人品相貌放在乡下农村里,也算的上是出挑的,他娶了媳妇之后,就有人托了媒人来探口风,打听沈志清的婚事。 他们家的钱都是全家人辛辛苦苦种田,然后各种简衣缩食省出来的,他爹要拿出去给两位叔叔填窟窿的钱不多,只有二十多两,但却是不久后沈志清娶媳妇养孩子的钱。 对于绝大多数女人而言,孩子和家庭都是摆在第一位的,他们的娘也是如此。 若是他外祖家有事,说不得她娘还能拿钱出来救急,但两个已经分家出去的小叔子,怎么能够跟她的孩子相提并论? “娘跟爹大吵一架,带着三郎回外祖家了。” 屋子里一阵静默,好长时间没人说话。 沈惊春看了看气呼呼的沈志清,到底还是问道:“大伯最后拿钱出来了吗?” 沈志辉点了点头,叹气道:“拿了,不过当时也说清楚了,他们兄弟三人早已分家,他这个当大哥的做的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以后哪怕两位叔叔家破人亡也跟我家没关系了,毕竟他自己还有家人要照顾。” 包括沈志清这个亲儿子在内,都对这个话抱以怀疑的态度。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15节 沈志清冷哼了一声,但到底还是因为这个话面色好看了一点。 沈延东是个老实人,能说出这种话来,对他来说已是不易,起码能证明在当时来说,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这么一想,他就道:“咱家不能再跟二叔三叔搅合在一起了,那个辣椒作坊看着是挣钱,但挣的再多,也遭不住二叔三叔这么作啊,我看不如就直接退出作坊吧,老老实实种两年地,我这边给惊春办事,她给我工钱的,还说等以后地里的收益高了,工钱也会涨,等我存到钱,就把爹娘接到京城来。” 他年纪轻各方面经验都不足,但好在态度勤勉虚心好学,来京城这段时间一直都跟着身边的人学东西,短短三个月不到,做事就老练了不少。 沈惊春想了想道:“要是大伯愿意,也不必等到四哥存到钱啊,原本我只是想好好经营我那些地没想着搞什么茶山的,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我说实话,我现在还挺缺人的,大伯来了可以直接把春耕的事接过去,四哥可以专心管茶山那边的事。” 沈惊春现在的身家比上虽然不足但比下却是有余,家具店发展良好,她更是准备再招一批人手,搞点别的花样出来,但大寒小寒他们还没历练出来,还需要一个人盯着才是。 田地那边,等正月十五过后所有人都恢复正常工作,也要开始找人修工坊了,她空间里面的种子很多,但对于目前的沈家来说,贪多嚼不烂这个词就很适用,所以起码这一两年内,种来卖钱的作物非辣椒莫属。 其他的这个时代没有的农作物,她也打算种一些,但这些东西种来都是自家吃或是送人用,并不打算卖钱。 连带着跟辣椒工坊一起建的,还有沈惊秋点名要的一个小型的窑炉,建来给他烧玻璃用的。 除这些之外,还要准备春耕,山上的茶树移栽,山下的池塘要开始挖,到处寻摸合适的树苗,每一样都需要人手。 而她手里如今还算顶用的,也就是一个冬至,一个夏至,一个沈志清,另外张大柱也勉强算是一个。 这么一想,她的表情更诚恳了几分:“大哥,不论大伯来不来,你就先在京城这边帮我一段时间吧,我真的很缺人。” 她倒是想过外聘管事,但古代这种地方,用外聘人员干点粗活还好,涉及到管理层,其实并不保险,多的是那种见钱眼开被人收买之后出卖东家的人。 而如果去牙行买的话,也很难碰到好的。 像姜家徐家这些世家,家里的管事都是从小开始培养起来的,能力怎么样先不说,起码对自家的忠诚还是靠得住的。 沈志辉表情复杂。 沈志清听自家堂妹这么说,早就转怒为喜了,满脸笑容的道:“对呀大哥,你就留下来吧,先干两个月存点钱,到时候再把嫂子和阿承接过来。” 阿承就是沈志辉的长子,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农村的孩子皮实,才满周岁不久就已经走的很稳当了。 “大哥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为阿承想想啊。”沈志清再接再厉道:“咱家现在跟二叔三叔他们还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呢,阿承这么小,你又不能时刻看顾,要是被其他人带坏了可怎么办?到京城就不一样了,有明榆和蔓蔓带着,到时候还不等上学堂就可以先学字了。” 沈惊春前面说了那么多,也不抵后面沈志清拿沈明承出来说事。 沈志辉几乎立刻就妥协了:“可是……你已经来了京城了,我再来京城,家里只剩下三郎一个,咱爹娘怎么办?” 沈惊春道:“所以啊,就叫大伯和伯母带着志津一起来嘛,过了十五我就要开始招人干活了,大富大贵我保证不了,但跟在我后面做事,你们家一年能存下来的钱,肯定不会比在平山村种田少的。” 两家虽然是亲戚,但沈惊春也没打算自掏腰包养着他们。 就如同现在给沈志清开的工钱一样,到时候等到沈延东他们都来了,也会按照各自干的活给他们发工钱。 短时间内吃住肯定是不用他们担心的,他们家除了大堂嫂周氏要带娃,其余的人都可以干活,只要活干的好,只能攒到钱的嘛。 “可我爹他,未必愿意来啊……”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有拼劲很正常。 但沈延东已经四十多岁,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内心里更多的是希望生活能安稳,抛弃老家的一切,拖家带口背井离乡的远赴京城,他是真的未必愿意来。 跟沈惊春坐在一起一直静静的听着大家说话的陈淮这才开了口,低声道:“若是为了儿女的亲事呢?” 沈惊秋兄妹两个随着他话齐刷刷的转头看向沈志清。 方氏虽然说事情还没明了之前叫沈惊春不要提这个事,但她跟陈淮之间向来没有什么秘密,她自己也喜欢每天睡觉前,对着陈淮碎碎念,知道沈志清跟豆芽相互看对眼的当晚,她就把这事给陈淮说了。 而沈惊秋则是因为天天跟这两人在一个屋檐下,自己看出来的。 “如果是四哥要成亲,但是惊春这边的活计实在离不的人,大伯他们会不会来京城?” 沈志辉愣住:“成……成亲,二郎?跟谁?” 沈志清的脸一下变的通红:“这……八字还没一撇,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啊?” 沈惊秋老神在在的道:“早什么啊,迟早的事情,难道你以为我们豆芽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吗?还是说你只是玩玩而已,其实根本没打算娶她?” 啊……这…… 怎么越扯越远了? 什么叫玩玩而已啊? 沈志清满脸郁闷:“说什么呢?我们老沈家往上数几代,也找不出这种混球啊,我当然是认真的,只不过我现在一穷二白的,家里给存的钱又被爹拿去填窟窿了,怎么跟人家姑娘提亲事?” 这一点,来自现代的兄妹两个倒是有点赞同。 以前时不时就能在新闻热搜上看到有人谈了几年,最后因为几万块彩礼闹的不欢而散的。 虽然作为堂兄妹,沈惊春也很想沈志清能够跟豆芽修成正果,但豆芽毕竟也是跟她家认了干亲的,人小姑娘如今也不过十六岁,沈惊春自己都不想那么早结婚,当然更不希望看上去还像个小学生的豆芽这么早结婚。 “所以啊……”沈惊秋顿了顿道:“先用这件事把大伯他们匡来京城,你跟豆芽先定亲,暂时不成亲,你作为一个男子汉,先存点钱攒点彩礼,等过两年有点了钱再谈成亲的事情,男人嘛就应该先立业后成家,要努力赚钱,这样才能让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如果一个男人一贫如洗,那肯定是没办法让家人过上美好幸福的生活的。” 在场几人,除了沈惊春,其他三个男人都感觉有被内涵到。 尤其是已经成家的两个人。 “看我干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沈惊秋挑了挑眉,视线在三个小年轻身上扫过,尤其是落在陈淮身上的视线更是意味深长:“拿我打个比喻,如果我是先立业后成家,我还会出现上山采药然后摔坏了头的事吗?显然不会,因为我如果有钱了,即便我买不到草药,我也可以花钱叫人上山去采,这样一来我就不会摔坏脑子,我不摔坏脑子,我媳妇就不会离我而去,我两个崽也就不会在单亲家庭里长大,我娘也不会被净身出户赶出沈家。” “这说明什么!” 沈惊秋看着三个神色复杂的小年轻缓缓的道:“这说明先立业后成家,才是大丈夫所为,像那些明明没有什么本事,却非要搞的家里有亿万家产要继承一样,迫不及待的娶个媳妇,三年抱俩,带着一家人过苦日子,这种行为很不可取。” 几个小年轻哪里见识过这些。 在古代这种地方,讲究的一向都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生不出儿子的人简直要被钉在耻辱柱上被别人指指点点。 虽然他们自己没有这种想法,但这个时代几乎所有人都是这种想法啊! 三年抱俩,人家起码后继有人啊,有什么不对吗? 沈惊春见自家老哥越说越离谱,沈志清已经被打击的一脸我是谁我在哪的表情,就忍不住瞪了自家老哥一眼道:“事情也不是绝对的。” 她道:“一贫如洗就成亲并没有什么,因为男女双方都很年轻,对于这个社会来说,年轻就是资本,只要夫妻同心不惧艰苦,两个人往一处使力,或许不能大富大贵,但起码生活会向着好的方向走。” “而先立业后成家则不一定了,这种说法说不上好不好,因为这都是看个人,但风险还是有的,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做生意是赚是赔,所以到底是先成家后立业,还是先立业后成家,全看个人选择,但我哥有一点说的还是很对的。” “孩子生下来就是责任,父母不能那么自私,在明知道家里情况不好的前提下,还要一个接一个的生,每一个小生命都是独立的个体,如果有的选择,他们未必会愿意降生到这个世上来。” 沈志清被说的头昏脑涨。 一时间既觉得沈惊秋说的很对,又觉得沈惊春也没错。 尤其是夫妻同心这句话,更是说到了他心里:“那……要不等我爹来了,就找媒人提亲?我又不懒,豆芽也很勤快,我们一定能把日子过好的。” 沈惊春咳了两声:“我觉得吧……这个事情最主要还是看豆芽的想法,当然,当务之急,还是四哥你先攒攒钱吧。” 第118章 正月十五这天,一大早的,外面就热闹了起来。 上元节在古代来说,向来都是个很重要的节日,过了这一天,所有的行当都会开始正常营业了。 在祁县那种小地方,上元节都张灯结彩的庆贺,更别提京城这种大都市了。 大周定都在这百多年,这个城市早已经发展的无比繁华,是大周当之无愧的第一城,除了御街是由礼部出钱出人布置外,其他的街道几乎都是两边的商户主动出钱布置。 家具店虽然开张时间不长,但声音是有目共睹的不错,挣了钱在这种时候也就不能省。 大清早的,就由冬至出面跟前后左右的商户共?商议着,开始布置店门口这一块。 家具店也停业了一天,如今家里人多,根本轮不着沈惊春干活,很是松快的当了一天的甩手掌柜。 本来按照姜莹莹的性格,这么热闹的节日,她肯定是要来找沈惊春一起出去看灯游玩的,但张家那边说了上元之后上门提亲,姜夫人最近看她看的很紧,等闲不许出门抛头露面。 经过了去年上元的事情,沈惊春自己对赏灯这件事也提不起兴趣来,哪怕知道在天子脚下,应该不会有人猖狂到拍花子。 方氏想想去年的事情也是心有余悸不太想在今天出门,但架不住自从上学之后日益开朗的两小想出去。 沈明榆作为哥哥倒还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但沈蔓却是将想看灯几个字明晃晃的表现在脸上,她不哭也不闹,就拿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你,简直能将人心都看化了。 方氏更在乎两个孩子的安全,始终板着脸无动于衷。 沈惊秋这个便宜老爸只坚持了几十秒就败下阵来:“要不,就多带点人,带她去看看?” 这时候他是真的恨自己这双脱了后腿的伤腿,带闺女看花灯啊,多么好的培养父女感情的机会,就这样偷偷溜走了。 沈惊春很不想出去凑这个热闹,但紧接着陈淮也在这种撒娇卖萌的凶猛攻势下败下阵来。 沈蔓以前在平山村的时候话很少,方氏怕她出事,也会可以拘着他们兄妹两个不让出去玩,后来沈惊春回去,家里条件好了能出去了,村里其他孩子又因为兄妹两个兜里吃的多而捧着他们。 两兄妹都聪慧的很,玩了几次就不爱跟那些人一起玩了。 如今到了京城进了学堂,里面?窗虽然少,但也有几个?龄人,能读得起书的大多都是家里条件还可以的,也不会出现那种刻意捧着他们的举动。 以前甚至不怎么赶跟陈淮说话的沈蔓,如今也敢明晃晃的朝他卖萌撒娇了。 “家里人这么多,看两个孩子应该也没什么吧?我们也不多玩,去看看热闹就回来。” 到底是沈明榆最敬爱的姑父,陈淮不像是沈惊秋那样只记着闺女,他还非常贴心的把沈明榆也带上了。 沈志辉兄弟俩也都用一种对啊的表情看着她。 “行行行,你们都是好人,就我是坏人好了吧。” 沈惊春无比郁闷,就陈淮难得表现出的这个狗腿样,她几乎都能预想到未来他也会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儿奴了。 早早吃过晚饭,一家人收拾妥当,就准备出发。 沈惊秋是肯定去不了的,方氏怕儿子在家无聊,也选择不去,李婶本来就是京城本土人士,看了那么多年花灯也看够了,也不去,余下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要去看灯。 高桥离御街不算远,他们出门又早,也就没有驾车。 一行人过了桥,就顺着东大街一路往那边逛。 按照古代人的习惯,一般都会在年前把十几天里要用的吃的喝的买齐,然后一直到正月十五,除了一些特定的行当,其他都是不开工的。 今天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都是一年之中最后一天松快日子,想出来的不想出来的,几乎都出来看花灯了。 天还亮着,街上就已经摩肩接踵全是人了。 沈明榆兄妹两个这一年的伙食好,跟当初沈惊春才回祁县之时,简直判若两人,不仅长了肉连个子也长了不少。 沈惊春固然是能抱得动的,但除了她之外,在场所有人长时间抱着几十斤的人走动,也多半吃不消,再加上她们人多,干脆将两个小孩团团围在中间。 还没走到御街,原本说对赏花灯没兴趣的沈惊春就看着路边各色花灯移不开眼了。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16节 原谅她是真的没见过世面,没有亲身经历过,实在是想不出古代的灯市也能繁华成这个样子。 说句不好听的,京城的上元简直甩了祁县上元节十八条街。 ?样都是兔子提灯,这个摊位的灯是一个样,另一个摊位的又是另外一个样,明明都是兔子灯,但就是能够让人一眼看出不?来,更遑论还有各色各样的吊灯、壁灯、座灯、提灯……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每年上元御街那边都有游龙灯舞狮子什么的。”本地人之一的小寒说道。 “昨天我听早点铺子的老板说,今年皇帝也会出宫与民?乐呢!”外地人之一的冬至说道。 沈家虽然包吃包住,但是像他们这种管的事情多的下人,每个月的月钱也比其他人多些,沈惊春又不限制他们的出行,偶尔也会出去买点吃的打打牙祭。 冬至话音一落,就听小满哇的一声道:“皇帝哎?咱这种平民老百姓,也能见到皇帝?” 本地人之一的大寒不太相信这个:“假的吧?从我出生到现在,也没听说过这种事,今天人这么多鱼龙混杂的,多不安全啊。” 当今这位可以说是踩着兄弟姐妹们的血海尸山登上大位的,哪怕朝局早就已经在他铁血的手段下安定下来了,出宫游玩是没什么,但假如遇刺呢?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哎呀,这哪是我们这种平头老百姓可以讨论的。”豆芽笑嘻嘻的打断了他们:“不管能不能看到皇帝,反正舞狮子踩高跷这些是肯定有的,咱们还是早点过去占位置,省的一会挤不到前面去。” 她倒是有点想说最好是找个路边有二楼的铺子,叫两壶茶几样点心,大家坐下来好好看。 但是想到沈惊春的钱年后还有大用处,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她自己倒是攒了点钱,虽不多,但是上个茶楼还是够的,但是以她对自家小姐的了解,就算她这么说,到时候上了茶楼,肯定也不会让她掏钱的。 一群人兴高采烈的挤在人群里往前走。 一路逛下来,终于在天色黑下来之前,穿过朱雀门进了真正的内城。 从宣德门穿过朱雀门再到南熏门,这段皇帝出行的大马路,虽然都叫御街,但其实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朱雀门外虽然道路修建的也很宽敞,但远不及朱雀门内来的气势恢宏。 从朱雀门到宣德门这一段又有个别名,叫天街。 不仅路两边的各处宅子外已经挂上了大红的灯笼,天街两边也早已架起来架子,上面挂着一串串的花灯。 花灯太多,直接照的整条天街亮如白昼。 沈家这回出来的人多,又都是精力充沛的年轻人,尤其冬至夏至他们几个,平日里看起来虽然稳重的很,给其他下人起到了有效的带头作用,但到底还是年轻,看到这样恢弘的大场面,还是忍不住欢呼雀跃。 连带这大寒小寒几个已经看过几次上元灯会的人,情绪也变的高昂起来。 只是大家虽然高兴,但到底还是记得要保护家里的少爷小姐,始终都将几人围在中间。 远方的天色渐渐昏暗,但御街上依旧明亮如初,几人过了朱雀门又一路往前,过了天汉桥在御街一侧叫做东庆楼的酒楼下停了下来。 这座楼之所以没有澄楼嘉楼状元楼这三座酒楼的名气大,只是因为地理位置靠近皇城,又坐落在御街之上,所以消费很贵,家庭条件一般的人恐怕一辈子也难来这边消费一次。 沈惊春看了看一路自己走来却丝毫不感觉疲惫的两个崽,有点纠结。 作为宣平侯府的前大小姐,这座楼原主是来过的,里面随便消费一次,都是几十两往上,仿佛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 她手里如今还有点钱,但这个钱大部分都是姜府投资过来的,实在不好用在这种私人的地方。 可两个小孩又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个子还矮,稍微一个人站在他们前面就能挡住视线,这次出来他们人虽然多,她也再三叮嘱过首要任务就是盯好两个崽,但这街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也不止她们一家带了这么多人出来,被冲散的风险还是有的。 正纠结要不要进去问问,那楼里就走出来一个熟脸。 小丫鬟柳枝直奔她面前,蹲身行礼道:“问沈娘子安。” 她只见过沈惊春,并不知道其他人都是谁,便只蹲身行礼没有问安。 沈惊春一手抓着沈明榆一手抓着沈蔓,心中咯噔一声,心里有了点不祥的预感。 柳枝是澹园的婢女,能出现在这边,要么是常嬷嬷提拔她的,要么是长公主提拔她的,反正不管哪一种对她们而言,都不太好。 人家才帮过她们,现在又礼数周到的请安问好,沈惊春再不想,也只能满脸笑容的将她扶起:“柳枝怎么在这?” 小丫鬟柳枝脸上还带着喜悦,显然知道沈惊春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笑道:“之前在澹园常嬷嬷夸奴婢做事灵光,就提拔到了主子身边做个粗使丫头,今日主子兴起出门观灯,常嬷嬷便点了奴婢随行伺候。” 她说着就往一边让了让,做了个请的手势:“主子在三楼雅座,常嬷嬷远远看着觉得像是娘子,便叫奴婢下来看看是不是,倘若真是娘子,便问娘子方不方便上去说说话,上回去贵府上,娘子说的那些祁县的风俗人情她觉得很有意思。” 不论是出于哪种原因,沈惊春都很想直接拒绝。 她心中总觉得隐隐不安,像是今晚要出什么事一般,尤其是柳枝出现之后,那种不安的感觉几乎达到了姐姐。 可这小丫头虽然句句都是常嬷嬷说,常嬷嬷怎么怎么样,但沈惊春很清楚的知道,这多半是长公主想请她上去。 沈惊春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还不等她说话,柳枝便又道:“咱们这次订了两个雅间,诸位哥哥姐姐上去了也能坐得下的。” 得…… 她刚想了个拒绝的理由,这还没说出口呢,就直接被这小丫头给堵死了。 前天在澹园的时候,她就看出来这个柳枝是个口齿伶俐的,但这也太伶俐了点吧。 “那就打扰了。”沈惊春颇为无奈的道:“请柳枝姑娘前面带路吧。” 东庆楼里面布置的十分低调奢华有内涵,连跑堂的伙计穿的都比别家要好太多。 柳枝进了门又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微微侧着身子在前面带路。 几个伙计看了看沈家一行人的穿着,倒是没拦,可几个没见过世面的人自己就先有点发憷,实在是因为哪怕今天穿了各自最好的衣服,也比不上这群跑堂伙计。 一行人沉默的跟在柳枝身后直接上了二楼,到了一间雅间门口,她便道:“咱们来的不早,三楼的雅间没订到两间,有一间在楼下。” 沈志清脸上的笑容都快僵硬,听到这里连忙道:“那惊春你们就上去吧,我跟我哥带着大寒他们在二楼就行了。” 沈志辉也跟他差不多的情况,主动走进了已经开着门的雅间,除了冬至夏至这俩最得主家信任的,其余的人也很自觉的走了进去。 沈惊春看了看陈淮,眼神动了动,虽然没说话,但显然陈淮能懂她是什么意思。 单独面对常嬷嬷还行,如果是一个人面对这个很可能是她奶奶的长公主,沈惊春还真怕到时候冷场。 沈惊春视线落在沈明榆兄妹身上,到底还是将他们俩也带上了,说不得长公主已经认定沈延平是她儿子了,还想看看这俩曾孙和曾孙女呢。 夫妻两个一人牵着一个娃,又跟在柳枝身后上了三楼。 方才在外面的时候,柳枝就是用主子来称呼的长公主,到了三楼之后,几个雅间外面也站着几个别家的下人。 显然长公主这次出来看灯,没惊动任何人。 到了门口,柳枝恭恭敬敬的抬手敲了门,下一刻门就被打开,露出了常嬷嬷的脸来。 常嬷嬷作为长公主身边的第一人,她亲自来开门,只能说明里面除了她们主仆没有其他伺候的人。 沈惊春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陈淮,心中庆幸,还好不是她一个人上来。 但等他们进了门,沈惊春直接就当场愣住了,的确没有长公主府伺候的下人,但有其他人。 临街的阳台上摆着桌椅,除了坐着长公主,还坐着另外一人。 那人戴了一顶小巧的莲花冠,上面插着子午簪,内穿一件牙白的织金道袍,外罩芷青色圈金鹤氅,整体显得淡然而质朴,是非常具有道家特色的穿着。 门一打开,窗边坐着的两人就将视线收回,看了过来。 “这就是阿姐说的那个孩子?倒是瞧着跟当初在徐家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温和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宣平侯府徐家本来就是京城权贵世家,又因为崔淑妃的缘故,勉强也可称一声皇亲国戚。 淑妃虽然因为崔氏的缘故不大亲近原来的徐长淑,但徐家的门第到底摆在那,徐长淑是见过当今皇帝的,且还不止一次。 在沈惊春能翻到的记忆中,每次原主看到皇帝,他总是显得高高在上,令人敬畏,像这样温和的说话,还是第一次。 一瞬间沈惊春的脑中就闪过了好几个念头,最后都化为实际行动,她松了沈蔓的手,恭恭敬敬的行了个万福礼:“沈氏惊春敬扣圣上金安长公主殿下福安。” 陈淮倒是想到了长公主会在此,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帝也在。 只微微一顿,便跟着叉手请安。 两个孩子在学堂不仅开始学习知识,也学了相对的礼节,眼瞧着姑姑姑父行礼,便也懵懵懂懂的跟着拜了下去。 “看来离开徐家这一年多来,你的确长进不少。”皇帝微微笑道:“过来坐吧。” 常嬷嬷和皇帝身后站着的那名穿着便服的内侍已经将椅子移了过去。 沈惊春头一次这么紧张,脚下跟灌了铅一样沉重,这跟在现代的时候去看周年阅兵,远远的瞧见最高领导人不一样。 眼前这名看上去就是个温和老爷子的人,年轻的时候可以说的上是踩着尸山血海一路往前,不知道干掉了多少兄弟姐妹。 说不紧张都是假的。 陈淮的也并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两人牵着两个娃僵硬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椅子很宽,后面还摆着一只引枕,底下垫着厚厚的毯子,两个孩子被这种无形之中紧张起来的气氛搞的浑身不自在,沉默的挨着两个大人。 “周桐是你父亲?听说你们父子关系不大好,要不要我改日约他出来,给你们调解一下?” 皇帝说这话时,脸上还带着点好奇。 眼看他话音一落,陈淮就要站起来回话,便又摆手道:“不必多礼,今日不是以君臣身份相见,说起来陆先生也是我的老师,你我之间还是师兄弟关系,大家都随意一些才是。” 这世上敢跟皇帝当师兄弟的人,恐怕还没出生。 他虽然这么说,可陈淮还是站起来道:“学生从记事开始,身边就只有母亲,这么多年来也从未听人说起过父亲,?为祁县人士,周侍郎大名如雷贯耳,学生并不想高攀。” 是不想,却不是不敢。 皇帝轻笑一声,移开了视线,转而朝沈惊春问道:“听老师说,你开春之后,准备潜心培育一种高产的水稻和小麦?” 沈惊春被问的精神一震! 陆昀果然靠谱啊。 正欲开口说话,便听到一阵细微的利刃破空之声从远处直奔这边而来。 外面已经开始了上元节的表演,一条十来米长的龙灯被人一群人举着往这边而来,底下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这点破空声夹杂在其中让人很难分辨出来。 依照她的性格,这时候应该抱起两个孩子跑路,可她的手比脑子要快的多,跑路的想法才刚冒出来,手已经伸了出去,握住桌面用力往前一掀。 咚咚咚…… 三支利箭几乎?时扎在了掀出去的桌子上。 三楼并不算高,桌子飞出阳台向下坠去,砰的一声砸在二楼延伸出去的屋檐之上,瞬间滚落在地砸的粉碎。 原本还热闹着的天街上瞬间沸腾,无数人开始尖叫。 沈惊春低声骂了一句国粹。 方才在下面看到柳枝时那种心慌的感觉,原来是应在了这里。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17节 第119章 皇帝出行当然不可能只带个内侍。 几乎是沈惊春掀桌子的下一秒,隐藏在暗处的暗卫就出手了。 三支射过来的利箭被打偏了一下,才会正好扎上笔直掀出去的桌子。 外面挂满了花灯,光线很亮,沈惊春的视力又一向很好看的清清楚楚,不由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如果刚才她没有将桌子掀出去,按照那三支箭被打歪之后的角度,射中的就是正对着街道的她们。 她个人而言,挡住一支箭的可能性很大,因为箭毕竟是箭不是子弹,可她一边要挡箭一边要顾着沈蔓,就没办法看顾到陈淮那边。 无论是陈淮还是沈明榆,一旦被箭射中,不死也得重伤,这么乱哄哄的情况下,很难找到大夫,所以最后的可能还是死。 沈惊春打了个冷颤,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把抱起紧挨着她坐着的沈蔓,伸腿往后一踢,椅子就被踢了出去。 外面的街道上已经在短短时间内乱了起来,三支利箭虽被打落,但紧随其后又有更多的利箭往这边射了过来。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暗卫将皇帝和长公主护在了身手,利箭齐齐被打落,外面利刃相交的声音不断传来。 “走。”沈惊春毫不迟疑的道。 在场两位大人物,无论救下哪个都会有一场泼天富贵,但这前提也得是有这个命将他们救下来才是。 陈淮虽不至于书人,他们又带着两个孩子,一旦哪个不小心受伤,就很难再全身而退。 何况,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前来刺杀的人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这些人可跟她以前收拾过的虾兵蟹将不同。 雅间的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上楼的时候在外面看到过的守在各个雅间门口的人,一进门就直冲阳台。 两位贵人被保护着退至屋内。 沈惊春扭头看了一眼,就毫不犹豫的跟陈淮带着两个孩子出了门。 外面乱成了一团,东庆楼里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今日在二楼订了雅间的,都是非富即贵,出门身边都拥簇着一堆人,现在倒还算稳得住,一楼原本并没有多少客人,这时也被外面被迫进来避难的人给挤满了。 夫妻二人抱着两个孩子咚咚咚的就往二楼跑,刚到拐角处,就碰上了上来寻他们的沈志清一众人。 “走,先回雅间避一避再说。” 陈淮脚步不停,双手紧紧抱着怀中的沈明榆,大声道。 沈志清反应很快,手一挥,后面跟着的几个人就又原路退了回去。 二楼的雅间数量也不算少,大约是知道外面现在什么情况,所有的门都是紧闭状态,一行人进了她们那个包间,冬至就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了起来。 二楼没有阳台,只有临街的那一边墙上开了几扇窗。 这间雅间跟楼上长公主她们待的那一间平面距离还有点远,对面射过来的箭并未波及到这边,但大家还是将窗户都关了起来。 雅间本就不算大,又摆了桌椅柜架,再有十来人全挤在里面更显逼仄。 沈惊春深呼了一口气,将怀中的沈蔓放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就开始深呼吸。 这种疲于逃命的状态于她而言显得陌生而又熟悉。 她的异能等级很高,末世三年之后,本着谨小慎微的态度,基本也遇到需要逃命的时候,最后死的时候也是丧尸大军直接破城,根本来不及逃命就死了。 像今天这样直面死亡,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哪怕她身经百战,现在想想也还是觉得心悸。 屋里没人说话,安静却又紧张的气氛被外面的吵杂声烘托的有几分诡异。 时间似乎过了好久,但又像是一瞬间,大寒的声音才弱弱的响起:“我听外面那些人大喊大叫,这似乎是来刺杀皇帝的,皇帝他老人家今天莫非真的出皇城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冬至无语道:“皇帝出没出皇城重要吗?跟咱这种老百姓有什么关系,还是想想怎么回去吧,那群逆贼盯着东庆楼放暗箭,显然皇帝就在这楼里,别到时候我们没死在混乱之中,反倒是被当成逆贼同党给抓起来了。” 沈惊春心道,被当成逆贼同党抓起来倒是不可能了,毕竟她们两大两小刚才还差点死在了逆贼的箭下。 但如今东庆楼短时间内确实不安全。 护卫京师的军队驻扎在几十里之外的京畿大营之中。 城内兵马很少,如殿前司这些衙门,多是守卫皇城的存在,即便知道这里有逆贼,也不能擅离职守,五城兵马司更不用说,人家皇帝这次偷偷的出门,说不得这些衙门还都不知道,现在出了这样的变故,擒杀逆贼固然重要,但那也是在保护城内百姓安全的前提下。 等到能过来的平乱的军队赶到,说不得早就埋伏在这里几乎行刺的逆贼们早都把皇帝干掉了。 想到这,她又瞬间愣住。 这事处处都透着古怪。 她看了一眼陈淮,见他也是一脸的郑重中带着几分疑惑。 显然他也发现了这里面的不对劲。 皇帝这一路走的艰难,杀了那么多人才登上皇位,恨他的人那么多,每次出宫去往皇陵祭拜先祖,都会遭到大大小小的刺杀。 就像是大寒之前说的,今天外面人这么多,鱼龙混杂的,被刺杀过多次的皇帝,怎么可能还会毫无顾忌的出宫赏灯? 而且还是微服出游? 这要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遇到刺杀还情有可原,说明他身边有逆贼细作,若是才决定的,这群逆贼又怎么会知道呢?还找的这么准? 沈惊春站起身在不大的地方来回踱步:“我上去看看!” 陈淮皱了皱眉,显然不太赞同。 从小到大,他并未受过多少忠君爱国的思想教育,虽然明白如果皇帝死在了东庆楼,大周必然会陷入长久的动荡之中,甚至会改朝换代,但他还是不想自家媳妇去冒险,在他心中没有什么会比亲人的命来的重要。 这也是在楼上的时候沈惊春说走,他就毫不犹豫的起身就走的原因。 但他显然也知道,沈惊春说要去看,现在劝是肯定劝不住的,而他很有自知之明,他若跟着上去,只会拖累她。 “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你千万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沈惊春点点头道:“放心吧,我很惜命的。” 外面的打斗声不停,沈惊春几步到了门边拉开门又将门带上,脚一抬连跨几节台阶,很快又回到了三楼。 相比起外面的嘈杂,三楼同样很安静。 原先长公主她们待的那间房已经一个人都看不到了,沈惊春压着心里的疑惑,又往另外几间雅间找了找,才在后面倒数第二间看到了他们。 雅间的门就那样大喇喇的开着,从门口就能将里面的情景尽收眼底。 两位贵人就坐在桌边喝着茶。 之前那间房里因为看到皇帝的缘故她有些许的紧张,也没细看,现在一瞧,就发现这两人喝的可不正是冲泡的茶叶么。 除这二人之外,屋子里还靠边站了一群便装的护卫。 大约是没想过她还会回来,皇帝看到她的一瞬间,脸上还闪过了一丝诧异。 倒是长公主皱了皱眉:“不好好护着两个孩子,回来作甚?” 原本还不确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现在看到这两人这么风轻云淡,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的在这里坐着喝茶。 沈惊春几乎已经可以断定了。 这场所谓的刺杀,即便不是由皇帝一手主导的,但他肯定也是故意将今晚会来这边的消息透露出去,所以才引来这群逆贼。 这么一想,简直可恶啊! 明知道会有刺杀,这个长公主居然还叫柳枝下去将她们一行人叫上来? “你这孩子又在乱想什么?” 皇帝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觉得我阿姐故意叫你们上来?” 沈惊春很想说是,但当着人家的面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好。 皇帝继续道:“现在外面什么样,你也看到了?你们带着两个孩子,你觉得事发之时,是在下面安全一点,还是在楼里安全一点?” 这就等于承认了,这场刺杀绝对在皇帝的掌控之中。 外面喊打喊杀的声音渐渐开始微弱,这间雅间没有阳台,也如二楼的房间一般,只有几扇窗户。 沈惊春探身往外看了一眼。 人群已经被疏散的差不多了,但地上还是可以看到,横七竖八的倒着许多不知死活的人,更多的却是身穿甲胄的护卫军,将一群负隅顽抗的幸存逆贼围在了中间。 别看皇帝现在还是和颜悦色的,但他越是这样云淡风轻,反而越是让人想起他的冷血无情。 哪怕早有布置,但天街这么宽阔,今天外面又是人山人海,逆贼装备齐全心狠手辣,皇帝的护卫军也不逞多让,无辜百姓在这场浩劫中的伤亡是肯定的。 不过这些伤亡在这位铁血帝王的眼中,想必根本算不上什么值得为难的事情。 东庆楼里有皇帝坐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比外面要安全很多。 “不过你也算是救驾有功,过几天等着封赏吧。” 皇帝说着站起了身,朝着长公主叉手一礼:“那阿姐,我就先走了。” 他说走就走,屋里的护卫跟在他身后鱼贯而出,眨眼间就走了个干净,整个雅间里就只剩下沈惊春跟长公主以及常嬷嬷柳枝四人。 等人都走光了,沈惊春还是有点没转过弯来。 怎么就救驾有功了? 她干什么了?就等着封赏? 在沈惊春看来,她不仅没救架还跑了,这在现代人看起来或许没什么,但在皇权为主的古代,这种行为真要追究起来,那怎么也是砍头的大罪过。 “坐。” 长公主伸手隔空一点,指了指对面皇帝方才坐过的位置。 桌子边红泥的小火炉烧着壶里的水咕噜咕噜响,柳枝就守在门边,常嬷嬷亲手将皇帝喝过的茶杯撤了下去,又泡了一盏新茶递到了沈惊春跟前。 “你爹以前过的不好。” 长公主温声说道。 她已经近四十年没有笑过,哪怕声音放的再温和,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还是肃静威严。 但这句话是一句肯定句。 “这要看从哪个方面看这件事吧。” 沈惊春平静的道。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18节 长公主这个时候提起沈延平来,在她看来,就是一个摊牌的信号了。 “起码他没有被一场风寒夺去姓名,健健康康的长大并且娶妻生子了。” 沈惊春是真的这么想的。 沈老太太因为受到了惊吓,孩子不足月就生了,但长公主当时也是早产,若非如此,恐怕沈老太太也不敢冒着被砍头的风险去调换两个孩子。 长公主沉默了一下,才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当初从徐府离开回到祁县,我就有点怀疑我爹并不是沈家老太太亲生的,后来老太太为了将我家几人赶出去,也亲口说了爹不是她亲生的,只不过即便她说的是真的,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真相恐怕也很难再知道,沈老太太为了不被追究也未必会说实情,加上我爹也不在了,就没有揪着这事不放。” “真正让我产生怀疑的,其实就是您下帖子邀请我去澹园赴宴,我听说过您一些事迹,觉得这不太像是您的做事风格,我这个人又一向爱想些有的没的,所以……” 平阳长公主如今已经六十多岁,这个时代的贵妇很会保养,一般都会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显小,但她却并非如此,她的头发已经白的多黑的少,脸上也有皱纹,用现代人常说的一句话,那就是的这些话,她又是沉默一阵,才满怀歉意的道:“抱歉。” “这并非是您的错。”沈惊春诚恳的道。 长公主苦笑一声道:“这声抱歉,既是为这么多年才找到你们而抱歉,也是因为不能光明正大的将你们认回来而抱歉。” 她转头看向外面的街道,声音中带着几分苦涩:“我们姐弟两个手上沾染的血太多了,想要我们去死的人也很多,哪怕是十年前找回你们,我也会义无反顾的将你们认回来,但现在我怕了。” 皇帝的儿子很多,也早早的立了正宫所出的嫡子为太子,哪怕皇后早逝,这么多年来,太子的地位依旧很稳固。 可即使这样,兄弟之间的暗流涌动也止不住。 生在皇家,争斗似乎成了本能,她的父亲就是个庶子,一路厮杀之后登上了皇位,所以哪怕他有一位出身名门的妻子,聪慧过人的嫡子,他却还是将十分的父爱全给了他心爱的女人生的孩子。 所以他们姐弟要争。 多年之后姐弟两个垂垂老矣,下一代又开始了各种争斗。 有了先例在前,哪怕是皇城里最不起眼,最平庸的皇子,恐怕也偷偷的做过荣登大宝的梦。 …… 从东庆楼回到家里,已经过了丑时。 方氏和沈惊秋都睡了,唯有一个被方氏留下来看门的小厮还守着火盆打着盹。 好好的上元节,却经历了这样一场动荡,所有人的精神都不大好。 热炕够大,沈惊春也就没让沈蔓再回方氏屋里去睡,直接抱着小孩子回了他们自己的房间。 一番洗漱吹灭了灯火,院子里逐渐恢复了平静,黑暗之中沈惊春想想平阳长公主的话,还是忍不住叹气。 “还在想今晚的事情?” 黑暗之中陈淮同样睡不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倒是没想到,那样铁血的手腕下,居然还有逆党存留。” 沈惊春又是一声叹息:“我想的倒不是这个。” 她顿了顿道:“后面我上了三楼,长公主直接摊牌了,我们聊了一会,她还直言不会让我爹认祖归宗。” 平阳长公主的仇家太多。 当年他们姐弟两个刚开始起事的时候,当今皇帝还有些稚嫩,很多命令都是平阳长公主下的,那群死在他们姐弟手上的人,相比起皇帝,恐怕更恨她。 而皇帝如今看起来虽然精神不错,但其实早几年就已经在强撑。 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几年了。 而平阳长公主自从儿子死后,虽然说是不问朝政,可谁都知道她对皇帝的影响,她的那些侄儿们包括太子在内,不止一次的给她献过殷勤,但她全都没有接受。 所以不论最后是哪位皇子登上皇位,对她这位姑姑恐怕都没有什么好感。 与其将她们认回去,倒不如就维持现状。 这样一来,可以避免隐藏在暗处的逆党对她们动手报复长公主,二来,因为不论是陈淮还是沈惊春都是有用之人,留着这身本事去向新皇表忠心,才是更好的做法。 “我觉得她也挺可怜的。” 沈惊春连连叹息。 驸马娶她是为了权势,之后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权势又搞了个表妹出来恶心她,和离之后好不容易孩子在肚子里一天天长大,又遇到刺杀,结果兵荒马乱之中孩子被掉包,连那个假的最终也没留住,被人为的弄死的。 长公主虽然没说,但常嬷嬷却偷偷跟她说了,当初那个孩子是被驸马买通了公主府的下人,刻意让孩子染上风寒的。 孩子死后虽有尊荣,但这么多年都过的有如行尸走肉一般,每天都在佛前诵经祈福偿还罪孽。 这么多年来,恐怕唯一能让她稍微感到欣慰的,就是皇帝多年如一日的尊敬。 陈淮沉默的听完,才低声道:“再看看吧,等今天这事平息,我们再找机会去看看她老人家。” “也只能这样替我那泡在苦水里长大的爹尽孝道了。” 第120章 按照原本的计划,沈志辉应该在正月十七这一天在东水门外的运河码头,登上返回庆阳的船只,然后回老家将他们一家劝到京城来。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因为上元节事件,正月十五当晚,京城的所有城门就都关闭了。 等到京城的民众第二天从睡梦中醒来,原本的城门守卫已经交由驻扎在城外的禁军接手,且只许进不许出。 只国朝立朝以来,封禁城门一事也只在当今皇帝夺位时出现过一次,但那次也只是持续了一天就解了封,随即改朝换代,先帝退位今上登基。 第一天哪怕整个城里都在搜捕逆党,但所有人都还以为这事很快就会结束。 可第二天城门依旧被禁军把持,搜捕逆党的动作也并未停下。 第三天北衙四卫开始满城抄家抓人,上至朝廷大员下至贩夫走卒,被抓之后根本不给喊冤的机会,直接拉到刑场砍头,京城人人自危。 …… 朝廷并未禁止城内的商业活动,但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人敢开门做生意。 包括国子监太学在内的诸多国家单位,原本定于正月十六重新开学的计划也被搁浅。 沈惊秋沈志清几个原本打算过完小年就回茶山的人,也被迫留在了京城之内。 全家上下不算茶山那边的张大柱等人,光是挤在京城院子里的就有二十多人,而京城寸土寸金,这么多人挤在两进的小院子里还不算什么,更令人忍受不了的是,从第三天开始,家里的储备物资就开始告急。 米面倒是还有不少,但蔬菜肉制品已经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情况了。 跟着沈家从庆阳来京的还稍微好些,能吃辣,就着烧椒酱也能勉强吃饭,但在京城买的人还没适应辣椒,每天只能吃干饭。 沈家附近的邻居比他们还不如,这群人连一罐烧椒酱都没有,院子又太小,能有地方种一把小葱就很不错了,根本没地方种菜。 城门封禁八天之后,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解了封。 天色未亮,京城各处街道就传来了洒扫的声音,等到天亮之后居民们打开门出去一看,各处街道已经被冲洗一新,尤其是御街之上,上元那晚流的血已经全部被冲洗干净。 沈家院子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再不解封,别说菜了,就连米面都要告罄了。 “冬至你带两个人跟李婶一起去买菜,今天暂时先少买一点。” 一个城被封了八天,各处都由禁军把持,吃的喝的必然消耗一空,城门一开,米面还好一些,但菜蔬这些必然会在第一天疯狂涨价。 冬至应了一声,喊了几个手上没事的小子跟着李婶一起去了菜市。 房间里,经过了上元节,沈志辉原本想要把老家父母全接到京城来的想法,也开始动摇:“感觉京城好像也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好啊。” “这话在咱自家人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可千万不要到外面去说。” 沈惊秋低声说道:“不过,你这话却是说错了,无论何时,京城永远是最安全的地方。” 皇帝在京城,京畿大营常年驻扎着几万兵力,这些禁军可不是吃素的。 这回封城八天,更是说明外面或许动荡不安,而京城附近还在皇帝的掌控之中,封城不仅是为了断绝这群混进城里的逆党逃跑的可能性,更是为了将京城里面那些私下里跟逆党有联系的党派一网打尽。 屋里只有只有沈家几个人,方氏和豆芽带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三个学徒也在店里看店,但即便如此,沈惊秋的声音也压的很低:“总感觉未来几年或许会有战事发生。” 大周疆域辽阔,建国到现在也有两百年之久,表面上看上去国泰民安,但如果真的国泰民安,又怎么会搞出封城这种事情来,而且封的还是一国都城,搞的人心惶惶的。 沈惊春倒是想说之所以发展成这样,那是因为当今皇帝已经活不了几年,在这个节骨眼上搞封城,或许是想要大周的繁华继续延续下去。 不然等他一走,以目前这些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绝对会出大事。 沈惊春甚至都忍不住暗戳戳的想,皇帝要不就干脆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只留一个最合适继承皇位的儿子,把其他那些不安分的儿子全部带走算了。 几个人在这件事上并未多聊,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京城封城,沈志辉没赶上回庆阳的船,人家船队事发之时停在外面的运河港口里,这时咋都不知道顺着河流行驶到哪里了,他要回去,还要另外再找一支船队才行。 在屋里说了没多大会,外出买菜的几人就回来了。 一到家,冬至就满脸复杂的道:“菜价没有涨价,咱家附近那个菜市里面有几个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巡视,一旦听到哪个摊子乱喊价格就会去警告,一次警告之后若不听,再有二次直接带走关大牢。” 几个京城本地人还好一些,方氏和从庆阳来的夏至则是满脸惊讶:“这么严重?” 陈淮道:“哄抬物价本来就是禁止的,其实并非只有京城如此,这项铁律在大周各个州府都有推行,只不过有的地方山高皇帝远,阳奉阴违罢了。” 沈惊春是没怎么看过大周律,原主又是从小吃穿不愁,也没注意过这些事情。 现在听陈淮一说,倒是觉得大周律是真的挺完善的,方方面面都有涉及到,而当今皇帝显然从某个方面来说,也算的上是一个好皇帝。 自从女帝退出历史舞台,男帝当政,大周就开始往周边侵略,直到当今皇帝登上皇位之后,侵略的脚步才停了下来,全国开始进入休养生息的几十年。 方氏不太懂,但不妨碍他从陈淮的嘴里,听出他对皇帝那种隐隐的推崇:“这样啊,那京城确实还不错。” 吃了好几天白饭,今日解封好不容易吃了顿有菜有肉的饭,给众人感动的都想哭。 晚饭过后,长公主府就有人登了门。 上次在东庆楼,皇帝走之时就说了沈惊春救驾有功,等着封赏。 虽然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这个功,但并不妨碍这几天来她每天都抽时间出来想这个事情。 平阳长公主摊了牌,但为了她们家的安全着想并不打算让她们认祖归宗,所以这个封赏不仅是一个当祖母的对自家孙子孙女的补偿,更是她对她们的另一种保护。 这回来的并不是常嬷嬷,而是小丫鬟柳枝。 她也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马车上还带着明天接圣旨要用到的东西,香案之类的一应俱全。 “主子说明日上午,便会有天使上门宣旨,除了一些金银上的赏赐,还另有一个乡君的爵位。” 东西直接被搬到了堂屋里放着,柳枝笑盈盈的给众人见了礼。 “在内城还有座宅子要赏赐给乡君,只是那宅子的前主人前几天才被抄了家,如今里面还没收拾出来,但是还请乡君放心,里面是没有见血的。”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19节 方氏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沈惊春跟自家大哥之间一向没什么秘密,第二天他们就将这个消息告知了沈惊秋。 全家上下唯一还不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方氏一个。 乡君什么的爵位她不懂,但沈家毕竟已经接过一次圣旨了,若非是对朝廷有什么大贡献,怎么可能会有天使来宣旨? 