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娇老婆是只猫头鹰》 1、第 1 章 头顶的日光灯管晃着细弱的嗡鸣声,匆匆来去的人们像是沙丁鱼群般从这头蹿到那头。 随耳佩戴的对讲设备里一直都有人在调配事宜。 从魏舒站在原野与羽集的秀场后台起,耳朵里的对讲设备就从未有过停歇。 正如这会儿,对讲里的嗡声不断,同那出巢采蜜的蜂群没什么区别。 “灯光再调亮些!太暗的话展示不出我们的主题特征,我们做的又不是猫头鹰主题!” “现在又太亮了,再暗一点……对,现在这样就很好!道具再加一块幕布,要纯黑的……” 魏舒没听后头设备里说了些什么,总归和她没什么关系。 她摘下了耳机,再没有叫人烦闷的嗡鸣声。 周围来来回回总有人抱着各式各样的服装道具运来运去,魏舒闲在这儿好似与这个秀场格格不入。 至少魏舒是这么认为的。 过去的三个月,她不是在实验室里整理报告、研究生物样本,就是去野外进行工作,工作时也都是她一个人,带着她的摄像机,压根就不同人类交流。 “魏老师,小桃姐喊您过去帮她看一下妆造。”女人手里举着个鸟类翅膀,黑白相间的,像是钢琴上的黑白键均匀交替,半个人身大小。 看起来就蛮沉的。 头顶的日光灯晃得魏舒有些瞧不清眼前的人,只知道是个举着戴胜鸟翅膀的哪个模特的着装助理。 这场秀有三十二个造型,一个模特分两到三个造型。 十来个模特,魏舒一下子见这么多人,实在是记不清哪个对哪个。 “抱歉,你可以带我去一趟吗?”她垂下眼眸,灯光晃的她稍微有些不适,于是稍稍侧过了头让跟前的着装助理先走。 “应该的,正好大家的妆面都定得差不多了,就等着魏老师您去看下有没有什么细节的地方还要修改了。”着装助理一面说着,一面走在前头引着魏舒去了化妆室里。 一进门就是扑面而来的木质香调的香水,像是一场大雨过后空气里头充斥的潮湿植物根茎混着泥土的气味。 原野与羽集的概念似乎不仅仅是体现在服装上,就连模特们用的香水也都是精心设计的贴合主题。 这场原野与羽集是知名设计师骆宁所发起的鸟类野生动物保护主题的公益服装秀。 当初受骆宁所邀,魏舒作为这场秀的特邀咨询顾问,忽然觉得没有白来。 起码骆宁是有认真对待这场秀的,道具也都是采用的仿真材料。 “魏老师!” 思索间,一声明丽的声响喊来,魏舒抬眼望了过去。 女人脸上的妆容棱角分明,飞扬的眼线衬得她力量十足。整张脸的妆容是极有生命力和力量感的,要是再多添一笔或是减少一笔,都会叫这妆容太过。 缎面材质的棕色西装,再配上黑白调的低腰拖地裤,流苏从胯骨间垂散到膝盖。 这样的色调与搭配,魏舒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戴胜鸟。 这就是助理口中的“小桃姐”。 魏舒径直朝她走了过去,还没走到项小桃跟前,耳边又接着响起一句。 “我想在锁骨处加一笔羽翼彩绘,您觉得呢?”项小桃一双眼水灵灵地望着魏舒,手指着被西装遮盖住的锁骨。 什么也看不见。 “你不是穿着西装吗?”魏舒不解地皱了皱眉。她的话说得有些太过委婉,后一句拒绝的话含在了嘴里,终是没能说出口。 “第二套是裙子嘛,可以看到锁骨的!”项小桃一副坚持的模样,在一旁的妆造老师一脸无助地看向魏舒。 嗯……要不还是拒绝一下吧,她这个提议实在是有些不适合她。 魏舒没有直接拒绝,她指尖搭在鼻下思索片刻委婉道:“我记得你第二套裙子的造型,我觉得在锁骨处加一笔羽毛彩绘不符合戴胜鸟的特征。” 说完这句,魏舒生怕项小桃坚持己见,她这会也希望有人喊走她。 “可是……”项小桃的话刚开了口便听见远处有人喊了一声。 “魏老师!”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魏舒听见别人叫她的那一刻,内心狂喜,马上就想去买张彩票。 “我去那边看下。”魏舒朝项小桃点了点头,又瞥向一旁的妆造老师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 转身时似乎还能听见妆造老师小声同项小桃说着些什么。 “早就和你说了……” “算了吧,没必要和她一样……” 她? 说的是哪个模特吗? 魏舒心中的疑虑只闪了一瞬,转眼又叫另一头的人喊去。 也是一张叫人说不出一丝挑剔话的精致脸颊,主人用她丰富的神态正展现着她此刻的焦灼。 “魏老师,我的翅膀不小心折断了两根羽毛,是……蛇鹫的黑羽毛,道具老师说换衣间柜子里有备用的羽毛,刚去拿了回来对比了都不是同款……” 距离观众入场还有不到半小时的时间,服装有瑕疵的状况确实比较紧急。 按理说这种事情本来是道具的工作,可现在临开场了,忽然出了这种岔子也顾不上计较。 魏舒瞧着现场和沙丁鱼群般混乱中又有序的场面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应声道:“好,我去拿。” “实在是非常抱歉!耽误魏老师的时间了!换衣间出门右转第二个门就是。” “没事,这也是我的本职工作。”魏舒嘴上客套着,转身朝着模特说的换衣间去了。 走廊到换衣间的路上的没什么人,大多数的工作人员和模特都在幕前和化妆室。 魏舒敲了敲门,她没听见里头有什么声音,于是拉开换衣间的门。 她刚开了门,入眼的便是光洁又透净的后背。她从前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个设计师需要灵感,可在这一刻,她好像看见了维纳斯。 银白色的绑带从蝴蝶骨下方的位置一直穿插到椎骨。 而蝴蝶骨上的,是一双小巧精致的羽翼。 女人正对着穿衣镜欣赏着,嘴里念念有词:“那些个粗制滥造的,怎么比得上我的……” 看起来是某种猫头鹰的羽翼,活灵活现的,这种纯白色的绒羽,上方缀着黑褐色的波纹,一下就想到了极地区的雪鸮。 魏舒下摁的门把手一松,一声闷响忽现。 “谁?”女人听见动响警惕着转过身去,她眉头轻轻皱起,一双上扬的飞眸射过来一道凌厉目光。 魏舒一时间看入了神,直到面前的人大斥了一声才回神。 “原来是专家小姐,你难道不知道进门前需要敲门吗?”女人说到专家小姐四个字的时候,刻意放缓了声调。 那双杏眼上下打量着魏舒,又半阖着眼眸对了过来。 话倒是挑不出任何毛病,可魏舒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一种说不上来的…… 轻蔑与傲慢。 “我进来前敲门了,可能用力小了点,你没听见。”魏舒有些错愕,随手将门关上,觉得眼前这位模特有些莫名其妙。 大约是其她的模特虽心里没多少的尊敬,却也明面上的功夫做得很足。 没人像她这样。 直言不讳。 “是吗?”女人挑了挑眉,从一旁天鹅绒首饰盒里拿出条羽翼项链,自然地同她道,“正好魏老师在这,帮我戴一下。” 羽翼项链垂在空中轻轻晃了过来,魏舒一时没能适应这位模特同人的相处方式。 她的话还是那样挑不出毛病,可魏舒听起来,就是觉得怪怪的。 气氛有片刻的沉闷,将近过了一分钟,魏舒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连忙甩开,轻应了声:“好。” 羽翼项链的链条很细,也难怪模特要她帮忙戴。 魏舒刚要走到女人背后给她戴上项链,又忽然瞥到女人的锁骨处画了个羽翼状的彩绘,小而精致。 刚刚项小桃也说要画来着…… 她没多话去问,走到女人的背后去替她戴上项链。 “抱歉,我记性不太好,你叫什么名字?” “於琼,魏老师平时不看杂志吗?”女人说话间撩起自己的长发挪到前面,好方便魏舒动作。 嗯…… 说实话,她还真没看过。 魏舒没去应於琼的话,戴项链的时候,只觉得一股扑面而来的原野气味涌了过来。 同化妆间那闻到的气味一样,雨后潮湿根茎混着泥土的味道,和前段时间调研取材去的北宁草原有点相似。 她身子前倾的时候,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於琼身后戴着的精巧翅膀。 “戴好了?”於琼的语气有些急,似乎有些不耐烦。 魏舒动作一顿,缓慢间应了一声,又抬眼匆匆瞥见於琼耳后的清晰血管,像羽毛一样,透着青灰色。 也不知道魏舒是哪里得罪了於琼,只见她愈发烦躁起来。 於琼转过身时,魏舒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被她那双小翅膀吸引过去。 “要不你找骆宁换一个更大点的翅膀吧。上了t台还是夸张些的翅膀比较有吸引力,你这个太小了,观众怕是都来不及看清。”她囫囵说了一通,倒也不是空口无凭。 确实后台的那些个戴着夸张翅膀的模特们更适合这场秀的主题。 定妆造的时候,她也没印象骆宁有咨询过这样小巧的翅膀。 “你……你说什么?”於琼的语气里透露着不可置信,她深吸了口气,似乎极力在调整自己的情绪。 她近乎用着气音说着,魏舒一时没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魏老师!” 门外传来助理的催促声:“您拿着羽毛了吗?” 魏舒这才想着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取蛇鹫的黑羽毛,连忙顺着刚才模特说的方向找过去。 箱子里放着魏舒要拿的羽毛,她拿了几根到手里,也没去看於琼在做什么,只知道侧身去开门时,瞥了一眼於琼。 似乎脸色不是很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第 2 章 换衣间内没人在换衣服,魏舒打开门,小助理就站在门口等着她。 “魏老师,那边催的有点紧,让我来看看您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了,刚找到……”魏舒沉吟片刻,站在门边等着小助理同她一起回去。 只见小助理眨了眨眼,目光越过魏舒,看向她身后的於琼,顺口喊了一句:“於老师,您换好翅膀了吗?蔷姐在找您呢。” “快好了。我再调整一下细节……”於琼声音略沉,语速有些快,语气听着比刚才同魏舒说话时还要冷上不少。 魏舒转头看了眼,原先戴在於琼背后的小翅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取下了,此刻她手上正拿着一双更大更厚重的羽翼。 她是什么时候换的翅膀……那双小翅膀又去哪了? 换衣间顶上的白织灯忽然闪了一瞬,滋啦声在这间空荡的房间里兀的刺响。 於琼那双看不清情绪的眼眸对了过来,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明明看不清任何情绪,却有种被盯上了的毛骨悚然。 有点瘆人,魏舒不太擅长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她皱了皱眉,转头听小助理悻悻一声“好”,朝她投来求救的目光。 “走吧。”魏舒深吸了口气,随着小助理的步伐往化妆间走。 分明走了两步,却仍觉得身后的目光像是野兽盯紧了她似的,这种感觉恍惚间魏舒又觉得自己回到了原野,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这种感觉已经多久没体会过了? 犹记得上次去实地勘查长颈羚时被花豹给盯上还是一年前,那次她用强光手电持续闪射它的眼睛才脱离危机。 如今只是被於琼看了两眼,竟有这样的错觉。 她一定是没休息好,被秀场闹哄哄的氛围给扰浑了脑子。 修复羽翼道具的工作并非是魏舒负责的,她将羽毛丢给小助理,随后站到一旁去看那些负责道具的人员们修复羽翼。 门边忽然响起拍掌声,魏舒循声看了过去,紧接着而来的是骆宁的一声打气。 “还有不到十分钟开场,都打起精神来,这场秀,务必要给我拿出你们最好的状态来!” 这场秀骆宁很是重视,这毕竟是她打响名声做的第一场公益性质的秀。 骆宁在临云市算得上名号的,可算上整个华夏,却也只是个听到过名的设计师。 要想去参加萨达米时装周,一场成功的公益秀是不可或缺的参赛门票。 周围的人们或多或少的回应着,像是海岸线上的海鸥,参差不齐地说着“一定”。 这画面很是有趣。 魏舒站在离门边不远处,顺着声看了过去。 走廊边站着个利落短发的女人,面色略显焦急,边说边拍着手背:“我的祖奶奶!您是在换衣间睡了一觉吗?” 这人魏舒倒是有点印象,之前骆宁向她介绍过。是个雷厉风行,做事独有自己一套风格的人,也是圈内非常有名的一位经纪人,宋蔷。 被宋蔷哀声怨道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在换衣间里遇见的模特。 她眉眼高挑着,只听於琼轻应了一声:“刚才在换衣间里欣赏骆宁老师的设计,一时忘记看时间了。”随后又朝门口的骆宁点了点头。 态度是难得给到的尊重。 魏舒眉头一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她哪里是欣赏骆宁设计的服饰忘了时间,分明是欣赏自己“巧夺天工”的小翅膀给沉浸去了。 倏地,门口的走廊处掠过宋蔷迎来一道强烈视线。 头顶的日光灯这会儿不知怎么晃着模糊不清的光雾,连带着周遭的细微话音都模糊起来。 魏舒顺着视线看了过去,不近不远地瞧见女人边同宋蔷一人一句说话间还注视着她。又在她看过去时忽然收回了目光。 好似一场错觉,也许只是魏舒自己多心。 “秀台都已经准备到位了,大家各就位准备好上场了。”骆宁拍了拍手,拿出自己的对讲机通知各部门的人员。 化妆间里调整细节的模特们都陆续停了动作,一个个站起身来。 魏舒觉着人多一会自己出去不方便,她得先从后台绕到前面的观众席去。 于是她走在这些准备登台候场的模特们前头。 迎面碰上了於琼,魏舒同她擦肩而过,那股有些特别的原野气味再度袭来,这会儿再次闻见,似乎她身上的味道与化妆间里的那些个模特又另有区别。 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多了一丝……冰原极地的空旷冷冽感。 让人不禁觉得,分明人就在你的面前,却好似立于万里之外无所触及。 又或许是於琼身上那股子特有的矜傲冷淡,让这种感觉冥冥之中深入骨髓。 魏舒难免驻足多看了於琼几眼,可於琼走得快,只堪堪瞧见了她行庭轻松的背影,与一晃而来的摇曳珠光,缱绻着耳垂边的焕芒。 原来她戴了耳饰。 观众席不知何时坐满了人,这处的灯光不像后台的那般晃眼,被黑幕遮挡的聚光灯弥散着一道可视的光雾。不晃眼,却足够清晰。 席间的人有些举着手机不知在浏览些什么,有些同旁边的邻座小声交流着,有的举着手里的相机调试着。 整间秀场格外安静。 作为这次公益秀的特邀顾问,骆宁贴心的为魏舒安排了第一排观赏视角较好的位置。 魏舒路过人潮来到贴有自己名字贴纸的座位。 秀场的舞台不知用什么材质打造的,同玻璃一样有着透视效果的台面。 魏舒离得近,能清晰地透过聚光灯看见玻璃台面下不同于蜂窝状碎裂成不规则的荒漠化泥土塑形。 身后传来两人的小声交流。 “听说这次开场的是新晋小秀,最近频频登杂志的项小桃。” “怎么?骆宁也要捧她?” “她近期的话题度排在开场,也是意料之中。” “哦,也就是你说话好听。”女人顿了顿,“后面的爆款呢?谁接第二套?” “我以为你知道,当然是於琼啊,我听说大轴也是她。这场公益秀好像请了不少说得上名的腕。” “这场秀是骆宁的跳板,自然要格外重视。就是没想到她能请到魏舒,我当初可是废了一身牛劲也没请到她……” 随着观众陆陆续续进场到位,两人的交谈声愈来愈小。 魏舒不关注模特圈的这些事,对她们说的这些事不太了解。 不知怎的听了这些,她划开了手机,鬼使神差点开了微博,搜索於琼两个字。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骨相深刻艳丽媋颜的走秀近景照片,大粉的九宫格被顶在了第一条,图文上方的账号是於琼本人的媒体账号。 头像竟然是一个猫头鹰头的简笔画。 倒是和於琼本人那一副难以接近的矜傲差距甚远。 本想点开於琼的主页看一眼,在指尖触到屏幕的瞬间,魏舒被突然响起的音乐惊晃了指尖,不小心摁在了明晃晃的关注上。 她还没来得及看自己的屏幕,顺手摁下侧边的熄屏键,全神贯注地看向舞台。 一开场,整个秀场除了轻微窸窣的快门声,就是贯彻着模特们踩着鼓点节奏的纯音乐。 项小桃上了台活像是变了个人,面相力量感十足,神态专注,一步步随着音乐的鼓点踏着她的步伐。 很难和同后台那个眨着眼睛提意见的女人联想到一起。 宽厚的羽翼在她的身上并非是累赘,配合着她的步伐,还有着一股轻盈感。 跟着项小桃身后的是於琼,自她出场后,似乎前面的模特再优秀也失去了注视。 魏舒自於琼出场后,目光便一直紧紧被她所吸引,她在台上同后台所见的一样,矜傲清冷,似是极地里难以寻见的极光。 聚光灯的光雾撒在於琼的身上,将她身上所展示羽翼同服装都鲜活起来。 热烈的、富有生命力的鲜活。 她好像总是这样,不经意间夺去人的目光。 这场秀展示的是以鸟类为核心的服饰,每位模特的身后都背着或宽或大的羽翼,却从不在这些模特们的身上感受到累赘。 一场秀看下来,魏舒近五十分钟的时间少说有二十分钟都在走神,可关乎于每一个於琼的耀眼瞬间,她不曾失落一分一毫。 散场时魏舒又重新回到了后台去找骆宁,后台比开场时的忙碌只增不减,沙丁鱼群似的工作人员们匆匆自她身边掠过。 骆宁在距离舞台的最近处,身侧站着几个人正说着什么。 魏舒的目光寻了过去,骆宁身侧站着的是在台上夺目耀眼的於琼,她此时已经卸下了展示服装穿着常服。她身侧的宋蔷正和骆宁握手相谈得不亦乐乎。 见骆宁身边围着人,魏舒一时愣在原地不知道是该不该上前。 她本想着秀场结束,晚上还有庆功宴。过来同骆宁说一声工作推辞的话。 这会儿魏舒又犯了爱拖延的老毛病,她握着手机无意识地摁着侧边的熄屏键。 后台的日光灯管晃得魏舒心率加速,特别是在发现於琼的余光扫过来时。 骆宁顺着於琼和宋蔷的目光看了过来,堆起她的笑脸朝魏舒招了招手:“魏老师!” 魏舒有些尴尬,呼吸滞了一瞬走上前去客套。 “祝贺你,这场秀办的无可挑剔。”临散场的时候,魏舒听见不少人赞不绝口。 “哪里,我还得辛苦魏老师不分昼夜帮我处理专业细节上的问题。”骆宁摆了摆手,又转眼看向了於琼介绍道,“还没正式和魏老师介绍呢,这位於琼女士可是咱们圈内赫赫有名的模特。这位我就不用介绍了,当时开秀前介绍过从事野外工作的专家,魏舒魏老师。” 啊……她只是想来推辞一下今晚的庆功宴。 魏舒有些犯难,她在众人的注视下,干巴的憋了句:“你好。” 於琼没什么反应,只盯着魏舒眨了眨眼,眉骨的尾部轻轻挑高了些,双手垂在身侧没有任何伸出来的意味。 气氛瞬间尴尬起来,宋蔷连忙打起圆场道:“辛苦魏老师,要是没您的建议,这场秀也不会置办得这样出色。” “是啊,今晚我可得多敬魏老师几杯。”骆宁也打着哈哈,试图不让於琼的行为将气氛搞得那样尴尬。 魏舒倒是没在意於琼的反应,她正好顺着话茬回绝晚上的庆功宴。 “太不凑巧了,我来就是想说一声今晚还有些工作上的事要处理,恐怕没时间参加庆功宴了。” “哦,这样啊。那回头我再单独请魏老师吃一顿便饭吧。”都这样说了,骆宁也不好挽留。 魏舒敛眼躲闪着目光,点了点头,头也没回地走了。 她还是比较适合在野外做观测记录或是待在实验室里…… 正走到路口准备叫车,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清冷又空旷的声音。 “魏老师,有空赏光喝一杯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第 3 章 原野与羽集的秀场位于临云市郊区的偏远处,这会散场完,街上空落落的已经没人逗留在这。 来这里的观众大多都是自己开车来的,少数没开车的也都早早叫车走了。 魏舒怕今天太累会疲劳驾驶,嫌麻烦也就没开车来。 刚准备开手机叫车,却没想到被一声淡漠给叫住。 而且这声音…… 好像在哪里听过。 晚上十来点,秋夜的风还透着些轻微的凉意,卷吹着略微干燥的落叶。 魏舒缩了缩脖子,转头去看喊她的人。 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个人影,那人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斜挎着一个只能装下手机的袖珍包。 即使是站在路灯下,昏暗的雾光仍旧照不清女人的面貌,在她朝魏舒走了两步后才堪堪看清她的面容。 骨相与棱角分明,明黄与昏黄交错着夜幕。映着一道模糊不清的银色月辉而来。 是於琼。 魏舒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对着缓缓朝自己走来的於琼回绝道:“抱歉,我还有工作……” 话未说完,只见於琼从她的袖珍包里掏出一把车钥匙,勾在食指上轻轻晃了晃:“庆功宴我也不去,我去开车,你在这等我。” 随后转身就朝着停车场走,连给魏舒拒绝的眼神也没有。 魏舒有些诧异,这女人怎么如此自我?连拒绝的机会也不曾给自己说一句。 起风了,风卷着秀场门前的光雾而来,又在一阵呼啸而过的轿车声中熄灭。 秀场门口乌泱泱迎面走来一群人,工作人员们三三两两地站在路边叫车或是同路的人顺着道走。 模特们围在骆宁身侧,宋蔷挨着骆宁身旁,两人说说笑笑不知在谈什么。 那头的热闹与魏舒这里的静默形成鲜明对比,好似她们之间隔了一堵厚重的铁墙,将人潮的喧嚣割裂开来。 魏舒只匆匆看了一眼,连忙转回了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可人生总是这样,怕什么就来什么。 “魏老师!”骆宁越过人群的喧嚣喊了过来,边走边道,“您还在等车呢?哎呀,要我说,工作上的事是怎么都做不完的。哪有大晚上的还叨扰人的,和我们一块走吧。” “就是啊,工作是做不完的,一起去放松放松……”宋蔷在旁附和着,连带着周围的那几个模特也插了几嘴。 刚刚那会魏舒她就不该在原地等着,早走了去别地叫车也好过现在被人架着。 魏舒深吸了口,手指抵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侧键上反复摁着,拒绝的囫囵话已经含在了嘴边,却没能一次道出口。 她不太擅长拒绝别人的热情。 “那就这么说了,一起走了。正好马上小徐开车来……”骆宁话说到一半,被一阵嗡鸣的跑车发动机的声音给打断。 银色的sola跑车从停车场上驶来停在魏舒面前。 副驾的车窗缓缓摇下,里头的女人张扬又明媚地挑了下眉梢,当着众人的面扬声催促道:“快点上车啊。” 众人微微一愣,已有模特头挨着头窃窃私语起来。 没办法拒绝,左右都是为难,魏舒只能选择一个稍微舒服点的为难。 她对着骆宁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啊骆宁,刚跟於琼说好了她顺路送我,改天再约吧。” “这样啊。”骆宁愣了一瞬,“那就改天再约吧。” 随后又打着哈哈同旁边的一众人道:“我定在梨香园了,那边的菜品听说蛮不错的……” 魏舒没再听她们说什么,她匆匆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匆匆瞥了一眼,窗外宋蔷皱着眉头盯着她,骆宁同她说了好几句才转头回复。 车开的很快,风声同引擎的呼啸嗡鸣一同席卷而来。 魏舒侧目看去,於琼没戴她的鸭舌帽,一头飘逸的长发同引擎声交融,张扬矜傲到骨子里的婍媋容貌让人挪不开眼。 两旁的车窗摇到最底,风便毫无阻拦地掠夺进来。 欣赏美丽事物是人的本能。 魏舒这样想着,又被呼啸来的风冻的缩了缩脖颈。 “冷吗?”於琼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侧目看着她问,却又在话音落下的瞬间,抠着车窗摁钮将车窗关上。 “谢谢……”魏舒轻应了声,这才发现,秀场结束后的於琼只穿了件单薄的卫衣。 她不冷吗? 想法顺口说了出来,语气里带着些不可思议。 “我吗?”於琼又瞥了眼她,握在方向盘上的指尖轻轻敲打着,又收回了视线轻哼了声,“不冷,也许是在这行待久了,身体早就适应了。即使在雪天里只穿一件短袖,我也感觉不到冷。” 听上去有些夸张,魏舒无法想象在雪天里穿着短袖还不冷的画面。 她在冬季去原野考察记录时都是全副武装,恨不能把自己包裹成熊。 山里和城市内不同,早晚温差大,不做好保暖措施的话,很容易造成体温失衡,可不能拿生命当玩笑。 两人本来就没什么好聊的,魏舒淡淡应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没再接话。 窗外的风景随着引擎声一同倒退,不久前秀场的快节奏在这一刻都仿佛摁下了倒放键。 世界仿佛慢下来了,耳边只有跑车的引擎声,靠在软椅上感觉脑子一下子放空。 “魏老师。”於琼忽然喊了一声。 “嗯?”魏舒看着窗外倒放的景色,并未回头。 “你不是临云人吧。”於琼的语气很笃定,就跟查过她的户口似的。 “嗯,不是。我是槐山人。”於琼这才侧过头去看她,瞧着於琼专注看路况的模样似乎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槐山市位于华夏西北边陲,四周都是高峨连绵的山脉,地势十分复杂。 “哦。” 於琼说完就闭上嘴一句话也不再提。 本就是被迫上了贼车的魏舒也不想说话,于是气氛渐沉,两人之间像是隔着一条过不去的河。 魏舒一直看着窗外放空脑袋,直到跑车的引擎声不再震动,耳边传来清清凉凉的一声。 “到了。” 像是一颗冰球坠落在极地的汪洋大海里。 回过神来的时候,於琼已经下车了。她戴着鸭舌帽站在霓虹灯牌的下方,紫红的光影混着蓝调的灯光描摹在她脸颊上,好似展馆里的非卖珍藏。 魏舒开门下车,抬头看了眼门牌。 忘朝yolo。 是一家环境还算幽静的酒馆。 魏舒跟着她往里走,一直走到吧台坐下。 酒馆里的空间并不算大,麻雀虽小,五脏内全。 “两杯蓝雾森林,谢谢。”於琼语气熟稔地对着吧台里的调酒师说着。 “今天带朋友来了?这款蛮烈哦。”调酒师摇晃着器皿里的液体,双眼打量着魏舒。 身侧的人似乎心神领会。 “同事。”於琼胳膊抻在吧台上,漫不经心地划开手机,“正好没喝过,尝尝你们朋友圈发的新品。” 调酒师轻笑了声,没再出声询问,只默默地摇晃着手里的调酒器皿。 那边於琼都已经玩起手机了,也没有要和她讲话的意思。魏舒也默默地划开了手机。 手机页面刚打开就是微博的界面,映入眼帘的是於琼那些在镜头下的脸。 其实说实话,魏舒觉得还是现实里面看於琼更好看些。 兀地,魏舒看见了账号旁的“已关注”三个字,她的呼吸都滞了一瞬。 她是什么时候点的关注? 指尖活像是赶不上飞机似的,猛地摁下那三个字的所处位置。 死手,快取关! 希望她没发现…… “魏老师,我给你回关了。” 耳边响起的声音似是催命的阎罗。 出于身体心灵这么多年在野外工作的生存本能,魏舒连忙在确认的按钮上点了取消。 随后将手机页面滑动到主页面栏,点开微信界面。而后漫无目的地滑动着消息列表,各种群聊消息一个个点开又划回去。 “啊?回关什么?”魏舒偏头去看於琼,握着手机的手指和声音略微有些发颤,一股子说不清的狼狈与心虚。 她倒是没有疑惑,为什么於琼能在众多的粉丝数量中精确找到她的账号。毕竟她的微博名字就叫魏舒,还有一个大大的红v官方的个人认证。 下一秒,眼前就被怼上了手机,显示的页面是魏舒的个人主页。 寥寥几条官方的图文,和一些学术上的内容转发。 明明是个人微博,却比官方账号还要官方。 幽暗的光影落在魏舒的眼睫上,颤成片落的不规则的阴影渐渐消失在坠落的途中。 她直直地看向面前的人,两人的目光越过中间隔着的手机屏幕而交汇在一起,耳旁零叮的碰杯与细微的窸窣交谈声,在此刻全都化作了被海水包裹住的朦胧。 於琼似是捕捉到了魏舒的心虚,深邃而富有侵略性的目光将她的一切给剥夺干净。 “两杯蓝雾森林……”调酒师的话音将两个思绪纷乱的人拉回现实。 只见白兰地杯里慢慢被填满深蓝,杯口被添置上一颗樱桃,又不知调酒师往里头加了些什么,深蓝色似是在杯中被燃烧成了绿色,灼烧殆尽后不断地从杯口中吐出雾气。 这场视觉盛宴暂时让两人安静下来。 “请慢用。”话音落下,调酒师便离开了她们所坐的吧台,走到离她们远些的高脚凳上坐下。 “魏老师,我敬你。”於琼没说什么客套场面话,端起她的那杯便往魏舒这边碰杯。 说着也不等魏舒回应,她自顾自地喝了半杯,面不改色地冲着魏舒挑高了眉梢,唇角若有似无的扬起不太明晰的弧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魏舒在她强烈而深邃的目光下端起自己的酒杯,悬停在空中好一会,才缓缓吐了一句:“工作顺利……”随后象征性地浅尝了两口。 入口的酒精火辣辣地烧着整个口腔,火辣中又带着清凉的气泡感,像是置身于一片汪洋里,而岸上是滔天烈火。 这杯酒要比想象中的还要刺激。 “咳咳……” 魏舒平常很少喝酒,她大部分时间都要保持头脑清醒,不管是在实验室里还是在野外环境中。酒精只会扰乱她的思绪,她不喜欢那种被酒精支配,浑身提不起劲的感觉。 魏舒盯着杯子里的墨绿发呆,杯中倒映着她此时的神情,像是森林里迷途的羔羊。 从坐在这里开始起,她就有些恍惚,不知道为什么今晚会发展成这样。 和一个不相熟,说是同事又算不上同事的知名模特并排坐在一起喝酒。 这简直不像她。 “其实我有一个问题一直很想问你。”於琼盯着神情略有些恍惚的魏舒,一只手托着下颌侧头看她。 “什么?”魏舒的心一紧,那种没由来的危机感再度袭来,比下午离开换衣间时感受到类似花豹狩猎的错觉还要强烈。 “你觉得小翅膀上不了秀台的原因是什么?”於琼的前半句听着还蛮正常,可后半句又莫名其妙来了句,“你不觉得自己在挑衅吗?” 酒杯里的雾气好似永远散不完,弥散在杯口的蓝色薄雾随着映着的倒影一同晃上空中,晃入人的鼻腔中,又甜又清,和入口时的火辣刺激全然不同。 就像是於琼表面那样的矜傲张扬,出口时总是令人心率加快。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第 4 章 人生二十来年,魏舒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说她在挑衅。 她以为这样的词汇,向来都是她形容野外的那些肉食动物。 或许是於琼的形容太过夸张,魏舒所有的好脾气都在这一刻被磨灭干净。 “挑衅?”她气笑一声,八杆子打不着的前因后果,这口闷锅魏舒才不愿白挨一下,“你不会还没开始喝就已经醉了吧。” 朦胧在蓝色薄雾里的女人一句话也没说,只盯着她,抓着白兰地杯抵在唇边,看不清她那双眸眼里是什么情绪,好似带着一些困惑,又好似带着一些愤怒。 魏舒想不通今天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女人,她不觉得自己下午的那番话有什么不对。 “我当时的意思是,这场秀的基调是夸张的视觉效果,你要戴那双小翅膀我并不是反对或是怎么着的,这本来也不是我的秀。我也没说那对小翅膀不好,只是它不太符合这场秀的基调。” 她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希望於琼能听明白。 然而这番话好似是对牛弹琴,於琼那修长白皙的指骨来回捻了捻白兰地杯,看上去柔软又饱满的嘴唇抵上白兰地杯边缘复又悬停空中离开再是软了骨似的贴回来,如此来回反复。 她的那双唇涂抹的是贴合肤色的自然唇色,被白兰地杯中吐出的薄雾缭绕开,好似无意一眼瞥向人世的无忧神祇。 可神祇也似乎有烦恼,恼些常人不理解的。 “哦,我听懂你的意思了。你觉得小翅膀也挺有魅力的是吧。”於琼的眉梢渐平,不知道哪句话又令她心情愉悦,唇角向上稍稍弯起,再度饮下手中剩了半杯的蓝雾森林,“你喜欢我的翅膀。” 行,於琼不仅没听明白,反而还接着刨根问底。 於琼说着,整个人像是没骨的软脊动物似的靠了过来,胳膊贴着魏舒的胳膊,口中还一直不停地碎碎念着:“差点我的刀就刹不住车,狠狠揍你一顿。说不定明早起来你就在医院,而我在微博热搜第一。” 那股满是原野的气味随着於琼靠过来的肩膀一同袭来,她的肩膀很烫,像是发烧后的体温。一点点灼烧魏舒仅剩最后的理智与耐心。 真是不知道她这思想这么跳跃,是怎么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时尚圈里生存至今的。 也许是她这张脸,这幅身姿天生就是吃镜头这碗饭的。 魏舒呼了口浊气,额头有些隐隐作痛。 不知道是被这如今有些荒唐的局面给刺激的,还是刚才喝下的酒精作用。 肩膀那处的滚烫有些令人不适,魏舒推了推於琼,哪想到人忽然随着她的力道歪了回去。 双眼含糊着,像是熬了两天整夜,顶着顶鸭舌帽摇摇晃晃,随着“扑通”一声,整个脑袋枕在略微发凉的吧台上。 明明看上去於琼的脸颊色泽正常,没旁人酒精上脸的样子,怎么这人一杯就倒? 酒量不好还硬要拉着她过来喝一杯,先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能喝似的。 又想着她先前和调酒师交流的感觉像是认识,魏舒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坐在吧台另一头的女人身上。 恰逢调酒师听见动静抬头往这边瞥过来,魏舒插缝问道:“她一直都这样吗?” “一杯就倒?”调酒师抿了抿唇摇摇头,“正常她能喝三杯,只是这款的度数浓了点。” 这略显苍白的解释和一杯就倒有什么差别?到头来受伤的不还是魏舒。 她深吸了口气,太阳穴突突跳疼。 一个不省人事,一个查到就是酒驾。魏舒向来遵纪守法,不干这些有风险的事,车肯定是没法开了。 再就是,总不能给於琼扔在这,要是她因为这事上热搜,怕是会和魏舒算个没完。 “真麻烦……”魏舒叹了口气,划开手机从她们秀场的工作群里找到宋蔷的头像点开加好友。 申请好友发送出去的几分钟就像是石沉大海,半点水花也没溅起。 再反观於琼,原先还打开微博回关魏舒的手机此刻怎么也打不开,和一块板砖没什么区别。 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 魏舒又尝试给骆宁打了通电话,她想着庆功宴那帮人在一起吃饭,或许她能联系到宋蔷。 结果骆宁的电话也打不通。 联系不上那就没别的法子想了。 魏舒快速收拾好自己的随身物品,走到於琼旁边拍着她的肩膀喊了两声名字:“於琼,於琼。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被拍的人没半点反应,迷迷糊糊说着吐字不清的话。 魏舒凑近了些侧耳倾听,只听女人口中模模糊糊说着:“无礼,侮辱……完美的雪鸮大人……” 嗯,这铁定是喝疯了的程度。 魏舒将人扶起,拉着她往外走。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触感,原来於琼并不是她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瘦,她身上的肌肉很紧实。 “无礼……” 耳边仍旧传来於琼莫名其妙的碎碎念,随着夜风晃来的长发,轻扫在人的脖颈侧耳旁,又痒又麻。 与长发一同而来的,还有股混着柠檬味浓郁的椰子奶气。 这头发不好好扎起来,披着干什么! 魏舒现下心烦意乱,看路边的碎石子都嫌烦想踢一脚。 更别提这会她扶着人打车,手机又来了个电话。 她轻瞥了眼来电显示,村长两字在来电显示处格外显眼。 刚准备摁下接听键,於琼又十分不老实地乱动,动手掐了她的脸颊。 “嘶……”魏舒的脸被捏得生疼,她扒开脸上这只爪子,以为这人酒醒了,侧目看过去,於琼的鸭舌帽松垮垮地斜搭在她松软的脑袋上。 “到底是谁无礼?”魏舒深吸了口气,盯着女人虚睁着的双眼,鼓着口气一把将於琼的鸭舌帽给掀开。 银色月辉下渡乘着夜风而来,似有若无的晃着,像是河面上的小船,摇摇晃晃,若隐若现着於琼耳侧透着些淡淡的,羽毛状的细弱血管。 或许从一开始和这人计较就是错误的决定,於琼非但没有半点心虚歉意,反倒乐呵地轻笑两声。 她笑起来很好看,稍稍扬起的唇角将她周身的那股冰凉气息给中和,和平日里总板着一张琦媋的脸,骨子里透着的矜傲模样全然不同。 魏舒心中的郁气无处施展,于是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扶着於琼站在路边和席卷来的夜风一同飘摇思绪。 抓着鸭舌帽,手中的手机铃声反反复复响了好几遍,挂断后又“叮叮”来了好几条短信。这会她被磨得实在是没办法去看信息,也许还有着酒精这层劲,又或许是她犯懒的拖延,总之是不想再理会手机里的任何信息电话。 燥的慌。 这一磨蹭来回已经过了十二点,网约车缓缓停在两人身前,车头的远光灯照亮前路的漆黑。 魏舒费力地抠开车门,将人一股脑丢了进去,她跟后进去坐定,回应着司机问来的手机尾号。 “我们不急,您慢点开。”魏舒淡淡叮嘱一句,疲惫了一天,懒洋洋地靠在软椅上思绪纷飞。 这车是魏舒坐惯了开惯了的小型车,四平八稳匀速前进,特别是在魏舒的一句叮嘱后。 不知怎么的,魏舒忽然念起晚上坐的那辆银色跑车嗡鸣不断的引擎声。 目光瞥向於琼,她缩靠在车窗扶手处,身子蜷缩着,安全感极差的模样。 鬼使神差的,魏舒伸出手去触了下於琼的额头。 冰凉的,和她靠过来的滚烫肩膀截然相反。 魏舒很少生病,即使是在野外工作的艰苦条件下,她也几乎没怎么生病过。 于是很难界定於琼是发烧了还是酒精使然,这得回家拿温度计才知道。 前窗照进来一抹刺目的红光,车停在红灯与人行道前,夜里的霜气浓重,车窗上印着淡淡一层冰雾。 手机不知什么时候起再也没有来电铃音扰乱,魏舒这会反而拇指无意识的来回在熄屏键上摁着,心不在焉地盯着手机屏幕,看着屏幕上标红的手机电量与八条关于村长的未接来电提醒。 一路上车内都很安静,司机没有多嘴问话,也没有随风飘来扰人思绪的柔软长发。 好容易一路折腾着将於琼给带进家门,魏舒又搀着她踌躇在玄关处静默片刻。 她昨天才拖的地,实在是不想再拖一次。 于是她先是拖了自己的鞋,又耐心地柔声道:“我们把鞋脱了好不好?配合点,我保证今晚的事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魏舒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说着威胁的话,哪想於琼像是回光返照似的冷眼看她。 “你要是敢说出去半个字,就赶紧洗干净脖子等我。” 这是又清醒了? 魏舒扶人的手一松,哐当一声闷响,又迎来一记冷冽目光,死死地盯着她,透着些记恨。 嗯…… 要是没看错的话,於琼的侧脑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玄关柜上。 魏舒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没异物感愣是猛吸了下装作不适,好以掩盖她此刻略微的尴尬:“我以为你酒醒了。” 那声闷响,撞得於琼的发丝散乱地零落在眼帘前,碎发下狠狠盯人的瞳孔黝黑如漆黑的枪孔。 就在以为於琼要从地上起来和自己辩论几十来回时,她舔了舔略微有些发干的唇角。 “很晕,还痒……”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第 5 章 正常的醉酒情况是绝不会出现痒的状况。 特别是在魏舒反复确认着,瞧见於琼很烦躁地用力抓挠她的脖颈后更加确信。 那绝不是喝醉了酒的正常反应。 “你该不会是酒精过敏吧……”魏舒皱了皱眉,有些担心地看着眼前的人不停挠着脖颈。 本是白皙透着些粉调的脖颈,在这一刻被抓得通红,血红的抓痕下还透着些又密又小的红点。 “以前又不是没喝过,没出现过这样的状况。”於琼边说边脱掉鞋子,费力地从地上抻起来,歪歪晃晃着又磕到了胳膊肘,沉闷地响了声。 人心都是肉做的,魏舒于心不忍,连忙上前扶了她一把,却没想到被她不着痕迹地拨开。 家里只有玄关处开了小灯,於琼立于阴影之中,白炽圆灯只能照清她的半张侧脸,脸颊比晚上那会看得更红了些。 “谢谢,我躺会就行。”说着,又歪歪晃晃着身子踩着一轻一重的步调。 白织圆灯一半照着於琼,一半照着魏舒,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好似隔着一条沟渠般泾渭分明。一人走在光照下,一人走在阴影里。 她们是明暗的交界线,是上一刻耳边亲昵的陌路人,下一刻分庭径走的两个相熟者。 她忽冷忽热的态度,极力和魏舒保持距离的模样令魏舒颤了颤眼睫,倒也没在意这细节。 无所谓,总归也本就没想和她有些什么。 只是看着於琼边走边挠,摇摇晃晃着歪倒在她家里的沙发上时,魏舒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别抓了,都已经抓出疹子了。” 似乎是将刚才的淡漠态度给忘了。 她自顾自地去电视柜下的柜子里翻找药箱,“你应该是过敏了,家里应该还有之前吃剩的氯雷她定,你之前吃过没,对这个药过敏吗?” 丁零哐当声在夜里奏响,魏舒家里的药箱还蛮大的,里头常用的药品几乎都有。 “不吃药,我从来不吃药。”於琼的脖根越挠越红,此刻就像是被鲜血浸染过的彼岸花,细密的红斑于黑夜中绽放。 魏舒顺手开了灯,举着氯雷她定那一板药片在於琼脸前。 “不吃药?那你生病都是硬扛过来的吗?” 印象中,魏舒身边的朋友没有哪个是生病不吃药的,经常去医院挂吊瓶的也不少见。 於琼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药,黝黑的瞳孔紧紧盯着魏舒的眼睛,抓挠的指尖悬停在空中,像是静止中无暇的蜡像。 既不说话,也不接药,一双飞扬的眼眸不知道在那里瞪什么。 魏舒直接将药板塞到她的手里,回瞪一眼:“抠开一个嚼碎,吃完就不痒了。” 窗帘随着夜风轻轻晃着,若隐似无的月辉已然照不进来亮堂的客厅,寂夜的枝上偶有鸟鸣传来。 魏舒没再理会於琼,转身去拉阳台的窗帘。 大概是实在是痒的受不住了,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声,碎膜被抠破,牙齿咀嚼的脆声。 “难吃,还没用。” 一句使用过后的不屑评价,像是在诉说着,看吧,我就说药吃了没用。 “药效哪有那么快就起来……”魏舒一时语塞,走到餐桌旁倒了杯凉水,一股脑喝尽。 刚喝的有些着急,水珠顺着她的下颌一直延流到了脖颈,映着她健康青红的血管。 余光瞥见於琼直勾勾目光看过来,眼里透着一股子渴望。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 “要……喝水吗?”很难不猜出她什么意思。 “谢谢。” 