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太子他扮猪吃虎》
第1章 太子殿下回京
龙辇的金轮碾过朱雀大街的青石板,发出沉闷的滚动声。
街道两旁,百姓跪地俯首,不敢直视天家仪仗,却又忍不住偷眼瞄向那十六抬的龙纹大轿。
轿帘紧闭,无人能窥见其中坐着的,正是离京十二载的五皇子慕容辞。
“听说五殿下自幼体弱,送去江南养了十二年,如今怎么突然回京了?”街角茶楼二层,几个胆大的书生窃窃私语。
“还不是因着二皇子被废,东宫空虚...陛下这是无人可选了啊!”
半年前东宫太子被废。
三月前皇帝封江南养病的五皇子为太子,即刻回京。
“可这病秧子,能担得起江山社稷吗?”
龙辇内,慕容辞半倚在软垫上,面色苍白如纸,纤长的手指紧握着一块素白手帕,偶尔掩口轻咳。
帘外议论声隐约入耳,他唇角却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这些质疑,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十二年的江南蛰伏,早已将那个弱小的五皇子磨砺成了一把藏在鞘中的利剑。
“殿下,紫宸殿到了。”内侍轻声禀报。
帘幕掀开,慕容辞在侍从搀扶下缓步下车。朝阳的光芒刺得他眯起了眼,这般耀眼的京城日光,与江南水乡的温软截然不同。他深吸一口气,向金銮殿走去。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分立两侧,目光齐刷刷落在缓缓走入的慕容辞身上。这些目光中有好奇,有审视,更有毫不掩饰的轻蔑。
“儿臣,拜见父皇。”声音清越,却恰到好处地带着几分虚弱。
龙座上的皇帝凝视着这个几乎陌生的儿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平身。辞儿,你离京多年,朕闻你在江南潜心学问,如今回京,可有何感?”
慕容辞抬首,目光扫过满朝文武,最终定格在皇帝身上:“回父皇,江南虽好,终非故乡。儿臣日夜思念京华,更思念父皇天颜。”
这话半真半假,思念或许有之,但更多的,是对这座皇城深深的执念。
话音刚落,他便是一阵剧烈咳嗽,手中白帕上赫然现出点点猩红。这一咳时机恰到好处,既打断了皇帝可能的追问,又坐实了他病弱的形象。
朝堂上一片哗然。
“五弟病体如此,还是该好生休养才是。”三皇子慕容诠上前一步,眼中却尽是讥诮。
这位三皇兄,果然如情报中所说的这般沉不住气。
皇帝摆了摆手,罢了辞儿舟车劳顿,下去罢。
慕容辞坐在下人安排的车撵上,一路直达东宫。
他靠在车壁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暗格,那里藏着一枚温润的玉佩——这是母后留给他唯一的念想。
东宫位于紫禁城东侧,占地百亩,宫墙高耸,金碧辉煌。端本宫巍然屹立,那是太子接见臣僚、处理政务的正殿。
殿宇深重的朱红宫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回响,隔绝了外面喧嚣的贺仪与日光。
十六岁的太子慕容辞,第一次踏进了属于他的东宫。
空气里有陈年墨香与书卷清冽的气息,混合着若有若无的檀香,幽深,冷寂。
引路的宫人屏息静气,脚步落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几不可闻。穿过一重又一重殿阁,终于,在东宫正殿的门口,他看见了那个人。
那人背身立在殿门内,身姿挺拔如松,正仰头望着殿宇上方那块先皇御笔亲题的“明德惟馨”匾额。
他穿着一身极为素雅的雨过天青色常服,腰间束着同色玉带,浑身上下无一丝多余佩饰。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来。
一张极为年轻的面容,眉目清俊,肤白如玉,墨黑的双瞳沉静得像两潭深水,不见底。
他看起来绝不会超过二十五岁,周身却散发着一种与年龄全不相符的沉稳与静气。
这便是父皇为他亲点的太子太傅,沈望泽。
慕容辞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为眼前之人的气度不凡而恍惚了一瞬。
他想象过太傅的许多模样,或道貌岸然,或老成持重,却独独没有想到,会是这般……一个清雅绝伦的年轻人。
沈望泽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没有立刻行礼,那眼神里没有臣子初见储君应有的惶恐与谦卑,更像是一位先生,在审视一位初次见面的学生。
片刻,他才微微颔首,算是见礼,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