而且上次献上牛痘,也不过是些钱财上的赏赐,这次居然还多了一个宅子? 她们居住的高桥已经属于外城,房价都已经如此之高了,那内城的房子得值多少钱? 方氏盯着闺女那张明艳的脸陷入了沉思。 “哈哈哈,那肯定不会。”沈惊春尴尬的笑道。 二手房实在算不得什么,只要没死人一切都好说。 本来她就在计划,过完年之后是不是应该将家具制作挪到城外去。 一个好的家具城当然要摆些成品出来展示,好让买房可以有更多的选择,但这个两进的小院子实在太小,又住了这么多人,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地方摆放家具,如今做出来的家具,都挤在一起。 这个宅子的赏赐,可以说的上是雪中送炭。 沈家的事情,长公主府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自然也知道他们家已经接过了一次圣旨,因为柳枝略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就客气的起身告辞。 沈惊春带着夏至将她送出门,一转身就瞧见自家老娘站在堂屋门口,眼神犀利的看着自己。 这眼神在方氏身上可不多见,上次看到这种眼神,那还是当初从沈家老宅净身出户出来,面对村民们的指指点点。 她轻咳两声,就笑着上去抱着方氏的胳膊摇了两下:“娘,您听我给您解释啊。” 方氏冷笑一声,也没抽出胳膊:“好啊,你说,我倒要看你怎么狡辩。” 方氏是个地道的农妇,来京城之前,连祁县都没走出过,没什么见识是真的,但这并不代表她笨。 沈惊春抱着方氏的胳膊拖着她进了屋子,又朝陈淮沈志清几人打了个眼色,他们立刻把其余的人叫走了。 “娘你知道杏林春吧!”沈惊春很肯定的问道。 方氏虽然不明白这时候提杏林春干什么,但还是点了点:“祁县和京城都有,之前杏林春的杨大夫还来家里给你哥看病了。” 沈惊春便又问道:“咱们祁县人都说杏林春背后的东家是平阳长公主,那你知道长公主为什么要开这么一家医馆吗?” “这还用说,当然是因为长公主她老人家的儿子病逝,她这才……” 话到一半,方氏忽然停住了,脸上多了些不可置信,转头看了一眼闺女,脑中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来。 自从沈惊春回到平山村,不止一次提过沈延平大约真的不是沈老太太亲生一事,再加上老太太自己也亲口承认过,所以在方氏心中,已经认同了这个讲法。 但是现在忽然提到长公主和那个早逝的小公子,她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将这二者联系到一起了。 她跟沈延平成亲之前就已经认识了,算得上是两情相悦,婚后也一直恩爱如初,他有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她。 婚后她还抱怨过,老太太对其他几个儿子都不错,唯有对他可以说的上是一点都不好,当时沈延平还说大家都传是因为老太太怀着他的时候上山祈福,结果遇到了逆党行刺长公主,老太太惊吓过度早产伤了身体,所以才这么讨厌他。 如今看来,却是因为…… 方氏越想越觉得震惊。 沈惊春见她这样,倒是不由感慨,方氏其实是个挺聪慧的女人,识大体懂进退,一点就通。 “我们上元节那天碰到了长公主,然后说起了这个事情。”沈惊春依偎在方氏身边,声音压得很低:“但是长公主的仇人太多,前天连皇帝都遇到了刺杀,她怕跟咱们相认之后,我们一家会遭遇不测,所以才有了后面这些事。” 说起来,沈惊春其实很理解长公主的做法。 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她就看到过一个新闻,有个国家的领导人临危受命力挽狂澜,拯救整个国家于水火之中,但也因为这样树敌太多,导致他遭遇到很多次刺杀,后来为了保护家人,迫不得已就跟妻子离了婚。 “所以,娘啊,这件事目前就我哥和淮哥知道,现在娘你也知道了,一定要让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能透露风声出去。” 方氏还处于震惊之中久久不能回神,听到闺女这话下意识的就疯狂点头,嘴巴闭得紧紧的。 当天晚上,沈家众人搞到很晚才睡,所有人都洗澡洗头换了新衣服,包括腿脚还没恢复的沈惊秋在内,也打了热水擦拭了身体。 第二日一早,全家人都早早的起了床,家具店已经关门这么多天也不在乎多这一天,三个学徒也加入了大扫除的行列,将两进院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干净,等到卫生搞完再次烧水洗澡,豆芽才无语道:“早知道今天还要洗,昨晚就没必要洗了啊。” 沈惊春笑道:“昨晚我就说了这个事,你们非要洗,我劝也劝不住。” “这还都怪四哥。” 沈志清倒是很想辩解,可想想这个把锅扣到他身上的是他未来的媳妇,就老老实实的闭了嘴。 巳时过后,早早等候在路口的冬至一路狂奔回了家:“来了来了……车架已经到前面路口了。” 冬至喘着粗气,平时的稳当全然不见,心中只剩下了激动。 他与夏至原先在庆阳时,说是罪官府里发卖出来的下人,可那罪官也不过是个小官,后来被沈家买回来,虽然沈家家世不行,但主家和善,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日子好过,但现在,主家娘子居然被封为乡君了。 冬至激动,他话一说完,早已等候多时的沈家其他下人更是激动,他们的想法大约也跟冬至差不多。 方氏还想着昨晚的事,倒是表现的还算稳妥。 全家人都忙碌了起来。 很快宣旨的车架就停在了院外。 沈家三天两头来些豪华的马车,周围邻居早都习惯了,但这次这些马车明显不同,车上的下来之后身上穿的居然是官服。 来人一手持着一卷东西,一手正了正衣冠,抬脚就走进了院子,高声道:“圣旨到。” 沈家人早已准备好,随着这一声圣旨到,一家子整整齐齐跪了下来。 那宣旨的官员将卷在一起的圣旨摊开,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赦曰:……” 几百字的文言文,在场众人恐怕除了宣旨的人和陈淮,没人能听懂是什么意思,沈惊春自诩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也是听的一知半解。 靠着抓关键词的方法,大概拼凑了这道圣旨的内容,大概就是沈惊春这个人如何如何优秀,一通夸奖之后又提到不顾自身安危拼命救驾,所以特封为县君,封号庆阳,然后就是一堆赏赐物品。 沈惊春恭恭敬敬的接了圣旨。 旁边早已准备好的夏至一起身,就笑着往那官员手里塞了个丰厚的荷包。 那人倒也没拒绝,神态自然的就将荷包收了,才笑道:“圣上特意交代,县君接旨之后不必入宫谢恩,如今已然立春,圣上还等着县君的棉花,还望县君万万不要辜负圣上的期待才是。” “那是自然。”沈惊春笑道。 后面跟着护送赏赐来的人,已经开始往院子里搬东西,这次的赏赐比之前牛痘那次要多的多,整整二十几台,堂屋根本放不下。 等东西抬完,沈家人又给跟着来的没人塞了一两银子才将人送走。 人一走,所有人都围着赏赐看去了,倒是陈淮和沈惊秋觉得有点诧异。 前一晚长公主府的杨柳明明说了只是个最低等的乡君爵位,结果今天就莫名升了一级成了正五品的县君。 而且有封号这一点也不奇怪,但是给一个区区县君封号庆阳,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要知道起码也是郡主的爵位才能配得起,以州郡来做封号。 沈惊秋一摆手,笑呵呵的道:“不过,管他呢,反正这道圣旨是真的,就算是现在封咱惊春做个公主,我都没意见。” 同为沈延平的子女,沈惊秋作为儿子,却什么也没得到,这点在他看来真的不叫事,反正不论怎么样,好东西都是在他们家就好了。 “快快快,赏赐的礼单拿来,看看有啥好东西没有。” 他话音一落,豆芽就满脸笑容的去堂屋里将礼单拿了过来。 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应有尽有,除了这些还有地契和房契。 地契看上面的描述,就是紧挨着她原来那块爵田旁边的地,原本她的田到河边直线距离还有七八百密,但现在这样一来,那一片的田地都是她的了,也就可以直接找人开挖一条小河进来,直接引河水灌溉田地,也就省了一趟一趟挑水浇地了。 而房契则是一座五进的院落,就在内城果子巷那边,附近没多远就是京兆府衙门,占地面积有十亩地之巨,远非现在这个二进小宅子可比。 沈惊春一看,就忍不住哀嚎一声:“地方好是好,但真的还不如换成真金白银呢,这么大的宅子,屋舍又多,打扫都成问题,还有花园植物这些,也要人去打理。” 她话音一落,陈淮就道:“花园什么的,要是你不在意的话,其实也可以种菜种地。” 沈惊秋难得同意他的说法:“对对对,我也觉得种菜好。” 原先他要回城外住,是因为这两进的小房子太少,需要跟别人住一间房,少了私人空间,而且这个小院子里没有地方种菜,但是城外的宅子里,有他老妹亲手种下去的菜,这些用兑了异能的水浇灌出来的蔬菜,吃多了对身体很有好处,连他身上的伤都好的快一些。 但如果宅子大了,里面种上菜,他老妹隔三差五给施点异能,就啥事都没有了。 陈淮微微一笑:“但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恐怕不是后花园需要种啥,而是咱们家好像根本没钱去装修这个五进的院子。” 第121章 所有抄家得来的财产将会全部充公到国库,皇帝奖励给沈惊春那座宅子也是如此。 在宣旨的两天后,户部才来了人交接那座宅子。 沈惊春带着人到了自家的新宅子一看,才明白陈淮那天说的这么大的宅子装修不起是个什么意思。 京城这边,最热闹繁华的几条街道在御街的东边,最高档的酒楼也在东边,连但凡有点家底的也都选择在城东买房子。 而这座新宅子却在城西,这一片并没有什么热闹的街道,住的也多是一些落魄的家族。 沈家这座宅子原来的主人,还是前朝的老人,后来大周立国之后,那个家族逐渐没落,手里只剩下了这座老宅子不肯卖。 “但也不至于破落成这样吧?” 豆芽喃喃道:“真想不到这繁华的京都,居然还能看到这么破的宅子啊。” 陈旧老化的大门,缺砖少石的道理,杂草遍生的花圃,除了一进一直住着人的院子还算能看之外,后面的房屋连房顶都是漏的。 沈志辉约好回庆阳的商队还要过两天再出发,这几天沈志清也没着急回茶山,依旧还待在这边陪着自家大哥满京城闲逛,买点土特产什么的,今日沈惊春要来看新房,他们兄弟也跟着一起来了。 别说豆芽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连他这个从乡下来的穷小子都有点不可置信。 陪在一边的户部小吏又是点头又是哈腰,态度放的很低,脸上还陪着笑:“这这这……咱国库也不充盈,这也是没办法啊县君。” 豆芽很想怼他,可对方到底也是个户部的官员,话到嘴边咽下去又有点不甘,只得小声道:“再不充盈,也不能能房子里的家具都一起拿走啊。” 说是小声说话,其实声音也并没有小到哪里去,起码周围几个人还是听的清清楚楚,那小吏面上更是尴尬万分。 “这……其实这房子也就前面几间屋子有人住,里面的家具也都破烂到没用了,上面经年的污垢都弄不干净,县君乃是圣上亲封身份尊贵,怎么能用那种老家具呢?所以咱户部的兄弟也就斗胆替县君做主,将那些家具全都处理掉了。” 这话说的他很有几分心虚。 家具是老旧这没错,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批家具是人家用了多年的,看的出来保养的也还不错,当年打造家具的时候用的又是好料子,现在哪怕旧了一些,也还是比一般人家里的家具强。 一般抄家之后,都是户部派人来清点财产,上面的人或许不会在乎这点东西,但下面的人确实能搞一点是一点,也因为搞的都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上官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过去了。 这座宅子里的家具,实际上也是他们这些底层人员给瓜分了。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20节 沈惊春看他这心虚的样子,也能多少猜到一点。 她这两天跟在陈淮后面补习了一些大周朝的历史,别看现在国泰民安的,其实国库是真的没什么钱。 在当今皇帝登基之前,几乎一直在打仗,粮草军需都由国库出,每每都是入不敷出,历代皇帝都有腆着脸求权贵豪绅给国库捐款的时候。 当今皇帝停下了征战的脚步,一是因为大周确实打不起了,二是因为他本人也更看重长远发展,觉得国家到了休养生息的时候了。 这些年来,休养生息颇见成效,但军队不打仗,却也不能叫他们解散,所以大多数都是驻扎在边境屯田养兵,国库这才丰盈了一些。 但沈惊春怎么也没想到,这宅子居然能破败成这个样子。 “这都是诸位户部的官爷职责所在,咱们也是能理解的,这个房子我现在也看完了,挺满意的,您看咱现在就做交接?” 说满意确实不是违心话,是真的挺满意。 要知道如今的朝廷,除了开国之初封的四公八侯之外,后面再封爵位,朝廷虽然会给相应的爵田,但房子却是很少给了。 就连赵静芳这个十分嚣张的嘉慧郡主,也没能顺利继承到荥阳公主原来的公主府,而是朝廷收回公主府的房子后,另外拨了一处符合她爵位的府邸给她,而且装修的钱,也是由皇帝的私库所出,走的不是国库的账。 而皇帝其他的孙女,外孙女有爵位的只有寥寥几人有朝廷拨下来的府邸。 沈惊春想的很开,反正她自己能挣钱,这宅子迟早能装修的高端大气上档次。 那小吏见她这么好说话,喜的嘴都咧开了,忙点头道:“好好好……多谢县君体恤……来,您在这边签个字,下官就能回去复命了。” 他伸手一招,后面的小厮就将背着的小书袋拿了出来。 沈惊春粗略一扫,见上面的内容正常,便也直接签了字,才客客气气的将人送出了门。 等人一走,几个人站在院中,就又是一阵沉默。 好半晌,沈志清才道:“老妹,你这打算咋办啊?” 这院子不修是真的没法住人啊。 “我看这一进院子里,几间房子倒是还好,不用修缮可以直接搬进来,咱家高桥那个院子现在真的是有点住不开了,先叫几个人搬过来收拾一下园子吧。” 天气越来越暖和,冬天几个人挤在一张炕上还没什么,等天气再暖和一点就受大罪了。 方才看院子时,她就到处都看了看,这个园子占地面积大,也就不像普通人家里能住人的房子里都打了炕,这个院子里,还有很多屋子是没炕的。 “现在已经立春了,这园子收拾出来,也能趁着季节撒上菜种了,四哥你明天去找泥瓦匠的时候,也帮忙问问有没有修补屋顶的师傅可以来干活。” 这宅子里的屋顶虽然很多都漏,但是墙体看上去还是不错的,想来是当年建房子的时候用的都是好材料,只要将屋顶全部修补好,再里外里的打扫一边,置办齐全家具,也就能住人了。 沈志清应了一声:“行,反正现在也没事,干脆我现在就去看看那几位老兄有没有空吧,要是人家没空,咱也能早点再找别人来干活。” 现在时间还早,他们几人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开始动手先清园子里的杂草,沈志清也没好意思喊他大哥一起去,一个人就出了门。 余下众人除了后来买的一个叫芒种的少年赶着骡车回去拿各种工具,其他人都开始勤勤恳恳的拔草。 十亩地的宅子别说跟宣平侯比了,便是连陆昀在京城买的那个宅子也比不上,但对于沈惊春来说已经是很大很大的宅子了。 或许是当初建宅子的时候主人家里人不算多,所以各处院落建的都还算宽敞,院子里不是青砖铺地就是青石板铺地,每个院中都预留了花圃出来。 如今温度虽然还不怎么高,但顶着温暖的太阳干了大半个早上,几人还是汗流浃背,索性那群户部的人还有最后的良知,厨房里两口灶眼上的铁锅被流了下来,虽不能烧水洗澡,但是烧点水来喝倒是没有问题。 午饭在附近果子街上找了家食肆解决的,西城这边权贵虽不多,但各个衙门那是真的不少,也并非是每个衙门都管饭,因此这附近虽无什么出名的酒楼,但食肆的生意着实不错,味道也还算鲜美,能吃的出来,用来烹饪的食材,几乎都是新鲜食材。 除了一如既往的没有辣味之外,总体来说性价比很高。 一到这种吃不到辣的地方吃饭,沈惊春就想推销一下自家辣椒酱,但想想现在辣椒都还没下种呢,到底还是忍住了。 “这除草看似简单,但没想到这么不简单,一天下来感觉腰都要断了。” 天边的亮光即将消失之前,沈惊春才喊了停,豆芽不停的垂着自己的腰。 别说是她,就是另外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都累的够呛。 沈惊春笑道:“这就喊累了,那每天在田里干活可比这个累多了,没有亲身经历过田间的劳作,就没法体验种田的辛苦。” 豆芽被说的小脸一红。 回到平山村之后,家里的活是沈惊春兄妹两个干的最多,她这个原本的小丫鬟反而还挺轻松,像这样一干就是一整天,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 “等到春种的时候,我也跟着一起下地吧,咱也不能在家干吃闲饭啊。”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出了门,大门上又给落了锁。 回到高桥的小院里,饭菜早已准备好了,去读书的一大两小也从国子监和学堂回来了。 一进门,小寒和小雪就端了热水上来,众人挨个洗了手才上桌吃饭。 对于之前的沈家而言,饭桌上谈事情是很正常的事情,大家一天都干了什么,都喜欢在饭桌上唠两句,但两个孩子自从去了学堂,被他们师娘教了些饭桌礼仪,回来就不乐意在饭桌上讲话了。 沈明榆还好些,沈蔓差点憋不住,好不容易等到吃完了饭,就迫不及待扑倒沈惊春怀里问道:“咱家新房子好看吗小姑?” 环境不同接触到的事物也不同,沈家如今在高桥这一带,也算的上是万众瞩目,不论是学堂里还是放了学之后在家门口玩闹,总有小孩子在家人的示意下哄着他们兄妹两个。 沈蔓虽然觉得这样不太好,但到底还是小孩子,对家里的新房子还是充满了好奇。 “等你下次学堂旬休,我带你去看呗。”沈惊春笑道:“不过地方确实挺大的,我可先给你说好了,以前是咱家里地方小,没有那么多房子,才叫你整天跟你奶奶住在一个屋的,到时候等咱们搬过去了,你就要自己单独一个屋了,还有明榆也是。” 她话音未落,沈蔓已经哀嚎了起来。 对新房子的好奇心一下就没有了。 这年头能送家里男娃去读一年束脩二十两的学堂可能还没啥,但是能送家里的女娃去读这么贵的学堂开蒙,那妥妥的都是家里有点钱的。 沈蔓在学堂里也有几个关系的小姐妹,人家现在也是一个人住一个房间,虽然彻夜燃灯,但一个人躺在床上总是忍不住想东想西,连屋外树影摇动都觉得是不是有什么鬼怪。 她烦恼的抓了抓头,开始试探的讨价还价:“我还这么小,要不再等我大点?” 豆芽是沈惊春头号迷妹,但凡她开口,豆芽必捧场。 这边沈惊春还没说话,豆芽就笑嘻嘻的道:“蔓蔓你这年纪可不小了,就你小姑,那可是会走路就一个人睡一屋了。” 当然了,是有奶妈子和丫鬟陪着的,后面这句话她没说。 沈蔓一听果然立刻改了口:“啊,是吗?那行,那我就一个人睡吧。” 豆芽是沈惊春的头号迷妹,沈蔓就是二号迷妹,尤其是到了京城之后,接触的人多了,更加明白自家小姑作为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多么的不容易。 一旁的沈明榆见妹妹这么简单就被短短一句话骗到,也是忍不住笑了笑。 其他大人也都知道沈惊春这么做是为了沈蔓好,自然不会拆她的台。 一家人围在屋里说了会话才各自散去。 第二天一早不等一家子继续去新房子除草,户部的人就再一次找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超市看到甘蔗便宜就买了两根,回来全干光了,然后就……肚子咕噜咕噜半天,腿都蹲麻了……这个事故就告诫我们,做什么事都要有度,不能因为贪小便宜就……血的教训…… 第122章 户部来的并非是一个人,而是一位员外郎带着一批小吏。 “户部员外郎钟沂见过庆阳县君。” 一进门双方就先见了礼,员外郎为正六品官职,县君却是正五品,加上沈惊春这个县君乃是皇帝亲封的,户部的人态度显得还挺恭敬。 沈惊春微微一避只受了半礼,便连忙将人请进了堂屋。 上了茶水双方只闲聊了几句,钟沂就说了此行的目的。 眼见气温越来越暖和,各地都在准备春耕的事情,所以之前由陆昀奏疏的棉花种植事宜也该提上日程了。 “本来正月十六衙门开印之后,就应该来找县君商议此事的,只是临时有了些变动,才拖至今日,不知是否对棉花种植有和影响?” 这次上元事变在平民们看来,只是封城几天,过了几天苦日子,禁军守门看着可怕了些,但这些平民担心的也不过是会不会波及到自身,并不觉得大周会乱。 而如同钟沂这些在朝为官的人感受就不一样了。 整个官场都抖了三抖。 户部因为前尚书的原因,已经被清查过一次,如今的户部尚书姜侯爷是典型的纯臣,不参与任何官场势力斗争,皇帝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整个户部反而成了朝廷各处受波及最少的地方。 也正是因为如此,户部的人才更加明显的知道,这次的事情有多大,近乎小半的京官被摘了乌纱。 按照大朝会上皇帝自己的说法:不想干的趁早滚蛋,多的是人想为大周鞠躬尽瘁。 整个户部这些天就陷在抄家清点逆党财产一事之中。 但这事不好细说,钟沂虽然一句话就带过了,可当晚亲自看到刺杀的沈惊春显然能猜到他说的是什么,不过她一个没有实权的小县君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那倒是不会。”沈惊春笑道:“请问钟员外,实验田你们准备放在哪里?” 钟沂不解道:“实验田?” “额……简单来说,就是试着种植棉花的田,看看这棉花种植是否如陆祭酒呈上去的记录册子上描述的一样。” 钟沂恍然,点头道:“这个新鲜的词倒是很贴切呢,不过不瞒县君,这次棉花种植并非是试种,按照上面的指令,县君这边的种子,由朝廷出钱购买,另外从之前陆祭酒上书开始,收集棉花种子的指令就已经下发全国,只不过这个收集来的种子并不算多,所以种棉花的地就选在县君的爵田附近。” 在沈惊春提出棉花可以御寒之前,这个东西一直都是被当成观赏类的花卉来种植。 并且因为开花不算好看,很少会有人选择种这个,所以钟沂说的种子不多,那是真的不多,甚至于南方那边,除祁县外根本都不知道有棉花这种植物。 在沈惊春的爵田附近种棉花这个事,却是由户部尚书姜侯爷提出来的。 侯府千金跟这位新鲜出炉的庆阳县君是闺中密友的事,本来一些权贵世家就都是知道的,但她们没想到,沈惊春被赶出宣平侯府后,再回到京城,姜小姐不仅不嫌弃她如今身份卑贱,反而两个人比以前的关系更好了。 姜侯爷十分宠爱这个独女,本来在这种事情上略微帮把手也没什么,更何况人家还说了,这回种棉花,这位县主自己的田里也是要种一些的。 朝廷的棉花种在沈惊春的爵田附近,也能够更好的比较一下,双方的棉花是否会有产量质量上的不同,因为沈惊春只是户部请来指导种棉花的人,具体操作种植之类的,还是要他们户部自己出人。 “在我爵田附近吗?”沈惊春赞道:“那倒是很好的选择呢。” 她自己原来那块爵田,说实话并不太好,但是靠近河道附近的官田,不说都是上等田,起码也达到了中等田的要求,且棉花虽然耐旱,但是却不能受旱。 沈家从老家带过来的种子很多,放在别处浇水是个问题,但爵田附近靠近河道那一片就很好。 河床有点高,且京城这边,河道梳理做的非常不错,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洪灾,将棉田选在此处,既能保证供水又不用担心。 “如今夜里还是有些冷,下种稍早了一些,不知道棉田整治的怎么样了?” 种棉花施肥很重要,这一点在交上去的册子上很明确的写明了。 钟沂道:“这几日就安排人开始深耕施肥,按照县君那册子上说的,底肥我们倒是尽可能的多备了,只是不知道够不够。” 毕竟第一次种棉花,这个事情又是连皇帝都分外关注的事,哪怕呈交上去的册子上写了大概的量,但主要负责此事的钟沂心里还是有点没底。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21节 沈惊春倒是有点能理解他这种紧张的心情,就跟新人第一天入职一样,生怕事情没做好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钟员外安心,这棉花说起来也跟其他农作物没什么两样,种植起来不算难的,我从老家带来的种子还算多,即便今年这一波棉花种的不太行,一回生二回熟明年也就摸索出经验来了。” 她说着站起身来朝钟沂道:“既然钟员外来了,那顺便也将棉花种子带回去吧。” 她起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种子就存在挨着正房的小耳房里,怕种子受潮,沈惊春还特意每隔一段时间就在房间各个角落里洒些石灰防潮。 棉种已经做出处理,不适合做种的当初在第一轮筛选的时候就被挑出去了,剩下来的这一批棉种都是个头饱满的。 钟沂手上有各地搜集来的种子,但显然没有任何一粒种有沈惊春这批棉种来的饱满。 原先他们户部就有人传这位庆阳县君离开宣平侯府之后,就像是忽然换了一个人一样,如今是个种田好手,他起初还有些怀疑,现在看到这些种子,他是彻底性了。 “除了我自家打算种的几亩地留了种,其他的种子全部都在这了。” 沈惊春指着那些装在竹筐里的棉种道:“至于说钟员外说的买种的事,还是莫要再提了吧,我家这点种子,圣上赏赐才到手还没捂热了,现在提买种的事情不是打我的脸么。” 开玩笑,这种子才值多少钱? 他们全家包括陆昀在内,这么辛苦的搞这件事,不就是想向皇帝投诚寻求保护么,现在还收这点种子钱,着实没必要啊。 沈惊春一指站在人群后面的沈志辉道:“这是我的堂兄,过两天要回庆阳,去年种植棉花的时候,我手里的种子不多,除了我自家种了几亩之外,再就是我堂兄家里也种了一些,朝廷若是想尽可能多种些棉花,不妨派人与我堂兄一起去祁县取种子回来。” 沈志辉一愣。 被人忽然点名,差点没反应过来,还好来京城的这段日子也算是见过大世面了,跟圣旨比起来,一个七品的户部员外郎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了。 他一挺背脊,端端正正的叉手给钟沂见了礼。 “只不过因为我家都是临时开垦的荒地,所以底肥施的足,我堂兄家中家里有良田的,肥料不太够,棉种的品相可能也不太好。” 沈惊春这话也算是变相的解释了当初朝廷征收棉种的时候,为什么沈家那边没有将棉种交出去的原因。 钟沂点点头表示理解:“那不知沈公子家中有多少棉种?” 庆阳离京城还是很远的,来回要不少天,沈惊春这边的棉种已经有不少了,若是祁县的棉种不多,那也没必要单独再跑一趟。 沈志辉有些歉意的道:“家里按照你的方法储存种子,除去本来品相就不太好的,后面倒是还剩下了百来斤,只是家里房子年久失修,有回下雨种子淋雨受了潮,后面我们发现的时候,也就剩下几十斤能用的棉种了。” 在钟沂看来,种棉花能得到的利润比种其他农作物要高一些,尤其是现在棉花还没盛行的时候,他原本还以为沈惊春这个堂兄家里只种了一点,没想到棉种居然有几十斤。 这些棉种排除掉未来不出芽什么的外在因素,可能到最后收不了多少棉花,但是朝廷现在要的就是反复种植,得到棉种之后第二年扩大种植面积,争取在短短几年内,让全国上下的人都能穿得暖。 钟沂没有丝毫犹豫:“那真是太好了,沈公子哪日启程,我们这边派两个人随同前往。” 种棉花是个大事,派人跟着一起去祁县取种子也算是公干,需要上报之后批下文书来,以防路上有什么棘手的事情。 沈志辉道:“后日一早的船。” 钟沂虽然有些惊讶,他来京城不久怎么会这么急着回去,但种棉花是个大事,自然越快越好,因为又问了商队的名字,打算晚些时候让人去找商队搭个便船。 几人从耳房出来,底下的小吏们就抬着一筐筐的棉种往外面的马车上运。 棉种不多,几个小吏来回两趟也就运完了。 钟沂这次过来,主要就是问问什么时候能够开始种植棉花,现在任务完成了,也就不必再多待了。 等他们一走,沈志辉兄弟两个才松了一口气。 沈志清不解道:“老妹,你为什么忽然提到我们家的棉种?” “这次朝廷种植棉花是个很好的机会啊,大伯是个种田好手,大哥子承父业,在种田上也很有天分呢,还在村里时,我就发现了相比起二叔三叔他们,你们家的地照料的最精细,产量也比他们高一些。” 沈惊春顿了顿,又继续道:“我也很忙的,到时候肯定没有那么多时间天天跟着朝廷后面看棉花,大伯如果来了,我到时候跟他们说,请大伯帮着一起种,看在棉种的份上,想必他们也不会拒绝,到时候说不得朝廷会招大伯去户部做事也不一定呢。” 沈志清惊道:“招我爹去户部做事?当官这么容易的吗?” 沈志辉沉稳些,听到弟弟这样一惊一乍的,忍不住道:“你想什么呢,惊春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沈惊春也是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天还没黑就开始做梦了?” 她转身就回了堂屋,端着已经凉下来的茶水喝了两口才道:“户部这个地方,跟其他几个六部衙门不同,户部主管的事情很多,像是户口田地婚姻赋税这些全都是户部在管,而且这个部门还有专门培育农作物的人,方才来的那位钟员外就是管这方面事的。” 她这么一说,沈家兄弟两个倒是有点明白了。 沈志清想了想道:“那你的意思是,说不定我爹能被招进这个专门培育农作物的地方去干活?” “不错。”沈惊春点头道:“即便是没有品阶的小吏,但为公家办事嘛,怎么也能算的上是吃公家饭的人了,而且你们不要小看这些没有品阶的小吏,整个朝廷的各个衙门,都是由这些小吏堆砌起来的,重要的大消息或许他们不知道,但一些小道消息却是传的很快的,如果大伯帮着种植棉花得钟员外看中,招他进户部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在其他几个衙门,这种小吏也是要靠关系才能进去的,若是没有点文化水平,到时候可能还是会被刷下来,但户部不同,专门培育农作物的部门更看重的是有没有种植能力。 虽然这样的小吏一般工资都很少,但怎么也算的上是吃公家饭的人。 “不过这事如今也是我们兄妹三个在这里说一说,具体会怎么样,谁都说不清,但是大哥回村里将我这些话说给大伯听,想来他为了子孙后代着想,也会多考虑考虑的。” 在户部当个小吏只是个开始,最主要的就是这其中的人际关系。 沈惊春自己现在当了个小县君,也愿意看在沈志清的面子上拉沈延东那一房一把,但她不会一直拉着他们走,这个时代读书不是个简单的事情,谁都不知道斥巨资供出来的子弟能否中举,但若是真的能混进户部,说不得真的能靠种田走出另一条路来。 沈惊春说完,也不再去管他们兄弟两个怎么想,出了门就叫了豆芽他们几个准备去新房子继续除草。 昨日沈志清去找泥瓦匠,过几天他们倒是能接下沈家建作坊的活,但是目前,几个泥瓦匠手头上的事还没结束,倒是没空来帮着修补屋顶。 沈惊春转头一想,干脆就作罢了。 这次获封县君,朝廷又额外给了三百亩爵田,不算茶山在内,就之前那些田加起来就有六百亩了,这些田,她还是准备规划出一些用来种辣椒。 原本打算种来自家吃的菜,现在因为田地多了,也想着多种一点。 新房子那边沿街有个小院子,倒座房能单独开个门出来,装修一下就能摆上柜架开张营业,主营的当然是各种辣椒制品,顺带着还能卖些自家地里种出来的蔬菜水果。 几人出了门还不等芒种把骡车赶出来,另一个叫寒露的小厮急匆匆的赶着另外一辆骡车回来了。 骡车到了院子外,车还没停稳,他就一下跳了下来,急道:“不好了娘子,国子监那边,大爷跟别的贵公子打起来了。” 第123章 陈淮跟别人打架? 别说沈惊春不信,连刚到家里没多长时间的芒种他们都不信。 在大家的印象中,陈淮这个人沉稳而内敛,除了对着媳妇话多一点,其他时候几乎很少说话,每次都是别人说十句,他才会说一句,任何时候都显得气定神闲。 沈惊春定了定神:“你别急,慢慢说。” 她到了骡车边手在车辕上一撑就上了车,又朝豆芽和沈志清几个道:“你们还是按计划去新宅子除草吧。” 跟贵公子打架这种事,也并非是人越多越好。 她一上车,寒露就掉转车头又往国子监去了。 都在外城,高桥这边本来离国子监也不算远,上元过后,复工的复工,复学的复学,又过了早上人最多的那段时间,骡车走在路上一路畅通,很快就到了国子监外。 沈惊春来京城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来国子监,但今天来这边有事,也顾不上打量,车一停就往里走。 京城重新解封后的几天,一直都是寒露驾车送家里几个人上学,先将两个小的和俩小书童送到学堂去,再将陈淮送来国子监,也跟门房混了个眼熟。 车一停,那在门口不停踱步的门房就冲了出来,越过沈惊春直接朝寒露道:“还来干什么啊,他们都去京兆府了。” 沈惊春脚步一停。 这闹的有点大啊。 来的路上,寒露已经将前因后果叙述了一遍,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不太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跟陈淮干架的是以周渭川为首的一伙人。 若都是平民,去了京兆府,人家府尹断案还没啥顾忌,可能跟周渭川混在一起的,那都是京城新贵啊。 两人朝那门房道了声谢,又上了骡车,马不停蹄的往京兆府那边赶。 京兆府这边,谢府尹看着堂下站着的青年才俊也是头痛不已。 上一回他敢深夜带人去宣平侯府,那是因为背后有张阁老撑腰,且大周几十年不打仗,如今更加重视科举选贤,像宣平侯府这样的武将世家,在朝廷里的地位肉眼可见的尴尬了起来。 但现在,看着底下身姿笔挺的十几名青年才俊,他急的头发都掉了。 十几名青年分成了两个派系,人数虽然都差不多,但是还是能一眼看出不同来。 左边这一边都是本朝新贵家的公子,辟如次辅张承恩的公子张弘宇,兵部侍郎周桐的公子周渭川,御史中丞的公子言启…… 而另一边则是京城老牌勋贵,文宣侯府的姜清洲,宣平侯府的徐长温,肃毅伯府的张龄棠…… 而最让谢府尹感到奇怪的不是文武两个阵营的姜清洲和徐长温站在一起,也不是分属两个政派的张弘宇和周渭川站在一起。 而是姜清洲等人将一个脸上被划拉了一个小口子的青年拥簇在中间。 尤其是这名青年看上去还真的有些眼熟。 谢府尹的目光在两群青年的脸上快速的来回扫视几遍,最后终于发现了到底为何眼熟了。 这名叫做陈淮的外地举子,跟周渭川长的真的很像啊。 他还在看着两人有几分相似的脸神游天外,底下脾气不太好的姜清洲就不耐烦的开了口:“谢府尹,到底怎么说啊?这案子接是不接?您这边不接我们这种小案子,我等也只好去宣德门外去敲登闻鼓了,咱们兄弟多,三十杖还是能受得住的。” 姜清洲这人在科举上倒是也有几分天分,但他从不以读书人自居,张龄棠当初还没去庆阳闻道书院读书之前,这两人再加上诚毅伯府的高峻,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虽没做过什么强抢民女的勾当,但整日斗鸡遛狗的没个正性。 姜清洲是文宣侯的嫡次子,他上面还有个人品端方的世子大哥扛着,再加上侯府老夫人过度溺爱,姜侯爷管教了几次,被自家亲娘和媳妇教育了之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这家伙没干出什么贪赃枉法的事情来,也就由着他去了。 也就是后来,身为家里长子的张龄棠和高峻被各自父亲压着读书之后,姜清洲才有了点正形,开始用功读书,但这完全掩盖不了他曾是一个纨绔的事实。 这位小爷说要去敲登闻鼓,那是真的敢去敲的。 谢府尹尴尬的笑了笑:“这个这个……刚才本府倒是有点没听清姜公子说话,要不……姜公子再说一遍?” 这要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他还能做主断一断这个普通的群殴案子,可这么多贵公子都在这,只怕一个不小心,下次早朝,弹劾他的的奏章就像雪花一样飞舞了。 早在这群人进京兆府时,谢府尹就叫手下人去叫了他们各自的爹来了,御史台就在京兆府隔壁,六部衙门也只隔了一个街区,只要拖到他们的父亲到来,这事肯定就能私下解决了,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姜清洲不知道谢府尹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对他这种敷衍的态度虽然很不满意,但到底还是轻咳一声,重新开始说话:“是这样的……” 四个字才说出口,后面远远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冷笑一声道:“是怎么样的?” 六部衙门离的本来也不算远,少年郎们转头一看,却是他们的父亲一道来了。 这个时候倒也没有讲究什么尊卑有序,官大的先走。 几位腿长的大家长走在前头,大跨步就进了大堂。 姜侯爷对儿子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对待姜莹莹这个闺女常年春风拂面,对于姜清洲这个不听话的次子,则像是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 当着众人的面,一点也没客气,人还没到,一撩官袍腿先到了,狠狠一脚就踹在了姜清洲的屁股上:“姜清洲,你胆子倒是大的很啊,现在都敢闹上京兆府了。” 姜清洲被踹的一个踉跄,要不是身边张龄棠和陈淮一左一右扶了他一把,说不定就摔了,看着自家老爹怒气冲冲的脸,捂着屁股一边往后面跳一边大叫道:“姜尚书,这真不怪我啊,这次都是姓周的……”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22节 姜侯爷一声冷笑,脚又抬了起来。 形势比人强,姜清洲灵活的躲到了张龄棠身后。 对着这个已经开始走六礼的准女婿,姜侯爷倒是下不去这个脚。 后面张阁老等人也进了大堂,谢府尹已经从堂上走了下来。 张承恩看了一眼老老实实站在一边的张弘宇,朝谢府尹道:“几个孩子年轻不懂事,没给润之添麻烦吧。” 谢府尹忙道:“没有没有,几位公子年少方刚,起些冲突也是难免的事,倒很不必拿到公堂上来说,下官也只得请了诸位来。” 十几名年轻人哪还有刚进京兆府时的斗志昂扬,现在所有人都像是一只被拎起来的小鸡崽子一般。 这些权贵子弟打架闹矛盾是常事,但十几个人一起闹到京兆府倒是少见的很。 来的官员们与谢府尹说了两句,便将视线转到了自家熊孩子身上,唯有两人视线却是落在陈淮身上。 姜清洲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的站在姜侯爷面前,这时也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了。 陈淮和周渭川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性格,也就是当初陈淮刚入国子监的时候,同窗们都觉得这两人长的有些相像,后来稍微时间处的长一点,就知道这两人为人处世有很大的不同,也就不觉得两人像了。 现在父子三人同处一堂,原先那种诡异的相似度现在又冒了出来。 不止姜清洲,连其他人的目光也都在这父子三人间来回扫视。 相比起周渭川这个大家都知道的周家公子,反而是陈淮跟周侍郎更像几分。 被这么多人看着,他却也没慌,先朝姜侯爷问了好,才跟其他叉手行礼。 气氛有点诡异,张龄棠作为唯二家长没有到场的人,左看看右看看,终于还是出声道:“谢府尹,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这么多家长到场,这场堂审当然不会再继续下去,谢府尹见张龄棠主动提出来,更是喜悦万分,当即便点头表示同意。 张龄棠朝他一礼,就招呼陈淮道:“季渊兄,咱现在走?” 早在来的路上,陈淮心中就有点后悔,当然后悔的不是他一拳直接打的周渭川流了鼻血,而是后悔周渭川几人反击的时候,他没有阻止姜清洲几人将事情闹大。 两人再次施了一礼,就往外走。 出了京兆府的大门,迎面就碰上了刚赶过来的沈惊春。 今天本来是打算去新房子里继续拔草搞卫生,她身上穿了一套旧衣,灰扑扑的看上去就是个穷苦老百姓。 但即便这样,张龄棠一见,还是眼前一亮,陈淮这个做丈夫的还没说话,他已经两步挤了过去,笑嘻嘻的道:“这位就是庆阳县君吧,在下张龄棠,县君可能没听过在下的名字,不过这不重要……” 他一开口就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溢美之词不绝于耳,沈惊春看了一眼陈淮,见他身上衣着还算整齐,只脸上靠近耳朵的地方划了个小口子,倒是放下了心来,耐心听张龄棠说了长长的一段话,才听明白这货为什么会这么热情。 张龄棠也是从庆阳考中举人回的京,名次虽然不高,但毕竟也是个举人了,达到了他爹当初给他立下的目标。 要说回京是千好万好,但唯有一点不好,就是没有辣椒。 得知陈淮也在国子监之后,过完了年国子监开学,就主动叫他老爹找关系把他塞了进去,就是为了跟陈淮找关系,看看能不能搞到几瓶辣椒酱。 可这小子平时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但是只要他提到辣椒酱,这小子就会立刻换个话题,根本不接这个茬。 今天打架这事,原本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但谁叫他跟姜清洲是好兄弟,干脆就想趁着这个绝佳的机会跟陈淮拉进关系,好再开口问他要辣椒。 陈淮在一边听的一脸无语,沈惊春也是哭笑不得:“张公子能够仗义出手,我们全家都感激万分,几瓶辣椒酱实在算不得什么,惊春在此还要先谢过张公子当初在庆阳帮忙推销我家辣椒酱的恩情,正巧来到京城后我与家里人又研制了另外口味的辣椒酱,烧完一些,我叫家里下人往贵府送两瓶。” 张龄棠双眼一亮,只差把高兴两个字写在脸上了,可转念一想,这新研制的辣椒酱外面也没用过,他们家厨子可能也不知道咋用啊,这咋办? 沈惊春见他脸上一会一个表情,问明原由不由失笑道:“这个好办,我家正巧在这附近有个宅子,只是如今还没收拾好,张公子若是不介意,不如赏个光,中午就在寒舍用膳如何?若是喜欢这个味道,到时我写个做法,张公子带回去给府上厨子一看便知。” 还有这等好事? 只是帮忙揍了周渭川几下,不仅能够得到两瓶辣椒酱,还能白吃一顿? 张龄棠想想那个辣菜的味道,感觉自己口水都要下来了。 忙不迭的就点头同意:“怎么可能会介意,我们家也是小门小户的,县君能请我吃饭,那是看得起我。” “什么?”姜清洲大声道:“吃饭?吃什么饭?为啥请他吃饭不请我吃饭,难道我出力比他少吗?季渊兄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啊,我可是第一个出手帮你的,你什么意思?兄弟没得做了是不是?” 陈淮听到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就一个头两个大。 他转身一看,打架的双方和他们的家长已经都从京兆府里出来了。 姜清洲的声音很大,姜侯爷在后面看的直接叹了一口气,拍了两下自己的额头,摇着头就走了。 其他几人家里管得比姜家严,当着自家老爹的面,倒是不敢造次,但双眼里的渴望是显而易见的。 姜侯爷的态度已经摆在这了,其他几位家长想了想,干脆也简单的嘱咐了两句就走了。 徐长温跟其他同窗站在一起,看着不远处的沈惊春,内心挣扎万分,很想走过去打个招呼说说话,又怕真的走过去打招呼,沈惊春理都不理。 正犹豫间,便见沈惊春走近了几步,朝陈淮说了句什么,下一刻,他便转身走了过来,朝众人道:“时间已近正午,这时候赶回去多半也赶不上午膳,若是诸位同窗不介意,不如到舍下吃个便饭如何?” 姜清洲啊了一声,看了一眼沈惊春道:“对哦,你们家的新房子好像就在这附近,那兄弟几个可就不客气了。” 陈淮每天要去国子监,还没来过这边的新房子,只能由沈惊春在前面带路。 一行人沿着京兆府外面的大路走了不多远,便拐进了一条稍小一些的路里。 到了新房子门口一瞧,沈惊春简直不敢相信,门口那两扇陈旧的木门已经换上了新门。 朱漆大门外挂着两盏崭新的红灯笼,大门两侧一左一右的立着两只稍小一些的石狮子,看上去颇为可爱有趣。 大门洞开,里面原本被灰尘覆盖显的有些暗沉的影壁也已经打扫一心,露出了本来的样子。 沈惊春连惊讶的表情都没露出来,后面姜清洲就哇了一声:“不错啊,这房子,这大门这规格,一看就是营造司的手笔,工部可造不出这么精致的大门来。” 沈惊春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难道要说她也不知道?明明昨天过来的时候,这两扇门还是破破烂烂一看就是久经风霜的样子。 陈淮就更不知道了,昨天他媳妇拔了一天的草,吃完晚饭洗漱过后也没缓过来,夫妻两个随便聊了几句就睡了,具体的细节根本没说到。 七八个人进了大门,绕过影壁,沈惊春又是一阵沉默。 一进院子这里,本来就住了人,比别处干净整洁,他们昨天也就略微收拾了一下,但现在,地板显然是一早就刷洗过的,栏杆柱子更是擦的纤尘不染。 震惊到差点反应不过来的,显然不止沈惊春一人。 几个人才绕过影壁,站在一边发呆的豆芽就迎了上来,朝后面跟进来的陈淮几人行了个礼,就迫不及待的将沈惊春拉到了一边的角落小声道:“这也太可怕了,长公主府派了人过来说是帮咱打扫院子。” 长公主府啊。 这就没问题了。 可眼角余光扫到那两扇崭新的大门,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他们干活这么麻利的吗?” 家里两辆骡车,她们前后脚出门的,即便绕到国子监那边花了点时间,后面又在京兆府门口聊了会,但这也太快了吧? “不是。”豆芽叹了一声:“我们到时,那大门都已经换好了,主事的就是上次来过咱家的那个叫柳枝的姐姐,她跟我说长公主派她过来带着人帮忙修缮宅邸,那两扇门反正也是要换的,所以就直接拆除换掉了,门换了也就好进门了,她们来了几十个人,刚才我到后面看时,不仅咱们昨天没拔完的野草都被拔掉了,连院子都差不多清扫干净了。” 沈惊春心情复杂,有点不知道应该说点啥,但已经说好了今天请陈淮的同窗吃饭,现在也不好耽搁:“李婶在哪?先叫她过来,我们去买点菜,今天请人在家里吃饭。” 第124章 果子街上就有卖菜的小店,当然就是价格要比菜市上的稍贵一些。 这群国子监的学生吃完饭还要回去上课,时间有限沈惊春也懒得跑,直接就在这小店里买了菜。 姜清洲等人第一次来这边做客,原先答应过来蹭饭的时候还没想到,后面经由徐长温悄咪咪的一提醒,才知道人家这是新房子,一时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空着手去人家新居做客,还要蹭吃蹭喝,这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出来的。 姜清洲嗨了一声:“这有啥,我看这宅子还没收拾妥当吧,等到全部收拾完了,搬家那天再叫季渊兄给我们都下张帖子,咱们哥几个再来恭贺他与县君的乔迁之喜不就行了。” 张龄棠一听,眼睛就亮了,乔迁之喜啊,这个他很喜欢的。 能住上这样的宅子的,又是办乔迁宴的,几乎都是在自己家里办的,京城这块地界,还没听说过谁家乔迁还要去外面酒楼吃饭的。 虽然现在还没吃到中午这顿,但张龄棠已经对午饭期待满满了。 当初在祁县的时候,虽然后来许多饭店酒楼都推出了辣菜,但依他看来,还是当初沈惊春亲自传授了记忆的那家味道最好,其他人家再怎么模仿,都不是那个味。 “对啊对啊。”他脸上带着几分狗腿的表情朝陈淮一脸笑容的道:“咱兄弟几个也是一起进过京兆衙门的人了,说一句患难之交不过分吧,季渊兄到时候千万不要客气,一定要下帖子给哥几个,大家一起过来热闹热闹。” 陈淮好一阵无语。 谢府尹是个人精,他们这群人虽然进了京兆府,但是人谢府尹根本连堂都没升,这算哪门子的患难之交? 可是看着张龄棠那一副你要不答应就试试看的表情,只得点头应下,表示到时候正式搬家过来,一定会请他们来吃乔迁宴。 早上过来之时,豆芽几个把家里一些常用的东西全带了过来,其中就包括茶叶,几人说完这事,话头总算转到了茶叶之上。 这是自家媳妇无比关心的事业,一听这群人满口称赞,陈淮便不动声色的又将城郊的茶园介绍了一番,重点表明了,今年清明前后,就有一批新茶出来,今天喝的这个是去年的老茶,而且是明后的茶,明前茶叶与这个味道很是有些不同。 听的几位贵公子心痒难耐,恨不得今天回去睡一觉,明天一睁眼就到了清明前。 沈惊春买菜回来,见他们喝着茶相谈甚欢,也就放下心来,带着李婶等人去了厨房。 这季节能买的菜不多,又要赶时间,沈惊春便凑了八个菜,其中两道主菜分别是水煮肉片和酸菜鱼。 李婶虽然来家里的时间不算长,但因为沈惊春就好这一口,家里是隔三差五的轮着来,这两道菜倒是做的很熟练。 沈惊春做菜手艺不怎么样,但是刀工确实非常不错,并不比李婶这样当了多娘厨房的人弱,后院里柳枝知道他们来了,也就从后面到了前面,跟豆芽一起帮着洗菜。 一条龙的服务下来,李婶左右开弓,两口锅一起开动,做菜的速度非常的快,很快八个菜就上了桌。 前面几道家常菜,京城这边见的多,倒也没什么稀奇,但水煮肉片端上来,还没上餐桌,几个少年郎就忍不住长吸了一口气。 更有人情不自禁的喃喃道:“这什么?这也太香了吧?” 张龄棠已经感动的想哭了。 时隔几个月之后,他居然在京城也吃到了辣菜。 考虑到这群人几乎都没吃过辣,所以这道水煮肉片只是微辣。 满满一盆水煮肉片,盆底还没碰到桌子,张龄棠的筷子就已经伸了出去了,姜清洲等人看的一愣。 像他们这个家世,尤其是姜清洲张龄棠高峻三人,以前虽然被称作京城三大纨绔,但那也只限于斗鸡遛狗上,在教养上,他们并不比任何一个贵公子差。 