她倒是不客气,提前说了谢谢,生怕魏舒不给她倒水似的。 魏舒走去厨房找了个没人用过的玻璃杯,随意冲刷洗了下,沉吟片刻,还是到了杯温水。 於琼接过杯子,忙不迭一股脑喝完。 她喝的实在是太急了,漏出的水珠打湿她的衣襟。 “怎么是热的?”她说话的声音很小,似乎在自言自语。 没等魏舒辩解一句,又不留缝的夸了一句:“杯子还挺好看的。” 是那种不规则凸边的灰色砂粒手感的玻璃杯。 魏舒喜欢买各种好看的杯子,她只随机从柜子里拿了一个。 “喜欢的话可以送你,这个买回来还从来没有用过。”魏舒看於琼下颌处挂了颗水珠挺久了,于是伸手摸了摸自己下颌的位置提醒道,“这里……” 抽纸就放在茶几上,於琼连视线也没给一眼,摇了摇头:“不擦,一会碰到了又痒着想挠。” “那我给你擦点碘伏吧,会好点……” 话音刚落,魏舒的手机铃声再度响起,她瞥了一眼来电显示人。 还是村长。 一整晚不是打电话就是发短信,这会过了十二点,正常人的休息时间,肯定是有什么急事才会一直打来电话。 可又能有什么急事呢? 魏舒不解,她在槐山既没地又没房,有的只是一个杂草蔓野的小土包。 那里是阿婆的坟冢。 “抱歉,等会再说。”魏舒晃了晃自己的手机,转身往房间里走。 “充电器在哪?我手机没电了!” 身后喊来於琼明亮又轻盈的声音,若不是知道她此刻还忍着痒意,还真听不出她哪里不舒服。 “记不清了,柜子里应该有,你找找吧。”魏舒压根没去回想多余的备用充电器在哪,随口回了句。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是焦急又忐忑的年迈女人的问询。 “是魏舒吗?” “是我,这么晚了林阿婆有什么事要说吗?”魏舒握着手机有些莫名的紧张,总感觉她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以前和阿婆相依为命的时候,没少受村里人关照,特别是村长林阿婆,总是一捆柴一筐菜往她家送。 所以即使是时间再晚,抱着感激的心思,魏舒接这通电话也没什么怨言。 “哎哟,是囡舒就好了,林婆给囡打这通电话不是为了别的,你可莫忘了过两天就是重阳嘞!” 电话那头的语气很是夸张的咬在重阳两个字节上。 重阳…… 啊!重阳! 重阳节那天,按照槐山那边的习俗,魏舒所在的长菁村要和隔壁的利兴村对山歌。 这是整年以来的头等大事,甚至有超过除夕与大年初一的劲头。 前几年按理来说那边的发展已经很不错了,大家的生活水平也都跟上来了,不至于说十五年前那时候吃菜都得紧巴着。 按理说……这去不去现场对歌,也没多大事才对。 确实这些天在忙,魏舒给这件事忘了。她捏了捏后颈窝,没什么底气问道:“这几天我还挺忙的,林阿婆,机票我也没看呢,不知道能不能赶上趟……” 她话还没讲完,那头又哎哟一声打断。 “什么能不能?别跟我来这套。是必须!囡舒我跟你讲,咱们长菁就数你这对歌声最大,万一你不在,让利兴那帮小鬼又赢咯可怎么好!去年你就没在,输了六头牛,今年可是赌上了三头牛一头奶牛,十只猪,鸡鸭各三十!” 说到奖品魏舒确实有点头疼。 去不去对歌是无所谓,可要是因为她没去导致长菁村输给利兴村,那魏舒的麻烦可就大了。 这些年魏舒也没少给村里捐款,每年研究发表的学术论文或是专著,一半的收入都捐了回去。 不过林阿婆也没少退她的,微信转账没收,就直接转回了她的银行卡。 在她们老一辈的眼里,可能对歌这档子事是一种荣誉吧。 “那……元箴也回去了吗?”魏舒还残存着最后一丝的侥幸心理问道。 祝元箴算是比她小了四岁的一个妹妹,也算是魏舒从小玩到大的发小。 学习很刻苦,目前就读于北安市医科大学,今年算算时间也该硕一了,上一次聊天的时候还说她挺忙的。 “回啊!我昨天就给囡元打通电话了,人今天下午飞机,晚上我就见到了呢!” “你可别给我说什么忙不忙的,什么事能抵过对歌啊!有事也抓紧请假给我定机票回来!” 莫了还碎碎小声叨念了句:“不像话……就这么说,挂了啊!” 头先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林阿婆的声音听着还是那么和蔼,如沐春风。可这会的林阿婆的催促,又恍若无情催报告的教授。 电话已然挂断,魏舒重重叹了一声。 去年那会没去。是因为魏舒人在漠北原野和同事出差取材,刚好那段时间手机没信号,就是对接也是和研究室的几个同事联系。 阴差阳错的,她也忙忘了,后来阿婆也没联系上她,就这么错开了。 今年看来是怎么也躲不掉了。 “打完了?什么时候上药?”冷冷清清的一声从门口传来。 魏舒愣了片刻,转身时手机还握在耳旁。 廊道有些黑,於琼一半身子站在廊道,一半身子站在门边,她的身影变得很朦胧。 也许是经她话舌的提醒,脖颈处的细密红疹,却愈发清晰。 “来了,就现在。” 得到确切回复的於琼这才转身回去。 魏舒握着手机,她忽然觉得手机在这一刻有些格外烫手。 她低着头边走边划,打开航空软件,查着最近一班去往槐山的飞机。 凌晨四点还有一班,再晚就是下午一点的班次,也许会赶不上去乡镇的火车。 也就是说,四点的那班飞机她必须赶上。 现在补票还来得及,收拾收拾打车出发去值机。 她抓紧时间买了票,关掉手机。 窗帘又微微晃着带着窸窣声而来,於琼坐在沙发上,看着魏舒指着自己的脖颈,催促意味明显。 她的脚尖一直紧绷着,不停地点着地面,似乎蛮焦急的。 于是魏舒从药箱里拿出碘伏和棉棒,踌躇间,看着她脖颈处的鲜红细密,在灯照下比先前更红了,甚至有些发暗。 她定是没忍住又挠了。 “你这破了点皮,等下涂上去可能会有点痛。”魏舒举着棉棒沾了点碘伏,触到於琼肌肤的瞬间,清晰的听见她倒吸了口凉气。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因弹窗信息忽然亮起,两人的静谧与和谐硬生生因此打破。 两人一同说着。 “你一会怎么回去?”魏舒抬眼问道。 “什么飞机?”於琼皱了皱眉,扬起的脖颈往后缩了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第 6 章 秋夜的夜风吹着还有些凉,接近凌晨一点时分,小区内静央央的,只有久久响起一声的鸟鸣,还有行李箱的滚轮与板石路的拖动声。 都说人人都爱双鱼座,双鱼座的人嘴甜,最会处理人际关系,可魏舒好像对这方面不太擅长。 星座这种东西她是向来不信的,只凭一个星座来评定人的性格,太荒谬了。 一想到人际关系,魏舒难免想到刚才在家里和於琼那段犹如破碎镜面的画面。 於琼本就是过敏导致的,魏舒找出自己的行李箱,边收拾物品边建议着:“你先叫车回去吧,晚点再去趟医院确认一下是不是过敏。我一会有点事要赶飞机……” 哪想到於琼劈头盖脸骂了她一句。 “你也是真好心,这个点让我从这里叫车回去,是生怕媒体没有话题可捏造。” 本来魏舒也不太了解娱乐圈和模特圈,对这些也就没什么讲究。 听一耳於琼这样的话,她才后知后觉地联想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不负责。 放任一个当红模特深更半夜进出合作伙伴的小区,这样的事光是一个捕风捉影,就能要了於琼的半条命。 但似乎…… 魏舒并没有从微博上浏览到任何有关於琼绯闻的话题。 也许是宋蔷她们公司公关做得比较好。 “是我的疏忽……但我是真的有急事要走,不是故意说赶你走。”魏舒想着在槐山待一天也是待,干脆多带几件衣服在那边多待两天,正好也记录下那边的野外生物状态。 也没去管身后的人在做什么,魏舒去储物柜里找到自己的相机,正往行李箱里装。 眼前忽然怼上一个手机屏幕,右上方醒目的红色,和低电量提示不容忽视。 “我手机没电了,你借我一个充电宝吧。”於琼弯腰举着手机,张扬的眉眼因过敏的不适而有些不平。 脖颈那处的细密红点,在碘伏的作用下渐渐黯然。线条好看,修长紧致,明明官方上说的三十岁,却一点颈纹也看不见。 三十岁,却没三十岁的沉稳样子。 恍惚间魏舒回过神来,不自然地挪开了眼:“我去给你找一个。” 这种总是被於琼所吸引,盯着人乱看的行为很不好。 起身的瞬间,腿麻的感觉才后知后觉慢慢涌了上来,头皮发麻直击灵魂。 魏舒丝毫没有心理建设,不置可否地踉跄一下。 “魏老师要不吃点钙片吧,预防一下骨质疏松。”於琼凉薄的话语从她炙热的双唇中缓缓吐出。 知道这会子於琼心里不大痛快,魏舒听了也就当做个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不往心里去。 就这么一来一回,魏舒又折了一个充电宝给她。 还有那个被夸好看的玻璃杯,魏舒找了个盒子装好了准备送给她,但於琼没要。 这件事到这也就结束了。 到现在於琼临走前深深看她一眼的情形还历历在目,那深邃又含着些微醺的眼眸,总觉得好像在告诉她,这笔账先欠着,日后再算。 日后应该是不会再见了,她想。 小区的大门口只停着一辆车,从这头到两旁的十字路口处一眼望到头,红绿灯在寂寥的夜空中闪烁着,透着些无法言喻的形单影只。 这份孤寂魏舒早在一片荒芜的矮草与一片小土包那儿学会享受它拥抱它。 魏舒携着这份孤寂坐上车,前往去槐山市的飞机。 凌晨的飞机,从舷窗往外看,天际有一种淡漠而神秘的紫色慢慢向深蓝与浅蓝过渡,再缓缓从云际飘摇着日出的橙黄,好似观赏一副色调卓绝的油画。 魏舒是累狠了,她靠着座椅望向窗外,只看了一会日出,就闭上了眼陷入梦境。 梦境是坠落的,坠落在她的十六岁年华。 梦里的一切似乎像是一场需要静静观看的电影,从旁观的角度去看,无从干涉电影里的人物故事。 她梦到阿婆摔了一跤后病重,她哭着让阿婆告诉她存折密码,要带她去城里医院看病。 可阿婆只是摇了摇头,颤着褶皱的掌纹与纹理,轻轻抚拭她脸上的泪痕。 “阿婆老了,治不治都不要紧,这些钱是留着供你上大学的,好不容易才攒了这么些。” 于是后来常去的后山里多了一方矮矮的小土坡,旁边蔓着杂草,种着几簇蒜苗。 阿婆原来常说,她要是死了做坟,坟旁边也别给她种什么花啊草的,还不如给她多种点蒜苗。 别人都把她的话当作玩笑,只有魏舒听了进去。 后来长菁村发展越来越好,林阿婆村长要把阿婆的坟和大家的迁在同一处祠堂,魏舒没同意,她带着阿婆的骨灰和自己一起去了临云市。 阿婆从来没有出过长菁村,一辈子看的都是长菁四四方方的天。 念完大学毕业后决定了就业方向,魏舒取了一些阿婆的骨灰装在了无事牌的吊坠里,走到哪带到哪,从不离身。 梦醒了,落脚的是槐山独有的清气与干燥的空气,这里好像一切都变了。 只是两年没来,槐山的繁华感觉恍若置身临云,却又哪里不太一样。 云际耸立的大厦,巍峨高楼上没有看见广告牌。 路边上种着一排榕树,差不多的高度,树根处涂满了白色的涂剂。 魏舒又马不停蹄地去赶火车,直到车窗里耸立的大厦渐渐消失,转而替代的是无边无际的田野,满目鲜黄的油菜花。 从车站到长菁村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需要徒步而行,她刚下车,村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林阿婆……到了到了,在村口了,一会就到了……不用来接,太麻烦了……东西不多的,嗯嗯,真的真的……” 林村长絮絮念念了好几分钟才挂断电话。 魏舒的行李箱看着大,里面装满了物件,但实则这个滚轮好推的很。 就是上坡稍微有点费劲。 爬着山坡,魏舒正好看旁边的植被生长环境。 也许是职业习惯,她先是打开行李箱找出相机,接着对着要采集的样本拍了几张近景图。 拍完一组照片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里不是自然保护区,只是她的家乡。 “姐姐!” 头顶处远远一声活泼的声响喊来,魏舒举着相机看了过去。 她透过相机看见阳光下的姑娘晃着手,唇边的两个梨涡同灰色的阔腿裤一同在微风里晃,站在矮石墩子旁。 “咔哒” 魏舒把这一刻的祝元箴拍了下来。 她拉着行李箱再次拖动,轮子在小石路上辘辘滚动。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用接。”魏舒有些无奈,她刚明明已经和林阿婆反复说了不要接,可祝元箴还是来了。 这会正值午后两点,阳光正好,斑斑点点的暖阳透过丛丛片叶落下,落在姑娘的身上,圆圆淡淡随风轻轻晃着的光斑。 “反正在家我又没事做,正好林阿婆给我打电话,太久没见了,想你,我都是跑着来的。” 祝元箴的话让魏舒一时有些语塞,她轻笑了声,没说别的。 随后走到她身侧,将刚才拍下来的照片找出来翻到她脸前:“刚拍的,要不要回头发你?蛮好看的。” 祝元箴探头过来看了一眼,连忙摇了摇头:“可千万别发我!快删掉!丑死了丑死了,痘痘好明显,我都没化妆!” 照片里的姑娘的确脸上有些瑕疵,可光斑映在姑娘的脸上,交错着光影暖阳,好似蒙上一层天然滤镜。 丑吗? 魏舒不觉得。 “你不喜欢我就不发了,我觉得挺好看的。”魏舒把相机收好,拖着行李箱同祝元箴一起往村里走。 “那你等会删了。” “好。” 魏舒嘴上答应了,可心里想着万一过一两年翻出来她又觉得好看呢? 于是这张照片就这么留下来了。 从村口到魏舒家里还要走十分钟,祝元箴家离她家不远,就隔了两条道。 “我来帮你拿行李。”祝元箴说着手就伸了过来。 “不用。”魏舒让了一下胳膊,随口问道,“你不是刚开学没多久么,这会不是正忙,怎么昨天就回来了?” 一说起这个,祝元箴猛拍了下手掌,在道上正响,引得坐在门口剥毛豆的阿婆疑惑地看了过来。 “哎呀!我说姐,你是知不道啊!咱村长给我打了多少个电话,一整天,我这个电话就没停过,关键是不接还不行,林阿婆给我微信快炸了。我上一堂大课的功夫,我室友在旁边问我为啥不出去接电话,还说我们村长给打的电话,这么多通肯定是大事。” “能有什么大事我还不知道?不就是到日子该对歌了,我都晓得的……” 这样类似的经历魏舒也有,也才经历过。 她莞尔一笑问道:“哦,那你咋没出去接。” “林阿婆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年我那会正忙着写论文的理由都不行,愣是给我薅回来,我上课哪敢接她电话啊,半小时都不够挨骂的。”祝元箴深吸了口气,划开自己的手机翻出通话记录给她看,“你看看,一百零一通未接电话,差点给我来个满汉全席。” 之前倒是没注意有多少个未接来电,后来要照看於琼,更是没在意,没有祝元箴这么夸张,也差不多吧。 “苦命的医学生。”魏舒揶揄她,随后又装作不经意问道,“你这一趟机票来回贵不贵?口袋里还有钱吗?” 祝元箴的家庭情况要比以前的魏舒稍微好点,可也只是稍微好点。她是单亲家庭,那时候医疗环境一般,祝元箴的母亲生她的时候血崩了。 至于她的妈妈,也是个在外打工的工薪阶层,不过好在是在槐山,没在外省。 “哎呀,够用够用,姐你可千万别偷偷给我塞钱了,我今年奖学金还有八千待申请呢。”说着,祝元箴歪着头凑了过来,小声嘟囔道,“姐姐你真要给的话,偷偷的,别给咱妈知道。” 先前每回给祝元箴转账的时候,她后来又偷偷把奖学金拿的钱转回来。 “那这回给你转的你先收着,等你毕业了再还我。”魏舒说着就停下划开手机,点开祝元箴的微信聊天框。 趁着祝元箴还没回话,她又接着问:“明天几点对歌啊?” “七点山头集合呢,去年输了六头牛,今年你在,我们可得把失去的,全部夺回来!”祝元箴敲了敲自己的胸口,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对了,林阿婆让你抽空去她那走一趟。” 姑娘身上洒满阳光,一身的朝气像个浑身发着光的小太阳,有着永不停歇的热忱。 一晃眼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夏天,两个扎着辫子蹲在草地里找蚂蚁的小女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第 7 章 村里的乡道这些年修葺得已经很平整了。 魏舒家的平房和别人家经过二次修葺的不同,别人家的房子像个小洋房,而她家的,更像是那种久不愿拆迁的钉子户。 院子里的杂草蔓蔓,早年间种的花草都已经干枯成了枝,久未浇水的土壤上是一道又一道的细碎裂纹,像是没有规律的龟背。 老旧的门框一推便是嘎吱作响,两年没回来,一推门扬起一片灰尘。 魏舒挥了挥手,呛着咳了两声,拉着行李箱往里走去。 客厅拐角处摆着一张供台,供台上摆着一个黑白相框,里头的阿婆抿着唇,嘴角微微扬起,笑得很腼腆。 香炉里的香灰堆积着厚厚一层,早不知什么时候燃尽。 魏舒先是把门窗敞开通风,接着从供台里拿了三根烟点上火,对着阿婆的遗像虔诚三拜,口中念念有词。 “阿婆,咱们现在回长菁了,这几天我们都会在这边……对了,刚刚见到元箴了吧?一会带她去山上帮你重新种点蒜苗……” 烟火点燃香,插入香炉里,不折不落刚刚好立在香炉中。空荡荡的屋子吹着穿堂风,呜呜声将这冷清房子的孤寂尽显。 连收拾都还没来得及做,魏舒马不停蹄地去了趟林阿婆家里。 外面起风了,长菁村的植被种得比市里的要少得多,风吹在身上也就格外冷些。 这会暖阳还没退,日头晒在人身上中和一下倒也没那么冷。 往两旁看去,刚刚剥毛豆的阿婆还坐在那儿慢慢剥着,一颗颗豆子慢工来着,好似将所有的快节奏一下子放慢,这种感觉从踏入长菁村开始便浮现了。 那种久违的,放松身心的感觉。 “剥毛豆呢阿婆!小心别把毛搞到眼睛里头了!”魏舒扬手晃着,扎起的马尾随着动作一同轻轻晃动。 只是阿婆不是她的阿婆,这里管年纪大点的长辈都叫阿婆。 坐在门口小马扎上剥毛豆的阿婆抬头看了过来,许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双手还呈着剥开的状态,楞在原处恍惚许久才认出她是谁,笑呵呵地摆着手同她打招呼。 远远就瞧见林阿婆家的大门敞着并没有关。 这里和临云市槐山市那些个大城市不同,家家户户都认识,大门白天敞着的也不在少数。 两年没回来,魏舒站在门口一时有些恍惚。她敲了敲门,并没有往里走:“林阿婆在家吗?” 回应她的只有呜呜穿来的穿堂风,只不过林阿婆家的穿堂风要比魏舒家里的声音听起来小一些。 也许是因为林阿婆家里更有人气,常年有人居住,才会有这种错觉。 过了两分钟出来迎接的是一个披头散发穿着小熊拖鞋的女人,是村长家的孙女,听说在槐山市里念大学,读的农业专业。 “魏姐回来了,阿婆应该刚睡醒,你进来坐我去喊她。” “欸。” 说是让她进去坐着,可魏舒到林阿婆家里总有些拘着,站在大堂里毫无目的地划着手机。 她点开微信翻看着内容,先是看了眼实验室里的工作群里,无非就是一些实验数据上的一些报告,还有些文件照片。 只不过光是这些已经够让她头疼的了,其中有好几条是艾特她让她空了处理的。 怕自己忘记,她长按着对话框,一条条选了过去转发到自己的文件助手上打算着回去闲下来晚点处理。 接着又在聊天页面里翻看着信息,上面多是一些工作群聊信息被置顶上来的,剩下的就是祝元箴发来的几条信息。 14:23 【小妹:姐姐】 【小妹:刚刚忘了说了】 【小妹:咱妈给你留饭了一会来我家吃】 14:37 【小妹:?】 【小妹:看到扣1】 14:53 【魏舒:1】 这种只回一个1的方式实在不是魏舒的风格,于是她又发了条语音过去。 “我先去林阿婆那一趟,等会回去吃。” 确实奔波一路,她只喝了杯咖啡,随便买了两个贝果垫巴了下。这会一听元箴说家里留了饭,饿意一下就上来了。 再划看,是一条意想不到的信息。 来自於琼。 那个只要看到名字就会不自觉联想到在秀台上张扬发光的女人,发丝轻扬会携来一阵清清冷冷的,那股深入心灵,只闻过就忘不掉的原野气息。 好像神祇做出的毫无瑕疵的一件完美艺术品。 但也仅仅只限于在t台上,脱离舞台,再就是无所适从的接触。 她们之间应该没联系了才对,魏舒也不想再跟她联系。 那个女人太漂亮,浑身上下总透着一股危险的信号。像是一颗又红又漂亮饱满的红苹果,咬下一口可能就会摄入致命的蠹素。 1:25 【於琼:到家了,充电宝你什么时候回临云了,请你吃顿便饭带给你】 13:07: 【於琼:微博链接】 魏舒看了眼信息,正准备点开那条於琼分享过来的微博链接。 “阿婆有点磨叽,魏姐你怎么不坐着?”林倩边划着手机边走下楼梯。 林阿婆家的房子很大,是翻新后的三层小洋房,装修过后的样子也不比临云里的那些小别墅差。 “坐久了难受。”魏舒摁下息屏键,随意扯了个理由,确实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和火车,她这会是只想站着。 林倩的小熊拖鞋拖沓着踩在地上,磨在瓷砖上呲呲作响。 随后她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里。 魏舒没再去看,低头抠了抠食指上的倒刺。 最近是得补点维生素了…… 哗哗冲水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又零叮作响好一会,拖鞋的拖沓声再度响起,而后持续了几秒。 “喝点水。” 眼前递来一杯水,魏舒接过握在手里:“谢谢。” 暖暖的,也没有很烫,很贴心给兑成了温水。 “魏姐。”林倩喊了一声,头始终没从手机上抬起来,一直盯着屏幕,指尖飞速地在手机上敲打着什么,而后时不时轻笑一声,不知道在和谁聊天。 “嗯?” “这次回来要多住几天吗?” 林倩漫不经心的问话给人的感觉就是随口一问。 “不知道呢,本来今天是要工作的,我请假来的。最近实验室那边在做一个新的项目,估计也住不了几天吧。” “我也是请假回来的,明天对歌完了就赶回去,今天已经让我室友帮我照顾下我的毕设,希望我今年的土豆能好好长大……”说着,林倩把手机翻了个面对着魏舒,“给你看,我种的土豆,现在还在发芽阶段,老天奶可千万保佑它健康成长,求求今年可以顺利毕业!” 说到这个话题,魏舒脑里忽然浮现出去年这个时候她去北安请祝元箴吃饭,在饭桌上提过这一档子事。 是说另一个兽医专业的校友养的毕设吃了林倩的毕设。 听说是一只灰色兔子。 “长得挺好的,祝你今年顺顺利利毕业。”魏舒眨了眨眼又好意提醒一句,“注意保护好你的小土豆,别又一个不留神被兔子吃掉了。” 这个话题一下就点燃起林倩的怒火,她眯了眯眼,牙齿用力咬着,脸部肌肉明显能看见变化。 “再吃?”她不屑地哼了一声,“就等着变成麻辣兔头!” 两人正聊得火热,林阿婆从楼上慢慢走了下来,手里攥着什么东西:“囡舒,之前翻相册的时候翻到好几张你小时候的照片,里头还有你阿婆的。” 老人家腿脚还算不错,可这一天上上下下总是爬楼梯,看得魏舒心里一揪:“哎呀,林阿婆,你说你要是让我来拿照片说一声,我上楼去拿就是了,小心小心……” 说着,她走了几节楼梯去扶林阿婆。 “我身体好着呢,甭说这个,你谈对象没有?”林阿婆边说着走下楼梯,刚停住脚,手里攥着的那叠照片拍着塞到魏舒手中,“喏,拿着!” 快奔三的年纪,免不了被长辈的唠叨找对象的事。 但这种事向来都是你情我愿,讲究缘分的,一时半会急不来。 “还没……”魏舒沉沉的吐了口气。 空中流淌呼啸的穿堂风似乎变热了起来,带着些本不该有的躁动,只觉得连肌肤都干燥起来。 随着干燥而来的,是一张照片。 林阿婆从兜里掏出手机举到她脸前,口气仍是挑不出错的和蔼:“杨家丫头可记得啊?我听她包妈说现在也在临云读书,有时间你把人约出来吃顿便饭,了解了解交个朋友也不错……” 动作行云流水,刚划开的界面就是一张照片,显然是提前准备好了的。 这一时间的氛围当即沉闷起来,魏舒瞥了眼刚才林倩坐的位置,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没影了。 “杨月还是个学生,学生就应该以学业为重,阿婆你就别操心我这事了……”魏舒抠了抠刚撕过倒刺的手指,一股火辣辣刺痛感随着她的动作一遍遍传入神经里。 正好这时候来了个电话,魏舒看了一眼,是实验室里的曹教授。她如释重负晃了晃手机:“我们教授电话,先走了……” “喂,教授您好。”她抬脚往外走摁下接听。 林阿婆又追在她身后欸了两声追上来。 手上忽然被塞了一个沉甸甸的保温袋,满满一大包,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都是你爱吃的。”林阿婆小声说着,生怕打扰了她的工作。 魏舒点头道谢,心思却游离在这通忽然打来的电话里。 倒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曹教授只是来电话确认她什么时候能回临云,只说了有一个很重要的保密项目需要她参与。 这路上来回耽误了不少时间,去祝元箴家都快到四点了。 于是又被祝阿姨念叨半天,干脆再等一会直接吃晚饭。 魏舒是拎着保温袋去的,她打开看了一眼,满满一袋的饺子,心底软软的,瞬间就起了一阵酸劲。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第 8 章 前一晚没怎么睡好,晚上在饭桌上和祝阿姨唠家常的时候,眼皮一直沉沉的,隔个三两句话魏舒就要眨眨眼。 也是同样的问题,催着魏舒找对象。 但是祝阿姨和林阿婆的观念又不一样了,林阿婆纯粹是为了催婚,祝阿姨是怕她一个人在临云,有个什么事的也没人陪着,难免寂寞。 对此魏舒只能一遍又一遍表示,自己身边有朋友陪着是一样的,暂时还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好在祝元箴借着陪魏舒去买种子的由头拉着她出来,才免了在祝阿姨那儿疯狂输出。 “大晚上的,上哪买种子!”祝阿姨在身后喊了一句。 从祝元箴家里逃出来后,魏舒觉得这外面的空气都清新不少,她连忙吐了口浊气。 “哎哟我说姐姐,你也别感觉压力太大啊,咱妈也就是嘴上说说,也催我好多次呢。”祝元箴走着走着忽然往前跳了一步,双手背在身后,一次双脚落地一次单脚落地,像玩跳房子游戏那样。 黄昏的光晕在头顶挂着,街上敞开的门这时候多半关上了大门,村子里的小学生放了学,从街的这头一直往另一头跑,互相追逐着玩闹。 “你也被催着找对象啊?”魏舒有些意外,虽然这个妹妹年纪比她小上几岁,可她读的是医科大学,学业不知道有多忙,竟也被催了。 “是咯,所以我说别那么大压力,顺其自然就好。” “当然是顺其自然,总不能凭空偷一个回来。” 她们还真是去买了种子,这个点虽说有点晚,但村子里卖种子的阿婆正好在家。 于是两人又从魏舒家里取了铲子水壶,往后山走去。 后山的灌木倒是茂盛,稍一靠近就能听见小动物在丛间穿过,可探头往里望去,又什么也瞧不见。 似乎好些天都没没下过雨,路上的土块都有些干裂。 直到走到一处小土坡处,地上前两年供的水果早不知或烂或被小动物吃了去。 先前种的蒜苗早已枯焦成褐黄,软塌塌地弯折垂着。土坡每年都是这样的高度,从未有人动过。 “我就说有什么事忘了,咱们忘了给阿婆带水果了!”祝元箴哎哟一声,手里的铲子一时没拿稳掉了下去。 好在她们用的不是那种长柄的铁锹,是那种花园种植的短铲。 “没事,今天先把苗种了,我明天再带东西来一样的。”魏舒捡起地上的铲子往土里开铲。 土块实在是干,但倒也没魏舒家外的土壤干燥。 她又拿喷壶撒了点水,将土壤松翻,把以前枯焦了的蒜苗拔了扔在一旁堆积起来。 祝元箴蹲下身子搭了把手,她扯着地上那些枯焦的蒜苗,手里捏着喷壶的把钮无意识的反复摁着。 “那怎么能行?我明天下午的飞机,阿婆要是知道我来看她还没带点东西来,太没礼貌了……” “阿婆还会同你讲究这些啊?从小看到大的。得了,明天对歌完了你跟着我再来一趟呗。” “你两年没回来,歌还会唱不,别忘了旋律回头五音不全上去喊两嗓子要被林阿婆鞭打的。” 两个人蹲着身子在小土坡旁你看着我我瞪着你。 偏偏祝元箴说着话的时候一脸认真,似乎是预见了一样。 说什么不好,非要说跑调这事,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唱歌跑调。 往年对歌的时候祝元箴站在魏舒旁边,那是不要命地扯着嗓子喊,硬生生是把魏舒不跑调给带跑调了。 评审团是两边村子各出了两名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作评的。 不存在说偏心哪边,有不公正的现象。 魏舒瞪了祝元箴,希望她这张乌鸦嘴别再乱说。 “就你话多!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跑调!” 祝元箴显然自己心里有数,她默了声刨了两下土,看似不经意间将水壶递给了魏舒,头也没抬:“欸,对了,我室友前两天说过段时间有个去临云进临床手术台实地学习的机会,不过名额有限,机会比较难得。” “那很好啊,我相信你可以的,不要焦虑,放轻松。” 本以为会接着聊进临床观摩学习的话题,没想到祝元箴话锋一转:“那我问你,那个模特姐姐是什么情况?” 树叶被微风吹得沙沙作响,像是打卷一直追的球跑的小狗,精力充沛始终泄不完。 耳边的风声吹乱了思绪,一瞬间魏舒被问懵了。 “什么模特?”她喃喃念着,有些莫名地问着。 风卷起她耳侧的碎发,马尾与风一同摇摇晃晃,像是置身水中的小船。 “你上微博热搜了,不知道吗?下午一点挂了一个小时吧。刚开始在家里没好意思当着咱妈的面问,现在该老实交代了吧。”祝元箴冲她眨了个眼,用大臂轻轻一碰。 回应的只有数不尽的微风,还有魏舒默默划开手机解锁的声音。 下午那会好像是看到一个微博链接,但是魏舒一直没能点开,她打开微信从众多群聊的夹缝中找到那个没几条对话的对话框。 指尖轻轻一触,页面跳转到那条帖子里。 【震惊!当红模特疑似爆出新恋情!对象竟是……】 第一张大图是於琼的写真照,意气风发的眉眼,自信矜傲地斜倚墙,长发从耳侧一直垂到蝴蝶骨,一双杏眼上挑锁定着镜头,似乎透过镜头望过来,突破次元来的对视。 满目张扬的红与黑。 魏舒的目光被牵引着,在这张照片上停留了片刻。 “对对,就是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祝元箴的脸凑了过来,魏舒被她的突然吓了一跳,她闷声闷气地敷衍了句:“不熟,总共才见过两次,就知道个名字。” “真不熟?”祝元箴挑了下眉头,眼里的揶揄明显。 “嗯。”魏舒应了一声。 “不熟……那怎么拍到你们搂着的画面?” 祝元箴的话像一颗丢到海里的闷雷,魏舒诧异地挑了挑眉。 顺着她的话,魏舒指尖往下一张图片翻划。 照片上的两人映在路灯下,一个站在路边,一个坐在车里撩起发丝随风吹着。 这张也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在下一张。 她们坐在跑车里,於琼往魏舒这侧靠,从镜头里看,两人好似贴着耳朵很亲密的说着悄悄话。 这照片应该是在原野与羽集的秀场结束后散场的时候拍的。 角度刁钻,分明是蹲守着在那里拍的错位照。 魏舒翻遍了脑海里的记忆,也没想出来在那个时候和於琼有过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拍的错位照吧。昨天工作结束后秀场的主办人要请大家吃庆功宴,我找了个由头走了,正好於琼也要走,搭了个顺风车。”魏舒先将照片保存到手机里,打算晚上有空了再联系於琼和她说下这个事。 造成这种影响不是魏舒的本意,前一晚才刚说的不让人上热搜,结果转头就上热搜了。 “哦,真是没关系哦?我还以为有瓜吃呢。”祝元箴摇着头叹息着,好像感到非常可惜。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对魏舒的信任,只这么一说,祝元箴就乖乖信了。 两人后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家常里短,种好蒜苗一道各自回去了。 晚上在家收拾的时候,微信再次弹来了於琼的信息。 魏舒看见信息的时候才恍然想起自己一直忘了回信息。 倒也没发什么重要的信息,於琼给她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包,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是夸她很棒很厉害的意思吗? 平常实验室里的人都是这么交流的,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只是这个信息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魏舒选择性忽略它,转手编辑了下。 【魏舒:不好意思现在才看到信息,给你添麻烦了。】 这头信息刚发出去,那头的信息很快就来了。 【於琼:大忙人总算是回信息了?事我都处理完了】 【魏舒:啊?什么事……】 【於琼:?】 【於琼:之前给你发的热搜,已经处理了,公关都做了】 【於琼:#微博链接】 魏舒点开链接,看到帖子上已经发了声明澄清。 【请停止对魏舒女士的造谣,她们只是同事关系,碰面次数一个手……】 甚至还给两个说话比较难听的用户发了律师函。 这公关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魏舒指尖停了一瞬,有片刻的失神。 不过也只是一瞬,下一刻她又敲打着屏幕回了句。 【魏舒:谢谢,改天等我回临云了请你吃顿便饭。】 【於琼:行,那我就不和我魏老师客气了】 【魏舒:应该的】 干完活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个干净,魏舒累瘫在床上。 她手背搭在额头上,发丝散落,脑子里嗡鸣声不断。 久未盖过的被子和床单上传来阵阵独属照过太阳的气味,祝阿姨说帮她晒过被子了。 这气味闻着有些腐蚀人的心智,脑子里总是不断浮现傍晚看见的那张错位合照。 于是她划开相册再次看了一眼,那句道歉她在和於琼的对话框里反复写写删删,终是没能发出去。 魏舒胡乱抓了把头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点烦躁。 这种生活逐渐脱离往日舒适圈和原有轨迹的感觉,她不大喜欢。 在这种纷乱的思绪中,眼皮沉得不像话。 直到思绪陷入一片虚无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的,天刚蒙蒙亮,六点不到的时间,耳畔一直响着呼喊声。 “姐姐姐姐快起床,起来开嗓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第 9 章 魏舒翻了个身,眉头紧紧簇着,恨不能把这声音给屏蔽。 然而声音的主人似乎不愿放过她,拉着她的被子抖了三抖。 冷空气进来的那一瞬,倒是让魏舒清醒不少。 她睁开眼看清来人,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 “几点了?”她语气略有些慌乱。 “应该五点四十吧。”祝元箴眨了眨眼,转身去倒了杯水来。 听到还没到六点半,魏舒又毫无顾忌地躺了回去。 祝元箴倒水回来发现人又躺了回去,连忙戳了戳她的胳膊:“赶紧起来练声!” “我说你是不是来我家当你自个家一样,也不敲个门……”魏舒揉了揉眼睛,这会说了两句话已经睡意全无。 “那不是寻思着万一你给我撂门外不开门,还不如我拿钥匙进来喊你呢。”祝元箴把手中的水杯往前一送,“我也不是空手来的,我带了些咱妈蒸的芡实糕,快起来吃。” 魏舒也只是嘴上说说,早已老老实实地起床洗漱。 她两在门外院子里练声,今儿是特殊日子,家家起得都早,倒也没人说她们扰民。 还有阿婆婶婶路过的时候给她们打气加油。 两人到点来到村里的小广场处集合,跟着大部队一同往山上走。 槐山市的山脉很多,层层连峦,连接长菁村与利兴村的是福山。 福山海拔不高,众人爬个几分钟就到了。 几位年长的阿婆年轻的时候常爬山,这会也不觉得吃力。 对歌的曲子是较为经典的一首槐山当地歌《采果》,句词间都是用当地方言所唱。 众人刚站定准备好,那头利兴村的人就起了个头调。 “哎咦喂——山连山哩小枣囡——背着一箩二箩筐喂——” 刚开始的几句是一人一句的对唱,这边的魏舒被旁边的祝元箴推了一把,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魏舒踉跄两步稳住重心,她深吸了口气先暗暗为祝元箴记了一笔,上下嘴皮子一开一合接唱:“欸——我哩箩筐满满当,采哩是红彤彤哩果喂——山那哩里小枣囡,什么箩筐里呢——” 虽是被推了上去接的调,魏舒的音调接得很稳,每一句都挑不出错来。 接着那头又回了一句。 “打哩黄哩红哩果——哎咦你猜背了几箩筐喂——” 在众人的注视下,祝元箴迈着自信的步伐走上前去。她伸手放在嘴边做扩音似的唱着:“咧哩嘴儿笑嘻嘻,三箩定是少不了哩——” 这句一唱,那中间的笑嘻嘻三节音调拐了个弯,连带着后面一句的调门都往下坠了个半音。 果然,祝元箴跑调的实力发挥了,连带着对面利兴村的人接唱时都唱拐了音。 魏舒在一旁撑大了眼睛,转眼和身侧的祝元箴对视一眼,结果那人冲自己wink了下,唇角扬着。 不是……她是真没意识到自己跑调了吗? 好在后头长菁的婶子接得在调上,又来回对了两句,接着到了齐唱对歌的部分。 长菁村的唱一句,那头利兴村的唱一句,来回又对了五六句。 期间祝元箴不负众望地,又跑调了。而且她的这种跑调不是那种完全不在调上,而是擦着半音,落在夹缝里的调。 以至于听起来好像在调上,但又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这种怪异,体现在祝元箴的嗓门上,她这么一唱,摧残着魏舒的耳朵,也带跑了几个离得近的女人。 唱着唱着实在是不对劲起来,魏舒生怕下一刻大家伙都跟着祝元箴跑音,连忙转头对着祝元箴,伸手朝她做下落的手势,提示她小声点跟着唱。 最气人的是,这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跑调了,睁着她那双自信无比的眼神朝魏舒做了个打气的手势。 魏舒:……? 没了别的办法,魏舒只能尽可能加大自己的音量,令她身边几个人听得清楚些,然后跟着自己的调走慢慢把跑了半截音的人给拉回来。 大多数人都拉回来了,只有祝元箴这匹野马,以一骑绝尘的能力在这半截的音上跑得越来越远,根本拉不回来。 魏舒只能用尽所剩无多的力气阖了阖眼。 评审团的几个阿婆对音准是极讲究的,她们的耳朵好到落在两个半音间缝隙里的音都能听出来。 也不知道能不能算作祝元箴的功劳,利兴村的人今年的音调格外不准,总是差了一个半音,时不时又掉在缝里。 于是在祝元箴的摧残下,这年的对歌比赛总算是以胜利告终,将今年的奖品尽数赢下,村长林阿婆的脸上一整天都笑眯眯的。 只是苦了魏舒,在对歌结束后还要被祝元箴追着问她刚才的表现如何,今年是不是没给村里丢脸。 有没有给长菁村丢脸魏舒尚且不知道,她只能一味地笑着说:“有进步。” 只是那笑意里含着一丝别人看不见的苦涩。 今年的对歌总算是告一段落,林阿婆结束后又让林倩拎了一袋子的饺子来,魏舒推辞了几句,又被林倩以她不在家,这些饺子吃不掉的理由给噎了回去。 总归是林阿婆的一番心意,魏舒也不好再三推辞,道谢收下后,她打算着回头去村里的快递驿站发个快递寄回去。 怕留在村里还要被念着催婚找对象,于是魏舒马不停蹄地订好了车票机票落荒而逃。 落地临云的那一刻,魏舒深呼吸着,好似感觉耳边地人云嘈杂令她安心不少,可心里又有些空落落的,她说不明白对长菁的复杂感情。 是欢喜的,是眷恋的,也是有些逃避的。 回到临云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於琼发了信息问她今晚方不方便出来吃顿便饭。 本来魏舒是那种,在处理人际关系的时候比较拖延的人。 就譬如说之前骆宁说要请她吃顿便饭的这种事,后来骆宁在她回槐山期间又发来了两次信息说要请吃饭,都被魏舒以不在临云为理由给回绝了。 至于后来骆宁说等她回来方便了,约个日子,魏舒也只是应付声好,再没点开过她们两的聊天框。 但一码归一码,她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所以她率先约於琼出来吃顿饭,把热搜那个人情先还了。 【於琼:我大概八点半结束拍摄,魏老师有空吃宵夜吗】 【魏舒:嗯,我没问题,你想去哪里吃?】 【於琼:有忌口吗】 【魏舒:没有。】 【於琼:[定位]那吃这一家吧,九点到就行了不用太早】 【魏舒:好的。】 趁着约定的时间还早,魏舒定了个闹钟先回家睡了一会。 睡醒后点开於琼发来的定位一看,是个档次比较高的西餐厅。 她愣了片刻,找了件复古风的白衬衫深秋系的马甲,犹豫了两秒,又挑了件黑色系的菱格纹裙。 她的衣服美拉德色系的较多,怕夜里降温,又带了件盖到小腿肚的风衣。 虽说於琼说了不用去的太早,可魏舒是个很守时的人,她提前十分钟就到了位置。 迎宾的服务生扬着标志性的笑容问道:“欢迎光临女士,请问有预约吗?” “嗯……我不太确定,你稍等,我问一下。”魏舒找到和於琼的对话框点开,刚打了两个字,对面就发了个座位号来。 【於琼:在b5】 魏舒眸光一闪,对着服务生重复了遍:“是b5,麻烦你了。” 和服务生穿过一个开放吧台,魏舒看见了正玩手机的於琼。 於琼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时不时传来一声“unbelievable”的游戏音效。 很难想象知名模特於琼女士的爱好是玩开心消消乐。 可现在这种真实就展现在魏舒的面前。 於琼玩的很专注,直到魏舒坐到卡座上她才察觉到她的存在。 见她忽然抬起头,手上的动作顿了两秒,又随意地将屏幕切回主页面摁下熄屏键。 随着她修长好看的指节动作,递来了一个手提袋。 偏暗一些的红唇缓缓开口:“谢谢你的充电宝,完璧归赵。” 於琼的目光刚刚在看手机的时候还很随意,可一抬眼看过来的时候,那双视线太有侵略感,恍若置身荒野中的猎物,而对面的人,是要捕猎的野兽。 可这种既视感每每总是一瞬即逝,快到让人觉得恍惚,是种过于敏感的错觉。 服务生端着茶水过来替两人一人添了一杯,柠檬气随着珠玉般坠落的水声飘过来,清香扑鼻,很是好闻。 “两位要吃点什么?”服务生问道。 她们刚才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小,应该是被服务生听了去。 在外人面前,魏舒有些不自然地拿过手提袋,她掂量着袋子里的重量。恐怕那里头不止一个充电宝那么简单。 “不客气,当时正好我有。” 於琼心神领会,她们该在外头做做戏,否则又会被媒体拿去说道。才刚下了热搜,两人又如此没忌讳地堂而皇之见面。 魏舒是忘了那茬,可於琼呢?她作为一个艺人真的会这么容易忘记吗?难道这个时候她们不该避嫌才是? 