“臣,沈望泽,恭迎太子殿下入主东宫。”
语调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然而,就在他颔首的瞬间,慕容辞敏锐地捕捉到,对方那沉静如水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评估与审视的光芒。
这目光让慕容辞心头莫名一紧。这位太傅,恐怕比他想象中更难对付。
“先生免礼。”慕容辞快步走向沈望泽并扶住了对方手,指尖传来的温度微凉。
侍立在殿角两侧的宫人,都微垂着头,姿态恭谨,但他们的沉默,似乎都与那位太傅保持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这里的一切,包括流动的空气,都已在向他昭示——东宫权力,早已有主。
慕容辞压下心头泛起的那一丝寒意,挺直了尚未完全长成的、属于少年人的脊背,迎上沈望泽的目光,试图展现出一国储君应有的气度。
沈望泽的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太浅,浅得让人怀疑是否是光影造成的错觉。
他侧身,让开通往殿内的主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殿下,请。”
他说道,“自即日起,此处便是殿下居所,亦是殿下学之所、德之所、行之所。”
他的话语滴水不漏,合乎臣节,无可挑剔。
但慕容辞久在江南,自在惯了,实在是不习惯这份严谨,他心中难免黯然伤神。
这东宫,会是囚禁他的牢笼。
而眼前这位年轻得过分、也深沉得过分的太傅,既是父皇派来的先生,也是这牢笼的看守、最莫测的对手。
他越想心中越是发凉,谁知对方突然一笑,慕容辞抬眸对上沈望泽的目光,就见对方好看的桃花眼似乎轻轻一弯:“跟为师来。”
这笑颜不免让慕容辞瞪大了如墨般的眼眸,心中微微荡漾。
“殿下。”沈望泽执礼,姿态无可挑剔,身后跟着两名手捧紫檀木匣的典簿官。
“今日起,东宫一应事务,当由殿下亲裁。”沈望泽侧身,示意典簿官上前。
慕容辞睁大了眼睛,心跳微微加速,却仍保持着面上的平静。
他微微颔首,目光掠过他身后的典簿官,落在那些木匣上。
第一个木匣开启,里面是整齐码放的铜钥和鱼符。
“东宫库府、武库、典籍阁、及各殿门钥,共一百二十八把。”
沈望泽的声音在空旷殿宇里格外清晰,“武库可调侍卫百人,凭鱼符出入宫禁。”
第二个木匣里是厚厚一叠名册与印信。
“东宫属官名册,侍卫名册,宫人名册,共计三百七十六人。”
沈望泽继续道,“他们的任免、调度、赏罚,今后皆由殿下定夺。”
他特意停顿,让慕容辞看清最上方那枚新刻的“太子宝印”——那是仅次于玉玺的权威象征。慕容辞的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这权力来得太快,太轻易,反而让人不安。
第三个木匣体积最小,只放着一本薄册和一枚令箭。
“这是殿下可直接调动的暗卫令箭,及联络方式。”
沈望泽的声音压低了些,“共十二人,只听命于殿下。”
慕容辞的指尖在袖中微蜷。这些不仅是权力,更是试探——看他如何用权,如何用人。
这位太傅,是在试探他的深浅。
慕容辞难免有些怔愣,原本他已经做好了与沈望泽周旋的准备,没想到此人竟毫无保留地将东宫大权交与他?
这不合常理。除非...这些明面上的权力,根本就不是沈望泽真正在意的。
慕容辞接过木匣,指尖触到冰凉的紫檀木面,“多谢先生。”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深思。
别过沈望泽,他回到自己的寝殿,把三个匣子放到隐蔽之处,忽然一身黑衣闪在他面前。
慕容辞深吸了一口气,见清楚来人面容才抚了抚心口:“小师兄,你吓到我了。”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实的埋怨,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
第2章 隐鹰谢沉
待殿门轻轻合拢,内侍的脚步声远去,慕容辞周身那层病弱的气息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瞬间消失无踪。
他原本微佝的脊背挺得笔直,苍白的脸色虽未立刻改变,但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倦意与水汽的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锐利如鹰隼,闪烁着冷静与睿智的光芒。
他随手将那块沾染了“血迹”的素白手帕丢在桌上,那点点猩红实则是巧妙调制的胭脂朱砂。
“谢沉,下次出现,能不能先给个信号?”