张龄棠这个迫不及待的样子,确实让他们很诧异。 张龄棠可不在乎他们是震惊还是诧异,加上陈淮在内,他们一个八人,正好坐满了一张八仙桌,人这么多,肉只有一盆,这不得先下手为强吗? 看到汤面上飘着的红油和肉片上面的辣椒葱姜蒜之类的,他的口水就差点下来了,一筷子捞了两片肉,也顾不得烫了,用力吹了两下,就送进了嘴里。 这感觉……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23节 感动…… 肉片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吃上去就很嫩,辣味也正好在他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热油淋过之后下面的肉片也有葱姜蒜的新鲜,两片肉一到嘴里,那味道直冲味蕾。 他快速的咀嚼了两下,嘴里还没吞下去,筷子已经再一次伸了出去。 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过分了几分,夹了满满一筷子,左手还拿着碗上去接,一筷子接一筷子,吃饭的碗不算大,很快一碗就装满了。 姜清洲等人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再探头一看,大家直接气笑了。 这个装水煮肉片的盆虽然不小,但下面还垫着一层菜。 好家伙,张龄棠这一碗下去,直接给盆里的肉干掉了小半。 姜清洲很想骂他,但话没出口,就看到其余几人的筷子已经伸出去了,他立刻就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忙跟着伸筷子夹肉。 他怕这几个臭小子不讲武德把肉夹光,根本不敢大意,连伸几筷子尽量夹肉,一盆肉很快就没了,只剩下了下面的菜。 张龄棠一个人就干了小半的肉,他们这么多人才分得剩下的肉,根本也没多少,众人瞪了一眼张龄棠,才低头吃起肉来了。 “怎么样!”张龄棠洋洋得意道:“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吧,看看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还只是其中一种呢。” 众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说的好像他刚才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很见过世面一样。 其余几人忙着吃肉,一时间腾不开口嘴来说他,可谁知张龄棠话音一落,筷子又伸了出去,这回对准的是盆里剩下的垫底的菜。 姜清洲等人反应很快,几乎是他筷子才落到盆里,其余几双筷子就跟了过去。 最后一道酸菜鱼沈惊春也没让豆芽他们上菜,而是自己端着托盘去上菜。 只是让她感到吃惊的是,才端上桌不久的水煮肉片居然已经被吃光了,那个盆里,只剩下了一层红油和干辣椒飘在了汤面上。 再看这些来吃饭的人,虽然已经被辣的红光满面斯哈斯哈的吸着气,但各个都精神的不行,她的身影一出现在门口,几个人就齐刷刷的看了过来,视线一点都不带遮掩的落在了她手里端着另一只瓷盆上。 沈惊春将手里的酸菜鱼放到了桌上也没急着走。 哪怕穿着一身旧衣,也掩盖不住她那张艳丽的脸,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陈淮的媳妇,如今又被封为了县君,倒到底还是个长的好看的小娘子,当着她的面诸位贵公子实在不好意思像刚才那样风卷残云般伸筷子。 陈淮倒是知道这群人在克制,忙给媳妇递了个眼神。 一向跟陈淮还算心有灵犀的沈惊春,头一次没能明白他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她本来也没多待的想法。 这群贵公子风度很好教养也很好,现在虽然都在国子监念书,但都是举人秀才,还没有参加过会试正式踏入官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白身。 而她怎么也是朝廷封的县君,所以她才进门,贵公子们就站了起来。 且看到她的视线落在那盘已经见底的水煮肉片上,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大家坐啊。”她笑道:“诸位今天仗义相助,我们夫妻二人都很感激的,大家不要客气,我就是想问问你们,要不要喝点酒。” 喝酒? 几人有些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喝过酒的,也有点好这个,只不过今天毕竟还要回去上半天课,要是被讲课的博士闻到酒味那可就不太好了,尤其是今天他们才打架进了京兆府。 不等他们说话,沈惊春便又道:“不是什么烈酒,是我自家酿制的果酒,味道不烈,带着股果香,可能你们喝不惯。” 人县君都这么说了,大家也就不好再拒绝,只能点头应下。 陈淮对上自家媳妇的眼神,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葡萄酒,还是去年没来京城之前,在平山村酿的,一共也就几坛子,来京城的时候都带过来了,过年的时候,他们家喝了两坛,别说家里的女人们了,就连他这个男人也觉得那味道确实不错,跟市面上常见到的果酒并不一样。 后来到京城之后,她买了茶山,准备在山上种果树时,就说后面要带着卖一些果酒,还说到时候要靠姜莹莹在京中打开这个市场,没想到居然今天就想拿出来了。 很快酒和酒杯就送了上来。 这年代虽然有玻璃,但还有高脚杯,沈惊春就拿了几只普通的白瓷杯过来了,怕他们感到不自在,放下东西就走了。 陈淮将上面的盖子一揭开,就有一股香气扑鼻而来,饶是自诩京城第一纨绔的姜清洲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味道。 …… 厨房里,几个忙完的人也开始吃饭。 本来李婶和柳枝说什么也不肯跟沈惊春同桌吃饭,说这会乱了尊卑,沈惊春左劝右劝,才好不容易劝动两个人夹了菜断到一边去吃。 至于后院那些长公主府派来帮忙收拾园子的人,他们是带着厨娘过年来,直接将后面园子里的锅补好,就直接在那边做饭了,倒不用沈惊春这边安排。 等吃了一会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沈惊春又叫李婶盛了一盆饭送到了餐桌上。 八个人吃吃喝喝好一会,陈淮才摸到厨房来,说他们要回国子监继续上课去了。 沈惊春也放了碗,点了点头,跟着他一道往外走。 到了院子里看到酒足饭饱的七个人,脸上都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沈惊春也觉得高兴,搞定了这群贵公子,她后面的生意才会好做嘛。 到了几人面前,她先是朝众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才朝姜清洲道:“姜二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最近有些忙没时间登门,想托你给莹莹带几句话。” 姜清洲也没多想,说了句行啊,就抬脚往这边走。 这位新晋的庆阳县君跟文宣侯府大小姐是手帕交,那是全京城世家子弟都知道的事情,陈淮招呼了余下几人一声,就往大门口走了走。 到底是已婚妇女,沈惊春还是有分寸的,二人走到了院子角落里,这个位置正好能让门口看到却又听不到声音。 姜清洲笑嘻嘻的问道:“县君有啥事要跟我妹说啊?”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正跟其他人说着话的陈淮,才问姜清洲道:“还请姜二哥告知,今日我夫君为何会同周公子打架?” 以她对陈淮的了解,他绝不是那种会热血上头就跟人家干架的人,即便真的对周渭川不满,也不会闹到京兆府去,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他忍不了的事情。 可对陈淮来说,有什么事是他忍不了,非要跟人当场干架呢? 她想了半天,也不外乎两个人,一个是她已经逝世的可怜婆母,一个就是她。 这还真不是她脸皮厚,而是在人陈淮心里,她即便占不到第一位,那是妥妥的第二位。 姜清洲的笑容一僵,下意识的就伸手摸了摸鼻子。 沈惊春挑眉道:“这么多年了,姜二哥你这个小毛病还没改,一心虚就会下意识的摸鼻子,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了,你可以不给我说发生了什么,但你不能骗我,你知道我的,我最恨别人骗我,如果被我知道你骗了我……那我只好改天去找莹莹的时候,顺便碰到姜侯爷跟他唠两句了。” “别啊。”姜清洲倒吸一口凉气:“咱就是说你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我也把你当亲妹妹看的吧,有一次你跟莹莹被欺负了,徐长温他们不在,还是我给你俩出的头呢,你这找我家老头子告状,可不太讲究啊。” 沈惊春哼哼两声,只盯着他不说话。 姜清洲很快就败下阵来:“行了行了姑奶奶,我说还不行嘛。” 他叹了口气:“就是周渭川那个小崽子,说你那什么……就是……得位不正什么的……” 他语速很快,而且语焉不详,但沈惊春还是一下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得位不正啊。 以前原主还是徐家大小姐的时候,有淑妃这层关系在,她都没能得到过皇帝的青眼,现在她什么都不是了,却忽然被封了一个县君。 京城里如同周渭川一般想法的人,恐怕不在少数,只不过人家都没说出来罢了。 “周渭川……周渭川……” 姜清洲看着沈惊春脸上如沐春风的和煦笑容,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打了个寒颤。 娘呀!这也太可怕了! 第125章 沈志辉一走,沈志清和豆芽就又回到城外茶山去张罗建作坊的事情去了。 沈惊春只去盯了一天,确定没有问题,就又回了城。 然后开始了早出晚归盯周渭川的计划。 说实话,在这次打架事件出来之前,因为徐长宁跟周渭川解除婚约的缘故,再加上过年这段时间国子监也放假了,沈惊春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了,毕竟对于她们家而言,周渭川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可偏偏就是有人不长眼,非要搞事情。 为了不让方氏她们发现异常,沈惊春干脆连家也不回了,直接就搬到了新房子那边去了,连着几天盯下来,总算找到了动手的机会。 内城西边好买房,但是不繁华,内城东边很繁华,但是不好买房,周家如今的房子,还是周桐的原配妻子嫁过来时的陪嫁,也不大,才一个小小的三进,后面娶平妻的时候,原配家虽然已经没落,但原配却是个烈性子,为了孩子可以不和离,却绝不允许周桐打着兼祧二房的名义,让平妻住在她的陪嫁房子里。 所以后来的二房夫人的娘家又将紧挨着周家的房子买了下来,二府打通中间隔一扇门,成了东府西府。 沈惊春之所以觉得今天可以动手了,就是因为往日里周渭川出门,身边起码也要跟着两个小厮,而今天他却是孤身一人出了门,不仅没带小厮,连马夫都没有。 出门走的也不是周家的正门,而是旁边的角门,出来之后一路上都在下意识的打量周围,想看看有没有人注意他。 这不是典型的做贼心虚么? “这小子一看心里就没憋好事。” 冬至压着声音道。 周府的大门和角门,在两条路上,但她们蹲着的这个路边小茶摊上,却能把这两个门的动静尽收眼底。 沈惊春没好气的道:“本来也不是啥正直青年,心里能憋什么好事……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摸出铜板结清了茶点钱,沈惊春打了个手势,两人就散开一段距离跟了上去。 周渭川一直走出周家所在的这条街道,才拦了一辆马车。 如今快到晚饭时间,街道上行人还算多,来往马车也不少,周渭川拦下的马车行进的速度并不算快,不论是沈惊春还是冬至,都能轻松跟上。 马车兜兜转转绕了一个大圈子,最后又停在了离周家没几条街道距离的街上。 城东酒楼很多,这条街上有状元楼更是如此,大大小小的酒楼占满了一条街,周渭川下车时,已经带上了外面披风的帽子,径直就走了进去。 兜了这么大的一圈,天早就黑了,街道两边店家的灯笼也挂了起来,沈惊春跟冬至碰了头,直接就在对面的酒楼要了个二楼沿街的位置。 “咱不进去看看?”冬至问道。 能叫周渭川这个臭小子这么小心翼翼来见的人,绝对是他们意想不到的人。 冬至甚至在想,这或许有可能是徐府大小姐徐长宁? 沈惊春摇了摇头:“不必,咱们今天主要目的就是锤他,其他的事情跟咱没关系,不要节外生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外面摆着的小摊贩也都收了摊,沈惊春吃饱后就有点瞌睡。 “不对。”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24节 头往下一滑,昏昏欲睡的脑子一下清醒,沈惊春一下站了起来:“对面这个店肯定有后门,周渭川今天这么谨慎,说不得他从后门跑了。” 饭钱早已结清,她起身就往楼下跑。 冬至也猛的回过了神来,跟在后面咚咚咚下楼。 二人出了酒楼,沈惊春直接道:“你去堵后门,我进店看看他还在不在。” 冬至点点头,直接从旁边的小巷子里往后跑。 沈惊春进了楼四下一扫,一眼就将里面的情形尽收眼底。 这酒楼或许叫酒肆更为妥当,只有一楼,大厅后面是用帘子隔起来的一间间的隔间,此时时间已然不早,大多数帘子都被撩了起来,代表没人,只有两道帘子放了下来。 店里伙计见来了客人,刚迎上来还没来得及招呼,沈惊春便说了一句找人,直奔那两个还有人的隔间去了。 可惜的是,里面都不是她要找的人。 显然,周渭川已经不在这了。 她没去后院,快速转身出了酒肆,在酒肆后门口跟冬至碰了头:“跑掉了。” 沈惊春烦躁的抓了抓头。 连着几天盯下来,枯燥而又乏味,但凡有个手机能打两局游戏,也不至于这么烦。 冬至之前就已经盯过周渭川一段时间了,这几天的盯梢对他而言倒是还好:“那现在怎么办?” “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沿着去周家的路找找。” 冬至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他们家当家娘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比他们这些下人更了解的了,对于盯梢这件事而言,他还算有用,但要是动起手来,说不得他就是拖后腿的那个。 二人一分开,沈惊春就直接往周家那边走。 盯了这么多天,耐心也差不多见底了,最主要的是,现在开春了,不止工坊那边,爵田茶山都要开始运作了,她实在是没有这么多时间再浪费在盯梢这件事上。 人就是这么不经念叨。 快到周府时,她总算是看到了周渭川。 这小子正在一个快要收摊的小摊前吃东西。 摊子是个很简单的馄饨摊,只摆了三张桌子,大约是时间有点晚了,如今摊子上只有周渭川一个客人。 路边的灯笼光线昏暗,他又坐在里侧,这稍不注意还真的有可能忽略过去。 这几天盯梢,为了方便下手,沈惊春将周府附近几条街道全都走了几遍,从这个馄饨摊子到周家那边,最近的路就是穿过前面一条巷子,而这条巷子就是唯一的适合动手的地方。 周渭川出来的时候绕了远路,那么谨慎,回去的时候就随意的多,手上甚至还提着一只小篮子,里面装了一碗馄饨。 沈惊春没有在那边一直等,而是先一步去了巷子里,爬上了人家的墙头。 这种小巷子,晚上走的人很少,没有路灯,只有两边街道上传来的微弱光线勉强能够看清前方,周渭川很快就脚步轻快的到了正下方。 沈惊春手一扬,一块板砖直接就照着他的脑袋去了。 周渭川闷哼一声,手上拎着的小竹篮一松,热汤立刻撒了一地,他本人却并没有应声倒地。 不等他叫喊出声,沈惊春的麻袋已经将他兜头罩住了。 拳头如雨点一般密密麻麻的砸了下来。 周渭川想叫,可是下一刻就发现自己的叫声很微弱,而打他的这个人似乎很会打人,哪里痛她就打哪里。 但很快他连微弱的叫声都发不出来了,因为打他的人直接一脚踩断了他的胳膊。 那种骨头断裂的感觉很难形容,他痛的冷汗直冒的同时,居然生出一种诡异的感觉来,还好断的是左手而不是右手。 但下一刻,那条踩断他左手的脚又落在了他的膝盖上。 咔吧一声脆响,腿断了,周渭川再也坚持不住,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沈惊春拍了拍手,翻上院墙,直接穿过旁边这一户的院子,从另外一边翻墙走了。 …… 第二日一早,沈惊春是在外面略显嘈杂的声音中醒来的。 新房子离京兆府这么近,好处是遇到点什么事,可以直接报官,坏处就是京兆府外的鼓声只要敲响,她们家这边听的清清楚楚。 外面天色还没大亮,东边朝阳出升,鼓声在明媚的早霞中传遍四周。 长公主府派来监工的两个管事也被这鼓声吵醒,院子里很快就有了动静。 还算克制的讨论声隔着房门传了进来:“谁啊,这大清早的,衙门还没开门吧,就来敲鼓。” “这么早敲鼓,肯定是大事啊,走走走,反正干活的还没来,洗把脸咱去瞧瞧热闹。” 沈惊春翻了个身,毫无睡意,干脆也起床穿了衣服出了门。 “呀,县君也起床了,外面有人敲登闻鼓,小人们准备去瞧瞧,县君去么?” 沈惊春很好讲话,也一点没有县君的派头,在这边住了几天,就跟长公主府派过来的人混熟了,管事们该有的尊敬不缺,但话里话外都透着股亲近。 沈惊春点点头:“稍等,我去洗漱一下。” 等三人锁好了大门走到衙门外,外面的空地上已经站了不少人。 两个衙役守在门口,还打着哈欠。 周围有来得早的,正一脸兴奋的跟周围的人唠嗑。 “我听说啊,是那周侍郎府上的大公子,昨夜被人敲了闷棍。” “啥?哪个周侍郎?这么大的官,家里公子还能被敲闷棍?” “还有哪个周侍郎,就是那个貌似潘安,前些年被人榜下捉婿的呗。” 这人这么一提,周围的人瞬间就知道是谁了。 榜下捉婿是常事,但是如同多年前周桐一般,被好几家争相抢着捉回家的,还是头一遭,当时聚在那边的人不少,很多人都看到了。 而周桐身上最令人称道的,却不是榜下捉婿,而是成亲没多久,又娶了个平妻,说是兼祧二房,且这平妻虽是庶女,但因家里姑娘少,也是个很受宠的庶女。 “哦,周侍郎啊,那这位大公子岂非就是才名遍京都的小神童周渭川?” “正是正是,我瞧着来敲鼓的周家下人脸色很不好看呢,只怕那周公子恐怕伤的很重,若不然,以周家的门第,也不至于这么大清早的就来报案。” 周围因为这个八卦,气氛越发的热闹了起来。 有人哀嚎,因为会试在即,如果周渭川真的伤的很重,那他很可能会错过今年的会试,而因为他的才名,不少人都在他身上押了注。 沈惊春混在人群之中听了好一会,虽然看不到衙门里是个什么情况,但就现在听到的消息来说,已经让她很满意了。 周渭川这个臭小子,看来短时间之内,是没办法再出来兴风作浪了。 第126章 陈淮知道周渭川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被人打断了手脚的时候,已经是事发的第三天。 高桥离京兆府有点远,方氏又不是个喜欢出门闲逛的性格,国子监的学生们因为前几天打架的事情,被陆昀狠狠收拾了一顿,这几天正是夹紧尾巴做人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大白天的出去乱逛。 可国子监的学生大半都是京城本地人,且都是官宦世家,这事甚至都不用他们主动去打听,晚上放学回家,就会有家奴主动说这个事。 陈淮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但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觉得这事是他媳妇干的。 刚开始他去国子监跟周渭川起了冲突,沈惊春就有收拾周渭川的想法了,后面事情太多了,这件事被耽搁了下来,直到前几天双方再次冲突。 怪不得那天吃完饭,她忽然叫姜清洲到一边说话,想来问的就是打架的事情。 晚上回到家,沈惊春已经早早回来了,前些天为了盯梢,她一直住在新房子那边,别说早出晚归的陈淮,连方氏都已经几天没见过闺女。 吃完了饭,沈惊春一直等着陈淮来问。 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而且知道后一定会想到这事是他做的,但一直等到两人熄灯睡觉,也没等到对方提起。 “你没啥要问我的吗?” 暗黑之中,沈惊春的声音响起在陈淮耳边,她自己倒是有点忍不住了。 “其实周渭川这个人不足为惧,以他这种性格,没了周桐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陈淮翻了个身,长臂一伸轻轻搭在了沈惊春腰上:“我其实不希望你去做这些事,虽然你的身手很好,但这事还是存在一定的风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没必要为了这种人涉险。” 他顿了顿,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之中显的轻而沉:“但是我真的很高兴。” …… 古代没有网络,可供人消遣的东西很少,是以周渭川被人打断一条胳膊一条腿的事情,直接就成了京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六部侍郎是正三品手握实权的京官,远非那些外放的官员可比,侍郎府的公子又是这届会试的热门人选,不仅京兆府的人开始彻查这起恶意伤人事件,连刑部和大理寺都派了人出来查案。 可惜的是,三个衙门来来回回走访了大半个月,却是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找到。 这倒让已经在京城的举子们人人自危,稍微有点才华的都不太敢半夜还在街上晃荡了,在他们看来,这多半就是因为周渭川才名过甚,有人怕他到时候考中一甲,所以提前断了他这条路。 沈惊春打完人之后就将这事情抛到脑后了,她打断了周渭川的左手和左脚,并未伤及到他的右手,但眼看还有一个半月不到的时间就要会试,他这伤是肯定好不了的。 以这小子的性格,要他在家乖乖养伤,然后看着陈淮这个令人生厌的哥哥去参加科举,无异于在他伤口上撒盐,若是陈淮名落孙山还好一些,可若是陈淮高中,哪怕不是一甲,也足以让他气的半死。 工地那边,芒种还在手舞足蹈的跟沈志清等人说着这个事情。 沈惊春听的一脸的无奈。 到了二月,温度一天比一天高,她偷偷拿空间里的温度计出来测过,白天最高气温能到十七八度,晚上最低气温也有六七度,且这几天还有持续升温的趋势,按照这个温度,要不了一个月,许多东西就可以下种了。 到时候肯定忙的飞起,倒不如趁着这最后的闲工夫,先将茶山整治起来。 光溜溜的山上只剩下了茶树,沈惊春虽然有异能在手,但还是让来上工的人挖的时候注意一点,尽量不要伤到根系。 移栽茶树的还是上次那批来山上干活的,女人们知道这树精细,更是存了十二分的小心。 小二十个人早出晚归忙活了八九天,才将整座茶山上的茶树全部移栽到了沈惊春指定的地方。 “沈娘子……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结完工资,所有人都拿着钱高高兴兴的往外走,唯有一个大河村的小妇人垂着脑袋靠了过来。 沈惊春虽然来这边不多,但对这人的印象很深,这人瞧着像是三十来岁的样子,其实真实年纪也不过二十多岁。 个子不大,瘦瘦小小的皮包骨头,显得头重脚轻的,当初这群人来上工之时,那位介绍人过来的大河村大叔还特意给她说过几句好话。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25节 “可以啊。” 沈惊春应了一声,朝芒种使了个眼色,他立刻会意,招呼了其余几人一声,就出了门,等到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沈惊春才道:“这位嫂子可是家里有什么困难?” 当初招人上工的时候,她看到这么瘦小的人,还怀疑过这小妇人到底能不能干的动活,后来等所有人开始干活了,这小妇人不仅没拖后腿,还是那群人之中最勤快的一个,中午吃饭的时候,看到院里有什么伙计,还会顺手帮着一起干。 “不知道沈娘子还需不需要茶树?” 小妇人的声音小的几不可闻,说完飞快的看了沈惊春一眼,见她微微皱眉,立刻又道:“很便宜的,娘子随便给点就行,我娘家这种树很多,虽然离这边有点远,但是只要娘子你买,我们家可以把茶树送过来的。” 后面这段话的声音比前面一句话大的多,沈惊春总算听清了她说的是什么,诧异道:“你的意思是,你们家有茶树?” 那小妇人深呼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道:“对,有一些,但是不太多,真的很便宜的。” 沈惊春点点头道:“我要先看看茶树才能给你答复。” 茶叶也有高低贵贱之分,这处茶山上的茶叶虽然如今还没开始采摘,但沈惊春嚼过几片嫩叶,品质就不如老家东翠山那边的茶叶好,但总的来说,也算是不错的茶叶了,这两三年用心打理,再用兑了异能的水灌溉,养个几年,也就能出好茶了。 若这小妇人家的茶树品质不错,她也愿意将价格抬高一些。 沈惊春从桌后站了起来就往外走,一边问小妇人道:“你娘家在哪里?离这边多远,今天过去能赶回来吗?” 小妇人一听这话,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满脸喜悦的道:“不远不远,离咱们这也就三十里路……” “三十里路还不远?” “额……”小妇人神色一僵:“我们家可以把茶树挖了送过来的。” 沈惊春摆摆手道:“三十里路,今天来回够呛,你先回家吧,我这边也准备一下,明天早上你早点过来,我们去看看茶树。” 第二天一早,小妇人果然早早就敲响了沈家的大门。 住在外院的张大柱打着哈欠去开了门。 今天去看茶树,沈惊春一共就带两个人,一个张大柱,一个冬至,沈志清还是留在家里监督施工。 天色才蒙蒙亮,早晨的空气湿润中带着一丝水汽,吃着杨婶早上起来烙的饼,骡车晃晃悠悠的走在乡间小路上。 小妇人娘家姓康,在家排行老二,人称康二娘。 她说的地方是个叫浦广镇的镇子附近一处叫莲溪村的小村子。 这名字听上去十分的有意境,可等真的到了地方,不说沈惊春了,就连张大柱都忍不住侧目。 京城附近天子脚下,居然还能有这么破烂的村子? 村子就坐落在一条叫做莲溪的小溪边,二十多户分的很散,大多都是土房子,上面盖的是稻草,从外面看上去已近有些年头了。 骡车才出现在村口,就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有人招呼了一声,几乎全村人都跑了出来。 张大柱勒停骡车,康二娘赶忙下了车迎了上去。 村民们一见她,更是震惊:“二娘,你夫家发财了啊?居然买了这么好的车?这得不少钱吧?” “不是不是,这不是我家的车,车上的贵人要来这边看东西,婶子,咱们村后那片地上的杂草小树没砍掉吧?” 一听是贵人,村民们的表情立刻就变的有些拘谨了起来。 “没呢,没呢。这……贵人是要看那块地啊?” 从康二娘说了车上的是贵人开始,村民们说话就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倒是也有人怀疑,贵人不都是乘坐高头大马拉的车么,怎么这还有贵人坐骡车的。 这话刚出来,就被身边的长辈一巴掌拍了脑袋。 康二娘是村里长大的姑娘,嫁出去之后虽然不经常回村,但总是惦记着娘家的,逢年过节还会托人带东西回来,康二娘说是贵人,那肯定就是贵人,要知道别说骡车了,他们全村上下可是连牛车都只有一个呢。 冬至就跟着张大柱一起坐在外面的车辕上,沈惊春撩起车帘子往那边看了一眼,便道:“你去跟康二娘说一下,叫他们都散了吧,只叫有茶树的人家留下来就行了。” “行。” 冬至应了一声,就跑过去转达了沈惊春的意思。 村民们虽然好奇这贵人要那些低矮的灌木干什么,但到底还是在村长的游说下各回各家了。 骡车继续往里走,很快就在康二娘的指引下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前。 这房子也是土房子,甚至比周围几家看上去还要破烂一些,但院子里收拾的很干净,大门进去往正屋铺了些小石子。 沈惊春下了车,越打量周围越觉得奇怪,这地方看上去不错的,村后也是有些小山包,村边又是一条还算宽阔的小溪,也算得上是依山傍水了,这样的地理环境,这个村子居然还能穷成这样。 村子早带着几个家里有茶树的站在了一边,他倒不像是其他村民一样很拘谨,但看到康二娘嘴里的贵人,想到人家是来买东西的,态度就显得非常诚恳。 “听二娘说,沈娘子这回来,是想买我们村里的树?” 一行人也没进屋,直接就在院子里一块大石头凿出来的石桌边坐了下来。 康二娘的娘家很穷,但考虑到闺女说的贵人,老太太端出来待客的,是一碗红糖水,里面还卧了一个鸡蛋。 不止沈惊春有这个待遇,连张大柱和冬至也是人手一碗。 沈惊春在平山村待了那么久,自然知道红糖水卧蛋,就是农村里有客上门的最高待遇了,但是看看这个破破烂烂的房子,这碗糖水蛋她是真的有点吃不下去,明明穷成这样了,还要拿出鸡蛋待客,可真让人心酸。 她心情复杂的抿了一口糖水道:“是,我听二娘说村里有茶树,所以就过来看看情况。” 康二娘说的那一片地方长了不少东西,村长并不知道沈惊春说的茶树是哪个,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那玩意能卖钱。 几人人坐着闲聊了几句,留下来的人就有些迫不及待的请沈惊春一行人去地头实地勘察。 离村子最近的一片长了茶树的地就在村后,看上去荒芜一片,藤蔓荆棘茶树全都混在一起,但一眼看过去,的确有不少茶树的样子。 沈惊春在路边寻了一会,掐了几片还算嫩的茶叶丢进嘴里嚼了嚼。 这茶树叶片看上去要比常见的茶叶大一些,以沈惊春那点微薄的见识,也分不出这属于哪种茶,但茶叶嚼了两下之后,就有淡淡的苦味在嘴里蔓延开,不是特别苦的那种感觉,嚼了十来下,她吐出嚼碎的茶叶之后,又感觉嘴里有点回甘,咽了口口水下去,一股清甜就泛上了舌尖。 倒是好茶。 单就口味而言,倒是很像在现代的时候喝过的一种绿茶。 这品质,如果茶山那边的茶树没有异能灌溉的话,是肯定打不过莲溪村这边的茶的。 “就这种茶树,还有别的地方有吗?” 沈惊春指了指身前的茶树道。 村长立刻道:“有有有,多的很,那边长了很多咧。” 村长说着,手一指前方不远处的小山包。 说是山包,那真的就是小山包,连绵起伏铺开,占地很大,但平均高度恐怕还没有三十米,最高的地方连茶山的一半都没有。 康二娘奇道:“那边也长了吗?” 她十来岁就嫁人了,如今也有十个年头了,这种小事情,就算回娘家,也几乎没人提起,在康二娘的印象里,茶树的数量的确不多。 村长叹气道:“咱村子这边土地贫瘠,庄稼收成都不高,也没人管这些,都是自己长出来的,也就是能砍回来当个柴烧……” 沈惊春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了。 这么好的茶树,当柴烧……这烧的是柴吗?这踏马烧的明明就是钱。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点事没来得及码字,今天补上昨天的 第127章 从莲溪村回到茶山那边,沈惊春那种心痛的感觉还没淡去。 多么好的茶树啊,当柴烧…… 骡车停在自家大门口,那边沈志清等人早就跑了过来,沈惊春人还没下来,豆芽的声音就先一步传了过来:“怎么样?他们那的茶树可以吗?” 沈惊春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不错,比咱这茶山的品质还要好上不少,是很不错的茶树。” 话说完,又忍不住连连叹气。 沈志清不解的挠了挠脑袋:“茶树好那不是好事吗?怎么我看你现在不像是很开心的样子?” 好茶树那代表的就是钱,还没见过有人看到钱是这个样子的。 旁边冬至也是心痛的很,自从沈惊春打算培养他做管事,他就不跟着陈淮了,一直都是只听沈惊春一个人的差遣,对茶山这边的事情也知道不少。 “莲溪村那群人砍了茶树当柴烧……” 这话一出,沈志清几个也傻了眼:“啥?当柴烧?” 啥家庭啊?砍茶树当柴烧?这咋想的? 冬至叹了口气:“他们那一块全是这种茶树,但很多树都还小,被砍回去烧柴的都是几十年的老树,要不是他们村子人少,恐怕村子附近那些茶树全都要被霍霍光了。” 沈志清听到这也开始心痛了。 茶树虽然不是越老越值钱,但被砍掉的可都是钱啊。 “谈好价格了吗?咱什么时候找人去挖?” 沈惊春摆摆手道:“暂时不挖,茶树太多了,工作量太大,来回倒腾麻烦,我想着要不然干脆就在那边再建个茶园。” 莲溪村看着山清水秀的,实际土地贫瘠,虽然还没贫瘠到完全不能种东西的地步,但也足够让人放弃这一块了,原本村子里并不止这二十来户人的,但后来大家都想办法迁到别的地方去了,到最后莲溪村这一块就只剩下了他们村里这些找不到门路迁户口的。 长年累月下来,他们村里的姑娘倒是能嫁出去,但是村里的适龄青年却娶不到媳妇,毕竟谁也不想嫁到这种地方来受苦。 莲溪村的人没办法,只能想到村内通婚和换亲这样的办法。 康二娘倒不是被换亲出去的,但她的丈夫却是个傻子,在他们那一带即使出了高聘礼也找不到愿意嫁过去的姑娘,所以才将主意打到了莲溪村那边。 康二娘的大哥先天畸形,小弟年纪又小,他们家很需要那笔聘礼,嫁到大河村之后,康二娘先后生了两个闺女然后肚子就再也没有动静了,在家里常年不是挨打就是挨骂。 沈惊春之所以想在那边建个茶园,一是因为茶树太多不好,想要全部移栽要费不少钱还不如就在那边建茶园,第二个就是因为她想拉莲溪村那边的人一把。 虽然今天才见面,但她对这个村子的人感观还不错,虽然贫穷,但是几乎家家户户都将院子里收拾的干净又整洁,地里栽种的粮食排除土地贫瘠的原因,真的打理的很好,油菜地里一根杂草都看不见。 凭她们家现在这些人,就茶山这边运作起来,人手就不够了,更别说莲溪村那么大一片茶树。 回到茶山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坐了一天的车,颠来颠去的真的是精神和□□的双重折磨,茶树就在那又不会跑,沈惊春索性在这边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进了城家都没回就直奔文宣侯府去了。 按道理来说,莲溪村那片茶园虽然大,但是她们家也是能吃的下的,实地考察完决定就在那边建茶园的时候,她就问过了,小山包那片地是朝廷的,属于莲溪村的地并不算多,与其花钱买茶树,倒不如直接买山。 但是考虑到后续的销售等问题,还是继续跟姜莹莹合伙比较好。 姜家的门房显然被打过招呼,一瞧见沈惊春,二话没说就开了侧门,直接让骡车进了府,前面小厮领着一路到了二门才停。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26节 二门处早有姜莹莹身边伺候的雨集带着两个小丫头等在那里。 “奴婢请县君安。”笑盈盈的福身一礼,雨集便笑道:“我家小姐昨天还在念叨着有段时间没见县君,正打算这两日去找您呢。” 沈惊春这段时间忙的很,姜莹莹也没闲到哪里去。 文宣侯府固然是京城排在前面的权贵,但肃毅伯府张家也不是那等落魄勋爵,尤其是跟姜莹莹定了亲的张龄棠,更是肃毅伯的嫡长子,张家的族长一向由肃毅伯兼任,姜莹莹嫁过去就是张家的宗妇。 姜家对她的教养自然不差,但姜侯爷一向视爱女为掌上明珠,舍不得她去吃苦,从小也没想过将她嫁到别人家做宗妇挑大梁,现在忽然定了张龄棠,便干脆趁着出嫁前疯狂给她灌输怎么当一个合格的宗妇。 姜莹莹作为家里最受宠的,院子就在正院附近,二门过去走不了多远就到了。 沈惊春进院子的时候,就瞧见姜莹莹正在花厅里听姜家的管事们汇报。 看那样子显然还要一会才能结束,雨集以前得到了吩咐,直接就领着沈惊春往正房去了。 三间正房打通,东边做了卧房西边是起居室,中间那一间就直接布置出了一个小的会客室。 雨集让下面的小丫鬟上了茶点,沈惊春等了会,姜莹莹才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拿起桌上的茶杯就咕噜咕噜喝了一杯水。 “哎呀,真是累死我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没想到这一个府里的中馈都这么有学问。” 姜莹莹喝完一盏茶,拿手扇了扇风,奇道:“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自从沈惊春回京,整天忙这个忙那个忙的不可开交,一直都是姜莹莹主动去找她玩的,这主动来找她,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沈惊春笑道:“来给你送柴米钱啊。” 姜莹莹听的有点懵,问沈惊春道:“什么钱?茶山那边不是还没开始动手吗?没这么快盈利吧?” “是茶,却不是茶山。”沈惊春微微一笑:“我在京城这边又找到了一片茶园,茶树规模比我们茶山那边要大四五倍,我昨日已经到地头看过了,都是好茶,关键是那一片地现在无主。” 沈惊春说着看向姜莹莹,带着些戏谑的道:“虽然咱们有段时间没见了,但是我可是时刻关心着你呢,怎么样?搭伙不?算是姐们我送给你的成亲礼物。” 姜莹莹脸色红红的瞪了她一眼:“当然搭,送上门的银子不要白不要……哼……”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正色道:“不过你说的比茶山规模还要大四五倍是不是真的?” “当然。” 沈惊春将事情从头到尾简单叙述了一遍,重点提了一下莲溪村那些村民:“人品怎么样还不清楚,但是瞧着倒是家家户户都是勤快的,这种人看茶园正合适呢。” “行,我没问题,只要你决定了就都行。”姜莹莹想了想到道:“不过这个事情,还是得等晚上我爹回来了,给他讲一下才行,我手头上没有那么多银子。” “那是自然,那么大的一片茶园,还是要叫侯爷知晓的,不拘是晚上还是明天,你叫人给我带个信,这事宜早不宜迟,省的迟则生变。” …… 沈惊春想的很好,文宣侯也很给力,当天就给了答复。 第二日一早姜家的管事就带着人同冬至一起去了莲溪村。 谁都以为这就是个手到擒来的事情,可到到了下午,一群人却都满面阴沉愤愤不平的回来了。 姜家派出来的管事年纪大些,情绪把控能力好看着还没什么,冬至则是气的直哆嗦,马车停在门口骂骂咧咧的就下来了。 从他到沈家来这么久,沈惊春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连方氏她们都一脸诧异的围了过来,姜家的管事也没走,跟在后面下了车,一起进了院子。 单看他们的表情,甚至都不用问,沈惊春就知道,今天这事一准黄了,但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嘴:“地没买到?” 冬至点了点头,窝了一肚子的火想骂人,可当着主家的面,又实在骂不出口,沉默了一下才道:“买地的人跟我们前后脚去的,等我跟姜管事到了莲溪村,衙门的都已经在那丈量了。” 沈惊春皱了皱眉。 这不应该啊。 浦广镇并不是什么大镇,尤其是靠近莲溪村附近方圆十里,田地都很贫瘠,越靠近莲溪村,种下去的农作物收成越低。 这要真是个好地方,都不用等到她们去,村子附近的茶树估计早都被砍掉种上庄稼了。 哪能等到现在? 除非是有人跟着他们去了莲溪村,又或者是莲溪村里有主意大的,将这片茶山的消息通知了外面的人。 沈惊春更倾向于后者,她看向姜管事:“可有问清楚买地的是什么人?” 姜家家大业大或许不在乎这一片茶园能给家里带来的财富,但这个事情是姜侯爷亲自吩咐下去的,管事也是姜家很得用的管事,不可能吃了这么个亏,还不问清给自家下绊子的人是谁。 姜管事本来脸色还不算太难看,听沈惊春这么一问,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深吸一口气道:“那群买地的人拽的跟天王老子一样,根本不搭理咱,我后来找了丈量土地的衙役问了,说是京城来的,什么郡主府上的。” 这想都不用想,八成就是嘉慧郡主赵静芳。 本来么,这个茶园被人买走也就买走了,可一想到是赵静芳买的,沈惊春就浑身不舒服。 姜管事继续黑着脸道:“我们后面去了所属县衙,县衙的主簿看我是文宣侯府的,倒是不敢瞒我,说是嘉慧郡主最近在那边的庄子里散心,心血来潮买的这块地。” 神踏马心血来潮。 沈惊春的拳头硬了。 这要不是故意的,她都能把头砍下来当球踢。 “从县衙出来回京的路上又路过莲溪村,村长在村口等着我们,一个劲的道歉,我问明了原由才知道,他们村有个人的亲戚在嘉慧郡主那个庄子里当管事的,县君前脚一走,那人后脚就去找了亲戚,然后就……” 然后就被赵静芳听到了,知道这是她沈惊春想要买的地,所以横插一脚先把地买到手恶心她? 冬至看着沈惊春沉下来的脸,小声道:“不过那村长说他们村里那些地没有卖出去的,让我们回来问问娘子,地里那些茶树还要不要,不要的话他们才会考虑卖给其他人。村长说了,他们莲溪村的人虽然穷,但并非都是言而无信的人,朝廷的地卖给谁他们管不着,但是村里的地,他们还是能决定卖不卖的。” 这话直接给沈惊春说愣住了。 莲溪村的人这么刚的吗?郡主府的面子都不卖? 姜管事也在一边道:“没想到那个小村子那么穷,还能这么有骨气,说是跟县君说好了的,五天之内给答复,若是县君这边说不要,他们才会考虑卖给郡主府。” “行,我了解了,这一趟辛苦姜管事了,回去也给你家大小姐带个信,就说茶山这边不用担心,我尽快让人去买茶树。” 第128章 赵静芳横插一脚买下那一大片茶园的事,对于沈惊春而言,好搞也不好搞。 赵静芳的老妈荥阳公主是皇帝的女儿也是救命恩人,赵静芳是皇帝的亲外孙女,有这层关系在,只要她不是想不开去搞什么谋反,这辈子都能高枕无忧。 沈惊春很确定皇帝对平阳长公主这个一母同胞的长姐的尊敬,但她却并没有把握,在她跟赵静芳起冲突的时候,皇帝的胳膊会拐到她这边来。 “要我说,你现在就什么也别干,等人家先把茶园建起来,什么东西都搞好了,你再去把茶园搞到半死不活,恶心恶心她。” 沈惊秋拄着拐,一边在院子里做复健一边懒洋洋的道。 沈惊春听的一阵无语。 她哥说的什么半死不活,指的就是将茶树里面的本源抽出来,这跟当初在祁县的菊园里用异能直接将菊花催开不同。 木系异能是可以抽取植物的本源为己用的,这不但不会耗费自身的异能,相反吸收了植物本源之后还可以提升自己的异能。 “你说的倒是简单。”沈惊春没好气的道:“这又不是末世,强行用没异化的植物来提升自身异能,一个不小心是要遭反噬的。” 这是在末世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要不然当初在菊园的时候,她直接将所有菊花的本源抽出来就行了,哪还要那么麻烦的耗费自身异能去催发。 沈惊秋当时凉的太早,不过末世一年人就没了,还真不知道这个事情:“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发生什么事了?” 一大两小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之中。 后面寒露也将骡车赶到了院子里。 “屋里说。” 温度渐渐回升,天黑的也比冬天时候晚,沈家的晚饭也相应的推迟了一些,方氏是个闲不住的,哪怕现在买了烧饭的婆子回来,她也还是会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眼下所有人都在后院,几人进了屋,倒也没有多少顾忌。 将两个小的打发了去后院找方氏,沈惊春才将莲溪村茶园的事情的说了一遍。 陈淮挑了挑眉:“嘉慧郡主?她如今都自顾不暇了,还敢来招惹你?” 兄妹两个齐齐一愣。 自顾不暇这个词他们懂,但赵静芳自顾不暇是几个意思? 陈淮的手指在桌上一点,沈惊春立刻狗腿的倒了一杯温水递了过去,他接过温水抿了一口才道:“先宁王夺位失败,想牺牲自己保全家人自戕而亡,但皇帝却并未如他想的一般放过宁王府,本该继承宁王之位的世子降爵为扶风郡王,被早早的打发去了封地。” 这事不仅有原主记忆的沈惊春知道,连沈惊秋也在养伤这段时间以来翻了些书籍,大概知道了这个事。 扶风郡这个地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相较于江南这边,实在算不得什么好地方,扶风郡王去封地的时候才十来岁还未成亲,然后一去三十多年,至今都再未回过京。 但这跟赵静芳自顾不暇有什么联系? “因为郡王世子李选进京了。”陈淮微微笑道:“皇帝今年六十整寿,扶风郡王府也在进京贺寿之列。” 古代人的寿命并不长,能像平阳长公主这样活到六十来岁的,已经算是高寿,所以皇帝这个六十整寿对于大周而言,是个相当重要的事情,但沈惊春是知道皇帝身体并不怎么好的,这个时候叫李选进京,未必没有用他当人质的想法。 “莫非……”沈惊秋迟疑道:“这位嘉慧郡主私底下跟郡王世子有联系?” 陈淮点点头:“不错。” 不论实际情况到底怎么样,但李选进京是摆在明面上的,人家好歹也是个世子,是皇室成员,当初皇帝登基杀了不少人,但李选的爹却活了下来,虽然从亲王降为了郡王了,但这也表示着皇帝似乎并不想杀他。 京城里会这么想的人并不少,所以李选进京之后的几天,还真有人敢将宴会请帖送上门。 “嘉慧郡主跟世子私下见了面不说,还说起了扶风郡王的事,这事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传到了皇帝耳朵里,昨日叫了内阁几位阁老谈到了这个事,说是要将嘉慧郡主打发去守一年皇陵。” 守皇陵这个事,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一般被派去守皇陵的只有两类人。 一类是犯了大错的皇室弟子,皇帝震怒不想看到这个人,所以打发他们去守皇陵,在祖宗面前静思己过。 另一类就是皇帝想保住一个人,但是没啥子办法,只好打发这个人去守皇陵,等风声过了,再将人调回来。 赵静芳这个情况,显然不是后者。 想到这,沈惊春却更加疑惑:“这个赵静芳是真的蠢还是装的?都这个时候了,还敢这么张狂?她这是觉得我这个小小县君是一定没有本事奈何得了她?” 陈淮能知道这个事,一定是姜清洲私下透露出来的,而姜清洲知道这个事,那肯定就是姜侯爷说的,要赵静芳去守皇陵的旨意还没下来,他就敢叫儿子知道,说明这件事也并不如何机密,以赵静芳的受宠程度,不至于到现在还清楚这事吧?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沈惊秋才道:“我感觉这不像是个蠢人。” 赵静芳的身份在那,如果说荥阳公主的生母还在,后宫那些娘娘们怕她利用赵静芳争宠,故意给她教坏还有说法,可荥阳公主的生母已经不在了啊,赵家又靠不住,人家有什么理由故意把人教成这样? 相反的,能在后宫混的,哪一个又是省油的灯,把赵静芳教好了,还能得皇帝一份看重。 可偏偏这个赵静芳就变成了京城头号女纨绔,还是屡教不改越挫越勇的那种。 一般人要是知道自己有可能被打发去守皇陵,估计早都不知道慌成什么样了吧,可赵静芳居然还能有心情买地来恶心沈惊春。 沈惊秋将自己的猜想一说,其余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27节 “她这样没道理啊。”沈惊春说道。 一般像这种装傻充愣,用纨绔的外皮保护自己的,多少都是有点想法的,赵静芳能有什么想法? 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好好接受教育,然后成为皇帝最宠爱的外孙女,不比现在这样张扬舞爪博人眼球强? “算了算了,这种事情也不是咱能管的,管他去死呢,咱还是闷声发财比较好。” …… 在京城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沈惊春就又跟冬至出了门。 莲溪村的村民信守承诺将茶树留给她,她也不能言而无信不去买,而且相比起这些茶树而言,就她本人来说,其实更看重莲溪村的村民。 朝廷前后两次给的爵田加上她自己买的茶山加起来也有八百亩,单靠她们一家,估计一人长十双手也干不过来,等农门的时候,还不一定能招到那么多人,反倒不如将莲溪村这批人拉拢过来做长工。 骡车出了城很快就到了茶山,这边工坊已经开工,大白天的人很多,沈惊春下了车就将叫了张大柱来。 城里车马行不少,总归能找到帮忙运茶树的,可沈惊春并不想多花这个钱。 雇一个马车车队跑这一趟的花费,都可以用牛车跑几趟了。 张大柱话不多,但办事很可靠,尤其是当对方都是跟他一样的农门的时候,沈惊春交代完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就面带喜悦的回来了:“问好了,现在还没开始春耕,村民们的牛都闲在家里,附近几个村子可以给咱找来四十头牛车。” 来回六十里路,一辆牛车她愿意给三百文的价格。 四十辆牛车也不过十二两银子,可对于村民们来说,这三百文却已经不少了。 等了没一会,四十辆牛车就排着队来了。 沈惊春简单的说了几句,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出发了,领路的依旧是康二娘。 从京城出发的时候很早,在茶山又耽误了会,牛车走起来也不快,到莲溪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村口一个小娃远远看到车队过来,大喊着冲进了村里,很快,就有一队人从村里冲了出来,为首的正是前天才见过的莲溪村汤村长。 “贵人来了。” 相比起之前的态度,汤村长今天的态度更加热情了几分。 沈惊春之前并未透露要买地的打算,只说要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可莲溪村后面那片地却是直接被赵静芳买走了。 地买走了,却并不打算将茶树挖走,这对于莲溪村来说,或许是个机会,所以汤村长也没追求村里人将这事宣扬出去的事,反而还想让人问问对方需不需要雇人搭理茶园。 可郡主府的管事头先就因为莲溪村不肯连那片长着茶树的地一起卖给郡主府,现在又怎么肯雇佣莲溪村的人做长工来打理茶园。 康二娘不知道沈惊春到底什么来头,可大河村离茶山很近,那附近几百田包括茶山全是沈家的,这在附近十里八乡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而沈家是去年才从南方到京城来的,张大柱等人也并未刻意隐瞒,他们家既然雇了那么多人搭理茶山,更加说明人家现在缺人手。 康二娘觉得这是个机会,甚至特意跟村长说了,那茶树的价格不要喊贵了,说不得倒是沈家找长工短工之类的,就会优先考虑莲溪村的人。 沈惊春并不知道这些,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汤村长这么热情,她便也笑道:“是啊,若非是昨日他们到家太晚,我都打算直接来的,时间也不早了,村长你看我们是不是现在商量一下茶树的价格?” 汤村长喜道:“好说好说,咱们以前也没弄过这个,贵人您看要不直接给个数?” 后面那一大片,都是按亩来收的钱,莲溪村这一片地质不好,土地更是不值钱,京城附近一亩下等田也要八两银子,可到了他们这,却只有四两银子,那一亩田里可有不少茶树。 沈惊春想了想道:“这茶树还是按照大小年份来吧,咱们先到地头再细说。” 为了方便掉头,牛车并未全部都过去,而是只有打头的五辆车跟着一起过去了。 到了地头,她指着一株枝繁叶茂的茶树道:“像这样的,我出三十文一株,这些小一点的二十文,最小的这种十文一株,村长觉得可行?” “行行行。” 村长忙不迭的点头,这可太行了。 这些地全是村里的地,本来是划到莲溪村用作以后的宅基地的,谁知道村里人越来越少,而茶树却越长越多,连周围私人的荒地里也长了不少出来。 这三十文一株的茶树,少说也有两百棵,三十文一棵,也得六两银子,更别说小一些的茶树更是多的数不胜数。 “我现在就回去叫人来挖,贵人且稍等一会。” 汤村长一边说着一边掉头就往村里跑。 没多大会,就领着一群人又冲了回来。 长在村里土地上的茶树如果卖出去,这个钱是商量好的要分掉的,二十几户分完到手可能没多少,但蚊子再小也是肉,有总比没有强。 汤村长瞧着年纪不小,却还扛着一把铁锹来了:“贵人您给咱说一下这茶树怎么挖,这就动手了。” 康二娘道:“我知道,我挖过。” 沈惊春一听这话,就满意的不得了:“是二娘他们都挖过的,给你们说一下就知道了,不过咱可实现说好了,如果直接把主根挖断了,可是不算钱的。” “大家听到没,都小心一点。”汤村长一招手喊来一个小丫头道:“小妮你带着贵人带我家去坐坐,这一路过来肯定累了,歇一歇,这里的活交给我们就是。” 那小丫头立刻脆脆的应了一声。 沈惊春笑道:“不用,这有什么累的,多个人多份力量,早点挖完,我们也能早点回去。” 这话把莲溪村的人说的一愣一愣的。 现在的有钱人都这么勤快吗?还自己下地干活? 不过这是人家自己的事,跟他们没关。 康二娘早都习惯了,看了一眼沈惊春就开始说挖茶树的注意事项。 二十多户人家,在村里能干动活的几乎都来了,近一百号人分散在田里干的热火朝天,不过一个时辰,就将几块地里的茶树全都挖了起来。 大大小小的茶树加起来也差不多有一千棵,算钱的时候,那种很小的树,汤村长也没好意思要钱,加加起来也不过十九两不到,沈惊春干脆给凑了个整,给了二十两,多出来的就算是人工费了。 给完钱沈惊春不得不感慨,这茶树是真的便宜啊。 第129章 近一千棵茶树勉勉强强的挤在一起装完了车。 沈惊春并未留下来多说关于沈家要招长工的事情,只简单的说了几句,就邀请莲溪村的人这两天有空的话,可以到茶山那边去详谈。 从莲溪村出来,才走了一半的路,天就彻底黑了,月光也不甚明亮,好在京城这边的路还算平坦,一行人总算在戌时之后回了家。 连夜种茶树既不安全也不人道,从莲溪村运过来的茶树全都被堆放在了沈家的院子里。 这次答应帮忙运茶树的都是跟沈家有来往的附近村民,时间这么晚了,也没急着结算这一趟的工钱,卸完茶树就架着牛车各回各家了。 天气回暖,茶树根上也还带了些泥土,一个晚上的时间而已,倒也不用担心茶树被冻坏。 第二日天蒙蒙亮,做短工的人就上了门。 前一天沈惊春走之前就交代了张大柱叫人带栽种了茶树的那一边提前挖了坑,茶树被一批一批运往茶山,栽进前一天提前挖好的坑里,后面就有人趁着太阳还没出来之前,用兑好了异能的水去浇灌。 近千棵大大小小的茶树整整齐齐的栽种在茶山之上,完事之后,这些人也并未离开,而是又转到另一边继续挖坑。 除了这些茶树之外,沈志清已经联系到了一批果树,按照沈惊春之前说的,也不硬性要求几年生的,这样一来,可选范围就大了很多。 茶山这边的建设如火如荼,从爆出要买树苗之后,甚至都不用专门去找,就有人主动上门联系,倒是省了沈志清来回奔波的时间。 忙忙碌碌一上午,午饭之前,莲溪村的人总算找了过来。 包括汤村长在内,来的人男女都有,但十几人全都是青壮年。 “刚才过来的那一大片,真的全都是这位沈娘子的家业?” 汤村长的声音里充满了惊讶。 他们村里没有牛,到这边来完全是靠两条腿在走,到了这边又先跑了一趟大河村找了康二娘,再由康二娘领着他们来茶山这边找沈惊春。 一路过来的时候,康二娘特意将沈家的田地指出来给莲溪村的人看了。 原先围着茶山的那一片地,其实并不怎么好,但后面划到沈惊春名下,靠近河道附近那三百亩地,确实实打实的上等良田。 莲溪村的地连茶山那边的土质都比不上,更不要河边的良田了。 到了沈家门口,康二娘的回答就谨慎了很多:“对,这一片全是沈家的地。” 沈惊春停下了打算盘的手,站起身出了门。 姜家投资的一万两银子,大头还在沈惊春的空间里放着,沈志清这边则是留了一千两,日常开销结算工钱,全都从这里面出,不够了再去找沈惊春拿。 沈志清的学问并不怎么样,读了两年书一笔字也只能勉强说是端正,但他的账目却记得很清楚,记账的办法也是沈惊春教的。 趁着今天有空,她干脆就对了对账。 莲溪村一行人站在院子外,看着这座气派的三层青砖宅院眼神里满是羡慕。 沈惊春一出来,便朝他们笑道:“大家来了,快进屋吧。” 她说着又喊了杨婶和大雪她们准备上茶水。 十几个人束手束脚的进了院子,踩在青砖大石板上有点施展不开。 一进院子里用来待客的中堂不算很大,布置的也很简单,两排椅子不足以坐下十来人,大满在旁边站着就眼疾手快的又拿了几条长凳过来。 “我还以为你们还要过两天才能来呢。”沈惊春面带微笑的说着客套话。 厨房那边的动作很快,一行人才坐下不久,杨婶就带着人上了十几碗糖水蛋上来。 沈惊春招呼他们不要客气,这一路过来想必也饿了,先吃点填填肚子,午饭还要一会才好。 莲溪村来的这些人没想到这位沈娘子这么好说话,本还想推辞一番,可他们早上出来之前吃的少,这三十里路走下来也确实是饿了,强忍着狼吞虎咽的想法将糖水蛋吃完了。 等他们吃完,沈惊春就直奔主题了:“想必大家也知道了我家里田地有点多,家人又少,所以我家打算找一些长工,前几天去贵村的时候,我瞧着你们都是勤快本分的人,所以就想问问你们,可有愿意来我家做长工的?” 她昨晚走的时候并没有说到底什么事,汤村长虽有康二娘的提醒在前,可真等沈惊春主动提出来,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也不用现在就回答我的。”看他们都不说话,沈惊春还以为他们是觉得为难:“我给大家说说我们家的福利待遇。” “一个月八百文的工钱,包三顿饭,住的地方的话,目前只能提供大通铺,但是我们也欢迎夫妻俩一起来这边上工的,男工女工都是一样的工钱。到时候如果大家稳定下来,愿意在我家长期上工,后续我们也可以提供夫妻住房。” 有了县君的身份在,办什么事都方便了很多。 沈家这座三进的宅院是建在沈惊春自己的爵田之上的,但是这些田毕竟也是农田,考虑到后续员工住房问题,她又叫冬至拿着她的县君印信跑了趟会平县,咨询了一下建房的问题。 原本挨着这边就有一大片地方是原来河道改道之后留下来的石滩,坑坑洼洼的有很多碎石子,根本就没办法种地,沈惊春如今所有的地都在会平县的辖区之内,哪怕她的田地都不用纳税,可人家大力发展农业,也是能带动会平县的发展的。 所以冬至才一表明来意,县衙的人就以十分低廉的价格将那片地卖给了沈惊春。 沈惊春没当过老板,但是他们家的家具厂就是这么个模式,提供夫妻住房,这样能够尽可能的留住多的人。 果然,她话音一落,就有两对夫妻惊喜的互看了一眼。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28节 这个年代女人能干的工种并不多,就像是沈家建房子,沈志清招人的时候只会招那种健壮的男人,根本就不会招女人来建房,而现在沈惊春却说欢迎夫妻工,并且还特意说了工钱都一样。 沈惊春再接再厉的道:“八百文的工钱在京城周边来说确实不算高,在运河码头那边扛麻袋都不止这个数,但是我想告诉各位的是,我们家这个工钱是稳定的,没有淡季旺季之分,只要是我们家的长工,哪怕是冬歇,我家还是给八百文一个月的工钱。” “而且我们家还包吃包住,要知道如果进城务工,自己租房住的话,每个月的房租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呢,八百文一个月一年就是九千六百文,而你们需要支出的也仅仅是四季衣服而已,除此之外,月休两天。” 钱虽然真的不算多,但稳定啊,没有失业的风险,年轻人勤勤恳恳干上个三年,娶媳妇的钱就有了,要是一个四口之家都来这边当长工,一年工钱都有三十八两了,除去自身花费,运气好无病无灾的情况下,怎么也能存下二十多两,几年下来直奔小康有没有。 这待遇,说的沈惊春自己都心动了。 莲溪村一行人也听的目瞪口呆。 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好的事? 两队夫妻最先反应过来,忙道:“我们愿意来做长工。” 其余人一见这两人答应,立刻也跟着说愿意。 别说每个月八百文了,就是每个月四百万,对他们而言,也比在莲溪村种田来的强。 “大家先别急,还有点其他的注意事项要说一下。”沈惊春笑眯眯的道:“我们这边做长工是要签契书的,五年起签,干活也有要求,活干完大家休息这个没关系,诸如身体不舒服这些可以提出来,我们家也并非是不近人情,非要大家硬扛着去干活,但是在干活期间偷懒耍滑,这个是绝对不可以的。” “目前来说,我们家招长工的年龄也有限制,只招十五岁到四十五岁年龄段的,但是如果大家愿意一直在我家做长工,工龄每满五年月钱就加一百文,二十岁以下干满三十年我们还有额外的养老费,五十岁之后可以每个月领取两百文的养老补助。” “我说出来的话到时候都会写到契书之上,大家不用担心我到时候言而无信,假如我做不到,到时候你们可以拿着契书去衙门告我,当然了,也不排除有一种情况,就是我家破产,我的生意做不下去了,也就没有钱给大家发工钱了,到时候也会提前通知,每个人可以多拿一个月的工钱当做遣散费,如果你们想要走的,可以提前一个月打招呼,但是在契书期内要将农闲时候拿的工钱还回来。” …… 沈家要招长工的事情当天就传遍了十里八乡,尤其是附近大河村小河村,更是后悔的不行。 从去年沈家到这边建房子开始,就是这两个村子一直在这边给沈家打短工,期间沈志清和张大柱都开口透露过要招长工的意思,还特意问了相熟的几个乡亲,要不要来做长工。 当时他们怎么说的? 说是农忙的时候家里人肯定忙不过来,做短工可以,做长工那是肯定抽不出时间来的。 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后悔了。 沈家招长工给的工钱这么高,怎么不早说? 皮薄的只恨自己当时没答应做长工,皮厚的却是成群结队的到了沈家门前,厚着脸皮问陈家还要不要长工。 可惜无论他们怎么说好话,沈家人都是笑眯眯的说还招不招长工,要等莲溪村那边把具体数字报过来之后才知道。 把最后一批人上门来问的人打发走,兄妹两个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堆人找上门来嗡嗡嗡的说了半下午,脑袋都吵晕了。 沈志清连喝了满满两杯温水才问道:“你这打算招多少人,心里有成算吗?” 若只是种植水稻小麦油菜之类的庄稼,在有牛的情况下,其实并不用那么多人。 可偏偏这八百亩地里,不止是种庄稼,更有茶山和果园,等到山上果树种好,还要找人从河道那边挖一条支流进来灌溉农田。 “先就按照一个人十五亩地来算,除掉茶园和果园这些,实际耕种面积可能是四百多亩,长工怎么也要三十人,茶园那边看护的人员倒是其次,等到采茶期,还是要雇短工来采茶的,重点就是培养几个炒茶工出来。” 目前为止,除了她们兄妹,沈家还找不出其他的人会炒茶的。 想想去年那么点茶叶,都快把她两条手臂都炒废了,沈惊春就觉得头痛。 茶山那边的茶叶现在规整完了之后,按面积来算怎么也有五十亩,靠她们兄妹两个,再长十双手也炒不过来啊。 “还有果园,怎么也得找一个有果树种植经验的人来带着干才行,什么都不懂的人,别上手直接给咱果树弄死了,工坊里也要有人……” 这笔账一算起来就没完没了。 一个人按照十两来算,单就种地需要的人,一年就要付出去三百两银子的工钱了。 沈志清的脑子飞快转动,一伸手拿了算盘过来啪啪开始打起了算盘,一顿操作下来,再看看上面显示的数字,心都痛了。 生意具体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这每年就要花那么多钱出去了,虽然不是他的钱,但他也心痛的很。 沈惊春感叹了一声:“这还是没买牛的情况呢,咱虽然雇了长工,但也不能把人家当牲口用,牛还是要买的,我之前托人到牛市问了,一头大约是二十到三十两不等……咱家这个地,没有十头牛也搞不下来。” 创业可真难! 第130章 沈惊春在茶山一待就是半个多月,每天都恨不得能将自己劈成好几半。 银子像流水一样花了出去,气温越暖,他们这个活就越赶,开始春耕之后,短工的工钱也是直线上升。 建房子要钱,买树苗要钱,请人挖河道要钱,挖完之后投放鱼苗还是要钱。 有之前在平山村开荒的经验,去年来到京城之后,张大柱等人就挖了坑开始沤肥,但原本沤的肥也只够开始那些地,后面这三百亩田,沈家并未准备农肥,这边又不靠山没有腐土可挖,只得花高价去买人家的肥。 八百亩地一分为二,后面三百亩良田加上紧挨着这边的一百亩田地,被划分出来用作种植粮食和辣椒,另外四百亩用来建茶园和果园之类,这两边的账目是分开算的,茶园那边四百亩用的是姜家投资的一万两银子,而种粮食的四百亩用的却是沈惊春自己的钱。 沈惊春手里为数不多的钱一下就见了底,茶山那边的账目上虽然还有钱,可并不能随意挪用。 好在这几百亩地已经规划的差不多了。 到了三月十号,即使手头上的事情还没完全收尾,沈惊春也还是叫芒种套了车回城,因为三月十二就要开始会试了。 以陈淮的才学,这次会试的名次虽不好说,但考中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相比起陈淮自己,倒是家里其他人显得更紧张一些。 沈惊春人不在家,城里的消息却是三天两头的就往这边传,进入三月开始,方氏就又开始神神叨叨,早晚三炷香的在沈延平和陈莹的牌位前求他们一定要保佑陈淮高中。 长公主府那边更是悄咪咪的派了一名经验丰富的厨娘过来,说是要在靠前好好调养陈淮的身体,虽说现在会试由二月改至三月,可三月的夜晚也很熬人,再加上会试压力大,很多举子甚至连第一场都熬不过去,就被人抬了出来。 沈惊春自己经历过高考,那时候她的感觉也如现在的陈淮一般,可现在陈淮要考试,哪怕已经经历过院试和乡试,随着时间的临近,她还是不可避免的觉得紧张。 到家时太阳已经西斜,外面的声音此起彼伏,可院子里却是悄无声息,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飘荡在院中,马车一停,正在院中摘菜的夏至就惊喜的迎了上来,刚要张嘴说话,想到方氏的吩咐,就又闭上了嘴,只一福身朝沈惊春行了礼。 沈惊春被她这样子弄的不明所以:“怎么了?家里人都到哪里去了?就你一个人在?” 她说话声音如常,话音未落,屋里的方氏就听到声音冲了出来:“哎呀,你说话这么大声干啥?小心吵到阿淮温书!” 什么鬼东西? 这说话的音量不是很正常吗? 怎么就大声了? 陈淮难道是什么声控的易碎品不成?声音超过多少分贝他就会碎掉? 方氏还在喋喋不休,沈惊春一转头就看到书房门口,陈淮探头出来看了一眼,朝她使了个眼色,很快又缩了回去。 沈惊春被她老娘吵的耳朵都要炸了,几乎是立刻就举手投降:“娘,车上我还带了些自家地里种的菜,你去看看收拾一下,都是水灵灵的,叫李婶晚上炒了给你女婿吃,我这太累了,我得休息休息。” 将方氏往骡车那边推了推,沈惊春转身飞奔似的进了屋。 屋里,陈淮老神在在的坐在桌边捧着一卷书在翻着,桌上茶杯里已经倒了满满一杯温水。 沈惊春也没在意这杯子是不是被他用过,端起来咕噜咕噜就喝完了,看陈淮拎着茶壶又要倒,连忙摆了摆手:“够了够了,我的娘啊,我娘也太可怕了吧。” 陈淮笑眯眯的道:“这才哪到哪。” 他媳妇今天才回来,他可是已经被丈母娘关爱了半个月了。 沈惊春想想方氏那个样子就觉得后怕:“我哥呢?” 沈惊秋虽然是个理工男,可他的性格却一点都不闷,相反的话还稍微有点多,院子里这么安静实在是有点不正常。 陈淮微微一笑,却没说话。 沈惊春从他这笑容里找到了答案:“还好今天已经十号了,明天再坚持一天,后天等你进了考场家里就能恢复正常了。” 到了晚饭时候,沈惊秋才带着两个小厮大摇大摆的回了家。 伤筋动骨一百天,本来按照他那种伤情,肯定要休养不止一百天,但沈惊春舍得花钱,给他用最好的药,又每天吃着异能灌溉出来的菜,以至于现在三个月不到他的伤就好的七七八八了,如今只要不走快,基本上看不出沈惊秋的腿受过伤。 吃饭这回是家里唯一的可以高声说话的时间。 一家人才上桌,沈惊秋就一脸神秘的道:“你们猜我今天在外面听到了什么消息?” 方氏对这个不太感情性,她现在全部的心思和注意力都在女婿即将会试这件事上,只瞥了一眼自家好大儿,就埋头开始吃饭。 两个小的已经开始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各自捧着个小碗扒饭,一桌人唯有陈淮接了腔:“猜不到。” 沈惊秋抬眸一笑。 沈惊春感觉自己从这笑容里看出了几分阴险。 “周渭川那个臭小子居然打算参加这次的会试。”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连方氏都忍不住看向了儿子问道:“周渭川?就是阿淮那个弟弟?他不是被人打断了手脚了吗?没办法参加会试吧?” 方氏从来没有刻意了解过京城的各种八卦,但架不住周渭川这个事情真的传的沸沸扬扬,且这小子还是本届会试一甲的热门人选,听到他断手断脚的消息后,方氏心里还曾涌起过一阵窃喜。 沈惊秋嘿嘿一笑:“今日我去找杨大夫复诊,你们也知道的,杨大夫擅长骨科,正巧看到那个周渭川偷偷摸摸的被人抬着进了门,问杨大夫有没有办法能够让他的腿坚持考完会试。” 疯了吧? 他断手断脚到现在也就一个来月,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那搁现代科技水平那么高,医生都不敢打包票说能让他撑过会试吧。 沈惊秋啧了一声:“别说没有那种药,就是有,那人杨大夫可是个正经大夫,也不能干这种事啊,周渭川一个不小心落下个终身残疾不说,那周家可是会找杨大夫麻烦的。” 沈惊秋很想跟自家妹子说,看你把人家小伙子给逼成啥样了,人家冒着终身残疾的风险也要争这一口气。 可在场几人方氏是不知道周渭川是被沈惊春打的,沈惊秋只看了一眼,就把话给咽了回去。 饭桌上这个沈惊秋说的这个事情并未给家里带来任何的影响,饭一吃完,院子里就恢复了安静,因为方氏说不能打扰陈淮温书休息。 沈惊春在家待了一天,就觉得度日如年。 每时每刻都是煎熬,偏偏她回来就是为了陈淮会试一事,只能耐着性子在书房陪着他看书。 三月十二这天一早,一家人就开始忙活了起来。 会试一共考三场,每场提前一天领卷入场,后一天交卷出场,是要在考场里面住的。 要带进考场去的东西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可方氏还是一连检查了三遍才放下心来,又忙前忙后张罗陈淮的早饭。 用她的话来说,这可是考前最重要的一顿饭,一点都马虎不得。 全家人被她指使的团团转,连两个孩子都被揪了起来,美其名曰要为他们的姑父助威呐喊,争取考个好名次。 等到一切都准备好,已经日上三竿。 贡院就在国子监附近,离高桥并不算远,今日这种情况,乘车过去反倒还不如走路过去来的方便,一家人前呼后拥的拥着陈淮出了门。 来这边住了小半年,虽说方氏不怎么出门,但附近邻里却都知道了这一家有个举人,是以一听到门响,都笑着迎了上来说些祝陈淮高中金榜题名的话。 方氏笑呵呵的一一跟人谢过,又道忙着送考,回头再与各位邻里说话。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29节 一行十几人过了高桥,沿着东大街走至横街,没多大会就到了贡院附近。 这阵仗比当初在庆阳的院试要热闹了十几倍,宽阔的街道两边挤满了来送考和看热闹的人,路边马车一辆挨着一辆。 沈家众人将陈淮护在中间,几乎是顶着前面的人在往前走。 好不容易挤到了排队处,几乎所有人都出了一身汗。 方氏第一次送考,感觉有说不完的话要对陈淮嘱咐。 沈惊春站在旁边默默的听了一会,竟是些车轱辘话来回说,偏陈淮也不觉得烦,始终面带微笑的认真聆听,直到贡院门口梆的一声响,才叫送考的人安静了下来。 “肃静肃静……考生们过来排队,送考的往后退,让出地方来……” 一名礼部的小吏拿着面锣一面走一面敲,梆梆梆的声音不断响起震耳欲聋,后面跟着的小吏们就手持长棍将送考人员往后压。 很快,贡院门口就清出了一大片空地出来。 之前到场的考生们也很自觉的按照规矩分成了两队。 “瞧,我说的没错吧,周渭川真的来了。” 沈惊秋伸手往前一指。 听他这么说,沈惊春下意识的伸长脖子去看,只看到黑压压的人头,听说参加这次会试的考生数量,是历届之最足有万人之多。 “不用看了,他排在第一个,已经搜身进场。” 陈淮微微俯身,在沈惊春耳边道。 “真的来参加会试了?这小伙子真不打算要他的腿了吗?” 谁下的手谁知道,当初那一段噼里啪啦打断骨头,可不是闹着玩的,她那一脚下去,海碗粗的木头都得断,周渭川那小胳膊小腿伤绝对不轻。 “拄着拐呢,以周侍郎的能耐,在不影响科考的情况下,让礼部的人稍微照顾一下周公子,想来也并非什么难事。” 陈淮接过寒露手里的考篮,转身朝方氏等人道:“那我就去排队了,这里人多也不太安全,你们就先回去吧,出场也不用来接,我自己回去即可。” 陈淮还在的时候,那是陈淮最大,现在人家已经去排队了,方氏才想起自家好大儿腿脚刚好。 方氏还真怕这人多了要是再发生点什么意外,又给沈惊秋的腿给弄折了。 等到陈淮的身影消失在人海,方氏一挥手就准备打道回府。 众人逆流而出,到了稍微宽敞点的地方歇了歇才继续往家走。 等到了家门口,夏至一指前方惊讶道:“前面不是姜小姐身边的雨集吗?” 姜莹莹身边两个大婢女,雨集相比起乘霞而言,性格更为开朗一些,平日里有什么事,姜莹莹也喜欢叫她出来办,与沈家的人见过多次也算熟识。 方氏等人朝前一看,也都咦了一声:“真是雨集啊。” 一行人到了近前,雨集才回过神来,先是朝方氏几人行礼问了好,才朝沈惊春道:“我家小姐想请县君一聚说说话,让奴婢来问问县君今日可否得空。” 以往每次来,雨集脸上都带着得体的笑容,今日也是一样,但沈惊春一眼就看出来她的笑容很是勉强。 闺女跟其他世家千金相交,方氏从不插手,因此打过招呼就直接领着人开门进了院子。 姜家的马车就停在附近,雨集伸手一招,车夫便将马车赶了过来,沈惊春一上车,马车就动了起来。 马车一路往前过了蔡河直接从保康门入了内城,最后停在了相国寺外。 二人下了车,雨集也不如平时话多,只一路沉默的在前面带路,很快,几人就穿过大半个寺院,到了一处花木繁盛的禅房外。 姜莹莹身边的另一名婢女乘霞就守在门前,远远瞧见二人过来,就打开了禅房的门,等人到了近前也是行了一礼,多的话一句没有。 她们搞的这么严肃,倒是叫沈惊春诧异万分。 禅房里,姜莹莹正红着眼睛抄写经文,一瞧见沈惊春进门,手上的笔还没放下来,眼泪倒是先吧嗒吧嗒直接掉了下来。 “怎么了?”沈惊春两步上前握住了姜莹莹的手道:“发生什么事了?你可别吓我?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啊?” 姜莹莹抹了把眼泪,哽咽着道:“我祖母不大好了,请了御医会诊,说是就这几个月的事了。” 姜家家风还算清正,姜老夫人也不是那等重男轻女的人,而且因为姜家男孩多女孩少,姜莹莹这个长房嫡女一向很得老夫人的欢心,祖孙两个的感情非常好。 沈惊春微微一怔,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实在不是那等口舌伶俐的人。 想了想,才有些干巴巴的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千万不要跟我客气,我手里还有支百年老参,你看有需要的话随时找我拿,我也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安慰你,倒是老夫人一定希望你们都好好的,你也不能一直沉浸在悲伤当中,要先把自己照顾好,才能去照顾老夫人,世上也没有绝对的事情,你看我哥,当时在庆阳,我爹带他看了多少医生,都说治不好了,结果现在还不是好了吗?” 她说着就伸手将姜莹莹揽了过来,让她伏在自己的肩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给予无声的安慰。 太医院那群太医的医术可能不是这个世界最厉害的,但绝对也是大周数一数二的,以太医院那群说话只说一半的性格,这次能说出只有几个月好活的话来,想必姜老夫人是真的只有几个月能活了。 沈惊春的肩头很快就被泪湿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腿都要麻了,姜莹莹才不好意思的坐直了身体。 她的一双眼睛已经哭的肿了起来,说话还带着点哭音:“我祖母说她最后的愿望就是能在闭眼前看着我成家,昨日我爹亲自上门去张家说了这个事,两家商议之后,说是等殿试结束之后就把事情办了。” 三月十二开始会试,四月十二发榜,四月二十六殿试,五月初一传胪,两家商议的这个殿试之后举行婚礼指的肯定就是传胪之后。 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半月罢了,张家当初说是上元之后上门提亲,可实际后面因为皇帝遇刺的事情又拖了好些天,到五月这短短时日里,正常情况下,只怕连六礼都没走完,稍微讲究一些的人家,只怕都不会干这个事,张家能同意将婚期提前,说明是真的很看重姜莹莹。 姜莹莹话一出口就又想哭:“我祖母这个样子,我却还因为婚期提前而有些窃喜。”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觉得我这样子很卑劣,没有良心。” “你怎么会这么想?”沈惊春诧异道:“有一个词叫做悲喜交加,张龄棠是你喜欢的人,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不是吗?而老夫人是你的亲人,你为了她的事流眼泪,悲伤难当也是很正常的事,但这两件正常的事放在一起,并不冲突啊,你如果真的没有良心,你的眼睛就不会肿成这样了。” 第131章 沈惊春在相国寺一直待到天黑,安慰好了姜莹莹,她干脆也要了一份笔墨开始抄佛经祈福。 她不是医生,没办法治好姜老夫人的病,作为姜莹莹的好朋友,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尽一份力。 天黑之后,姜莹莹的大哥才匆匆来相国寺接他。 今天是会试入场的日子,家里人一半围着姜清洲转,一半人围着老夫人转,姜莹莹实在是懒得看三房那副猫哭耗子的虚假嘴脸,这才来了相国寺为祖母抄经书祈福。 姜清洲与姜莹莹年纪就差两岁,沈惊春与他很熟,但与姜莹莹的大哥姜清溆只能算认识。 对方看到她语气倒是出乎意料的温和客气:“今日多谢县君一直陪着舍妹了,我在状元楼订了一间包房,如今天色也不早了,不如请县君移步,吃过晚饭之后再送县君回去吧。” 状元楼确实离相国寺很近。 但姜家现在多事之秋,姜清溆作为姜家嫡长孙,身上事情肯定也很多,沈惊春便客气道:“不用了,我回家吃饭就行,我跟莹莹的关系也实在不必如此。” 她两句话一客套,姜清溆便也不再勉强。 沈惊春坐着姜家的马车回了家,方氏倒是问了一句,沈惊春便将姜老夫人不太好的事情说了一下,又说姜莹莹原本定在年底的婚期提前了,方氏听了倒是好一顿感慨,这张家倒是个很不错的人家,姜侯爷为闺女选夫婿的眼光是真的好。 到了第二日一早,沈家就有人上了门,却是东水门外货运码头的掮客来送消息,说是她大伯一家午时就能到,带了不少家当,叫他们去接一下。 沈志辉回家有段时间了,沈惊春算了算时间,差不多是他回家没几天,他们一家人就动身往经常来了。 沈志辉是知道沈家地址的,却还要家里去人接,只能说明他们家的家当是真的多,怕不是沈延东真的彻底放弃了平山村那边,一门心思想要来京城了。 方氏听了倒是高兴的很。 沈家进京这么久,虽说有陆家程家照应,可这几家都不是正经亲戚,哪怕如今沈惊春跟她明说了,沈延平是长公主遗落在外的儿子,可方氏还是觉得沈延东这样的相处了几十年的亲戚更为亲近一些。 长公主这样的身份,又没有正式认亲,方氏甚至连长公主什么样都不知道,这三个字对于方氏而言,远的就像是天上月一般。 一家人吃了饭没多久,就叫芒种几个套了车,怕两辆骡车不够用,又叫沈惊春到了地方看情况再叫一辆马车帮忙拉东西。 沈惊春忙不迭的答应,只觉得她老娘年纪还不算很大,话是越来越多了,什么事情都能反复唠叨。 因这趟主要就是接人,家里银子又不是很趁手,本着能省一点是一点的想法,芒种赶了一辆车,沈惊春自己赶了另外一辆车,两个人就赶着车往码头去了。 东水门外的运河码头依旧如同他们去年来时那般热闹,人来人往川流不行,不停有船只靠岸离开。 沈志辉他们坐的那条船来的很快,午时没到船就靠岸了。 沈家的男人身高都不算低,沈志辉虽然没有沈志清和沈惊秋个头高,但也将近一米八,站在甲板上十分的引人注目,船还没靠岸,沈惊春就已经看到他了。 户部派去取棉种的两人也在这趟船上,对着公门中人,商队的管事显的十分客气,直接吩咐手下,先将户部和沈家的东西先卸下去,再卸他们自己的东西。 骡车已经赶到了岸边,沈延东父子扛着大件东西往下搬,沈延东的媳妇吴氏和小儿子也搬着小件东西下船,再有船上的船工帮忙,东西很快就卸完了。 沈惊春只来得及打个招呼,就不得不将骡车往前赶,这边人太多,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等走出一段路,骡车的速度才慢了下来。 沈延东这次确实是下了决心了,两辆不算很大的骡车被各种家当塞的满满的,根本坐不下人。 沈惊春张嘴就喊芒种再去叫车,沈延东忙道:“不必了不必了,咱们乡下人也没这么多讲究,听大郎说家里离这边也不算远,我们就走着进去好了,正好也见识见识京城。” 沈志辉回家的确是按照他们之前商量的来说的,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他老爹并未多考虑,就同意了举家搬来京城,并且在短短时间里,就将家里的田地全都卖了出去,连自家住的房子都以一个极其低廉的价格,算是半卖半送的卖给了二叔家。 这实在不符合他的性格,可任凭沈志辉怎么问,他老爹都始终不肯透露风声。 这回进京,乘船的费用就不少,且他老爹来的路上就特意嘱咐过一家人,这回来京城虽是来投靠沈惊春这个侄女的,对方却没有义务养活他们这一家人。 沈惊春赶了两辆骡车来接人,若是再叫马车,作为东道主,这个钱是肯定不会要他们一家来给,沈延东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他这番话也算在沈惊春意料之中,话音一落,沈惊春便笑嘻嘻的道:“那行,都是一家人,我可就当真了,那大家就走着进城吧,这一路上的风景确实挺好的。” 她将马车往路边一停,将家伙事用力往里推了推,挤出一个可供人坐的地方朝沈志辉的媳妇周氏道:“虽说离家不算远,但也不近的,大嫂抱着冬冬坐上去吧。” 沈志辉的儿子一岁多,这个年纪的小孩已经有了点重量,一直抱着确实有点遭不住,周氏抿嘴笑了笑,也没推辞,直接抱着儿子就爬上了车。 沈惊春又看向沈志津:“三郎要不要坐车?” 沈志津忙摇了摇头。 “行,那你跟着走一会吧,等会要是累了就叫你芒种哥哥抱你上车。” 一行人重新出发,车上东西太多,沈惊春和芒种直接牵着骡车往前走,前进的速度不算快,也方便第一次进京的沈延东等人看路边的景色。 正月过后,运河两边的柳树就开始断断续续的发芽,如今已经长的郁郁葱葱,众人就沿着河道边的大路往前,时不时还能看到河里有小船画舫过去,周围人穿的衣服,妇人人头上戴的饰物都新奇的很,远非祁县那边可比。 就连小孩子瞧着都比祁县的孩子精神几分。 沈志津身上衣服虽然没有补丁,但用料并不算好,衣服也是旧衣,却根本没时间不好意思,被周围的景色晃的目不暇接,只恨自己只长了一双眼,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叹声。 路人瞧见了都友善一笑,并未有任何看清。 到了东水门外,查验过了路引,一行人顺利进了城,别说沈志津了,就连沈延东夫妇都觉得一双眼睛看不过来。 沈惊春一共也没来过这边几回,对这边的认知也仅限于几个比较有名的道观寺庙园子,但即使这样,沈延东等人也听的津津有味,连举家迁到京城的那点难过都被盖了过去。 边走边看,到家时已经快未时末。 方氏早已经急的不行,原先人家来报信的就说了午时就能到,从沈惊春出门这都四个时辰过去了,这个时间都够来回三趟还有多了。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30节 夏至劝了几句也没劝住,李婶子做好的饭菜已经热了两遍,索性干脆就这样了,打算等沈惊春把人接到再热菜,三个人站在院门口不停的张望。 不知望了多久,总算是看到自家两辆骡车出现在了几人视线之中,那跟在车边走着的正是去接人的沈惊春和芒种。 方氏视力不太行,夏至和李婶的势力却很好,伸手往那边一指就说是县君接人回来了,方氏眯眼一瞧,喜滋滋的就小跑着迎了上去。 先朝沈延东夫妻打了两个招呼,随即视线就落在了周氏怀里抱着的孩子身上,喜道:“哎呀,冬冬都长这么大了。” 去年她们来京城的时候,小孩子连路都走不利索,几个月不见,更是长的虎头虎脑的可爱的紧。 小孩子也不怕人,加上路上过来的时候周氏有教,一看见方氏就脆生生的喊了声奶奶。 喜的方氏恨不得立刻搂着他亲香亲香。 “娘,这都到家门口了,咱回去再说吧。” 沈惊春看的好笑,这就是远香近臭了,对着自家孙子孙女,方氏都不见得这么热情,现在看到沈志辉的儿子,倒是爱的不行。 方氏应了一声,忙招呼了李婶回去热菜。 两辆骡车拖着这么多东西进了巷子,又在沈家院子门前停了下来,引得邻里纷纷探头出来张望问是不是有亲戚来了。 方氏热情的介绍了两句,就推脱家里人一路奔波,先进去休息休息吃个饭,后面再介绍大家认识。 李婶手脚很快,灶膛里的火又一直都焖着没灭,饭菜的香味一下就飘了出来。 这院子不大,按照沈惊春的打算,沈延东他们来了肯定是要去茶山那边的,骡车上面的家当便也没有卸下来:“只拿换洗衣物下来吧,这两天先在城里逛逛,东西一会吃完饭,我叫芒种他们先把东西送到四哥那边去。” 不提沈志清还好,这一提他,吴氏就有点待不下去了:“也不用逛了吧!现在咱家举家迁过来,以后总有机会逛的,现在也三月了正是春耕的时候,还是先干正事要紧。” 她说着又笑道:“这几个月没见过二郎,倒还真是有点想他。” 沈志津也道:“是啊,二哥走了之后,我玩什么都觉得没意思。” 见他们坚持,沈惊春便只好作罢,最近天好,当初户部那边从家里拿走的棉种,如今也开始晒种了,沈延东几人来的正是时候,正巧赶上了种棉花。 她打算等棉种晒好之后,自己跟着看两天,后面的事情就顺手交给沈延东去办了,她也好专门忙其他的。 吴氏这边挂念着二儿子,连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都吃的无甚滋味,一顿饭吃完,略休息了一会,就表示可以出发了。 到茶山的距离可不是东水门码头可比,沈惊春再想省钱,这个钱也省不了,总不能真的让一家人人走过去,路程远就算了,关键吃完饭时间也不早了,真要走过去,说不得还没到地方天就黑了。 倒是沈延东猜到沈惊春要叫马车,忙叫了沈志辉跟了过去,抢在沈惊春前面付了车钱。 一路晃晃悠悠的到了茶山,那边晚饭刚吃完,车直接赶到后门口,门敲响之后可巧来开门的就是在院里消食的沈志清,瞧见沈惊春的脸,还没来得及问她这么晚过来干啥,就被后面冒出来的沈志津等人给惊呆了。 使劲揉了揉眼睛,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大喊了一声娘啊,就迎了上去。 没看到沈志清之前,吴氏那是日思夜想,等到看到儿子好手好脚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吴氏又觉得没那么想了,想到大儿子回家时说的话,心思早就飞了出去,眼见二儿子迎了上来,吴氏只借着灯笼投下的灯光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往他身后看去,嘴里还轻声问道:“豆芽呢?” 在平山村那边,除去读书人,一般像沈志清这样大的人,孩子都能走了,唯有沈志清一直高不成低不就,家里偷偷给他相看了几个姑娘,他都说没看中。 谁知道来京城一趟,倒是跟沈惊春身边那个小丫头看对眼了。 沈志清老脸一红,下意识转头看了看,才小声道:“娘你干嘛啊。” 沈惊春当时说这亲事能不能成全看豆芽的意思,后来沈志清就托方氏悄悄问了,人豆芽也是愿意的,但豆芽虽然现在没有血亲在身边,沈志清却还将这事看的很重,打算等爹娘进京之后,正经托媒人来提亲的。 吴氏一张老脸直接笑开了花,见儿子这么护着未来儿媳妇也不生气:“行了行了,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没提亲之前,我不会乱说话的。” 话是这么说,可等院子里其他人听到动静,跑过来帮忙卸行礼,吴氏的眼神就黏在豆芽身上下不来了。 第132章 吴氏对豆芽的印象可以说的上是很好。 当初沈惊春被赶出京城,外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族长却是知道的,自然也知道那种情况下,豆芽还愿意跟着沈惊春来平山村,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这小丫头虽然看着瘦小,但很重情义,而且勤快不多事。 之前还没来京城的时候,这小丫头就开始长个了,现在几个月没见,她不仅个子长高了,身体也开始发育,养了几个月没有下地干活,肤色也变白了不少,更显得眉清目秀。 等到东西卸完,一家人的住处安顿好,吴氏就悄悄的摸到了沈惊春的房里:“惊春啊,你看啊,我们老两口现在也到京城了,你四哥呢他年纪也不小了,你看他跟豆芽的事情是不是也应该开始操办起来了?” 沈惊春一愣,倒是没想到他们一来,首先操心的就是沈志清的终身大事。 吴氏见她面露难色,心就往下沉了沉。 豆芽这小丫头当初于沈惊春是有救命之恩的,沈惊春也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后来还叫方氏认了豆芽做干闺女。 沈惊春被封为县君的事情,沈志辉回家也说了,这也是他们一家会下定决心来京城的原因之一,莫非这干姐姐得了大造化,便看不上平头老百姓的堂哥了不成? 沈惊春眼见着吴氏脸上的笑容变的勉强起来,心知自己这一迟疑叫她误会了,便干脆解释道:“咱们都是一家人,我就跟大伯娘明说了,豆芽我是当成亲妹妹的,她年纪还小,之前跟着我在徐家的时候,领的也是粗使丫头的差事,身体亏空的厉害,我是想着再养她一两年的,您也知道这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更何况这身子骨瘦弱的更是如此的……” 吴氏听她这样一说就狠狠的松了口气:“我还当什么呢,这好说,先叫他们成亲不同房便是了。” 说着不等沈惊春回答,又摇头道:“还是算了,毛头小子年轻气盛难免冲动,还是先将亲事定下来吧,等这两天稳定下来,我就去找媒人上门同你娘商量这个事。” 吴氏能这么想自然是再好不过,沈惊春将人送走,又叫了豆芽来,将吴氏的话转述了一遍。 惯来有些没心没肺的小姑娘也羞红了脸,丢下一句全凭干娘和姐姐做主就火烧屁股的跑了。 看的沈惊春连连摇头。 到了第二日,拿到了棉种的钟员外果然带着人直奔茶山这边。 这一片棉花试验田于大周而言,至关重要,虽然包括皇帝在内,所有知情人都相信了沈惊春关于种植棉花的经验之谈,但朝廷还是显的很郑重。 户部的人每天来回跑是肯定不现实的,是以便在棉田附近新建了一些房子。 等人一来,沈惊春便将大堂哥沈志辉又介绍了一遍。 这是前一晚与沈延东一家商量好的。 沈延东四十多岁,正常来说还是壮年,可古代环境差,尤其是农村人,能活过六十岁都算高龄,跟朝廷打交道看看能不能混上一个公职这种事,还不如交给沈志辉去办。 钟员外显然对沈志辉的印象很好,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沈志辉跟着种棉花的事情:“这很好呀,前几日听了县君的吩咐,我们正打算多招几个人来跟着一起种棉花呢,到时候也就能如县君说的那般,早点将棉花在全国普及,让所有人过上穿得暖的日子,届时还望沈公子多多指点他们才是。” 沈志辉有了上一次来京城的经历,现在再碰到钟员外这种往常碰不到的官员,心态也稳了很多,笑着就朝人见了礼,谦虚的表示一定会竭尽所能。 沈惊春的地跟朝廷的棉花试验田紧挨着,钟员外倒也不要求沈惊春每天跟在后面忙前忙后,只叫她隔三差五的过来看看这边种棉花的进度,哪里需要改进。 而户部的人也能够比较两边的棉花生长进度,从而找出他们在种棉花一事上的不足。 棉花种植业进行的如火如荼,辣椒种植业也进入了正轨,京城这边比祁县要冷,气候的原因,一样的东西在两个地方播种的时间便不太一样,前后约相差了一个月左右。 沈延东等人的到来,大大的缓解了沈惊春手上人手不足的情况。 加之张大柱等人如今也算立起来了,沈家各处产业几乎都有自家人管事,没过几天就到了谷雨。 茶山那批茶树,大多都是移栽过的,如今要用到异能的地方太多,根本无法像之前在平山村种植玉米一般,现在只能将异能兑水,分批次进行灌溉。 可即便有异能水浇灌,清明的时候,那批茶叶也没能缓过劲来,茶叶并不多,拢共也只炒出十斤,两斤送进宫里,两斤送到长公主府,自家留了两斤待客余下的四斤全都送了出去。 谷雨前几场春雨一下,移栽的茶树全部存活,茶叶倒是开始疯长。 沈惊春百忙之中抽了空,在附近村子招了些十来岁的少女开始采茶。 京城这边哪怕是乡下,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也是富养女儿的,十来岁的少女待字闺中一般很少会下地干活,多是在家做些家务绣花,采茶这事都是手上的事,附近几个村子一走,很轻松便招了二十名采茶女。 豆芽炒茶虽不行,但经过去年两次采茶,如今也算是老手,领着人采茶的事便交给了她负责。 沈惊春自己则领着新招的几个人和姜家派来学习的几个人,开始炒茶。 炒茶这事,上手不难,可想要炒出好茶远非一日之功,沈惊春自己是个半吊子,手艺不怎么样,可不论是新招的人,还是姜家送来的人悟性都很高,关键是不怕苦不怕累,俩锅茶叶炒下来,就似模似样了。 茶叶采摘的第二天,沈惊秋就带着几个人直奔茶山。 他需要的工坊已经建造的差不多了,后续关于收尾之类的事情,则要他本人到场亲自指导。 兄妹两个各忙各的,一天下来,直到晚上吃饭,才算见了一面。 “这工坊建成,我先试试能不能烧出玻璃来。” 这玻璃跟大周朝已有的玻璃当然不是一样的。 之前沈惊春说的话,其实并不是没有道理,烧玻璃涉及到的东西很多,以古代的条件,首先温度就直接卡死了很多的可能性。 沈惊秋之前说的信心十足,其实事实如何,他心里很清楚,想要烧出现代那种玻璃,是肯定做不到的。 沈惊春头都没抬一下:“我觉得相比起烧玻璃,你不如研究一下烧红砖,或者水泥砖,这两样东西以现在已有的条件,你努力一下还是能烧出来的,青砖的价格实在太贵了,你只要烧出红砖或是水泥砖,然后咱再找个合伙人一起办个厂,发家致富成为大周首富指日可待啊哥。” 她扒了几口饭下肚,才直视她哥道:“或者你研究研究化肥?再不然搞搞肥皂?或者钢筋?混凝土?其实我觉得以上这些都比玻璃有用。” 她穿越过来好歹还有个空间和高级木系异能呢,她哥就一个不成熟的金系异能,如今能升级,靠的还是她以前攒下来的晶核。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啥也没有,谈什么搞发明创造?玻璃烧的再好,以现在的技术也烧不出现代那种可以用在门窗上的玻璃,真还不如搞点有用的。 沈惊秋被他老妹说的有点动摇了,可现在工坊都已经造起来,完工在即了,现在说放弃,是不是有点可惜,想了想他还是道:“我先试试呗,能行最好,不能行我再改行造肥皂烧红砖。” “哦,对了。”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有些皱巴巴的请帖来:“昨日有人上门,说是有位高小姐请你去赏桃花。” 院子里天色已经有点暗,灯笼还没点起来,沈惊春将碗搁在膝盖上,翻开帖子看了看。 帖子是高静姝亲自写的,内容就如沈惊秋说的一样,就是去她家别院看桃花。 她将请帖一合,随手丢在一边,端起碗又开始干饭:“不去,有什么好去的,桃花哪有有钱花随便花好看,我有这个看桃花的时间,还不如回城看看陈淮呢,算算时间,他第三场是后天出来是吧?” 沈惊秋点点头:“不错,是后天出来,前两场据说写的得心应手,第三场想来也不错,我看这小子对自己倒是信心满满,你明晚还是早点回城吧。” 沈惊春瞅了他一眼:“你不是一向都不太喜欢陈淮吗?老爱用话呛他,今天这态度咋变了?” 沈惊秋冷哼一声道:“这小子走了狗屎运娶到我宝贝妹妹,大舅子不喜欢妹夫不是很正常?我不喜欢他你还能离婚不成?” “哥屋恩。” “那不得了,说起来这个哥屋恩,你说我编个新华字典咋样?这要是搞出来,我不得成一代大儒,留名青史?” “想法不错,等你玻璃搞出来,可以试试。” …… 时间一晃到了四月会试放榜。 三年一次的会试,每次都是京城顶顶重要的大事,会试放榜虽不比殿试传胪,但却同样引人注意。 沈惊春等人,包括沈延东一家,都是头一天就从茶山回了城。 全家上下都比往日起的早些,早早吃过了早饭,一大群人就往贡院那边走。 沈家人起的早,但还有比他们更早的,还没到贡院门口,眼前已经是一片人山人海。 虽然还没到盛夏,但如此多的人全部挤在街道上,味道也并未好闻到哪里去。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31节 眼见着方氏和吴氏一脸兴奋的往前挤,沈惊春不得不伸手拉住了她们,高声道:“娘,大伯娘,你们别往前挤了,人太多,一会要是发生踩踏事件,跑都跑不掉,你们跟大伯他们去一边等着吧,我跟淮哥他们去看就行了。” 两人被拉住还有些不高兴,放榜这种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着的,沈志清也在一边高声道:“是啊是啊,你们又不识字,去了也看不明白啊,还是好好等着吧,等咱好消息。” 这话一出,两人那兴奋劲就消散了一半。 嘱咐了冬至等人好好守着方氏他们,沈惊春拉着陈淮就往人堆里挤。 二人十指交握,走出去没多远手心就开始冒汗,沈惊春的心砰砰直跳,越跳越快。 跟在后面的沈志清兄弟两个不如沈惊春力气大,很快就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还未等几人挤到前面,贡院里就有清脆的钟鼓声传了出来。 这是要开始放榜了,已经挤到前面的几乎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周围一下安静了下来,后面的虽然不停的往前挤,却也是不再出声,众人耳边只有衙役们敲锣打鼓的声音。 随着榜单一张张的被张贴出来,时不时就有激动雀跃的声音传出,大喊我中了。 沈惊春的心几乎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她与陈淮却被拦在榜单两米外再不能向前。 前后左右全都挤满了人,乌压压的全是人头,沈惊春就是想要跳起来看看都做不到。 眼见着最后一张榜单贴出,哪怕不停的在心里默念冷静冷静,她却还是无法冷静下来,正犹豫着要不要暴力拉开前面的人,一双手就攀上了她的腰。 陈淮双臂一用力,稳稳的就掐着沈惊春的腰,将她往上举了起来。 视线一下变的宽阔,忽略掉周围的惊讶声,沈惊春的视线直接落在最后面一张榜单上面。 这张榜单同前面不同,上面只誊写了前十名的名字。 几乎在沈惊春看过去的同时,内圈便有人道:“今科会元陈淮,谁是陈淮啊?” “啊,是陈淮啊,我押了他,啊哈哈哈发财了发财了。” “第二名徐殿元。” “第三名何鸿清。” 