望着於琼那双戏谑而来的目光,魏舒呼吸滞了一瞬,她感觉自己好似被耍了,可是她没有证据。 “要一份招牌红酒炖兔肉,一份沙拉,炭烤三文鱼腩谢谢。”魏舒窸窣着翻看菜单,“啪”的一声合上朝她递了过来,“魏老师呢?” 服务生重复了一遍菜品,转而将目光也投了过来。 顶着两个人的目光,魏舒隐隐有些压力,她随便点了份菲力牛排与黑松露奶油汤。 “要不要尝尝她们家的柚子苏打和法式莓果布蕾?” 於琼问得大方,伸手过来指着魏舒正翻着的菜单,恰好点在了介绍图片上。 随着这双手而来的,又是那一股原野般清冷的气息。 “好,麻烦你了,再加上这两样。”魏舒眸光一闪,不动声色地将菜单递给了服务生。 她究竟是有多喜欢这款香水? 服务生走后,这片位置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这片区域还算比较私密,总共也只有三桌,只坐了她们一桌客人。 上回去酒馆里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刚听於琼点了份红酒炖兔肉,有外人在,魏舒不好开口问她,于是这会皱眉问道:“你不是酒精过敏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第 10 章 於琼轻笑了声,笑意却不进眼底,在昏暗带着些暖调的灯光中投来目光,修长的手指随意拨弄耳侧的乱发:“魏老师记性真好。” 记性好不好魏舒不知道,她只知道这女人酒精过敏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惹眼。 “这是公共场所,你还是不要沾含酒精的东西比较好。”魏舒眉头轻轻皱着,怕别人觉自己管得太宽,没有边界感,还补了一句,“这只是我的建议……” “不是酒精过敏。”於琼端起面前的柠檬水抿了一口,不甚在意地提着,“医生说我是对某种雾尘过敏。” “雾尘?”魏舒重复了一遍。 “就是某一类灰尘,你就当是灰尘过敏,但也不是对所有的灰尘过敏。” 魏舒点了点头,只觉得她这过敏反应实在是太大了点,可能是个人体质不同,倒也没多想。 气氛渐沉,像是打了蜡的木质地板一样光滑,一路滑到阴影深处。 於琼也没再玩手机,魏舒抬眼看了她一眼,发现那束目光仍在看着自己,又匆匆敛下眼。 “热搜的事对不起,明明那天都说了……可还是给你惹来了麻烦,” 就是一码归一码的事,魏舒还是没法理解她在这种紧要关头同意和自己一起吃饭。 不过当事人都不在意,那她也没必要一直想着这事。 “这种外界因素怪不着你,没必要和我道歉……”於琼看着像是还想说些什么,可一旁上菜的服务生正往她们这走,她把嘴闭上了,半个字也不再吐出。 服务生将推车里的食物挨个摆上桌,上一个菜介绍一个。 大概是知道自己在这她们不会再说些有内容的话题,于是她随口讲了一句客套话。 “趁热口感更佳,两位慢用。” 待人走远了,魏舒接着刚才的话题讲了句谢谢。 “微信上不是都说过谢谢了吗?魏老师真是客气。”於琼一手拿刀一手拿叉,将她面前的红酒炖兔肉切成一个个小块。 她切肉的动作很优雅,慢条斯理地携着一股淡淡的酒香气而来。 总是左一句老师右一句老师的,魏舒又没教过她什么,这样的称谓实在是有些受不起。 “叫我魏舒吧,我听着别扭。” “哦……”於琼戳了一块兔肉到口中,一脸餍足地叹了口气。 一边叹气一边一口接着一口地吃着,实在是无法判断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 魏舒身边倒也不是没有爱吃兔肉的,只是大家的反应都没像她这种。 没忍住又看了她两眼,或许是目光太过直白,被那人敏感地捕捉到。 “怎么了?”於琼停下了手中的刀叉,喝了口面前的柠檬水。 魏舒摇了摇头,低头吃着自己面前这盘牛排。 对面女人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安安静静的,像是冻住的冰块。 可那双存在感十足的目光仍在,魏舒有些不自在,却又不敢抬头和她对视,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和别扭。 “魏舒。” 女人的声音似乎是浸过水后冷冻过的,上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还是在那间换衣间里。 听过一次就忘不掉的,极地般的清清凉凉。 “嗯?”魏舒的声音有些不确定的发颤。 她口中嚼的那块牛排在口腔里滚烫,却顾不上过烫的温感迅速咽下。 顺着喉腔一路热到胸口。 魏舒拿着叉子的手,在牛排上无意识的戳着,始终没有抬头。 “你很怕我吗?”於琼说这话的时候不像在问她这个,更像是在问,你为什么怕我。 暖色的昏暗灯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可魏舒却止不住的感受到冷意。 一抬眼又是那双眼睛,直白炙热的,毫不掩饰地探究与追寻。 “没有,我只是不太擅长社交。”和这样聚集在聚光灯下的人社交。 魏舒克制住自己想逃的冲动,实在是那种像野兽盯上猎物的目光令她如坐针毡。 “这样哦。” “嗯。” 於琼收回了目光,灵动的眼眸一转,轻声问道:“可以说说你平常的工作内容吗?我很好奇你是观测哪种类型的野生动物。” 说到关于自己熟悉的话题,尽管思维却有一些跳跃,上一刻说的还是别的话题,这一刻又很快换走。 可内心的不安算是回归到了舒适区,像是被一双温暖的掌心抚平。 “我的话……野生的动植物都会做一点研究,具体是根据实验室那边的工作需求然后对那个地区范围内的某一类或其它所要求的动植物做研究。” “之前骆宁老师的那场秀的飞鸟主题秀,魏老师……”於琼说着自己轻笑了声,自行低头顿了顿,接着道,“不好意思,太顺嘴了,就这么一轱辘说出来了。” “你对鸟类研究很多吗?” 之前在於琼脖颈处看见的羽翼彩绘此时已经看不见了,魏舒瞥了一眼,转而将目光瞥到她慢条斯理享用兔肉的手上。 “谈不上多吧,多少涉猎过一些,恰好这些研究数据和经验能够帮上骆宁的忙。她这场秀正好是公益秀。”余下的话她没在说,什么主题和理念这些内容不需要她反复强调。 “那你是真的去过草原吗?和在城市里你觉得有什么不同?”於琼的眼神里透着些向往的目光,可也只是一瞬,极难捕捉。 那双眼睛透亮,黝黑的瞳孔直直地盯着人看。 看来她是真的对这方面很感兴趣,魏舒心里暂时松了口气,神经也没再那么紧绷着。 “我之前去过草原,观测动物的话得用上设备仪器记录,动物的话会躲着人,有的性格凶狠的也会主动攻击过来。” “这样啊……那冰川呢?你去过北极南极吗?” “还没有……暂时没有接到过那片区域的项目,多是国内的一些项目。” “听说极地也有鸟类,你知道是哪些吗?” “你是说海鸥、企鹅一类的吗?” 两人一问一答,暖黄的光影照在於琼的身上,她的影子随着轻笑摇摇晃晃,时不时闪烁一下。而魏舒的影子像是静止不动的皮影戏,许久才晃动一次。 杯子里的柠檬水很快见底,服务生期间又来上一次菜。 於琼对这个话题的兴趣已经超乎了魏舒的想象,而当她们从企鹅、海豹的话题兜兜转转又绕回了飞鸟时,她才恍然意识到,原来於琼喜欢的可能是小鸟。 “说到鸟,极地里还有一种猫头鹰,雕鸮属的雪鸮。圆圆小小的,一种浑身雪白的鸟。”魏舒喝了口於琼推荐的柚子苏打,清新与细密的气泡口感在她的口腔里狂欢。 既然话赶话说到了这,停是停不下来的,两人面前的食物也都吃差不多了,於琼却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眼角弯弯的,唇角含着一丝平常难以见到的弧度。 “我知道这种鸟,之前去参加原野与羽集的时候特意做过功课。”於琼漫不经心地将目光缓缓投到魏舒身上,再以一种很难去逃避的姿态紧紧抓住她的视线,“是种很特别的鸟,不是吗?” 雪鸮很特别吗? 要是拿来和猫头鹰一类的鸟来说确实在它们之间算是特别,它更能适应北极的极昼环境,主要在白天进行活动捕猎,到了夏季的时候,也会在夜间进行捕食。 “确实蛮特别的。”魏舒没有否认,点了点头看了眼手机的时间。 两人对于这方面的话题有些深入了,不知不觉已经十点多了,在过一会就到十一点了。 在魏舒没有注意的时候,於琼的眼角在听到特别两个字时,又不经意间弯了弯。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呢。”魏舒收拾自己的东西,将外套穿好,说话时看着於琼时忽然察觉到面前的人又恢复了先前的那股子矜傲的劲,而且冥冥之中透着一股子得意? 以为是自己眼花,魏舒眨了眨眼再看过去,於琼已然恢复了之前那副不好相处的模样,浑身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嗯,今天这顿饭我吃得很享受。希望之后还能和你合作,我也想体会体会你在野外说的那些有趣的事。”於琼说着提着单肩包从里头拿出一支唇釉对着气垫的镜子补她的唇色。 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份遥遥无期的合作邀约,魏舒只好小声回了句:“我也是……” 随着咔哒声落,於琼又淡淡来了句:“我觉得你今天这身和你很搭,很衬你的气色,很好看。” 然后是一声随意的“走了”。 连一句谢谢都还未来得及讲,她像到了时间要消失的泡沫般匆匆。 可匆匆间却在魏舒的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从前也不是没人夸过魏舒的穿搭,只是没有於琼的夸赞给魏舒带来的感触深。 或许是因为於琼的职业,她是个走在潮流时尚前端的人,这样的人说的话,分量总归是不同的。 耳边的“请慢走,欢迎下次光临”还未消退,餐厅大门上方挂的风铃发出清脆细微的声响。 路上的行车漫漫,轰隆隆的呼啸着晚风而过。一辆接着一辆,好似这条路段永远繁华,川流不息。 魏舒站在路边,望着眼前的行车,又转头看了两旁的道路,却没找见她想看见的身影。 要是没记错的话,於琼吃的是红酒炖兔肉,她吃了带酒精的东西,是不能开车的。 可她未免走得太快,好似一场黄粱梦,这种不真实的虚幻只存在于人的幻象中。 其实说实在的,魏舒挺喜欢於琼的,喜欢她的张扬,喜欢她鹤立人群时矜傲的模样,喜欢她在镜头前的热情,像是燃不尽的冬火。 即便是她那时不时透露出对某些事耿耿于怀的样子,她都喜欢。 可这样的喜欢也仅仅是浮于表面,且连当事人都不太清楚这份喜欢是否是对某种事物的好感与欣赏。 她们本不该是处于相交线上的人,可如今却碰撞在一起。 今晚这顿饭本该是魏舒请客,她去结账的时候,收银的人却告诉她,已经买过单了。 魏舒看着手中提着的手提袋,到底这份人情是算还了还是没有还? 可这是於琼买的单,餐厅也是她推荐的。算来算去,今晚还人情的也是於琼。 魏舒失笑着摇了摇头,今晚明明摄入酒精的人不是她,怎么却糊涂起来。 这种事日后再说吧,总有机会还的。 她快速划开手机,在网上叫了辆回家的车。 目光与指尖又停留在和於琼的聊天页面上。 耳边灌满了呼啸的风声,她犹豫着发了两条信息。 【魏舒:到家记得发个信息。】 【魏舒:下次我请。】 随后她抬起头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马路发呆,思绪飘摇,不知道飘到了哪处丛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第 11 章 前一晚睡得有些晚,接连几天的睡眠都不算好,以至于魏舒现在头有些昏涨。 实验室的自动金属门是人脸识别自动开启的。 魏舒到门前打了个哈欠,她眨了眨眼,将眼角沁出来的生理泪珠给眨了回去。 “早啊魏舒。”身后传来一声明丽清脆的招呼声。 魏舒转头看去,捂着嘴又打了个哈欠,嘴里鼓鼓囊囊似的回了句:“早,曼黎姐。” 方曼黎的职级要比魏舒高出一级,确切的说,魏舒在实验室里的职级是最低的一个。 而在年龄上,她们又差不了多少。 曹段影教授今年快五张了,年底腊月初八的生日正好到五十,其余的同事除了张副教,多数是三十六七的前辈。 也就只有方曼黎,三十二岁相近的年龄,就只相差个四岁,聊什么也大多没些代沟。 平日里也就属她两的关系比较好,别的前辈多是成家的,她们在一起免不了唠些家长里短,孩子长孩子短,这些话题魏舒和方曼黎可插不进嘴。 好容易坐一块吃饭了,也要被念着有没有找对象。 和林阿婆、祝阿姨一个样。 “昨晚没睡好呢?瞧你这哈欠连天的。”方曼黎跟在魏舒后头直接进了实验室,两人站在门边的盥洗水池前一起洗手,再挤了点免洗酒精消毒。 水龙头的水流很大,冲洗到手上的哗哗声直接将方曼黎的声音给盖去了一半。 “我不是请了两天假,昨天晚上才从槐山飞回来。”魏舒眨了眨眼,一连几天没睡好,眼睛都有些干涩,“没休息好。” “哦对,前两天开会没见到你,知道你前段时间在忙和骆宁搞的公益时装秀,我还去问了曹教授你那个秀场的工作什么时候结束,她说早结束了,不过是你有事过两天回来。” 听着魏舒说她从槐山回来,方曼黎抽了一张旁边挂着的吸水抽纸,边擦着手边稀奇问:“欸?这也不是逢年过节的,你咋回老家啊?” 魏舒也从旁边抽了张纸擦手:“咋不是节?” “什么节日?”方曼黎拧着眉头稍稍思索了瞬,实在是没想起来。 “重阳啊!”魏舒白了她一眼,随后心底又是一沉。 她刚才脑子里一闪而过的不是在福山硬拉着跑调的祝元箴往回走,而是在临云家里,林阿婆不住打电话来,和於琼站在她卧室的走廊门边淡淡来了句什么时候上药的画面。 方曼黎恍然长哦一声:“这年头谁过重阳节。” “也就我们村这个时候喊着回去对歌。”魏舒点了点头无不赞同,两人往走廊里走了两步,她接着问,“你今天在哪个区域做研究?” 实验室里主要的工作就是采取生物细胞样本,做相应的研究,植物和动物的实验器材和观测区域是分开的。 进实验室的门口是供洗手的盥洗水池,再就是条走廊,通往不同的区域。 她们没有特定的职责分类,只有手上负责的项目不同,实验的内容和数据也都是跟着项目走,这段时间在植物区待几个月,过段时间又在动物区待一段时间。 大概分为脊椎动物,哺乳纲、鸟纲、爬行纲、两栖纲、鱼纲。 再就是节肢动物,蝴蝶、蜘蛛、蚂蚁那些个昆虫。 魏舒倒是很少接触有关节肢动物的项目,她接的多数是有关植物和脊椎动物的项目。 正好方曼黎作为魏舒的“师姐”,整个实验室里头,就属她两最为年轻,两人大多都是分在一个项目里。 “啥对歌?”方曼黎走在魏舒前头,两人一前一后交错走着。 这会陆陆续续后头实验室大门又三三两两走进几个前辈,窸窸窣窣的学术交谈声飘了过来,两人忽地噤声。 魏舒迅速小声讲了句:“等会再说。” 方曼黎点了点头,收起刚才闲聊的态度,转而讲起今天的日程。 “来新项目了,还是我俩搭伙,我今天在节肢纲。昨天晚上才拉的项目群……”方曼黎说着划开微信,从众多置顶群聊里找到现在这个项目的群组,点进去找魏舒的头像,找了半天没看见。她忽然顿了顿,沉吟片刻道,“好像还没拉你,这是个保密项目,我不方便多说,你是不是等会要去趟曹教授那?” 正常来说出一个新的项目,曹教授分配了哪些人去做这个项目,就会重新拉一个项目群组,将有关的人员加进去。 魏舒不确定地打开手机自己找了一圈,的确是没看见有什么新的项目群组拉自己。 她点了点头:“嗯,那我等会自己去问一下。” “嗯,你最好问下。”方曼黎指着去节肢纲方向,朝她挥了挥手。 这事耽搁不得,正好前一段时间魏舒手头上才结束一个项目,现在正空着档。 魏舒和方曼黎两人在走廊分叉处分别,朝教授的办公室去。 曹教授的办公室门口摆了两盆绿萝,一团绿意给这白茫茫的走廊带来了些生机。 虽然曹段影平常总是很和蔼,可大多时候她是个雷厉风行,又精雕细琢讲究严谨的人,在研究数据和论文上魏舒没少挨骂,心里多少对曹教授还是有些犯怵的。 魏舒轻轻叩响两声门,踌躇在门前,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 里头过了两息传出一声中气十足的:“进来。” 魏舒听着声推开门探头探脑似的小心翼翼走了进去,随后又想起上一个项目已经结束有段时间了,这次的项目还没发到手里,她没什么好怵的,又挺了挺自己的身板清了清嗓子扬声问道:“曹教授,您前两天在电话里跟我说的是什么保密项目?” 曹段影正皱着眉头对着桌上的电脑屏幕,握着鼠标的指头时不时发出哒哒的点击声,接着便是一串敲打键盘的声音。 来了!曹教授瘆人的批注环节! 光是听着那一长串的批注,很难想象这不是谁提交的数据报告论文。 气氛沉闷片刻,魏舒侧头看着曹教授书架旁边摆着的三层花架,上头摆满了她养的各式各样的多肉植物。 她也不打扰曹教授,走到花架旁欣赏这些多肉,数着上次来看见的美杏锦又多了几瓣。 随后又闭上眼在心中为不知名的同事点了个蜡。 没等多久,几息的时间,曹段影应该是打完了那段批注。 “小魏来了。”曹段影抬眼扫了她一眼,左手朝她招了招,“你来。” 魏舒走到曹段影身旁,看向她面前的两个显示屏的工作台。 通常曹教授左边的竖屏都是放着微信聊天群组,电脑主屏幕用来看各种文件,防止她因太专注做批注而错过重要信息。 可今天不一样,主屏幕依旧是文件,副屏幕是节肢纲里蝴蝶那一类的相关基因数据对照表。 曹段影拉开办公桌的第一层抽屉,拿出一份保密协议出来,递给魏舒一支黑色水笔:“你先签字,签完了我再说。” 以前也不是没做过保密项目,只是都没有这次的正式。 “好。”魏舒挑了挑眉,粗略看了眼保密协议,在末尾的签名栏上写下自己的姓名和日期,又自觉地从抽屉里拿出印泥摁了个大拇指的手印。 曹段影瞄了眼正签字的魏舒,边点开电脑上的文件边说道:“这个项目是和北安那边的研究所一同合作做的某些生物的rna基因进化、相关运用与试验的相关研究。你只负责节肢门的rna研究,我现在拉你进群,等会给你发数据文件。” 她顿了顿,忽然降低了声道:“此次项目涉及的一切内容用研究所内网传输记录,研究数据切勿用微信传输。打印出来的文件纸张废弃的情况下用碎纸机处理掉,再就是一切文件和数据只能在所内处理,不能带回家。” 头一次听曹教授囫囵说了这么些规矩,魏舒听着一愣,茫然地点了点头:“这么机密……” 她一时也找不出其她的形容词了。 “还有!”曹教授讲得有些口感,喝了口水接着道,“少用微信交流数据,打电话也不行。” “面对面谈呗?”魏舒抬了抬眉,“那……手机要断网吗?” 曹段影重重地点了点头,干脆回应:“断,这段期间手机开飞行,一切资料用公司内网进行,非工作需求私人事务去二楼餐厅,或者阳台去处理。” 照这么说的话,魏舒手机也没开飞行,那岂不是这段对话可能会被窃取? “可我现在没开……” “忘了说了,这段特殊期间,所内开了覆盖整层楼的信号屏蔽仪。”曹段影又随手拉开另一个抽屉柜,递给她一沓文件,“这周做好,下周开会我要总结。” 从曹教授办公室捧着文件出来的时候魏舒整个人都是懵的,她掏出手机一看,果然左上角的信号那一栏变成了无服务,常连的实验室wifi也没了。 刚才在走廊和方曼黎闲聊的时候也是没注意过网络的问题,难怪她没见微信有新信息弹进来。 这确实是魏舒进实验室的这三年以来的头一回大事,她深吸了口气,马不停蹄地去找方曼黎问个清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第 12 章 方曼黎在节肢门的科室里,里头多是些蝴蝶和蜻蜓,也有蛛形纲和甲壳纲。 蛛形纲和甲壳纲类品种,每个都单独养在一个饲养箱里。 蝴蝶则是有一个专门的温室与这些昆虫隔开。 实验室里的这些昆虫或是植物动物都是有专门的饲养员养育的,魏舒她们这些个研究员只需要专心在研究数据和论文上,其余的不用多去操心。 魏舒去掀开温室的帘子看了一圈,里头只有各式各样的蝴蝶育种,还有随处飞舞的成蝶。 并没有方曼黎的身影。 她四处转了一圈,在另一个放有研究器具的实验室里找到方曼黎。 方曼黎正对着一个精密测量仪器,左手拿着根橡胶滴管,右手握着笔,在纸上勾勾写写。 橡胶滴管下是一只宝蓝色的蝴蝶,被数不清的圆头昆虫针钉成展翅状。 黑白蓝三种交错着耀眼的色泽,与头顶的吸顶灯相辉映着,在灯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不知装有什么溶液,自橡胶滴灌中坠到了蝴蝶的翅膀上。 那翅膀上的细闪更透亮了些,它被钉住,扬起自己的身躯,不甘地挣扎着细长的肢节。 像是希腊神话中的女神,掌管一切美好事物,将人世的烦恼全都抛杂开。不愿屈服于命运世俗,顽强抵抗。 “这是大蓝闪蝶?”魏舒轻声问道,她站在一旁静静看着方曼黎操作。 要说起蝴蝶的种类,追溯起源和历史那还有的说。 常规常见的种类魏舒多少能说出来一两类,可这种类似蓝闪的,她倒是不太认识。 “也算是吧,塞浦路斯闪蝶,闪蝶里的一种。”方曼黎拿着笔在纸上勾画,填写着测量仪上显示出的数据,做完这些她才回头看了眼,瞥到魏舒手上捧着的文件。 “你从曹教授那回来了?”说着,方曼黎收回目光,边对着仪器观察参数边记录。 “嗯,你现在做的什么测试?”魏舒不敢乱碰仪器,生怕给方曼黎的数据弄没了。 她对这种精密测量仪器不算熟练,只之前做飞鸟研究课题的时候用过一次,还是在曹段影的指导下用的。 曹段影多数时间是她自己操作的,边说边讲,魏舒的脑子当时只顾着记录教授说的内容。 至于仪器? 嗯……以后用来再说。 “rna进化的数据重测。”方曼黎仔细看着精密仪器里的数值变化,在变化的那一瞬间记录下变动的时间和数据。 她轻叹了声,似有抱怨:“这明明是北安她们自己的操作失误,为什么要我们来重新测量,给她们收拾?” “怎么说?”魏舒在另一边没摆东西的操作台上放下自己的文件,接着一一打开文件快速浏览里头的内容。 精密仪器散着细微碎响,忽然啪的一声彻底安静下来。 听见动静,魏舒将目光从文件上移过去。 方曼黎把精密测量仪给关了,摘了一次性的乳胶手套。慢悠悠朝魏舒这走来。 “就……我也是听前辈们说的。” 方曼黎说完看了眼门口,过去用脚踢了下自动门,确认门关上了才接着说:“我们现在做的这个项目,是北安那边实验室的实验数据被窃走了。前辈们说,这肯定不止我们目前知道的这样,谁家研究所没因为各种原因丢失过实验数据啊,我看咱们项目的课题是关于生物rna基因进化、相关运用与试验的相关研究。 但是我们目前接触到的都是基因进化数据记录研究,并没有什么相关运用与试验。 当然以下都是我个人猜想,前辈们没这样说。我高度怀疑,这些运用和试验,是有关于人的。” 要不说平时在研究所里待久了,天天就盼着有什么大事发生,也能过过影视作品里拯救世界的瘾。 “真的假的啊……”魏舒翻着手里头文件上已有的部分数据,并没有看到任何和人体有关的数据,“不能吧。” “哎呀,遇不到这种事,我也就是想想而已,过过瘾。”方曼黎随意摆了摆手,“对了你今天早上在走廊跟我说的对歌是什么意思?” 研究所里的工作向来比较枯燥,刚刚方曼黎的那段话魏舒只当她是随口一说开的玩笑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会说到对歌,魏舒又联想到上一年重阳出差的时候,当时本来是方曼黎和她一起去的,可这人到关键时候掉链子,上个厕所的功夫没赶上飞机,于是她干脆不去了,让魏舒一个人去做野外的观测工作。 “就是我们村每年都有的活动,重阳的时候要和隔壁村子对歌battle一下,习俗啦习俗。” “哟!还有battle环节,这么有意思!”方曼黎一下就撑大了眼睛,一双圆圆的杏眼直溜溜的,“那输赢是不是很重要?” “当然!”魏舒点了点头,她就是因为去年输了对歌才被林阿婆催着回去的,“这可关乎到战利品和荣誉。” “嚯!赢了有啥啊?冰箱彩电游戏机?” “给村子赢鸡鸭牛猪,今年我们村大获全胜。”魏舒扬了扬下巴,这场对歌说起来赢得也不容易。 “……”方曼黎沉吟了片刻,对此有些兴致缺缺,“看看你的文件吧。” “怎么了!鸡鸭牛猪很多的好吗!”魏舒有些不满地晃了晃方曼黎的胳膊,“不行下年你跟我回去看现场,这不比春晚好看?” 魏舒晃的幅度不算大,方曼黎连连说着:“行行行,你说好看就好看,下回我看看什么鸡鸭牛猪这么有荣誉感,瞧你这幅得意劲儿!” 魏舒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我得意了吗?” “味太冲了!”方曼黎翻了个白眼,转身催促起来,“干活了。” 实验室里的数据记录每天的工作内容都差不多,在节肢门里有方曼黎陪着偶尔插科打诨一下,日子过得很快。 平常找魏舒的人也不多,只有祝元箴时不时发来几条有关学校里的趣事或是生活的信息。 今夜的晚风很柔和,像是一个摇摇晃晃的舞池,连带着霓虹灯也闪烁起舞。 可魏舒不觉得,她倒是觉得这风吹到身上有些刺骨。 路边林立的高楼上挂着一个巨型的led显示屏,屏幕上来回播动着某知名品牌的服装广告。 魏舒站在路灯旁,影子在路灯的光亮里变成一个细长的蘑菇。 她抬起头,路灯的光影遮挡住她去看led显示屏的视线。 耳边是嘈杂人潮的交谈声,或大或小或喜或悲,人世间的嘈杂从未在这刻让魏舒感到轻松与自在。 就像四处存在的晚风,从不缺席自由。 接触这个机密项目算来算去也有一个多月了,今晚却也是魏舒最难熬的一夜。 她在试验过程中发现了一组序列,这个序列恰好能与某些序列重组再生。 而这种序列,恰合又与人体内的某种序列类似。 至始至终,魏舒和方曼黎都不清楚她们研究的这些rna进化相关数据是为了什么。 在发现蝴蝶rna序列和人体内的某种序列高度类似的瞬间,魏舒内心隐隐有了某种猜想。 先前方曼黎随口一说的玩笑又浮现在耳旁,挥之不去。 魏舒没和任何人说起这项数据和发现,就连方曼黎也不曾提及。 她想都没想,直接把记录数据的纸张丢进了碎纸机里。 led的显示屏里还在来回滚动着品牌广告,随着华丽的立体视觉转场,某个熟悉的t台秀与模特们的踩点步伐闪过。 画面定格在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上,放缓了慢动作,所有的镜头怼着女人各个视角的面庞,从侧颊到全身,步伐随着鼓点一步一步敲击在人的心弦上。 女人的出现,轻易掠去魏舒的目光。 长发随意散着,眼神既张扬又自信,神情却又是淡漠且疏离的,浑身的热烈与清冽的冷感在记忆中割裂成两个她。 她不禁想着,一个人的身上怎么能同时出现这么多面? 魏舒后知后觉地恍然意识到,这是那场她前不久才参加过的时装秀。 也是在那场秀里,认识到这样一个多面又充斥着谜团的女人。 只是这场秀的片段怎么能出现在市中心的led显示屏上呢? 秀场里的衣服又不零售或是拍卖…… 好容易事情可以令魏舒的思绪从实验室里抽离,她划开手机点开微博查看。 这才看到热搜的前几条上挂着三条秀场相关。 #设计师骆宁提名萨达米时装周# #於琼定档《森林wifi已连接》# #原野与羽集超绝翅膀# 魏舒的目光停留在有关於琼的那一条,她指尖悬停在空中,顿了片刻,又快速地划走,点开自己的消息页面。 私信箱里正躺着一条留言。 祝元箴和方曼黎不止一次吐槽过她的微博一点活人感没有,比人机还人机。 谁会给她的微博私信? 于是魏舒怀着好奇的心态点了进去,出乎意料的是用户的id——森林wifi已连接官方。 私信的内容是一条邀约,而且是邀请她作为常驻嘉宾,录完一整季十二期的自然主题慢综艺。 里面除了邀约相关信息,还有一则是邮箱信息的提醒,更多的细节节目组已经通过邮箱发给她了。 魏舒有点想不通,她既不是明星,也不是时尚圈里的模特,节目组怎么会邀请她参加? 她很怀疑这条邀约的真实性,可点开用户一看,确确实实是节目组的官方账号,上面还挂着大大的蓝v。 魏舒转手就把邀约的截图甩给了方曼黎。 消息石沉大海,不知方曼黎下了班后去干啥了,总之应该是没玩手机。 于是魏舒只能怀着一股复杂的情绪找了家评价还算不错的米线店坐下。 米线刚上桌,魏舒还没吃上第一口,微信接二连三的消息轰炸。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发来信息。 不看不知道,看了才是两眼一黑的程度。 【方曼黎:行啊姐妹!这是好事,姐支持你参加!】 【方曼黎:片酬呢?多不多啊?】 【曹段影:[图片]】 【曹段影:小魏啊,今天太忙了忘了跟你说了,这个制作组的人今天联系我,和我说了下这个节目的一些基础情况,而且节目的主旨也是以自然为主题嘛。正好这段时间的研究也内容也不算太忙,我看一周只需要录制两天,可以给你批假参加。】 【曹段影:片酬我帮你问了,还不错,她们说发你邮箱了,你一直没有回复,这才联系到咱们研究所。】 【曹段影:年轻人,三十岁正是闯的时候。】 魏舒:“……”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第 13 章 关于要不要去参加录制综艺,这个问题魏舒捧着手机晃神许久。 她没有第一时间去回复谁的信息,先将面前这碗米线吃个干净。 接着又不知不觉间走回了刚才的路灯旁,望着前方高楼上的led全息屏。 全息屏上来回滚动着各种不同的视频,不知滚动了多久,又滚动回了原野与羽集的秀场。 滚动回了那个只看一眼就不停掠去她目光的女人。 晚风又柔又轻,吹在人的发梢上像是不停鼓动禁果的恶魔。 要和於琼一起参加综艺录制吗? 她不确定。 这个女人的周身总是充斥着神秘,目前所接触到的一切,或许只是她的冰山一角。 理智告诉她,她不该去参加,她不是一个能够适应摄像头和聚光灯的人。 平常她所有的社交仅仅是在研究所里,和数据说话。 可今天的实验数据又叫她感到惶恐。 她有些怕了,不如干脆点,听曹段影的建议干脆请假去录制。 可脑海里又有个声音告诉她,这是一条不归路,前路是与於琼的交汇,是她所有不擅长的舒适圈外,可后路是不知道在为什么人体实验数据做的相关研究。 两条路不管是哪一条,都注定不是一条轻松的路。 魏舒长呼了一口气浊气,眸光随着车来车往的嗡鸣声一闪,终是在邮件箱里敲定回复信息。 节目组在第二天就给了魏舒回复,并添加了她在邮件里留的微信联系方式。 录制地点只给了北安这个范围,至于更多的细节,那要等签署了合同之后才会告知。 正好这两天魏舒休息不用上班,她有足够的时间来考量。 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大致沟通了下,初步拟定于下周一去北安那边的公司签合同。 这期间的往返交通和住宿的费用都是由节目组承担。 敲定好计划后,魏舒立马去找了曹断影说要请几天假。 曹段影一听她是要去北安签合同准备参加节目录制,当即大手一挥,痛快准假。 想着过两天要去北安一趟,正好祝元箴在北安上学,魏舒查了一下位置,两人离得也不算远,于是干脆给祝元箴发了个信息,问她周一晚上方不方便出来吃饭。 【小妹:什么什么!你要来北安吗?】 【小妹:真的假的?】 【小妹:姐请我吃我一定有空,正好有点事要和你说。】 【魏舒:什么事?现在说呗。】 【小妹:哎呀,反正你都要来了,当面说更有感觉。】 【魏舒:神神秘秘的……】 两人一来一回,事就这么愉快的敲定了。 魏舒这两天在家也没闲着,她在网上查了有关北安各大研究所的信息,可查来查去也不知道是哪一家,只能从研究所的方向上放弃。 那张研究数据就像是挥之不去的阴霾,一直笼罩在魏舒的心田,堵得慌。 以前做的项目她知晓来龙去脉,起码知道自己在研究什么,为了什么而研究。 可现在这个项目告诉她,你只管蒙头记录数据,测试数据,不论结果如何,蒙着眼就当做看不见,不知道。 魏舒无法接受,最起码她想知道自己目前做的这些研究,会不会产生任何危害。 于是她又开始从研究课题的本身出发。 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在大量有关节肢门的文章中找到一篇蛛丝马迹。 可也仅仅是在文章中提到过一句,在对蝴蝶样本做rna进化测试的时候,发现其序列与人体内的某种序列高度类似。 再之后就没有了。 这和目前魏舒自己所知道的信息没什么区别,只是进一步证实了她的猜想。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她像一只迷途的羔羊,只能在原地不停地焦急乱转。 这几天临云一直都有风,一天比一天吹得猛吹得大。 原本柔和的风,在这两天骤变,比呼啸而过的穿堂风有过之而无不及。像是一只能吞噬万物的饕餮。 临云和北安之间隔了一段距离,倒也没有特别远。时间比较充裕,节目组也没有催促魏舒要在几点前必须到现场,她也就慢悠悠怎么舒适怎么来了。 她也没有讲究,选了较早一班的高铁去的。 高铁站这时候的人不是特别多,既不是节假日期间,也不是学生返校回乡的高峰期。 魏舒看着时间进站,拎着小型轻便的行李箱进车厢。 两节车厢相链接的走廊很窄,这会车还没发动停在路上。 她看着车票上的座位号一个个找着自己的座位,刚找了两排,发现自己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人了。 她不确定地又看了眼,的确是这个位置。 座位上的女人看起来有一定年纪了,一双吊眼看人时很锐利,正带着耳机看手机,看起来就不是特别好交流的那种。 魏舒正犯难,拉着行李箱踌躇半天。 头顶的广播已经报了好几声即将出发的声音,让乘客们尽快落座。 正好这时乘务员来核查身份信息,见她一副困惑的模样走了过来。 “这位女士,您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乘务员带着她标志的笑容,朝她眨了眨眼。 “啊……我找不到我的座位了。”魏舒没好意思说是自己的座上好像坐了人,只能转个弯说找不到座位。 刚一进门的时候乘务员就注意到,她仔细观察了番魏舒的视线一直来回在车票和旁边座位上女士那儿来回转,心里大致有了猜测。 可前不久的时候她才来这节车厢核查过身份信息,不记得有谁坐错过。 “方便看下您的车票吗?”乘务员伸出她的白手套。 魏舒将车票递了过去:“麻烦了。” 只见乘务员指着她身后的那节车厢的方向道:“女士,您的车座是7号车厢,这里是6号车厢呢。” “原来是这样,我走反了,实在是不好意思……”魏舒这一瞬间非常社死,脸颊在这刻烫得厉害,慌乱地转身朝着乘务员指的另一节车厢走去。 车辆即将出发的警告与关门的滴滴声在耳边晃着。 魏舒正抓着车票往走道车厢与车厢链接的走廊上,忽然被着急上车戴着鸭舌帽的女人给撞了。 那女人的力气极大,魏舒直接被她撞到在走廊上咚一声结实的闷响,行李箱哐啷啷倒在另一边,还好没砸到,手机直接被这力道甩飞顺着走廊滑到角落里。 她倒抽了口气,狼狈地抬头去看。 只见一个看着年龄不算大的女孩也倒在地上,浑身遮得严严实实的。 一套黑色的旧式运动服拉链一直拉到顶,剪着一头利落的学生头,脸上有一道从脸颊一直延伸到唇角的划痕,看着结痂的颜色,似乎就这两天添上的新伤口。 魏舒抓着自己被女孩撞得生疼的大臂,哪想到女孩一句道歉也没说,反倒瞪了她一眼。 “你不道歉吗?”魏舒也是有点生气,声音不自觉大了一点。 女孩见她喊出声了,慌乱地从地上捡起原先戴的鸭舌帽,死死卡在头上,也不管魏舒说什么,躲到一旁从外面看不见的死角里,扒着墙角往外看。 像是在躲什么人。 刺耳的警告声在这节车厢里听起来格外大声,女孩皱着眉头捂起自己的耳朵,可视线仍然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车厢外头的进站口。 魏舒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车门已经在缓缓合上,临关上前,她看见进站口站着两个梳着高马尾的女人,一身便捷的轻装,四处找着什么人。 “你是不是……”刚一开口,魏舒转头一看,墙角哪还有什么女孩的身影,只有不停晃动的走廊与行驶中的轰隆声。 刚才那一撞实在是给魏舒撞狠了,耳鸣声混着不断行驶的晃动感,天旋地转一样晕。 她咬着下唇从地上爬起来,捡手机的时候只感觉整条胳膊都要被卸掉一样夸张。 又是找错了车厢,又是被莫名其妙的女孩给撞了,她能上哪找人说理?今天也是够倒楣的,让她碰到这种事,只能自认倒楣。 魏舒深呼了口气,艰难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到自己的座位旁,哪想到冤家路窄,又见到了刚才那个女孩。 女孩正坐在她的位置上,盖着鸭舌帽挡着脸。 魏舒又看了眼自己的车票,这回没了刚才的那些好性子,冷声地喊了一声:“喂,你坐的是我的位子。” 女孩半天没个动静,盖着鸭舌帽好似睡着了一样。 “你撞到人了不道歉也就算了,现在还坐在我的位置上,麻烦让让好吗?”魏舒又出声提醒了一遍。 周围的乘客纷纷朝这里投来视线,安静的车厢窸窸窣窣起来。 这句话总算是让女孩有了反应,女孩拉起鸭舌帽的一角看了她一眼,撇撇嘴把鸭舌帽给戴好,起身往外挪了个座位。 魏舒订的座位是靠窗的,她见女孩这幅反应也懒得再同她说些什么,总归是对牛弹琴没有一点作用。 于是抬脚往里一迈,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您好,麻烦看下您的身份证和车票,感谢配合。”身后响起乘务员清甜的声音。 女孩在听见声响后又瞬间绷紧起来。 魏舒察觉到她的异常,轻轻皱了皱眉,倒也没多说什么,自顾自地划开手机玩。 直到乘务员走到她们身边:“您好,麻烦看下您的身份证和车票,感谢配合。” 女孩的手窸窸窣窣在身上的各个口袋里翻找,魏舒的视线顺着动静看了过去,半晌总算看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个皱皱巴巴的车票来递过去。 乘务员看了一眼车票,耐心性子礼貌道:“您的车票不是这一趟车呢,您好像坐错了。还有身份证,麻烦您出示一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第 14 章 乘务员要看女孩的身份证,女孩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两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她的帽檐戴得很低,透过去的目光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害怕。 像是被盯上了。 乘务员被盯得发毛,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对讲机上。 眼看着气氛不对,魏舒生怕旁边这人是不是精神不太好出什么事,她眸光一闪。 “这是我表妹。” 刚一开口,两个人瞬间朝她投来目光。 魏舒硬着头皮,顶着两个人的压力接着道:“她身份证丢了,等着回去了补办呢。要不你先查我的,票我可能买错了,我现在补一张。” 乘务员狐疑了一瞬,看着魏舒在手机上操作半天,心里想着,这两个人要真没关系的话,也不至于说给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买张车票。 魏舒一顿操作,将车票在手机上补好递过去给乘务员看:“已经买好了,你看下。” 她又掏出自己的身份证一并递了过去:“身份证。” 坐在一旁的女孩一直低着头,抓着手里那张皱巴巴的车票。 她手抵着帽檐,压得很低,没人能看清楚她此刻的表情,也没人能猜到她此刻在想什么。 乘务员看已经补上票了也没在多说什么,在心里已经将女孩归类为比较敏感的那一类青少年群体。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也没多为难。 这会人已经走了,魏舒握着手机瞥了眼身侧的女孩。 女孩拉着帽檐的手已经放下了,她转头看了过来,一双黝黑的眼睛圆溜溜的。 “几点了?”她忽然莫名其妙一问。 也是这么久以来,女孩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简短有力的三个字,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她这个年纪该拥有的沉淀感。 “你这人真有意思。”魏舒冷哼了声,早知道连句谢谢也捞不着,就不该帮她。 说是这么说,可还是忍不住心软看了眼手机:“马上八点半了。” 车窗外的阳光开始有些刺眼,折进玻璃窗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这是去哪?”女孩忽然拉高了她的运动服拉链。 虽然已经拉到了不能再拉高的位置,可她还是继续拉高的动作。 “去北安。”魏舒望着窗外眯了眯眼,享受着阳光铺洒在脸上的感觉。 “我叫十七。”女孩忽然凑近到跟前。 接着女孩也不去触碰到魏舒,只是像小狗一样嗅闻着魏舒的手掌与手腕。 这动作实在是突然,吓得魏舒下意识抽回手腕:“你干嘛!” “你呢?”女孩的瞳孔缩了缩,不像正常人的那种忽然收缩。 魏舒蹙了蹙眉,有股毛毛的感觉,她说不上来。 哪有人叫十七的?这一点也不像个名字,更像是…… 后面的想法魏舒下意识地去回避,她不敢往深了想,于是眨了眨眼,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不情愿地回应着:“魏舒。” 女孩又盯着她看了许久,眼眸微眯,似乎是很讨厌阳光,囫囵说了句:“谢谢。”接着又拉低了帽檐,紧了紧她不能再往上提拉的运动服拉链。 这女孩总归也没干什么实质性的坏事,这一句谢谢总归让魏舒好受不少,只觉得仍有种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感觉。 魏舒不想再搭理她,自顾自地划开手机带上耳机,选中歌曲点开,再一转头,女孩已经缩在鸭舌帽的阴影里睡了。 车上的这段也只是段插曲,北安车站里的人很多,刚一下车,这边上车的乘客也多,一转头的工夫,哪还有十七的身影,早不知道钻到哪一处的人潮里。 签约合同很顺利,节目组这边准备的很周到,合同里的条款很清晰也很全面。 整个节目的拍摄周期大概需要两个月的时间来完成,拍一半开始播。 关于常驻嘉宾,总共六个人,除去魏舒之外的都是圈内人。 一个在各大热门综艺上常驻,一个是一线演员。两个年纪较小刚出道没多久的新人偶像。 再加上现在正火的模特於琼,组成了这个节目的常驻六人组。 说实话这个阵容组成魏舒自己都有些意外,像是个大杂烩拼凑在一起。 “魏舒老师,看你之前和於琼老师一起合作过原野与羽集这个秀场,你们应该认识吧?”制片人的目光有些理所当然,看过来的视线稍微有些烫。 魏舒倒是面上很坦然应了一声:“嗯,我们是认识的。”只是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烦闷,她要是说不认识那才是奇怪。 “过两天节目就准备筹备开拍了,开拍前会给大家寄一个相机,需要大家在正式拍节目前录一个准备行李的vlog。