慕容辞的语气带着熟稔的无奈,走到桌边,自顾自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动作流畅有力,哪还有半分在金銮殿上咳得撕心裂肺、需要人搀扶的虚弱模样。
被称作“小师兄”的黑衣人谢沉,这才慢条斯理地扯下蒙面黑巾,露出一张俊朗却带着几分野性的脸庞。
他剑眉星目,嘴角习惯性地噙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与这深宫禁院的庄重格格不入。
他随意地在一张紫檀木椅上坐下,长腿交叠,打量着慕容辞。
“啧啧,我们的小师弟如今可是威风凛凛的太子殿下了,架子见长啊。”
谢沉调侃道,声音低沉带着磁性,“我看你在那龙辇里、金銮殿上,演得不是挺投入吗?连三皇子那个蠢货都被你骗过去了,那眼神,恨不得立刻帮你叫太医。”
慕容辞横了他一眼,走到窗边,透过缝隙看向外面肃立的宫人身影。
“若不如此,怎能让他们放心?一个体弱多病、看似毫无威胁的太子,才能让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稍微松懈片刻。”他顿了顿,声音压低,“父皇……他信了吗?”
谢收敛了笑容,正色道:“皇帝信不信难说,但他需要你这个‘病弱’的儿子来平衡朝局,这是目前最关键的。你刚才见到的那个沈望泽,感觉如何?”
提到沈望泽,慕容辞的眼神沉静下来,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棂上轻轻敲击。
“深不可测。”
他吐出四个字,“他太年轻,太沉稳,也太……聪明。他刚才将东宫权柄,库府、属官、甚至暗卫,几乎毫无保留地交到了我手上。”
“哦?”
谢沉挑眉,“这倒是有趣。是试探?还是示好?或者……是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觉得即使给了你,你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都有可能。”
慕容辞转身,目光锐利,“但无论如何,他愿意在明面上维持君臣师徒的和谐,也给了我活动的空间。这便够了。”
他走到之前藏匿木匣的地方,将其取出,尤其是那枚暗卫令箭,在手中细细摩挲。
“十二名暗卫……小师兄,需要你帮我尽快确认,这些人,究竟是真正效忠于太子这个位置,还是……早已另有所属。”
谢沉点点头:“放心,这事交给我。不过你自己在宫里也要万分小心,尤其是饮食起居。你这‘病’还得继续装下去,而且……”他促狭地笑了笑,“可能还得‘病’得更重一些,才能让某些人彻底安心。”
慕容辞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与方才在沈望泽面前展现的温顺判若两人。
“我知道。这出戏,才刚刚拉开帷幕。”
他望向殿外沉沉的暮色,眼神坚定而深邃,“江南十二年的蛰伏,不是为了回来自投罗网的。这东宫是牢笼还是跳板,由我自己来决定。”
他顿了顿,对谢沉吩咐道:“你去查沈望泽的底细,越详细越好。我要知道他师从何人,过往经历,与朝中哪些势力有牵连,甚至……他喜欢什么,厌恶什么。”
“明白。”谢沉站起身,重新将黑巾蒙上,只留下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你自己保重,小师弟。这京城的水,比江南深多了。”
话音未落,黑影一闪,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殿内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殿内重归寂静,慕容辞独立良久,才缓缓走回桌边,拿起那方染“血”的手帕,指尖微微用力。
他必须谨慎,必须耐心,在这盘棋局上,一步错,满盘皆输。而沈望泽,无疑是他面对的第一个,也是最关键的对手。他有一种预感,这位年轻的太傅,将会是他未来道路上最大的变数。
第3章 算计与拯救
翌日,天光未透,晨雾如纱。
慕容辞便被大皇子慕容诩半请半挟地带到皇家演武场时,露水尚未干透。
他昨日方抵京,舟车劳顿加之旧疾未愈,面色苍白如纸,连唇色都淡得几乎看不见。
每走一步,都觉脚下虚浮,仿佛踩在云端。
“五弟,这边。”
慕容诩一身玄色劲装,神采飞扬,与慕容辞的虚弱形成鲜明对比。
场中早已聚集了不少世家子弟,或练剑,或交谈。见二人到来,纷纷停下动作,目光齐刷刷落在慕容辞身上。
那些目光——好奇的、审视的、轻蔑的,像无数细针扎在慕容辞单薄的脊背上。他暗自攥紧了袖中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诸位,”
慕容诩朗声道,声音在空旷的演武场上回荡,“这位便是我们刚回京的五弟,亦是父皇亲封的太子殿下!今日特来与诸位一同演练,亲近亲近!”