唱名声此起彼伏,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沈惊春搂着陈淮的脖子,被他抱在怀中,双眼亮的吓人。 这相当于是全国高考状元了,以前虽然就知道这个男人是个学霸,但真等人考了第一名,那种心情简直激动到完全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任何形容词在此时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后面沈志辉两人总算气喘吁吁的挤了过来,瞧见两人抱在一起,忍不住笑着咳了一声,再看堂妹那一脸高兴到不能自已的神色,甚至不用问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第133章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说的大概就是陈淮现在的状态。 会试第一名,最后殿试二甲是肯定没跑了,同时也是一甲强有力的竞争者。 认识陈淮的都备了贺礼上门祝贺,不认识陈淮的到处打听此人是谁。 附近邻里更是恨不得宣告全天下,高桥的风水就适合文化人,会试前十名,有一半以上都住在高桥这边,尤其是陈会元,更是在高桥这边买了房子。 如果古代有微博,那陈淮这两个字,妥妥就是热搜第一,词条一天之内变了几次,什么已经连中五元,?否再中六元,到英年早婚是个宠妻狂魔,贡院前抱起媳妇看榜的事情也被人给扒了起来,一时间陈淮的媳妇到成了京城所有女性羡慕的对方,到最后众人的关注点又落在陈会元的长相上。 年纪轻轻,长相俊美,文采斐然,当真就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沈惊春和陈淮本人倒还没什么,一个借着温书备考殿试的由头,推了所有的宴请整天待在家里不出门,在书房一待就是一天,一个天天待在后院,研究新的木屏风隔断样式。 可方氏等人才过了两天,就被骚扰的不胜其烦了。 刚开始一出门,所有人都夸方氏有个好女婿,这的确是令人身心愉悦的事,可每个人都这么夸,还有人不停的暗示?嫁给这样的夫婿,是沈惊春的福气。 这话方氏可就不爱听了,她还觉得?娶到她家闺女,才是陈淮这个臭小子的福气呢,没有她闺女把臭小子捡回来,还?有他今天?恐怕坟头的草都几丈高了吧。 沈家的下人更是各种被巴结,许多人妄图打听到陈淮的喜好,一些商贾人家更是想着将家中庶女送给陈淮当妾。 这事真要干出来,别说陈淮根本不会接受,只怕才起一个头,他们这些出卖主家消息的人,就直接被沈惊春打断手脚发卖了。 就连在学堂学习的两个小的,都是被各种巴结。 “尤其是附近几户本地人,以前看到我都是不屑于跟我说话的,觉得她京城户口好像就比咱外来的高一等一样,现在倒是好意思腆着张脸来跟我套近乎。” 饭桌上,方氏的语气暴躁的有几分反常,一边说着话,一边还忍不住去瞪陈淮。 虽然方氏知道陈淮对自家闺女没得说,可哪个当娘的?受得了别人诋毁自家闺女? 陈淮接收到来自丈母娘的死亡视线,下意识的挺直了背脊,身体都有点僵硬了,说实话,这眼神给他的压力可比在贡院考试还要强的多。 两个孩子在一边沉默的听着,等到将嘴里的食物咽下,沈蔓才道:“过完年我们学堂来了几个新同窗,其中一个家里有钱的很,一直看不起我跟我哥,可姑父考了第一名之后,那个同窗这两天看见我们可热情了,还说要给我哥做媳妇。” 沈惊春听的一脸无语。 古代居然还?有这么直接的小孩。 这才多大啊,就想着给人当老婆了,而且这要是陈淮生的儿子这还有讲法,子承父业,当老子的学问这么好,做儿子的肯定也差不多哪里去,可沈明榆也不过是陈淮的内侄罢了,跟他又没有血缘关系。 不过想想古代那种榜下捉婿的传统,也就不难理解了。 沈惊春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咱们直接把家搬了吧。” 果子巷那边的宅子,有长公主府的柳枝带着人全权负责,根本用不着沈惊春操心,早在会试开始之前,那边的宅子就已经修缮完了,只不过最近沈惊春一直在茶山那边忙活,这才将搬家事宜给耽搁了下来。 “还有十来天殿试,殿试完了之后传胪,名次下来还有的忙,诸如陆先生程太医这些对咱家有帮助的人,请人家来家里吃个饭还是很有必要的,咱家现在这个院子还是太小了些。” 两进的院子,放在一般人家里,已经算的上是豪宅,可偏偏后院做了店铺和仓库,一家子这么多人挤在前面一进的小院子里,的确是小了些。 要是以前,方氏可?还会犹豫,刚在一个地方待习惯了就要换地方,确实不太好,但现在每天出门都要被一大群人围观,实在是让人心烦。 方氏同意了,陈淮也无所谓,反正住在哪里对他而言都没有区别,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两个小的更是举双手赞成,果子巷的房子他们旬休的时候去看过,修缮了之后又大又漂亮,要不是家里的事情他们做不了主,估计早都搬过去了。 一家人说干就干,饭吃完了,就开始收拾一些?用的东西。 新房子虽说有长公主给添置的全套家具,但这边有的东西也是大家用惯了的,顺手搬过去也并不妨碍什么。 很快两辆骡车就拖着东西走了。 沈家有车还不止一辆,平日里还经常有其他客人驾车来访,两辆骡车出门,周围邻居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丝毫没发现人家已经开始搬家了。 新宅子那边有柳枝带着人守着,沈家便也没有多叫人过去,一趟运完,戌时末两辆骡车就带着另一辆马车折返了回来。 这两进院子里的大件家具,沈惊春并不打算搬,留在这边也?应急,反正新宅子什么东西都有。 第二趟,除了一些小件,主要就是载人过去。 这边只留了大寒小寒他们三个学徒,其他人全都在第二趟一并带走了。 古代没什么消遣,高桥这边离夜市又远,戌时末街道上已经很少?看到行人,沈家人走的悄无声息。 马车摇摇晃晃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到了新宅外。 新宅修缮一新,大门外挂着一串红红的灯笼,在和煦的夜风中轻微的晃动,门口两头小石狮,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显的可爱有趣的很。 马车到了大门并未停下,而是往旁边的角门而去。 两个孩子扒在窗前,探出小脑袋往外看,灯笼将门上的匾额照的明明暗暗,微眯着眼睛一直看到快要拐进角门,沈蔓才看清了匾上的两个字:“陈宅。” 两辆骡车在后面拉着余下的东西和人。 沈惊春夫妇加上方氏和沈明榆兄妹坐在最前面的马车里。 沈蔓陈宅两个字出口,陈淮和方氏几乎下意识的看向了沈惊春。 陈淮忙着考试,沈惊春兄妹两个都在茶山那边各忙各的,只有方氏会偶尔过来看看装修进度,门口的匾额早就挂了上去,但方氏并不识字,根本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 陈淮却是因为只来过这边一次。 沈惊春摸了摸鼻子,被两人看的有点心虚:“看我干什么?这宅子难道不?叫陈宅?” 方氏没说话。 心里有点不舒服。 她知道自己嘴上虽然说着两个孩子都一样,可潜意识里还是觉得一直在身边长大的儿子更亲近一些,闺女主意太大,对她虽然尊敬,但却并不算亲近。 这个宅子会到闺女手里,说白了就是长公主心疼小辈。 给沈惊春不给沈惊秋,方氏觉得问题不大,但现在这宅子变成了陈宅。 马车穿过角门,进了宅子,顺着巷道直接到了二门,方氏一下车就沉默的往前走。 每个人住在哪里,是早就安排好的,柳枝做为临时的管家,将这些事情安排的面面俱到,沈家一行人一下车,她就敏锐的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便指了个丫鬟领着方氏往她住的院子去了。 两个小的如今年纪还不大,沈惊春虽叫他们单独睡一个房,却还不到单独睡一个院子的时候,兄妹两个一个睡在方氏院子的东厢,一个睡西厢。 等人一走,陈淮才道:“不然明天找人重新做个匾额,改回沈宅?” 丈母娘生气生的很明显。 刚才走之前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们夫妻一眼。 沈惊春摆摆手:“不用,她针对的不是你,而是我,恐怕在她心里,这宅子就是长公主给我们家的,我哥作为家里的长孙,理所应当这房子就应该给他。” 方氏这个想法其实很容易理解。 就像沈惊春?那么容易就接纳方氏,仅仅只是因为她一直都无怨无悔的照顾傻儿子不曾放弃一样。 她也?感受到在她们母女之间,其实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 “长公主把房子给我,自然是因为她想把房子给我,而不是因为其他。我并不觉得我拿这个房子有什么对不起谁的地方。” 给房子的时候,他哥已经恢复了正常,长公主如果想把房子给她哥,自然?有其他的办法,况且,在沈惊春看来,这座房子于长公主而言,其实并不算什么。 皇帝对这位长姐的感情,甚至比夫妻父子之间还要深,长公主是整个大周朝当之无愧的最尊贵的女人,她手里的好东西,又怎么可?只有这一座宅子? 夫妻两人说话,身边并没有其他人跟着,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陈淮手里提着的灯笼照亮前路。 沈惊春说完,见他没出声,就歪头看了他一眼,奇道:“你不会觉得我这么做伤害了你脆弱的自尊心吧?” 陈淮一愣,皱眉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不说话啊。”沈惊春说着敛了笑容,严肃的道:“不过说实话,我以为这是个小事,就是并不需要夫妻两个商量的事,我才自己做的决定,如果你真的觉得这样做不太好的话,我也可以尊重你的想法的。” 在古代这种地方,如同陈淮这样的寒门学子,都是潜力股,大多都有个强有力的岳家,辟如周桐。 人家是看中他们的潜力,才会将闺女下嫁,前期买股固然是要投入的,可后期若是投对了,这支股票?返还给他的将是数倍数十倍的报酬。 以沈惊春对陈淮的了解,他并不是个很在乎这些身外名的人,可这个社会如他这样的人,实在太少了,正如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一样,一旦他踏上官场,即使他不想跟人比较,却还是会被迫跟人比较。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32节 要是自家没有这个房子,沈惊春自然也不会打肿脸充胖子,倾家荡产去买,关键是家里有啊,陈宅或是沈宅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这小脑瓜不大,想的倒是挺多,我只是在想周家的事情。” 他将灯笼换到左手,空出右手来牵住了自家媳妇的手,二人顺着小径随意的走着。 这话题跳的很快,沈惊春也是一愣才道:“跟周家有什么关系?” 陈淮道:“这次会试,周渭川也考中了,但是他的脚好像出了问题,今天周桐叫人带了口信给我,后天他旬休,想约我见面谈谈。” 以前提到周桐,他语气里总是带着愤恨,现在提到周桐,他语气却平静如常。 这段时间以来,陈淮也算是想明白了,对周桐这种人最好的报复,就是无视。 会元只是个开始,后面他还会走的更高,而周桐许以期望的周渭川却只?就此止步。 “他找你干什么?”提起周桐,沈惊春也是满心厌恶:“怕不是周渭川把自己给折腾坏了,落下残疾不?入朝为官了,所以他想让你认祖归宗了吧?” 这还真是典型的渣男行为啊。 用不着的时候一脚踢开理都不理,儿子长到这么大,一毛钱都出过的人,却在儿子有出息后,妄想着他?够认祖归宗。 以前倒是没看出来,这周桐脸挺大啊。 陈淮冷笑一声:“管他想干嘛,他怎么想是他的事情,若是之前,他或许还有机会逼我低头,但是现在,他要敢来伸手,只怕长公主第一个就要剁他的手了吧。” 在长公主出现之前,沈家只是个平头老百姓,他媳妇是有?力自保的,但丈母娘跟两个孩子真遇到什么事,估计只?束手就擒。 周桐若是用他们来逼他就范,恐怕一逼一个准。 但现在不一样了。 皇帝和长公主本身就跟先帝没什么父子之情,先帝于他们而言不是个好父亲,周桐比先帝还不如,起码先帝还没为了爱妃废皇后,周桐确实毫不犹豫的就抛弃了糟糠之妻。 长公主怎么可?允许他伸手过来。 沈惊春点头表示同意:“那你的意思就是不去了?” 陈淮道:“不去。” 沈惊春笑道:“行,咱们既然已经搬了过来,之前说过要请你那些同窗来吃饭的,那这几天就下帖子看看他们有没有时间吧,找个所有人都有空的时间吃一顿,再有,明天晚上我想请长公主来家里吃饭。” 第134章 新宅子很大,沈惊春自己买来的下人并不多,所以柳枝带了不少长公主府那边的下人到这边,目前的月钱却还是挂钩在长公主府。 搬家的第一天,沈惊春就要请人吃饭,下人们虽然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却丝毫不敢怠慢,连李婶买菜的时候,身边都跟着一个长公主过来的丫鬟跟着给意见。 一大早,沈惊春就打发了芒种出城去叫沈惊秋回来。 长公主是他们兄妹两个血缘上的亲奶奶,她自己倒是见过长公主了,但沈惊秋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位奶奶长什么样,今天算是家宴,没他可不太行。 沈惊秋并未立刻回来,而是赶在晚饭前才到了家。 长公主来时,天色已经渐黑,她的马车相当的低调,看上去十分的朴实无华,除了常嬷嬷,身边就只带了几个长相普通的护卫。 马车直接进到二门,一家子全侯在门口迎接,全家人只有方氏显的紧张。 长公主一下车,沈蔓就咦了一声,沈明榆也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显然对于这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老人印象深刻。 她今日穿的很朴素,花白的发髻上也只插了一支祥云样式的檀木簪,耳朵上空荡荡并未佩戴耳饰,脸上的神色倒是比之前祥和的多。 人才一站稳,沈惊秋就已经迎了上去,一把搀扶住老太太,神色乖巧的喊了一声祖母。 长公主倒还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站在二人身后的常嬷嬷却因为这简单的一声称呼落下泪来。 方氏站在一边,一双手在身前绞成了麻花,几次想张嘴,却都又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倒是陈淮也跟着喊了声祖母。 “屋里说屋里说,这顿晚饭可是费了我不少心思,一会还要祖母点评点评可合您的胃口。” 沈惊春笑嘻嘻的扶住了长公主的另一边胳膊。 一行人直接进了摆饭的花厅。 长公主作为辈分最大的,自然坐了主位,两个小的一左一右坐在了她的两边,余下众人也各自落座,眼看常嬷嬷还站在一边,沈惊春忙招呼她一起坐下来。 “嬷嬷这么多年如一日的陪在主母身边,也是我们的长辈,嬷嬷要是不坐,我们可也不敢坐了。” 两个小的一下就从凳子上滑了下来,乖乖的站着看着常嬷嬷。 长公主并未说话,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沈惊春不遗余力的劝说常嬷嬷坐下,再加上有两个乖宝在旁边看着,常嬷嬷很快就败下阵来,陪坐在一边。 饭菜很快就上了桌。 这一桌子菜,是根据柳枝提供的长公主的喜好,再有沈惊春定出菜单,跟李婶坐了商量之后改动几次才烧出来的,每一道菜都是长公主喜欢的菜。 一顿饭吃完,除了方氏有些紧张放不开,其他人倒是跟平日里一样。 饭后,便是认亲环节。 长公主是个令人敬佩的人,不论于公于私。 哪怕因为其他的一些原因不能光明正大的认亲,沈惊春也希望这私下的一声祖母,能给这个强大了一辈子的老太太一丝慰藉。 首先介绍的就是方氏。 在沈惊春看来,如同方氏这样一个含辛茹苦照顾傻儿子和两个年幼的孙子孙女,那是既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哪怕方氏的身份低微,可长公主应该不是个有门第之见的人,应该会对这个儿媳释放出善意。 可让所有人都不太理解的是,长公主的神色淡淡,语气也并不亲近,甚至带了点公事公办的态度,叫常嬷嬷递给了方氏一只样式精美的匣子。 接着就是兄妹两个以及陈淮这个孙女婿。 对待沈惊秋,她的态度仍然算不上多热切,可转头对上沈惊春夫妇,态度倒是和善的多,连礼物都是亲手送上。 沈惊秋向来是个直肠子,当即就问道:“祖母,您这怎么还区别对待了,您对我妹子比我对我好这点我没话说,怎么陈淮这小子待遇也比我好,我才是您亲孙儿吧。” 他满脸委屈,还不望瞪陈淮一眼表示不服气。 长公主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道:“要怪就怪你这张脸长的实在是太像你那个人渣祖父了。” 简直就像是翻版复刻的一般。 沈惊春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自家大哥僵在原地,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就想笑。 怪不得当初常嬷嬷在奉持县看到沈惊秋这张脸,会是那样的表情,还有当初在平山村的时候,那个前来宣读圣旨的内监看到沈惊秋,也是有些惊讶。 有了这个小插曲,屋里的气氛倒是更加和谐了一些。 方氏却是再也坐不住了。 长公主对她的那种冷淡,只要是长眼睛的人都能看的出来。 方氏不能理解,甚至有点委屈,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一顿饭的时间,沈惊春倒是想出了一点头绪,大概有点明白长公主对待方氏冷淡的原因,但方氏毕竟也是这具身体的母亲,沈惊春倒也不想看她这样如坐针毡的样子,便道:“时间也不早了,娘你带着明榆蔓蔓洗漱去吧,明早还要去学堂,也差不多要到他们睡觉的时间了。” 方氏如蒙大赦,牵着两个孩子就要走。 沈惊秋见她招呼都不打一个,皱了皱眉轻咳了一声,方氏这才反应过来,福身行了一礼,又叫两个小的与长公主道了别,才领着两人走了。 长公主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一大两小的背影而去,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之中,她才神色淡淡的收回了目光,朝常嬷嬷道:“把东西拿来吧。” 常嬷嬷应了一声是,才将随身携带过来的匣子打开,又从里面捧出另外两只小匣子放在了长公主手边的茶几上。 “这些年我的积蓄并不算多。”长公主一手落在小匣子上轻轻摩挲:“原本在我百年之后,这些东西都要归于国库的,但现在,就给你们兄妹两个分了吧。” 她将其中一只匣子递给沈惊春道:“原本在外地也有不少地,但是我年纪大了,也不想花这个精力,也就全卖掉了,如今手里也就只剩下京城附近几个州郡,还有几个庄子,你喜欢种田,这是好事,这些庄子园子田产之类就全交到你手里。” 匣子有成年男人巴掌那么大,两指多高,里面放着一摞地契房契和各种卖身契。 “这是给你的。”她又将另外一只匣子递给沈惊秋:“是京城几个铺子酒楼的地契,还有张房契,倒是比你妹妹这座宅子小些。” 两只匣子都打开了,就摆在面前。 兄妹两个对视一眼,谁都没有伸手去拿。 这感觉有点像是分遗产。 长公主抬眸看了他们一眼,挑眉问道:“怎么,看不上?” “不是不是。” 沈惊秋挠了挠脑袋,有点不知道应该说点啥。 别看只是轻飘飘的一摞纸,可随便拿出一张来,都是别人一辈子也挣不到的。 现在这些东西忽然摆在他们面前,很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这要是从小就在长公主眼皮子底下长大,那肯定拿的毫无负担了,可偏偏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这里还有几张杏林春的房契地契,这些东西不是给你们的,杏林春所有的盈利,都用于各处的慈幼院,医馆的掌柜管事们都是我用惯了的老人,经营方面不用你们操心,只需要定时查账,看看店里的生意就行了。” 说着,长公主又将最后一只小匣子放在了桌上。 …… 长公主并未待多久,东西分完略坐了一会,就带着人走了。 花厅里已经收拾妥当,她一走,里面就只剩下了三人。 三只小匣子在茶几上排成了一排。 好半天,沈惊春才把属于自己的那只小匣子勾了过来,伸手翻了翻,里面的地契房契卖身契已经全都过好了户,现在都是沈惊春名下的产业。 她又看了另外两只匣子一眼,也都是这样,都改成了沈惊秋的名字。 今天吃饭的氛围还不错,虽然一家子是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但并没有什么隔阂感,当然了方氏除外,沈惊春也是真心想请长公主来家里吃饭的,并没有其他任何的想法。 可长公主给她的感觉却是,有点完成任务一般的公事公办。 “这……”沈惊秋脸色复杂的道:“一夜暴富啊,咱就是说,是不是有点不对劲,这长公主对亲孙子孙女的态度也太不热络了吧。” 沈惊春没好气的道:“说的好像你是打心底对这个祖母很热络一般,别说你我了,就是咱爹也跟她三十多年没见了,我觉得这也正常吧。” 说起来他们家好像都是那种对情感偏冷漠的。 在现代的时候,她爹妈都有自己的事业要奋斗,沈惊春上大学之后跟他们十天半个月不联系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甚至有一年暑假,直到她坐在餐桌前,她爹妈才反应过来学校放假了。 最后,陈淮总结道:“船到桥头自然直,顺其自然吧,倒是我瞧着长公主在席间数次关注着蔓蔓,要是有机会,就问问蔓蔓愿不愿意偶尔过去陪着长公主说说话。”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33节 长公主在家吃过饭的第二天,家里就陆陆续续有各大店铺田庄的管事上门。 这些都是长公主府用惯了的老人,骤然改了东家,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并未因为新东家脸嫩而产生任何不该有的想法。 沈惊春这边简单一些,都是田庄和别院,账本一目了然,沈惊秋则麻烦的多。 长公主手里这些店铺,千奇百怪五花八门,上到赚钱的金银首饰店,下到米店杂货铺应有尽有,最奇葩的是,里面还有家棺材铺。 甚至于棺材铺的老板在介绍自己的时候,语气还颇为自豪:“东家可别看不起咱这铺子,名声虽然不好听,但是赚的银子可并不少。” 人总有攀比心理,尤其是京城这样的大地方,连棺材的用料都会攀比,这么大的一个城,每天总有人死有人生,丧葬业还算景气,加之这店铺提供一条龙服务,一年下来,还真能赚不少钱。 哪怕兄妹两个来自现代,也有种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感觉。 连着几天下来,沈惊春得出了一个结论,她自己的那些产业放在长公主给的这些产业面前,就是个弟弟。 沈惊秋现在一听到有人上门,就一个头两个大,他对做生意本来就没有什么兴趣,当初连家里那个家具厂都不想接手,现在名下忽然多了这么多产业,倒是差不多实现花钱自由了,再研究其他的东西也不用伸手问他妹要钱了,但他真的不想这样啊。 “哎,咱就是说,要不这些产业全给你吧。”沈惊秋怅然道:“这才几天,我就觉得头发掉了一把了,再这样下去不是得英年早秃?你全拿走,给我点干股就行了。” 哪怕各家铺子都有掌柜和管事不用他亲力亲为,但对账还有一些需要老板点头的事情,也必须他亲自出马才行。 沈惊春毫不犹豫的拒绝,甚至有点点幸灾乐祸:“我不要,亲兄弟明算账,你实在不行你就培养你闺女嘛,我看她在做生意这一块还挺有天分的。” 最近看账,只要两个小的在家,沈惊春必然是要叫上他们的,沈明榆倒是无所谓这个,沈蔓却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短短几天就学会了打算盘,现在算起账来,算盘打的那叫一个响。 陈淮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对呀大哥,我也瞧着蔓蔓在这上面很有天分。” 沈惊春嘿嘿一笑:“你好好培养培养,再坚持个十年,到时候俩小的一个混官场一个混商场,你就可以退休养老躺着数钱了,妥妥的人生赢家啊。” 沈惊秋朝着这夫妻两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交接好长公主推过来的产业,离殿试也没几天了。 茶山那边一切进展如常,有沈延东父子在那边看着,沈惊春也并不担心,沈惊秋自己的玻璃事业,也遇到了瓶颈,烧玻璃不难,甚至于烧出那种五颜六色好看的玻璃工艺品,对于沈惊秋来说也不难,难的是怎么烧出透明的,质地坚硬可以用来做门窗的玻璃。 说到底还是条件不行,再试多少次恐怕都烧不出来他想要的玻璃,索性待在城里摆烂了几天。 四月二十六这天,京城本地人几乎都起了个大早,赶到明德门外看新进贡士入皇城参加殿试。 天蒙蒙亮,沈惊春就送了陈淮出门。 殿试的考试过程并不比会试简单,且只考一天,时间上就短了很多,所有人要先进行搜身之后才能进入皇城,再经由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之后,才会颁发策题。 过程很是繁复。 时间太早,沈惊春并未将陈淮送至宣德门外,只将人送至御街,看着马车过了州桥,消失在视线之中就回了家。 只是这一天下来,表面看着一切正常,但到底心里挂机着殿试的事情,干什么都没办法集中精力。 等到太阳西斜,才叫芒种套了车去宣德门外接陈淮。 殿试只考策问,要求字体方正,在有些阅卷官的眼里,有时候卷面比文章本身更重要,陈淮师从陆昀,一手漂亮的馆阁体已然给他加分不少,今次的殿试也一改往日试题风格,全都是针对时弊的题目。 与陆昀押的几道题虽不大相同,却有异曲同工之妙,陈淮答起题来可谓是得心应手。 与他那种信手拈来的感觉不同,大部分人都没料到这次出题的方向居然变的这么大,几百人从宣德门的侧门鱼贯而出,大部分都是耷拉着脑袋,显得无精打采。 陈淮与张龄棠等人在其中就有如鹤立鸡群,不论是身高还是精神面貌,都与其他贡士有很大不同。 沈惊春的马车停在路边,她本人则站在车旁,远远瞧见人出来,便朝那边招了招手。 几个相携而出的青年也并未走进,只远远的朝她叉手一礼,就与陈淮道别上了自家的马车。 等接到人,芒种开始赶车,车却不是顺着御街往回走,而是沿着皇城外宫墙脚下的路一路往东去。 陈淮掀着帘子只一眼就发现路线不对,他问道:“这是去哪?” 沈惊春轻咳了两声,难得有些羞涩:“这不是考完了嘛,我作为你媳妇不得好好犒劳犒劳你,我那一手厨艺是拿不出手的,正巧茶山出的第一批茶叶最近开始售卖,兜里有了点钱,所以咱也上澄楼挥霍挥霍。” 说白了就是二人世界嘛。 上一次就他们两个人吃饭还是上一次,从到了京城开始,就是各种事物缠身,也就是过年那几天过了点安稳日子。 看陈淮这个气定神闲的样子,这次殿试肯定考的不错,传胪之后不论是去翰林院进修,还是授官,只要一入朝,后面就难有这样的休闲日子了。 陈淮垂眸一笑,自家媳妇那张娇艳的脸近在咫尺,呼吸间全是她身上那种淡淡的清香。 沈惊春说了半天不见他回答,微一抬头就瞧见他脸上明晃晃的笑容,勾的人心中一痒。 她问道:“你笑什么?” “我想起来一句老话。”陈淮往后靠了靠:“人都说人生三大喜事,他乡遇故知……” 只说了个开头,他的耳垂就红的像是要滴血一般。 沈惊春的脸色也腾的一下红了,夕阳透过薄薄的窗帘印在脸上,一张娇滴滴的脸更显的灿若烟霞。 她一伸手,直接捂住了陈淮的嘴,将他后面两句话堵了回去。 “我懂了,你别说了。” 第135章 几天的时间几乎一晃而过。 状元楼每天都聚集着一大帮想要下注的人。 陈淮这个名字更是从早期中后的位置一跃到了最有希望夺冠的位置,很多人无比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押陈淮。 而一开始就押了陈淮的人更是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多押几注。 沈惊春恨不得都要将陈淮供起来早晚三炷香了。 当初刚来京城的时候,她从姜莹莹的嘴里得知了状元楼可以下注的事情,后来在姜莹莹的怂恿下,两个人还偷偷去状元楼下了注。 当时沈惊春手里只有要还房款的四千两还不能动,这个下注的钱还是姜莹莹出的。 姜莹莹中规中矩,觉得有希望的人都押了几注,沈惊春则是玩了票大的,直接问能不能押六元。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连姜莹莹都觉得沈惊春脑子不清醒。 十两银子一注,她直接押了一百注,一千两银子赌陈淮六元及第。 大周朝立朝这么多年,□□小三元出了不少,可六元及第算上前朝,也不过才两人罢了,赔率直接拉到了最高,一赔二十。 如今五元已经达成,只等今日黄榜出来就能揭晓答案。 “以前我觉得你疯了,现在才发现原来是我太笨了。” 虽然婚期定在了五月初三,但传胪这天,姜莹莹依旧说服了她爹娘,成功带着人出了门,只因他老爹已经提前拿到了殿试的结果。 陈淮是本届庄园,榜眼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举子,探花则是张龄棠。 作为准夫妻,姜莹莹觉得打马游街这种事,如果她都不能亲眼见到,将会是一辈子的遗憾。 当初下注,她也撒出去近,唯一押中的,还是看在沈惊春的面子上,在陈淮身上押的十注,哪怕当初的赔率是一赔二十,也不过两千两罢了,这还亏了一千两。 “这闻道书院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啊。”姜莹莹往椅背上一靠,有点欲哭无泪:“你说你们家陈状元师从一代大儒陆祁山,跟当今天子都算是同门师兄弟,勇夺魁首就算了,张龄棠居然也能中探花……” 喜欢是一回事,盲目的信任又是另外一回事。 姜莹莹从头到尾都觉得,张龄棠这回参加会试,能考中都已经是他这几年努力用功的结果了,能进二甲说不得都是他老爹在背后出力。 毕竟一个当初名满京城整日就是遛狗逗猫的纨绔,说他能中一甲,谁信啊。 沈惊春瞥她一眼,得意道:“这可不是我自夸,你家张探花这回能中探花,还真是沾了陈状元的光了。” 陆昀很少收徒,当初张龄棠去闻道书院求学,他姐夫也是亲自求到了陆昀跟前,想叫他收下张龄棠的,可当时陈淮已经先一步入门,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后面张龄棠就在闻道书院老老实实的读书,当时他们虽然同在一个书院,但彼此之间其实并没有多少交情。 还是后来回京之后,姜清洲跟陈淮走的近,而张龄棠又跟姜清洲走的近,再有那次打架事件,一来二去的双方才混熟了。 陆昀后来再给陈淮开小灶,他们几个也都会死皮赖脸的去蹭课旁听。 当初来她家吃过饭的那几个,殿试成绩都不错,全都入了二甲。 姜莹莹这段时间都在忙着备婚,连当初姜清洲等人打架去了京兆府的事情,还是很久之后才从她娘嘴里知道的,张龄棠跟陈淮走的近的消息,她是真不知道。 她现在为难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殿试之后,他找人带了书信给我,信中提及了这事,问我有没有押他进一甲。” 别说他了,他们京城三大纨绔,姜莹莹一个都没押。 沈惊春嗨了一声:“我当什么事呢,你听我的,等你们成亲之后,如果张探花再问起这个事情,你就说当初跟我一起去下注的,我押了陈状元六元及第,你押了张探花进一甲,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不是要准备婚礼么,实在太忙,那张下注的条子不知道去哪了,保证张探花感动的不行。” 姜莹莹有些迟疑:“这……是不是不太好啊……” 沈惊春跟陈淮是夫妻关系,再加上陈淮本人又是才华横溢,在庆阳那边过来的举子们几乎就没有不认识他的,沈惊春在他身上押注那是很正常的事嘛。 可她当时跟张龄棠又没关系,赌他能进一甲,是不是有点…… 沈惊春一副我很懂的样子道:“你听我的没错,男人就吃这一套……” 二人没说几句话,皇朝那边就有动静传来。 没一会,姜莹莹的侍女雨集就蹬蹬蹬的从楼下跑了上来,兴高采烈的道:“中了中了,陈公子首榜首名,咱们姑爷第三名。” 作为姜莹莹的贴身大丫鬟,雨集自然也是昨晚就知道了张龄棠中了探花的事情。 但这并不妨碍她今天看到张龄棠的名字出现在黄榜上同样兴奋。 这让她们这群在姜莹莹身边服侍的人,很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盖因当初明知道跟她们家小姐有婚约在身,还犯贱去勾搭家里三小姐的张弘宇这次吊了车尾。 一甲三人是进士及第,三甲却只是同进士出身,二者完全不能相提并论,考中一甲的并非都能进内阁,可三甲的却是几乎连进翰林院的机会都没有。 今天过后,张弘宇连给张龄棠提鞋都不配。 两人都姓张,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雨集几人激动的不行,姜莹莹也没冷静到哪里去。 黄榜才张贴出来,游街的鼓乐仪仗队还没出宣德门,姜莹莹已经控制不住的到了阳台上,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看了。 外面如她这般的大有人在,甚至很多人显的比姜莹莹还激动,不止是女人,连不少男人手里都拿着各种鲜花绢花…… 宽阔的御街两边挤满了人,上至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太,下至七八岁的小孩,人人都是一副欢呼雀跃的样子,兴奋的不得了。 沈惊春以前见过的那些顶流应援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很快,皇城方向就传来了整天的喜炮声,等炮声结束,又是一阵鼓乐声传来。 御街两边欢声雷动热闹非凡。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34节 等了没多大会,游街的队伍就出现在了几人的视线之中。 大周朝在官服上有明确的规定,三品服紫,六品服绯,九品服绿。 按照规矩,新科进士授官也按黄榜甲第而论,一甲状元授翰林院修撰,级别刚好六品,是可以穿朱红色官服的品级,榜眼探花授七品编修,穿的绿色官服。 一甲三人都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唯有陈淮最为醒目。 他一年到头都穿的很素,上一次穿红衣,还是在庆阳的时候,沈惊春给他买了一套红色的,但现在这套红色朝服穿在他身上,却是与当初那套红衣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御街上的人已经开始尖叫。 皇帝显然也是个颜控,不止状元郎长的好看,那位三十多岁的榜眼同样容貌出众,下巴上蓄着的胡子给整个人都添色不少,而张龄棠当初在京城与他纨绔之名同样为人称道的,就是他的长相。 底下的人很疯狂。 沈惊春耳聪目明,即便外面锣鼓声喧天,欢声雷动,她还是将不知谁喊出来的‘状元郎我要给你生孩子’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是个人都不能忍啊。 她深深吸了口气,拿出了当初去现场给爱豆应援的气势,双手合拢在嘴前做喇叭状,大声喊道:“陈状元,我要给你生孩子,陈状元看我……” 她声音很大,后面几乎喊到破音,身边的姜莹莹一脸佩服的看了过来。 喊声淹没在外面喧哗的欢呼声中……但陈淮还是看了过来。 沈惊春与姜莹莹待的这间包厢,就是当初上元节皇帝和长公主待过的那间,在三楼,外面带一个还算宽阔的大阳台,陈淮骑在马上,往三楼看上去还需要往后微微仰着身子。 夫妻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沈惊春用力朝他挥了挥手,嘴里不停的喊着乱七八糟的话。 姜莹莹已经看的目瞪口呆了,谁知更让她呆的还在后面。 沈惊春不知从哪摸了一朵艳丽非凡的花出来,大红色,看外观有些像月季,但却又比月季瑰丽几分,花瓣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得流光溢彩,下面长长的杆子上,还有几片沾着水滴的绿叶。 沈惊春拿着花毫不迟疑的就往外扔。 长长的一枝花,划破长空,稳稳的往状元郎的怀里落去,在无数人的注目下,郎艳独绝的陈状元一伸手接住了那支花,并且朝丢花过来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未让游街的队伍有所停顿,三人坐在马背上渐渐在尖叫声中远去。 “我不该质疑你的。”姜莹莹诚恳无比的道:“就你这样的,十个陈状元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啊。” 沈惊春听到的那句人家要给陈淮生孩子的话,姜莹莹也听到了,但底下那么多人,谁知道是谁说出来的。 可沈惊春就不一样了,她跟陈淮是夫妻关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陈淮表露心迹,且她这长相完全可以称的上是艳压群芳,热情似火的小娇妻,哪个男人能从她的手心逃脱? 姜莹莹双手合十朝沈惊春拜了拜:“沈先生教教我,何为御夫之道。” 沈惊春尴尬的咳了两声,很想说如果是真心喜欢你的人,根本不用多做什么,只要你勾勾手指,他就会很高兴的过来了。 但这种话显然不适合这个时候说,她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才道:“那什么御夫之道,我感觉姜伯母经验应该更足一些。” 毕竟她跟陈淮也勉强能算得上是自由恋爱,而姜夫人和姜侯爷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婚这么多年,孩子都生了三个了,姜侯爷的后院却还是只有一个正妻,别说妾室了,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这才是高手,才是真正的御夫之道啊。 姜莹莹听得到欲言又止,很想说她老娘那算什么御夫啊,根本就是他老爹年轻的时候见色起意,一眼就在人群中相中了她老娘,后来还想方设法的搅黄了她娘好几门亲事,才抱得美人归,捧在手心里小心呵护都来不及,哪还有那个心思到外面搞花头。 不过这也涉及到她老爹的尊严,哪怕跟沈惊春关系再好,也不好在她面前说这些。 两人在东庆楼坐了一会,随着游街的队伍远去,外面的喧哗声也渐渐小了下来,几个人便商量着走。 姜莹莹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倒是很不想这么快就回去,索性跟着沈惊春一起回了她家。 那新宅子赏赐下来之后,她就在家开始备婚,到现在也没见过是什么样子。 一行人下了楼,一楼还在谈论着方才的热闹。 从科举制度建立以来,历朝历代都是探花郎最为美貌,像今天这样,探花跟状元不相上下的情况,还真是少之又少,尤其是榜眼,也是端方持重君子长相,今天这一场游街不失为一桩美谈。 几个人穿行在其中,沈惊春忍不住的嘴角上扬,这群人夸陈淮,就像是在夸她一样,心里别提多美。 主仆几个出了东庆楼的大门,来接他们的马车已经提前等在了门口,两个人带着丫鬟上了车掀起帘子往外看,御街之上散落着不少鲜花绢花手绢。 等马车开始往前走,沈惊春才想起来还有个重要的事情没去办! 那六元及第的奖励,还是拿到自己手里才稳妥啊。 第136章 状元楼门前的人很多,宽阔的街道两边挤满了人,有的人在笑,但大多数人都在哭。 今年这届科举,绝对是历年来最爆冷的一届,当初榜上有名最有希望进一甲的人一个都没进,反倒是几个在京城这边籍籍无名的人包揽了一甲。 家境富裕的还好些,没赌赢也就没赌赢,损失一些银子而已,可有的赌徒却是倾家荡产。 马车停在状元楼前,跟在一边的下人已经麻利的摆好了马凳,头戴帷帽的姜莹莹先一步下了车,随后是没有带帽子的沈惊春。 二人一下车就引起了一阵惊呼声。 沈惊春来状元楼的次数不算多,但她长得漂亮。 很显然,这群赌徒里还有人记得她,脚还没踩到实地,周围已经有人开始叫喊。 “啊,是唯一一个押中六元及第的人。” “我的老天爷啊,我记得当时她押了一千两吧。” “当时赔率是一赔二十,这这这……两万两……” 聚在门外的人如同炸了马蜂窝一般,更有靠前的几个胆子大的涌了上来。 雨集夏至等人本来就随侍在一边,身后几个姜家的人护卫在一旁,谁也没防备前面的人,几个人一下冲到了前面,沈惊春下意识就准备抬脚踹人。 “干什么干什么……” 可惜脚才刚抬起来,楼里就有厉喝声传来出来:“都活够了是不是,想去京兆府吃板子吗?知道这是谁吗?就敢放肆!” 竟然是状元楼的大掌柜亲自带着人迎了出来。 周围安静了一瞬,大掌柜的神色过于冷厉,拦在沈惊春前面的人下意识的就往旁边让了让,有人问道:“什么大人物啊?” 那掌柜冷哼一声道:“这可是新科状元的夫人,当今圣上亲封的庆阳县君,还不让开?” 人群一片哗然,几个拦路的人果然不敢再拦,纷纷让开了路来,掌柜的换了张笑脸往前迎了两步道:“县君和姜小姐快里面请。” 沈惊春与姜莹莹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诧异。 能在京城安安稳稳的开酒楼的,背后必然是有靠山的,这位掌柜知道姜莹莹的身份不稀奇,毕竟姜莹莹也是京城首屈一指的贵女。 可沈惊春就不同了,宣平侯府是武将世家,原主喜武不喜文,根本没来过状元楼,而她自己从进京到现在,也不过当初下注和今天算是正式踏入了状元楼。 不论是当初第一面就查清了她的身份,还是今天放榜之后才知道她的身份,这都证明状元楼不可小觑。 两家跟着来的下人,除了姜家的车夫在外面,其他人都跟在后面进了状元楼。 楼外聚着一堆下注失败的人,楼里却聚了一堆书生。 掌柜说话声音不小,这群书生自然也是听到了的,等人一进门,视线在戴着帷帽的姜莹莹身上略一停顿就都落在了沈惊春身上。 陈淮几乎不会来状元楼跟这些学子做交流,直到会试过后名声才传了出来,众人只知道他本人长的好,却从来不知道他居然还有长相如此出众的媳妇。 沈惊春被这么多人注视着,也并未有任何的紧张,甚至还朝周围看了看。 几个人很快穿过大堂到了后院,那掌柜态度客气的将人请进了一间厢房里。 “银票已经准备好了,烦请二位稍等一下。” 那掌柜请两人在一边坐下,茶水就上了桌,沈惊春低头一瞧,倒是巧的很,那白瓷茶盏里浮浮沉沉的可不就是她们家茶山产出的春茶么。 两人坐下没喝几口茶,那边银票就准备好了,银票都是一百两的面额,拿过来厚厚的一沓,散发着一张迷人的芳香。 连姜莹莹这种从小在富贵窝里长大的人都不自觉的挺直了脊背,双眼盯着那一沓银票不放。 身边跟着伺候的人,点钱这种小事自然也用不着当主子的亲自动手,雨集乘霞两人也在姜莹莹的授意下一起帮着点。 两万多两银票,姜莹莹没见过这么多现金,当丫鬟的自然更不可能见过,三人几乎满怀虔诚的点完了钱,最后银票装进了一只状元楼提供的小木匣里。 点完沈惊春的钱,接着就是姜莹莹的钱,她只下了十注,两千两银子倒是好点的很。 等银票点完,姜莹莹才有些好奇的道:“虽然状元楼家大业大,但两万多两银子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我怎么瞧着掌柜的倒还高兴的很?” 虽然开门做生意,迎来送往的很需要逢人三分笑,但这才赔出去这么多钱,这掌柜的却还是满脸笑容,不仅不见丝毫勉强之色,反倒是热情非常。 沈惊春道:“那自然是因为相比起给出去的,掌柜的赚回去的更多啊。” 当初赌局刚出来时,陈淮籍籍无名,哪怕赔率高,也并没有多少人在他身上下注,后来随着陆昀回到京城,众人知道了他是陆昀的关门弟子,状元楼就已经将赔率调低了,再到会试之后,更是直接关闭了下注通道。 买陈淮六元及第的,她们是唯二两个,买陈淮能进住一个,这全部加起来恐怕还没赔给沈惊春一个人的多。 可外面那些人却是血本无归了,跟赔出去的银子相比,状元楼那是赚的盆满钵满。 掌柜的笑的一脸荡漾:“这还都是托了陈状元的福,咱们楼里才不至于赔的倾家荡产啊。” 眼看着两个人将钱收好,掌柜的才搓了搓手,面带恳求的朝沈惊春道:“那什么,有个小忙想请县君帮帮忙。” “您也知道状元楼向来有收录新科状元墨宝的习惯,楼里以前几次派人送拜帖,但都没见到陈状元,不知县君可否……” 状元楼并非是等殿试结果出来之后再去求墨宝,而是在会试之后,就张罗着开始收集有可能考中状元的学子的墨宝,但是这位陈状元那确实是很不好相与,状元楼几次找他,都没能拿到他的墨宝。 掌柜的话一出口,见沈惊春挑了挑眉,忙道:“当然了,咱不白拿,以后但凡是县君您或是状元郎来小店吃饭,一律都是五折优惠,您看这样行不行?” 京城四大酒楼若按照消费来划等级,那东庆楼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澄楼和嘉楼并列第二,状元郎排在最末。 但它这个最末也只是跟其他三座酒楼比较而已,跟其他小酒楼酒肆相比,依旧是天价消费,沈惊春或许不会来这边吃饭,但五折优惠的确很令人心动。 她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就把陈淮给卖了:“行,晚些时候我叫人给你送来。” 办好银子的事,两人都有点坐不下去了,也就起身告辞。 掌柜的依旧是亲自送了她们出门。 一行人前脚才刚踏出状元楼的大门,后脚就有一个不明物体带着劲风直冲沈惊春面门而来。 砸东西过来的人显然离这边不远,那东西速度很快,若是一般人很难反应过来,沈惊春也是险而又险的避了过去,那东西几乎是贴着她的鼻子砸到了后面。 啪的一声响,蛋壳破裂,里面的蛋清蛋黄顺着门框流了下来。 这显然是有预谋的。 那掌柜能执掌这么大一个酒楼,也并非酒囊饭袋之辈,只愣了一下,就反应了过来,手一挥怒道:“敢在我们状元楼闹事,你胆子不小啊,给我把他揪出来,我倒要看看哪个瘪犊子这么能。” 他话音未落门口站着迎宾的两个伙计已经冲了出去,后面跟着掌柜来送沈惊春姜莹莹的几个伙计也蹿了出去。 原本就闹哄哄的人群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35节 状元楼里的伙计们平日里总是一副笑容可掬的亲切样子,但此刻得了吩咐去揪人,就换了另外一副嘴脸,瞧着满脸的凶神恶煞,一副老子很不好惹的样子。 街道上聚在一起的人下意识的就躲避,倒是方便了他们认人,只一下就将手里还捏着两个鸡蛋的人给抓了出来。 因人群的退让,状元楼门前那一片都空了出来,楼里伙计下手毫不留情,直接一脚就踹了上去,被抓出来的往前一扑,就摔倒在地,手里抓着的鸡蛋也瞬间磕破。 不等沈惊春等人质问,他倒是满脸凶狠的抬起头,双的人连会试都过不了,你男人却能因为裙带关系一飞冲天,老天不公,朝廷不公,居然允许这样公然舞弊。” 沈惊春被他这话搞的一愣。 姜莹莹也有点没反应过来。 楼里楼外的大部分人都一脸莫名的看着那个男人。 这人单看外貌大约四十左右的年纪,蓄着一把短须,中等个头,看上去很瘦,一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看着就不太正常的样子。 那男人凄惨一笑:“你们怕是不知道吧,咱们这位新科状元,在京城可是很吃的开,跟各大世家的公子都有交情,而这群不学无术的公子哥,这次殿试的成绩全在二甲之列,那京城三大纨绔想必大家还没忘记吧,张龄棠这样的人都能中探花,这场科举真的公正吗?” 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随即就传来嗡嗡的讨论声。 显然有的人是相信了这话。 “张龄棠是哪样的人?” 一道柔和中带着两分坚韧的声音响起。 姜莹莹往前两步,声音平稳的道:“我瞧足下衣着打扮,显然与张公子不是一类人,您倒是说说张龄棠是哪样的人。” 帷帽的帽檐被微风吹的轻轻摆动,姜莹莹站的很直,一双白皙细嫩的手交握在身前,无论是身上衣着还是体态,都显示着她的出身不凡。 那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出来帮张龄棠讲话。 姜莹莹却没给他接着发愣的时间。 “你以为张家是什么破落户?张公子身为长房嫡孙,你以为他从小学的就是遛狗逗猫?纨绔之名确实不太好听,但他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亦或是仗着家世为非作歹了?他连开蒙请的都是进士,他的先生随便拉一位出来最低都是同进士出生,他若没有资格考中探花,莫非足下这般连会试都过不了,只会在这怨天尤人,抱怨世道不公的人有资格?” “说的好。” 沈惊春拍了几下巴掌,往前两步站在了姜莹莹的身边:“我不知道是谁怂恿你以这种自毁前途的方式,公然往我夫君身上泼脏水,但我想,但凡有点脑子的应该都不会被你挑拨。” 她环视四周态度坦荡,朗声道:“众所周知,在殿试前一日,会有读卷官聚于文华殿,密拟策题若干道,敬呈皇帝朱笔钦定,接触过策题的读卷官在殿试之前都不允许出皇城,而足下所说的裙带关系,我想无非有二,一是我夫君的老师,时任国子监祭酒的陆祁山陆先生,二便是我。” “足下可能不知道,这次殿试策题,皇帝的确点了陆祭酒出题,可他却以关门弟子参考的由头拒了,所以这策题从头到尾,陆祭酒都不知道,更别谈徇私舞弊泄露考题,至于我……” 沈惊春顿了顿,微微一笑道:“我这个县君爵位,来的堂堂正正,先有献上牛痘之功在前,后有救驾之功在后,足下莫非以为当今圣上是个昏君?