魏老师您这边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制片人看了眼手机里的方案,“大概需要各位录一个十五到二十分钟左右的素材,或者您有什么拍摄上的建议需求,也可以和於琼老师或是其她老师多多交流。稍后我们这边会拉一个拍摄群组,方便各位老师交流哈。” “嗯嗯,我之前也自己也会拍些生活vlog。”魏舒点了点头,她心想能不去麻烦别人最好。 拍也是拍过,就是被祝元箴锐评过,她拍的vlog更像是纪录片。 “那更好了。”制片人笑了笑,“因为您之前没参加过节目录制的相关工作,所以主要是这边跟您说一些关于录制方面的一些细则,还有些关于节目播出前后的社交宣发……” 这一说起来就是一个小时,魏舒的脑子记得有些发昏,早上被十七撞过的臂膀这会又隐隐作痛。 走出这栋商务大楼时,魏舒的耳边还回响着制片人的话。 什么她和於琼老师相熟,节目组这边和於琼老师打过招呼了,让她多多关照她。 这是什么道理?娱乐圈的人向来都这样喜欢麻烦别人吗? 魏舒抬头看了眼耸入云际的高楼,深呼吸着缓解她还未开始录制节目就已经产生的焦虑感。 当手机铃声像是穿破了玻璃窗照进来的阳光响起时,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周遭的那些个纷纷忙碌,同沙丁鱼群般来回奔波的人潮声骤然消退,只余下一遍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来电铃音。 是於琼。 “喂?”魏舒接通了电话,她眸光在风中闪烁,在这片不熟络的城市里,显得有些落寞。 “我在群里看到你也在,是要参与节目录制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过,也太久没听过对方的声音了,和以往听起来的感觉不太一样。 魏舒握着手机张了张唇,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马丁靴,早上被撞过的臂弯在这刻再次隐隐作痛。 “是啊,安吉邀请我作为常驻嘉宾,和大家一起录制。”她想了想,总归是要见面的,大大方方承认就好。 风声呼啸着魏舒的耳畔,缓缓吹过来一声清脆又低沉的笑声:“那这么说,我们很快又要见面了?” “那个……”魏舒犹豫了半晌,抿着自己的唇瓣。 “嗯?”於琼不轻不淡的疑惑声透着些慵懒,像是躺在一处很舒适的水床上刚睡醒,满身心的放松。 心跳声随着着声慵懒砰砰跳在魏舒的耳根处,像是过年见到的那些舞龙舞狮队,不停在她的耳根处打鼓。 她听见自己不受控地问了句:“你最近有空吗?” “怎么了,你要请我吃饭吗?”於琼故意将请字咬得很重,随后又笑得很肆意,“上回是还你充电宝的情,这回可一定让你请咯。” 自从上次两人私下见面吃过饭后,於琼对她的态度好似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回旋,这样的相处给魏舒一种她们两的关系还不错的错觉。 “那还要请你帮忙指导下怎么拍摄vlog,你看哪天方便有空,得赶在正式录制节目之前。”嘴里的话要比脑子慢慢思考要来得快。刚一说完魏舒就有点后悔了,她明明是不想去麻烦於琼的。 这无疑是让她们两之间的关系进一步复杂化了。 人情这东西,一来一回的多了,还来还去也就算不清了。 “好啊,那等你回临云了,到时候我去你家找你吧,到时候……”於琼说着忽然噤声了,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很清晰的敲门声,“我先有事,晚点再说。”她语调不是一般的冷,似乎骤然间像是两极反转般,坠入极地区里的冰窟山洞之中。 这种感觉魏舒之前也曾感受过,还是在那场难忘的秀场,一间只有她们两人存在的换衣间里。 电话挂断后魏舒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骨,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断在向於琼靠近,可她们这样正常接触也只是因为工作需求不是吗? 是正常的必要联系。 要去录综艺这事是瞒不住的,毕竟魏舒的工作就算是出差,也绝不会匆匆来北安一两天就回临云。 于是晚上在饭桌上,经不住祝元箴三五句的拷打,魏舒一五一十招了个大概。 “真的吗!”祝元箴的惊讶声太过夸张,引得周遭的客人纷纷往她这投来不满的目光,她意识到后抱以歉意朝着周围人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随后又低声连忙确定道:“魏姐,你真的要去录综艺了吗!” 魏舒生怕她再激动,竖起食指搭在唇边做噤声的动作:“嘘!这是保密的,我不能跟你多说的。” 正好也吃得差不多了,魏舒在手机上结了账连忙拉着祝元箴就往外头街上走。 “欸!我的冰淇淋还没吃完呢!”祝元箴频频回头看她那没吃完的冰淇淋,转头又扯了扯自己的手。 “下次再吃!”再多待一会,魏舒也不知道祝元箴这个嘴上漏了风的能说多少出去,她哪敢拿这么要紧的事作赌。 两人拉拉扯扯一直拌着嘴到了商圈旁的步行街上,这儿人流量大,行人匆匆,要是祝元箴真漏风说了那么一两句也不打紧,没多少人听得见。 为了防止祝元箴刨根问底,魏舒干脆把话头牵到早上在车厢上遇到的女孩身上。 “你说那个叫十七的小女孩……该不会是被拐卖的吧?哎哟我的姐,你当时咋不直接报警啊!”祝元箴听到一半不赞同叹了一声。 还好,我们的热心市民元箴小姐还是这么一如既往的热心肠,总算不再纠结她录节目的事。 魏舒送了口气,顺着祝元箴的话道:“是啊,也不知道那个时候脑子怎么想的,可能进水了吧。” 正说着,两人迎面撞来一个戴着鸭舌帽步履匆匆的女人。 这场面和早上的那节车厢有些相似,魏舒来不及思考,她甚至是以为那个叫十七的女孩又来整她了。 两人蹭着胳膊撞了一下,恰好撞在了早上魏舒才被撞到过的地方。 “嘶……”魏舒吃通一声,她一抬头,恰好对上了一双熟悉而陌生的眼眸,清冷的,眼尾上挑着带着些焦急与愠怒的眼神。 来人原本焦躁的眼神见了她后,顺然收起锐利。随后於琼摘下鸭舌帽随意拢了拢散乱的发丝重新戴好,瞥了眼站在魏舒身侧的祝元箴,没什么起伏道:“好巧,在这遇到魏老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第 15 章 於琼的语调听起来仍旧有些焦躁,只是这份焦躁里又带了些疏离。 这份明显的疏离感让魏舒一瞬间晃了神,她曾经听见於琼喊自己魏老师的时候是不解的、不习惯的。后来她们在餐厅里把这事摊开说,改口叫着对方的名字, 可现在她却又改口叫着魏老师。 “好巧,你也在北安。”魏舒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祝元箴的眼神在两个人的脸上来回转,她的目光停留在於琼的脸上,眼里的思索与疑惑渐渐清晰,恍然提高了些音调道:“哦!你是那位……” 话还没说完,魏舒生怕她嘴里没有一个把门的,什么话都敢乱说,一脚踢了过去。 还不忘瞪了她一眼:“公共场合,你注意点。” 两人从小一同长大,说话哪有这么客气过,也就是当着於琼的面,魏舒说话才客气些。 那一脚踢得不重,却也不算轻。祝元箴嘶了一声改口道:“同事。” “这位是?”於琼挑了挑眉,目光看向祝元箴,随后又转回魏舒的身上。 “我妹妹祝元箴,从小一起长大的。”魏舒抿了抿唇。 於琼点了点头,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没有再接着往下聊的意思,可能是有事。 刚刚擦过的肩膀一跳一跳地抽痛,魏舒抓着自己的肩膀捏了捏。 又见於琼盯着她的动作皱眉,她身子稍稍前倾,发丝垂落在耳侧同她低头倾过来时一同晃了晃,而后又重新站稳,捋了捋耳发问道:“你刚刚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大概这么高……” 她用手比划了个高度:“戴着个鸭舌帽,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 听着於琼的描述,魏舒脑海里的画面忽然和今天早上在车厢里碰到的女孩十七重叠起来。 她沉吟了片刻,没有立马回答,而是略一思忖:“你说的这个女孩,我有点印象。” “在哪里看到的?”於琼的语气有点着急。 步行街上的客流量很大,这里比临云那边的商圈还要繁华,甚至这边还有时不时巡逻的安全执法机动队。 要是於琼找的人真是十七的话,那恐怕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今天早上在高铁站里碰到的,她就坐我旁边。”魏舒后头的话没说,转而问道,“你说的这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她是我表妹,叫十七。”於琼轻咳了声,“她那什么,脑子不太好,受过刺激,刚跟我闹脾气,又跑丢了……” 好熟悉的话,似乎在哪里听过。貌似自己早上跟乘务员胡诌的时候也是这么一个说辞,声称十七是自己表妹来着。 倒不是想说於琼在扯谎,只是这整件事听起来太不合理,有很多疑点甚至不用细想就能数出来一二三来。 魏舒微微眯起眼眸,并没有接她的话茬。 “那她怎么今天一个人从临云来北安?”祝元箴在旁边补了一句,神色狐疑,上下打量着於琼。 两人一同看着於琼,都在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於琼面露难色,她咬着自己的下唇,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这个事情解释起来比较复杂,这里人比较多,要不晚点我再跟你们解释?先帮我找找人吧。” 这话倒是在理,先找到人比较紧急。 魏舒点了点头应道:“好,那我们在这边分头找,找到了打电话联系。”她说着晃了晃手机。 其余的两人没意见,说了下自己往哪边去找就分头去了。 三人分头散开,北安这片步行街的人流量太大,一时间真要找起来还真比较麻烦。 魏舒顺着步行街的商圈找了一条边,始终都没有看到十七的身影。于是她发信息给其她两人,问她们的情况。 信息发过去过了几分钟,两个人回复的都是还没找到。 于是魏舒又给於琼发了条信息。 【魏舒:要不报警找一下呢?】 这回的信息发过去就像是石沉大海,过了好几分钟也没得到回复。 魏舒正想着不行的话打个电话给於琼,余光瞥见转角有个熟悉的身影。 那女孩戴着鸭舌帽,身高还有黑色的运动服都对得上。 也管不上给於琼打电话,魏舒连忙追了上去。 好在女孩没有跑,魏舒三步并两步,从身后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女孩的第一反应不是回头,她在有人碰了她后,撒开了腿就要往人堆里跑。 还好魏舒反应快,在女孩逃跑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两人这一来一回相互扯着的力道往前挪动好几步,还引来周遭行人投来目光。 女孩挣扎两下没挣脱开,这才回头看来人,见来人是魏舒,锐利的眸光渐渐褪去。 “怎么是你?”她似乎松了口气,紧绷的肌肉渐渐舒松。 “你姐姐在找你。”魏舒一直看着十七的眼睛,观察她所有的肢体语言和神色。 女孩在听到姐姐两个字时有一瞬间的疑惑,却又在片刻后了然于心,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 她注意到魏舒的目光盯着她看时,又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来。 “你和於琼认识?”十七也同时在观察魏舒的神色。 “我们是同事,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现在给你姐姐打个电话。”魏舒现在也不敢放开抓着十七的手腕,生怕这会放开了,下一刻人就钻到人堆里去。 好在十七的态度还算配合,抬了抬下巴:“你打吧。” 微信的对话页面还停留在魏舒十分钟前发过去的信息,没人回,不知道是对方没看信息,还是因为什么其它原因。 电话没过几秒接通,那头的人接通电话后还没等魏舒先开口,自己先问:“找到人了吗?” 听起来确实蛮着急的。 “找到了,现在在湘家味道旁边……”魏舒说话时在观察周围的地形与商铺。 “电话给我。”十七冷不丁出声打断,伸手过来。 耳边还响着於琼在电话里说的话,什么等下她现在过来的话云云,魏舒也来不及和她说一声,直接把电话给了十七。 她瞧着十七接过电话,对那头的人毫不客气地说了句:“现在能帮我了吗?” 虽然周围的人流量很大,但离得近了,魏舒也能听见电话里传来的微弱对话。 “把东西还我。” “帮我,否则免谈。”十七的态度很强硬。 “先还我。” “那你是帮我?” 两人一时陷入僵持,没一会那头又传来了一声冷冰冰的:“行,等我。” 十七将电话挂了,举着手机递了回来。 魏舒接过手机先是给祝元箴发了条信息,又给她形容了下她们所在的位置。 接着便是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你多大了?”魏舒忽然有个想法,她觉得十七和於琼这两个人虽然认识,但不一定是真正意义上有血缘关系的姐妹。 毕竟今天早上的经历还记忆犹新,她可不觉得像是在躲什么人的十七,能和於琼有什么联系。 “你问这个干嘛。”十七眯了眯眼,她警惕了一瞬,又在下一刻态度转了个弯,“我姐说了,陌生人问的问题可以不回答。” 现在倒是知道什么是陌生人了,怎么上午帮她补车票的时候不提。她是看起来很蠢,脑门上写着很好骗三个字吗? 十七现在说的话的确是符合她这个年纪能讲出的稚气,可她那份不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沉淀感,存在感强到让人无法忽视。 魏舒笑眯眯的,用轻柔的语气问:“那你姐有没有说,不要随意接受陌生人的好意?比如那张车票。” “车票?”十七挑了挑眉,同样笑眯眯地说着,“什么陌生人?你不是我表姐吗。” “那於琼呢?”魏舒有点想笑,她也是真好意思把早上的那套说辞给搬出来。 “她也是我姐。”十七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不是表姐?” “当然……”十七扬笑的唇角一僵,眼里没有半点笑意,“你诈我。” “是你自己说的。”魏舒看着十七的脸,她脸上的疤纹的颜色比早上还要深了一些,这会就更加确定她脸上的伤是最近新添的。 深秋里的风吹得呼啸,像是山谷里哀嚎的深兽,吹到人身上带着些淡淡的寒意。 周围过路的行人已经穿上了厚实的大衣,魏舒穿的也是件深秋的薄绒外套,只有十七,她穿着她那件有些过时的纯黑运动服。 胳膊腿侧加了两道晃眼的白色线条,面料看起来也就那样,握着十七手腕那处的布料也是薄薄一层。 “你不冷吗?”魏舒这么一问,心里却早有了答案,她能感受到十七手腕间的温热,一点也不凉。 “不冷啊,我年轻身体好。”十七眼里的揶揄味十足,却又在下一刻收起玩闹的样子。 顺着十七的视线回头看去,人群中缓缓赶来一个女人,鸭舌帽下的发丝凌乱,眼里一道凌厉,浑身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不是那种在野外捕捉猎物的感觉,更像是有什么很宝贵的东西被人抢了。 她似乎很生气。 跟在於琼身后赶来的还有祝元箴,她喘着粗气缓了好久。 两人先后走过来,魏舒放开了桎梏住十七的手腕,接着又被於琼桎梏住。 “谢谢,这下又欠你一个大人情。”於琼注视着着魏舒,她眼里的愠怒还未消退,只在看她的时候缓缓收敛了些。 “没事,人找到就好……”魏舒正说着,於琼忽然伸手过来。 那双手温热,细长的指尖轻触脸颊时似乎能感受到她指腹的光滑细腻。带了些力道擦了两下。 随着手指而来的,还有那股熟悉却又忘不掉的原野气息,混着泥土根茎的潮湿感,雨后的原野总是清新又醉人的。 只是这次的气息,与那次在换衣间里闻到的却又不一样,这次的清新感更重。 骆宁的那瓶香水竟有这么耐用? 魏舒的思绪有一瞬的飘忽,飘到不知名的缝隙之中。 接着便是浑身紧绷住,她实在是不太适应这样突然而来的触碰,更别说这样亲密的接触。 她的视线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看,离得这样近,只能更清晰地看见於琼那双细长的眼眸,里头的愠怒少了许多,多了一丝……她读不懂。 “你脸上粘了点飞絮。”於琼这样解释着,随后她歉意一笑,“真是麻烦了,我先带我表妹回去了,之后回临云了再去找你。” 魏舒讷讷地点了点头,望着两人渐渐离去的背影,耳边传来祝元箴匆匆赶来的一声疑惑。 “啊?她们就这么走了?” “那不然呢?”魏舒朝一旁挑了挑眉。 “帮她这么一个大忙,不得说声谢谢啊?”祝元箴还有些喘,她好久没有这么剧烈运动过了。 “说过了,我替她给你说一声,辛苦我们元箴了,谢谢咯……”魏舒推着祝元箴的往她来时的方向走。 “怎么又去那边?”祝元箴的声音听起来多有不满。 “也不看看几点了,你该回宿舍了。我叫车送你回去。”魏舒安抚地拍拍祝元箴的后背,“顺路再买点面包当你明天早上的早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第 16 章 路边的汽车鸣笛声呼啸着来,急刹车的声音擦着柏油路地面惊得人心脏砰砰直跳。 “看路啊!”车窗摇下,车主人惊魂未定的怒声骂了过去。 路中间僵持不下的两个人相互瞪了一眼。 “不好意思,我表妹闹脾气呢。”於琼强忍着想要掐死十七的冲动,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表情,同一旁的车主人表示歉意。 车主人骂骂咧咧了一句,倒也没再多说其她的,开车走了。 於琼拽着十七一路回了自己订的酒店,她绕过工作人员的视线,径直拉着十七进电梯。 刚一刷卡上楼,十七开口道:“你刚才在步行街可是说好了帮我的,现在不会是要反悔吧。”她说着,手又伸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想掏出什么东西。 “电梯里有监控。”於琼的杏眼微眯,清清冷冷的音调里没有半点客气。 闻言十七的手一顿,又从口袋里拿出,双手空空,什么也没有。 她不自觉地压低了自己的帽檐,直到一路跟着於琼回到酒店的房间里。 刚一进门,两人在外维持的所有伪装顷刻倒塌。 於琼一把掐住十七的脖颈,用脚勾踢着关上门。 眼里的戾气与扼杀之意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她讲话的声音和在外头维持的模样也全然不一样。 就像此刻,她又是那副不把一切看在眼里的矜傲样子:“我最恨别人威胁我。” 十七被她掐得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她大口张着唇齿却依旧吸不进一口气,又只能不住的用手掌去拍去抠於琼的手指。 可於琼不松手,即使十七的指甲将於琼的手指抠出血痕也不松手。 十七愈来愈呼吸不上来,她连忙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枚蛋来,握着蛋的手朝地面,大有一副要砸碎的意味。 於琼这才松了手,冷哼了声。 十七的腿一下软了没劲支撑,她半跪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脖颈大口喘气,上面还有着一处红意明显的掐痕。 “咳咳……”她咳了好一会才喘过气来,狼狈地侧头仰望着上方面无表情的於琼,“都是同类,何必要这样,我又不是叫你替我去杀人……” “同类?”话还没说完,於琼嗤笑一声打断她,“谁和你是同类。” 十七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现在仍没能缓过劲来,又咳了两声:“我闻到了,我们身上相似的气味。气味,是永远不会骗人的。” 这话说完,於琼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她深呼了口气,抬头望着天花板。 “我不想掺合到你们那个什么实验里面,你说的那些我都不关心。”她走到自己行李箱旁,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扔了过去,“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个,最多还有一个立足这个社会的新身份。” “可是……”十七没去接那张银行卡,任由它落地滑向一旁拐角处的阴影中,“她们也很可怜!” “可怜?你先看看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再说其她的吧。”於琼被她天真的想法给气笑,“你是保全自己还是随时毙命去撞南墙?你既说和我是同类,我想你知道该怎么选。” 於琼弯腰从十七的手上夺过那枚蛋,眼眸冷静的只剩下置身事外的凉薄与无情:“别想着把我也牵扯进去,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只会看着你跳进火坑。”她顿了顿走到沙发处坐下,整张脸垂在阴影中,“所以,别做无谓的举动。” 瘫坐在地上的十七苦笑着,视线盯着角落里的那张银行卡:“你还真是‘理智’。” 离开临云的这几天忽然下了一场很久的雨,整个城市的上空都染上一层灰雾,像是将人笼罩在一个狭窄的鼓内。 从北安回来,魏舒不停收到祝元箴天马行空的忧虑信息,那丫头一直反复问着要不要报警。 她甚至怀疑於琼是不是在暗地里做些什么人口拐卖的黑色交易。 这会儿魏舒泡了杯红茶,按下电话的免提键。 “哎呀姐姐,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啊!”祝元箴正抱怨着,用她天天在网上冲浪的脑子接着幻想,“我说的这个情况也不是没可能嘛……” 且不说於琼她是个公众人物,做这些事本身就会有各种各样的风险,再者说,魏舒不相信於琼会做这样的事。 “听着呢。”她喝了口茶,打开电脑,在搜索栏里搜了一下於琼的官方资料,“你说的这个可能性太低,而且很离谱。你自己也知道这种事发生的概率极低,而且假设她真的是做了那种不道德或犯法的事,你自己说说,她的目的是什么?图什么?” “这……图刺激?”祝元箴一时真想不出理由,胡乱说着。 “行了,你自己都知道像她这样的人是不会缺钱的,更没必要为了钱做这种事。你就别瞎担心了,还是好好准备你进临床学习的事吧。到时候你看下分在哪个区域的医院,我也好提前做准备。”魏舒在网页上查着有关於琼的信息,除了基础的身高体重这种信息,其余的就是她的教育经历和个人喜好什么的。 “嘿嘿,那我到时候住姐姐家里!”祝元箴忽然哎呀一声,“差点忘了我导约我们组同门开小灶,我先不跟你说了。” 这冒冒失失的性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稳重点…… 魏舒随意应了两声,挂断电话接着翻看着网上的资料。 “毕业于北安服装大学,内地知名模特,获得13届临云时装周最佳模特奖、14届北安最佳新人奖……”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魏舒以为是节目组寄来的拍摄设备。 于是朝门口喊了句:“放门口就好了。” 只是敲门的声音并没有停下,魏舒以为还要签字签收,只好起身去开门。 门一拉开,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於琼眨了眨眼朝她挥手打了声招呼:“嗨,你的快递貌似已经放在门口了。”她指了指门口堆放着的纸箱子。 魏舒的目光微微一怔,她张了张唇,大脑在这一刻有些空白。 於琼怎么来了?好像前段时间是约过她要是回临云了过来指导自己拍vlog的事。可没想到於琼竟然没打声招呼就来了,自己还穿着居家睡衣…… 于是魏舒立刻把门给关上了,她手上的动作要比脑子转得更快。 被关在门外的於琼神情略微一怔,接着克制着自己的脾气,耐心地再次敲响门。 关上门的那一刻魏舒就后悔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被祝元箴给折磨的,做事这么没有分寸。 她深呼了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再次开门。 门口的於琼扬了扬眉问:“不是你让我来的吗?怎么连门也不让进?” 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魏舒有些心虚,她轻应了声:“请进。” 接着绕过於琼去搬门口的快递,她看了眼快递箱上的寄件信息,这的确是节目组寄来的相机设备。 纸箱不重,也不知道里面除了相机之外还有什么其它物品。 “里面就一个拍摄相机,还有一个任务卡。”於琼随手将她的挎包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 就和会读心术一样,还没问就能猜到魏舒想问什么。 “你怎么知道?”魏舒关上门将箱子搬到客厅里,她这问题问的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只不过为了缓解她现在的尴尬,只能这样附和了,“你上次穿过的鞋还在鞋架里,你自己找下。” “我也收到了啊,不过我都已经录完了,比你早一天。”於琼打开鞋架,一眼找到之前自己穿过的拖鞋。 再一抬头,客厅里已不见了魏舒的身影。 之前她来过,对这里的布局还有印象,于是她往魏舒卧室的方向走,扬声问着:“你干嘛去了?” 魏舒此刻躲在房间里,总不好说她还在做心里建设吧? “我换件衣服,等下好拍vlog!”她朝外喊了声,先是去把电脑给关了,接着听见门把手下压开的声音。 她刚把网页给关了,听见动静转过身去,瞧见门口站着的女人,不知所措地问她:“你……你怎么不敲门啊!” “我敲了,你没听见。”於琼眯了眯眼,上下打量着她,“你不是说换衣服吗,怎么站在电脑面前。” “刚给我们教授发一个文件,刚准备关电脑。”魏舒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 好在於琼没有继续追问纠结这些,她“哦”了一声,指着衣柜道:“要不我给你挑件衣服,能开吗?” 魏舒没有拒绝,见她打开衣柜一件件扒拉着拿出看了看,又转头对着她比对了番。 一连找了好几件,於琼将衣服递给魏舒扬了扬下颌:“换吧,感觉穿哪件都行。” 魏舒接过於琼递过来的衣服沉吟片刻,她抬眼看着於琼站在原地不动,眨了眨眼问:“你不出去吗?” 房间里没开窗,窗外还在下雨,雨水打在玻璃窗上的淅沥声持续传入耳中,回荡在整个房间内。 “我去帮你调设备。”於琼低着头似乎轻笑了声,声音很小,像是融化的雪水渗透进地板里的静悄,小到魏舒以为自己是不是幻听。 她一转身,发梢里清冷的原野气息便掠了过来,带着些独属于雨天里的潮湿雨气。 门把手扣上的清脆声惊醒了沉闷停滞的空气,惊醒了片刻失神的魏舒。 她指尖抚着衬衫上於琼递来时一触即分的温度,她转头看向落地镜里的自己,有些陌生…… 客厅的窗帘没拉,这会雨还在下,阳台的玻璃窗上流织着雨帘。 於琼毫无顾忌地屈膝抵着软垫,长发随意挽在脑后,她稍稍一侧,松软的发丝又调皮地顺着耳侧垂到身前来。 淅淅沥沥的雨点打落在窗子上,像是在念诵一首古典词章。 许是听见了魏舒的脚步声,於琼抬眼看她道:“群里的参数是天气还算不错的方案。但现在……”她转头看向流淌着雨帘的玻璃窗,“你也看到了,光线不是特别好。” “嗯,这几天临云都是阴雨天,之后估计也没什么好天气,只能这么拍了。节目组那边我看还挺赶时间的。”魏舒点了点头,走到於琼身侧,蹲下身子低头看她相机屏幕里的画面。 於琼将参数调节得很合适,从镜头里看去画面的滤镜不会让阴雨天看起来不自然,也不会感觉到光线很暗,显得人很没有气色。 她手腕一转,转到魏舒的腕间,握住引导她去触碰相机上的旋钮与按键,一双涂着自然色系的唇瓣吐气如兰:“你按两下试试,调节下焦距和亮度。我刚已经给你调好了,你再往上调一度,自己试试。” 两人离得近,於琼身上的气息便避无可避地席卷过来。 一下雨,那股原野气混湿的潮湿雨气,像是暴雨碾碎了青草后的涩香,而握着魏舒手腕的指节,屈起时让魏舒想起了沾着晨露的白桦枝。 魏舒的心跳漏了两拍,她耳边的淅沥声渐远,取代而之的是林鹿踩碎了溪水月光的片刻失衡。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第 17 章 “是这样吗?”魏舒顺着於琼的话摁了两下调节扭,相机的画面映衬着她的睫毛成了银灰色。 “对的,你再调节一下旋钮,画面会翻转,就和手机的相机功能一样。”於琼就挨在魏舒的身侧,稍一抬头就能贴到她的耳旁。 耳畔边随着於琼的轻声一同卷来一阵轻风,魏舒兀的打了颤,一阵麻意卷着全身直至头皮。 她微不可查地往旁边挪开了些,却又因实在是不懂相机这方面怎么拍能符合节目组要求,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是这样吗?”她睫毛颤了颤。 “对。”於琼瞥见了她的避让,眼底闪过一丝玩味,眼波流转间唇角衔起轻微的弧度,又故意贴近了些,“你试一下。” 相机的画面中呈现出两个人的面孔,魏舒的脸占据了三分之二,还能拍到於琼露出的半张脸来。 要是摁下录像键,那也就代表着会把她们两都录下来。这要是放到节目组那,又免不了被人说道。 “能拍到你,要不你站我对面。”魏舒沉吟片刻,始终没能按下录像键。 身侧的目光没有消退,魏舒瞥了一眼连忙移开了视线。 过了好一会才听见一声极轻的轻笑传来:“怎么……你怕拍到我们同框?” 这个问题归根到底也不算是个问题,只是从於琼的口中说出来,倒是让人有种错觉,魏舒才是那个要注意避嫌的公众人物。 “倒也不是怕,只是觉得这样不太好。”魏舒敛眼看着相机,长睫垂下一片阴影,像是置身于丛林里一般。 “先拍吧,我简单给你说下要怎么介绍。”於琼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浮灰。 魏舒去取来要拍摄要用到的物品,行李箱以及她要带的一些用品。 行李箱敞开着摆在绒毯上,於琼随意从里头拿了个罐子,她看了眼上面的标识:“这是什么?防晒喷雾?” 魏舒抬眼去看,手上收拾的动作一顿:“这是驱虫喷雾,很好用的一个牌子。” “那你就像这样,对着镜头展示一下,大概介绍下这是什么东西,最好不要说品牌的名字,这涉及到广告宣传。我给你做个事例。” 说着,於琼忽然像是变了个人,整个人洋溢着一副鲜活:“大家好呀,我是模特於琼,很高兴受邀参加录制节目。给大家展示下我要带的行李,手里这个是一个驱虫喷雾,是我个人很喜欢用的,效果也挺不错的……” 打样是一回事,真要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魏舒做不到像於琼那样,表现出那么自然的样子,也做不到那么热烈。 录制的过程中,於琼就站在魏舒的对面,魏舒录vlog的时候,她的个人风格更多的是比较内敛的,将所有能量都聚合在一处的一种稳定感,两人是全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对面站着人,有的时候魏舒的眼神会不自觉的朝那处瞥过去,很短,短到后期剪辑的时候误以为她在看窗外的雨。 窗外的天色愈来愈暗,乌云聚落着沉甸甸的灰霭,空气里的潮湿气重了,比之前的还要浓烈。 耳边是灌注般的淅沥,像是倾泻而下的湍流瀑布,又似是装满了的水桶倒塌。 雨下大了,和之前於琼刚来时的雨势完全不能比。 录完vlog影片,於琼看了眼窗外的暴雨,轻声问道:“要不要一起看一遍刚刚录的视频?反正这会雨下得这么大,我也回不去。” 魏舒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转眼又对上了她的眼眸。 两人中间隔着已经关好了的行李箱,却又仿佛没有任何间隔。 这样大的暴雨,总不好叫人现在回去。 魏舒点了点头,混着淅沥的雨声轻声应了句:“好。” 本该是注视着於琼的,可看着她的那一双眼睛,耳边响着像是失去信号的老式电视机里发出的雪花噪点般的雨声。 她瞧见於琼那双饱满的红唇一张一合说了些什么,可耳朵里却没听进一个字。 接着於琼自然地走到了沙发旁,她垂下手臂,轻轻拍了拍示意着。 这会的於琼没有面对镜头时的笑意,她矜傲又带着不容置喙的神情,唇瓣一张一合再次催促道:“快来。” 耳边的嗡鸣声淡了,魏舒眨了眨眼,沉闷地走到於琼身侧坐下。 这明明是她家,却总有种浑身不自在,特别是一坐下,那股子混着潮湿的原野气侵了过来。 “我开始了。”魏舒眨了眨眼,举着相机摁下播放键。 回放刚播了几句,於琼的指尖悬停在空中,指着录像里魏舒不小心露出的品牌标志:“这里到时候看节目组那边的安排,也许会打码。你这一段口条清晰,倒也……” 她们离得好近,近到魏舒的视线追着她的指尖,看她与自己手腕随时都要挨上。 轰隆一声闷雷炸响,手腕上搭上一节温热。 外头的雨没有一点停歇的意思,更有愈来愈烈的意味,打落一截枝叶落在玻璃窗上。 手腕上的指尖在发颤,抖得厉害。那声闷雷过后於琼就没再说过一个字。 魏舒抬眼看了过去,於琼的双眸紧闭做了一遍又一遍的深呼吸。 可即使是这样,手腕上的指节依旧在颤,随着第二道炸响的闷雷,手腕上的指节缩了回去。 是害怕打雷的声音吗? 魏舒见她这样摁下了视频的暂停键,放下相机,起身去拉阳台推拉门前的窗帘。 屋里开着灯,一拉上窗帘,外头的沉闷被遮了起来。 “你还好吗?”魏舒重新坐回了於琼的身侧。 於琼的点了点头,脸色略微有些苍白。 “要不要给你倒杯热水?”魏舒见她脸色有些差,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 以前在长菁村里也听过谁家囡娃怕听打雷,一下雨就要跟妈妈和母亲挤在一张床上睡。 只不过也都是听说,从来也没见过,也没碰上过这种事。 於琼没说话,她摇了摇头。 手机铃声将这一刻的沉闷打破,只见於琼掏出手机看了眼,脸色更差了些。 她起身走到一旁接通电话,又转头看了眼魏舒所在的位置。 魏舒也不是刻意要去听,只是这暴雨天的淅沥都被挡在了玻璃窗外。 刚听於琼喂了一句,不知道那头说了两句什么,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同外头的乌云密布一般。 “你在想什么?现在这个关键节点吗?不行!” 那头又说了一句什么,於琼的音调不自觉提高:“不行的意思就是不可以,听不明白吗?” 许是魏舒的视线太过明目张胆,对面那人频频投来目光。 这种时候总不好盯着人再看下去,魏舒移开目光,耳朵里隐隐约约传来於琼的拒绝声。 “这段时间绝对不行,等我回去再说。” 窗外的雨还在下,魏舒起身去掀开窗帘看了眼,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身后再没有声音传来,於琼应是打完电话了。魏舒回头去看她,那有些苍白的脸色实在是叫人难以忽视,她沉吟了片刻问:“还看吗?” 本以为於琼会拒绝,会找个借口离开。哪想她若无其事坐了回来,像是没事人一样拍了拍身侧:“看呀,说好了我们过一眼,不行的话明天还有时间再拍一次。” 魏舒点了点头:“那我去倒两杯水。” 两人重新坐在沙发上,举着相机看着里面的视频。 直到视频放到了末尾,於琼才开口说了句:“拍的挺好的,我没觉得哪里有什么特别大的问题,你的表达很清晰,也没有口误什么。” “是吗?”魏舒眨了眨眼,缓和气氛似的自嘲道,“之前我发小还说过我拍vlog和人机一样,我还蛮担心的,听到你这么说我心里稍微落稳了些。” 她说完将相机放到一旁,拿起桌上的水杯。 气氛渐沉,耳边忽地传来很低的一声,如同置身无人山谷中的无助。 “其实我是孤儿……” 这句话又是一记闷雷般投入海中般。 魏舒频频眨眼,试图消化她说的内容。可前不久在网上查百科的时候明明查到过…… 不对,她从来就没有查到过有关於琼家庭的相关内容,有的只是那些谈不上是否真实的教育经历以及一些获奖履历。 魏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拿水杯的手一顿,又默默将水杯放了下去。 “之前在北安碰见的时候我拜托你找的女孩你还有印象吗?”於琼的眼里说不上是什么情绪,有种试探的错觉。 “我记得,她名字很特别,叫十七。”魏舒看着她扬了扬眉头,“她不是你表妹吗。” “其实她不是我表妹。”於琼摇了摇头,眼里流光闪烁。 这事魏舒和祝元箴两人多少有些猜测,她们两之间可以说是认识,但是表姐妹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 魏舒又不能当这人面说怀疑过的这种话,她佯装有些惊讶的模样:“啊?她不是你表妹吗!那你们是?” “她也是个孤儿,我们是那天认识的,后来闹了点矛盾。现在她在宋蔷那,吵着要去上学。但是你也知道,这段时间要拍综艺,证件还没办齐,这事比较麻烦。”於琼这一通解释将刚才电话的内容顺势一并说了,这前后一联想就能拆清前因后果。 “你收养她了吗?”魏舒眉头微微皱起,她又想到那天坐车时候被十七撞倒,透过即将关上的车门看见的那两个找十七的人。 “是啊,这缘分到了,我看她是个孤儿怪可怜的,一个未成年小孩在北安怎么活下去?”於琼的话音刚落,窗外的暴雨声加剧,变得更加肆虐。 这一时半会听着也不像是会雨歇的样子。 接着便又是一记雷声咋响,室内随之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怎么了!”於琼的声音有些颤抖,也顾不上别的,当即伸手抓了过来。 她的手紧紧抓着魏舒的臂弯,像是落水漂浮抓着水面上的唯一一块浮木, “没事别怕,应该是跳闸了。”魏舒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起身,“我家的配电箱在冰箱旁边,我去看看吧。” 随着话音落下,手臂上的力道更紧了些。 “我和你一起!”於琼跟着魏舒起身,不愿多说别的。 黑暗中,於琼的眸光瞥向茶几上魏舒摆着的手机,她从口袋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了过去:“你的手机在那。” 魏舒顺着光亮去看,伸手去拿自己的手机,随后也打开照明轻声安慰着:“没事的,大概率是跳闸了。” 两人慢速走着,魏舒好奇地问了句:“你怕黑吗?” 正这时又是一记雷声,於琼不置可否地颤了颤,她凤眸微眯,像是有些不耐烦:“更讨厌打雷。” 两人磨磨蹭蹭去配电箱那,魏舒拨动跳闸的那一个,拨上去的那一刻,家里的灯都恢复正常接着运作。 魏舒正在手机里看天气预报,看这场暴雨约莫什么时候能停下,身侧便传来一句。 “我今晚能不能借住你家?”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第 18 章 魏舒一直觉得於琼是个充斥着谜团的女人,她身上满是危险的气息,却又总是不住地吸引着魏舒去拨开迷雾探寻里面藏着的是什么。 外头的雨还在下,滴滴答答的,好似一场无休止的丧乐,那潮湿的雨气从窗外渗透进来,空气变得稀薄。 眼眸里的黑雾褪去,如今亮亮堂堂的顶灯映在人的眼底,照得人有些恍惚,无法适应这短暂的明暗变化。 “你今晚要住这里……吗?”魏舒的手机页面还停留在她查看天气情况的页面,她顿了片刻,抬眼望向於琼,试图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一丝的玩笑来。 可看到的只有女人眼底的认真与无助。 “不可以吗?”於琼了捋了捋有些乱了的发丝,眼睫似是蝴蝶般扇着,真要拿什么作比,就是同实验室里见过的大蓝闪蝶般。 没有哪一刻的心跳动得如此快,就连当初从那头花豹的口中死里逃生都没有跳动成这样,心律失衡,周遭的一切空气都稀薄起来。 “我怕你会不方便……”魏舒有些慌乱,片刻的功夫,却只能找到这样一个借口。 什么叫不方便呢,是说下这样一个暴雨让於琼顶着雨回去不方便,还是说留她在家中不方便。 这又怎能算作是不方便的理由与借口? “可是外面的雨很大,还打着雷。”於琼敛起眼帘,她的声音愈来愈小,鼻音声很浓,细微地吸了一口气。 那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委屈,好似偷偷哭泣。 魏舒实在是头皮发麻,总觉得自己像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她也不管手机里显示的天气预测,大约一小时后会停雨。硬着头皮咳了声:“好吧好吧,我去给你收拾下客房。” 她刚一转身,手臂上又搭上一处温热。 “以前打雷的时候,我都是和宋蔷睡一间房。”於琼说得有些理所应当。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魏舒的呼吸有些乱,她话音有些发颤,不确定地问:“你是要和我睡一间房吗?” 她甚至不敢问她是不是要和自己一起睡。 “不可以吗?”於琼的语调有些低落,她静静地看着魏舒,颓丧般眨了眨眼。 这些也可能是魏舒的错觉,毕竟於琼的那张巧夺天工般的脸,总是透着一股矜傲,也许这样的颓丧只是表面。 她们两站得很近,近到魏舒一抬眼就能看见於琼的眼眸,黝黑的,灵动的。 魏舒的方寸乱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於琼,这样的举动是否太过亲密,要睡在同一个房间里。 从记事起,魏舒和别人同睡的经历有且也只有亲近的几个家人,和阿婆、和小时候的元箴、再就是……去野外做观测工作时搭伴的方曼黎。 成年后她几乎没和外人一起睡过,就算是方曼黎,她们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休息一个人守夜值班轮换着来的。 于是现在,这样的请求,魏舒没了方向。 “不,不行吧……”魏舒的呼吸滞了一瞬,声音没由的颤了颤。 於琼朝她走了一步,一手扯着魏舒手肘处的衣袖:“真不行吗?” 张着她那双湿漉漉的杏眼,语气好似下蛊般蛊惑人心。 