“太子殿下”四字,他咬得格外清晰。
慕容辞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向众人微微颔首。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更加锐利了,像是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五弟,你久不在京,武艺怕是生疏了吧?”慕容诩转身,从侍从手中取过一柄剑,笑着递到慕容辞手中,“来,皇兄给你挑了把好剑,试试手!”
那是一把造型古朴的玄铁重剑,剑身锋利,是把难得的好剑。慕容诩将它塞过来时,慕容辞只觉手臂猛地一沉——这剑的分量,远超寻常佩剑。
他心下雪亮,眸子一暗:大皇子这是存心要他当众出丑。
众目睽睽之下,他若示弱,太子颜面何存?
他深吸一口气,调动起力气,稳稳握住剑柄。剑很沉,他的手在微微发抖,却仍勉力挥出一式最基础的劈砍。
动作滞涩,姿态却端正。
就在剑锋划过空气,将收未收之际,一道身影猛地从侧面撞来!
“砰!”
慕容辞本就力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顿时踉跄几步。
重剑脱手坠地,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本人也直接跌倒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
撞他的人正是三皇子慕容诠。他看也不看慕容辞,径直弯腰捡起那柄重剑,怒气冲冲地指着慕容辞的鼻子:
“慕容辞!竟敢偷我的‘玄钧’剑!这可是父皇亲赐!你刚回京就敢行窃之事,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兄长放在眼里!”
声如洪钟,震得慕容辞耳膜嗡嗡作响。
演武场上顿时一片哗然。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来,那些目光从好奇变成了鄙夷,像一把把刀子,要将他凌迟。
而引他入局的大皇兄此刻正在不知哪个暗处,一边品茶,一边欣赏这慕容辞惨白的脸色。
慕容诠不等他辩解,欺身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另一只手握拳扬起,眼看就要砸下:
“看来是在外面野惯了,不懂规矩!今日我便替父皇好好管教管教你!”
慕容辞被他揪得呼吸一窒,众目睽睽下,他“病弱之躯”如何挣得开健壮的三皇子?
没有片刻的迟疑,他下意识地闭了眼,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羞辱。
他暗暗发誓,今日之辱,来日必当加倍奉还。
千钧一发之际——
“嗖!”
一声极轻微的破空声。
“啊!”
慕容诠猛地发出一声痛呼,揪着慕容辞的手瞬间松开,捂住了自己扬起的右臂手腕处。只见那里迅速红肿起来,仿佛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狠狠击中。
“何人暗算?!”他惊怒交加地环顾四周,并再次将慕容辞狠狠地砸在地上。
“演武场乃演武修文之地,何时成了私斗泄愤之所?”
一个清冷平和的声音自场边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太傅沈望泽不知何时已立于场边。一身素色长袍,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场中,却让喧嚣瞬间平息。
他缓步走来,步履从容,目光先落在捂着手腕、惊疑不定的慕容诠身上,又扫过一脸错愕的众人,最后停在坐在地上、气息紊乱的慕容辞身上。
慕容辞抬头望着沈望泽一步步走近,两人对视的一瞬间,他仿佛听到对方极轻的一声冷哼,似乎在压抑着不满。
见到沈望泽,方才还气焰嚣张的众人,脸色都微微一变,下意识地收敛了姿态。
沈望泽走到近前,先是对慕容辞微微颔首:“殿下受惊了。”声音温和,与他方才那句质问判若两人。
随即看向慕容诠,语气平淡无波:“三殿下,适才之事,臣略有耳闻。你说太子殿下拿了你的剑,可有凭证?”