公私不分到,用科举这样的大事来报恩?” 一顶大帽子哐的一声把人砸的晕头转向,那男人甚至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急的满头是汗,刚想张嘴辩解,却又被沈惊春抢了先。 “我夫君四岁开始启蒙,从开始正式科考就一直都是第一名,他十几年寒窗苦读,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为的是鞠躬尽瘁以身报国,而不是有朝一日任凭足下这种内心阴暗的人随意往他身上泼脏水的。” “而如足下指出的张探花等人,亦是勤勤恳恳读书,国子监的师资力量想必不用我多言吧,张探花之前就读的庆阳祁县闻道书院,也是举国闻名的大书院,足下这番怀疑,实在有些居心不良,打的莫非是煽动学子闹事的主意?” 沈惊春吸了口气,叹道:“若是足下只是针对我一人,此事便也算了,可您如今却是怀疑到了皇帝身上,甚至好像挑动学子闹事,这却是一桩大事了,我即便有县君爵位在身,也不敢专断。” 她一转身朝已经听的目瞪口等的状元楼掌柜道:“可否借掌柜人手一用?将此人扭送至官府,好好审问审问,是否受人驱使。” 第137章 状元楼的掌柜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要求。 他们这个酒楼,各方面都有点比不过其他三座酒楼,唯一能胜过另外三家酒楼的,就是状元楼对于来楼里吃饭的书生们有优惠。 有时实在囊中羞涩,甚至还可以用一篇好的诗词来抵饭钱。 说陈淮乃至这次科举大部分舞弊,这事要是发生在其他地方,掌柜的当然不会管,可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偏偏在状元楼闹事,这不是打他们东家的脸么。 掌柜的一挥手,俩名伙计压着人就要扭送到京兆府去。 这一番动静倒是又吸引了不少人看了过来,闹哄哄的人群中也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 “堂堂县君怎么这样斤斤计较,这要是进了京兆府,这人这辈子就完了啊。” “就是就是……这也太得理不饶人了吧。” “我看这就是心虚了,官字两张口,只要进了府衙,还是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有咱老百姓说话的份啊。” “若说一人努力上进我倒是信,但是这次以前名声不显的可全考了很靠前的名字,这要是一点猫腻都没有,说出来谁信啊……” 窃窃私语的声音并不大,很像是几个相好的人在说着悄悄话,但这些话却遍布在各个角落,即便之前有了沈惊春那番高谈阔论在前,现在听到这些话,也难免会受影响。 人群里的风向一下就变了,愤世嫉俗的书生们被挑拨的红了眼,看着酒楼前站着的两人仿佛是在看什么生死仇敌一般。 沈惊春撩了撩眼皮,觉得事情有点不对。 经验丰富的掌柜显然也发现了不对来,靠近两步低声道:“我瞧着情况不太好,县君和姜小姐还是先退回楼里,或是等事情平息再走或是从后门离开,我叫人去通知附近巡视的差役们来维持秩序。” 如同沈惊春说的,乡试会试这些考试还有徇私舞弊的可能性,但是殿试却是在正式考试的前一天才会确定策题,并且在考试开始之前,读卷官是不能离开的。 策题泄露的可能性几乎没有,除非是皇帝本人亲自把题目透露出去,但是这可能吗? 能到京城来参加会试的书生们,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但这些人仍旧闹了起来,说明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沈惊春点点头,一手护着夏至,一手护着姜莹莹就要往后退,可还没得及转身,又有东西被人从不远的地方砸了过来。 劲风裹挟着几个砚台直奔几人面门而来。 沈惊春瞧的分明,这样的劲道和力度,若真是被砸中了,头破血流都是轻的。 她高喊一声蹲下。 许是她的声音实在过于严厉,姜莹莹和身边跟着的几个丫鬟们下意识的就弯了弯腿,几个砚台贴着头顶飞了过去,一下砸在后面状元楼跟出来的几个伙计身上。 几个被砸到的伙计顿时头破血流。 掌柜的跟在沈惊春身边,也被喊的下意识的蹲了下去,倒是没被砸中,一转头,瞧着几个伙计都冒着血,火气也一下上来了:“反了反了,这群人是要□□啊,兄弟们抄家伙,把这群□□分子抓起来扭送官府,也是大功一件啊。” □□一词一出,场面更加混乱了起来。 混在人群中的书生还有好些没反应过来,这怎么就动起手来了? 后面被吸引过来的群众却是反应很快,听的大功一件四个字,想也不想就要伸手去抓身边的书生,反正在他们看来,动手砸人的是书生,这群在其中起哄的也脱不了干系。 书生们并非全都是弱不禁风,尤其是外面这一群,很多都是家里条件不怎么样,平日里还要下地干活的,莫名被人抓住胳膊,想也不想就要回击。 沈惊春已经护着身边的人退回了状元楼。 里面那群书生显然也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等外面的人一进来,双方中间隔着一段距离,谁也没有说话。 被砸伤了脑袋的伙计被送至了后院,地上鲜红的血液撒了一路。 没多大会,附近巡视的差役们就来了。 京城治安很好,是因为投入的人力多,且又在天子脚下,这群差役并不敢做什么欺男霸女的事情出来,总体来说,倒是比地方上的差役要负责的多。 腰上挂着的佩刀一出鞘,方才还乱着的人群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不等衙役们询问,那掌柜的已经出了门,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的叙述了一遍。 领头的差役听完,便面色不善的盯着这群书生看了看。 如同他们这样在各大衙门当差的,很多都是世代传承的职务,大多数人其实都识字不多,差役也不是多厉害的职务,在普通老百姓眼里有点威严,因为县官不如现管,但在这群书生眼中,差役也得上是下九流之列。 很多差役都不大喜欢书生,这是通识。 但庆阳县君沈惊春却不同,这是为了大周做出过实际贡献的人,其他人不说,单是今天在巡视值班的差役里,几乎每个人家里都有人种过牛痘,更别提如今这位县君还在联合朝廷开展棉花种植业。 这可都是实打实的能看得见,真正造福万民的。 “把这些闹事的都给我带走。” 差役冷声道,闪着寒光的佩刀隔空划拉了一下。 倒是也是正经的科举人,眼见着这群差役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们,还是有人壮着胆子道:“干什么干什么,我们可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们,真是有辱斯文……” “功名在身?有辱斯文?”其中一名差役冷笑道:“诸位举人老爷,既有功名在身,想必也都是读过大周律的吧,知道寻衅挑事聚众斗殴是什么罪名吗?知法还敢犯法,更是罪加一等,天子犯法尚且还与庶民同罪,你们这些功名莫非还能大过当今圣上去不成?” 谁都知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是一句笑话,放在平时没人会将这句话当真,可在这种情况这种场合下,这句话却怼的人无法反驳。 多说一句都是藐视皇权对天子不敬,那是要抄家掉脑袋的。 眼见着这群书生都要被带走,沈惊春才出声道:“且慢。” 她朝差役们叉手行了一礼:“禀官爷,这群学子们,大多其实并没有真正参与其中,有的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过,若就此被牵连影响了前程也是可惜,不如就由我作保,放了他们如何?” 人群中的书生们听到这句话刚要松口气,便又听沈惊春道:“只抓几个典型就是了。” 她伸手点了几个人出来,全是当时吵的最凶,最会挑拨的几个。 沈惊春的手刚点过去,差役们便在老大的示意下将人给揪了出来,七八个衣冠楚楚的书生被推搡到了一起,满口都是冤枉辩解之词,可惜这时再没有一个人为他们说话。 七八个闹事的人全被逮走了,来看热闹的人没了热闹可看,有心想借着这个事看看能不能重考的落榜举子也不敢再闹,人群很快就散了。 沈惊春跟姜莹莹同掌柜的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状元楼。 这事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本来得了一大笔钱,想逛街血拼的想法也没了,两人在门前直接分别,各自坐上马车回家了。 这边动静闹的这么大,却丝毫没有影响殿试一甲游街,等到沈惊春回到自家,游街这项活动已经完美落幕。 今日只有这一项活动,五月二日皇帝会在礼部赐下恩荣宴,也就是传说中的琼林宴,五月三日休息一天,之后几日还有诸如赐朝服,状元率众进士上表谢恩,新科进士们到孔庙行释褐礼等仪式。 陈淮到了家,身上那身游街的红袍已经换成了常服,八成新的藏蓝色道袍穿在身上,将穿着红衣时的意气风发也盖住了几分,整个人顿时锋芒锐减。 那只红色的玫瑰花就在摆在茶桌上,红艳艳的很是夺目。 “怎么了这是?刚才不是还很开心?” 媳妇高不高兴,有多高兴,他是一眼能看出来的。 沈惊春将状元楼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 她的确不高兴,回来的路上她就在想,到底是什么人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件事很有针对性,而且针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奔着他们夫妻来的,虽然中间关于她的部分,只一句裙带关系,但有心人听到这句话却是很难不多想,至于张龄棠等人,不过是顺带罢了。 “我在想,到底什么人这么急不可耐的想致我们于死地。” 他们家的仇人并不多,能数得上的,沈惊春想来想去,一共也才三个而已,一个徐长宁,一个赵静芳,一个周渭川。 其他那些在科举上跟陈淮有冲突的人基本都能排除。 本来周渭川也没什么嫌疑的,可偏偏这小伙子为了科举发了疯,虽然考中了会试,但是脚落下了残疾,或许还有为官的可能,但在朝堂上绝对走不远了,前程没了脑子不灵光干下这种事情,也是有可能的。 而赵静芳和徐长宁,这两个人一个看上去肆无忌惮,一个给人的感觉就是没脑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好像也能讲得通。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36节 “我感觉这种事情,好像只有徐长宁才能干的出来啊。” 沈惊秋揉着眼睛坐了起来:“这事怎么看都很没脑子啊。” “不错。”陈淮也道:“若是会试闹出这种事情来,其他两人倒是很有可能,但现在是殿试,由皇帝亲自主持考试,嘉慧郡主再怎么嚣张,也还没嚣张到敢拿皇帝的名声来攻击我们,还有周渭川也是,哪怕再不冷静,也应该不会干出这种事来……” 他顿了顿:“不论是谁在背后指使,这件事情说起来还是书生太容易受挑拨,许多书生都是读死书,其中道理根本不懂,一天到晚之乎者也,而民众觉得这些都读过书的人,都是懂大道理的人,说的话自然就是正解,没有自己的见解,反正跟着起哄就是了。” 确实是这个道理。 历朝历代多少这种事情都不少。 沈惊秋忽然想到一句话,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古代条件有限,许多人的文化程度不高,才会被蒙蔽。 “或许……”他轻声道:“我之前说的字典,真的可以开始编写了。” 新华字典为新中国文化水平的提高,做出了历史性的贡献。 给汉字注音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但现有的两种被广泛使用的直音和反切两种注音方法,用起来都很不方便,但汉语拼音不同。 这是个小学生都能学会的注音方法,只要学会这个,再有一本字典在手边,哪怕后期自学,都能学会不少字。 陈淮连呼吸都下意识的放轻了。 他知道她媳妇大概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人,病好之后的大舅哥大约也是如此。 字典这两个字简单明了,单看字面就能理解,大约便是世人所不知道的一种识字方法。 这么想着,陈淮立刻起身,很郑重的朝沈惊秋行了一礼:“请大哥赐教。” 他们就在书房里,笔架在书桌上放着。 沈惊秋这回倒是没有阴阳怪气,而是起身到了桌前,提笔写了一个字出来。 “丑。” 陈淮轻声读道:“此字何解?” 沈惊秋道:“举个例子而已。” 他在旁边先将注音写上,而后又将拼音写上,轻声读了两遍:“这个拼音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前面的,一个是后面的。” 毛笔分别在两个音下画了道线,又注上三声。 陈淮看的不明所以。 注音他能懂,后面的却是一点也不明白。 没经过系统的学习,沈惊秋也没指望他能明白,提笔又在纸上写了另一个字:“抽,愁,臭……” 三个字分别写上注音,和拼音:“你看这四个字,同音但是声调不同,如果我们按照这个……” 说着说着,就有点说不下去了,写出来还可以,但要是涉及到讲解什么的,沈惊秋是真的不太行,他烦躁的抓了抓脑袋,有点不耐烦的朝自家老妹道:“要不你直接拿本新华字典出来给他看看呗。” 沈惊春看了看沈惊秋,再看看陈淮,还是有点犹豫。 陈淮是看过她使用异能的,但也只是当初在奉持县那一次而已,凭空取物这种东西,实在过于赅人听闻。 “异能都能接受,空间还不能接受?你放心好了,吓不死的。” 沈惊秋拍着胸脯保证道。 沈惊春看着陈淮一脸期待的样子,终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从空间里拿了本新华字典出来。 第138章 沈惊春手里的这本新华字典是她从小用到大的那本,并不是最新修订版。 小时候因为手机还未普及,而她又喜欢看课外书,她老爸特意买了这本字典,一路从幼儿园跟着她到了大学,再到末日,最后没想到穿越到古代,这字典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主体红色的字典因为小时候的时常翻看,已经起了毛边,外壳上的薄胶纸也起了皮,但还是不难看出这本字典的主人很爱惜它。 字典凭空出现,然后被沈惊春放在了书桌上,三双眼睛盯着那本小小的字典,没人说话也没人动。 陈淮看的尤其认真。 这本字典除了封面的外壳看上去有点厚,里面的纸张看上去很薄。 “这本词典有多少个字?” “额……” 这话可将兄妹两个问到了。 沈惊春迟疑了一下,才道:“不算词组释义这些的话,单收字大概一万出头吧,你翻翻看呗。” 具体多少个字,这普通人谁会记得啊。 沈惊春将字典往陈淮的方向推了推。 陈淮翻开了封面,里面的字出现在眼前,有大有小,但无一例外全都很清晰,每个字都工整到犹如最好的馆阁体。 但…… “这个字……” 陈淮指了指中间那个华字,发现这个字,他居然不认识。 一个寒窗苦读十几年,刚刚考中状元的人,居然被一个不认识的字给拦住了。 沈惊春瞄了一眼:“哦,这是个简体字,读华……新华字典。” 她往前凑了凑,将字典调了个头,按拼音检索,很快就找到了华字,再翻到指定页数,指着上面那个繁体字道:“你看这里,前面是简体字,后面是繁体字,再后面是释义和词组。” 里面的字相比起第一页的字来说,更加的小,眼神不好的人,甚至要凑的很近才能看清楚写的是什么。 陈淮拿过字典看的很仔细,这一页记录的都是同一个音的字,无论是字典,还是上面的简体字,都让他大为震撼。 若大周真的有这样一部字典,那有的穷人家,即使没钱去学堂,也能在家学会写字。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往下看,越看越着迷。 沈惊秋无语的看了一眼:“这人估计一时半伙回不过神来了。” 沈惊春非常认同的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不过哥你真要编字典啊?” 要知道这本新华字典当初不知道耗费了多少时间多少人力才编出来,又经过数十年不断的修订才有了如今这本。 “首先咱没人手,这编字典之前,首先也要教会人家汉语拼音吧,其次这是古代不是现代,很多字都是繁体字啊,比如这个华字,如果按部首检索,它部首也得变……” 反正要涉及到的问题很多。 而且,如果忽然提出这种新型的认字方法,很有可能会被老派思想攻击。 “这都不是问题,你别忘了,咱们是有靠山的,只要大靠山不倒,这一切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但是我在想……我搞这个干什么?” 他是个理科生啊,搞搞那些简单实用的小东西不好吗?费这个时间编啥字典啊?当时新中国成立,人手充足的情况下都费了那么多时间,现在要是由他来搞这个字典,那不得搭半辈子进去? 沈惊春被他问的一愣。 这难道不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吗? 沈惊秋叹了口气:“哎,我就是嘴贱随口一提,我也没啥青史留名的大抱负,这要是共产主义新时代,咱编这字典,也算是造福广大文盲了,但这封建等级制度,搞来搞去,还不是为他们老李家做贡献,咱贡献再大,也不能封王,费这时间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没必要。” 沈惊春看了一眼还沉浸在字典里的陈淮,挑眉道:“哥啊,这事你可能真的推脱不掉了。” 陈淮这个人在家里人面前总是一副温和的面目示人,但其实这人很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辟如编字典这事,假如沈惊秋不愿意干,陈淮表面上不会勉强,但却会时不时就提起这个事来,用句俗话来说,就叫温水煮青蛙。 兄妹两个说着话,陈淮却看字典看的头也不抬,哪怕字典上面很多简体字,也丝毫没影响到他看字典的兴趣。 等到从字典中回过神来,外面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书房里沈家兄妹不见了踪影,书房外面的小院子静悄悄的,唯有远处的院子里有人声传来。 按照京城这边的规矩,家里但凡有人考中进士,几乎都是要摆宴席请客吃饭的,门第越盛的人家,越爱这样做。 陈淮中了状元,本来按照沈惊春的想法也是要请客人上门的,可这两天他却改了主意,不请客了,只今晚请了相熟的人上门来吃顿饭。 他出了门往外走,到花厅时,他大舅哥正在指导两个孩子的功课。 四书五经这些东西他是没什么天份,但算数上,陈淮觉得就是他与老师陆昀加起来,也不是沈惊秋的对手。 这几日他正在教两个孩子一种名为九九乘法表的口诀。 陈淮旁听过一次,确实比现有的一些算法更朗朗上口通俗易懂,只要背会这口诀,在计算上真的是省时省力的多。 客人没来,菜也还没上桌,两个孩子端坐在凳子上,摇头晃脑一脸认真的背着口诀。 陈淮两步迎了上去,笑道:“大哥,那字典的事……” “什么字典?” “两个孩子在读什么?” 两道温和的声音几乎同时传了过来。 沈明榆兄妹俩背诵乘法表的声音一下就停了,沈惊秋和陈淮转头望去,便见陆昀程太医和两位并未见过面的陌生老者正站在花厅门口。 因太医院下值比较晚,今天的晚宴时间也定的很迟,所以这个点家里也没人到大门口去接人。 谁也不知道原本要很迟才下班的程太医为什么会这么早就来了,还是跟陆昀一起。 知道有两人他们没见过,一进到花厅里,陆昀便介绍道:“这位是大理寺卿,你们称一句温老,这位是翰林院学士,你们称一声曲老。” 陈淮与沈惊秋立刻执晚辈礼行了一礼,两个小家伙也是有模有样的跟着拜了拜。 陆昀便又朝温曲二人介绍道:“这便是我经常同你们提起的关门弟子陈淮字季渊,这一位便是庆阳县君的胞兄沈惊秋,温兄曲兄之前问的莲花琉璃盏,便是惊秋亲手烧制而成。” 沈惊秋那座玻璃工坊,虽然因为各种原因还没烧出现代那种玻璃,但却按照自家老妹的要求,烧出了不少绚烂夺目的玻璃工艺品出来。 这些东西一烧出,就被沈惊春送了几个出去,陆昀和程太医手里都有一个成品。 温曲二老对于陈淮是早有耳闻,但没想到眼前这名年纪轻轻的沈惊秋却有那样的手艺。 双方各自落座,年纪虽然相差的有点大,可聊起天来气氛却无比和谐。 “还没说什么是字典呢?还有孩子们刚才读的是什么?”陆昀将沈明榆叫到身边问道:“明榆刚才读的是什么,能告诉陆爷爷吗?” 沈明榆先看了一眼自家老爹,见他点头,才道:“是爹爹教的乘法表。” 曲老饶有兴趣的问道:“乘法表?明榆可否通篇背诵一遍?” 沈明榆点点头,从一一得一开始背,一直背到九九八十一才停。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37节 古代有算数,也有一些算法口诀,但总的来说并不如这个乘法表来的清楚,尤其是以现在的教育程度,能够接触到算数的,更是少之又少,整合口诀若是能传播开来,倒也是功德一件。 陆昀虽有些惊喜,但更多的关注度还是在字典上面。 典,标准法则也,而字典,顾名思大约就是认字的工具书。 别说大周朝了,就是历朝历代加起来,也没有这种书,大家认字大多都是有先生教,先生怎么教,学生就怎么学。 若真的有字典…… 几位老者的眼神都亮了,齐齐看向陈淮,又跟着陈淮看向沈惊秋。 “额……这个……”沈惊秋觉得自己的头开始隐隐作痛了:“怎么说呢……这个说来话长啊……” 他总算是明白了之前他老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曲老和蔼一笑:“不急不急,我们几个老家伙时间多,惊秋慢慢说就是了。” 这是时间多少的问题嘛! 沈惊秋一头两个大,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连两个孩子也是好奇中带着孺慕的仰头看着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措辞,才缓缓道:“我之前摔坏了脑子,这事先生和伯父知道的。” “没错。”陆昀点头道:“还是我介绍的程兄去给你诊治的。” 准确的来说,是沈惊春狗屎运,碰巧在陆昀那里碰到了程太医。 但这不是重点:“我脑子不清楚的那几年浑浑噩噩,后来清醒之后,脑子里忽然就多了一些原来没有的东西,比如这九九乘法表和一种新的文字注音的方式。” 饶是几位老人年过半百,听到这种事情也不免震惊。 但也仅仅只是震惊了一下,就平静了下来,因为这种痴傻几年忽然清醒,并且忽然懂了很多以前不懂的知识,这种事情虽然少见,但却并非没有过。 沈惊秋见这几个老者接受良好,才接着往下讲:“我的意思是,将这些注音的字都编成一本字典,有两种检索方氏,一种通过注音,一种通过偏旁部首笔画。” “偏旁部首?” 几人下意识的问道。 “那是什么?” 两个孩子的书箱就摆在一边,沈惊秋拿了闺女的文房四宝出来,陈淮很自觉的就开始研墨。 沈惊秋沾了墨,在纸上写了儿子和闺女的名字。 他这一笔字也并不比沈惊春好多少,尤其是在几位老人面前,说这一笔字端正都算是勉强。 但却没人说话,大家的视线都落在那几个字上面。 沈惊秋指了指那个沈字:“这个字若拆出偏旁来,就是从旁边这三个点,同样能用这个做偏旁的还有淮。” 他又提笔在下面写了个淮字:“陈淮的淮,以及渊,季渊的渊,我们可以先将所有用作部首的偏旁都确定出来,然后列一个列表,比如淮十一画,渊字十三画,后面再标上注音,只要人们学会怎么读音,就能自行根据音拼出这个字怎么读。” 所有人都听的目瞪口呆。 沈惊秋又提笔将写出来的几个字注了音,接着又拿了一张空白的纸,写上了声母表和韵母表。 之前在书房拿出来的那本字典沈惊秋没看过,又离开了学校多少年,读倒是还可以,默写字母表着实有些为难。 好一会才断断续续的将字母表给默写了出来。 “这这这……”曲老深吸了一口气,指着第一个不认识的字符道:“这个字怎么读?” “这个读啊。” 沈惊秋边读,边提笔在下面写了个啊字。 曲老颤抖着了出来,到后面曲老更是开始组合拼音。 “妙啊妙啊……简直太妙了,不行,这样大的事情需得立刻面呈圣上,走走走,你且跟我们一起去,若这字典真能编成,你便是首功,这可是名留青史的功名。” 曲老连拍几下巴掌,站起来拖着沈惊秋就往外走。 陆昀虽然也觉得这注音法很是新奇,但到底跟沈惊秋也算熟悉,忙拦住曲老道:“此时再去,宫门也已经下钥了,这新的注音法就在这里又不会跑,何必大晚上的折腾人,你且坐下,好好冷静冷静吧。” 第139章 这一顿晚饭吃到很晚才散。 陈淮在国子监相熟的同窗一个没请,例如姜侯爷这样的大人物也没请,只请了老师陆昀和程太医两人,温老和曲老却是因为去找陆昀知道他要来陈淮这边吃饭,才跟着上门的。 结果最后反倒是温老和曲老对拼音最感兴趣。 沈惊秋将声母表和韵母表标上了读法,又在没有字典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多标了一些音节表出来。 等人全部走完,沈惊秋才瘫在了椅子上:“我这是自掘坟墓啊,我到底是哪根脑神经搭错了,会干出这种事来……” 短短一个晚上,翰林院学士曲老就已经给沈惊秋规划好了编字典的任务。 翰林院人多,除去有定员的职位,还有很多没有定员的职位,这种一般都是从应届科举里选出来,后续会经过考核。 曲老只需要将这件事上呈皇帝,新编字典的事情就会很快立项,到时候沈惊秋作为总编,而他这个翰林最高长官甘愿给他打下手。 到时候如同词组释义这些可以先往后放一放,先将一些生活常用字编一套字典出来推广开,后续再慢慢修订。 “我跟你说,你要这么想。”沈惊春安慰道:“你儿子闺女现在还小对吧,如果你只是沉迷赚钱的话,到时候你在别人眼里就是个有钱的暴发户,那你想古代士农工商,还是很讲究门当户对的,你闺女能接触到啥优质男青年吗?如果你编了这套字典,那就不一样了,你是文人,是清贵,家里又有钱,到时候这大周好男儿还是任咱蔓蔓挑,想挑哪个挑哪个。” 这话正说到了沈惊秋的心坎上。 古代有五不娶,其中一条丧妇长女不娶,沈蔓的生母虽然没死,但跟死了也没啥两样。 两个孩子里他并不担心儿子,沈明榆虽然现在还小,但已经能看的出来头脑活泛是个读书的料子了,不论将来是准备科举当官还是继承家业,问题都不大,但沈蔓就不一样了。 古代对于女孩子总是苛待一些,他老妹是因为运气不错碰到了陈淮,可这世上又有几个陈淮这样的人呢。 原先一直不想编字典的沈惊秋很容易就被说服了:“行吧,那这几天我先整理整理,等曲老那边的消息过来。” …… 第二日一早,沈惊春几人再次忙碌了起来。 宵禁时间刚过,曲老那边就派了人过来,将沈惊秋从床上揪了起来,说是要直接带他去翰林院,他已经连夜写好了奏章,准备直接在御门听政上奏皇帝,准备将字典的事情落实下来。 沈惊秋眼睛都睁不开,就被人从床上揪走了。 陈淮也是早早的就出了门,因今日是皇帝设荣恩宴款待各位新进进士的日子,两个小的也被芒种等人送去了学堂。 沈惊春吃过了早饭,就坐上了姜家派来接她的马车。 姜莹莹是文宣侯唯一的掌上明珠,姜侯爷不仅是个妻奴,还是个女儿奴,这次婚期提前这么多,显得这样仓促,姜侯爷觉得很亏欠闺女,几乎是姜莹莹提出来的任何要求,他都能无条件答应。 可姜莹莹被教育的很好,不是个会胡闹的性子,提的唯一一个要求,就是想叫沈惊春这个好闺蜜来陪陪她。 这对姜家来说不过举手之劳,根本算不上什么要求。 大户人家规矩多,京城这边嫁闺女一般都是在婚期的前一天就将嫁妆抬到夫家去。 沈惊春到姜家时,嫁妆正好出门。 姜莹莹这些嫁妆,大多都是从她生下来开始就在准备了,十几年过去,再加上亲朋们的添装,一共一百二十八抬。 沈惊春以前只在里看到过十里红妆的场面,电视里那种嫁闺女的排场跟姜莹莹这个根本不能比。 只怕真是应了里一句常见到的话,这边第一抬嫁妆已经到了夫家了,后面的嫁妆还没从这边出家门呢。 马车从偏门进去直接到了二门口,又换了小轿直奔姜莹莹的院子。 一路进来,到处都挂满了红绸红灯笼,看上去就喜气无比。 院子里人来人往,但姜家下人走动间却悄无声息,很是安静。 小轿在院子外一停,接了沈惊春之后跟在轿子边一路进来的雨集就将人往上房请。 姜家是个大家族,亲戚也多,姜侯爷嫁女这样的喜事,挨的着挨不着的亲戚一窝蜂的全上了门,人家打着送嫁添喜的名头,姜家也不好将人往外赶。 姜莹莹的闺房里,如今正挤满了族里的小姑娘。 沈惊春一进门,姜莹莹就先大大的松了口气,抽出被别人挽着的手迎了上来,嗔道:“你总算是来了,再不来可要叫人去催你了。” 沈惊春笑道:“吃过早饭巴巴的就来了。” 就是姜莹莹想要天上的月亮,估计这会姜侯爷都得叫人把月亮摘下来,她可不敢不来。 姜莹莹本来也是随口一句,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正要向屋里几个没见过沈惊春的表姐妹介绍,屋里就响起了一道不友好的声音。 “咦,这是徐大小姐么……” 屋里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立刻变了。 有几个原先就认识的沈惊春的瞬间就看了过来。 徐大小姐这个称呼,如今可是已经换了个人了。 姜莹莹一双杏眸一瞪,就想张口训斥,沈惊春伸手拉了拉她,笑道:“两年多未见,姜二小姐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啊,我夫君与太医院程院判关系倒还算不错,要不要介绍你去看看眼科?” 这么厉害的吗?居然敢在姜大小姐的房里这样不留情面的说她的堂妹? 屋子里的小姑娘看着两人,却是没人敢出声当和事佬。 “啊,瞧我这记性,如今倒是不好再称呼你为姜二小姐了,听闻你嫁到了张家,你看我是应该称呼你为张夫人呢还是姜姨娘呢?” 这话简直比直接打了姜蓉蓉一巴掌还要狠。 原本因为她是姜侯爷的侄女,京城贵女间的聚会,偶尔也会有人下帖子给她,可自从她成了张弘宇的贵妾,就被要求待在后院里不要出来,连同在京城的娘家,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回来一次。 这次要不是姜莹莹成亲,她也是不能出来的。 沈惊春这话无异于割了她一刀还在伤口上撒了把盐。 姜蓉蓉整个人都气的抖了起来。 姜莹莹一看,忙朝外喊道:“乘霞,你叫人来扶二小姐回去休息。” 屋外乘霞应了一声,转头就带了两个老嬷嬷进来,半扶半拽的将人给拉走了。 沈惊春这样不给人面子,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原先还想着跟她套套近乎的小姑娘们也不敢套近乎了,各自找了个理由里都遛了。 屋子里眨眼间就剩下了沈惊春和姜莹莹两人。 没了外人,姜莹莹才松快了两分扑哧一笑,高兴的道:“刚才可真解气。” 虽然她本来就不喜欢张弘宇,但任谁被自家堂妹抢了未婚夫,心里也绝对不会好过,偏偏这还是亲堂妹,他爹哪怕再疼她,也不能把事情做的太绝,因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他们家不仅不能在外面说什么,还要帮着将姜蓉蓉未婚先孕的事情遮掩过去。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38节 甚至于在姜蓉蓉生下孩子后,他们家还送了礼过去。 她爹娘虽然恨的牙痒痒,却也说不了什么重话,这么久以来,唯有沈惊春当着姜蓉蓉的面,狠狠下了她的脸。 沈惊春哈哈一笑道:“这要不是看在你大喜的份上,就她今天说那话,我直接就给她两巴掌了,打完了她我还得叫张弘宇老老实实到我跟前来陪不是。” 这可不是玩笑话。 张承恩作为天子近臣,肯定是最擅长揣摩上意的,本来她就对朝廷有贡献,现在陈淮又考中了状元,再有他哥也即将成为年纪轻轻的一大儒,哪怕陈淮不是他失散多年的儿子,张承恩也绝不会允许张弘宇的妾室得罪她的。 二人打打闹闹没一会,姜夫人就又领着人进了房间,开始检查各种东西。 一直到晚上两人洗漱干净躺在床上,才算是有了说悄悄话的机会。 姜莹莹低声道:“我真的好紧张啊。” 马上就要嫁给喜欢的人了,心情无疑是愉悦的,可愉悦的同时,既有对娘家的不舍,也有对未来新生活的迷茫。 每个人都说张家家风清正,张龄棠也是万里挑一的好郎君,姜莹莹也很相信这些话,可还是忍不住紧张。 “紧张是正常的啊。”沈惊春同样低声道:“结婚相当于二次投胎,是相当重要的一件事,迷茫焦虑这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因为是第一次,总会有些好奇和憧憬,我当初也很紧张的。” 话是这么说,可实际上,沈惊春对于结婚当天的印象,已经非常淡了,那一天留给她的全部印象,大概只剩下了新婚夫妻骑马去追被拐的侄儿侄女。 姜莹莹哈哈笑了两声:“没想到你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居然也有紧张的一天。” “这不是废话么,我也是正常的人。” 姜莹莹翻了个身,紧紧挨着沈惊春,将声音压的更低了一些:“不过说真的,你跟你们家陈状元平日里到底怎么相处的?我就没见过比你们更融洽的夫妻,哪怕是我爹娘这样的,偶尔还会红脸呢。” 她爹娘很恩爱这是全家人都知道的事情,但她大哥和大嫂给她的感觉却是相敬如宾。 姜莹莹见陈淮的次数不多,但也能看的出来,她们夫妻之间相处的样子跟她见过的所有的人都不一样。 “额,这个……其实我觉得夫妻之间相处,最重要的就是相互体谅,相互尊重,如果遇到了不明白不理解的事情就去问,千万不要憋在心里,不要凭空猜忌,如果遇到了意见相左的事情,千万不要吵架,两人如果不能做到心平气和的交流,就各退一步,等平静下来再说,当着他人的面,要给他留足面子,因为在你的亲朋面前,你对他的态度会决定你的亲朋对他的态度。” “成亲居然有这么大的学问在里面吗?” “这还不算什么,我给你说,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千万不能没事找事,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比如说你跟他娘一起掉到水里,他先救谁……” 沈惊春都有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 自从穿越到古代之后,她的作息就变的很正常很健康,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深夜不睡觉陪人聊天的感觉。 偏偏姜莹莹显得很有精神,奇奇怪怪的问题问了大半宿。 沈惊春甚至觉得,她才刚闭上眼睛,外面天就已经蒙蒙亮了。 整个文宣侯府似乎都一下鲜活了起来,姜莹莹被强行从床上拖起,外面天色还未大亮屋子里点了不少烛火。 房间里姜夫人身边的嬷嬷领着下人进进出出。 沈惊春好歹也是有过一次经验的人,很快就用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了过来。 按照结婚流程,张家那边的迎亲队伍,会在巳时之前登门,新娘子要在这之前就梳妆打扮好,然后姜家还要招呼迎亲的人吃顿喜宴,喜宴完了之后,新郎携新娘拜别岳父岳母,再由新娘的兄弟背着新娘上花轿,姜家这边送亲的人跟着一起去张家观礼。 这会丫鬟们打了热水给姜莹莹净了面,就有姜家请来的全福人过来给姜莹莹开脸。 细细的线在脸上绞着汗毛。 看着姜莹莹明明很痛,却不得不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沈惊春就想笑。 很快一系列事情就做完了,外面天色也亮了,姜莹莹简单的吃了早饭,就换上了新嫁衣,坐在梳妆台前准备上妆。 沈惊春脑子里不由冒出了当初自己上完妆的样子,那就是天仙来了,化成那样也够吓人的,她微微迟疑了一下,才将姜夫人叫到一边道:“我想给莹莹上妆,可以么?” 这是个听起来有些无礼的要求。 全福人,给新娘上妆的人,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提前规划好了的。 姜夫人愣了愣,实在有些没想到沈惊春会提出这么个要求,但她很快就道:“好,我去说一声。” 宫里的公主们很少会有出宫的机会,姜莹莹的身份在宫外这群贵女里面也是首屈一指的,可哪怕沈惊春被赶出京城之后再回来,姜莹莹仍旧把她当做最好的闺中密友。 姜夫人相信沈惊春不会乱来。 里面原本定了给姜莹莹上妆的人,因为姜夫人丰厚的红包,倒是答应的很痛快,让出了位置来。 沈惊春便提着自己的小包包开始给姜莹莹化妆。 她那些化妆品为了方便使用,早就更换了符合这个时代的包装,现在拿出来虽有些惹眼,但还不至于让人惊讶。 她的化妆技术其实很一般,但若是跟古代那种结婚妆容比较,那简直就是惊为天人。 姜夫人全程在旁边看着,从一开始的随意到最后不由自主的长大了嘴巴,根本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容貌艳丽的人是她闺女。 屋里人不多,妆化完了,由姜夫人这个亲娘亲自给姜莹莹盖上了盖头。 没多大会,外面炮竹声唢呐声鼓乐声就响了起来,这是新郎来接亲了。 第140章 张姜两家结秦晋之好,可把众多吃瓜群众给高兴坏了。 新郎这边跟着来接亲的,全是本届科举榜上有名的少年郎,不仅请到了状元,连那位年过三十相貌儒雅的榜眼也在接亲之列。 姜家这边的队伍也不差,虽没那么多新科进士,却也都是俊俏少年,姜家门外来看热闹的人是里三层外三层的。 大门处,以姜清洲为首的少年郎却并未怎么为难张龄棠,很轻松的就将人给放了进来。 后面或文斗或武斗的关卡,姜清洲也是一路放水,引得接亲的人都一片唏嘘。 闺房里,姜莹莹虽然已经盖上了盖头,但外面的消息却是隔一会就有人进来通报一声,今天场面这么多,半个京城的出众青年都在,姜莹莹那些堂姐妹表姐妹们年纪都不大,早就忍不住跑出去看了,屋里只有沈惊春和为数不多的几个小姑娘陪在身边。 没多大会,就有人跑进来说,迎亲的人已经闯过了所有的关卡,家里已经开始摆送亲宴。 这个宴席不同于其他宴席,上菜很快不说,为了不误事,基本也不会喝酒,由女方这边的亲人陪着迎亲的人吃席,说一堆客气话辟如我们家姑娘娇养长大,以后要是有不懂事的地方还要请婆家人多多见谅之类的。 等到宴席吃完,就是迎亲团队来女方住的地方请新娘出去,和新郎一起拜别娘家父母。 这些事情都是提前就规划好了的,沈惊春拍了拍姜莹莹的手就将她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另有喜娘换了上去,搀扶着人往主院那边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一对新人身上,沈惊春看没人注意这边,手脚麻利的就将陈淮拉到了一边角落里。 “等到了张家吃席,要灌新郎酒的人肯定很多,你一会可别傻乎乎的去给他挡酒,姜二也去送亲,有什么事就推他们出去。” 这些话都是老生常谈,早在张龄棠请陈淮帮忙接亲的时候,沈惊春就已经特意叮嘱过了,但这时候还是忍不住继续唠叨。 沈惊春自己也是送亲队伍的一员,但是这个年代吃席,都是男女分开,到了张家之后她们夫妻两个肯定不是在同一个厅堂里坐席。 虽然已经被反复叮嘱过多次,但再次被叮嘱,陈淮还是乖乖的点头应是:“好,女宾那边肯定结束的比较早,你吃完席等等我,我早点脱身,一起回家。” 夫妻两个没说几句,不远处就有喊声传来,拜别父母之后,马上就要发嫁,两人一个在迎亲队伍里,一个在送亲队伍里。 没多大会,姜莹莹就被她大哥背着出了门,外面炮竹声震天响,大门口姜夫人还没落泪,反倒是姜侯爷哭成了泪人。 沈惊春在一边看着,觉得又好笑又心酸,跟在送队伍里一边往前走一边回望。 送亲的队伍并未乘车骑马,而是全部的人都走在花轿周围,如众星拱月一般,将姜莹莹的八抬大轿拱卫在中间。 姜家和张家的直线距离并不算远,但这接亲的路线却是绕着走了大半个内城,一路上喜糖喜糖不知撒了多少出去。 等到了张家繁缛的拜堂仪式全部走完,外面天色都已经暗了,姜莹莹被搀扶着进了内院,姜家送亲队伍也分了男女,被人带着入了席。 沈惊春早就饿了,一天忙下来,也就是早上跟着姜莹莹吃了点东西,后面送亲的宴席她陪在姜莹莹身边根本没去吃,雨集倒是准备了一些点心,但那点心干的很,吃完还要喝水,要是路上想上厕所也很麻烦,她便干脆没吃。 张龄棠是新科探花,他娶妻连皇帝都派人送了贺礼过来,张家这顿婚宴那是真正的高朋满座,沈惊春如今是县君,地位在一众妇人间也算高。 张家安排与她同坐的,都是各大世家的宗妇之类,可惜一桌十人倒有大半不认识,认识的几个也仅限于认识,从未有过深交,沈惊春脸上全程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一顿饭好不容易吃到了尾声,陪着姜莹莹进了内院的乘霞就找了过来:“我们姑爷身边的小厮说,陈公子喝醉了,原本跟在他身边的人被打发回去了,如今身边没人,便找了奴婢来问问县君怎么办。” “什么?”沈惊春下意识的提高了音量,见同桌的人看了过来,忙起身就往外走:“怎么会喝醉?” 千叮咛万嘱咐,不要给张龄棠挡酒,他怎么还会喝醉? 沈惊春想着想着就想歪了。 酒壮怂人胆,这男人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乘霞脸色复杂的道:“今天来的客人实在太多了,我们姑爷第一个就被灌醉送了回去,二公子他们几个新科进士也都喝醉了,陈公子还算是其中比较能喝的了。” 好吧。 这么说沈惊春就懂了,就是来的人太多了,揪着这几个新出炉的进士可劲造呗。 陈淮这人演技不错的,现在都能喝醉,想来叫他喝酒的人里面有不少都是没法推脱的那种。 或许张家这个酒也是那种当时喝着没什么,但后劲很大的那种酒。 两人走了没多远,到了一处月亮门前,等在门边的小厮就迎了上来,又将事情飞快的说了一遍。 姜莹莹那边还有的忙,乘霞也没多待,讲清楚事情就走了,沈惊春便又跟着小厮往外走。 陈淮这会喝醉了却并不在宴会厅里,而是在挨着宴会厅的一个小花园里。 沈惊春到时,他正安安静静的坐在凉亭的美人靠上,双手环着亭柱闭着眼睛。 嗯……很乖巧。 凉亭是个六角凉亭,不仅六处飞檐上挂着灯笼,凉亭里面还吊着一盏琉璃灯,光线还算可以,沈惊春进了凉亭,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 陈淮一睁眼,瞧是自家媳妇,倒是松开了环着亭柱的手,但是改成了抱着媳妇的腰了。 后面张龄棠身边的小厮一脸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沈惊春却是气定神闲的一把将陈淮揪了起来。 身量高大的状元靠在身形纤细苗条的县君身边,竟硬生生的被小厮看出了几分小鸟依人的感觉来。 “我夫君醉成这样,也不方便去辞行,还请小哥帮忙转告,就说我们夫妻二人先行回家了。” 那小厮很是激灵,立刻就去禀报了。 张龄棠被灌醉送回了房里,如今这场宴会是他爹和族里叔伯兄弟在照应,酒宴还在继续,实在没法出来送行,只得叫管家安排了车马送她们二人回去。 马上晃晃悠悠穿过内城,从城东到了城西。 沈惊春原本还以为陈淮这醉酒多少还有点演戏的成分在里面,但没想到他却是真的醉了,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抱着她不撒手,直到马车停在家门外,被晚风一吹,才算是稍微清醒了一点。 门房用的是长公主府送过来的人,如今她家也算是家大业大,不会因为发不起月钱而不敢买下人,二人一下车,沈惊春就叫了人去通知厨房煮醒酒汤,又给了赏银谢过了张家送他们回来的车夫,夫妻两人才回了房。 陈淮酒意未散,吹了风脑子还算清醒,但身体却还晕乎着,沈惊春给他灌了一碗醒酒汤,也毫不见外的就将人给扶到洗澡间扒光了衣服丢进了浴桶里。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39节 …… 第二天早上,沈惊春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床上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都不知道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原本一直期待却又紧张的事情解决的很有些水到渠成的意思。 昨晚扒陈淮衣服把他丢进浴桶的时候,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在她手里就像是个小鸡崽子,随便她搓圆捏扁,但没想到上了床,她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 床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被褥,沈惊春躺了一会,觉得没那么难受了才从床上爬了起来。 腰酸背痛是难免的,但却并不像很多人描述的那样痛到下不来床。 等她洗漱好,夏至已经手脚麻利的摆好了饭。 “昨天我大哥回来了没有?” 夏至点点头道:“回来的挺晚,今日天没亮又被人接走了。” 这么看来大概就是昨天曲老上的奏章颇具成效,朝廷已经打算开始找人编写字典了。 沈惊春心里有了数,也不再多说,低头吃了饭,就收拾了东西带着人往茶山去了。 茶山这段时间发展的很顺利,沈惊春穿到古代之后,靠种田发家,异能使用的次数比在末世还要高,原本在末世已经很久没有动静的异能等级,居然在前段时间升了一级,如今她已经能直接将异能凝结成精华。 需要用的时候,直接取一粒精华出来融进水里,效果虽然没有直接使用异能来的好,但却很适合她现在这种生活。 哪怕她人在京城,只要将凝结出来的精华送到茶山那边,灌溉事宜就不会停滞,如今栽种下去得到果树基本都已存活,生长的很是不错。 至于棉花,朝廷对于这批棉田很在乎,照料的很细致,追肥也能跟得上,长势比沈家地里那些偶尔还能用兑了异能的水,浇灌出来的棉花还要好一些。 也正是因为这个,户部那位钟员外倒是对沈惊春推荐过去,教种棉花的沈志辉很是有几分青睐。 马车出了城,离茶山那边还很远,就能感受到一种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氛围。 以前茶山那片土质不太好,朝廷也不大用心,甚至还出现过杂草长的比农作物还高的情况,但现在一眼望去过,完全就是一副欣欣向荣的繁荣景象。 还未到家门口,沈惊春便在路边碰到了在田里巡视的沈延东父子。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原本在京城养的白了些的沈志清又黑了回去,古铜色的皮肤看上去倒是很精神。 马车一停沈惊春就下了车,总不好她在上面坐着,叫长辈在下面走着。 下了马车,还没走两步就听沈志清大咧咧的问道:“你咋了?走路怎么奇奇怪怪的?” 跟在一边的夏至脸色一红。 家里如今人多了,也不缺伺候的人了,沈惊春就将她调回了自己身边,有意想培养她起来当个管事,现在一般出门办事,都会带着夏至。 夏至虽然没有成亲,但毕竟以前也是在世家大族里当差的,该懂的东西都懂。 沈志清话音未落,沈延东就一巴掌拍上了蠢儿子的后脑勺:“胡咧咧啥,跟你有什么关系。” 到底不敢跟亲爹对着干,沈志清满脸郁闷的闭了嘴。 芒种已经赶着车先回了家,沈惊春几人沿着地头走的倒是不快。 辣椒的长势非常好,京城这边种的比在平山村时晚了些,如今才刚开始开花结果,水灵灵的小辣椒挂在枝头上,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这些在不久后的将来可都是钱。 沈惊春越看越满意,走过了这一大片辣椒地,靠近沈家院子的地方,还种了一些玉米土豆西红柿之类,适合春天栽种的蔬菜,长势也都非常喜人。 她当时在这边待了不少时间,家里的长工短工和附近村子的人几乎没人不认识她,一路过来不断有人跟她打招呼。 等回到家,几个人在桌边坐下,沈惊春喝了口茶润了嘴,才说明今天回茶山的目的:“我手里有一批稻种,我想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可以晒种育苗了。” 她没什么大本事,读的也是农业专业,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让空间里那些种子见个光。 现代的种子和古代的种子差异巨大,高科技培养出来的稻种未必能很好的适应古代的环境,但偏偏沈惊春有异能在手。 用异能种出来的水稻,能更好的适应环境,就跟辣椒一样,或许是不如在现代那样高产,但总比大周土生土长的稻子要高产的多。 沈延东一听,脸上就露出了喜色。 他跟庄稼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但从来没见过像沈惊春这样的种植奇才,好像所有的东西在她手里,都能种的比别人好一样。 别的不敢说,但起码以前沈家的各种蔬菜那是甩了别家几条街,水灵又鲜嫩。 现在这个大侄女说要种水稻,想必肯定会给所有人一个惊喜。 “有多少稻种?咱们准备种多少亩?” 他们家的田,茶山加果林还有池塘这些就占了几百亩了,又种了一百亩的辣椒,还要留地出来种第二季辣椒,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作物,能用来种植水稻的田其实并不多。 但现在不一样了,长公主给了几个田庄,有一个五百亩的小庄子就在这附近,可用的地就很多了。 沈惊春抹了把汗,又叫人把马车上的稻种给搬到了前院来。 稻种不多,也就浅浅的两麻袋。 沈延东解开了封口的绳子,抓了一把在摊开一看,就忍不住嚯了一声:“这种子可真是好啊。” 