眼前的脸愈来愈近,魏舒的背后贴着有些凉的冰箱,手肘处的衣袖被拉着,明明没有触碰到,却觉得格外滚烫。 她不自觉咽了口涎水,嗓子干渴得吓人,隐隐有种灼热的感觉。她阖上眼,眼睫上流淌着落下的吸顶灯,随着光影在轻轻颤动。 “不允许吗……”於琼的指尖还在慢慢靠近,缓缓碰到魏舒的手肘,她没有别的动作,仅仅是贴着。 明明什么过分的举动也没有,可魏舒的脸却像是烧开了的水壶,没有红透却格外滚烫。 她倒抽了一口气,唇瓣缓缓张开,犹豫间吐出一个极小声的:“嗯……” 接着於琼的指尖往上挪,虚停在魏舒的脸侧。 魏舒被吓了一跳,她紧张地闭上了眼,却听一声轻笑传来,还有随着潮湿雨气一同卷过来的原野气。 独属于於琼身上的那股特别的气息。 “这个冰箱贴好特别,我记得……这是你妹妹?” 说着,於琼拉开了距离,她顽劣地张扬笑着,像是偷腥得逞的猫儿。 意识到被她愚弄,魏舒心里不住的懊悔,自己为什么要闭眼。又屏住气偏头去看於琼指的那个冰箱贴。 是魏舒和祝元箴当年去北安旅游的时候拍的,那年祝元箴刚考上北安医科大学,两个人去北安旅游爬山,爬到山顶的时候拍的。 两人顶着山上的云雾,各自在下巴处摆着剪刀手的动作,。再日常不过的照片,却被说成特别。 照片是那个时候拍的,至于冰箱贴……魏舒倒是忘了祝元箴是什么时候送的了,两人来来往往送来送去的东西实在太多。 “嗯,这是我妹妹。”魏舒不想再站在冰箱前,她有些不自然地往旁边走了两步。 於琼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句,背着手往客厅走去,又坐回沙发上掏出手机玩起消消乐。 偏偏她还不关手机音效,魏舒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她手机里的一声又一声喝彩连碰。 魏舒靠在厨房的推拉门上抬头去看天花板,吸顶灯的灯光晃着有些刺眼的白茫,手肘与泛着些凉意的推拉门贴着,好似这样就能将刚才的滚烫迅速消退。 可温度再怎么褪去,心口的跳动,始终保持着同样的分量,咚咚咚响个不停。 缓了好一会,魏舒才找回理智来,她翻着冰箱,不断散出的冷气将头脑吹冷静下来。 里头除了些牛奶酸奶,就剩一些小葱这样的调味,还有些水果生菜。 她从厨房探了个头出去,望着直挺挺坐在沙发上的人问:“家里没什么吃的了,还剩点生菜,要不晚上随便吃点?” 於琼闻声抬起头:“我吃什么都行,你看着弄好了。” 听见答复,魏舒应了一声就在厨房里一门心思做晚饭。 冰箱里还有才买的沙拉酱,她弄了点出来做成沙拉,又拿了两个杯状酸奶出来。 正弄得差不多了,身后传来一声:“等下要不要一起看部电影?我看你家有投影仪。” “可以啊,你有想看的电影吗?”魏舒举着手里的酸奶杯回头,“你喝酸奶吗?” “喝呀,什么口味的?”於琼看她端着沙拉,身子一侧给魏舒让出道来。 “蓝莓味的。”魏舒端着沙拉碗,递了一杯酸奶过去。 “谢谢。”於琼接过跟在魏舒身后问,“你有什么想看的?” “我都行,没什么特别想看的。”魏舒将东西端到茶几上,蹲身开柜子去找遥控器。 茶几与沙发的距离很近,她开柜子的时候不小心磕着膝盖,创一声闷响。 魏舒摁着遥控器将投影仪弄好,递给於琼:“我再去倒点水,你先找。” “好。”於琼点了点头,眸光掠过她的膝盖,盯着魏舒的背影好一会才自顾自地挪开视线找起影片。 魏舒端着水回来的时候,於琼已经找好了影片开始放了。 “关下灯呗。”於琼象征性叉了片生菜进嘴里缓缓嚼着。 也不知道刚刚谁跳闸的时候紧紧跟着她,一步也不愿停的。 “你确定?”魏舒挑了挑眉,将水杯摆在茶几上。 於琼眨了眨眼,用略微夸张的语调说着:“怎么了,关灯看影片和跳闸是两码事好吧。” 某人脸不红心不跳的嘴硬样子,魏舒瞧着怪有意思的,她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行行行。” 随手关了客厅的大灯后,又后知后觉地随口问道:“我们看的什么片子?” 不会是什么恐怖题材吧…… “英国封建时期的爱情片吧,看评价说是蛮好的。”於琼吃了两片就没动叉子,专注着手上的酸奶。她撕开包装,后知后觉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魏舒微微一怔,摇了摇头隔了点距离坐下。 倒是没想到於琼喜欢看的居然是这样题材的电影? 又或许只是随便找了个打发时间的。 身侧投来一道狐疑的目光,魏舒心平气和着端起沙拉,叉几片生菜和紫苏叶子到嘴里,伸手一推碗示意着。 沙发两侧各坐着她两,那感觉仿佛两人之间是隔着楚河汉界。 看到中途魏舒都有些困了,她打个呵欠的工夫,一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於琼坐了过来,怀里抱着她家沙发上摆着的鸭子抱枕。 也是没想到於琼说看电影,看得那么认真,她还以为是怕觉得无聊乏闷特意放的背景声。 临到感人的地方,於琼还醒了两下鼻子,眼角若有似无地含着泪光。 这片子也没那么无聊,只是不是魏舒喜欢的那种,她对国外的那些制度不太感兴趣,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魏舒适时给於琼递去纸巾:“我去给你拿套干净睡衣洗澡。” “好。” “衣裤还是睡裙?” “睡裙吧。” 於琼做事慢条斯理的,不紧不慢的很讲究,一洗就是到半个多小时。 魏舒是先去洗的澡,她洗完之后就靠在床上,从书架上随手拿了本读了半截的书。 只是这半个多小时,她拢共也没翻两页,好容易翻过去一页,读了没一会又往回看。 书上那些小字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格外难看进去。 魏舒一听见浴室的门响,正了正手上的书,头也没抬地随口问了句:“洗完了?” 身侧忽然一沉,床往下陷了一些。 魏舒低垂着眼帘闻着一股她家洗发水的味道,抬眼一瞧,於琼正垂着头擦拭头发。 这会书上的字更加模糊不清,压根看不进去一点,她提醒道:“吹风机挂在洗手池旁。” 於琼擦拭着头发,潮湿的雨气与水气混在一起,白皙修长的指节一下又一下顺着发丝。 她侧着头瞥着魏舒,唇角似笑非笑的扬起一道不起眼的弧度:“我不爱用吹风机,太吵了。” 下了雨后的临云还是有些凉意的,秋天不比夏天,这晚上要是没吹干头发睡觉第二天醒来铁定头痛。 魏舒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头:“这两天温度还是有些低的。” 於琼毫不在意,挑着眉道:“我没怎么生过病。”她说着将目光转到魏舒手里捧着的书问,“在看什么呢?给我讲讲呗,封面还挺漂亮。” “没什么,一些枯燥的工具书。”魏舒轻咳一声将书合上放到一旁,总不好说她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雨势比晚上那会要小了一些,却仍淅淅沥沥下着,滴滴落在窗台。 正如於琼发梢的水珠落在锁骨上,淌着荧荧的灯光,渐渐晕染成一小片在肌肤上。 两人的视线避无可避的交叠在一起,魏舒没法忽视她低头时领口漏出的水痕,蜿蜒淌过锁骨。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发丝,从发顶穿到发梢,与动作而来的,还有那股混合的水气与熟悉的洗发水的味道。 外头起风了,吹打着雨水到窗台的总是响个不停很是凌乱,正如同魏舒此刻的思绪一样。 於琼唇角的弧度更明显了些,她缓缓靠近了些,侧着头问:“你摸一下,是不是差不多了。”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得很响,像是激昂进行的交响乐。 明明只是确认头发有没有擦干,可於琼明晃晃的眼神就在那儿。 这是正常的……就像祝元箴也会让她去摸一下她的头发是否干了。 魏舒低垂着眼帘,让自己的视线只停留在於琼的发梢上,她探出了指尖。 触手是微凉的湿润,混着雨气与栀子花气息的洗发水味。 穿过发梢的那一刻,世界仿佛静止。 耳畔的声音变得很轻,指尖徒然被一股温热包裹,接着又是一声。 “好像还没干呢。” 巨大的阴影遮住了卧室的吸顶灯。 不知何时於琼的一只膝盖跪在了床上,抵着魏舒的腰,又凉又湿润的发梢落在了魏舒的耳垂边,呼吸在潮湿里蒸腾。 耳垂是冰凉的,指尖是被握着的温热,而唇瓣…… 是温凉的。 湿润发梢的水珠自空坠落,落在魏舒的睡衣胸前,冰凉的触感极速袭来,冷热交替险些让人昏厥。 於琼吻上了魏舒的唇瓣,她重重地吮了一下,随后迅速直起腰板。 像是从未做过这样贸然的举动。 魏舒的呼吸声重了,她胸口的起伏要比平时强烈,敛起的眼帘抬起,眼底闪着一道晦暗与迷茫。 她低敛着长睫随着吸顶灯晃了晃,一开口,有些颤,又有些阴郁的暗沉:“什么意思?” 却没想眼前的女人顽劣又张扬的笑着,从未见过笑得如此热烈,饱满的唇瓣一开一合,说着触过的那种温凉:“有点好奇,亲一下而已。” 耳畔的嗡鸣声低低响着,协同着窗台边的雨声迅速掠夺人的思绪。 “你不会生气吧,没什么别的意思。”於琼倾斜着她的脑袋,刚才那炙热的指尖戳了两下她饱满的唇瓣,笑得像头既轻浮又狡猾的狐狸。 可狐狸不会这么愚蠢,不懂成年人世界里的规矩。 魏舒承认,她是有些生气了。她气於琼那样的态度,她不明白在於琼眼里是怎么看待这段不该有的缘分,她不明白自己的这份小心与明显的避让在於琼的眼里又是代表什么。 於琼亲她的时候魏舒没有生气,更多的是不解,是困惑,是心底那一丝微小的悸动。 可这些小心,都在於琼唇角的那抹轻浮与玩味给打破、击垮。 房间里的人影忽闪,咣当声与磕碰的倒抽气混响,在暖黄的灯光里映出一个歪歪斜斜的圆。像是被夜风推着乌云遮起的皎月,慢慢滚向衣橱下的角落。 魏舒捏着於琼的下颌,两只膝盖将人圈在身下,睡衣的衣领早已被潮湿浸透,浑身上下又冷又热。 房间里呼吸声交错,她们只能听见彼此的凌乱呼吸声。 那是一个绵长又缱绻的,掺着凌乱气息报复性的吻。 说不清谁在引诱谁上钩,谁中了谁的全套。 房间里只回荡着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叹闷哼,急促的鼻息融化在湿润的空气里。 唇齿间的温热,厮磨擦出轻微的窸窣声。 紧接着魏舒狠狠咬了一口於琼,黏糊的空气传来一声吃痛的抽气。 魏舒报复性似的,极力缓着她紊乱的气息,学着於琼刚才的口气挑眉反问道:“你不会生气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第 19 章 第19章 夜很漫长,长到每一颗雨水打在窗台边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叫人能情绪听见每颗雨滴沉落的瞬间。 “你发什么疯!”於琼很生气,她大力地将魏舒推开,从衣橱角落里站起身,自上而下地俯视着,矜傲又厌烦地看着下方有些狼狈的魏舒。 狼狈的何止魏舒,於琼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的唇瓣还有些肿,魏舒刚刚那一口可不算轻。 被人大力一推,魏舒的后背撞在床板上发出一声沉重闷响。 她闷哼一声,皱着眉头仰着头看上方的於琼,被她这种恶人先告状的态度给气笑了:“好像先疯的人不是我吧?” 随后肺部难受异常,她咳了两声,每咳一声,肺部就好像被什么金属给搅动,后背火辣辣的痛感仿佛能贯穿肺部的搅动。 这猛一下的推力,还真是不小…… “亲你一下而已,至于咬我吗?都肿了!”於琼掏出手机,反着拿手机看着手机壳里的小镜子,她上挑飞扬的眉头轻轻皱起,不满地抚着自己的唇瓣小声嘟囔着,“都不好看了……” 原来亲吻与受伤在於琼的眼里都不算重点,她竟在意的是好不好看? 是娱乐圈或是时尚圈里的人都这样?还是只有於琼这个女人这样? 魏舒心里有股莫名的火气,她站起身一把夺过於琼的手机,随手丢到床上。划过几道清晰的褶皱。 “对你来说,刚刚的那两个吻,算什么?”魏舒抓握起於琼的手腕,扫了一眼她的唇瓣,红润有光泽,那上头还有一处淡淡的咬痕。 房间里的灯光是暖黄色的,比白炽灯照得要柔一些。 於琼被夺走了手机也不恼,她象征性挣扎了两下发现没挣脱开,于是也不挣扎了。有些恼意的神情忽变,她扬起唇畔眸光在暖灯下流转。 目光落在魏舒的唇上,笑吟吟的:“你在生气?” “我没生气。”魏舒眯了眯眼,松开了抓握的手,她不愿承认自己的情绪确实受到了影响。 “哦。”於琼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她又戳了戳唇瓣。 於琼的反应再一次戳中了魏舒的雷点,她深吸了一口,冷声喊她:“於琼。” “嗯?”於琼的指尖随意的拨动着她湿润的发丝,眉头扬起,眼角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玩味。 她的指尖撩起发丝时,耳根处的那片羽毛状的血管,在暖黄的灯照下泛着淡淡荧光,似是倒影着细碎的月光。 “别转移话题,我在问你,刚才那两个吻,对你来说是什么?”魏舒的脸色渐沉,她像是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虽注意到了这一点,却没甚在意。 “只是亲一下。”於琼的唇角微微上扬,玩味地伸手戳了戳魏舒的唇瓣。 空气里的凝冽像是一层厚厚的苔藓,将两人刚才的亲密全然覆盖住。窗外的雨声仍在拍打,不断传来单调乏味又令人烦躁的声音。 “亲一下……”魏舒寻回理智嗤笑了一声,她的眼神有些涣散,眼睫微颤,牢牢的盯着於琼的那双眼睛,“我不是你们那个圈子的人,所以……别来招惹我。” 她说得格外认真,能透过於琼的双眼看到自己的倒影。 暖黄的灯光勾勒着魏舒略有僵硬的背影,她说完转身想要逃离,她想着大不了以后自己躲着点,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可手腕却又被於琼紧紧抓住。 “你别走。”於琼的声音淡淡,听不清有什么其余情绪。 至少魏舒没听见她想要的致歉。 耳边舒适响起了一段雷声,於琼的指尖握了过来:“我害怕,可以在这陪我吗?” 於琼的指尖刚还穿在湿润的发梢间,这会还有些冰凉。 魏舒深吸了口气,眼眸在暖黄的灯光照映下有些无奈地阖上:“只是陪着。” “只是陪着。”於琼抓紧的指尖复又松开。 魏舒大可一走了之,管她於琼怕不怕的,和她又有什么关系。总不能刚说过别来招惹她,於琼又跟听不见似的过来招惹吧。 可魏舒终归是狠不下心来,她拨开了於琼的指尖,拉开椅子打开电脑,背对着於琼冷声道:“吹完头发再睡。” 于是在魏舒在身后看不见的角落里,於琼看着魏舒的背影轻勾着唇角,随后走到床边拿起自己的手机,对着魏舒的背影一拍。 这之后自然是两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没人说上一句相互搭茬,这空气里的气氛静得吓人,随着窗外拍打的雨声,一同沉没 于夜里。 耳畔的消消乐声音不再传出,魏舒以为於琼已经睡了,她转过头看着眼皮有一搭没一搭的女人,远远瞧着她坐靠着的发丝还没有干透,又皱起眉头轻喊了两声:“於琼,於琼……” 床上的人懒懒地掀开眼皮:“嗯?” “去把头发吹干了再睡。”魏舒实在是不懂,不是说时尚圈的这些人最注重保养和养生吗?怎么到於琼这,她怎么作死怎么来? “自然干挺好的,我不喜欢吹风机的声音。”於琼眨了眨眼,似乎困意消退不少,“那我这会不睡了,你给我讲讲你在野外做研究的事呗。” 好似自从上次吃过饭后,於琼对这方面就一直很感兴趣。 这又不比别的,她只是问这一方面的,那放软了的声音实在叫魏舒不好拒绝。 索性魏舒起身从一旁的柜架上取了本相册,她坐到床角摊开,从头翻起,指着上面拍摄的照片:“这本相册,是我刚进研究所时接手的第一个外出项目……” 大多时间都是魏舒在讲,於琼倾听,偶尔会提出几个细节上的问题。也没什么过分的举动,规矩得很。 不过由于这本相册多是关于些植物的记载,於琼的性质对于这方面倒是比听那些哺乳动物时兴致略微缺失点。 这一聊就是到了大半夜,凌晨两三点的样子,讲得魏舒口舌都有些发干。 按理说也该睡觉了,可魏舒看着於琼的眼神,那双眸炯炯有神,竟比原先她犯困的时候还要精神。 她的眼皮都有些累了,她舔了舔略微疲干的唇瓣轻声道:“差不多了,该睡觉了。” 哪想於琼眼睛睁得溜圆,自个去柜架上找了本相册去翻看,她指着相册里一页的夜鹭问:“你这是去哪里拍的?” 看起来某人是一点也不困,还有兴致自己找起感兴趣的问起来。 但是於琼不困,不代表魏舒不困啊! 魏舒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骨,起身将於琼手中相册和手里的那本一道塞回了原有的位置。 “我说於大模特,这三更半夜也该睡觉了,你怎么一点也不困呢?”魏舒一面说着一面推着於琼坐回床上,将自己的枕头调换了方位,放到床尾的位置。 “这不是才三点,明天又不上班。”於琼像是确认似的划开手机的日历。 夜里的温差大,比白天要冷上不少,魏舒怕晚上夜里着凉,又从衣橱里翻出一床厚一点的蚕丝被来。 “你是不是白天咖啡喝多了?”魏舒懒得和她去较真明天上不上班的问题,起码过两天是真要去北安录制节目,这么熬铁打的身子也要生病。 随后魏舒将那床蚕丝被抖开,铺好盖在於琼身上。 “我没喝啊,就是不困。”於琼双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拍了拍被子轻叹一声,“好软哦。” 看来越说话这女人就越是来劲。 魏舒干脆将灯给关了,摸着黑拉开床尾的被子钻了进去,闷闷地说了句:“睡觉!” “可是你还没说刚刚的那是在哪里拍的夜鹭。”於琼的声音悠悠传来。 明明是在深夜,窗帘遮着窗台,月光一点儿也挤不进来。可自床头来的那道强烈视线,却一点也没消退。 “下次再说。”魏舒是真的有点累了,她一闭眼,困倦与疲惫就翻涌着上来,传到身体的每一处角落。她低喃着很轻地说了句,“睡吧。” “可是我还不困,再陪我说会话吧……”於琼说完察觉到平稳的呼吸声,又小声喊了两下,“魏舒,魏舒?” 房间里被子与肢体发出了轻微的摩挲声,协同着平稳的呼吸声,静悄悄地陷入沉眠。只有床头的那一位,轻勾着唇角闭上眼睛小声呢喃数着:“一只雪鸮、两只雪鸮、三只雪鸮、四只……” 临近节目开拍,魏舒和於琼就更应该注意私下见面的次数,一次还有着说辞解释,可一连待在魏舒家里两天,这叫个什么事。 要是被媒体的人拍到了,又免不了一阵风波。 于是第二日魏舒特意错开了大家上班和买菜的高峰时间,让於琼赶紧走。 於琼原是不打算走的,还准备就这件事要和魏舒好好掰扯掰扯,什么不要听媒体的乱报道,真有了捕风捉影的造谣帖子,宋蔷那边会处理好,做好公关的云云。 接着就是一通来自十七的电话,於琼沉着脸走了。 魏舒不得不说,她在某种意义上还要感谢一下十七,送走了这么一个难缠的祖宗。 待於琼走后,魏舒去拾掇家里的卫生,洗洗脏衣服什么的。 她捡起给於琼找的那条睡裙,上面还残存着些余温,而脑海里回响的,是昨夜那两个有些荒唐的吻。 於琼张扬的眉眼上映着昏黄的灯光,发丝穿过指尖时的冰凉触感,还有唇瓣上的温凉柔软,软得和躺在一片汪洋上漂浮一般,再就是……舌尖掠过时的温热潮湿。 那是第一回,第一回来自於琼的冒犯,一场陷落荒唐的吻。 第二回时,魏舒记不清那是个怎样荒唐的吻,只记得她很恼火,恼火於琼对她秉持的轻浮态度,又或是对她不正常看待人际关系的恼火。 像是咬了一口,很软的果冻…… 魏舒甩了甩头,将这一切复杂的画面抛开,接着收拾手里的衣物。 她定了定神,下定决心日后一定要和这个女人保持好距离。 最好是,她们双方谁也别招惹谁。 “但愿吧……”魏舒望着滚筒洗衣机出神地看向窗外。 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雨势很小,细细密密地缓缓零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第 20 章 第20章 节目开始录制的当天,北安没有下雨,天气还算得上不错,万里无云。 早晨六点多,空气里还氤氲着些晨露的潮湿气。 酒店的门口停着辆节目组的保姆车。 临云那场肆无忌惮的暴雨后,魏舒再没和於琼有过交集,自那以后再没说过一句话,两人各自忙各自的,似乎这才是原有的生活,不同相交的两条平行线。 可仅仅只是那段时间,接下来还有的日子要相处。 魏舒拎着行李箱从酒店里走出来,她只抹了点防晒,节目组的妆造老师提前上来看过,又紧急给她化了个淡妆。 她拉开车门直到坐定,也就意味着节目开始录制了。 魏舒不是专业的,没录制过节目,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怕自己多说多错,于是干脆沉默。 可这样的沉默不是节目组想要的,座位旁边坐着位导演组的工作人员,她递了张卡片过来:“魏老师,马上我们就要去村子里录节目了,现在紧张吗?” “有一点。”魏舒点了点头,接过导演组递来的卡片放在腿上并没有查看。 去村子里?这节目不是叫森林WIFI已连接吗?虽然心里有些疑惑,她也没多问,知道车子里正有摄像头拍着呢。 “我有点好奇,像您这样的职业,野外生存的能力是不是还都挺强的啊?就比如一些急救措施啊什么的……”导演组抛出第一个问题,引导着两人对话的走向。 魏舒可不敢夸大自傲,她轻笑着谦虚道:“我不敢说别人是怎样的,要是在装备充足的条件下,可以把我扔在野外待上一个星期都没问题。” “这已经很厉害了,要是把我丢在外头,我怕是一天都活不了。”导演组用着些许夸张的语气说着。 “没有没有……”魏舒摆了摆手。 “您可以看下您的任务卡了。” 魏舒翻看着手里的任务卡,上面写着“劳作换取森林小屋”。 规则有很长一串,总体解释下来就是,她们要在野外生存两天,节目组会提供一些小工具,以及睡觉用的帐篷。 期间需要自己解决一日三餐。至于说上厕所的问题,节目组倒是很人性化的提供了相关服务,可以坐节目组的三蹦车去附近的森林小屋借用厕所。 当然上厕所并不是免费的,一次来回需要交付一个森林币,换取森林小屋的居住权要三十个币。 森林币的获取方式,只写了一种,劳作。 这节目也是够狠的,说是慢综艺,一上来就整这么狠…… 魏舒倒吸了口凉气,反复确认道:“这上面的劳作具体指的是劳作什么?” 导演组眨了眨眼,没忍住眼里那不怀好意的笑意:“到时候魏老师就知道了。” 从酒店到要录制的村庄大约开了一个小时左右的车,魏舒下车拿好自己的行李箱,一路顺着指示牌走到她们的“露营地”。 这会露营地已经站着两个女人,两个人长着一副相同的脸,一对双胞胎。 是新晋偶像,姜秋松和姜冬临。 录制前,节目组避免出现互相不认识的情况给嘉宾们都发了一份嘉宾资料。 姜秋松举手挥着,朝气满满地喊着:“这边这边!” 姜冬临在一旁腼腆地勾起唇角,规规矩矩鞠了一躬:“老师好。” 一上来就整这么一出,魏舒属实是被吓了一跳,这一路上被导演组喊老师也就算了,这会也是…… 看来这两个圈子的人还真是名不虚传,不管见了谁都要喊一嗓子老师。 可是节目在录,魏舒又不好说出来自己不喜欢这样的称谓,只好点了点头和她们介绍自己:“你们好,我是魏舒,喊我名字就好了。” “我叫姜秋松,魏老师可以叫我小松,也可以喊我可颂哦!”姜秋松晃了晃身侧姜冬临的胳膊。 “我叫姜冬临,叫我小临就好。”相比姜秋松的反应,姜冬临更淡一些,她安安静静的,动作也属于轻柔的那种。 姐妹两的性格全然不同。 “我是姐姐秋松。”姜秋松握拳举到脸侧晃了晃。 “我是妹妹冬临。”姜冬临同样握拳举到脸侧。 两人说着一同张开了掌心。 就像是看了一场女团演唱会的开场,还有标志性的代表动作。 本来这段时间魏舒已经调理好了之前脱离社会一时不适应人群的毛病,这会又犯了。 魏舒踌躇在原地,神色有些恍惚,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融入这样的氛围里,只好将话题拉走:“你们到的好早哦,感觉这里的空气要比城市里清新不少。”她的话音是连自己都不曾注意到,有些抖。 “对呀对呀,来的时候节目组说要做什么劳作任务,魏老师有什么头绪吗?”姜秋松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听说这是我们的露营地,今晚就睡这里。” 姜冬临犹豫地拉了拉姜秋松的胳膊小声问:“那晚上睡觉的时候不会有蛇吧……” 魏舒轻笑了声:“不会的,这里这么多人,一会再搭个营火……” “要砍柴吗?有工具哦。”远处的总导演杨梅掏出了两把斧头,贼兮兮地推卖着她的商品,“趁手工具,现在只要两个森林币哦!” “哇!这也太黑了!换取森林小屋的居住权要三十个币,工具也要收币!”姜秋松睁大了双眼,随后又撒娇问道,“能不能便宜点啊?杨导,我们现在还一个币没有呢。” 涉及到商品价格的问题,杨梅秉持着绝不让步的态度,她摇了摇头:“便宜不了,你们可以先用后付。” “太阴了!”姜冬临哼了一声,转头去看魏舒在做什么。 魏舒在她们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她钻进林间去看周围的树木,看到有不少枯枝。 也许是出于职业习惯,她直接上手掰了两根枯枝下来。 地上还散落着一些枯枝,看样子不像是自然零落的,倒像是人为。 这一联想,也不难想出节目组是提前给她们准备好了一些,降低生存难度。 “魏老师,你在做什么?”姜冬临从身后头钻了过来。 魏舒也不客气,正好来人帮忙,她拿着枯枝转头看她:“这边地上有很多枯枝,一会拿回去搭营火。” “好。”姜冬临点点头,也没有在意捡这些枯枝会不会弄脏她的手,勤勤恳恳捡了好一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头姜秋松和杨梅掰扯清楚了,她远远的喊了一声来:“小临!魏老师!你们去哪里了?” “我在这!马上回来!”姜冬临抱了一捆枯枝,转身去问魏舒,“魏老师,这些够了吗?” 魏舒刚捡了一些枯枝,手上也有一小捆,她看着姜冬临手里捧着将近是她两倍的量微微一愣:“够了够了,我们先回去。” 两人带着枯枝回去,正好迎面来了两个女人,她们各自拉着行李箱,一个挽着头发透着股经年沉淀的气息,一个迎面就挥着手自然同众人打招呼的女人。 从两人的气质上来看,魏舒大概能分清她们两人,略微成熟一些的那位是宁璇,是目前正大热的一线演员,前段时间上映的一部悬疑电影,听闻她被提名了今年的最佳女主角。 另一位同姜秋松一样较为开朗的,大约就是各大综艺的常驻郑曼雨。 “嚯!这都已经干上活了啊!”郑曼雨走到姜秋松身侧,她拉开自己的背包,给大家一人一发了一包麻辣牛肉干,“来都来了,怎么说也得给大家带点见面礼,怕节目组给我们饿死,特意偷偷带的一点干粮。” “小曼姐准备的太周到了,不愧是你哈哈哈哈。”姜秋松凑到宁璇和郑曼雨面前,小声吐槽着,“刚刚杨导要卖我们砍柴工具,两把要两个森林币呢!” “没记错的话,森林小屋的居住权要三十个对吧。”宁璇远远地冲杨梅挑了挑眉。 “你这小卖部挺黑啊,是一点道理也不打算讲啊?上厕所也得收币,要说我早点倒闭关门大吉算了。”郑曼雨嘴里没什么忌讳,调侃着杨梅,“又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是不是啊杨梅,咱们两谁跟谁,都老搭档了,你看这荒郊野岭的没点食物,是不是之后要搞点什么小游戏给我们弄点材料你说是吧……打个折吧。” “那你说多少合适!”杨梅咬咬牙,她的确不是第一次和郑曼雨第一次合作,两人少说也在别的节目里合作不下十次,对方是个什么性子都门清。 郑曼雨看上去大大咧咧的,是个好相处的活泼开朗的气氛营业王,可多合作几次,就能知道这人的洞察力有多吓人。 众人还在那讨价还价,这头魏舒是不管她们怎么和节目组的人商量。她自顾自地打开自己的行李箱,当着众人的面,从箱子里掏出了一把斧头。 魏舒蹲在地上举着斧头,犹豫着看着掰扯得热火朝天的众人,弱弱喊了句:“那个……要不别买了,我带了。” 众人瞪大了眼不约而同转头看了过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杨梅,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崩溃:“不是,你怎么还带这个!” 没人会想到真有人会在行李箱里准备斧头,现场的氛围呈两极分化。 一边是郑曼雨捧腹笑着给魏舒竖起大拇指,一边是节目组那边杨梅有些崩溃地靠近了些。 “拿过来,我们这边帮你保管下。”杨梅也是没招了,直朝着魏舒招手。 魏舒还没说话呢,宁璇第一个不答应:“早来的时候怎么不说清楚什么能带什么不能带,这会还想要我们交出工具?别给她!” 众人在镜头里面,杨梅确实拿她们没办法,一时气得直跺脚。 气氛缓和了些,魏舒轻笑两声,刚才的那些紧张与不自在都消退不少。 随着行李箱在泥土上的辘辘声传来,刚松懈下来的魏舒又紧绷了起来。 “嗨。” 道上缓缓走来一个张扬又热烈的女人,她飘扬的长发随意散在脑后,唇角勾着轻微的弧度同每一个人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於琼。”她将目光投向宁璇,伸手挡着自己的唇瓣,一副激动的模样生生被克制住,“宁璇老师!我前段时间才看过《走春》,你演的可真好!” 有人从身侧掠过,鼻尖传来一股熟悉的淡淡冷香。 魏舒看着眼前的女人与另外几个嘉宾谈笑的模样和私底下的相处模样相差甚远,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正所谓演员二字,要於琼没去做模特,做个演员也许也能获个什么影后。 魏舒的神色淡漠了不少,她还蹲在自己的行李箱前,整理着一会要用到的工具。 看那几个聊得正欢,魏舒也不打算掺合进去,于是拎着斧头在手里掂了掂,转头欲去找矮树桩子。 “欸,你们好像都是第一次合作哦,只有我和郑曼雨之前在别的节目里合作过几次。不对,好像听说……於琼和魏舒你们两个之前就认识哦。”郑曼雨三十来岁,论年纪,在场的也只有宁璇能让她称一声老师。 於琼没回应,她沉默地看了过来,像是在等一个答复。 明明是当事人,可她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更像是一个……旁观者。 魏舒低下头轻勾着唇角,那弧度很淡,硬凹出来的。 随后又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复又抬起头,坦然地去看对面那道既强烈又带着些看不清情绪的眸光:“之前和她合作过一场时装秀,不太熟。” 只见於琼的眸光一暗,矜傲地点了点头:“是啊,不太熟。”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30 第21章 这还是在镜头下,两人这样直白地讲出来,一时让周围的几位不知道她们两之间的关系究竟是算得上好还是不好。 沉闷不过片刻,郑曼雨打了个哈哈:“有什么要紧,相处两天就熟悉啦。” 在场的其余几位也都说着意思差不多的话打圆场。 两个当事人不知道各自心里在想些什么,相互盯着沉默短短几秒。 於琼没再说话,倒是魏舒自顾自拿出两双手套合上她的行李箱,她抬眼看了眼人群里较为好相处的郑曼雨:“曼雨姐,你陪我去找点砖石,再砍点木柴吧。” 对面的那道视线并未消退,像是不管不顾镜头拍摄一样,下一刻就要冲过来当面对峙的错觉。 郑曼雨已经应声走到了魏舒跟前,她要是再看着於琼,那就显得她两口中说的“不熟”根本不是那回事。 “我们要去哪里找木柴?难不成要砍树吗?嘿哟喂……也不知道杨梅有没有和植物保护协会去搞申请。”郑曼雨慢条斯理地说了一长串,她伸手过来,“我帮您拿着吧,像您这样的专家会搞这些,我就负责帮您打打下手了。” 之前在节目组发来的嘉宾信息里面有写到,郑曼雨是个话唠,很有节目效果。 於琼对这种热情似火的人没什么招数,她糊里糊涂就把手里的斧头递了过去。递过去后才意识到刚刚囫囵点了头应声。 “不是……我没反应过来,不用你帮忙这个,我自己拿就好。”魏舒连胜解释,生怕被人误会。 之前於琼可是说过,观众们最会见缝插针、抠细节。上了节目最好什么都要谦虚点,谨言慎行。 “没事没事,一回生二回熟,反正一会您要弄的我也不会,我还得在旁边多观摩学习呢。”郑曼雨摆了摆手,把拿着的斧头往旁边一摆。 两人这一来一回边说边走,魏舒趁着跟拍PD没转到她两面前的时候又瞄了一眼於琼。 人家於琼正跟宁璇和姜秋松、姜冬临聊得热火朝天,几个人一边说一边弄一个包裹。 匆匆一眼看过去,那好像是节目组给她们准备的帐篷。 这下魏舒心里也没什么负担了,专心和郑曼雨往树林里走。 之前和姜冬临捡枯枝的时候还没走这么深,越往深了走,这附近的杂草也就越多。 魏舒伸手朝郑曼雨那道:“再往里面路就比较难走了,曼雨姐,斧头给我吧。” “我们这是去哪里找砖石啊?”郑曼雨四顾环看,“这里也不像有的感觉。” 魏舒一面砍着乱生的杂草枯枝一面道:“不一定是要找那种盖房子用的四方的那种,其实大块的石头也行。” 正说着,林里草堆上正巧躺着一块不规则的乱石,稍微比手掌大点。 “真是巧了,看这种刚好。” 这里的杂草比较乱,虽然是白天,也不能排除树林里不会有蛇虫的可能,魏舒挥胳膊砍断一片妨碍行走的枯草,细声提醒:“注意脚下啊。” 不说还好,这一说,郑曼雨草木皆兵,一连抬了好几次脚:“哪啊哪啊!怎么了怎么了?” PD被郑曼雨吓得镜头一晃,没晃两下又站稳了接着拍。 “没事,我就是说一声,注意注意别被绊倒了……”魏舒看着这附近还有不少石块,她环顾一圈在树干上做好标记,“曼雨姐,以你的经验……杨导会把事先准备好的木材放哪里?” “我记得您是第一次参加节目录制吧,还挺敏锐的。” “你要问这个,可算是问对人了。”郑曼雨食指立在脸前晃了晃,“我大胆假设一下,这片区域都没有人为处理过的痕迹,应该就在我们营地的不远处。” 魏舒思忖片刻点点头:“行,那我们先搬两块石头先弄回去。” 两人说话的工夫,一人带上一副手套,三下五除二,干脆利落一人搬了一块手掌大的石块。 走到半道的工夫,郑曼雨微微张着嘴唇匀速呼吸着:“嘿!你别说就这小玩意儿,还挺沉!” 魏舒平时闲暇在家的时候偶尔会锻炼身体,搬这段距离虽然不觉得累,倒也没很轻松。她调整着呼吸问:“要不歇会?还有半截路呢。” 这段时间确实疏于锻炼,体能都没之前好了。遥想她每每去和方曼黎去野外实地勘测前,两个人在健身房里突击苦练体能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行!”郑曼雨二话没说当即把石块扔在地上。 魏舒跟着也把石块放地上,随后抬头看了一眼天气,她们来的时候还没太阳,这会又从云层里钻了出来,只不过林间树荫多,只稀疏落下婆娑树影。 “这杨梅也是的,跟我说的好好的,咱们这是个慢综艺,怎么感觉我来参加荒野求生了?”郑曼雨一个人自顾自说着,也不管魏舒有没有回应,抬眼看了眼魏舒,“也是,要不也不能把您请来啊。” 这话倒是也在理,魏舒失笑着点了点头:“算是被坑了。” “可不嘛!”郑曼雨叉着腰用手扇着风,看着地上的石堆欲言又止。 “怎么了?”魏舒细心观察到,“有什么事你就说呗。” 郑曼雨低头看看石块,又抬头看着魏舒:“我们搬这些石块回去是做?”她说话时有个习惯,总喜欢伸出食指在身前晃。 还以为是什么事,魏舒轻笑一声:“哦,弄回去搭营火。这不是怕火势烧起来,这样弄一圈围着好避免火灾。” 虽说这是常识性问题,可郑曼雨文化程度不高,平时也不怎么参加生活类的综艺,对这方面了解还真不多。 “明白。”郑曼雨点了点头。 两人说话这会也休息差不多,郑曼雨搬起石块:“走吧。” 回到露营地时,其余那四个女人还在研究帐篷。 那帐篷搭了一半,支了三边角,剩下最后一角塌在那怎么都支不起来。帐篷另一边还有一个包裹,拉链也没拉开空落落摆在开了的那一个旁边。 隔着老远就能听见宁璇和姜秋松两人各执一词。 “我们是不是之前就装的不对啊,这怎么会搭不起来,还多了个零件呢?”姜秋松秉持的是前面的步骤弄错。 “不应该啊,我觉得我们之前弄的没错。那个多的说不定就是多出来的备用支撑杆呢。”宁璇举着手里的支撑,抬了抬下巴,“小松,你再跟我试一下。” “这都试三四回了,宁老师要不我们换个方式?”姜秋松委婉拒绝着。 那头两人各执一词搞得场面火热起来,魏舒又看向帐篷旁边站着的另外两个女人。 於琼和姜冬临站在一起,两个人贴得很近,咬着耳朵似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悄悄话。 那树影没眼力见地将两人遮住,光影交错着它不该出现在两人的面上。 魏舒自己不知道,她此时的眼神有多直白。可站在她边上的郑曼雨看得清清楚楚。 于是魏舒只听身边一声轻咳,她回过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郑曼雨已经走到了她前面。 “放哪里呢?”郑曼雨背身遮住了魏舒的视线。 估算着距离,到了夜里村子外头的温度和城里是不一样的。魏舒算着步数走到帐篷的不远处摆下:“就放这里吧,夜里温差大,到时候烤火方便。” “好嘞。” 两人正说着,面前站着的於琼和姜冬临两人忽然动身,一人过去拉着姜秋松,另一个缓缓走到魏舒面前。 “我们帐篷怎么也搭不好,郑老师去看看?”於琼这话是对着郑曼雨说的,可那双杏眼耷拉着,却晦暗不明地看着魏舒。 郑曼雨心里和明镜似的,她摇着头摆手推脱:“啊?我不行,搭帐篷这不是我的强项,虽然我见过别人搭,我自己搭肯定还是不行哦。”接着她转头看向魏舒,带着恰到好处的口吻,“魏老师,要不咱们一起去看看?” 那是一种被人架在火上烤的感觉,明明之前说要谦虚要低调的人,现在却将她往火坑上推。 魏舒不明白於琼心里盘算的是什么,可不论是什么,她如今也在这档节目之中,难逃火坑。 “好,我也不是特别专业。”魏舒低声说着,掠过於琼时,眼尾瞥见她唇角的一抹顽劣弧度。 和那日暴雨在家里的很像,可镜头下的於琼,顽劣却又没那么那天的肆意。 魏舒同郑曼雨一同走到帐篷那,宁璇和姜秋松两人像是争执无法的小朋友似的。 “魏舒,你瞧瞧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总是装不上去?”宁璇有些泄气,可她又不想重头再装一次帐篷。 手上接过宁璇递来的烫手山芋,魏舒低着头研究起手里的支撑杆和多出来的那一个零件,观察着前两个已经搭好的支撑点。 郑曼雨则是绕着帐篷转了一圈,她笑眯眯地走回魏舒的身侧问:“是不是前面就装错了?” 魏舒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嗯,把这个拆了咱们重新装一下就好了,检查下是不是漏装了哪个零件。” 经魏舒这么一说,宁璇的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她刚在这可是和姜秋松僵持了好一会,她揉了揉鼻子,慢慢挪着步子走到姜秋松身侧,小声说着:“是我搞错了,还跟你犟……” 姜秋松是个前脚踏门后脚忘路的人,她连连摆手转移话题:“宁老师,一会我们去捡点枯枝回来呗。” 魏舒和郑曼雨配合着把前边搭错的地方拆掉重新组装,她举着支撑杆伸手道:“谁帮我递一下?” 周围其余几人离魏舒还有段距离,也就只有於琼是离得最近的。 于是於琼正大光明地蹲身拿起支撑杆的零件递了过去。 魏舒顾着手上的支撑杆,头也没回,感觉到手上落了个凉凉的零件杆,便往回带。 可手一动,却有一股明显的阻力,她回头看了眼。 於琼飞扬的眉骨上挑着,微微倾身而来,风席卷着一股令人熟悉的气息,清冷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当着众人的面,魏舒也不好拒绝,她顿了顿,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谢谢。 那道气息很强烈,她也只能微微侧开脸,却也无计可施。 于是於琼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做着灯下黑的举动。 在魏舒轻声应下后,手上的阻力便随之消失。 这女人是故意的。魏舒默默吐了口气。 帐篷很大,一个帐篷差不多要睡三个人。魏舒有的时候举着支撑杆有些吃力,于是那双细腻又温热的手掌便贴了上来。 两人的指尖贴在冰凉的支撑杆上,於琼一脸认真地穿过魏舒的胳膊拧螺丝帽。 贴得近了,於琼身上时常能闻见的气味又袭来,总是似有若无擦过触碰的手指,飘飘扬扬的像是轻柔的羽毛。魏舒呼吸一瞬间滞涩,有些不可置信。 她偏头去看对面满头大汗做着同样事情的郑曼雨,嗓子有些紧:“曼雨姐,这杆子又沉又紧,你叫她们搭把手拧下螺丝!” “好!”远远的应答传来,“宁姐帮我下,快快快,手要抽筋了……” 身侧传来一声轻笑,那双杏眼在镜头照不见的角落里早已褪去镜头前的面具,转而是随性慵懒的,又带着捉摸不透的深邃。 魏舒侧目无可避免对上了这双眼,她清晰地透过於琼的瞳孔看见自己紧绷的神情与轮廓。 而那双长睫,在自然垂落的阴影下带着些顽劣的审视。 像是在无声质询——你还能装多久? 第22章 众人配合有序,很快结束这场对魏舒来说的酷刑。 这时杨梅导演从她的小马扎凳子上起来,拿着小喇叭清了清嗓子:“各位,由于你们已经建好了第一顶帐篷,奖励你们两枚森林币,完成帐篷搭建后再奖励你们三枚森林币。之后还有建设篝火的任务,大家加油吧。” 这话说完,众人搭建帐篷比刚才更有劲了,接着照着第一个帐篷的搭建方式去搭第二个。 魏舒却在这时喊住了郑曼雨:“曼雨姐,趁天还早,我们快去弄点木柴回来。让她们在这里组装吧。” 郑曼雨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越过魏舒,略有深意地扫了一眼魏舒身后於琼。在对上那双毫无一丝温度的冷眸后,她毫不犹豫地转头去喊了姜冬临来:“小临,你陪魏老师去吧。”像在刻意躲着。 “我在这看着点她们,不然一个不留神,谁知道宁老师会不会又给你多弄两个零件出来。” 这话一出像是不小心碰倒了水杯似的,宁璇当即回过头抗议:“我现在学会了!” 郑曼雨先是和姜冬临交代了节目组可能会在哪些地方准备好木柴,又转头调侃宁璇道:“那是,您学东西可快了,一手一个苞米,然后回头发现,欸?怎么记得之前要捡的是西瓜和芝麻。” 郑曼雨一面说一面笑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恼火,宁璇跑着过去伸手就要拍她:“好哇你!再乱说!” 于是两人一个逃跑一个追赶,好不热闹。 也总算是场子热闹起来。 