慕容诠在他目光逼视下,气势矮了半截:“这……这‘玄钧’剑乃父皇所赐,我岂会认错!他刚回京,我的剑就不见了,如今在他手中,不是他拿的,还能有谁?”
沈望泽目光转向地上那柄重剑,并未弯腰去捡,只淡淡道:“或许是下人拿错,或许是别有因由。三殿下不问清楚,不讲证据,便判断是非……若是让陛下知道殿下如此行事,”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慕容诠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沈望泽见镇住了场面,这才对慕容辞温言道:“太子殿下脸色不佳,想必是旧疾未愈,又受惊扰。演武场风大,不宜久留,臣送殿下回东宫。”
慕容辞看着沈望泽清瘦却挺拔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低声道:“有劳先生。”
沈望泽微微颔首,不再看众人,朝慕容辞伸出手。
慕容辞神色复杂地握上对方的手,借着力站了起来。
秋日寒冷,他手心发凉,却被沈望泽紧紧握着走出演武场,只留下脸色铁青的慕容诠、慕容诩,以及一众心思各异的看客。
---
东宫偏殿,竹影婆娑,斜阳透过窗棂在青石地面洒下碎金。
沈望泽一袭月白常服倚在石案旁,玉冠束起的墨发垂落几缕在颈侧。他指尖将青瓷药瓶推过案面时,广袖不经意掠过慕容辞的手背,带起一丝清苦药香。
“可是受了惊吓?”
他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殿外栖息的雀鸟。
慕容辞垂首盯着案上竹纹,愧疚道:“给先生添麻烦了。”
不知为什么对方虽是笑着的,却让慕容辞感到有些不安。
他初入京,虽已入主东宫,心里却实在不踏实,他势单力薄,眼下他不能惹烦了沈望泽。
……
话音落处,满殿只闻竹叶沙沙。
慕容辞偷眼望去时,恰撞进沈望泽深潭似的眸子里。那目光缱绻又克制,又带着些许心疼。
慕容辞心念一动,还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眸子,他正被这双眸子吸引时,便看到对方眼眸一弯,开口道:
“那玄钧剑足有二十六斤七两。”
沈望泽轻笑,折扇在掌心敲出玉磬般的脆响,“大皇子倒是很会替你挑兵器,可有伤着筋骨?”
慕容辞摇了摇头,少年人绷紧的肩线却泄出三分委屈。
他垂眸盯着青砖缝里挣扎的草芽,忽然品出满口铁锈味——自踏入这朱红宫墙,连夜间烛影晃动都像窥视的眼睛。
方才校场那出戏他本未放在心上,反倒是沈望泽拂开人群走来时,青衣掠起的风,吹乱了他严防死守的心防。
折扇突然轻点在他手背,惊起慕容辞细微战栗。“殿下想什么呢?”沈望泽倾身时发梢扫过石案,唇角弯出新月弧度,“眉间皱得能研墨了。”
“咳,没什么。”
慕容辞抬眼,撞进那双映着竹海的眸子。这人明明立在权力漩涡中心,衣袂翻飞间却带着山间晨雾的清气。
他后知后觉地捻着袖口刺绣——或许从始至终,都是他以提防心度他人之腹。
“先生为何帮我?”
话出口才惊觉带着孤注一掷的颤音。
他想相信沈望泽,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觉得异常疯狂。
沈望泽执起瓷瓶放入他掌心,激起细微涟漪。
“太子殿下是臣的学生,”声线平稳得像在诵读经文,“臣自然要护着。”语罢又添一句,“玉肌膏里添了薄荷,敷上会有些凉。”
“哦。”
慕容辞捏紧瓷瓶,他知这是官场惯用的漂亮话,心中却不免失望,好似想听些别的带着羁绊的原因。
他起身告退,指尖触到门扉刹那,身后忽然传来清越嗓音:“这是臣想做的事。”
“什么?”