粒粒饱满,一看就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种子。 “今年主要还是试试这个稻种怎么样,这两袋子,先种二十亩吧,就种在我们自家这边的田里,也方便照看。” 长公主给的那个庄子,虽说跟自家这边离的近,但到底天气越来越热,沈惊春也不太想大夏天的,还要走过去那边种田。 沈延东说了声好,就低头继续研究稻种。 沈惊春问了几句最近这边的情况,就起身拿了顶草帽出门往茶山那边去了。 第141章 茶山说是茶山,如今倒不如说是果山更合适。 这片山头原有的茶叶不算多,后来从莲溪村那边移栽过来的也不多,反倒是山上移栽过来的果树很多。 山上一共就栽种了四种果树,桃子李子杏子葡萄。 原本沈志清还提议要种一些梨树,但被沈惊春给否决了,山上现在种着的这四种水果,即便卖不出去,还可以做成果脯,桃子和葡萄还可以酿酒,做成果酱,但是梨子好像用处并不是很大。 夏至也戴着一顶草帽,跟在一边,二人一路穿过农田到了茶山脚下,她便指着前方一棵桃树道:“今年栽种过来的居然就挂了果了。” 沈惊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那棵明显年份不长的桃树上,挂了稀稀落落的几只小桃。 夏至看到这个小惊喜,又顺着这棵树继续往周边看,挂果的桃树居然不在少数,有的甚至挂了满满一树果子。 远处专门伺候这片果树的人看到有人进了果林,便小跑着过来了,见是东家,忙问了好。 沈惊春作为老板,先是开口关心了一下底下员工在这边干活,还习不习惯,吃住怎么样。 被人称作袁叔的长工的显然没想到东家居然是个这样的东家,一时间很是有几分受宠若惊,回话的时候更是真诚了几分。 沈惊春并未跟他说很长时间,随意聊了聊,就让他自去忙了,主仆两个就在果林里闲逛了起来。 一路逛到山要建玻璃花房的地方,已经栽上了爬藤月季。 几株藤蔓中间还搭了个花架子,下面摆着一张不太规整的石桌,和几张石凳。 这些月季显然是有人时常过来打理,长势很好,现在这个季节,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开花。 夏至一见到就忍不住说了句好漂亮啊。 的确很漂亮。 山顶上不大的地方,周围一圈已经用木桩围了起来,周围一圈都种着月季,里侧还种了些小花,都是乡间很容易看到的,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此时此刻却显得格外的好看,有一种野趣,这是在大户人家精心打理的花园里看不到的景色。 主仆两个坐在月季架下吹了会风,就顺着另一边的山道下了山。 等到晚上,在饭桌上看到豆芽,沈惊春才知道,山顶上那些全都是豆芽带着人办的。 “我想着反正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先种上花呢,到时候要是不好看,再拔掉就是,也不费什么事。” 她说着又高兴道:“上次那个康二娘小姐还记得吧,她有个妹子叫康三娘的,夫家姓周是个花农,听说咱们家要找些花,她就叫她妹夫送了些过来,我前几天跟着到周家去看了,他们家有好大一片花田,我想着是不是在挖出来的几口池塘边上也沿岸栽一些花……” 她一直都在茶山这边待着没回京城,与她家小姐也是有段时日没见,心里有说不完的话。 沈惊春见了她也高兴,高兴之余,又有点欣慰,所有人都在成长,豆芽这个小丫头也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的努力着。 晚上姐妹两个难得睡在一张床上聊着天。 沈惊春是真把这小丫头头当亲妹子看,虽然在她心里跟她哥是不能比,但在她心里的地位,也跟沈明榆沈蔓差不多了,甚至还要排在方氏前面,属于第二梯队的。 沈惊春主要是问了豆芽对以后的打算,她要是真的跟沈志清成亲了,对未来有没有什么规划? 虽然就现在看来,她大伯娘是个挺开明的妇人,大堂哥沈志辉和妻子周氏也是个挺好相处的,但兄弟两个其实还是分家单过是最好的。 豆芽也没多想,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沈惊春偶尔提点几句。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姐妹两个就起了床,前一天还觉得身体多少有点难受,这又过了一夜,沈惊春就觉得自己满血复活了。 吃过早饭,就到了要种水稻的田里去了。 沈延东前一天已经交代了下去,这边要种水稻,手上没活的长工们早上吃过了饭,就已经开始耕地了。 沈惊春转了几圈,发现实在没有她能干的事情,钱到位了之后,人手也就不缺了,不论是耕地还是晒种都有专门的人去做,这些人都是老把式,干起活来效率甩她十几条街,只得溜达着回了家。 到了中午,城里就有人来报信了。 前两天那几个被送进京兆府的人已经招了,背后主谋就是周渭川。 沈惊春很惊讶。 原本她把人送进去,也没想着能怎么样,毕竟那几个人怎么说也是个正经读书人,进了京兆府衙门,应该不至于用刑,顶多就是关几天就被放出来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几个书生关进去之后,就没人搭理他们了,牢房周围关的都是作奸犯科的,像他们这样关着读书人的牢房,还真的找不出第二间。 牢房里的环境并不怎么样,黑黢黢的每间牢房只有一扇天窗透气,五月的天气饭菜倒还不至于馊掉,但也绝对不美味,很多时候都是冷冰冰的。 所以过了两天就有心理素质差的主动交代了。 找他们散布谣言的,正是兵部侍郎的公子周渭川身边的小厮。 本来么,涉及到这种贵公子的案子,要是没人盯着,随便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偏偏姜家和张家都派了人来问,所以京兆府只能上周家抓了那小厮。 可小厮是抓到了,也一口咬定是周渭川交代他干的,但周渭川却是咬死了不承认,他也是从小就受过良好的教育的,不是那种死读书的人,大周律他也是看过的,煽动书生□□可是大罪名,要是皇帝计较起来,那也足够抄家的了。 而且他又不傻,真要干这种事,怎么可能还用自己身边的小厮去?这不是一抓一个准么! 沈惊春听完,也觉得周渭川说的不无道理,但如果这事不是他干的,那又是谁干的呢?赵静芳和徐长宁的嫌疑度好像都差不多。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40节 底下寒露汇报完京兆府那边的消息,又拿了一张请帖一封信出来。 沈惊春先看了那份请帖,帖子用的金花笺,这种笺纸都是公中御用的,相当之华贵。 请帖还没打开,她就先皱了皱眉,不论是她还是原主,跟宫中的人都是很少打交代的,现在宫里的人给她下帖子干啥? 翻开帖子一瞧,遣词用句十分谦逊,大致内容就是,御花园里的荷花开了,宫里准备办个赏花宴,希望庆阳县君能够赏脸参加这个宴会,落款是成安。 这个成安公主,沈惊春是知道的,她的生母尚娴妃,是皇帝那么多大小老婆里面最能生的,嫁给皇帝三十年不到,前后生了四子一女,却这些子女都还长大成人了。 成安公主的四个兄弟在朝中名声并不显,属于各大朝臣眼中资质平平的那种,但她本人却是很得皇帝的欢心,算是公主里面最受宠的一个,但这位成安公主却从未恃宠而骄,名声很好。 所以,这样一个人,为啥会给她下帖子? 沈惊春想不明白,也就没有多想,合上了请帖放到了一边,就打开了另外一封信。 这封信却是陈淮写的,信很简短,就是询问了一下是否茶山这边出了事,怎么这么着急赶过来? 字迹很俊秀,用词很正经,但沈惊春捏着这封信,耳朵就不受控制的红了,以前她也是经常跑茶山,也没见陈淮写过什么信。 现在这……搞的好像她是特意躲着他一样。 沈惊春甩了甩头:“行,我知道了,这几天正在忙着下种的事情的腾不开手,等这个赏花宴的前一天我会回去的。” 这话当然不是说给寒露听的,而是透过寒露的嘴说给陈淮听。 寒露笑嘻嘻的说记住了,吃过了午饭就又赶着车回了城里。 沈惊春就在茶山这边好好待了几天,她没什么架子,每天早睡早起,耕地这种活虽然用不着她来干,但是也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辟如修枝除草松土之类的。 这些事情之前在平山村的时候也是干惯了的,倒是又给她在城北郊区这一块赚了不少名声。 等到了成安公主主持的赏花宴前一天,沈惊春才带着夏至回了城。 晚上吃完了饭,沈惊秋只差在亲妹子面前大哭,她这几天不在,沈惊秋满肚子的抱怨都没人可以倾诉。 “妹啊,你不知道,翰林院那真的是……。” 简直槽多无口。 翰林院是国家单位,里面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人,这就导致了一件事,这些人里很多官话说的都不好。 大周官话跟现代普通话差不多,这群人基本都带点家乡口音,这也就算了,最主要的是nl不分。 沈惊秋教了几天的拼音,差点都被这群人带沟里去了。 沈惊春想想那情景就觉得好笑,可转念一想,又想到成安公主的请帖上。 显然,生在皇家,每个皇子心里都有个皇帝梦,成安那几个兄弟表面上看着没什么,鬼知道实际是什么样。 她封县君到现在也有几个月了,也没见这个成安送帖子说什么宴会的事情,现在她老哥开始带着人编字典了,请帖就送过来了,怎么想也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联系啊。 她皱眉道:“那成安公主不会是想替她哪个兄弟拉拢我们吧?” 陈淮点头道:“有这个可能,我发现最近倒是有人有意无意的在接触我们这一科的寒门子弟,伍年兄尤甚,每天身边都聚着一群人。” 这位伍年兄说的就是新科榜眼伍时枢。 陈淮和张龄棠能中一甲,陆先生这样的好老师功不可没,甚至说一句没有陆昀就没有今天的陈淮都不为过,但伍时枢不同,他是真正的寒门学子。 从小也没得到过什么名师教导,摸爬滚打全靠自己,还能考中一甲,很可能就是下一个张承恩,这样的人背景清白,被拉拢也不足为奇。 之前还没科考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尘埃落定了,正式进入官场,才发现朝廷真的是暗潮汹涌。 连一个小小的翰林院都明争暗斗的厉害,如他这种不是世家子却还不愿意投靠一方势力的,哪怕有曲老这个翰林院最高官员的照顾,还是被排挤的很厉害。 沈惊秋看了一眼自己老妹,本来还想调侃两句陈淮在翰林院混得差的,但是想想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第二日一早,沈惊春就起床开始收拾。 沈惊秋名下现在有布庄和成衣店这些,手底下也养着一帮绣娘,恨不得将这朝代所有好看的衣服全回家给宝贝妹妹和宝贝闺女穿。 沈惊春如今的衣服多到根本穿不完,原本按照她的想法,这种宴会自然是怎么低调怎么来的,到时候吃吃喝喝也就混过去了。 可陈淮却说这次她是低调不了的,倒不如狠狠高调一番,告诉那些往日里看她不顺眼的,以后少打些歪主意,今日的她已经不是昨日的他。 早上陈淮去翰林院之前,还特意将沈惊春今日要穿的衣服挑了出来,连首饰都给她拿出来放在了梳妆桌上。 沈惊春打眼一瞧,陈淮挑的却是一件从她空间里偷渡出来的汉服——仿真丝织金纱湘妃色竖领斜襟长袄,下搭一件牙白织金马面裙。 当初为了买这一套,她吃了很久的土,但衣服上身效果很不错,从上到下都写满了富婆两个字。 沈惊春换上衣服原地转了两圈,迟疑的朝夏至问道:“是不是有点夸张?” 夏至忙摇头,眼里全是惊艳:“好看的,又端庄又贵气。” 衣服换完,夏至又手脚麻利的给沈惊春梳头发,当初买她回来的时候,就是因为这姑娘是个全能,沈惊春一头黑发在她手里上下翻飞,不大会就梳了个娇俏又富贵的发髻出来。 上妆这个事,沈惊春亲自动手,等到从下到下全都收拾妥当,夏至已经看呆了。 平时不怎么打扮的美女虽然也很美,但是一旦打扮起来,给人的感觉绝对是惊艳的,夏至没啥文化,能想到的形容词就是好看,超好看,京城第一好看,大周第一好看。 好看到跟姜莹莹在皇宫里碰头之后,这位才几日未见的好姐妹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来。 第142章 赏花宴设在御花园里,各家贵女进宫之后,便被内侍直接带到了御花园。 长公主在江南长大,喜好江南的园林,皇帝也算是在那边长大的,荷花池这边的建筑风格便是按照江南那边的风格来修建的。 沈惊春跟着人直接到了荷花池附近的石舫里。 成安公主还未成亲,这次邀请的大多都是待字闺中的闺女,已经出嫁的,加上沈惊春和姜莹莹也不过四人而已。 沈惊春和姜莹莹来的不算早,石舫一共上下两层,一楼已经坐满了贵女,二人上前先给成安公主见了礼。 赏花宴虽然设在宫里,但这次到场的只有成安一位公主,身上有爵位的除了一位县主之外,余下就是沈惊春这位庆阳县君。 能被邀请进宫赏花的,身份最低也是三品官的家眷,大部分都是以前见过沈惊春的。 以前她还是徐大小姐的时候,美则美矣,但在穿着打扮上并不用心,加上崔氏对她也不上心,甚至还因为穿着闹出过笑话。 现在忽然打扮的这么好看,几乎所有人一开始都有点认不出来。 也不知成安是不是真的打着替她兄弟们拉拢沈惊秋这位未来大儒的打算,这次被邀请进宫的,没有一个是以前跟沈惊春有过矛盾的,除了个别有点好奇她这两年过的什么日子的之外,其他的都很友好。 待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沈惊春就有点坐不住了。 女孩们年纪都不大,长的都跟花儿一样,若是一个两个的还好,但成安公主今天邀请了近二十人进宫赏花,老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这么多人不知道能搭多少台戏了。 各家贵女身上还熏着各式各样的熏香,加上脂粉香,凑在一起实在算不得好闻。 成安公主的确时刻注意着沈惊春,见她神色不太对,拢在袖子里的手都攥成了拳头,明显在忍耐,便笑道:“咱们出去看花吧。” 这画舫的其实跟现代沈惊春见过的一个石舫有点像,亭台楼阁一应俱全,若非这里面的人太多,其实就在石舫里面赏荷就很舒服。 成安公主一说话,其余众人立刻应声,十多名闺女三五成群的出了门,姜莹莹的小姑子一个叫张雯的小姑娘,也跟自家大嫂打了个招呼同其他人一起出去了。 画舫里没一会就走的只剩下了几个人。 本来沈惊春还以为成安公主要趁机过来说说话,毕竟这么好的机会,却不曾想,对方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等人一走,姜莹莹就拉着沈惊春到了画舫外面的凉亭里。 外面荷塘里荷叶荷花亭亭玉立,被邀请来赏荷的贵女们散布在各处。 姜莹莹小声道:“我最近几次叫人去你家找你都没找着人,你怎么回事啊,今天居然还打扮的这么好看。” 妆容和发髻都跟其他闺女不同,连衣服的工艺看上去都很不一样。 沈惊春道:“这不是水稻快要下种了么,我就去茶山那边盯了一下这个事情,对了,你们家探花郎跟你说了翰林院的情况吗?” 她又不是傻子,昨晚饭桌上陈淮跟他哥那样,明显就是有问题。 沈惊春不问,并不代表她没察觉到不对。 姜莹莹点了点头,也没多想,随口道:“说了啊,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家陈状元那是有真才实学的,现在你大哥又要带着翰林院的人编字典,想来也没什么人会不长眼刻意排挤他了。” 果然是工作上的问题啊。 姜莹莹见她脸上露出那种果然如此的表情,顿了一下才道:“你不知道?” 沈惊春跟陈淮每天都会在睡前交流一会,事情不多就是几句话,事情多就会多聊一会,但是只要两人都在家,就会交流。 姜莹莹跟张龄棠成亲之后,也试着用这种方式来培养感情,翰林院的事情也不是特别机密的事,偶尔张龄棠也会提起。 不等沈惊春回答,姜莹莹便又道:“不过就像我说的,现在已经没问题了,编字典这件事,由你大哥全权负责,前天已经选出了参与人选,倒是有几个翰林院的老人不太服气人选,但你大哥直接就说了,他爱选谁就选谁,放着自己才华出众的妹婿不选,难道选他们几个只知道嫉妒别人的人么。” 沈惊春忍不住笑了笑。 她老哥平时看陈淮是哪哪都看不顺眼的,但在外人面前还是很护短的嘛。 “我们家人都挺护短的,尤其是我大哥。” 姜莹莹笑道:“看出来了,翰林院那几个排挤陈状元的,这次可是一个都没进入他们编字典的班子,不过话说回来,你大哥真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一出手就是影响全大周的著作,你瞧这些被邀请来赏花的可都是待字闺中的,依我看,我这回大约也是借了你的光了。” 两个人说了会话,外面日头渐渐升高,气温也升了上去,沿着荷塘边赏花的贵女们也都慢慢回到了石舫内。 里面桌椅摆的并不规则,贵女们都选择跟相熟的人坐在了一张桌子上。 沈惊春跟姜莹莹没进去,凉亭就连着一段两米长的连廊,后面是个花厅,大门开着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成安公主往这边走了走,温声道:“还要一会才吃饭,不如我们做点别的事情吧。” 她话音一落,里面的贵女们就出声附和,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就定了下来,或是画一幅荷花图,或是做一首咏荷的诗。 石舫里伺候的内侍们很快就拿了文房四宝过来,几张桌上的东西也都收了起来。 沈惊春往前走了几步,到了门口却没进去:“我就算了吧,我不擅此道,就不献丑了。”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张扬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明显的不屑从楼梯口传了过来:“男人是新科状元,亲哥哥也是个奇才,我很好奇,怎么你就这么平庸。” 随着话音的落下,赵静芳的身形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赤着一双脚没穿鞋,身上穿着张扬的红裙,头发也没梳,衣服松散的挂在身上,看上去像是刚刚起床一般。 成安皱了皱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沈惊春,才朝赵静芳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次赏花宴的确是为了跟沈惊春套近乎,所以跟沈惊春有仇的人,成安公主一个都没请,却不想,赵静芳这个曾经狠狠得罪过沈惊春的人却在这。 赵静芳神态慵懒的撩了撩自己的头发,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懒懒的道:“我早上就在这了,小姨母倒也不必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这么多人都在呢,放心,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41节 这个她很显然,指的就是沈惊春。 在场众人听不明白,沈惊春和姜莹莹却是很明白。 二人对望一眼,都在想刚才他们说的话,赵静芳听到没有,虽然她们也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屋子里的人没有爵位在身,已经纷纷起身朝赵静芳行礼。 两人站在门外,也远远朝她行了一礼喊了声郡主万福。 屋里,成安公主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冷着一张脸看着赵静芳呵斥道:“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哪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跟着你的人的?都死了不成?” 她厉声往外面招呼了一声,立刻有人进了门。 “扶郡主上去收拾妥当,去问问今天是谁伺候,自去宫正司领二十板子。” 成安公主一指赵静芳,后面就有人上前准备将她扶上二楼。 赵静芳敛了笑坐直了身体盯着成安公主道:“小姨母这样做怕是不妥吧?严格来说是我先来的这边,即便要追责,也是您身边的人办事不妥帖,若要在此处赏花,怎么不提前守好门禁,我在楼上休息,身边的人听了我的吩咐去拿吃食去了,你们将我吵醒,我下来瞧瞧没触犯大周律吧?” 显然,单论口舌,成安公主远不是赵静芳的对手。 屋里屋外都没了声音,听了成安公主的吩咐准备进来扶赵静芳梳妆的人,也因为她这段话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沉默间,沈惊春的声音响了起来:“吟诗作画真的不是我的长项,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就先告辞了。” 她来这个宴会,是因为想看看成安公主想干嘛,而不是因为迫于她公主的身份不得不来。 现在赵静芳这个令人讨厌的人出现在这里,她是一分钟也不想待下去了。 屋里的人都被这话搞的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对成安公主说这样的话。 成安公主自己也没想到,沈惊春会这么突兀的提出来告辞,她想说点什么挽留一下,但沈惊春那两句话很明显是单方面的通知,而不是在跟她商量。 话音一落,她跟姜莹莹打了个招呼之后,又远远的朝里面行了个礼,转身就要走。 成安公主毕竟还年轻,见她这样也有点傻眼,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后面赵静芳也起身,赤着脚跟了上去,坐着的贵女们不知道怎么想的,也有几人跟了上来。 石舫之所以叫石舫,就是因为它是用石头建成的一种像是船一样的建筑物。 赏花宴这座石舫,一半在水里,一半在岸上,沈惊春要想上岸,就得顺着两边的走道过去。 这走道并不算宽,一下子挤进这么多人,走动都变的很难,一下显的混乱了起来。 沈惊春刚想要加快脚步往前走,就听见扑通一声,有人落水了。 她刚转头去看,前面又是扑通一声,又有人落水了。 赵静芳凉凉的声音在旁边响了起来:“沈惊春你胆子挺大啊,敢推公主下水?” 什么鬼?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赵静芳道:“你脑子坏了?我有什么理由推公主下水?” 赵静芳倚着船舱的木板,懒懒的道:“那我怎么知道,反正我看到你推公主下水了。” 她说着还笑眯眯的看向身边一个早已目瞪口呆的贵女道:“你也看到了是沈惊春推公主下水的对不对?” 那名被问的小姑娘看着也才十三四岁的样子,在赵静芳的注视下没点头也没摇头,抿着嘴站在了一边。 石舫伺候的宫女大多会水,已经有人下水将落水的两人捞了上来。 成安公主是个旱鸭子,扑腾的时候喝了几口水,此刻正脸色苍白的喘着气。 谁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石舫里的贵女们都聚集到了成安公主身边,唯有姜莹莹跑了过来。 赵静芳还是一脸看戏的表情。 沈惊春看着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赵静芳到底想干嘛。 画舫两边的走道虽然不宽,但也不算窄,要是没有人暗地里推一把,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掉下去,沈惊春毫不怀疑,这事肯定是赵静芳干的。 宫女们已经将两个掉下水的人护送到二楼去了,那群小姑娘也都跟了过去。 画舫外面只剩下了她们三人。 赵静芳的敌意来的很莫名其妙,沈惊春自问根本没有主动得罪过她。 以前原主还在京城的时候,跟她年纪相差好几岁,也没机会玩到一起,所以更谈不上得罪了。 但这几次的事情仔细想想,真的很莫名其妙,她干这些事情好像真的就是打着一种,恶心恶心人的想法。 沈惊春看着她,半晌才问道:“故意的是不是?恶心谁呢?” 赵静芳微微笑道:“恶心你呀。” 第143章 成安公主落了水,这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后宫。 她的母亲娴妃来的很快,简单的与各家贵女打了个招呼,就脚步匆匆的往石舫二楼去了,中间并未看赵静芳一眼。 看来这位嘉慧郡主在宫里的人缘并不怎么样啊。 娴妃并未在石舫二楼多待,很快就又从楼上下来了。 这个女人在皇帝还在潜邸之时就嫁了过来,年纪要比方氏大不少,但保养得当,单看面相却比方氏要年轻的多,说话的声音听上去也是温和可亲。 “方才我去问了成安,她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搅了大家赏花的雅兴,她感到很抱歉,所以给大家备了些礼物。” 娴妃朝身边跟着的嬷嬷吩咐了一句,很快就有人捧着木托盘过来了,揭开上面的盖着的红布一瞧,却是一些制作精美的钗环首饰。 宫内制造的,不论是用料还是工艺都属上品,小姑娘们爱美,只一眼就喜欢上了,谢过了娴妃就开始挑自己喜欢的。 沈惊春倒是不太想要,宫里的东西都有标记拿出去也不能卖钱,但大家都拿她不拿未免显得过于出格,便也选了一对金钗。 等分完礼物,娴妃便叫了人送贵女们出宫,只是在众人往外走的时候,她又单单点了沈惊春留下来:“听成安说,县君有点不舒服,已经差人去请太医了,县君不如暂留一会,等太医来了一并请个脉。” 已经走出去的小姑娘们脚下一停,转头看了过来,沈惊春身边站着的姜莹莹也顿了顿。 娴妃虽然恩宠不及淑妃,实权不及德妃,但怎么也是给皇帝生了几个孩子的人,她亲口留人,给人请太医,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所有人都想知道沈惊春怎么回答。 “多谢娘娘好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想来是因为最近田间劳作过于劳累,回去休息两天也就好了,倒是不用麻烦太医。”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娴妃的脸色不太好看。 任谁被这样当众拒绝了好意,可能脸色都不会太好看。 她是实在没想到沈惊春怎么敢。 “听户部的人说你最近在忙着种水稻,要不要朕拨几个人过去给你帮忙?” 皇帝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包括娴妃在内,所有人都站起来蹲身行礼。 皇帝道了声免礼,也没进来,就隔着一段距离站在外面,他穿了一声常服,身边也只跟着四五个内侍,排场不大。 但是相比起上元节那天看到的皇帝,今天他无论是精神还是外表,他都好像一下老了好几岁,哪怕表现的很淡然,但脸上的疲惫却是遮也遮不住的。 沈惊春快速的打量了皇帝一眼,疑惑的收回了视线,虽然长公主直接明说了皇帝的身体不好,但是这衰老程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倒也不必了吧。”沈惊春站起了身:“我家请的长工都是老庄稼把式,二十亩水稻还是不在话下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心里都闪过了一个念头。 这沈惊春是真的勇啊。 拒绝了娴妃不算,还敢当面拒绝皇帝。 皇帝笑了笑:“行,回头要是人手不够,你再来问朕要就是了。” …… 皇帝对沈惊春的态度,再次让所有人勋贵感到意外。 沈惊春却还在想皇帝的样子。 “一个人变老很正常,但这么短的时间里老成这样,真的不太正常。” 吃过晚饭,几个人照旧坐在花厅闲聊,沈惊春说起宫里的见闻,越想越觉得不对。 沈惊秋无语道:“我看你才不正常,那太医院的太医每天早晚两次平安脉,人家都没查出有什么问题来,你这看几眼就觉得不正常,看多了吧你。” 沈惊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说的是真的,淮哥你觉得呢?” 沈惊秋之前没见过皇帝,也就是这次接了编字典的差事,才跟在曲老身边见了一次。 但陈淮是见过的。 “确实有点奇怪。” 陈淮想了想道:“每天都能见到皇帝的人,或许并不觉得有什么,这个变化是潜移默化的,但像我们这样几个月不见的,再次见面真的会觉得不对。” 皇帝不会真的是有什么问题吧? 三个人相互看了看,脑中同时冒出这个想法。 皇帝的儿子可是很多的,当初为了上位,娶的妻妾也都是出身不俗,后面为了坐稳皇位,还弄死了不少兄弟。 虽然已经立了太子,但皇后早就不在了,皇子们明争暗斗谁都不服谁,说不得皇帝前脚刚咽气,后脚这群人就开始内乱,毕竟他们老爸的皇位就是这么来的。 沈惊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可不妙。 “我写封信叫人快马加鞭送去给长公主,有她老人家回来坐镇,心里总归要安心一点。” 沈惊春说着就回了书房,提笔开始写信。 长公主并不经常待在京城,她常年礼佛,却不去相国寺,前段时间她又带着人去了奉持县金林寺清修。 写好的信交给了柳枝,由她找人送去给长公主。 只是谁也想不到,长公主的回信没等到,京城却彻底乱了。 皇帝今年六十整寿,大约是人年纪越大,就越喜欢热闹,以前并不大办,只是宫里摆宴随便庆祝一下的万寿节,今年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尤其是到了皇帝寿辰的前几天,城内更是张灯结彩,周围一些附属的小国也派了使臣进京贺寿。 万寿节当天,京城有品阶的官员几乎都放了一天假去皇城贺寿。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42节 如同沈惊春这样的有爵位在身的女眷,却是要到后宫跟着四妃贺寿。 皇帝遇刺的消息传到后宫的时候,沈惊春正借了酒意从大殿里躲了出来。 内侍惊慌失措的声音远远传来,大殿里一下乱了起来,酒杯砸到地上碎裂的声音刺耳无比。 淑妃德妃领头,带着一大群后宫的娘娘们出了大殿直奔前朝。 沈惊春重新进了大殿,在乱哄哄的人堆里,找到了姜莹莹:“快走,只怕这事不是刺杀那么简单。” 她话音未落,远处就传来了震天的喊声。 姜莹莹吓的浑身一哆嗦,腿都软了。 沈惊春竖着耳朵听了一下,离的太远,具体什么情况,实在听不清,但沈惊春心中却忽然冒出来两个字——谋反。 她不再迟疑,拉着姜莹莹就往外走。 宫里举办宴会,每个人是可以带一名婢女伺候的,但沈惊春今天却并没有带人进来,如今整个后宫跟她相熟的只有姜莹莹一个人。 若外面的动静真如她想的那样,是有人犯上作乱,那显然,这次行动是反贼蓄谋已久的,宫里的禁卫军是否被策反了犹未可知,待在大殿里实在不是个好主意。 姜莹莹被拖着往前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惊春你放开我,我娘和婆母还在里面,我不能就这么走了。” 她用力挣扎,但没有丝毫用处,沈惊春的力气很大,她根本挣脱不开。 场面越来越乱,沈惊春闭了闭眼,还是将人放开了,掉头就往里走。 整个大殿都乱哄哄的,贺寿的座位也分三六九等,如同姜夫人和张夫人这样的诰命,都在主殿里面,等级低一些的则在左右偏殿。 二人进了大殿,很快就找到了被两个贴身的大丫鬟护在一边的夫人们。 沈惊春压着心里的躁动低声道:“前面只怕出了大事,这边不太安全,还请两位夫人跟我一起找个安全的地方。” 张夫人跟沈惊春不熟,姜夫人却是没少听闺女在家吹嘘沈惊春的事情,再加上她从京城离开之前,确实武艺不凡,只略一犹豫就要跟着一起走。 一行几人重新出了大殿直奔御花园。 走出去没多远,沈惊春就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瞧,身后不仅跟着姜夫人几人,后面还跟着一串其他贵夫人。 瞧见前面带路的人停了下来,后面跟着的人还讨好的笑了笑。 谁都不蠢,外面喊打喊杀的声音越来越近,本该出现的禁卫军却没出现,用脚指头想也能想到是出了事情,宫里伺候的内侍和宫女们人人自危,稳得住的那一批人早都保护后妃们去了。 与其指望那群比她们还慌张的内侍保护,反倒不如跟着沈惊春,起码人家看起来很是镇定自若。 将人赶走不许人家跟着显然不现实,沈惊春低声嘱咐了姜莹莹一句,一行人又小跑着往后面跑。 御花园占地很广,离拱辰门东华门晨晖门都不算远,沈惊春却并未直接带人往那边走。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出宫或是去找其他娘娘们,她们那边肯定会有护卫吧。” 一行人刚在一处地势很高的阁楼前停了下来,人群里就有人忍不住发问。 沈惊春理也没理,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这处小阁楼显然是供游园的人休息的场所,地基垫的很高,周围围了一圈假山,只有两个入口,也算得上易守难攻。 负责在这处地方伺候的内侍们也不知是还没收到消息,还是比较胆大,居然还没乱起来。仍然尽心尽责的守在这边。 沈惊春也没去管别人,进去之后便朝姜夫人等人道:“夫人先在这边等等,我先找两个人去外面探探情况,我出去之后,你们把门锁起来,在里面待着不要出声,尽量安静些。” 姜夫人点点头:“你小心一些。” 一直待在这里总不是个事,这个时候其实应该叫姜莹莹跟沈惊春一起去的,但她实在开不了这个口,姜莹莹跟沈惊春不同,她要是碰到什么事,可能连跑都跑不掉。 沈惊春出了门,阁楼的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拴了起来。 倒是有个小内侍跟着一起出来了,年纪不大,长的瘦瘦小小的,看着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脸上全是惊慌。 “你出来干什么?” 那小内侍稳了稳心神,小声道:“小人想跟县君一起去,县君放心,小人不会拖后腿的。” 沈惊春挑了挑眉:“我看其他小内侍都恨不得缩在里面,你倒是勇敢的很啊,跟上吧。” 她说着直接就往外走,她身高腿长走的快,小内侍小跑着跟在后面。 等到了御花园的分叉口,她还在凭着记忆想路线,那叫全福小内侍已经往一边走了,还不忘招呼道:“县君这边走,是去晨晖门的。” 二人顺着小道没走出去多远,就碰到了一群狂奔而来的内侍和宫女,沈惊春一伸手就揪住了一个:“那边什么情况?” 被抓住的是个小宫女,眼看着就她一个被抓住,其他人都跑了,急的眼泪都下来了,使劲挣脱也不能挣脱半分,直到身边全福喊了她一声,小宫女才稍微镇定了下来,哆哆嗦嗦的道:“晨晖门那边被一队禁军守住了,不让人出去,有几个人往外闯,直接被砍死了。” “禁军?” 是真禁军还是假禁军? 沈惊春皱了皱眉:“确定是禁军?你们有跟他们说宫里出了事吗?” 那小宫女抹了把眼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反正穿的是禁军的衣服,管事的有说了宫里的事情,但是他们根本不做回应,只说强闯宫门者死,被杀了几个人之后,大家就不敢强闯,都跑回来了。” “他们有多少人你看清楚了吗?别紧张冷静一下再想,深呼吸……对,再呼吸两次……” 小宫女慢慢冷静了下来,想了想道:“外面多少人不知道,但是门洞里面和宫墙脚下起码站着几百人,各个腰上都配了刀,手上拿着还拿着□□的。” 里面都这么多人,外面人肯定更多。 沈惊春吐出一口气,手一松就松开了那个小宫女,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宫女恢复了自由,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全福小声问道:“县君咱们现在怎么办?” 沈惊春心道,我哪知道怎么办。 她即便来自末世,武力值相比起这边的人很高,一个或许能打几个,但现在人家能看到的就有几百个,更别说还有看不到的,就这样冲出去,无异于找死。 可转念一想,又能从这里面找出点头绪来。 这群人只守住宫门不让人出去也不闯进来,围而不杀,显然是有人交代他们这么干,这么说来,后宫这群人,大概率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当然也不排除从前面冲进来的人干一些□□掳掠的事情来。 她领着全福走回了岔路口,把他来路上一堆:“你回去守着,我自己去看看。” 按现在的情况来楼待着比较好,但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她的做事风格,可要是往前面跑的话,待着个小内侍,确实有点不太方便。 “我认识路的,我可以给县君带路。”全福急了起来,连自称变成了我都不知道。 沈惊春点头道:“我知道你认识路,但是你年纪太小了,要是动起手来,我反而还要顾忌你,你回去好好守着那群贵夫人,等事情平息,也算是大功一件。” 沈惊春这么说,全福想不答应也不行,只得转身往回跑。 见他走了,沈惊春也没多待,抬脚就往前朝那边跑,一路上不断遇到人,但好在这些都还活蹦乱跳的,暂时还没瞧见地上有尸体。 到了前朝和后宫的交界处,她才终于看到了一群禁军。 进出的宫门被堵的严严实实,禁军们一身肃杀的气息严阵以待。 沈惊春试着靠近了一些,才在那群禁军里面看到了她以前的大哥徐长清。 后宫的人都躲的远远的,没有往这边靠的,沈惊春一靠近,那群禁军就注意到了他,徐长清跟身边的人招呼了一声,就大步走了过来:“你怎么来这边了?这里不安全,你回去好好待着。” 沈惊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自从徐长宁把她哥从楼上推下来后,她就没再见过徐长清。 这位宣平侯世子,以前说不上多温文尔雅,但总体来说,还算是一个温和的人,可几个月没见,徐长清不仅晒黑了,脸上的表情也开始便的冷硬了起来。 她蹲身行了个礼,才道:“外面怎么样了?” 之前的喊打喊声声已经平息了下来,外面静悄悄的,听不到什么明显的动静。 徐长清皱着眉往外看了一眼,才道:“是豫王带兵逼宫,我们跟外面的人被从中切断,只能退守后宫,听说圣上被刺了一刀,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豫王? 皇帝的儿子很多,沈惊春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个豫王,其实就是太子一母同胞的兄弟,当年皇后早逝,太子被养在德妃膝下,豫王则养在当时一位昭仪的膝下,后来没几年,那位昭仪死后,皇帝也没再给他分配养母,而是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而皇后娘家便是开国四公之一的信国公,这也是从柱国公府被查抄了之后,唯一一个手里还握有兵权的国公府。 但太子是豫王同胞哥哥,豫王怎么会逼宫?最重要的是信国公府没理由放弃太子改支持豫王啊。 第144章 沈惊春有点想不明白。 徐长清本来不想多说,但看她微垂着脑袋无声的站在面前,到底还是开了口:“德妃无子,娘家手里也是握有实权的,太子与太子妃是青梅竹马,陛下更是早早就给两人赐婚,想起比信国公府,太子其实更亲近定远侯府谢家。” 有一个猜测,徐长清没有直说。 太子之所以更亲近谢家,恐怕后面少不了皇帝的推波助澜。 豫王是唯一一个能得皇帝亲自教养的皇子,哪怕是太子,日常都是太傅授课,到了一定的年纪之后就搬去了冷冰冰的东宫,这也给了信国公府一个错觉。 相比起信国公府两边买股的行为,对于太子而言,定远侯坚定不移的支持他的行为,就变的可靠的多。 沈惊春恍然。 这么说来,豫王带兵谋逆就不稀奇了。 毕竟哥俩都姓李,还都是一个妈生的,再有信国公在后面拱拱火,很正常嘛…… 但是…… “晨晖门和东华门那边是你们的人,还是豫王的人?刚才我从那边过来,不少闯宫门的内侍和宫女都被杀了。” “嗯?”徐长清神色变了:“你确定?” 沈惊春点了点头。 徐长清的脸色一下变的难看了起来。 沈惊春也不知道这小伙子是想到了什么,反正以她的小脑瓜而言,能想到的实在不太多。 她现在更担心的是陈淮跟她哥在外面有没有事。 他俩一个六品小官,一个甚至还不是官,本来没资格参加这样大的庆典,但谁叫两个人如今都在翰林院上班呢,皇帝亲口点了翰林院全员到场贺寿。 她也没管徐长清怎么想,四下一打量,就打算翻墙过去看看。 这边虽然说是前朝和后宫的交界处,但是离今日宴会场所紫宸殿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宫墙相对于她的身高来说还算高,但是如果借力助跑一段,再踩着路边的大水缸上墙其实并不难。 沈惊春搓了两下手,刚往后退了几步,还没来得及助跑,就听徐长清问道:“你干什么?不想活了?外面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你就敢往外跑?”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43节 守在宫墙下的禁军们已经看了过来,徐长清又叮嘱了一声,转身又走了回去。 负责守卫京师的禁军人数说是有十万,但其实只有四五万,驻扎在城外,一般不会进城,负责守卫皇宫的虽然也称作禁军,实际上却是分属两个不同的衙门。 而宫城的禁军加起来大约有一万多万人。 城外驻扎的禁军有多少人投靠了豫王还尚未可知,但城内的禁军却是有大半都投靠了豫王。 被反贼拦腰切断,退守后宫的,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人不到,现在正分守在宫墙下。 “我觉得你们这样不是办法,得想法子反攻。” 沈惊春走进了些,压低了声音禁军们道。 徐长清没开口,倒是他身边另一个看起来出身不凡的武将道:“你有办法?” 沈惊春摇了摇头,看着他们笑道:“我没有,我又不懂排兵布阵,怎么会有办法,但是天快黑了。” 天黑之后,她就打算看看能不能摸到紫宸殿去。 现在月底,天上没有月光,星光也有点黯淡,本该点起来的路灯现在也没人会去点,趁着夜黑风高,能干的事情很多。 即便不往前冲,徐长清这边几百人去冲晨晖门,也并非没有胜算。 沈惊春说完就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静静等着天黑。 等了一会,天还没黑,倒是开始飘起了小雨来,等到天黑如约而至,小雨已经变成了瓢泼大雨。 沈惊春哈了口气,双手使劲一搓拔腿就冲了出去。 皇城里面围了防火到处都摆着装满水的水缸,有成年人腰部那么高。 脚下的水已经积了一层,两脚下去啪啪直响,沈惊春脚下不停,上了水缸单脚一蹬,人就跃起攀上了墙头,双臂往上一用力,人就翻了过去。 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不过眨眼间,人就消失在了众多禁军视线之中。 墙外没人,黑漆漆的很有点伸手不见五指的感觉。 沈惊春想了想从空间里拿了个红外夜视镜出来。 有了夜视镜,视线也一下开阔了起来。 再翻过一道墙,就到了寿庆宫,两墙之隔的不远处,就是这次寿宴所在的紫宸殿。 耳边依旧寂寂无声,但哪怕正下着瓢泼大雨,空气中也隐隐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血腥气。 两座大殿虽说是前后相连,但其实还有些距离,在这边都能闻到血腥气,沈惊春想不到那边究竟惨烈到什么程度。 她不敢再走大路,想了想,就攀着宫墙直接上了紫宸殿后阁的屋顶之上,再摸着黑甩出一道藤蔓远远缠在了紫宸殿的飞檐之上。 藤蔓来回缠了几道,这一头绑的很牢,沈惊春试了试,她这个体重爬上去,藤蔓还是能受得住的。 这个过程很慢,两只手都攀在藤蔓上,夜视镜被暂时收回了空间里,雨还在继续下着,底下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有人没人。 过了不知道多久,沈惊春感觉自己手心已经被磨出了水泡的时候,她才终于攀上了紫宸殿的飞檐。 爬了上来,后面就好办了。 沈惊春先稳了稳心神,才揭开一片瓦片往下看去。 视线所到之处,什么也没有,这大殿并不像电视里拍出来的一样,揭开瓦片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形,这处大殿居然吊了顶。 已经到了这边,肯定要下去看看的,想到皇帝皇帝被刺了一刀的消息,她又从空间里拿了极品伤药和纱布之类的出来用一个小包袱包好,绑在背上,才将屋顶的瓦片多揭开了几片跳了下去。 吊顶是木质,一个人跳上去,发出咚的一声响。 底下原本就很小的谈话声一下就没了。 这样的吊顶用脚跺的话,只要一脚就能跺出一个大洞来,但她不确定周围是否有东西支撑,只能拿了刀出来开始来回割,好一会才割出一个小洞来。 她轻轻一拍,差不多已经被切断的木板就掉了下去,没一会就落在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在安静的大殿之中很是明显。 底下光线还可以,视线所到之处全是乌压压的人头,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大殿之内,气味很不好闻。 沈惊春才刚扒着小口子将脑袋探了出去,底下就已经有人认出了她来。 “沈丫头。” 陆昀充满惊喜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上来。 沈惊春眯眼一看,这小老头就在她正下方,旁边挨着的几个人也都是见过几面的熟人,曲老温老以及内阁几个小老头全在,再往后面一点就是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陈淮。 沈惊春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她哥在哪。 沈惊春稳了稳心神,朝陆昀打了个招呼,向周围看了看,就在附近找了个柱子,再次弄出一个洞来顺着柱子滑了下去。 周围的朝臣已经全部站了起来,沈惊春无视他们炙热的目光,直奔陈淮:“怎么回事,他怎么受伤了?” “都是为了救我。”陆昀双手握的很紧,难过的道:“为了救我被刺了一刀。” 沈惊春几步蹿了过去,解下了身上背着的小包袱问道:“太医院有人在吗?” 她话音一落,后面程太医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 沈惊春将小包袱里的瓶瓶罐罐一股脑的拿了出来:“先上药。” 程太医站在一边却没动。 皇帝也受伤了,这种情况下,不论如何陈淮也应该排在皇帝之后才是。 但这话他有点说不出来。 这个药是沈惊春冒着生命危险带进来的,他们甚至想象不到,她一个女人是怎么躲过叛逆分子并且爬山紫宸殿的屋不出来,旁边的人却毫无顾忌:“圣上龙体要紧,既然有药,理当先给圣上治疗。” 周围一片附和之声。 沈惊春往皇帝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的脸色比陈淮还要白没有一点血色,伤口在他腰腹处,出血量虽然不大,但看衣服上的颜色,血一直在往外渗。 沈惊春收回了视线,将瓶瓶罐罐分成了两分,纱布也分了一些过去,沉默的拎起剩下的走向了陈淮。 他伤在胳膊上,伤口有点大,起码得有十几公分长,伤口处被人用布条简单的包扎了。 双目紧闭则是因为发起了高烧。 大早上还活蹦乱跳的人现在成了这样子,沈惊春看的眼睛发酸,眨巴了两下眼泪就差点掉下来了。 她一抹眼泪,用刀割了袖子,先拿了一小瓶医用酒精消了毒,才开始给他上药。 伤口这么长,其实还是要缝起来比较好,可惜她空间里并没有工具,上好药,用纱布一圈一圈将伤口包好,又摸了两颗特效退烧药喂他吃下,才看向一直跟在边上的陆昀道:“这边怎么回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 第145章 陆昀的脸色很不好看。 事实上,挤在大殿之内的所有人脸色都很不好看,恐怕没有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笑的出来。 “我听宣平侯世子说,是豫王谋逆?” 沈惊春给陈淮包扎完,就将人放了下来,她淋了雨,浑身都湿哒哒的,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后面退了几步,开始拧衣摆上的水。 “不止豫王。”陆昀道:“还有扶风郡王世子李选和嘉慧郡主赵静芳。” 沈惊春愣了愣。 李选谋逆能说的通,但这里面有赵静芳什么事?她一个常年养尊处优只知道吃喝玩乐的郡主,怎么也跟谋逆这两个字搭不上关系吧? 更何况,赵静芳可是皇帝的亲外孙女啊。 人家豫王谋逆那是想当皇帝,但这李氏江山跟她一个姓赵的那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吧,轮到她来谋逆? 怪不得之前在后宫的时候没看到这女人呢!原来是跑到前面来兴风作浪了。 陆昀在一边坐了下来,叹道:“因为荥阳公主不是陛下的亲生女儿,她是先宁王与……” 好家伙,沈惊春直呼好家伙。 宫斗算是给这群人整明白了。 “我哥呢?怎么不见他?” 大殿里面人虽然多,但是她从房顶上下来的动静不小,如果沈惊秋真的在这里,他应该早就过来了,可是她都给陈淮包扎好了,沈惊秋还没来,只能说明他不在。 说起沈惊秋,陆昀的表情又有点复杂:“之前他点了一队禁卫军,拿着信物,突围出去送信了。” 大殿里面起码不下百位官员,还有武将在内,结果最后主动揽下送信任务的,居然是一个无官职在身的平民。 沈惊春哦了一声,倒是不怎么担心。 她哥也是有异能在身的,冷兵器时代,即使不能突围成功,但是他的金系异能足够保命了。 