魏舒可不管等下要和谁去,她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一步并两步快步往姜冬临身侧走。 临行前还不忘交代郑曼雨一会再去搬几块石块回来。 林子里树荫多,阳光只能透过树梢的缝隙洒下斑斑点点。 和姜冬临的相处与郑曼雨完全不同。姜冬临是个较为内向安静的妹妹,魏舒一路上和她能说的话也不过就是。 “你知道在哪吗?” “应该吧,小曼姐说了的。”姜冬临说话的音量不比姜秋松像个大喇叭一样,她说话温温吞吞的,有一点点的社恐,在这方面倒是和魏舒有些相似。 要说姜家姐妹有什么是一样的,大约也就是双胞胎那相似的容貌。 两人晃晃悠悠走到一片黄瓜田里,周围除了黄瓜还有各式各样的蔬菜。还有一片又高又密的红高粱。 “好像不在这一片,我们去别的片区看下。” “魏老师……”姜冬临灵光一闪指着一个方向,“应该是在那边。” 远离节目组人群和那几个吵吵嚷嚷的嘉宾,魏舒只觉得和姜冬临走在这条静谧林间路上很是舒心。 自从来到这里录节目起,魏舒没有哪一刻是真正松懈下来的。 特别是在和於琼处在同一个空间里,她不得不紧绷全身心的心弦,以防於琼下一刻给自己来一个什么“贴心帮忙”。 甚至是不清楚,在魏舒已经把话和於琼讲清楚后,这个女人是带着什么样的目的性来和她接触。 “这里好多木柴,我们要带多少回去?”姜冬临弯腰捡起两个木柴,回头去看魏舒,却发现她在望着树干发呆。她不确定地小声询问,“魏老师?” 不过只是恍惚一瞬的走神,魏舒回过神来跟着一起捡:“尽量多带点回去吧,省得我们要来回跑几趟。” 这种情况很糟糕,时不时走神想着有关於琼…… 两人回去的时候露营地已经没人了。两个帐篷搭好了相隔着一小段距离建着,帐篷前方的空地上摆着两块孤零的石块。 魏舒把她和姜冬临捡到的木柴往旁边的空地上一撂,坐在一旁和其她导演说话的杨梅坐不住了,干瞪着眼站起身来走到两人面前。 “你们就找到了!?”杨梅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那一摞木柴,又转头和自己的团队再三确认,“我好像还没给她们地图吧?” “没事的,我们还可以摘黄瓜还债。”姜冬临噎死人不偿命地眨眨眼。 还的是什么债,不用说都明白是那三十枚森林币。 按照原本的劳作计划和杨梅的安排,六个人折腾个帐篷和篝火的事怎么都要一天。可看着眼前的这个状况,才刚快到中午,估摸着也用不了多久。 杨梅顿时有一种淡淡的忧伤,更别说姜冬临还提早猜透了她的打算,项目提前被猜透,杨梅只好绝望地闭上了眼。 要是郑曼雨在场的话,铁定会说上一句“来,杨导,我们商量一下……” 见杨梅的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姜冬临难得唇角勾起个轻微的弧度轻笑一声。 空中传来轻笑声,在此刻的静谧中格外清晰。 魏舒听见声响也没忍住,也勾着个唇角收不回来。 这时的杨梅异常敏感,她瞪着两个人心里一阵憋屈没处使劲。 要是郑曼雨也就算了,她是各大综艺老熟人了,什么套路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可这两人一个是业界新人小偶像,一个是从没录过节目参加过综艺的跨行专家。 于是杨梅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闷声闷气地吃瘪道:“别太过分,小心我一趟厕所收你们两枚森林币。” 提到这个两人可接受不了,这会子别没挣到三瓜两枣,先负债累累。 “欸魏老师,你说咱们这个柴要怎么劈?”姜冬临选择性耳聋,抓起地上的木柴撩起袖子就准备开干。 魏舒瞧她干劲十足,捡了根木柴摆正了,抡起斧头道:“其实没什么讲究,劈成两半就好了。” 说话间那木柴被魏舒劈成两半,她将斧头递给姜冬临,两人一来一回说着,全当听不见杨梅刚刚说的话。 一旁的杨梅吃着哑巴亏,可也不想就这么算了。 于是肚子里憋着坏水,转身去让工作人员去准备好转盘和主食小推车。 这头魏舒和姜冬临是没关注杨梅在做什么,两人一个劈着柴,一个去检查帐篷搭得够不够牢固。 没过多久那四个去搬石块的女人们就回来了。 几个人吭哧着,虽平常少不了的健身锻炼,可体力在这村子山林里还是不大够用。 村子里的路虽大部分都比较平整还算好走,也有的路是不太好走的。特别是去搬石块的那条路。 在节目组原本的设计里,压根就没有考虑到那条小路,所以不管是杂草或是土路,都没得修整过。 魏舒听见声响转头看了过去,晃着耳边一道风似的哐当两声,姜冬临甩了手上的木柴小跑过去接姜秋松手里的石块:“你们都辛苦了,我来帮忙……” 姜秋松手里没了石块,她捂着胸口走到一旁空地上缓气。 “那太好了,快快快,哎哟我这两趟累的不行。”郑曼雨喘着粗气,怀里抱着的石块越拿越低。 魏舒瞧着她们几人手里一人拿了一块,反之於琼手里抱着两块。 这石块看着不大重,搬起放下一块也没什么感觉,可真要这么搬着走一路,七八分钟的脚程,也是够呛。 旁边姜冬临接过姜秋松的石块,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没看见於琼手里搬了两块,又去帮另外两位前辈的忙。 於琼一个人在那搬,气息都乱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说话,独独站在那儿,这时候倒是不明白她们谁才是内向的那个。 魏舒默了两声抬脚往她那走去。 正巧这时宁璇想起来於琼手上还搬着两块,转头喊了句:“你们谁快帮帮於琼?她手里拿了两块,沉着呢。” 对面的那道眸光直直朝魏舒看了过来,於琼定在原地不动,微微喘着气。 两人目光隔着人群熙攘交错,镜头前公式化的浅浅笑意荡然存无。 树梢下的光斑映在两人脸上,好似一副缓慢演绎的皮影戏。 “好!我马上!”姜秋松歇了一刻准备抬脚,便被两个人的目光同时瞥了下。 那两人面上还没说上些什么,姜秋松像是被唬住似的定在原地一步也不敢走。 遂心里直犯嘀咕。 这两人还说不熟……怎么看过来的眼神都这么一致。 另一头郑曼雨、宁璇、姜冬临三个人正火热着,宁璇走到木柴旁边惊叹着这么会已经劈了那么多木柴,对着姜冬临是一阵猛夸。 倒也没什么太肉麻的词汇,不过是来回转着弯说些“好厉害”“真棒”“太棒了”的词汇。 郑曼雨则是在一旁说着什么,去了两趟搬石头,搭帐篷这么辛苦也没见夸上她一句两句,心里受伤了云云。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姜冬临腼腆地挠了挠自己的侧颊,小声嘀咕着:“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相较于那边的火热,魏舒这侧的氛围倒略显微妙。 魏舒抬眼朝姜秋松看了过去,她轻描淡写道:“你歇会吧,我来帮忙。” 也没在意姜秋松是否回应,先行跨步走到於琼面前。 正伸手去接,忽然面前的人不轻不淡说了一句。 “手好酸。” 像是在撒娇…… 随着手上一沉,光影交错的睫毛颤了颤,魏舒抬眼对上一双闪澈的眸子,黝黑的,直勾勾的…… 於琼眸子下的阴影,藏着深不见底清冷冷的,可却又是清晰的,毫不掩饰的恶劣审视与凝盯。 避无可避的的眼神随着秋风而来,魏舒察觉到那道目光停在自己的唇上。于是她的呼吸微不可查的滞涩了一瞬。 秋日里的风总是随心所欲吹着,时而有风时而没有,像个顽皮的孩童,匆匆跑过这处又跑向另一处,再过了半天又跑回来绕一圈,周而复始。 风吹散了於琼耳侧的碎发,也吹散了魏舒耳侧的碎发,迷乱了眼前的视线,眼睛有些痒,只能眨两下解困。 “辛苦你了。”魏舒干巴巴地说了句,她实在是想不出要怎么和於琼相处,特别是在镜头下。 于是这样的干巴的一句安慰,显得两人之间更加微妙起来。 耳边是两人不紧不慢的脚步,她两并排走着,魏舒瞥见於琼一手握着另一只手的手腕转着圈放松。 “手没事吧?”她故作不经意地提起。 於琼抬起头目光看了过来,耳边的碎发随着风一同摇了摇。 身后的姜秋松是个活泼的,她加入不进魏舒和於琼两人之中,转而又将目光抛向了自己的妹妹姜冬临。 正巧看见三人热闹的场面,于是动身如一道凤加入其中,当着郑曼雨的面毫不避讳和谦虚地夸起姜冬临。 “我们小临最能干了,什么都会……” “是啊,不像某些人搬两次石块就哼哼唧唧的要夸奖。”宁璇和郑曼雨的合作过几次 这下倒让姜冬临不好意思起来。气得旁边的郑曼雨连说好几声“真行”。 第23章 魏舒将女人们搬来的石块围成一个圈,又捡起姜冬临劈好的那些木柴堆叠起,於琼跟在她身侧帮忙递木柴。 旁侧是熙攘的四个女人,还在为了夸赞的事闹个不停。 女人们都专注着自己的事,都没注意到杨梅已经用小喇叭喊过一声。 杨梅只好无奈地提高自己的嗓音再喊一声:“姑娘们!都停一停,麻烦先看过来。” 郑曼雨是头一个注意到的,她戳了戳一旁还在调侃自己的宁璇,朝着杨梅抬了抬下颌示意。 女人们的熙攘结束,魏舒放下手中的事脱了手套转身,身后跟随紧密的脚步声令她的心跳略微有些沉重。 “由于你们超出预期额外完成任务,节目组这边决定额外奖励你们五枚森林币。再加上之前原定的给你们一人一枚币,现在一共是十一枚。” 杨梅说着将泡沫板材质制成的森林币发给众人。 “宁老师去拿吧。”郑曼雨的食指竖在身前晃了晃。 这里头最有话语权的当属宁璇,几人话赶话地附和着郑曼雨将宁璇推了上去。 “好吧。”宁璇也没多推辞,淡然接受。 这些森林币的大小要比一般的硬币大上两倍,和西方塔罗牌使用的那种决策币差不多的大小。 节目组很贴心准备了一个田园风的斜跨收纳包给她们。 杨梅招了招手,工作人员将一个转盘搬了过来,又推了个推车上来,上面满满当当装着的全是各类食材。 “由于咱们在露营地里没有食材,所以节目组贴心为大家准备了烧烤。当然了,咱们的食材也不是白给,需要完成转盘上的各项挑战任务。” 推车实在太过抢眼,众人的视线先是被这些一串一串的食物给吸引,后又被工作人员抬上来的各种露营烧烤架、露营桌和露营椅给吸引。 姜秋松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杨导大气。” “哎呀早说嘛,你看这事闹的,要不说还是咱们杨导。”郑曼雨嬉笑着。 魏舒的目光瞥向一旁无人在意的转盘上,上面所有的选项贴满了白色条纸。 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转盘里的挑战内容是什么?”於琼情绪很平淡地说着,似乎对推车里的食材不怎么感兴趣。 魏舒望着於琼轻扬起她眉骨的模样,斑驳的树荫光影在她的面庞上生动起来。 她总是敏锐地指出最该关心的内容,但凡提到和吃有关的,魏舒的记忆总是停留在她特别的口味,那一顿的红酒炖兔肉里。 可推车上似乎没有红酒,也没有兔肉。有的都是常见的牛羊鸡猪肉和脆骨,还有些各式各样的蔬菜。 “一会你们就知道了。”杨梅卖了关子,她不怀好意地解释起规则,“你们一人有一次转转盘的机会。完成挑战任务可以获得食材,要是完不成的话,选择食材的机会就没有咯。” 几个女人没有理她,气氛有一瞬的沉闷,杨梅手上小喇叭的轻微嗡鸣声掠过每个人的耳朵。 “行行行,开始挑战吧,我最擅长玩游戏了。”郑曼雨做着撸袖的动作,语气里有些雀跃的兴奋。 考虑到节目效果,杨梅举着她的小喇叭道:“那就从郑老师开始吧。” 转盘随着郑曼雨的力道不停转着,直到缓缓停住,她撕开红色箭头指向的白色条纸念出来:“看图猜人。” 杨梅拿出准备好的图片,坐在她的小马扎上,图片背着众人摆在地上:“好,那你们要不要商量一下答题顺序?依次轮一个来回,答正确即为挑战成功,成功一次可以选择两种类型的烤串。” 众人商议了下,决定让一头一尾让郑曼雨和宁璇来把握。 准备工作做好,杨梅翻开一张图片,上面印着当代家喻户晓的一位演员照片。 刚才还没什么感觉,直到环节开始,魏舒的心才跟着紧张起来。 “哎呀,这是我最喜欢的陈芊老师。”杨梅说着双手合十外头笑了笑,“感谢陈芊老师助力烤串。” 紧接着之后的图片,也大多都是演员或者歌手的照片,魏舒要是回答也能答上来。 第一轮一直顺到宁璇那,一切都很正常,众人都答上来了。只是往回时,出现了点意想不到的。 宁璇往回第一个是於琼,接着是魏舒。 可图片里的内容和之前不一样了,杨梅举起了一张动画人物。 魏舒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图片上的动画人物是彩虹仙子,是大多人小时候都看过的经典动画。 这份突然打破了原有的思维模式,魏舒转头瞥向於琼,却见她的眉头微微皱起。 耳边响着杨梅不怀好意的倒数:“三、二、一!挑战失败!” “是彩虹仙子啊!老师,你怎么能没看过彩虹仙子呢?”郑曼雨深吸了口气,极为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答不出来。 一旁的宁璇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彩虹仙子吗?我以为她叫彩虹精灵呢……” 郑曼雨眨了眨眼轻咳了两声:“没事没事,错了就错了,我们少吃两种。” 节目组正和郑曼雨和姜家姐妹两商量去掉什么菜品,答错题的人在这时候可没有选择的资格。当然魏舒也有选择权,只是她不挑食,吃什么都无所谓。 相较于食材的撤销,魏舒更在意於琼此刻的状态。 於琼好似有些恍惚,垂下的眼眸里流转着暗芒,指尖垂在身侧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这简直不像她。 她这副模样,如何能将曾经在台上张扬热烈的女人给联系在一起? 魏舒不忍心,安慰着:“没事的,只是错了一道题。后面我们还有机会的。” 一旁刚还在和杨梅挽留讨价还价一道食材的郑曼雨回过头来,连忙双手合十走到於琼面前:“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我一时嘴快,说话不经过头脑的。没事的没事的。” 说着还蹲身去瞅於琼的眼睛,“您没哭吧?” 於琼被郑曼雨说的那一长串给气笑:“我哭什么?只是回答不上来我比较内疚,刚刚那种动画人物我不太擅长。”她一面说着,目光转向魏舒,后半句话似乎隐隐别有所指。 那双眉骨上挑着,在她那副婍媋的面容里更热忱起来。 树叶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的不规则光斑映在於琼的脸上。 尽管是气笑,她的面部表情也比原先的要有“人味”。 这目光来得太过直白,直白到不在镜头下稍加掩饰,烫得魏舒如触电般躲闪着目光,看云看草,飘忽着垂下眼眸不知该看向何处。 郑曼雨在两人的目光间看了个来回,不紧不慢地嗐了一声:“你看这事闹得,是我夸大其词了。” 气氛比之前略显沉重,一旁的姜秋松和宁璇一人说了两句活跃下气氛。 这毕竟是个综艺,总不能让话掉在地上。 而同时,这一刻在剪辑老师的眼里来看,却是一个很好吸引人的爆点。她甚至想好了剪辑片段的热搜词条。 #於琼森林WIFI已连接首秀落泪# 接下来的转盘内容也不过是词语接龙、看图猜物这种小游戏。 游戏进行得出乎意料地顺利,众人在那些食材里留下了牛肉羊肉鸡肉和猪肉这样的必备品。 蔬菜可以没有,但能产生饱腹感的肉一定要有。 按之前的顺序,就只有於琼和魏舒两人没有去转过转盘了。收尾的郑曼雨推给了魏舒,尽管魏舒左右推辞着说自己运气不好,抽奖这种向来都比较困难,郑曼雨和宁璇两人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还是选择让魏舒来进行收尾。 “到我了。”於琼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慵懒浅笑。 於琼的视线不用抬起,也能感觉到那抹身影正从自己的面前经过。 掠过身旁时,空气里飘浮着那股若有似无的冷冽清香,混着雨后泥土潮湿气的……原野气息。 魏舒的视线被她牵引着,此刻她可以光明正大的看她,不用避着镜头,不用避着嘉宾。 像是被高塔上的星燧指引,落到那只伸到转盘上的指尖上。修长匀称的骨节,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 斑驳光影晃在眼前,晃得人有些片刻失衡。 耳边响起裁决定论的声音,轮到的游戏是听歌识曲。 1 不过这一轮的游戏规则,不需要一个接一个人去猜,只要她们中间有一个人回答正确都算做答对。 还是同样的,一共六首曲子,都猜正确到即可算做回答正确。 “这个游戏我们肯定没问题的,我们这里什么年龄段的都有。”宁璇轻笑一声气定神闲地扫了一圈众人。 别说是各年龄段的都有,还有不同行业的人呢。 姜秋松点了点头,略有些自豪地拍了拍姜冬临的后背:“嗯哼,我们小临可是在《IDOLX》里有‘小曲库’的称号呢!” 这句话给宁璇上了一剂镇定似的,她舒了口气:“嗯嗯,加油啊小临。你知道我们上年龄的最好吃点蔬菜补充维生素……” 官方上显示的宁璇三十六岁,可光从表面看上去,那保养很好的肌肤哪看出来是上了年岁的?就说是二十八九也不为过。 郑曼雨哎哟一声揶揄着:“老师您还上年龄啊,您站小松小临旁边,说是她们两的姐姐也不为过。” “是啊是啊。”魏舒与於琼两人在一旁异口同声附和着,两人刚一说完,都愣了一瞬看向对方。随后又迅速挪开目光,一触及逝。 第24章 光影下的女人们带着不同程度的雀跃,特别是姜秋松和姜冬临两姐妹。这可算得上是她们的拿手领域。 小马扎上坐着的杨梅,看着众人气定神闲的模样,她没有半分担心,反倒唇角勾起了很浅的弧度,眸光在树荫下一黯:“回答歌名的时候不仅要说出完整的歌名,也要说出完整的歌手名字哦。” 不仅要回答出歌名还要回答出歌手,这确实是增加了一点难度。 姜秋松答应得很干脆:“不就是上难度吗,也不是不行!” 在一旁的姜冬临伸手扯了扯姜秋松的袖子,小声提醒:“别立flag……” 魏舒转头去看姜秋松时,余光瞥见扬眉唇角的那一抹浅笑,她心神一念,在众人敲定前道:“只回答歌名和加上歌手难度是不一致的,既然杨导是后补充上的规则,那么我们要是都回答对,给我们再加两道菜不算过分吧?” “不行,本来就是设定好的规则,一道题两道菜……”杨梅不算强硬地回绝着。 话茬说到一半,被郑曼雨给打断道:“杨导,那既然规则不能变更,不如我们打个赌好了。就赌我们输赢,我们赢了,你就多加两道,我们要是输了,就多扣两道呗。” 宁璇在一旁抱着胳膊,在杨梅看过来的一瞬,对着她挑了挑眉。 意味分明。 本身这个挑战就含有一定的难度,要是回答错了也是很正常,没人知道杨梅为了节目效果是否故意让她们回答不出来或者猜错了去设计的。可要是她们真答对了,那么这个提议就会让本身的节目效果更上一层。 无论是哪一种,这样的对赌,对于杨梅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毕竟这不是一档野外生存的节目,而是切切实实的慢综艺。 所有人在这场讨论里参与的热火朝天,只有於琼,她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们争辩,唇角牵起一个很淡的弧度,像是冰川上被日光掠过的一丝微光。 而后她才借着众人的话,顺势推了上去:“我觉得魏老师说得很有道理,杨导你是不是怕输啊?”她再一次刻意咬重了那三个字的称谓。不同于前几次的出于“习惯”,这一次暗暗含着一丝挑衅。 话赶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要是杨梅不答应她们的要求,怕是日后节目播出后,免不了挨骂。 于是杨梅略一思忖,应声点头:“赌就赌,我还能怕你们不成。” 既没有答应得太过艰难犹豫,也没有答应得太过爽快。 蓝牙音响中缓缓奏响轻快的旋律,渐渐又再轻快中加快速度,情绪越来越高昂。 前奏仅仅播放了几秒,姜冬临在下一秒,身体似乎是有肢体记忆似的,跟着旋律一起动起来跳动。 “什么啊!好熟悉!”姜秋松刚说两句,看着姜冬临跳了几个动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身体也跟着动了起来,“是那个!叫什么来着……” 姜冬临忽然停了下来,淡然地朝着杨梅导演手做爱心的动作:“徐钰老师的《在唱一遍夏日》。” “对的对的。”姜秋松在一旁附和着,随后两人的动作又接着跳了起来,十分有默契地还交换着走位找镜头。 余下的众人各个目瞪口呆,其中最属杨梅最为吃惊,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拍摄团队,又瞪着圆眼看回来,张着嘴也不说回答得是对是错。 “嗬!瞧瞧咱们小临小松这身板,太美了我的天。”郑曼雨光顾着欣赏了,似乎一时忘却了她们现在正在进行听歌识曲的小游戏。 宁璇在一旁看着眼热,好奇地扭头问:“跳得可真好,你说她们这怎么做得动作?”一边说着,还一边学着姜秋松和姜冬临两人刚刚跳动的动作。 “老师,还好您走的是演艺路线。”郑曼雨在一旁锐评,接着便是一声清脆,她哎哟吃痛一声。 一开始魏舒的目光确实被那两个女人吸引,可渐渐地,她的余光瞥见一旁的女人退却了半步,笨拙地学着姜秋松和姜冬临两人的步伐,小幅度地摆动着自己的胳膊。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於琼的眼眸对了过来,她慌乱地闪了闪,随后又带着些警告的意味。 魏舒缓缓低了头,唇角扬起很浅的一条弧度。 大概没人能懂她现在想笑的点。 音乐渐渐停了,短短不过半分钟,精彩程度却绝不止半分钟。 光是两姐妹默契的舞步,就直接让杨梅失去语言组织能力。她半天缓过神来,才在自己的口中找回思绪:“回答正确……” 于是接下来的三首歌也都十分顺利,都是不同年代的流行歌,似乎是精准狙击到每一个人的歌单。郑曼雨和宁璇一人抢答一首,剩下的姜秋松又猜对了一首。 可说这些歌耳熟能祥,却又没那么快能去猜出歌名。 至少魏舒听了之后,只有两首她能跟着哼一哼曲调,一首甚至是没听过。 嗯…… 这是非常有难度了。 要是换做魏舒去答,怕是一首也猜不出来。 身上那股子倦懒的劲犯了,魏舒待在一旁“挂机”,有人猜出来的时候她就顺势鼓鼓掌。有将秋松这个猜歌王,她挂机挂得如鱼得水。 这样挂机的选手还有身侧的於琼,她也和魏舒一样,一道题也没答出来,但她又和魏舒不同。 她表现得自己很积极在参与这件事,并没有因没有猜出来而气馁。 相比之下她的这份倦懒似乎有些过分了…… 魏舒强行将身上的这幅倦懒给甩掉,她让自己尽可能去融入到人群当中。 不经意间,不知什么时候姜冬临来到了身侧,她轻拍了拍魏舒的肩膀:“放轻松。” 这一经提醒,魏舒才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原来她肩膀附近的肌肉都紧张起来。 没人有心思来看这一处,只有在魏舒身侧的於琼淡淡瞥了过来。 不知她是出于什么样的一个心思,竟也跟着拍了拍魏舒的肩膀:“加油。” 于是在新一轮的音乐里,一段截然不同的律动缓缓流淌过来,随着微风一同而来,吹在众人有些躁动的心弦上,打破了之前相对轻松与游刃有余的节奏。 没有强有力的鼓点,没有悠扬独特的人声,而是一段清冷又缱绻连绵,如同月光一般流淌着一束微弱的钢琴独奏。 这声音一出,刚才还在热闹的氛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的按钮。 宁璇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努力在脑海中寻找这段旋律:“这是哪段电视剧里的插曲吗?好熟悉……” 郑曼雨伸手横在唇上,眉宇间思索着:“这是钢琴曲吗?我好像在上学那会听过……” 另外两姐妹则是一副茫然的神情。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清旋律的那一瞬间,魏舒将目光转向身侧的於琼。 好似心里有一种声音在告诉她,於琼会知道。 即使在前面四首歌放完后,於琼看似很忙却什么也没帮上后,她仍旧相信着,这首歌,她能听出来。 这样的感觉在看到於琼冷静的双眸里,透着一丝含带着古老智者的书卷气息,在明暗交错的树荫光斑下,光影映衬着她眼底的清澈见底与淡漠疏离。 “《夜月》,夏普灵均。” “回答正确!”杨梅扬手鼓掌,对於琼的知识库颇为好奇,“於老师是很喜欢听古典乐吗?” “是啊。”於琼不可否认地点了点头,接着在其余几人的夸赞声中,她将目光瞥向了魏舒。 平静的目光下,甚至没有展现她惯有的傲慢,有的只是微微抿起的唇。 似是在无声的宣告,我在回应你的期待。 那种洞悉一切的目光,令魏舒有一瞬的错愕。 这份情绪似是被身侧的人捕捉到,她很快挪开视线,遂又慵懒着勾起唇角:“不过也是运气好,前段时间在朋友家里看过一部电影,刚好里面有这首曲子,才从歌单里翻出来听过。” 胸腔里几度翻涌着恼火,还有魏舒不愿承认的莫名悸动。 她怎么敢?怎么敢用这样的方式,在镜头前? 可下一刻,她又再度冷静下来。 除了当事人,又有谁会知道於琼口中的朋友是谁? “原来是这样。”郑曼雨的目光在於琼和魏舒两人间流转,连忙打了个哈哈,“杨导,还有最后一首哦。” 姜秋松还没听最后一首放的是什么歌,已经单方面宣告胜利似的抱着姜冬临的胳膊晃了晃:“其实我还想吃小平菇!” 杨梅轻咳了一声:“还没听就知道赢了啊?” 可似乎所有的好运都在这一刻眷顾,最后一首歌刚好是魏舒近日在车载里放过的歌,很轻松地答对。 每人答对一首,像节目组专门安排好的一样。 郑曼雨对着镜头举手辩解着:“这真没有黑幕啊,完全没有设计好这一趴,屏幕前的各位观众们,你们看杨导那黑成碳的脸就知道。完全没有黑幕可言!” 女人们看看杨梅的脸色,又看了看耍宝的郑曼雨,一时乐呵得不行。 于是杨梅站起身去亲自将那些烤串分装好发放给众人时,她脸上的那一副遗憾与挫败,根本不像是演出来的。 要是能演出来,杨梅也可以去参演黄嘉佳导演的电影了。 起码后来的收视弹幕中,观众没说这一环节有设计过,满屏弹幕都是“哈哈哈”、“真的黑成碳”。 几个人有说有笑地挑选着想吃的菜品,於琼和魏舒走在四个人后面。 忽然於琼拉住魏舒的衣袖,轻声说:“我想吃烤鱼。” 接着她又似乎意识到刚才的语气有些太过熟稔,又连忙补了句:“魏老师,你想不想吃?” 有时候魏舒也搞不懂,於琼时而毫不在意镜头搞些无法忽视的小动作,又在绝大部分镜头前保持着两人“不熟”的设定。 搞不懂能怎么办,魏舒就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她故作自然回应着:“还行,反正不讨厌。你很爱吃吗?” 於琼点了点头:“比起牛羊肉,我更喜欢吃鱼肉。”她顿了顿,补了句,“还有兔肉。” 起先众人在讨论口味的时候就说过,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和忌口。魏舒表明的是自己没什么忌口,吃什么都行。於琼却是随口一句我都行。 可这时候见其余几人没人想吃鱼肉的时候,於琼却开口这样问魏舒。 问都问了,难道还能当没听见吗? 于是魏舒拍了拍前面的宁璇:“宁璇老师,能不能来份鱼肉?”话一说出口,她总觉得别扭,可又实在不知道要怎么称呼这位。 宁璇欸了一声,回过头来对着两人眨了眨眼:“鱼肉?好呀,正好想着蛋白质比较丰富,要不要把猪肉给换了呢。” “别总老师老师的喊,总感觉把我都喊老了。” “那就谢谢宁姐了。”魏舒顺着她的话正好改口。 於琼顿了一下,顺着也说了句:“谢谢宁姐。”——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於琼:魏舒,我想吃鱼…… 魏舒:你不是最喜欢吃兔肉吗? 於琼:鱼也喜欢的,我想吃,我要吃,快帮我跟被人说,我内向……(眨眼) 魏舒:[问号]你内向?那我走? 於琼:[白眼]什么是三好妻子? 魏舒:[好的]老婆是天,老婆是地,老婆说的话永远都对![好的]包在我身上。 於琼:[摸头] 第25章 期间杨梅良心大发,端了一提清口的大麦茶,正适合解油腻。 几个人围在烤架边,一边聊天一边手动烧烤,和外出露营没什么区别。 魏舒则是找了姜冬临去和自己搭篝火。 期间几个人分批去上厕所,於琼本打算再等等,等到和魏舒一起去。 没成想被郑曼雨叫住:“於琼妹子!一块去上厕所呗。” 於琼的视线瞥过去本想着拒绝,她想等下一批和魏舒一起去,顺道还能说说话。 可郑曼雨眼里的眸光与树荫的阴影一同沐浴在光斑之下,她眼里的深意不容忽视,显然是要有什么话要说。 于是於琼顿了片刻,抬脚跟了上去。 去厕所的这段路是坐三蹦车去的,为保护隐私,这段全程不会有PD跟拍,嘉宾们也可以暂时摘下她们夹在衣服上的夹麦。 车上倒是很安静,车前坐着司机,郑曼雨也不好跟魏舒聊些什么。 直到下车了,两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走着,郑曼雨忽地顿了步伐,踩断了乡道里独有的树沙鸟鸣声:“你喜欢魏舒吧。” 这话有些不合时宜,却也让於琼明白了郑曼雨邀她一同上厕所是什么目的。 “谁喜欢她?”於琼皱了皱眉,心里对郑曼雨的措辞不大认同,她鼻尖挤出一声冷哼,“你看错了。” 鸟鸣声从她的话语间掠过。原是走在郑曼雨身后的於琼,提了点步调跨了过去。 在掠过郑曼雨身侧的那一刻,於琼又冷声补了句:“这不关你的事,管好你自己。”说话没半点客气,同在镜头前和人说话的模样全然不同。 若说镜头前的於琼,是热烈的,是个很好沟通的人。那么镜头照不到的地方,她又是矜傲的,生人勿近的。 “嗐,您想哪儿去了。”郑曼雨打了个哈哈试图缓和下两人间略有僵持的氛围,又再下一刻轻声道,“我只是提醒下您,咱们这是录节目呢。” 於琼抬脚踏进了森林小屋的大门框微顿,她不曾转身,只留下一声淡淡的,似是渠水淌汇河流:“我有分寸。”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郑曼雨也不多话了,省得自己招人厌了。 她立身站在阴影中望着身影渐渐消逝的门框,低笑了声摇摇头。 露营地里,魏舒将篝火点燃,又挪了不少柴火到一旁,拍了拍转身去看三蹦车离去的方向。 於琼和郑曼雨两个人已经去了挺久了,两人还没回来。 她抬手拭去额角的细汗,低头看着她点了许久才点燃的篝火。眼神没有聚焦,就那么漫无目的的望着,随着微风晃神。 滋啦声嘣响,篝火里的火焰肆意燃烧着,阳光躲进云层之中,此刻的露营地就显得有些暗淡。 许是这会的走神太过惹眼,姜秋松提着灯找了过来:“魏老师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魏舒听声回过神来,她抬眼看了眼来人,愣了片刻:“你是……小松?” “魏老师还分得挺清楚。”姜秋松笑着点了点头。 “也没那么难分,虽然你们姐妹两长的近乎一样,可性格完全不一样。”魏舒不打算解释她刚才的愣神,发呆而已,又有什么好解释的。 两人走到烧烤架旁帮着宁璇和姜冬临一同烧烤。 烧烤架上烤着牛肉,还有几串容易熟的小平菇。 架子上还有位置,只是炭火分布着,两边的火源没那么热。 魏舒拿了一盘海鱼肉放到边上慢慢烤。 远处不久前离去的三蹦车颠簸着突突声回来,几个人将目光投了过去。 见於琼和郑曼雨两个人下车别好夹麦,两人间隔着,一前一后缓缓走了回来。 走的时候还是并排着走的,回来不紧关系没有更近,反倒疏远了。 正好这时宁璇尝了一口牛肉,她哈着气嚼了两下:“嗯,熟了。” “回来得正是时候,牛肉刚刚烤熟。” “那我可得尝尝了,我要吃刷了烧烤酱的。”郑曼雨兴致冲冲地走过来。 烤架上的那一把牛肉撤去,中间炭火旺的区域就空了出来。 魏舒将锡盘海鱼挪到中间去。 宁璇给每个人分发一串牛肉,随后把剩余的烤串放在盘子里拿到了桌子上。 於琼缓步走到魏舒对面,手里拿着宁璇刚递来的牛肉串。 她象征性地吃了一块肉,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烧烤架上的海鱼。 “还没熟。”魏舒抬眼看了她一眼,淡然地给里头的海鱼翻了个面。 “还有多久?” “还早呢。”魏舒唇角勾着不算明显的弧度,“你先吃点牛肉垫垫肚子,等一会的。” 几个人手里的牛肉串吃得很快,一口接一口早就没了肉,只剩下签子。 可於琼手里的牛肉串,还剩大半串。 炭火的烟缓慢升起,雾气弥漫在空中,偏偏风还没能将它吹散。 烟雾勾勒着对面人有些朦胧的轮廓,魏舒瞥了一眼於琼手里还剩大半的牛肉串,本想说些什么,见她慢慢送入口中缓缓嚼着下一块,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空气里弥漫着烧烤酱的香气,混合着油脂滴落烧烤架中的爆裂声,空气中那弥散着的炭火气和肉香更浓烈了。 “哇!这个怎么这么好吃!” 身后传来姜秋松的满足声:“魏老师,要不要给你再来几串?於老师呢?” “你先吃吧,给我留一串吧。我这鱼烤得差不多了。”魏舒用筷子戳了戳鱼肉。 身侧的喧嚣嬉闹好似和她无关,火光在她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对面於琼动了步伐,她主动走近喧嚣中,脸上带着镜头前完美的社交性浅笑。 随便聊了两句,她拿起一串牛肉串:“再不吃就凉了,我去拿给魏老师。” 姜冬临望了一眼於琼走过去的方向,低头整理着烧烤串,随口问宁璇:“咱们下一个烤什么?” “都行,咱们先都烤熟了然后一起吃吧。”宁璇自然伸手去接姜冬临整理的烤串。 烟雾虽是有,却也不到浓烈呛人的地步。 忽然魏舒眼前横了一串牛肉,她下意识往后仰着下巴,耳边传来一声。 “再不吃就凉了。” 魏舒眸光微闪,眼前的牛肉串往她唇边靠得更近了些。 她呼吸微顿,或想着干脆顺势咬住,可那样的动作和场面太过暧昧。她做不到。 魏舒眸光一黯,清醒的头脑在缭绕弥散的烟雾里摇摆片刻。 她伸手接过了於琼递来的肉串:“谢谢。”三两下尽数咬进了口中。 有些凉了。 烤得差不多了,魏舒提溜着锡纸盒踩着碎步走到桌前。 刚一放下,指尖上的灼热感挥之不去,连忙往指头上吹起。 “烫着了?”宁璇瞧见当即在桌上翻找着能代替冰袋的物件,“咱们这也没有冰袋啊……” 身侧的风晃了下,带着道令人熟悉的湿润原野气而来。 那被烫红的指尖忽地被一个温热的指尖带着挪到了魏舒的耳垂边。 随着气息一同而来的,还有於琼的低语:“这样会好点。” 两指相碰若即若离,很短暂,却在魏舒的心里留下了一道不可忽视的痕迹。 她如同惊弓之鸟,不敢发声,垂眸盯着地面的上的泥土。 正如她捏着耳垂正发烫的指节,被锡纸盒烫到的灼热,还有指尾莫名的发烫。 这样的状况很糟糕,她本以为上节目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在镜头下保持松弛,如何与那些常年在聚光等下的人进行社交。 可如今看来,这个节目最大的问题所在,是於琼。 这个女人总是随时随地夺去她的目光,总是不经意间做些令人误会的小动作。 魏舒不明白,她到底听没听明白她的警告,也许该说得再直白些。 可之前说的不够直白吗? “导演!”郑曼雨刚喊了一声,随后目光瞥到一抹身影像风一样掠过,又在杨梅的双眸对过来的一瞬失声。 那道身影再次来到魏舒的身侧,她递了瓶矿泉水来:“你拿水冲一下,起泡了吗?” 魏舒抬眼看去,於琼的呼吸略有不平,眸子里的情绪较为平静,没有多余的动作,似乎刚刚的小动作只是个误会。 “谢谢。”她沉闷地接过矿泉水瓶。 每个人都谨记着,这是在节目里,无论意外大小程度,总要把关心留在台面上。 其余人都关心着问着情况。 只不过被烫了一下,指腹稍稍有些发红而已。还没到烫伤的那种地步,魏舒也不是矫情的人,她拧开瓶盖对着被烫伤的指腹冲了一会,摇摇头:“没事。” 这份小插曲没影响氛围,之后宁璇和姜冬临又忙碌着烤了好些烤串,众人边吃边随意谈着近况。 大多都是无关紧要的话题。 期间魏舒留意过,於琼吃了不少烤鱼,可其余的菜和肉,她都只是浅尝了一两个,甚至是压根就不吃。 节目组只准备了午饭,至于嘉宾们的晚饭,需要她们自己去找食材自己解决晚饭。 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魏舒和姜冬临两人默契地对视了眼,在心里默默地将她们下午撞见的菜田划上了等号。 还能想什么点子? 于是几个人打算着去下午魏舒和姜冬临发现的黄瓜田一趟,打算晚上啃黄瓜,即减肥又健康。 她们瓜田里摘瓜的时候,於琼悠悠说了声:“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这话几人没在意,临走的时候宁璇才问了句於琼去哪里了。 魏舒随口应了句。 一路上几个人都在讨论於琼去哪了,开着玩笑说是不是她晚上不打算吃所以借口溜了。 回到露营地,宁璇和郑曼雨正和导演张罗着要水和盆来处理黄瓜,正掰扯着。 魏舒将黄瓜放在露营桌上,喊了句:“我去找下於琼。” 随后她绕过帐篷正要往林子里走。 某个消失了好一会的人正举着两根粗壮的树枝湿漉漉地从另一边的树丛里钻出来。 树枝上叉着鱼。 两个人四眼相顾,眨了眨眼,气氛有些安静。 於琼还保持着钻出来的弯腰的姿势,而后缓缓站直了身子。 “你这是……抓鱼去了?”魏舒的唇角有那么一瞬的抽搐。 该说什么呢?於琼看起来真的很爱吃鱼吗? 但…… 魏舒要怎么把於琼和抓鱼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她看起来不像是会拥有这样野外生存技能的人。 也不知道魏舒的表情是不是太过震惊。於琼身后跟着钻出来的PD,非常认可地点点头。 临近黄昏,村庄里的温度昼夜温差本就要比城市里大,越到晚上可不比城市里的温度。 於琼的袖子和下半身差不多都湿了,她打了个喷嚏,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很让人惊讶的举动,平静地说着:“我看你们都打算吃黄瓜,我想吃鱼。” 第26章 於琼回来了,带着两条鳊鱼回来了。 黄昏十分,露营地里的雾水气渐浓。 於琼身上的衣服还湿着,她睫毛微颤,似乎有些冷:“我先去换件衣服,辛苦你处理下鱼哦。”随后匆匆把鱼交给了魏舒,小跑着进了帐篷里。 露营桌旁正处理黄瓜的女人们听见动静看了过来。 只见一个人影小跑着进了帐篷,靠近帐篷外的魏舒,手里正拿了两根树枝,各叉着一条鱼。 “魏老师……你手上的是什么?”姜秋松半张着嘴,一连眨了好几下眼。 “鱼啊,看不出来吗?”姜冬临总是平淡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裂缝,她没忍住接了话茬。 “我知道,我就是想问,这鱼是怎么弄来的。”姜秋松踩着碎步好奇着往魏舒那走。 “这不会是您戳回来的吧……”郑曼雨拍了拍身侧在处理黄瓜的宁璇,“宁老师快看看,不是我眼花了吧。” “不是我抓的,这是於琼抓回来的。”正好姜秋松过来,魏舒将手里的鱼递给她回应大家,“那个,麻烦你先处理下,要是不会的话一会我出来弄。我先去看看於琼。” “欸?我……我吗?”姜秋松接过鱼愣了愣,又无助地回头去看宁璇,“宁老师……这鱼你会处理吗?” 帐篷旁只能听见露营桌那边方向传来的小声熙攘,魏舒听不见也看不见里面的状况。 她站在帐篷外,低着头清了清嗓:“於琼?你换好衣服了吗?” 随着话音落下,帐篷里传出细微的窸窣声:“换好了,你进来吧。” 魏舒掀开门帘走进,里面弥漫着湿冷的空气,还混合着一股河水里的那种未干的潮气。 有点很淡的水腥味,却又被那股原野的气味给掩盖住。 明明已然身处在野外,严格意义上来说又不算原野,但两者的气味全然不同,於琼的那股气味……更带着一股独有的冰川上的冷冽凉气。 魏舒踏入帐篷里面的一刻,微不可查地顿了一瞬。 帐篷里未点灯照亮,视线有些昏暗,只有天穹映霞的一道暗淡余晖,泼洒在静谧的帐篷上透映进淡淡昏黄。 於琼就背光站在那道浑浊的昏黄里,她那双清冷的杏眼似是沉浸在寒潭里的琥珀,直直地盯过来。 惊鸿婍媋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也没有惯有的矜傲慵懒,只有一片沉沉的,像是压抑到极致的凉薄。 似是风雨欲来的前夕。 随着一道巨大的力量,魏舒的衣领被於琼拽着,她一个趔趄,身体不受控制往前倾。 几乎是下意识的,魏舒屏住呼吸,咬住自己的下唇好不让自己发出丁点声音。 接着便是领口处夹着的夹麦被夺去甩到潮湿的角落里,窸窣到几乎听不见的辘辘声滚了两下。 眼前女人的婍媋面容无限放大,那双棕黑琥珀似的眼眸死死盯着她,好似要把她穿透了才肯罢休。 魏舒领口被於琼像是钳子般攥住,她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着青白。 几乎同一时的,那双杏眼的主人,此刻在极近的距离下泛着一丝冷冽。 “我两不熟?”於琼的声音自牙关里挤出来,每个字都似乎像是淬了蠹一般的讥讽,好似这样才能平息她的怒火。 她的举动因帐篷里还没来得及安装摄像头而肆意无拘,气息肆意地喷撒在魏舒紧抿的唇上。 “有病?”魏舒眉头微微皱了一瞬,对她这样放肆的举动十分不认可。 唇边感受到喷撒的气息,还有那带着些冷冽潮湿气的鼻尖几乎要蹭到自己的鼻尖。魏舒不禁同於琼一样,胸口急促地起伏着。 “回答我。”於琼这会又似乎像是没有生气,反倒轻笑了声,“魏舒,我们……不熟吗?”她缱绻着慵懒的那股劲又来了,危险又轻柔。 话音未落,魏舒的身子瞬然紧绷,她像是一张被拉满的弓,细细密密的酥麻顺着腰线处蔓延到四肢。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於琼的指尖透过衣料,若有似无地拂过。 “放手。”魏舒这会是真有些生气了,直接上手扯着於琼抓着衣襟的指尖,却只让那攥着衣襟的手又收紧了几分“有什么话录完节目再说。” 这句话不停刺激着於琼的感官,她嗤笑了声,半含着嘲弄:“哦,白天在镜头前装作不熟,怎么在你家把我推倒在衣橱边咬我的时候不说不熟?” 她说着唇边的热浪近了,轻勾着唇角问:“现在没人了,没镜头了,你又装给谁看?” 两人的鼻尖几乎相抵着,衣襟处的力道没松,一声轻微的窸窣声与闷哼,两人的呼吸声明显重了几分。 唇上的柔软与潮湿炙热令魏舒的气息凌乱,那股特别的原野气混着帐篷里的湿冷气一同涌来,唇上的触感强烈真实,与那日在衣橱旁的招惹,完全是两种感觉。 不仅是触觉上,更是感官上的。 人的嘴唇为何总是多变? 而魏舒没能抵抗住,在这一吻里沉沦回应着。 衣襟处的力道松了,那双温热的手转而停滞在了胸膛前。 於琼微微仰起脸,那双杏眼在昏黄里像是倒影着暮色的深潭,倒影着魏舒游离恍惚的眼眸轮廓。 她置身于背光的阴影下,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怦然心动。 