慕容辞转身愣了一秒后将自己所问和他所答连在一起。
沈望泽已执著狐裘立在他身前,手一挥便把这毛绒绒的狐裘披在他身上,系带时修长手指绕过他耳侧,在颈后灵巧地打了个结。
“明日晨时,来臣居所温书。”
温热的呼吸拂过慕容辞耳廓,“莫要再被居心叵测的人拐跑。”
听了这话,慕容辞耳尖不自觉染上红晕,今日他不告而走,先生怕是找了许久才去帮他解围的吧。
大氅披在身上软乎乎的,慕容辞心里亦暖乎乎的,好似心中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正在慢慢融化。
他踏出殿门时,身后传来折扇开合的轻响。沈望泽望着少年渐远的背影,颔首对身后的黑衣人不知说了些什么……
第4章 松雪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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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城 第4章 松雪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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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倾国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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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城 第5章 倾国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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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玉玦为契
“诸位兄台高论,在下偶然听闻,心有所感,冒昧叨扰,不知可否容在下妄言几句?”
闻言众人的目光齐齐投向闯入之人,只见来人面容精致、皮肤白皙,有倾国倾城之容。
屋内几个汉子哪里见过如此容貌之人,个个都屏住呼吸。
韩烨等人见他气度雍容,虽面容陌生,但言辞谦和,便邀他入内。
慕容辞落座,径直开口:“方才听闻‘不战而屈人之兵’,深以为然。何以实现?”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韩烨脸上,“其实至简——若我朝将士人人精锐,军中再无滥竽充数之徒,单是这份军威,便足以震慑四方。”
韩烨目光骤然亮起:“阁下见解非凡!”
随即他眼神又黯了黯:“可如何使军中将士如阁下所说,没有酒囊饭袋之徒?”
许是酒意上涌,又正当尽兴,在韩烨身旁的一个粗豪汉子大着胆子拍了拍慕容辞的肩:
“你这小兄弟说得轻巧!俺军中靠着老子塞银子进来的多得是,俺咋管?一管,这帮孙子就把他们老子搬出来,俺咋惹得起!”
慕容辞肩头一沉,却坐得笔直,声音清朗:“正因如此,才需有人挺身而出,肃清这等积弊。”
韩烨眉头一蹙,冷笑一声:“阁下说的这人,该不会是指三皇子吧?”
——这陌生人,莫非是三皇子派来的说客?竟连他躲在此处都能找到?
“非也。”
“那在这京中还有何人能有如此能力做到此事?”韩烨问出了众人都了然的问题。
他们心中清楚,这人不仅要有能力,更是要有像三皇子母家般的滔天权力……
虽知京中除了三皇子再无第二人,但许是报了希望,他们还是看向慕容辞。
慕容辞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微微一笑,不再掩饰。虽身着常服,通身的矜贵威仪却如出鞘之锋,顷刻流泻满室。
他平静开口,声如玉石相击: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孤,慕容辞。”
雅间内霎时鸦雀无声。
慕容辞感到肩头那只手骤然僵住,随即猛地撤开。他侧目看去,那粗豪汉子嘴巴张了又合,面色惊惶。
韩烨等人怔愣一瞬,旋即反应过来,慌忙起身欲行大礼。
慕容辞抬手虚扶:“诸位不必多礼。今日在此,只论交情,不论尊卑。”
韩烨直起身,目光复杂地看向慕容辞——惊疑、审视,深处还藏着一丝难以按捺的激荡。他深吸一口气,忽然压低声音:
“殿下恕臣直言!臣等早已对三皇子之流深恶痛绝!其结党营私,奢靡无度,若由此人掌控大局……实非天下之福!臣虽年少,亦知忠义,愿效忠殿下,助殿下匡扶社稷!”
说罢他朝慕容辞重重一拜,众人见状也纷纷跟着行礼。
韩烨看向慕容辞,不知为何,他对这个气度非凡的太子殿下没来由地产生好感。
慕容辞看着他眼中灼灼的光芒,心中一定。他需要的,正是这般有热血、有抱负的力量。
“韩小公子请起。”
慕容辞亲自俯身将他扶起,语气沉凝,“你的心意,孤已明了。但此刻,你留在三皇子那侧,比公然站在孤身边,对孤更为有利。”
韩烨聪敏,立即领会:“殿下的意思是……让臣假意被他拉拢,实则……”
“不错。”慕容辞目光如炬,“你只需如常与他周旋,获取信任,留意他与你祖父、以及与军中其他将领的往来动向,尤其是任何可能逾矩、图谋不轨的痕迹。若有紧要消息,可设法传递至东宫。”
他语气一转,格外郑重:“切记,保全自身为上,万不可轻易涉险。”
韩烨重重抱拳,眼中燃着被信任、被托付的火焰:
“臣,韩烨,领命!定不负殿下所托!”