两人低声说了一会话,那边程太医和另一位太医已经简单的处理好了皇帝的伤势。 条件简陋,手边又没有趁手的工具,只能做到勉强止血包扎,确认了那边没问题,一群位高权重的老大人才围了过来。 首先说话的便是沈惊春还算熟悉的姜侯爷:“县君怎么进来的?外面现在形势如何?” 一堆人将她围了一圈。 沈惊春的视线一扫而过,除了姜侯爷和宣平侯其他也没几个认识的人:“直接从后阁爬墙上来的,宣平侯世子带了一队人退守福宁殿,几位娘娘本来也在那边,我从寿庆宫那边过来的,路上倒是没遇上什么人,咱们这边现在是怎么样?等援兵还是趁着雨大搞一波夜袭?” 德妃淑妃等人本来是要往前面来,可惜还没走到地方前面就彻底乱了起来,然后就遇到了退守福宁殿的徐长清等人。 沈惊春是不太懂带兵打仗,但一直困守在紫宸殿也不是个办法。 “或者,皇宫修建的时候,就没留下什么密道吗?” 众人面面相觑。 这种事情他们怎么会知道?就算是有密道,那也是最高机密的事情,整个大周除了皇帝,其他知道的人恐怕不超过一掌之数。 但众人听了这句话却下意识的看向了太子。 如果真的有别人知道,那太子应该是这一掌之数的其中一个吧。 太子被看的一脸莫名,他也不知道。 沉默间,皇帝虚弱的声音从后面响了起来:“有密道,在延福宫。”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44节 延福宫? 众人再次愣了一下。 延福宫早就弃用了,跟紫宸殿的距离也很远,中间还隔着三座大殿,他们现在困守这边,连紫宸殿都出不去,又怎么可能去延福宫?除非能背生双翅。 “诸卿都在……朕走后……”皇帝才说了几个字就咳嗽了起来。 周围站着的大臣一下跪了下来,离皇帝最近的几个内阁大臣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他的声音太小,远处的官员根本听不到,但看到里面的人都跪了,便也跟着哗啦啦跪了一地。 皇帝喘了口气:“朕走后,由太子李湛继位,广陵郡王李逸封太子,平阳长公主摄政,加封镇国平阳大长公主……” 大殿内静悄悄的,似乎只剩下了皇帝虚弱的声音。 但大多数人都忍不住偷偷的看向了太子。 太子继位这很正常,皇帝还是个王爷的时候,太子一出生就给他请封了世子,后来皇帝登上大位,世子成了太子,这么多年虽然皇子们斗来斗去,但太子依旧是太子。 可广陵郡王李逸封太子,还要平阳长公主监国,这就很令人遐想了。 难道太子之所以是太子,全因他有个好儿子? 皇帝还在断断续续的交代着后事,沈惊春无声的退了出来,她对谁当皇帝并没有兴趣,反正这皇位也不可能落在她们家头上。 紫宸殿很大,大殿的门并未关严实,从门缝里往外看,能看到外面守了一圈一圈的禁军,外面还有一圈走廊,屋檐延伸出去将瓢泼的大雨挡住了大半。 她将大门拉开了一些,前面守着的禁军却连头也不回,身姿依旧站的笔挺。 雨下了这么久,外面的血腥气已经被冲散了很多,沈惊春拿了夜视镜出来往前方看去。 从大殿出去到殿门处,这一片广场上,到处都是尸体,远处殿门下面还守了不少禁军,逆臣贼子并不在这处宫殿里。 她沿着大殿外围走了走,禁军们将这处宫殿守护的很严实。 等到再回到大殿里,皇帝的后事已经交代完了,整个人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大殿里气氛异常的低迷。 沈惊春也没去管那些官员,径直到了陈淮身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喂的药起了效果,这会人倒是醒了。 “你不往外跑,怎么还跑到这里来了?” 血流的有点多,陈淮脸色苍白的很,看到沈惊春脸上不仅没有喜色,反倒还皱着眉头显得严肃的很。 沈惊春没说话,上前将他搀扶了起来,往后殿走去。 官员们都围在皇帝周围,这后殿里倒是一个人都没有,沈惊春扶着陈淮坐了下来,才到处翻了翻。 这处殿堂就是专门为了皇帝贺寿建起来的,旁边就是垂拱殿,有皇帝小憩休息的地方,这边大殿里面便布置休息的。 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布料,她只得扯了些挂幔下来,又砸了一张椅子,掏了打火机出来点燃了挂幔生了一堆火。 外面人太多不好拿空间里面的衣服出来换,湿衣服穿在身上又难受,只能想出这种办法来,好在这大殿里面扑的都是平整的大理石,倒是不用担心给地板烧坏。 等到一张椅子烧完,沈惊春身上的衣服也半干了,便有砸了一张椅子丢进了火堆里。 外面的人没有淋雨,朝服里三层外三层穿的又多,这时候也不冷倒也没人进来。 沈惊春挨着陈淮坐在火堆边,渐渐也有了困意。 ……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惊春被人摇醒,一睁眼面前正是陈淮那张放大的脸,外面的杀声震天,火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 “雨停了,外面的逆贼在闯宫门了。” 跟后宫那些矮墙不同,紫宸殿这边的宫墙建的很高,一般人根本翻不过来,除非有打仗用的云梯。 紫宸殿后面的寿庆殿垂拱殿那一排全是这样的高大城墙,这也是徐长清带着人退入后宫之后能守住的原因之一。 沈惊春的睡意一下消散,伸手在陈淮额头上摸了摸,这回生病倒是好的快,两颗药吃下去大半夜的时间就退了烧。 “不急。”她说着又将伤药摸了出来:“先换药。” 这药是斥巨资找程太医弄的,对于治疗外伤有很显著的效果,拆开纱布之后虽然伤口看上去还是有些狰狞,但确实已经结了一层浅浅的痂。 沈惊春飞快的将陈淮的药换好,两人才回到了前殿。 皇帝还在昏迷之中,太医们带着人守在旁边。 现在在外指挥禁军防御的是宣平侯徐晏,文武大臣们全站在殿外严阵以待。 黑夜渐渐退去,东方露出了一丝鱼肚白。 外面紫宸殿大门被撞的砰砰作响,每撞一下,似乎连周围的城墙都跟着抖上几抖。 沈惊春四下看了看,散落在大殿广场上的武器被人捡回来了一些,廊下散落着不少武器,上面原本的鲜血已经凝结,她扫视一圈,选了相对干净的两把佩刀,给陈淮和陆昀一人递了一把,又选了一把大弓,留了一支箭在手边,其他的弓箭全倒腾到一只箭囊里,背在了背上。 她这番举动并不避讳他人,箭囊还没整理好,附近多位官员已经自发去拿武器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紫宸殿的大门用料上佳,也挡不住这样的一直冲撞,没过多久,门就被撞的开始松动,在众人屏息之间,砰的一声被撞开,往两边的门洞弹了过去。 震天的喊声中,咻的一声轻响,利箭划破长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射在了第一个攻进门的禁军头上。 守卫皇城的禁军用的都是最好最精良的装备,沈惊春手上这张弓用料工艺都属上佳,张力能有一石五,射程在两百五十米至三百米之间。 从大殿外到门洞,距离在两百米左右,还在弓箭射程之内,这一箭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也仅仅只是愣了一下,门外的逆贼就冲了进来。 沈惊春已经抬手搭上了第二支箭,咻的一声响,利箭射出再次命中一人。 哪怕是这种生死攸关的场面,还是有人忍不住侧目看向了沈惊春。 她的手很稳,抬手取箭,搭弓射箭几乎一气呵成,一双手没有任何的抖动,哪怕前方两边人马已经开始混战,她的箭却总是能准确的射中敌军的脑袋。 箭囊里的箭并不多,四十多支箭很快就见了底。 沈惊春将大弓丢在了一边,随手取了把刀握在了手上。 不大的广场之中,已经血流成河尸横遍地,血腥气冲天。 对方人多,己方人少,哪怕拼尽全力仍是越战越少,台阶之上,众位官员面色悲愤万分,不少年轻官员已经握着刀剑走下了台阶。 刀剑无眼,禁军们身穿甲胄,依旧逃不过一死,他们这些身穿官服,没有任何防护的人更是有可能一个照面之间就会对敌军斩杀,但是却没有人退却。 想要倒向豫王那边的,早在祸乱刚开始时就已经倒戈相向了。 后排众人正要举刀杀敌,便听得紫宸殿宫墙之外再次喧哗了起来,刀剑相交之声不绝于耳。 这是援军来了? “贼首已伏诛,缴械者免死,负隅顽抗者杀无赦夷三族。” 随着震天的喊声从后方传来,几颗人头也被人高高抛起,滚落在地,停下之后具是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这几颗人头里以前位高权重的朝廷官员,这群逆反的禁军不认识,但其中有一颗人头却是禁军都指挥使。 这些被迫谋逆的禁军对于豫王本就没有多少忠诚之心,大多都是因为家中老小的性命在人家手里握着,才不得不跟着一起谋逆,但是现在连领头的人都被杀了,再打下去,无异于自寻死路,满身血污的禁军们相互看看,最后齐齐丢了兵器伏跪在地。 危机解除,前面参战的官员们却开始抱头痛哭。 他们之中多少一辈子循规蹈矩的读书人,或有位高权重着,判过别人死刑,但是如今天这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属实是第一次。 更有人扶柱子吐了起来。 沈惊春四十多支箭少有射空的,死在她箭下的人虽多,但她却并没有什么不适,陈淮和张龄棠等人倒是还算稳得住,脸色虽然有些不好看,但到底还是没吐。 外面数十名援军拥簇着平阳长公主从大门外走了进来,她一身银色轻甲,一手轻轻搭在腰间佩剑之上,一手抱着一只银盔。 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早已有那眼疾手快的拖到了旁边去了,中间清出了一条路来,只是地上的血迹尚且还来不及清洗。 平阳长公主却走的很稳,踩着一地的鲜血上了紫宸殿。 所有人都已经拜了下去,沈惊春等人也不例外。 等到从几个人身边走过,她也只是微微侧头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直接进了大殿。 等到众人起身,才瞧见那跟在长公主身后的人两人一组架着许多人一并进了大殿,打头一个正是垂着脑袋的豫王李泽。 跟在李泽身后被架进大殿的则是此番投靠了他意图谋反的众位官员。 内阁几位位高权重的阁老和皇子们紧随其后进了大殿,而后六部尚书侍郎这些三品以上的官也进了大殿,余下一些品阶不高的官员却是不能进殿了。 皇帝受伤的事情,长公主早已从沈惊秋处得知,一种人才进殿,太医院诸位够不上紫宸殿贺寿的太医也联袂前来会诊。 不多会,里面就传出话来,且叫余下诸卿先行回家,今日之事待圣上醒来自有定夺。 陈淮和张龄棠这样的新科进士显然不够格进入大殿的,沈惊春才要扶着陈淮走,便听张龄棠低声问道:“请问县君,可知晓莹莹现在何处?” 本来昨晚沈惊春进入紫宸殿,他就应该来问的,可偏偏昨天他昨天慌乱之中不知道被谁推了一下撞到了脑袋,后来稍一动弹便觉得头痛万分恶心想吐,后来就睡了过去,根本不知道沈惊春来了。 他这一问,沈惊春才想起来,那群夫人们还在御花园里待着。 她一拍脑门,懊恼道:“她们都在永仙阁呢。” 昨天看见徐长清的时候,沈惊春只说了晨晖门那边的动静,却忘记告诉徐长清一群贵夫人还在永仙阁那边等着。 前朝和后宫不同,后宫住的都是皇帝的家眷,像张龄棠和陈淮这样的,无召不得入内。 “这样吧,我去跑一趟后宫,我夫君受了伤,还麻烦张公子先送他去杏林春看大夫。” 皇帝重伤,所有的太医现在都围着皇帝团团转,是肯定腾不出人手来给其他人看病的,杏林春现在好歹也算是自家产业,去那边看病更方便一些。 陈淮倒是想等自家媳妇出来一起走,但手臂上那么长一道伤口,虽然已经简单的处理过了,但是到底还是令人担忧,便点了点头:“我先去看大夫,倒是不用劳烦张兄了。” 自己媳妇自己疼,昨夜没看到沈惊春之前,陈淮也担心的不行,想必张龄棠的心情比之他昨夜也好不到哪里去。 张龄棠闻言倒是很有些不好意思。 但想到现在还生死未卜的老娘和媳妇,只得点头道了谢。 三人当即便在紫宸殿外分开了。 沈惊春转身顺着宫道往后宫去了。 沿着崇政殿往后一路过了迎阳门,便是御花园,□□至今逆贼并未攻到此处,但一路走过来,地上却多多少少有些血迹撒在地上,这却是内侍们发生内斗的结果。 前面平阳长公主带兵镇压了逆贼,消息已经传到了后宫这边,坤宁殿景福殿这些地方一派劫后重生的欢喜气氛,倒是进了御花园之后周遭才算安静了下来。 沈惊春顺着大路一路到了永仙阁外,这处阁楼在御花园深处,少有人来,此刻一边的入口已经从里面锁了起来,沈惊春刚敲响了大门,里面便有人问道:“谁?” 沈惊春刚回了一句我,后面庆阳县君沈惊春几个字还没说出来,门就已经被拉开了,露出了后面小内侍全福的脸。 他满脸的疲惫,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眼睛还有点肿,但看到沈惊春之后的神色却是带着一股欣喜:“县君回来了!” 沈惊春笑道:“我瞧你这样子,莫非是以为我遭遇了什么不测不成?放心,外面逆贼已除,咱们已经安全了,其他的夫人呢?还好吗?” 全福点了点头。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45节 御花园离拱辰门和晨晖门很近,早上天不亮那会,晨晖门的逆贼同时杀进了后宫,一部分被拱辰门的禁军给拦住了,一部分直冲坤宁宫去了,倒是没有人注意到御花园这个小角落里,永仙阁这边倒是没有任何伤亡。 只是这边没有吃的喝的,晚上待在阁楼里,怕被别人发现,大家连烛火都不敢点,担惊受怕一整晚,所有人的气色都不好。 阁楼的门一打开,姜莹莹瞧见沈惊春那张笑脸,眼泪就出来了,一把扑上去抱住了人,难受的几乎都说不出话来,只眼泪不停的往下流。 沈惊春的身手很好,要是不带她们这群人,不论如何自保不是问题,可她带着这么一群人躲进了永仙阁,却没有一个人跟着她出去。 姜莹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周围的贵夫人们看着也有几分尴尬几分惭愧。 沈惊春被她哭的脑瓜子嗡嗡作响:“快别哭了,这不是没事了么,你们家探花郎还在宫门外等着呢,咱们还是早点出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身体被掏空…… 第146章 豫王谋逆一事开始的轰轰烈烈,但仅仅过了一天,就以失败告终。 皇帝遇刺伤的很重却并没有殡天,所以太子依旧是太子,整个大周的事情依照皇帝之前的口谕,交到了长公主手里,由长公主摄政。 跟随豫王谋逆之人有一个算一个,在一天之内全部被追责,抄家的抄家砍头的砍头。 几个城门由驻扎在城外的守军接手,只进不出,短短一天时间内,城内无数人头落地。 随着逆党被清算,有功之臣也被逐一封赏。 沈家兄妹算的上是劳苦功高,一个带着药吊住了皇帝的性命,一个成功突围叫来了援兵,第三天封赏的圣旨就到了沈家。 沈惊秋授正六品昭武校尉,沈惊春加封庆阳县主。 等宣读完封赏的圣旨,跟着一起来的一个做内侍打扮的才态度恭敬的上前道:“请县主安,小人是长公主身边伺候的德宝,奉长公主口谕,请县主和校尉走一趟。” 跟着宣旨的官员一起来的,这身份显然不可能作假。 倒是只叫了他们兄妹两个,这一点倒是有一点点奇怪,但想来也不是什么难搞的事情。 陈淮伤在左臂之上,此次逼宫投靠豫王的官员不少,一下子全部清算之后,各个衙门都有空缺出来,陈淮这样的刚入翰林院的,也趁着这股东风直接升任了正五品侍讲学士,即便有伤在身,还是要带伤去上班,宣读圣旨这样的大事,都能没把他从翰林院召回。 兄妹两个收拾一番,便跟着德宝走了。 马车出了果子街拐上御街,便同前来宣旨的仪仗队分开了,一个回去复命,一个却是直接穿过御街往东边小甜水巷而去。 马车走的不快,那跟着来宣旨的德宝就坐在外面车辕上,周围还跟着几个不知道是哪个衙门调过来的侍卫骑着马跟在一边。 兄妹两个本来还想问问这是去哪,可仔细一想,长公主必然不可能害他们,便又将话咽了回去。 马车晃晃悠悠不知走了多久,沈惊春都快被晃的睡着了,才停了下来,外面德宝恭声道:“到地方了,县主与校尉可以下车了。” 兄妹两个下了车,四下一打量,周围宅院建筑并不算多,显的有些荒凉,但马车拐上太庙街之后便再没拐弯,是笔直一条道走到底,这个地方显然还是在内城之中。 德宝轻声说了声请就不再多言,兄妹两个跟在他身后,又往前走了一段,才到了一处衙门大门外,二人抬头一瞧,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牢狱两个字。 但从外面看,这座监狱的围墙建的很高很厚,走进院子就能感受到一股独属于监狱的那种阴冷的气息。 门口守着的狱卒瞧见几人态度倒是还算不错,德宝上前同人交涉,亮出了长公主给的令牌,几人便顺利的进了监狱。 里面的情形倒与外面不同,气氛虽然还是有些阴冷,但各处打扫的都还算清爽,两边监狱里关着的人不多,大多都是空牢房,但有人的牢房里虽然布置的简陋,但总体来说还算可以,床上铺的是被褥而非稻草,牢房一应生活用品齐全。 等通过了一条长长的走道,德宝才道:“豫王府被抄,抓到了不少从犯,其中有一名从犯似乎掌握着不少重要的消息,点名要见县主和校尉才肯开口。” 兄妹两个脑中几乎同时闪过了一个人名——徐长宁。 能同时跟她们兄妹两个都搭上关系的,除了她,沈惊春想不到其他的人。 沈惊秋也皱了皱眉,之前他们就一起讨论过,按照分析,这个徐长宁很可能是个重生的人。 自从上次坠楼事件发生之后,他们家并没有刻意去关注徐长宁,所以关于她的行踪,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豫王这次谋逆的时机也有点奇怪,莫非就是徐长宁在背后煽风点火? 兄妹两人对视一眼,无声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个疑惑并未持续多久,很快,德宝就领着他们站在了徐长宁的牢房外面。 长公主身份高贵,在大周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拿着她的手令来探监的人显然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带着他们来牢房的是一个牢头。 到了门口一停下,他先是说了声到了,而后就将牢门拍响,高声喊道:“二十六号犯人徐长宁,有人来探监。” 徐长宁盘腿坐在床上,面朝着墙壁,在牢头的高声呼喊中转过了头:“你们来了。” 她轻声道。 她身上的衣着并不如何华贵,与之前沈惊春见到的她有很大的不同,但即便如今身陷囹圄,她的发髻也梳的很端正丝毫不乱,仿佛如今并非身处牢狱之中一般。 德宝大约是得到了吩咐,朝沈家兄妹二人施了一礼,就跟牢头走了。 这处牢狱,男犯人女犯人分开羁押,徐长宁的牢房在最深处,这前后牢房里只关了她一人,德宝二人一走,这边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大活人。 牢门还锁着并未打开,外面也未放置桌椅,沈惊春往后退了几步,靠在了对面的墙上。 沈惊秋倒是没往后退,但也隔着牢门看着里面的徐长宁很冷淡的道:“有事说事。” 徐长宁低声一笑:“大哥真的是一点都不念兄妹情分了。” “兄妹情分?” 沈惊春都忍不住笑了:“真有这种东西,你还能给我哥从楼上推下来?这边也没有外人在,你就别装了,有什么事情赶紧说,我忙着呢。” 徐长宁却因为沈惊春的话沉默了下来,好一会才抬头道:“我不懂,我不懂我到底哪里不如沈惊春。” 沈惊春挑挑眉,这是准备彻底摊牌了? 眼看沈家兄妹两个不说话,徐长宁才继续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明明我才是徐家人,可所有人都觉得你才是徐家真正的大小姐……” “等等……”沈惊春出声打断了她:“说实话,我没兴趣听你这些屁事。” 好歹也是身经百战的老书虫,发生在徐长宁身上的事情其实很好猜测,真要说起来,无非就是一个真千金重生文。 大概率,这位真千金在上辈子,始终被假千金压了一头,然后心有不甘重生了。 可这并不能成为她作恶的原因。 沈惊春看了一眼自家大哥,站直了身体走到了徐长宁的牢门边:“我就问你,我有没有害过你?我哥有没有害过你?” 她是有原主的记忆的,不论徐长宁重生之前,沈惊春这具身体里的灵魂是她自己,还是原主,她都有信心,她们两个都不会去害人。 果然,她的话音一落,徐长宁的脸色不好看了起来。 她想到了上辈子的事情。 沈惊春的确没有害过她。 上辈子是徐家自己发现闺女被掉了包找到平山村去的,她养父沈延平爱护妻女,不想闺女早早嫁人,硬是亲。 可沈延平眼光很高,觉得乡下小子没几个能配的上自家闺女,等到十八岁才勉强说好了一户人家,然后徐家找到了平山村把她带了回去。 回到徐家之后,所有人都对她嘘寒问暖,尤其是沈惊春这个占了她身份十几年的假千金,更是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可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不高兴。 在她没有回到徐家之前,这个占了她位置的假千金名声并不算好,可真假千金的事情爆出来之后,她被接回京城,这个小偷却踩着她来了个□□回头洗心革面。 后来不仅找了个好婆家,还因为救驾有功被封了县君。 徐长宁沉溺在过往的回忆中无法自拔,沈惊春看着她低垂的脑袋却是越来越不耐烦。 她不说话,这个态度已经摆出来了,这就能说明一切了,只怕不论是徐长宁的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她自己在作,根本没有人对不起她。 沈惊秋看着她眼神也是冷飕飕的。 “哪怕我娘有点重男轻女,但是我爹,你养父,对你够好的吧。”沈惊春冷笑一声道。 沈延平这个人,整个平山村都找不出一个挑他刺的人出来,就连沈老太太哪怕不满沈延平把他的妻儿护的很紧,也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他不是个好人。 这样的一个好人,哪怕徐长宁这辈子跟沈老太太走得很近,沈延平还是对她跟儿子一样,大房的沈梅二房沈兰有的东西徐长宁有,这两人没有的东西徐长宁也有。 但凡出去打零工回来,就肯定会给方氏和徐长宁两个带点小玩意,连沈惊秋这个唯一的儿子都要排在后面。 “可你是怎么对他的……” “算了。” 沈惊春还想为沈延平打抱不平,却被沈惊秋拦住了话头:“不要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跟她也不是一路人,走了……” 沈惊秋说着抬脚就往外走。 沈惊春看了一眼坐在牢房里的徐长宁,也没犹豫跟着就往外走。 等到二人快要走出女牢房这边的时候,才听到身后徐长宁大声喊道:“北边梁国这几天会突袭,信国公府那边一旦事情败露被擒,贺朝就会打开关门放梁国大军入关。” …… 徐长宁的话不知真假,但这事却震惊了整个内阁,其中又以宣平侯徐晏最为震惊。 她被关的牢狱号称天牢,能被关在那里面的,几乎都是无法翻案等着被处决的。 一个从豫王府抓出来的谋逆案从犯,被各方都关注着,长公主叫人带沈家兄妹进天牢,也并未瞒着其他人。 这事情如果是真的,那事情就大了,兄妹两个不敢有任何迟疑,直接进了宫。 六七位阁老加上朝廷要员,将文渊阁堵了个水泄不通。 往日里的派系之争,到了此时倒是空前的团结,一致认为这事不论真假,都应该慎重对待。 信国公本人领十万大军镇守在大周和北梁的边境,这次回京也是因为皇帝六十大寿,特召回京。 大周的将士与前朝不同,并非是长久守在一边,每隔十年镇守各处的将士们就会换防。 信国公是北境的统帅,他下面还有个副帅,而信国公世子贺朝却是因为信国公年事已高即将退位,才调过去的,权利还在那位副帅之下。 但既然徐长宁能说出这种话来,说明那位副帅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二人从天牢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中午,将徐长宁给的消息说完后面就没他们什么事,可人家在议事,他们要是直接走了也不太好,但也不能在人家议事的时候去打断,这一等就等到了日头西斜。 等兄妹两个回到家,天色也暗了。 这种要打仗的事情也不好跟方氏说,匆匆吃完饭,兄妹两个才拉着陈淮到了书房小声的说起来这个事。 事情虽然没大范围的传开,但内阁召集众位官员文渊阁议事,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翰林院众位翰林也有自己的门路,陈淮多少也听说了一点。 “恐怕不止北边有情况。” 陈淮叹了口气道:“我听老师说,扶风郡王世子死在了大理寺的牢狱之中。”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46节 “什么!” 沈惊春惊呼出声。 沈惊秋更是失态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们兄妹两个怎么也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虽然没有在大周朝读过书,但有的东西多少懂一点。 扶风郡地处大周西北方,地方不算小,而且山高皇帝远,哪怕被打发去扶风郡的时候没什么实权在手,但毕竟在那边待了这么多年,扶风郡王要想搞事,并不是什么难事。 尤其是这次谋逆,还有郡王世子参与其中。 谋逆是死罪,但皇帝不至于一下就把人给砍了,既然给人关到大牢里,也说明暂时还不想砍他的头,但李逸现在却死了。 现成的质子没了,谁知道扶风郡王一怒之下会干出什么事来。 大周朝地处中原腹地,东接东海,北边是梁国虎视眈眈,西边和西南方也是有别的国家,如果扶风郡那边和北边一同发兵。 站在国家立场来说,大周休养生息这么久,倒是不惧,可京城实在离北边太近了。 第147章 陈淮说的果然没错,事情不是北梁犯境那么简单。 京城出现这样的谋逆事件,长公主带兵镇压之后,朝廷的反应很快,几乎在一天之间,就将所有参与这桩谋逆案的豫王同党一网打尽。 不仅将信国公和扶风郡王世子羁押,北境和扶风郡派了钦差大臣过去,同时还下令抽掉了西南边境的将士们北防。 可所有人都想不到,信国公世子贺朝居然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京城这边还没动手,他在北边就先反了,根本不管还在京城的信国公一家老小的死活。 边境线在奉持县还要过去三个州郡的鄞州边境,按照一般脚程来算,离京城这边大约十日路程。 等到朝廷收到消息,叛军已经兵临山广郡城下,距离京城不足四日路程。 一夜过去整个京城似乎都乱了起来,租房住的拖家带口的出城,家在城里的也开始慌张起来,有那稳不住的已经开始张罗着卖房子往南边跑。 方氏就是其中之一。 搬到新房子来了之后,方氏也慢慢习惯了呼奴唤婢的生活,日子过好了脸上笑容也多了,这座朝廷赏赐给闺女的宅院姓了陈,心里的疙瘩也在儿子的隔三差五的劝说中消了下去。 有时候忍不住拿平山村的生活跟这边比较,都有点怀疑以前那是人过的日子?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国泰民安,知道有人谋反之后,方氏比谁都慌。 “咱还是回平山村吧。” 等到晚上吃完饭,方氏破天荒的开口说了话。 庆阳地处南方,不论是离北边还是西边都很远,真要是朝廷的军队守不住被打的节节败退,到庆阳也要些功夫,而且东翠山别看着海拔不高,但山势连绵起伏占地面积很广,真等到叛军杀到祁县,她们这些就住在东翠山脚下的,还能进山里躲躲,等到朝廷和叛军分出胜负再出来。 越这么想,方氏心里回老家的想法就越强:“这打起仗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趁着还没打到京城来,咱们赶快走吧。” 方氏恨不得立刻收拾东西走人。 其余几个人却有些傻眼。 这…… 几人对视一眼,沈惊春朝自家大哥使了个眼色。 沈惊秋会意,安抚道:“娘,你可别听那些有的没的,真要是京城守不住了,那些大官还能不跑?京城怎么说也有几万守军的,城墙又高又牢固,怎么也比外面安全啊。” 他见方氏半信半疑,便又道:“京城作为一国都城,就算是叛军打了进来,也肯定不会拿城里老百姓怎么样的,逆贼想推翻李氏江山自己当皇帝,这京城的人在逆贼眼里,以后可都是他的子民,肯定不会拿咱们怎么样的。” 方氏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儿子总不会骗自己,提起来的心又再次落回了肚子里。 叛军离京城这么近,大家也没啥心思闲聊,晚饭吃完消了会食,一家人也就各自回到自己院子去了。 沈惊春进了院子,也没回房,现在天气热了,在院子里比在屋里舒服,夫妻两个一人一把躺椅,在渐渐黑沉下来的夜色中轻轻晃动。 沉默了一会,陈淮才率先开了口:“京城这边的守军大约有四万,附近几个州郡,每个地方驻军约有几千不等,朝廷已经征召这些驻军进京抗敌,但显然这人数还是不够。” 大周不是没有兵,但几十万大军都驻守在边境,朝廷能抽掉一些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北境的十万守军到底有多少投靠了贺朝目前还未可知,但从得到的消息来看,七八万总还是有的。 京城里各个衙门倒是还能抽调一些人出来,但这些人身上却还肩负着维持京城治安的责任在身上。 翰林院作为培养内阁大臣的地方,消息说不上多灵通,但绝对不落后。 陈淮舒了口气,缓缓道:“朝廷打算战时征兵。” 沈惊春有点懵! 一下坐了起来看向了陈淮。 她是知道现在形势有点严峻,但是居然已经严峻到这个地步了吗? 大周朝征兵有明确的规定,战时征兵四个字听上去轻飘飘的,但却是完全能反应出现在的形势有多危急。 而且战时征兵选的都是身体健康的,年纪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的。 但陈淮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沈惊春直接愣在当场。 “长公主有意调我入都察院,这次随军出征。” 都察院说白了作用就是监察百官,陈淮才进翰林院,就要被调入都察院随军出征,显然就是长公主不放心,要在里面安插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 沈家与长公主的关系外人并不知晓,他这个身份简直再适合不过。 陈淮说完,沈惊春就沉默了。 站在她的立场,她甚至想说干脆这个官就别当了,打仗那么危险的事情,哪怕他只是去监军的,可能并不会上前线,但沈惊春还是觉得不放心。 但这话她却没法说出口。 都察院好进,但是能被派去监军的,可都是精挑细选的,按照现代的说法,这大概就叫镀金,只要能够安全回来,陈淮的身份就会水涨船高,甚至只要当权者愿意,他都不用再翰林院熬几年资历,直接被调入三省六部都有可能。 沈惊春想了想,干脆盘着腿抓着陈淮的躺椅,拖着自己的躺椅往他那边蹭了。 躺椅在地板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很快就停了下来。 沈惊春看着陈淮认真的道:“长公主有说怎么保证你的安全吗?” 她这会也算是缓过来了。 战时征兵是强行征召,并非是出于个人意愿。 如果陈淮现在还是个平头老百姓,那就要被强行征召的,分到哪里还未可知,现在能够以督军的身份随军出征,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陈淮点了点头,说道:“有,此番监军并非是我一人,会调五百精锐专职保护我们。” 很好。 起码还有随行的保镖,比起那些被征召的平民,陈淮已经幸福多了。 形势危急,大军出征的日子不能拖,负责守卫京师的几万禁军已经开拔去往前线。 陈淮这样的监军会随着后续部队一起过去。 …… 沈惊春开始给他准备行礼。 空间里面的东西很杂,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包括几个热武器,大件的东西不好拿出来,但是例如小□□这种能藏的住的,还是可以拿出来的,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救命。 “弹匣十二发,这是我最后的存货的,一共两个弹匣不满,都给你带着,有效射程大约十六丈左右。” 沈惊春拿了个□□出来给枪装上,详细的讲解了怎么开保险怎么装子弹怎么换弹匣,完了又交了一下持枪姿势。 她示范性的打了一枪,又叫陈淮试了一下。 “子弹不多,省着点用,就这样吧。” 教完这个,沈惊春又拿了些其他的诸如压缩饼干、夜视镜、太阳能手电筒、瑞士军刀等一系列适合户外生存的东西出来打了个小包。 …… 中间只隔了一天,京城周围就被强行征召了一万的新兵赶往前线。 没有誓师大会,没有新兵训练营,甚至连身上穿的甲胄都有很多旧的,以前的将士们淘汰下来的。 沈惊春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大军远去。 她将能做的都做了,只希望这次大周能够度过这次难关,希望陈淮能够平安回来。 她真的不想当一个寡妇。 大部队的身影渐渐成了虚影,自发前来送行的民众们也慢慢散去,朝廷还要运转,城楼之上来送行的官员也都走了。 没多久便只剩下了几个人。 沈惊春看了一眼长公主。 从事发到现在,也仅仅过去了三天,但这三天里,她却好像一下苍老了很多。 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里,现在已经是白发多黑发少,但精神还算可以。 长公主身边站着的,正是广平郡王李逸,也就是皇帝亲口指定的下一任太子,大周朝未来的皇帝。 余下就是两人身边跟着伺候的人。 站了没多久,长公主就转身开始往下走,沈惊春与李逸一左一右扶着她往下走。 城墙下是瓮城,也有禁军守卫,并不见老百姓。 等在城下的马夫见到三人下来,就驾驶着马车往这边来了,长公主只挥了挥手也没上车。 三人顺着城墙走了好一会,沈惊春才听长公主道:“叫陈淮去监军这事你怎么看?” 嗯? 沈惊春愣了一下,见长公主和李逸都偏头看了过来,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在问她。 这怎么回答? 没有人希望自家人出去打仗吧,哪怕是个文职,但只要去了前线就有危险啊。 可要是直接这么说,好像又不太好。 沈惊春吸了口冷气,才缓缓道:“我不懂这些,但殿下做什么决定应该都有自己的考量在其中,我相信殿下。” 要不是场合不对,李逸都想笑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假千金养家日常 第147节 他偏头看了一眼沈惊春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长公主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本来已经到了嘴边解释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第148章 随着大军出征,整个京城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往日里开到半夜的夜市,也因为生意不景气早早就收摊回家。 每天都会有消息从前线传来。 沈惊春感觉自己的生活并未因为陈淮的离开而发生改变,她的生活很忙,茶山那边第一批的青椒已经可以开始收获。 虽然国难当前,但这批辣椒也是她和手底下的人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实在没理由不好好收拾。 辣椒种植的太多,单凭家里的长工根本忙不过来,采摘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就招了茶山附近的村民来做短工,做酱之类的事情则是杨婶带着底下几个小姑娘和家里抽调过来的几个丫鬟在做。 除了茶山这边,长公主那边交接过来的田庄也要巡视,沈惊春几乎每天都奔波在各处田庄的地头上。 能用来想陈淮的时间也仅仅是睡前那一会。 大军出征的半个月后,前线那边总算是传来了第一个好消息。 大周军队大败叛军,以少胜多杀敌一万之后,叛军后退了两百里。 两百里于大周的疆域而言,是很小的一块地方,但对于王朝军的来说却是空前的鼓舞。 京城原本还有些人心惶惶的,也因为这个好消息暂时恢复了正常。 沈惊春倒是趁着这短短的十来天,又低价购入了两套房。 京城一向是寸土寸金,根本就没有一般的城里那种贫民区,只有平民区,房价一向高的离谱。 在京城买一套一进小院子的钱拿到庆阳去,买一座三进宅院也足够了。 奔波了一个月好不容易闲了几天,回到城里的家里,沈惊春就发现了一件事。 她怀孕了! 很突然! 吃晚饭的时候,前脚还吃的津津有味,后脚就吐的稀里哗啦。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今天这菜不新鲜?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呕吐物的味道弥漫在四周,一下就盖过了饭菜香,但没人在乎这个,全家人都围了过来,连两个孩子都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沈惊春刚想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又是一阵反胃。 方氏到底是生过两个孩子的,看着闺女这个情形,迟疑道:“怕不是怀孕了?” 屋里安静了一瞬,直到柳枝一脸惊喜的出去叫人请大夫,大家才反应过来。 沈蔓小心翼翼的靠近了沈惊春,绷着一张小脸紧张兮兮的盯着她的肚子看。 沈惊春自己也有点懵,下意识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月份还很小,怎么算也不会超过两个月,摸上去就跟有点肉肉的小肚腩没什么区别。 大夫来的很快,柳枝派出去的人请的却不是杏林春的大夫,而是太医院一位姓郑的太医。 沈惊春这段时间在京城的名声地位是水涨船高,同胞兄弟不仅领了校尉的虚职,还带着翰林院的人在编字典,嫁的丈夫不仅是新科状元,在翰林院仅仅待了一个月不到,就被破例调入了都察院。 这一家子俨然成了京城的新贵。 郑太医很谨慎,把完脉又请沈惊春换了一只手才笑道:“恭喜县主,是喜脉已经足月……” 郑太医还在继续说话,但沈惊春已经感觉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 虽然刚才方氏已经说了可能是怀孕了,但是现在这个消息由医生嘴里说出来,她有点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真要说,可能就是几分震惊几分喜悦还有几分迷茫。 郑太医已经拿了纸笔出来开始写字:“脉象正常,胎儿目前很健康,县主平日里身体应该很好,保胎的药就不用吃了,是药三分毒,吃多了对孩子也不好,我写一些注意事项,县主平日里注意一些就好了……” 程太医写完了一页揭过吹了吹放在了一边才又开始写:“来的路上听贵府的下人说了,县君孕吐大概有点严重,这种情况下尽量吃的清淡一些,即使吃了会吐,也请县君多吃一些……” 沈惊春怀孕的消息,除了自家几个人,长公主是第一个知道的,叫人送来了几车补品,从吃的喝的到布匹首饰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些精致的小孩玩具。 继长公主之后,广平郡王府也让人送来了礼物,虽然没有公主府几大车那么夸张,却也堆了满满一车,同时还叫人带了两件小世子小时候穿过的衣服。 这是庆阳那边的习俗,说是新生儿穿别人的旧衣可以无病无灾健康长大,就是不知道广平郡王府怎么会知道这些民间习俗。 这两个府上送了礼,几乎全京城都知道了庆阳县主沈惊春有孕的事情。 “真是看不出来啊,再过八个月,你就要当母亲啦。” 姜莹莹满脸喜悦的表情中带着一丝羡慕,看着沈惊春扁平的肚子,还是忍不住伸手轻轻覆了上去:“你说里面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沈惊春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最好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怀孕是真的太痛苦了,尤其是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孕反特别严,而且古代医疗条件不好,一尸两命的比比皆是。 虽然陈淮可能并不介意男孩还是女孩,但沈惊春这个现代人换位思考,站在一个古代人的立场来看,有个儿子传宗接代还是很重要的,但是她本人又比较喜欢女孩。 她从小跟着她老哥屁股后面混,性格也跟个男孩子一样,穿的也多是中性风的衣服,但这并不妨碍她想有一个闺女,然后从小就给闺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成为整个城里最靓的崽。 姜莹莹听的哇了一声:“这个想法好啊,最好还是哥哥跟妹妹,女孩子就要香香软软的被所有人捧在手心呵护的。” 她说着想起来沈明榆兄妹两个,不确定的道:“我听说有过家里有双胞胎的人家,后面更容易生出双胞胎的,你们家明榆和蔓蔓就是龙凤胎吧,你多跟他们接触接触沾沾运气,说不定就能心想事成了呢。” 沈惊春点点头。 这倒是真的,双胞胎有遗传概率的,就是不知道沈明榆兄妹两个遗传的是自家老哥这边的概率,还是前嫂子王氏那边的概率。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生孩子那可是很痛苦的。 家里也没有皇位需要继承,一个儿子一个闺女正好,要是像皇帝那样儿子太多,难免会出现分家产不均的情况,就像豫王跟太子,搞到最后连兄弟都没得做。 姜莹莹羡慕的道:“肯定能生个龙凤胎的,真羡慕你,可惜我们家没有过这样的……” 沈家这俩兄妹偶尔也会跟着沈惊春出去走动,两个小家伙长的好看,哥哥很有些年少老成的意思不苟言笑,妹妹就软软糯糯可可爱爱的,不知道萌化了多少贵夫人的心。 沈惊春将她的羡慕夹着的两分惆怅尽收眼底:“怎么了,你这才多久,你婆婆就催你了?” 姜莹莹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跟沈惊春一眼的年纪,按照生日来说比沈惊春还小一些,但是张龄棠却是比陈淮还大一岁的。 这个年纪还没成亲哪怕在京城也很少见,张夫人看着比张龄棠小的,孩子都能跑了,而自家儿子才刚成亲,说不着急那是假的。 第149章 原本沈惊春说想要个双胞胎或者龙凤胎完全是因为自己不想再经历一次生娃的痛苦。 但谁也没想到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沈惊春的肚子却比寻常妇人的肚子要大不少,隆起来像是一个超大的西瓜。 中医把脉很难诊断肚子里到底揣了一个娃还是两个娃,但方氏却一口断定,就是双胎。 她给的理由很充分,沈惊春的前大嫂王氏怀沈明榆两兄妹的时候,情况跟沈惊春现在一模一样,六七个月的肚子就跟人快生时候那么大。 沈惊春自己倒也没觉得有什么,顶多就是平时生活有点费劲,晚上睡觉不能随便翻身,可身边的人却是担心的很,长公主府那边更是派了人过来十二个时辰轮班贴身的照顾。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上辈子跟这辈子加起来,沈惊春就从没有过这么舒心的日子。 甚至沈明榆兄妹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说是多对着肚子里的宝宝读书,对他们以后有好处。 俩小的每天从学堂回来后,就开始雷打不动的先到沈惊春院子里,对着她的肚子开始胎教,读一些在学堂里学到的诗词文章之类。 敌军节节败退,自家的田庄和铺子生意也很稳定,肚子里的崽一天天的茁壮成长,唯有一点叫沈惊春偶尔有点烦,孩子爹一去几个月都没回来。 虽然每个月都有两封家书托人带回,但看家书跟看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很容易会胡思乱想。 到了十二月,外面天寒地冻,方氏和照顾沈惊春的人干脆就不让她出门了,太医院的太医三天来请以此平安脉,肚子里的崽健健康康,但这也让沈惊春行动很不便利。 可谁知道即便如此,沈惊春还是在除夕夜这天摔了个屁股墩,哪怕身边跟着的人反应很快,及时用身体给她当了肉垫,还是见了红。 好在从七个月开始家里就准备了稳婆随时待命。 上辈子哪怕被无数丧尸扑上来咬的鲜血淋漓的时候,沈惊春都没哭,但是被人抬上床开始发力的时候,她哭的视线都模糊了。 想着自己这么辛苦,孩子爹还不在身边,哭着哭着就开始骂人。 屋子外,不仅姜莹莹收到了消息,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连长公主都悄悄的赶了过来,加上沈家自家人挤了满满当当一院子。 “听这声音,应该是问题不大,大家都放宽心,仔细算算,惊春丫头这一胎到现在还不够八个月呢,肯定没事的。” 沈惊春的大伯娘吴氏到底是生过几个孩子的,一听这中气十足的叫骂声,提起来的心首先就放了一半下来。 民间都广泛流传着一种说法,七个月早产分娩下来的新生儿能活,但是八个月的早产儿反而不易活。 在场众人,除了姜莹莹和豆芽,其余的大多都是生过孩子的,听了吴氏的话,倒是冷静了下来。 里面几个稳婆围着产妇,面上不显,心里全是无奈。 这么精神的产妇是真的从未见过,尽管她们几人一直劝产妇少说话少喊叫积蓄力气才有助于生产,但话落没一会,人就又开始忍不住骂起人来了,骂的还不是别人,正是孩子的亲爹。 断断续续骂了大半夜,嗓子都骂哑了,人却还很精神。 陈淮到家时,一进院子首先听到的就是自家媳妇声音嘶哑的在骂他。 沈惊春怀孕这件事,并未有任何人告知于他这个当丈夫的。 虽说他是去监军,比起那些冲锋陷阵的将士而言安全的多,但沈惊春怕他记挂,还是叫家里人将这个事情给瞒了下来,打算等孩子生下来,再告知他,却不想年前这几天大雪,双方暂时休战,长公主做主将人暂时调了回来。 陈淮一进院子,顾不上檐下跟檐下坐着的众位长辈请安,就直接往产房里冲。 守在门口的人还想要拦,倒是几个做主子的挥了挥手不用拦。 屋里血腥味很浓,里面伺候的人见到陈淮进来还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是谁。 沈惊春的骂声在看到陈淮的一瞬间戛然而止…… ……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正文完】 新的一年大年初一,庆阳县主早产生下一对龙凤胎的消息就传遍了整座城。 龙凤呈祥乃是吉祥之兆,天子布德,将致太平。 宫里的赏赐令人目不暇接,皇帝还亲自给两个孩子起了名。 先出生的哥哥起名陈焕,后出生的妹妹起名陈灿,还在襁褓里的兄妹两个一时间风头无两。 陈淮虽然很想陪着妻儿,可也仅仅只在家待了五天,就由亲卫护送再次去了前线。 年后不过一个月,陈家兄妹满月这天,王朝军再次大败反贼,收复一州,而后战火整整持续了大半年,被北梁攻占的城池全部收复。 …… 陈家兄妹的周岁宴办的很大,京城但凡有点脸面的几乎全都送了礼。 短短一年期间,陈沈两家已然成了朝廷新贵。 沈家兄妹两个与镇国平阳长公主认了干亲,庆阳县主沈惊春被封为庆阳郡主,其兄长虽不至于封王,却也封了明昭侯,又因其在工程营造上颇有建树,被破例提拔为工部郎中。 而新科状元陈淮更是因为在大周和北梁和谈上表现出色,战事结束后从都察院直接调入吏部任吏部侍郎。 …… 抓周宴这天天不亮,整个宅子都开始忙碌了起来。 不仅作为主角的两个崽需要盛装打扮,连作为父母长辈的沈惊春陈淮和方氏等人也一早就爬起来开始梳妆。 沈惊春直接将儿子丢给了他爹,主要精力全放在了闺女身上。 今天这样的场面,有来往的勋贵们几乎都会带着家里的小娃娃来凑热闹,沈惊春自己穿的怎么样倒不用心,关键是想闺女艳压群娃。 折腾了小半个上午,才终于将孩子打扮好,宾客们也开始上门。 抓周的地点就在陈家一进院子的中堂里,地上垫着厚厚的羊毛毯子,上面摆了许多抓周要用的东西。 宾客们围着羊毛毯站的满满当当,两个崽也被放在了地毯上。 小孩子皮肤本就好,兄妹两个又从小就开始吃沈惊春用异能培养出来的菜蔬,看上去更是玉雪可爱,如今年纪虽小,但已经能看出性格了。 长的同亲娘有几分像的陈焕沉稳一些,五官瞧上去虽然颇为昳丽,但被抱上毛毯之后,并未立刻行动,而是稳稳坐在原地打量四周,看了一圈之后才摇摇晃晃的走到了毛毯之间,左右抓了一把小木剑,右手抓了一支毛笔。 完美继承了陈淮长相的陈灿却是一到地毯上就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直接就奔着前面不知道谁放上去的一朵粉色的荷花去了。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要去拿荷花,包括她亲爹亲娘在内,谁知道小丫头直接绕过了荷花,一把抓住了站在荷花后面不远处的广平郡王世子李策。 沈惊春看了一眼陈淮,心情十分复杂。 广平郡王是皇帝钦定的下下任皇帝,作为嫡长子李策更是出生之后就请封了世子,只要不出什么意外,李策就是下下下任皇帝。 沈惊春不由叹了口气。 儿啊,你可真会给为娘出难题啊。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没有番外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