这一吻并未多做停留,可魏舒恍惚地模样令於琼释然一笑:“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嘴巴实诚多了。” 魏舒心口上的指尖,抚触着随着心跳的频率而轻点,从言语到行动,它的主人无一不在彰显微妙的得意与戏谑。 魏舒带着些巧劲拨开了胸前的指尖,声音低沉到了极致,还有些体温燥热带来的一丝暗哑:“别招惹我。” 警告的意味分明,尽管这样的警告之前也说过,可面前的这个女人总是不长记性。 “那个吻……” 於琼的声音低如耳语,她们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目光紧紧追锁着魏舒的唇瓣,带着毫不掩饰地挑衅:“让你这么难忘?以至于……要躲着我。” 气氛沉闷了片刻,随后而到的,是又一声窸窣的,伴随着於琼急促的呼吸声。 昏黄的光影愈来愈黯,两人的身影被镀上一层光晕。 明暗的交线处,魏舒的唇停留在她的唇前。两人的鼻尖相抵,灼热的呼吸相互喷撒着,似是带着浓烈的火药味。 耳边的呼吸声似乎被无限放大,周遭的一切林间曲调仿若噤声。 离得近了,魏舒才能听到於琼急促呼吸下的紧张。 明明没有亲到她,她又紧张些什么呢? 就算是亲到了,又有什么必要紧张,这不是正如她所愿吗。 言行相悖的女人。 魏舒长睫颤了颤,看向那双杏眼故作镇静地补了句:“别试探我的底线。” 魏舒的目光扫过对面人眼里的错愕,似乎是体会到了某人戏耍她时的乐趣,微微勾起唇角,转身去捡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夹麦。 随后递了一只给於琼,唇角的弧度并未克制:“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等下出来烤烤火吧。” 满脸郁闷的於琼,抓过夹麦别在自己的衣襟上,不再接话。 魏舒挑了挑眉,算算她进来的时间,要是再待上一会怕是外面的人铁定要起疑心。 “我出去看看,那两条鱼不知道小临和宁姐能不能搞定。”魏舒撩开帐篷的帘子探出半个身子,又很刻意地扬声回头喊了句,“你要是觉得冷,穿个外套出来烤烤火会好一点,别感冒了。” 这一声不算小,倒也不显得突兀,引得露营桌旁的女人们侧目看过来。 “怎么了?於琼老师不太舒服吗?”姜秋松问。 “要不要去医院看下,严重吗?”宁璇手中的刀一顿。 魏舒边往那边走边回应着:“暂时不用去,可能是下河捞鱼冻着了,我让她等会出来烤烤火。” “我去看看她。”郑曼雨正好没什么事做,她不会做饭,在这边纯粹只能起到一个气氛组的作用,打打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下手。 露营桌上的那两条鱼,不知道她们从哪里弄来的锡纸烤盘。一起带回来的黄瓜还剩几根。 至于那两条鱼…… 姜冬临似乎才刚给鳊鱼的肚子给剖开,鱼鳞也没有刮干净。 之前烧烤的时候姜冬临说过只会做点简单的炒菜,姜秋松是完全不会做饭的。 宁璇的生活经验要比在场的各位稍微丰富一些,会做些简单的家常菜。 看她们的做菜进度,搞不好天黑了也烤不上鱼。 魏舒在一旁的水盆里洗了洗手,对着姜冬临道:“我来吧。” 姜冬临似乎是看见救星似的,连忙把手里的烫手山芋递了出去。 几个女人边做饭变聊着,从之前谈论作品,这会的话题又到了生活上。 “宁姐,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想问你。”姜冬临洗完手啃起黄瓜。 “嗯,什么问题?”宁璇头也没抬,专心处理着手上的鱼。 “因为我和姐姐刚入行嘛,总是烦恼些大家是怎么看我们的,我们新出的作品会不会被大家喜欢。所以想问你,像你已经有了这样的成就,还会有烦恼吗?”姜冬临语气很真诚,话里的苦恼似乎一直在困扰着她,难以走出。 魏舒静静在旁边听着,没有插话。 这个话题属于聊得比较深的,宁璇放下了手里的事,她抬头看向姜冬临和姜秋松,沉下心去重新审视。 姜冬临和姜秋松两姐妹现在考虑的更多是如何被人喜欢,如何调理被喜欢与不被喜欢的情绪和作品问题。 这样的情绪烦恼,曾在她年轻的时候也出现过。 “当然会有烦恼,每一个阶段有每一个阶段的烦恼。我之前也出现过你们这样的困扰,并且这样的困扰持续了我很多年,差不多有十二年吧。”宁璇说着说着呼了口浊气,“记得前几年拍《烟火小巷》那部戏的时候,网上有很多不好的声音反馈,我也被骂过。那段时间真的算是我人生比较灰暗的时刻,直到前年拿了百花奖,这样的声音才慢慢褪去。” “其实现在往回想,都不是什么大事,全都是我自己的情绪内耗。所以真的没必要内耗,专注自身就好了。在你没有一个成就能站得住脚的时候,她们总会在你这里找不足的一面。” 正说着,於琼和郑曼雨从帐篷那边走了过来,於琼穿了件外套,脸色看上去好多了。 姜秋松和姜冬临两姐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两人沉吟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管她们怎么说呢,专注好你的作品,用作品去堵住她们的嘴。”於琼敛眼平静地说着,“我之前还被说是资源咖,还有更难听的话我都听过。那又如何?只要我对得起我自己就好。” 闻言魏舒剖鱼的动作微顿,她抬眼看向於琼,她那句话说的风轻云淡,神情矜傲,似乎伸手便可摘星辰般容易。可这里面的艰难有多少,却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到苦痛。 不知为何,魏舒心底浮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感,像是颗核桃,被人轻轻敲打着。 第27章 天色渐渐垂沉,暮色爬上云际,露营地只篝火处亮着。 帐篷里仍未装摄像头,这不比在林间小屋的空间大,有地方能遮蔽隐私。 烤鱼烤得时间有些久,这期间女人们又没事做,于是几个人围在篝火旁,搬几张露营椅围坐在一圈。 於琼安安静静地坐在篝火前,她的椅子离篝火还有些距离,比其她人坐得都更远些。 耳边是郑曼雨和姜秋松回味中午那顿烧烤的话语声。 这片空气被篝火烤着,原是浓夜里湿漉漉的气息都被温暖驱散,跳跃的橘红色火焰点亮着这片小小的露营地。 也同样将众人脸庞的轮廓照得分明,重合的人影在火光里摇曳。 郑曼雨手里拿着一根很长的树枝,正兴致勃勃地对着篝火拨弄着里头的枯枝木柴。 焰火在她的手下被拨弄得霹雳作响。 坐在她两旁的分别是宁璇和姜秋松。 宁璇手里捧着一个老式的茶缸,松散着靠在露营椅上。里面是节目组提供的枸杞姜茶。 其实宁璇大多数时间是个很安静的人,她松散的沉寂里带着年岁度月沉淀的雍容,偶尔听见郑曼雨讲起夸张的玩笑话,总会在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在郑曼雨寻来附和时,会纵容地搭腔两句。 这是那一片的热闹,篝火明明灭灭的火光将六个人分成气氛全然不同的两片,一片热闹活络,一片沉静祥和。 座位坐得也很有意思,姜冬临挨着姜秋松,接着是魏舒和於琼,再之后於琼的身边坐着宁璇。 魏舒双手交叉着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她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跳跃的火焰里像是在想些什么,又似乎只是放空了思绪,什么也没有想。 篝火勾勒着她的唇线,随着身侧几人的轻笑声一同弯起一个很浅的弧度。总算是将之前格格不入的疏离感驱散了些。 只是她的视线,偶尔会随着火光的迸爆声而瞥向身侧的那个身影。 於琼整个人蜷缩地靠在露营椅上,可她给人的感官看似又是放松且慵懒的。 手里同样捧着节目组准备的枸杞姜茶,只是那茶几乎没怎么动,她只浅浅抿了几口,随后又不动声色地捧在手里隔上许久才象征性地抿一口。 她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眼神一直盯着脚下的泥土,恍惚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火光照着她得她的发丝染上了一层金橘色的轮廓,也将她那双清清冷冷的杏眼照得不再有距离感。 “宁老师……”郑曼雨刚喊出口,便被宁璇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她讪讪一笑,“宁姐,你拍戏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特别离谱的NG场面?” 这话题勾起了姜秋松和姜冬临两姐妹的好奇心,姜冬临难得开口附和着:“给我们讲讲呗。” 宁璇吹着茶缸里的热气,一杯姜茶被她喝得快见了底,她带着温婉的浅笑,沉吟着看向篝火里:“让我想想……” “之前有一次拍古装夜戏,当时拍外景也是在一个村子里。我出演的那个角色要对着一个树洞倾诉心事。好不容易酝酿好情绪,眼泪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开口说台词哭了。结果那树洞却抢走了我的台词……” 众人的目光被她娓娓道来的经历所吸引,魏舒很少听这样的事,眼里泛着荧荧光亮。 “树洞里头。”宁璇顿了顿,忽然收小了声音,带着气音接着道,“突然传出一声特别响亮的——呱!” “噗……”姜秋松没忍住笑出声来,靠在姜冬临的肩膀上躲着笑。 姜冬临笑得肩膀直抖。 “我的老天奶啊,是青蛙还是□□?”郑曼雨抖了抖不存在的鸡皮疙瘩问。 “不知道。”宁璇勾着唇角,神情在火光的勾勒下显得格外柔和,“不知道,反正和我对戏的那个小姑娘被吓懵了,我酝酿的眼泪也哭不出来了。导演在监视器后面哭笑不得。” “那后来呢?这场戏拍了吗?”魏舒好奇地问。 “拍了。”宁璇说着抿了口枸杞姜茶,慢悠悠道,“等道具组把‘不速之客’请走,天都快亮了。夜戏硬是拍成了凌晨的戏。不过那场戏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反响很好。反而给戏多添了一些真实感。” 她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魏舒的身上,眼底的情绪难以分辨:“其实有的时候,意外……未必完全是件坏事。” 魏舒看向她的眸光一怔,不知她话里的话是在指什么,搭在膝盖上的指节微微蜷曲着,篝火的光影在她的眼底跳动,映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耳边是一声极轻的笑意,魏舒下意识看了过去。 於琼似乎也在听郑曼雨她们聊天,唇角会随着她们的笑声一同扬起。 只是当火光的迸裂声响起,火焰随着夜风得吹拂带起更高的火舌时,於琼握着杯子的指节有那么一瞬的收紧,指节被捏得发白,又在下一刻松懈。浓密的长睫下闪过一丝不易捕捉的紧绷。 似乎感受到了目光,於琼敏锐地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燃烧的火焰里交错缠上。 “你脸色好像不太好,要不要……”魏舒看着於琼的指节在又一声的火光迸溅的声响里又蜷缩了下,话音就这么含在嘴里讲不出了。 她好像很怕火。 “你说什么?”於琼的脸色又白了一分,似乎是回想起什么不好的事,她眼里含着湿漉漉的眸光,火光的明灭似是要把她给吞噬。 金橘的火光在这一刻又变得恶劣起来,将她的胳膊映得红润,倒更像是……烫到了。 众人陆续在这坐了近一个小时,郑曼雨想起她们的烤鱼还没吃,又张罗着去把烤鱼给解决。 於琼似是躲着什么穷凶极恶的猛兽,又似是展现着她原本对于烤鱼的热爱,迅速应了一声起身过去。 鱼肉很嫩滑,可她们火候掌握得不好,还是有些烤老了,里头没什么水分,甚至是有些柴。 但这些却不影响烤鱼香味,越嚼越香。 只是魏舒时不时观察着,本是很爱吃的鱼肉的於琼,在她们才刚把第一盘的烤鱼吃了一半时,悻悻地起身道困:“我有点困了,先去洗漱睡了。” 节目组倒也没那么不当人,夜里准许她们去林间小屋洗漱,载着那辆颠簸晃荡的三蹦子车辘辘着来回。 篝火的火焰在烧去大半的木柴下渐渐矮了下去,原是噼里啪啦的咋响,这会听着柔和了不少,也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女人们陆续去洗漱,在魏舒去洗漱的时候,讨论着分帐篷的事。 几个人没有犹豫,很快决定好,再等着魏舒回来询问下她的意见。 姜秋松和姜冬临要睡一间帐篷,两姐妹黏得很,宁璇和郑曼雨不好拒绝人,於琼已经去睡了,这里头魏舒也就和於琼熟络一点。 宁璇惯是个会照顾人的,她和郑曼雨稍稍一商量,干脆她去和於琼和魏舒一间。郑曼雨刚好不想和於琼一间,以免自己又被於琼给怼了。 于是当魏舒回来时,宁璇拍了拍她的肩膀跟她说了这样的安排。 “魏舒,你和於琼之前认识,我们三个睡一间好了,你觉得怎么样。”她眼眸里含着柔意,叫人无法拒绝。 生怕魏舒拒绝,郑曼雨连忙补了句:“我想和小松小临一起睡。” 魏舒真的很不擅长应对这些常年在聚光灯下的女人们,她本身就很少会拒绝别人,特别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稀里糊涂着,魏舒便躺在了於琼旁边。 於琼睡在魏舒和宁璇中间,魏舒贴着帐篷的一侧睡着,鼻尖却萦绕着的全是於琼身上刚洗漱过的椰子水气。明明已经隔了很远,可这味道就是散不去。 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该说是良缘,还是一段孽缘。 明明最不想扯上关系,可命运总是这样捉弄人。 半推半就间,魏舒又和於琼睡在了一间帐篷里。 魏舒烦躁地翻了个身,鼻尖吐出个气音。 夜色沉寂,白日的林间虫鸟鸣唱在夜里渐渐小了声响,接着是滴答滴答落下的雨点,淅淅沥沥的。 下雨了。 此时的露营地只剩下值守的一些人,节目组其余的人回了林间小屋那儿。 雨滴落在帐篷上,渐渐盖过了虫鸣。 简陋的帐篷里,三个女人并排睡着。靠近帐篷一侧的宁璇已然熟睡呼吸均匀。 魏舒平躺着着,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姿势规整得有些刻意。 她不知道数了多久,也许只是短短几分钟,也有可能是一小时。 意识总算是渐渐抽离纷乱的思绪,像是漂浮在一处温暖的小舟之上,带着一些潮湿的水气与松软的鹅绒毯,像是古人游船看海般的惬意。 可这松软的鹅绒毯怎么还夹杂着一些熟悉的气味? 那种……空泛冷冽的原野气。 倏地,一种奇异的触感扫过了她搭在腹部的手背,若有似无的,轻轻柔柔的。 魏舒睫毛在黑暗里无意识地颤动着,沉重的眼皮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 模糊不清的,借着微弱的月光,勉强看清轮廓。 她微微侧脸,在朦胧的月色下笼罩的,於琼背脊的蝴蝶骨处,竟悄然长出了一个小翅膀!? 这翅膀有些眼熟…… 好像是当初在后台和於琼初次相遇时於琼穿戴的。 可这里不是秀场,於琼也不是即将登台的模特。 怎么会长出翅膀! 魏舒的意识在一刻间彻底清醒,她现在毫无睡意,震惊着看着真的不能再真的小翅膀。 洁白无瑕,像是染了层皎月的银辉。轻轻扫动着,一会张开一会收拢,边缘处泛着细密的绒光。深一处浅一处。 只有靠近顶端的一小簇的绒羽,它的主人才会无意识地挪开。 这是在做梦吗? 翅膀? 猫头鹰的翅膀!? 魏舒身体有一瞬的僵住,她呼吸停滞了片刻,无力地阖眼,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闭眼缓了片刻,再次睁眼,还是那样一双小巧又精致的翅膀,随着主人的无意识地挪动,轻轻扫过她的手臂。 魏舒的世界观有些崩塌,她不敢发出声,心里正在无声呐喊。 于是在魏舒惊愕的目光里,於琼转了身,无意识地靠了过来,像是在寒冷冬日里寻找暖源的动物般本能地靠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祝元箴:魏姐,拍节目有意思吗? 魏舒:挺好玩的。 祝元箴:那都玩些什么呀? 魏舒(目移):逗鸟、摸鸟…和鸟亲嘴。 祝元箴:? 於琼:? 第28章 时间仿若凝固住了,魏舒不知道该如何闪躲,雨点淅淅沥沥地打在帐篷上,像是安眠的摇篮曲。 宁璇的呼吸依旧平稳,雨下了没一会又停了。 月光渐渐清晰,比之前一刻略微亮堂了些。 魏舒侧卧着面对於琼,耳边是窸窣的挪动声,那双小翅膀随着主人的身子越来越近,最终贴到了魏舒的胸膛处。 羽毛轻柔的触感隔着衣料传来,带着一丝不可言喻的温热。 这对翅膀是真的,它还有体温…… 魏舒不敢动,垂在腰腹的指尖微微蜷起,指甲不停地掐着掌心,似乎想将自己从这场荒谬的睡梦中掐醒。 这种超现实的情况令她没办法保持冷静,特别是当绒羽轻扫过她的下巴带来轻微的痒意。 心口不断地跳动一时不知道是憋气憋的,还是什么其余原因造成的。 不知道怎么想的,魏舒头脑一热,伸手将下巴处的翅膀给拨开。 触上的瞬间,翅膀轻轻颤了颤。 好软…… “哼……”於琼不满地嘤了一声,接着翻身转了过来。 额头无意识地朝着最近的热源贴过去,抵在了魏舒的手臂上,带着些微凉的触感。 接着整个人又往魏舒怀里钻,额头挤开被子,埋向她的胸口。 魏舒大脑一片空白,她彻底僵住了。 原先轻扫过下巴泛着些痒意的翅膀被於琼松软的发丝取代,独属于她的气味侵袭而来,这种气味简直和那些令人上瘾的禁品没什么区别…… 紧接着蹭了蹭。 於琼在干嘛!她睡相怎么是这样的! 魏舒不敢动,她望着远处的宁璇哼了两声,坐起了身子。 翅膀还在呢! 空气渐渐稀薄仿若凝固住,魏舒仍然维持着被“侵袭”的姿势,只是手臂处的温热呼吸渐渐变得滚烫起来,思绪在荒谬的震惊里艰难维持运转。 她甚至不敢去深想要是於琼被人发现了这对翅膀会意味着什么。 不管怎样,於琼这种情况都不能被人发现。 宁璇动了下,传来几声窸窣,喉咙里含糊不清地嘀咕着:“唔……几点了……” 那一瞬间的,魏舒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来不及思考,一把将睡得死死的於琼揽进怀里,拉开自己的被子把人罩了起来,连同着着她后背那双不安分的翅膀也给用力揽住,只留下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顶在外头。 於琼是背对着宁璇的,要是宁璇稍稍侧头,或是借着暗淡的月光多看两眼,那黑暗中迎着月光泛着微光的翅膀绝对无所遁形。 另一侧窸窣声越来越强烈,宁璇似乎是起身要出去,正在找鞋穿。 与此同时,身侧的於琼睁开双眼,眼眸里含着愠怒。魏舒一只手抓着她们盖在身上的薄毯,一只手揽住那双躁动不安的翅膀。 “嘘!”魏舒生怕於琼发作,瞪了她一眼,然后立马闭上眼睛不敢再去看另一侧宁璇的动静。 耳侧传来宁璇正穿鞋子的窸窣声,又停顿了片刻,传来一声轻笑:“这不是关系挺好的吗,还抱一起睡呢。” 接着便是撩开帐篷帘子传来的细弱虫鸣。 “啪!” 刹那间,脸上传来一声清脆又闷闷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宁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巴掌扇得不算重,却也带了些力道。 下颌连带着侧颊渐渐传来火辣的刺痛,魏舒心里的那股子邪火猛然窜起。 她还没来得及兴师问罪,眼前女人眼底含着不可遏制的愠怒,倒先倒打一耙质问:“你干什么!” 外头又传来窸窣的声响,宁璇折返回来拿东西,她似乎是听见了刚才的动静,这会瞧见纠缠成一团的两人,顺口问了句:“怎么了?” 两人还保持着刚才的僵持,相互瞪着眼。 魏舒眯了眯眼,声音带着些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明显的不耐烦:“没事,她刚刚做噩梦。”她说着抬起手,用指腹用力地揉了揉刚刚被打的地方。 有些微微泛红。 “哦……”宁璇显然还没有清醒,说话间打了个哈欠,“我去上趟厕所,外面太冷了我回来拿外套。”她摸索着套上外套,深一脚浅一脚地掀开帘子出去。 门帘落下的瞬间,於琼在听见宁璇离开的动静后,她渐渐冷静下来,一头长发凌乱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那双清冷的杏眼里仍然在燃着怒火,像是林里意外燃起的火星。 “你在发什么疯!大半夜的你在干嘛?”她压抑着嗓音,声音因着急促的呼吸而有些微颤。 “我干什么?”魏舒的嗓音同样压得很低,她们不知道宁璇什么时候会回来,虽然坐车去林间小屋一趟来回没那么快,可还是不想把动静闹得太大引起其余人的注意。 她的呼吸炙热,眼里带着些被误解时的火气:“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背后的那对……翅膀,打算要怎么解释?猫头鹰小姐。” 这一句话,将於琼震惊得说不出话,她身形一顿,眼底的怒火顺然凝滞,像是被一场暴雨给浇灭,那双灵动的杏眼头一次出现慌乱与一丝被戳穿的恐惧。 “你……”於琼的嘴唇微颤着,张口想要否认魏舒刚才说的话。可在面对魏舒那双洞悉一切还有些被人误解的怒意的眼神,又让所有一切的解释辩解的话语如鲠在喉。 下意识的,那种迟来的慌乱致使她动了动身后的翅膀。 骨骼支撑着轮廓,身体清晰的感觉令她浑身血液瞬间冰凉。 后知后觉的,这种恐惧如同寒冬里冰川里的水,凉得刺骨,险些将她瞬间吞噬淹没。 於琼安静得不像话,她纷乱的思绪还在做整理。 她刚才都做了些什么?在魏舒的怀里露出了翅膀?还是误会了魏舒的遮掩而打了她一巴掌? 她的身份暴露了…… 被这个她一直试图撩拨、挑衅、甚至带着一丝报复心态接近的女人给……发现了? 魏舒看着眼前女人的脸色顺然失去血色,慌乱与茫然取代怒火。她心里刚才那股子被误会打了一巴掌的邪火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 两人还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於琼仍然还在魏舒的怀里,只是距离没有之前的那么近。 魏舒索性低下头,额头贴上於琼的额头,触感温凉,她低沉的声音不容置喙:“现在,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生怕某人装傻不认账,指腹捏住了翅膀的骨架处。 温热带着些蓬松,和想象中的触感有些区别……鸟类的体温摸起来不是应该烫手的吗? 魏舒的动作顿了顿,甚至忘记了收回,带着些质问的语气渐渐被探索与求知取代,她努力感知着分析。 “羽毛很软,体温也比一般的鸟类要低很多,不会感觉到烫,是因为你是‘人类形态’?翅膀小巧……你的作息又和大多数的猫头鹰不同,在已知的鸮形目里……” “嗯……” 於琼眸底泛着水光,杏眼因她的动作而染上一层淡淡的绯色。 “你放开我!”於琼开始挣扎,脸颊瞬间涨红,一种恼羞和身体传来的异样感觉令她本能想要缩回翅膀。 可翅膀又被魏舒捏着,她能清晰感受到她的指腹停留在哪片区域,又渐渐停留在她翅膀最根处最柔软的绒羽部分。 她指腹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带来一阵异样的、难以言喻的酥麻感。 这之前的种种迹象的回忆犹若潮水,魏舒想起初遇时在后台看见的那双翅膀,之后女人喝醉后喃喃不清的低语。再就是……衣橱旁接吻时瞧见的羽毛状的淡淡血管。 “是雪鸮吗?”魏舒还在自言自语地分析着,眼里闪着亮光,对这一切都感到好奇,“可你的黑褐色的波纹去哪了?” 这会她才注意到身侧女人清冷杏眼里的羞愤,还有那双紧抿着的唇瓣。 “眼睛要是瞎了不会用可以把眼角膜捐掉。”於琼的牙关被她咬得嘎吱作响,黯然的月光将她的翅膀镀上一层银辉。 再度回想,似乎刚才是有看到黑褐色的斑纹,只是比较淡,夜色太暗,没怎么看清。 “对不起……职业习惯,我不是故意的。”魏舒想起动物也会有敏感的部位,她讪讪收回了手,指尖还残留着刚刚抚触翅膀的温暖触感。她轻咳了一声,声音回归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行为都能归咎为一次纯粹的学术观察,“之后再谈吧,一会宁璇该回来了。” 指尖收回的瞬间,於琼身后的那双翅膀也在瞬间收回。 於琼瞧着魏舒背对过去,仿佛什么也没做似的准备入睡。 心脏还在因着刚才被看穿一切本质而狂跳不止。 该死该死该死……这人怎么好意思一本正经说这样的话! 魏舒还在回味着刚才的触感,她阖上眼又再次睁开。 寂静的空间里回荡着一声大胆的询问:“我能再摸摸吗?” 接着是一个枕头暴击砸了过来。 “做梦!”於琼的气恼声软得不像话,似乎还没从刚刚那会缓过来,“你不许说出去!” 挨了一记暴击,魏舒也没生气,她轻声低笑着,连连应下:“知道了,这是我们两的秘密,我会守口如瓶的。” 沉闷片刻,又过了好一会,刚砸过来的枕头被人拿走。 “谢谢。”这句谢谢含着一些复杂的情绪,感激里又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痛苦。 “晚安。记得藏好翅膀。”魏舒没再多问,她掩了掩被角。 帐篷的门帘再次响动,宁璇上完厕所回来,她瞧於琼坐着,呼了口气:“外面好冷啊,村子里面晚上的温度也太低了……你怎么没睡?” 於琼平复了刚才的情绪,又恢复成之前一副矜傲的模样,淡淡回应一句:“我做噩梦了,这会睡不着。” 深有感受的宁璇脱了外套钻进薄毯里煞有其事:“是吧,我有点择床,今晚也没怎么睡好,这硌得我腰疼。” “这样啊,宁姐真是受苦了,希望之后杨导做个人。”於琼说完打了个哈欠。 “睡吧。”宁璇叹谓着。 帐篷里再次陷入宁静,魏舒背对着两人,睁着眼漫无目的地望着眼前的帐篷,思绪纷飞。 生气的於琼,有点可爱……——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魏舒:求求你了再给我摸一下 於琼(犹豫):你保证就一下? 魏舒(掷地有声):就一下! 於琼:那好吧…… (摸完鸟的翅膀后) 於琼(生气哄不好的那种):你不说就一下吗!? 魏舒:是一下啊,一下十分钟的那种。(不知死活)再摸一下…… 於琼:[愤怒] 魏舒:[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於琼:滚啊变态! 第29章 天刚蒙蒙亮,帐篷里就只剩魏舒和宁璇两人。 魏舒缓了会睁开眼,稍微收拾了下,迷迷糊糊地走出帐篷。 节目组的人睡眼惺忪地或站或坐在远处,这处露营地空旷地只能听见飞鸟掠过的低鸣声。 刚一走出帐篷,还来不及深呼吸,目光瞥见露营桌前坐着喝水的於琼。 昨晚的惊险与刺激还历历在目,魏舒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脖颈,远远喊了声:“早上好,你起得真早。”又似乎意有所指。 於琼眉头一挑,喝着手里的水轻声道:“早上好。我也刚醒没一会。” 其她人似乎都没睡醒,整个露营地就只有她们两个人在外面。 魏舒揉了揉自己的发顶,沉吟了片刻往三蹦子车那走去:“我先去洗漱。” 洗漱完魏舒又回到露营地,这时宁璇也起来了,正坐在露营椅上和於琼聊天。 两人不知道说到什么有趣的事,宁璇肩膀轻颤着,於琼勾着唇角。 这场面看着一时让人有些恍惚,放佛昨夜的荒唐都是一场梦。 於琼是个猫头鹰? 笑话,这从哪里看得出她不是个人? 两人听着三蹦子车的动静一同望了过来。 宁璇眨了眨眼:“魏舒回来了,轮到我去洗漱。” 魏舒还站在刚下车的位置,看着宁璇缓缓走来。她有些说不清的抗拒,有些抗拒去和於琼坐在一起,或是同处在一个区域里。 明明被发现秘密的人是於琼,怎么这会是她自己浑身不自在? “昨晚你睡得怎么样?”宁璇走来随口一问。 “还好……”魏舒敛了敛眼帘,总不能说自己经历了发现於琼是猫头鹰的荒谬场面吧?怎么能睡得好!她甚至后半夜还做了个梦,梦见被一只超大的猫头鹰抓到极地冰川里戏耍玩弄。 远远的传来了一声。 “早上好!” 宁璇回头一看,郑曼雨走了过来。 “宁姐是不是要去洗漱啊?” “刚醒呢?”宁璇摆了摆手,“一起去吧。” 魏舒识趣的往露营桌那走去,在於琼正对面坐下。 三蹦子车辘辘远去,两人隔着露营桌相望。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於琼伸手给魏舒倒了杯水,递了过来。 “喝点水吧。” “谢谢。” 魏舒接过茶缸,眸光闪了闪,她喝了口水脑子里思绪有些混乱。 这不对。 这非常不对。 怎么感觉她们两个之间的角色互换了? 该感到尴尬和无所适从与不自在的,应该是於琼才对! 魏舒深呼了口气,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尽量让自己不要在镜头下展现得太过不自然。 “你昨晚睡得怎么样?”於琼明明晃晃一问,她眼眸里含着令人看不清的情绪。 明知故问…… 魏舒盯着她,轻声回了句:“挺好的,你呢?” 以为某人会昧着良心说一句也不错,结果却听她轻笑一声。 “我怎么是记得,昨晚你做噩梦,哼哼唧唧的,你自己扯了毯子不说,还把我的毯子也扯走了,害得我冻醒。” 这女人在说什么? 是我疯了还是她疯了? “啊?”魏舒呼吸滞了一瞬,她狐疑一瞬,“有这回事?” 她自己怎么不知道自己睡相有那么差。 难道不是昨晚於琼的睡相是这样的吗? 某人真的没有在偷换概念吗? “嗯哼。”於琼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也就是我脾气好,还给你把毯子盖了回去。” “我倒是好奇,你做了什么噩梦呀。” 这女人真的有点蹬鼻子上脸的意味了。 魏舒咬牙切齿回道:“梦到被个超级大只的猫头鹰抓到南极打黑工。” 于是这会两人的境况反转,轮到於琼怔了片刻。 好在这会陆续姜冬临和姜秋松两姐妹醒了走出来,宁璇和郑曼雨也回来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再说这个话题。 节目组给大家一人发了个水煮鸡蛋。 郑曼雨恨恨说了句把她们当叫花子整,杨梅才又给每人发了杯豆浆。 趁着女人们都在,杨梅拿着她的小喇叭喊道:“咳咳,到目前为止,你们还差九枚森林币。现在有一个渠道可以挣森林币,你们要不要把握一下?” 郑曼雨还在气头上,阴了一句:“哦,要把我们往死里整了是吗?” 於琼配合着点了点头:“总不会让我们白白吃一顿早餐的,都是有代价滴。” 宁璇在旁一首拍了她们两人各自一下胳膊:“哎呀,对杨导友善点嘛。” 几个人只有魏舒和姜秋松配合杨导,问了句:“什么渠道?” 杨梅不怀好意地笑着:“你们昨天去摘黄瓜的后面,有一片高粱地。” 此话一出,魏舒一瞬间想昨天开始录制上车时问的获取森林币的方式。 “原来是这么个劳作。”她扯了扯嘴角,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各位老师可以通过采摘红高粱的劳作来我这里换取森林币。”杨梅从一旁的工作人员手里接过几把镰刀,“现在给大家分发工具和手套。” 姜冬临眯了眯眼,率先去接过镰刀和手套:“那这个兑换比例具体时怎么算的?” “本次规则最终解释权,归节目组所有。”杨梅模棱两可地回应。 郑曼雨翻了眼,气呼呼地走到杨梅面前接过镰刀和手套:“您还真是黑。” 虽然魏舒带了开路用的斧头,但砍高粱还是要用合适的工具才趁手。 正往杨梅那走领工具,耳侧轻轻传来一声:“这下真是打黑工了。” 一时不知道於琼在揶揄哪一句。 魏舒步伐一顿,没回答。 临出发前,魏舒问了一嘴众人要不要喷点驱蚊虫喷雾。 女人们倒是不客气,一个个都把胳膊抻了过来。 於琼抻过来的时候,还补了句:“多喷点。” 嗯……猫头鹰的食谱里不是有昆虫吗? 不爱吃? 魏舒恍然一瞬。 於琼转过身,指着自己的后脖根:“还有这里。” 魏舒乖乖喷了两下:“够了吗?” 也不能拿正常逻辑去看於琼,本来她是猫头鹰就已经够匪夷所思了。 目光掠过於琼背部时,魏舒的思绪又转到了昨晚的那一幕,仿佛翅膀柔软的触感就在指间。 “魏舒!” 魏舒抬眼看过去,发现於琼在瞪自己。 “走了!” “哦。”魏舒轻勾起唇角,把喷雾装进随行背包里,跟了上去。 说是在黄瓜田附近,实则还要在更往后的路上。光是徒步走过去,已经消磨了不少体力。 到了红高粱田前,女人们站在田埂上面对着眼前这一望无际的高粱,才真切感受到了杨梅“精心”安排的劳作任务量。 这是一片金红色的海洋,真正的一片海洋。红高粱密集得几乎没有缝隙,一个挨着一个,沉甸甸的高粱头像是无数燃烧着的小火把。 任这秋日里不曾有一丝热浪的天里,生生在阳光下燃着一丝火热。带着一片谷物的香气,混着尘土与田野气息。 秋日的丰饶,显得女人们很渺小。这些红高粱堪比人高,要是人在高粱地里穿梭,都不定会能找到人在哪。 “我的老天奶啊……”郑曼雨缓了好一会才从嘴里找回思绪,“这得割到猴年马月啊?” 宁璇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但头一次拍慢综艺遇到这种情况,也是被震惊得说不出话。她倒吸了口气:“看来今天是一场硬仗要打。” “加油!别怕老师们,我们人多力量大!”姜秋松给大家打气着。 姜冬临下意识扯了扯姜秋松的胳膊,小声问:“能不能去暗杀一下杨导?” 魏舒光是看着眼前的这片红高粱,就要晕过去了。 她哪里经历过这些?就算是去野外工作,虽然有的时候强度也挺高,可和这种强度可没得比。 果然昨晚的梦做得不是空穴来风吗。 “我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她深吸了口气,有些不知所措。这连该从哪里开始下手都不清楚。 “来不及了,已经上贼船了,合同也签了。”郑曼雨边叹气边摇头,“当初杨梅忽悠我来的时候,明明说我们节目是个慢综艺,只要享受生活就行。” “只能打黑工了。”於琼扶了扶防晒用的宽檐草帽,精致的眉眼在草帽的阴影下显得有些模糊,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看了过来,“怎么不算做是一种‘享受生活’呢?” 众人接连叹了口气,在姜秋松的鼓气下重振旗鼓。 真着手开干起来,众人又对眼前的这片高粱地无措起来,不知该从何下手。 魏舒掂量着手中略微锋利的镰刀,扫视着眼前的这片红高粱,动作干净利落地开了道“口子”。 于是姜秋松像个永不停歇的小马达一样钻了进去,挥舞着手里的镰刀,卖力地割着。 她的动作大开大合,割下来的高粱散落一地,姜秋松割会自己的这片,还得回头把姜秋松割下来的高粱拢到一个方向去。 宁璇望着被姜秋松“摧残”的高粱,提醒道:“小松,你看下我怎么砍的,不要用很大力气,借着点巧劲,不然你一会就累得不行了。” 说着她的动作不快不慢,每一下砍得沉稳有力,精准地将高粱砍向齐齐一侧,然后用杨梅发的捆绳将那一摞高粱捆到一起。 “宁姐是不是以前也干过啊,这么熟练。好厉害啊,这数量简直是我的两倍!”姜冬临有些好奇,压根看不出宁璇还有这样的本事。 宁璇轻笑了声:“不过是小时候帮家里做过点农活,刚好会。” 魏舒一开始砍着还有些费劲,听见宁璇说怎么砍,自己试了两下确实轻松不少,她直起腰扬声问:“是不是这样啊宁姐?” 宁璇看了会魏舒砍高粱,点了点头:“对的对的。”——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姜冬临:扣1和我一起暗杀杨梅 姜秋松:1! 魏舒:1。 郑曼雨:111 宁璇:1 於琼: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 第30章 众人沉默地砍着高粱,一个个累得不行。 郑曼雨一边割着一边试图松缓一下气氛:“姐妹们,想象一下,咱们砍的不是高粱。” “哦?那是什么?”姜秋松配合着,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咱们砍得是黄金啊!”郑曼雨身边捆的高粱歪七八扭,有高有低大小不一。 姜冬临停下动作看了过去,又在郑曼雨金句出口时失笑着摇摇头。 宁璇看着她的动作,走过去虚指着她的腰道:“你腰别发力,用胳膊上的惯性。” “我试试。”姜冬临随声砍了两下,“这样吗?” “你自己觉着呢?有没有比之前轻松。”宁璇抱臂在旁边问。 “感觉……确实轻松点。”姜冬临点了点头。 “那就是有用的。”宁璇又叮嘱了两句别伤着了,转头又回了自己的区域。 眼看着几个人都被宁璇“指导”过了,郑曼雨隔着远远地问:“那我呢?” 宁璇闻声看了过去,她迎着阳光有些刺眼,半眯着眼‘啊’了一声:“不行的话,你旁边有点土。” “什么意思?”郑曼雨愣了一瞬,没反应过来。 在旁看戏的女人们竖着耳朵听着,等着看好戏呢。 “浇点水,玩去吧。”宁璇说完挥着镰刀没再理郑曼雨。 这下郑曼雨反应过来,她大声为自己抗辩:“什么意思!让我去玩泥巴啊!我难道干的活,就这么不被认可吗!” 魏舒顺着话瞥了一眼郑曼雨旁边歪七八扭的红高粱,默默点了点头。 接着便是吵吵嚷嚷的,郑曼雨和宁璇与姜秋松三个人就着干活的问题争执起来,一方主张“我抗议,我也要学”另一方则是主张“有那琢磨的功夫,还是开开心心逗大家笑比什么都强”。 魏舒抻着镰刀休息喝水,她转头去看於琼,女人的每个动作总是优雅又游刃有余的线条,紧抿着唇,努力模仿着宁璇和魏舒这样的高效动作。可她脚边零零落落的高粱却只比郑曼雨多了一些。 显然於琼手中的镰刀不是这么好驯服的。 魏舒正无意识地勾着唇欣赏着於琼的动作,於琼似有所感直起腰来转身看了过来。 帽檐下的杏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恼火,迎上她的视线,两人隔着摇摇晃晃的高粱穗,无声的对峙。 魏舒歪了歪头,装作一副正经的样子,挑了挑眉。继续挥动着手中的镰刀,挥了没过两下,又停下动作去看於琼。 於琼还在看她,眯了眯眼,似乎对她刚才的行为很不满。 于是没过一会,一声清清冷冷的,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恼火的口吻:“是要比赛吗?” 金红的高粱穗随着微风晃着,於琼站在高粱下,显得很小一只。 离得远些,於琼那句挑衅的话,听起来没什么威慑力。 是小学生吗?只是看一眼,她又没别的意思,还比赛…… 幼不幼稚。 魏舒沉吟片刻没有回话,脸上没带什么表情。 “无聊。”她的声音略显平淡,转身准备继续割着红高粱。 这在於琼看来倒像是在怯战。 “怎么,怕了?”於琼眉头一挑,晃着手里的镰刀,草帽的阴影遮住了她的上半张脸,只露出那双带着挑衅弧度的嘴唇,“怕输给我?还是说,你的镰刀,只会在嘴上逞强。” 这话真的挺幼稚的,没什么攻击力,但却像一根小刺一样,精准扎在了魏舒的心口。 “谁怕了。”魏舒轻嗤了声,目光平静地看着於琼,抬手抹去眼睛旁边的汗珠,“你输了可别哭鼻子。” “哈?”於琼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嗤笑一声,眸光在高粱穗下流转,带着一丝恶劣的口吻,“哭鼻子?该担心的是你吧。要是输了……加个赌注吧。” “可以。”魏舒的回答干脆利落,她瞥到於琼脚边红高粱的数量,甚至带着一丝从容,“赌什么?” “谁输了,晚上就给谁按摩胳膊,不得敷衍!”於琼看她如此从容,眼神又冷了些,握着镰刀的手指猛然收紧,泛白的指节控诉着现状的“憋屈”。 “没问题。”魏舒扫过於琼那僵硬的肩膀,轻笑一声,“还有力气吗?我看你僵得像块木头桩子。” “你才像木头!”於琼当即炸毛,像是被摸了翅膀一样,“等着瞧,输了不准耍赖。” “这句话原样奉还。”魏舒煞有其事回敬道。 这场突如其来的比赛引得周围几个女人都放下了手里的活,一个个将目光投了过来,还有两个在那里起哄。 “哟,还有比赛看呐,我来当裁判!”郑曼雨嬉笑着放下手里的镰刀,浑身透着正大光明躲懒偷闲的即视感。 姜秋松一面喝水一面替两人加油:“我不偏心任何一个姐姐,你们两都加油。” “这碗水你是会端的。”姜冬临眨了眨眼,朝着还在做农活的宁璇招了招手,“宁姐,快来看热闹……不是,比赛了!” 话音一转,差点说秃噜嘴。 怎么场面一下朝这个方向发展起来。 看这几个人兴致冲冲的模样,几头牛也是拉不回来了。宁璇叹了口气摇摇头,放下手中的镰刀往这边走。 比赛一触即发,魏舒和於琼两个人用镰刀在田垄上划了一条歪歪扭扭的分界线。 刚划好线,魏舒瞧见於琼低头看着泥地,踢了点土堆过来。 魏舒对于某人这样的小动作视若无睹,她平心静气地拿好自己的镰刀:“我准备好了。” 一旁自封担任裁判的郑曼雨手里晃着手机喊道:“我要开始计时了!倒计时十分钟!” “三、二、一!开始!” 计时一开始,魏舒和於琼两人光速投入割高粱的行动里,谁也不想落入下风,势必要争个高低。 金红的高粱随着富有节奏的清脆挥砍声呈一边倒的趋势。 魏舒利用惯性,精准把控好力道,将自己区域内的高粱轻易收割。 只是怎么感觉……刚又割了一些高粱,又感觉数量没什么变化啊? 魏舒看着自己旁边割好的高粱顿了顿,随后接着投身收割高粱的伟大事业中。 这次魏舒留了个心眼子,她刚割了一小片,转头看向於琼那边的方向。 金红的高粱地里,高粱穗随着轻风小幅度晃荡,滚滚尘土与庄稼的田园气不断钻入鼻中。 远离了高楼大厦和繁复的精密仪器,不用对着各种各样的数据去确认,去做各式的研究,或担心被曹教授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只需要享受当下的宁静祥和就好。 只是,原本该在旁边高粱地里的女人去了哪里? 魏舒回头看自己收割的高粱,正好对上了於琼偷偷摸摸的杏眼和那双不干净的手。 手里正抓着一把高粱。 魏舒收割的高粱。 “小偷!”魏舒瞪着於琼,立马朝裁判控诉,“我举报,於琼偷我高粱!” 这话一说,於琼立马放下手里的高粱,接连摆手否认:“不是的,我这是手滑。” 怎么有人偷东西讲话这么理直气壮。 魏舒目光转向郑曼雨和旁边的女人们:“你们说说看,於琼是不是作弊了?” 说话的功夫,於琼又回到自己的区域接着收割高粱起来,眼看着已经比魏舒区域的多起来。 郑曼雨她们在观战区看得清清楚楚,可为了节目效果,郑曼雨这个老综艺人连忙摆了摆手:“不算啊,您抓着的时候,她都放回去了,不能算於琼作弊。快……魏舒,你再不努力,就要输了!” “还剩五分钟!” 要是再揪着这点不放,魏舒就要真输了。 魏舒眯了眯眸,冷哼一声转身接着收割自己的高粱。 