慕容辞踏进东宫时,细雪正悄然飘落。
他停在寝殿前的古树下,仰面望着簌簌而落的雪絮,冰凉的雪花触及他的面颊,化作细密的水珠。
这一刻,连日来的阴霾似乎被这纯净的雪色洗涤一空,他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欣慰。
天下英才,终究愿与孤同行!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回荡,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韩烨的臣服,沈望泽的提点,这些日子以来如履薄冰的忐忑,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些许慰藉。
他轻轻呼出一口白气,看着它在寒风中消散。
就在这时,他神色骤然一凝。
树影摇曳处,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立在院中,如同从夜色中剥离出来的鬼魅。那人步履轻得诡异,竟连积雪都未曾发出半分声响。
慕容辞眸光一沉,右手已悄然按上腰间佩剑。他尚未开口,来人却已抬手掀开斗篷。
一抹刺目的红映入眼帘。
“太子殿下。”
清冽的女声响起,慕容辞瞳孔微缩。
眼前之人竟是赵明婉——那个一月前还在宫宴上羞怯垂首的少女。
可此刻站在雪地中的她,仿佛换了个人般。依旧是那张娇俏的容颜,眉眼间却再无当初的天真懵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冽的沉静。
那双曾经含羞带怯的眸子,此刻正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里面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暗流。
慕容辞心头警铃大作。这个赵明婉,与记忆中判若两人。
“原来是赵小姐。”他声音平稳,听不出半分波澜,“那日的事,多谢赵小姐相助。”
赵明婉微微颔首,雪光映照下,她的面容显得格外苍白:“臣女今日冒昧前来,是想与殿下谈一桩合作。”
“合作?”慕容辞挑眉,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赵小姐,你以何与孤合作?”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每个字都带着审视的意味。这不是轻视,而是权力场中必须的谨慎。他需要知道,这个突然转变的少女,手中究竟握着怎样的筹码。
赵明婉不答,只是缓缓摊开掌心。一方素白的绢布上,精心绘制着一块半掌大小的羊脂白玉,玉质温润通透。那玉玦在绢布上栩栩如生,仿佛能触及其冰凉润泽的质感。
“这是……”
慕容辞目光骤然锐利。龙纹,这是皇权的象征。他隐隐感觉到,这块玉玦背后,必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赵明婉的指尖轻触绢布上的玉玦,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此乃‘蟠龙玉玦’。”
短短四字,却如惊雷炸响在慕容辞耳畔!
蟠龙半玦!他曾在江南游学时,于一部残破的皇家秘录中读到过关于它的记载:
传说太祖皇帝立国之初,曾密令工匠雕琢一只蟠龙玉玦。持玉玦者,可号令太祖亲手组建的“隐龙卫”。
这支力量独立于朝廷兵马之外,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精锐,且世代相传,只认玉玦不认人。另一块半玦,则在多年前的宫变中遗失,从此杳无音信。
可如此隐秘的皇室辛秘,赵明婉一个深闺女子又如何得知?
慕容辞向前迈出一步,积雪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的目光如利刃般刺向赵明婉:“赵小姐从何得知此玉玦?”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周身却散发出迫人的威压,如同缓缓收拢的网,将赵明婉笼罩其中。
“我如何得知不重要,重要的是……”
赵明婉却并未退缩,反而迎着他的目光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近得能看清彼此眼中翻涌的情绪。
“合作吗?”
她的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我可以告诉殿下这块玉佩的下落,而殿下需帮我除掉赵元朗。”
慕容辞眼底掠过一丝惊愕。
上次相遇,他只当这位赵小姐是出于少女思慕才出手相助。
可此刻,她直呼其父名讳,语气中的冰冷恨意让他心惊。那不是一个女儿对父亲该有的语气,那是一种压抑已久的、淬毒般的恨意。
雪花在两人之间无声飘落,空气仿佛凝固。一袭红衣的少女与白衣的太子在雪中对峙,剑拔弩张的气氛在静谧的庭院中弥漫开来,比这冬夜的寒风还要凛冽三分。
第7章 第 7 章
赵明婉走后,慕容辞独自在寝殿床榻上卧着,他一手支起头,另一手则拿着那块画着蟠龙玉玦的布,指腹在那两块玉玦中间摩擦着。
赵明婉带来的消息非同小可——皇帝将在半月后令众皇子寻找蟠龙玉玦的下落。
慕容辞虽不尽信,但赵明婉的到来倒是提醒了他,如今东宫势力已经蓄足,是该出去闯闯了。
他心中冷笑,看来这“病”是不能再装下去了。
果然,不出数日,宫中的旨意便到了东宫,宣他即刻入宫。
御书房内,炭火暖融,却驱不散那份无形的寒意。
皇帝端坐龙椅,面容在缭绕的香烟后有些模糊。
三皇子慕容诠已先到一步,身姿挺拔,眉宇间是志在必得的锐气,见慕容辞进来,斜睨一眼。
“太子殿下这病倒是好的快。”
慕容辞无视他的嘲讽,径直走向皇帝,行了个礼。
“你!”慕容诠被无视后狠狠地咬牙。
皇帝并未多言,只将锦盒中那半块蟠龙玉玦示于二人面前,温润白玉在御案上流转着幽光。“此乃蟠龙半玦,”皇帝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另一半几年前不慎遗失。你二人,谁能为朕寻回完整玉玦,便是有功。”
“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慕容诠立即躬身,声音洪亮,“儿臣定会为父皇寻得此玉。”他目光灼灼,仿佛已看到玉玦在手。
“好!”皇帝拍了拍龙椅,“退下吧,朕乏了。”
皇帝摆了摆手,慕容诠行了个礼便出去了,仿佛已经胸有成竹,急不可待。
龙椅上皇帝看着慕容诠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再一侧目看到慕容辞依旧立在殿内不动。
“辞儿,怎么还不走?”
慕容辞对上位的皇帝跪下一拜:“父皇,儿臣斗胆求父皇手中这半块玉玦。
殿内静了片刻,慕容辞一滴汗从鼻尖划到膝上。
要知道得了皇帝手中蟠龙玉玦的半块,若是幸运寻得令一块,就等同于直接得了先帝的兵力。
慕容辞此言,或许会惹恼皇帝。
只听皇帝停下了正挥舞的笔,挥了挥手
“辞儿,上前来。”
慕容辞起身走上前,在皇帝面前的桌案前停下步子。
“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皇帝轻笑着,半开玩笑半严肃地说着,语气中听不出半分喜怒。
殿中侍奉的下人们跪了一地。
慕容辞没吭声,依旧站在原地,“儿臣并无他意,只是想更快找回丢失的半块玉玦,恳请父皇应允。”
殿内又是良久的沉默。
皇帝突然起身,将跪在地上的慕容辞扶起来,拿起半块蟠龙玉玦放在慕容辞手心,“拿去,退下吧。”
慕容辞接过玉玦,又行了个礼,缓步退下。
出了宫门,慕容辞脸上的谨慎之色瞬间褪去,恢复成一片沉静。
他未回东宫,马车在街上刻意绕了几圈,今日城中格外吵闹,慕容辞掀开帘子问下人,“外面发生何事?”
过了一会侍从来报,“三殿下此刻正派他的私兵挨家挨户询问一个叫……叫什么蟠龙的玉玦。”
慕容辞听了简直要翻白眼,这慕容诠竟是如此蠢笨之人。
“蠢货。”
他低声骂了句,慕容诠此种行径无疑是让天下别有用心之人都察觉,给寻找蟠龙玉玦添麻烦。
他挥了挥手,对侍从耳语几句后,放下车帘。
马车继续在繁华的京中绕圈,慕容辞在一个偏僻的角落下了马车,确认无人跟踪后,他换上一身寻常白衣,借着暮色掩护,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与赵明婉约定的地点——京兆尹府邸外一条狭窄幽深的巷弄。
巷内光线昏暗,与不远处府门的灯笼通明形成鲜明对比。积雪未融,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声响。他隐在墙角的阴影里,不过片刻,一个披着暗色斗篷的纤细身影便如约而至,悄然出现在他面前。
斗篷帽檐下,赵明婉抬起眼,目光清冷,直截了当地问:“东西,拿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