身后此起彼伏的加油声传来,手中握着的镰刀似乎更有力量了,割起来又轻松又快。 刚刚才抓包过於琼的双手不干净,魏舒隔一会就回头看下确认她在自己的区域老老实实收割。 只是刚才吃了亏,郑曼雨她们也不帮魏舒做主,难不成就这么让於琼给坑了? 于是魏舒用同样的方式回敬,去将於琼之前捆好的那一摞高粱给抱了回来。 然后脸不红心不跳的把於琼不小心落出分界线散放的高粱往於琼那边一踢,还“好意”提醒道:“都弄到我这边了,等会结束这不然都算我的数量里。” 於琼抬头看了过来,皱着眉头道:“不行,肯定不算!”而后似有所感地回头数了一下自己的高粱。 也许是做贼心虚,魏舒连忙低头弯腰开干,虚张声势着放着垃圾话:“反正你的高粱捆得都很有艺术感,你这个速度,再追我一百年吧。” 话后身侧很安静,安静得像是暴风雨的前夕,直到一声哐啷声。 於琼把她镰刀给扔了,压抑着情绪问来:“魏舒,怎么少了一捆?” 魏舒佯装自己一直在认真干活,她起身擦了下额头的细汗,眨了眨眼:“啊?” 接着顺着於琼的视线看了过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我怎么知道?”语气有些不易察觉的心虚。 从一开始制定的规则就是不许耍赖,但也确实没有限制说是不能偷或抢别人收割好的。 再说之前於琼也偷了魏舒不少高粱,魏舒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小偷!裁判!曼雨姐,你要为我做主啊!”於琼没有当场抓包到人,没有证据,只好求助郑曼雨。 眼看着於琼都要急眼了,魏舒抱着刚才偷来的那一捆往於琼的区域一丢:“哎呀,手滑了。” 这回可不能判定魏舒偷了於琼一捆高粱。 郑曼雨睁着眼睛说瞎话安慰於琼道:“不算啊,不算作弊。” 引得一旁姜秋松姜冬临两姐妹憋笑憋得很辛苦。 没人在意於琼和魏舒谁输谁赢,大家只在意热闹好不好看。 倒计时快要到了,魏舒张望着双方的数量,就是再给於琼一捆也输不了,她干脆一摊手摆烂道:“已经定胜负了。” 随着郑曼雨宣布停止计时的那一刻,胜负毫无悬念,魏舒赢了。 魏舒和於琼两人同时走到众人所处的田埂处,宁璇给两人一人递了瓶水。 “是我的镰刀太钝了。”於琼喝了口水不服气地争辩着。 “又怪上镰刀了?”魏舒挑了挑眉,她怎么不说高粱长得太结实了。 “总之就是工具的问题。” “行,晚上乖乖给我按摩吧。” “你等着……” 姜秋松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姜冬临拍了拍她:“姐姐,你矜持点。” 看两人又吵起来,谁也不服谁,宁璇摇了摇头精准吐槽道:“你们两是小学生吗?幼不幼稚。” “不是!”两人异口同声否认着。 要是以前的魏舒肯定不会在人前有这样的行为,魏舒怀疑肯定是於琼使了什么人类不能理解的手段,否则自己怎么头脑一热这么冲动。 “好了好了,咱们争取今天能住上森林小屋,你们两谁也没输,都赢了奥。”郑曼雨作为中间人只能两头顺毛。 后来这段在节目播出后成了名场面——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魏舒:再也不跟你比赛了…… 於琼:为什么? 魏舒:好意思问?是谁的手脚不干净? 於琼:你是说,你偷了我一捆高粱的事? 魏舒:不是你先偷了我的,还被我当场抓包! 於琼:[白眼]有这回事? 魏舒:?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第31章 夕阳将田野染成金红色,映得这片高粱地更红火起来。 挥洒一整日汗水的女人们,一个个腰酸胳膊疼,在杨梅的宣告下解脱苦海。 汗水浸透衣背,脸上或多或少沾了些尘土和草屑。 田埂上堆起的高粱捆成小山似的。 那一望无际的高粱少了一片,却也只是一片,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着高粱穗,沉默着等待收割。 女人们回到了露营地,无从顾及着形象瘫坐在露营椅里。 杨梅拿着她的小喇叭过来:“各位老师们辛苦了,经过我们工作人员的清算……”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带着疲惫和强烈的期待。 这会没什么风,周遭的空气有些闷。於琼热得不行,她摘下防晒用的草帽用来扇风。 魏舒微微喘息着,着手给大家的茶缸里添水。 过了几息也没等到杨梅宣布,她故意停顿片刻,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郑曼雨等不及,她连忙催促道:“快点呀!这是广告时间吗?我有会员,跳过跳过!” “今日高粱收割成果,共计兑换成森林币十三个!” “哇!”姜秋松举着茶缸欢呼起来,似乎今天所有的疲惫都被这一刻的成果扫空,“为我们的胜利,干杯!” 但似乎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其她人发现盲点,原先她们就有十一个,今天去厕所还扣了币,这一来一回拢共加起来才十九个,离买下森林小区的居住权还差一个。 负责管理森林币的宁璇上前拿过杨梅发放的这十三个币,尽数摊在露营桌上。 “我们是不是一共十九个森林币。”於琼杏眼一眯,转头看向杨梅那副略带遗憾的表情。 “卡得这么巧?我记得森林小屋的居住权是二十个币。”魏舒沉吟片刻,数着宁璇将包里一并倒出的森林币。 桌上的币的确是十九个没错。 眼看着离住上森林小屋就差一个币,姜冬临疲惫的目光变得呆滞起来,讷讷“啊”了一声。 “真是黑的不能再黑了……”郑曼雨一时气得不知道该从哪一点开骂。 森林币没达到数量,也就意味着还要在这里住上一晚。 虽说之前也和方曼黎野外露营过,谁会不喜欢休息的环境舒适一些呢。 “杨导,能不能通融一下?我的腰实在是不想睡帐篷了。”宁璇说着又是捶胳膊又是捶腰。 按理说只要综艺效果到了,节目组还是会为了嘉宾着想的。 这说到底也就是个慢综艺,肯定还是要以生活为主题。 杨梅举着小喇叭的手放下又拿起:“其实也不是不行。你们可以先从我这里借一个森林币。” 借一个。 有借就有还,这里头肯定有文章。 魏舒刚想问,身侧的声音率先传来。 “条件是什么?”於琼倦懒地眨了下眼,伸手随意拢起长发用抓夹抓起,接着用草帽接着扇风。 杨梅也不吊大家胃口了:“借完之后你们得还我,通过割高粱的方式还我。当然这个是有利息的。”之后摆出一副你们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就知道借森林币没什么好事,听听,还要利息。 “黑商。”郑曼雨骂了一句。 其她几人也是被气笑,也跟着郑曼雨骂了一句黑商。 “那要不要借?”杨梅算是摆烂了,也不在意女人们骂她,她想着只要能出节目效果就行。 这会女人们劳作一天已经很疲惫了,特别是宁璇一直揉着腰,坐了没一会就要站起来缓缓。 “那要不还是借了吧,晚上大家睡觉休息也舒服些。”魏舒见她们犹豫,连忙提了一嘴。 商议一番还是决定借了这一个森林币,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吧。 反正先欠着,还的事情再说吧。 众人收拾好东西往三蹦子车上运,谁先收拾好谁先走,谁先谁后的也没什么特别的讲究。 魏舒的东西不多,她收拾完看了眼於琼,於琼还在收拾。 宁璇早上起来的时候就收拾好了,早坐着三蹦子走了。 于是现在帐篷里又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魏舒划开手机,打开微信看了眼。 里面多是祝元箴的信息,还有寥寥几条祝阿姨的问候。 祝元箴说再过半个月她就要来临云了,还问了她录节目好不好玩。 魏舒一一回复着,耳边忽然传来於琼的疑问。 “你收拾好了怎么没走?” 手机里祝元箴的信息正编辑着,说是要给她发刚刚碰到的神经病,正义愤填膺地吐槽着。 魏舒眸光微闪,编辑没两个字连忙按下了熄屏键,抬眼望於琼的方向看。女人背对着她,蹲身在往行李箱里塞东西。 “在等你啊。”她说得很小声,说完低头翻着自己的手指。 指甲有些长了,感觉需要修剪。 耳边的扣锁声响,一股热源渐渐进了。 身侧多了一道呼吸声,眼前的阴影随之落下。 魏舒抬眼去看,於琼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前。下颌被她的指尖轻轻抬起,女人的嘴唇扬着一道弧度。 “在等我哦,好乖好乖。”说着还像挠狗狗的下巴一样挠了挠她的。 魏舒深吸了口气,脸色不大好,抬手拨开於琼的指尖。 “不等了。”说完赌气似的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出去。 临走时还听见一声不容忽视的轻笑。 要是多在帐篷里和於琼独处一室,迟早会被气死。 昨天那过于大胆的吻和警告,於琼是一点也没听进去。 相处这段时间,魏舒算是看清了,於琼是个极其自我的人,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全凭她自己的心情。 一点道理也不讲。 不过猫头鹰又和人讲什么道理? 就算讲也讲不清。 或许早在那天在秀场过后的酒馆里就该搞清楚,於琼从不是个会讲道理的。 魏舒晃了晃头,理清自己的思绪,不打算和於琼多计较,就当作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节目录制的行程是两整天,然后过一周再录两天。 今晚录完魏舒就要回临云了,她和於琼也总算是可以不用见面了。 魏舒直接自己一个人走了,露营地还剩东西比较多的郑曼雨在那。 三蹦子车在泥地里辘辘行驶,车内的空间不算大,一趟能运两个人再加两个行李箱就是极限了。 森林小屋的设施不太齐全却也算凑合,不知道节目组是不是故意的,厨房用的是老式的要烧柴才能用的那种灶台。 其它的东西大多都在。 房间倒是没让六个人睡一间大通铺,两个人睡一间,三张大床。 关于分房的时候,宁璇、郑曼雨、姜冬临和姜秋松四个女人一致认为让於琼和魏舒睡在一间房里。 魏舒很不能理解,她倒是宁愿去和宁璇或是郑曼雨睡一间房。 谁知道夜里头於琼又会折腾什么。 象征性抗争了两句,但是抗议被宁璇驳回了。 “你俩睡一屋有利于内部团结。”宁璇用这样的理由给魏舒打发了。 不过这样的分房也是最好的,谁知道於琼半夜会不会突然把翅膀露出来吓到别人。 这要是露馅了,后果不堪设想。 晚餐她们随便从菜地里摘了点菜,又从杨梅那赊了点食材肉类。 当然赊的食材也是借的森林币。 “要不我们不吃肉了,晚上炒两个菜算了。”宁璇本着持家的理念,不想让债务越压越多。 “也成。”郑曼雨不反对,她倒是一碗水端平,谁说上什么建设性的建议都答好。 有人赞同,也有人不赞同。 於琼抱着双臂摇摇头:“不成,既然吃了,那就得吃好了,营养均衡。宁姐昨天不还说要荤素搭配吗?” “是……於琼说的对,是得吃点好的,不能亏待自己。”郑曼雨点了点头。 这反应叫魏舒忍俊不禁,她轻笑一声,揶揄郑曼雨问:“曼雨姐到底是哪头的?怎么又说可以,又说不行。” 姜冬临轻笑一声:“曼雨姐是墙头草咯,这边也站,那边也应,两边不得罪。” 聊着聊着,本来要说赊食材的事,结果话题一篇,全去笑话郑曼雨去了,女人们一人接着一句,聊得她脸颊通红。 反正借都借了,债多不压身。 “来都来了,多借少借都是借,先吃了以后再说。”魏舒在这件事上选择和於琼站在一边。 饭后宁璇和郑曼雨去村子里散步去了。姜冬临和姜秋松两姐妹打开音乐软件放起歌。 这会时间正好,魏舒瞥了眼窝在一旁懒人沙发里玩手机的於琼,眸光一转轻喊一声:“於琼。” 於琼顺着声抬眼看过来,眉头一扬:“说,你要干嘛?” “不是说给我按摩吗?”魏舒眨了眨眼,转眼去看姜秋松和姜冬临两姐妹已经开始跳起来了。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吗?我怎么不知道?”於琼双唇一碰,又开始不认账起来。 好在一旁跳舞的姜秋松和姜冬临两姐妹是明事理的,见有好戏看了也不跳了,围到矮桌前纷纷为魏舒打抱不平。 “於琼姐怎么又耍赖。”姜冬临开始当着人面和姜秋松蛐蛐。 “哎呀就是说啊,刚来的时候还以为於琼姐是个非常好相处的人呢。哪知道现在是个这么输不起的人呢。”姜秋松来节目别的本事没学会,揶揄人的本事见长不少。 “是吧是吧。”姜冬临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随后两姐妹一同叹了口气。 这下给魏舒说得不好意思了,她连忙低着头开始玩手机。 “谁耍赖了!”於琼扬声为自己辩解着,尽管这辩解有些苍白无力。 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接着魏舒的面前的矮桌旁边放了部手机过来。 猝不及防的触碰令魏舒的身体微不可查颤了颤,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后脖颈上的指尖落在她脖颈上。 脖颈忽然被人用力一捏,魏舒来不及反应,下意识缩了缩。 “我按摩呢,魏舒,你放松点呀。”於琼笑眯眯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好像是刚才魏舒自己作死要於琼来按摩的,早知道她报复心这么强,她就不开口了。 刚放松了片刻,那毫无章法的揉捏和按压,隔着衣服捏着,更像是带着惩罚性的。 “舒服吗?” 随着於琼的声音落下,那双手的力道忽然加重。 “嘶……”魏舒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了一下,她抓着桌脚才勉强稳住身子。 那一下揉捏又酸又胀还有些痛,魏舒险些失态。 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轻点轻点……”——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魏舒:怎么叫个按摩差点把自己送走。 姜冬临&姜秋松:深表同情 於琼:胡说八道,舒服着呢。 魏舒:? 第32章 按了没两分钟,出于对自己生命健康负责的态度,魏舒连声叫停。 “好了好了,可以了可以了。”她连忙摆手,怕再不叫停就要被於琼给作弄死了。 夜里没风,闷热的躁动鼓吹着人的心房,一声一声的敲击,像是在炎热里憋着一股气,耳边嗡嗡作响。 “嗯,我又不是输不起的人,当然要给你好好按按了,你们说是吧。”这话里头的那股劲直冒,於琼说着抬眼扫视了两个看热闹的姐妹。 魏舒一抬头,瞧见姜秋松和姜冬临姐妹含糊着嗯了两声,接着一副深表同情的模样望着自己。 这打闹着没一会,桌面上的手机震动嗡了两声。 是於琼的手机。 於琼在魏舒的正上方半跪着,刚刚压着魏舒的脖颈往前倾了些,手机的面容解锁刚好识别到。 一条醒目的微信信息弹出来,魏舒瞥了一眼刚好能看到。 【无所不能的蔷:什么意思?】 【无所不能的蔷:我警告你,上升期……】 这个备注…… 之前在秀场的时候见过一次於琼的经纪人,是叫宋蔷来着。那个女人机敏的目光,只要一眼就能把人看透。 而且魏舒记得她在那天於琼喝醉了之后加过一次宋蔷,直到现在也没有通过好友。 后面的内容魏舒看不到了,於琼伸手过来挡住了她的视线,只能看到细腻的胳膊。 手机的震动声还在响,宋蔷那头应该不断发了许多条信息。 两人似乎不是很愉快。 “不跟你们闹了,今天真的累死了。我先去洗澡了,一会好了喊你们。”於琼佯装打了个哈欠,倦懒地踩着沉重的步伐。 她的话语在这刻显得很刻意,但魏舒要是没有看到手机上的信息,多半会以为她是真的困了。 就像是现在,气氛还算得上轻松,姜秋松和姜冬临都以为於琼是真的困了。 姜秋松还朝於琼甜甜应了一声。 “我一开始以为於琼姐是那种有些高冷不好相处的,一眼望过去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哇!女神!没想到相处起来她还蛮随和的。”姜秋松替魏舒添了些茶水。 随和? 魏舒的唇角微不可查地抽了一瞬:“嗯……大家都挺好相处的。” 不管是之前的相处还是这两天的相处,魏舒都很难把於琼和随和这个词关联起来。 姜冬临轻笑一声,没有在镜头里戳穿魏舒的话。 这时宁璇和郑曼雨也没有回来,几个人不能就这么散了不管,虽说该有的节目效果白天都有很多素材了,但晚上的也不能不做。 于是姜冬临开口转了个话题:“魏姐,一直想问你从事的工作是一直要去野外工作吗?” “那会不会看到很多可爱的动物呀?”姜秋松也跟着问,她们似乎都对魏舒的工作内容感到好奇。 也不是第一次被人问这方面的事了,她的工作听起来感觉很厉害很有门道,其实也就是做做研究数据。 “也不是一直要去野外工作,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待在实验室里做数据研究,重复性工作很多,有时候还是很枯燥的。不过要是能记录到数据变化的时候那就不一样了,会非常有成就感。至于野外工作,也是为数据研究提供支撑,这两者之间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的。”魏舒说到自己擅长的总会多说上那么一两句,和平常话少的时候完全是两种风格。 “至于动物的话……我是做生物研究的,所有什么都沾点,也看到过不少。之前观鸟的时候有幸见到过一次东方白鹤……” 本人可能意识不到,但是坐在对面的姜冬临深有感触:“魏姐在发光……” “确实……”姜秋松点了点头。 意识到可能说多了两句,魏舒羞涩地挠了挠头:“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姜冬临摇了摇头:“不会,这方面我都接触不到,魏姐说的这些东西很有意思。” 吸顶灯上暖黄的光影晃到魏舒的身上,就像是姜冬临刚刚说的那样,魏舒好似在发光。 此时的她充满自信与从容,她腼腆地噙着唇角:“改天有机会的话,给你们看看我的观鸟集。” “好呀。” 节目里用的手机是节目提供的统一的工作机,虽然账号和手机卡用的都是她们自己的,但相册什么都是没有备份的。 魏舒家里有一本观鸟集,是她之前做飞鸟研究课题的时候准备的,她把见过的所有鸟类能拍到的就拍了下来,记录了时间地点,至于飞得比较快的,用肉眼看到的就没拍下来。 她倒是随手画了下,画了个草影。 浴室门把手传来咔哒的声响,於琼洗好澡走了出来:“我好了,你们谁下一个,水还热着呢。” “我我我!”姜秋松举手应着,生怕别人跟她抢了似的,“我下一个洗。” 从几个人的神色看来大家都挺疲惫的,刚刚聊天的时候眼睛眨的频次都很缓慢。 宁璇和郑曼雨散步也没出去多久,大家今天都累狠了,随便聊了几句各自洗洗收拾回了房间。 魏舒洗完吹好头发,她走到房间里的时候於琼已经闭上眼睛了,整个人平躺在床的正中央。 房间里的摄像头早早被於琼用不穿的衣服给遮了起来,洗完澡她们把夹麦都收起来了。 魏舒随手关上门和灯,屋内黑漆漆的,到了夜里,能见度很低,农村里不比城市,到处都是路灯,小区里不论几时也总会有几户人家点着灯。 等她走到床边,床上的人似有所感似的翻了个身侧躺着。 原先那占了很大位置的地方空了出来。 虽能见度很低,借着淡淡月光还是能看见些轮廓的。 魏舒躺上於琼好心留出来的空位,刚一躺下,身侧的人就翻身过来。 那双杏眼精神抖擞的,哪里有半分睡意。 两人相顾无言,魏舒屏息凝神眨了眨眼,然而眼前的人似乎没打算放过她,紧紧追随着她的视线。 实在是被盯得受不了了,魏舒抬手将掌心覆在於琼的眼睛上,将那双不安分的双眼给遮住。 她控制着音量,用气声低哑着嗓音道:“睡觉。” 掌心被她的睫毛轻轻扫过,那丝痒意随着於琼不安分的辗转一同消失。 於琼侧过脑袋直接枕在了魏舒的掌心上。 “不想睡……”她的声音带着些倦懒,比平时听上去要低沉许多。 随后她不安分的指尖伸了过来,试探般的轻轻点在魏舒的唇上。 她的动作很轻,像是羽毛一般轻轻扫过,却带着一股电流般的酥麻。 两人的目光在月光的映照下交织在一起,夜里,於琼的眸光像是浸染墨汁的玉,清晰地映着於琼的影子。 於琼的眼里闪过一丝促狭,指尖似乎还要有进一步的动作。 魏舒迅速抬起另一只手,精准抓住了她那只不安分的手腕,语调有些慌乱:“你别跟我扯什么你是猫头鹰所以夜里不睡觉的借口。” “我没打算用这个借口。”於琼轻笑了声,鼻息喷洒着一股热气。 倏地,於琼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她翻身坐在了魏舒的腰上,指尖随意地捋了捋长发,原是抓着指尖的手,被她扣着指尖的缝隙钻了进去,五指虚扣。 那气息瞬间充盈着魏舒的感官,心跳失衡,那一下下的撞击声将魏舒的表情所击溃。 虽然镜头已经衣服给遮盖住,可这样大胆的行为还是让魏舒受了不小的惊吓,她连忙扯着於琼腰间的衣服,慌乱之意无从掩盖:“你干嘛!快……快下来,别闹了……” 於琼轻笑着乖乖低下头,附身在她耳旁吹了口气:“怕什么?你声音小点,没人会发现的。” 於琼一低头,她的长发顺着肩头滑落到魏舒脸侧。 “胡说什么……”魏舒有些不知所措,呼吸慢了半拍,腰上的重量让她全身紧绷,更别提耳侧被人吹了口气后的浑身不自在。 这开了恒温空调的室内竟有些热。 “今晚过后,你就要回临云了。”於琼眨了眨眼,她又直起身,另一只手抚上魏舒的唇瓣,语调有些失落,“见不到你我很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魏舒的眉头微皱,耳尖烫得厉害,“你的秘密?”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魏舒沉吟了片刻,“你要是不放心,大不了可以和我签一个合约。” “合约要是也不管用呢,我可不敢赌。”於琼缓缓俯下身,眸光一闪,“签我的合约吧……” 这人在叽里咕噜说什么不着调的话…… 魏舒正疑惑,哪想女人俯身低头而来,动作一气呵成。唇瓣上触上一片温软。 “唔……”魏舒正想推开她,可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像是被什么无形的锁链给禁锢住。 接着便是温热的,软软的滑了进来,在她的口腔里肆意探寻,又似乎是在口腔壁上划着什么符号。 房间内只有令人面红耳赤的窸窣声,像是时不时掠过的雨点落地。 这样的吻持续了好几分钟,舌头都有些麻了,魏舒才缓缓回过劲,夺回身体的主动权。 身体似乎有什么变化但她又不知道那是什么。 接着她一把推开於琼,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声音哑得厉害:“你刚刚做了什么!” 於琼闷哼一声,眉头一挑,似乎在回味刚才的那一吻:“没什么,怕你乱说话,给你上了道禁制。你只要不同不知道我身份的人乱说,一点影响没有。” 虽然魏舒本身也没打算和任何人提起这事,但被莫名其妙弄了什么“禁制”,还是有些生气的。 再说了,什么禁制要亲成这样! “跟你说几次了,别招惹我。”魏舒隐忍着自己的情绪,她克制了几次,警告了几次,可这女人总是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可你的嘴唇软软的,很好亲的。”於琼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眼波流转着,因刚刚的一吻将眼尾染成很好看的淡粉色。 她还评价上了! 朦胧的月光勾勒着魏舒那张素来正经自持的脸,此刻却是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绯红顺着脸颊一直蔓延至耳后。 “禁制呢?违反了会怎么样。”魏舒瞪了於琼一眼。 虽然不会往外说,可也不想不明不白连后果都不清楚。 “再亲一下就告诉你,不然……” 魏舒深呼了口气,眼眸渐渐深邃起来,将於琼未说完尽数堵在唇边。 她赌气似的用同样的方式还了回去。 两人呼吸乱的不像话,於琼时不时哼哼两声在寂静的夜里实在是明显。 魏舒实在是受不了了,她松开於琼瞪她:“你小声点!” 有一种两人在背着什么人偷情的错觉。 “魏舒,不亲了好不好?” “晚了。”——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於琼:为什么要小点声,亲嘴不让哼哼怎么亲? 魏舒:你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俩亲的不知天地为何物呢? 於琼:知道怕啥? 魏舒:我跟你说不通! 於琼:怎么说不通? 魏舒: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 於琼:跟鸮怎么不能讲道理? 魏舒:你无理取闹…… 於琼:那你就不无理取闹? 魏舒:[白眼] 於琼:[问号]你们人好难懂 第33章 刺目的阳光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魏舒醒来还有些发懵,她看了眼手机正是早上七点多。 她定的票是十点多的,得尽快去赶车。 刚走出房门,一声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魏舒抬眼看了过去。 “睡醒了?正好多泡了杯咖啡,路上喝吧。”於琼手里晃着个不大的随行杯,她说着走过来递到手上,“我后面还有工作,先走了。” 於琼穿戴整齐,脸上打了层底妆,嘴唇上涂了一层镜面的唇釉,在莹莹泛光。 要是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她的嘴唇还有些肿。 屋子里除了於琼外,剩余的女人们各自忙碌着。 路过的姜秋松拉着个行李箱朝魏舒打了个招呼:“早上好魏姐。” 接着转过头朝身后的姜冬临催促了几声:“快快快,抓紧,还得赶飞机呢。不重要的东西你就留在这里吧!” “早上好……”有其她人在场,魏舒也不好和於琼多说上什么两句,两人交换了神色,谁也没再说什么。 於琼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恢复了往日里的一副矜傲模样:“知道了,都收拾好了,你安排好人去机场接我就行。” 她边说着边往外走,语气听着还有些生气:“我都说了我自己有分寸,你别管……” 屋子里一下冷清了下来,魏舒手里还握着刚刚於琼递过来的咖啡。 她转头看了眼姜秋松她们的房间里,姜冬临收拾的差不多了。 “魏姐早上好。”姜冬临拎着行李箱迎面走了过来,目光看过来的时候愣了一瞬,“姐,你的嘴有点肿……” “啊……是吗?”魏舒心下一沉,努力维持着自己平静的神色,她轻咳了声,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装模作样问了句,“脸肿吗,用不用冰敷一下?” 还好於琼已经走了,这会死无对证,只要她自己不承认,谁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姜冬临似乎是信了,还认真看了眼魏舒的脸颊摇摇头:“还好,好像就嘴唇周围有些肿,是不是睡觉的时候压到了?我有的时候也会……” 话还没说完,姜秋松一把拽过姜冬临的衣袖往外拖:“好了,下次见面慢慢聊,真的要来不及了。”说着还回头朝魏舒笑了笑,“魏姐下次见!” 姜冬临挥着手招了招:“记得带下观鸟集哦!” 还好姜秋松把姜冬临给拉走了没有接着就嘴唇肿了的事纠结,不然要是再说两句…… 地缝在哪里? 现在钻进去是不是已经迟了? 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魏舒也开始洗漱收整。 这走到镜子前,魏舒才看清自己的嘴唇肿得是有多明显。 又红又肿,唇瓣周围还有轻微咬破的痕迹。 有点经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都怪於琼,也不知道是不是物种搞错了,怎么跟个小狗一样,喜欢啃。 洗漱完魏舒没什么东西要收拾,本身昨晚就收拾过,也没拿几样东西出来。 快速收拾好,魏舒正拉着行李箱出门,迎面和郑曼雨对上。 魏舒愣了一瞬,自然打了声招呼:“曼雨姐早。” 面前的人没说话,眼神盯着她的嘴唇随后从背包里掏出个一次性口罩来,她倒是没问嘴肿的事,反倒是问起一会怎么走。 “你等会是坐飞机还是坐高铁?” 也不知道郑曼雨看出来没有,但感觉她应该是看出来了,不然怎么会给她口罩。 魏舒也没扭捏,大方接过口罩拆开戴上:“去坐高铁,一会我直接回临云。” “刚好顺路,一起吧。”郑曼雨走在前头,她回头看着魏舒步调一顿,等了片刻。 这总归都是躲不掉的,反正她们也只是一起去车站。魏舒吐了口气趋步跟上前。 森林小屋在她两走了之后彻底安静下来,周围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走进去带着工具收拾。 本以为郑曼雨不会再问些什么,临上车前却又很小声地来了句:“节目里还是要注意点的。” 魏舒听了愣了片刻,随后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耳根迅速升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注意什么?”她神色游离着,揣着明白装糊涂。 “欲盖弥彰的事我见多了,你们自己把握好。更何况你是圈外人,我怕你生活上或多或少受到点影响。”郑曼雨语速极快,说着又叹了口气,“不过趁着年轻,要喜欢也就追追看,省的以后后悔。” 那话里话外多少带着些惋惜,像是时隔多年往回看,透过如今忆起什么相似的境况。 魏舒沉吟了片刻,口罩下的唇瓣抿了抿:“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肩上搭了道有力的掌心,轻轻拍了拍。 郑曼雨什么话也没说,她呼了口浊气,把行李箱搁置在后备箱里,坐上车朝魏舒淡淡一句:“走吧。” 路上魏舒一直在想,她和於琼的这段复杂关系里,先是於琼明里暗里有意为之也好,无意举动也罢。 要是抛去发现於琼秘密这件事,她是否会思考要往前迈出那沉重的一步呢? 在明知道这一步会让她的生活天翻地覆的情况下,她会和现在一样,去考虑今后要怎么处理这段关系吗? 应该是不会的,她应该会在录完节目后和这个人单方面断联,回归到两点一线的生活里。 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她们之间注定会有联系,或浅或深,只取决于魏舒愿不愿意迈出这一步。 可这一步好艰难,可能不像郑曼雨口中说的那么简单。 即使在她和於琼吻过之后,依旧艰难。 临云的天气时好时坏,云层薄薄一层,没有大片的乌云密布,也没有阳光。 路上收到祝元箴发来的信息,说是进手术室的日子提前了,她过两天就来临云。 那天刚好是十五。 回到临云的这两天,魏舒时不时就会打开手机微信,对着於琼波澜无惊的对话框愣神。 两天了,於琼一条信息也没有给她发。 她们的对话框还停留在魏舒那天录完节目回临云的路上给她发的一句工作顺利。 但消息就像是石沉大海,再也没有回应。 这两日魏舒去实验室里跟进度,方曼黎总算是找到机会和她说话。 “魏舒,你这段时间不在,要来一个新的后辈了。”方曼黎见魏舒没什么反应,盯着显微镜一直看,干脆抬手戳了戳她的胳膊,“你怎么一点反应没有?” 魏舒迟钝地从显微镜前抬起头,而后直起身缓慢地眨了眨眼。 她转眼看向方曼黎,抿了抿唇:“我要有什么反应?来一个新的后辈,是新鲜事,倒也正常啊。” “我怎么感觉你不大高兴呢?”方曼黎愣了一瞬,“前两天你就这样,问你节目拍咋样也不说,是不是她们在节目里欺负你了?” 能有谁欺负她,数来数去都是一样的。 她是有点不高兴,却不是因为节目。 “没有,我是太累了。”魏舒说着往后仰了仰脖梗,把话题扯回去,“你说的那个后辈是什么情况?教授不是说这两年不打算招人吗……” 之前实验室开放招人都是通过考试的方式,笔试完了之后还有面试,招人没有频次,都是曹段影根据实验室的需求来看的。一次就招一两个人。 记得今年年初的时候还有前辈问过今年要不要招人的,曹教授还说了不招。 这会又招了。 “什么时候考试的啊?没看发面试通知啊。”魏舒着手把刚刚的数据记录到塑料板上。 一说到这个,方曼黎双手一合,隔着手套拍了个闷响:“是啊,就是要跟你说这个。这次新来的这个后背是特招的,不是公开招聘的,听说是北安的高材生。” “北安的高材生?”魏舒轻笑了一声,“师姐,你说咱们这里,哪位不是各大院校的高材生?还有曹教授亲自带出来的。” 只是人是北安来的,还是特招的。 这样的情况确实是头一次见。 方曼黎“嗐”了一声:“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曹教授说了,让你带。” “啊?”魏舒有些发懵,“没听说啊……我能怎么带?我好多事也是一知半解的。” 来实验室总不过也就两年,魏舒也是跟着方曼黎后头慢慢学,实验室里的项目很多和学校里学的又不一样。 “而且进来之后不是得跟项目走吗?我现在手里头的项目你也知道,过几天还要去录节目呢,这怎么带啊……”魏舒皱了皱眉,看了眼手里塑料板的数据。 新人一来就跟保密项目吗? “不知道,到时候看教授怎么安排吧,也不一定说就是你带了。”方曼黎摆了摆手,又多关心了两句。 从实验室里往回家走的时候还有些浑浑噩噩,魏舒今天总是心不在焉的,她靠坐在车里握着方向盘一直没有去按发动键。 “叮——” 手机传来微信,她连忙划开,看到发消息的人后,眼眸里闪过一丝失落。 【小妹:我大概到车站九点多】 【小妹:图片】 【魏舒:那我去接你。】 【小妹:哎呀这么晚了,你今天不是去实验室里了?我打车来吧,你给我做点好吃的。】 【魏舒:好,你到了直接输密码吧。】 【魏舒:想吃点什么?】 【小妹:我想喝罗宋汤!!!!罗!宋!汤!】 【小妹:晚上不吃那么多】 【小妹:我在减肥,你懂的】 【魏舒:好好好。】 和祝元箴聊了会倒转移了些魏舒的注意力,这会胸口倒没先前那么闷了。 她开车去了家附近的超市,买了些需要的食材。 正结账呢,微信一连串弹了好几条消息。 消息轰炸似的,一连弹好几条不带停的。 魏舒先付了钱,手里拎着很多菜不太方便看,一直拎到车里手空了才看信息。 【於琼:你不在家吗】 【於琼:你为什么不在家】 【於琼:下班了为什么不回家】 【於琼:我现在就想看到你】 【於琼:图片】 【於琼:密码多少,不发我就撬锁了】 第34章 都扬言要撬锁了,虽然说从超市回家的车程也要不了多久,十来分钟就到了。 只是於琼说了要撬锁,谁知道这人是不是头脑一热真就撬了。 她一向自我又不讲道理,一股子倔劲。 魏舒也是怕了於琼真把锁给撬了,到时候晚上不好找上门换锁的人,更何况是近期才换的新锁。 【魏舒:960301。】 生怕於琼给锁撬了,还补了一句。 【魏舒:别撬锁!】 【於琼:门开了我撬它干嘛】 得到答复,魏舒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不久前还在失落於琼没有回魏舒的信息,现在人直接来家里了。 这样的患得患失实在是有些说不上来,感觉心里又胀又酸。 手里的方向盘恍然间变得有些烫手,烫得魏舒不知道该不该回去面对。 於琼真去她家里找她了,反倒是她自己先变得怯懦起来,没有回去的勇气,连发动车辆的勇气也没有。 副驾驶的车坐上还放着这两天的伙食食材,车子一直停在停车场里。 魏舒想跑,跑到一个深山老林里,去听鸟鸣草舞,而不是去面对一个她充满好感的女人……雪鸮精? 她坐在车里,放空了思绪,只听车载音乐放着缓缓悠悠的旋律。 可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该面对的还是要魏舒自己去面对。 她吐了口浊气,摁下摁钮开出地下车库。 刚上到地面,手机恢复信号,车内的音乐被一通电话给打断。 手机的蓝牙和车子是链接的。 魏舒看了眼来电显示人,她犹豫了片刻摁下接通键。 “喂……”魏舒的声音在车内回荡,透着她集中路况的沉稳,尽管她平日里也总是自持沉稳。 刚喂了半声,电话那头的女人打断了魏舒的话。 “什么时候回来?” 之前车载音乐的声音开得不算大,接电话为了方便听清,魏舒接通前调高了些音量。 于是现在女人低沉又短促的催促声变得格外清晰。 就像是隔着一层纱,附在人耳边轻语。 可音响是全方位立体环绕的,这导致声音听起来又不一样…… 像是被水气包裹住了,一浅一深的呼吸声都能听清。 魏舒的身体下意识紧绷起来,她眼神看着前方的路况,握着方向盘的指尖紧了紧。她放缓了声安抚着:“一会就回来了,你在家看会电视吧。” “魏舒……我不舒服……” 细微又带着刻意压抑的声音传来,似乎每一个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般。 呼吸声隔着电话变重了,飘飘然的声音像是羽翼轻轻掠过魏舒的耳朵。 “哪里不舒服?”魏舒喉咙紧了片刻,在於琼说她难受的时候,心跳微不可查地乱了一拍。 思绪在脑海里迅速转着,下一刻她又冷静下来。 尽管电话里的女人是这样说的,可魏舒又怎能确认她不是在演戏? 这只鸮的演技一向不错,之前也是,抱有魏舒不清楚的目的,顽劣地刻意,有意无意的撩拨,糖衣下却是锋芒。 “现在就回来,好不好?”电话那头的声音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浓重的鼻音。 这句话像个钩子一样,精准钩住了魏舒内心的柔软。 “好,马上就回来了。”魏舒其实更想问的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可於琼没有给她问话的机会,电话已然挂断。 从超市回家的这段路并不堵车,只不过红绿灯有些多。 魏舒也是有些倒楣,一路碰到的几乎都是红灯。 她拎着菜坐电梯回家,输密码拉开门。 家里格外安静,一点异样也没有。 要说唯一的异样,那就是屋里没有开灯,可於琼分明早就进来了。 这是又走了? 魏舒内心嗤笑了一声,笑自己总是自作多情。 她将买的菜放到玄关的地上,关上门把车钥匙放到柜子上,换鞋开灯,动作一气呵成。 灯一开,却见玄关处摆了双红底的高跟鞋,一眼看去就和家里的氛围不太相符。 魏舒愣了片刻,踩着拖鞋往里边走边喊:“於琼?” 屋子里静悄悄的无人回应,只有房间里有微弱的哼鸣声传来。 魏舒皱着眉头往走廊里走,又划开手机看了眼信息,没有於琼发来的新消息。 “於琼,你在我房间吗?”她再次出声喊了下,加快了步伐。 走到房间门口,她开灯后脚步一顿。 於琼趴在她床上,盘起的长发散个七七八八,她穿了一身朱湛色的旗袍,自膝盖处开衩。 衣服很好看,可魏舒顾不上去看衣服,她的目光被於琼身后的翅膀所吸引。 旗袍开了拉链,隐约能看见白皙而光滑的蝴蝶骨,蝴蝶骨上的翅膀将后背遮挡得差不多,蔫蔫地耷拉着一动也不动。 翅膀似乎比之前见到的大了一小圈。 魏舒往里走了两步,閤眼颤了颤长睫,轻声问:“哪里不舒服?” 是因为之前已经暴露过身份,又给她下了什么禁制,所以现在的於琼才更有恃无恐吗? “回来了?”於琼的脸本是埋在枕头里,听见魏舒说话的声音才侧过来。 於琼的脸上染了一层很好看的淡粉色,她似乎是真的有些不舒服,飞扬的眉骨微微蹙起。 半张着的眼眸抬起望向魏舒,在暖光灯的映照下泛着微光。细腻的肌肤透着一层不自然的薄红,从脸颊一直蔓延至耳后锁骨…… 她的呼吸比平常要略显急促,看向人的时候视线格外黏腻。 “你生病了吗?”魏舒说话的声音在抖,她黝黑的眸子此刻不再沉稳冷静,闪躲着不敢靠近。 又一声急促的呼吸声伴随着哼唧。 “没有。”於琼的眼眸似是蒙上了一层水雾,湿漉漉的。 她半咬着唇,嘴唇留下两道淡淡的齿痕。 再是那道目光,黏腻着像是一张捕虫的网,牢牢捆住魏舒的步伐,就是想逃,这一刻也再没办法逃了。 “今天是十五。”於琼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她朝魏舒招了招手,“过来。” 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魏舒不会不知道,她呼吸滞了一瞬,眸光一暗,走近了两步,却在靠近床边的时候停下了步伐,随后不解地问:“十五怎么了?” 又不是什么节日,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只是今天的月亮会圆一些而已。 “摸摸我的翅膀,好不好?”於琼似乎没有力气挪动,整个人懒洋洋的,她只是侧着身子,湿润着眼眸盯着魏舒。 像是恳求,唇瓣微微张着,努力地平稳着呼吸。 “摸摸翅膀就好了吗?”魏舒的声音有些暗哑,目光落在於琼的眼睛上,想要从里头察觉到一丝戏谑与嘲弄。 可预期的那些情绪都没有,只是盯着她,十分黏腻地盯着。 “嗯。” 一声极轻的音调自於琼的鼻腔中化出。 魏舒被她钓得不上不下的,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都这么说了,只是摸摸翅膀而已,而且她之前在节目里的时候不是她自己说想摸的吗? 现在机会都送到眼前了,为什么不呢。 魏舒深吸了口气,转身去盥洗池旁洗手。 谁知她一转身,身后传来一声短促且轻的嗔怒:“魏舒!” 她擦了手回到房间里,灯光明明灭灭照着她的发顶。 “我洗个手,没走。” 魏舒跪在床沿边,低垂着眼眸看着於琼后背上蔫蔫的翅膀,她伸手探了过去,从边缘的绒羽一路摸到羽骨。 触上的瞬间,於琼的反应很大,她呼吸声更重了,有些不满地怪她:“笨蛋,顺着毛摸……” 于是魏舒又换了方向,这次从羽骨的根部抚到绒羽的边缘,顺完这一半,又去顺另一半的翅膀。 “好些了吗?”魏舒轻声问着。 面上看着确实很平静,可魏舒的内心都要化开了。 这是什么手感,谁懂?好软的羽毛,随着她指尖轻轻一抖,那绒羽实在是美丽至极。 她摸起来简直爱不释手,之前摸狗狗猫猫的手感和摸鸮毛的触感完全不同…… “看着我。”於琼的声音又软了些,没有了平日里矜傲的架子,她半张脸贴着魏舒枕过的地方,嗅着枕头上的气味,又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声响,“摸摸别的地方。” 不是说只摸翅膀的吗! 善变的女人! “不行!”魏舒下意识想要逃,却被於琼捉住了手。 “也得行!”於琼才软的语气又恶劣起来,像个强词夺理的强盗。 于是静谧的夜里,空气里的气氛逐渐黏糊起来,房间里的原野气重了,带着一股淡淡的,露水划过绿叶留下的清甜。 只剩下耐人寻味,紊乱的呼吸声。 期间魏舒几度想逃,被於琼磨得又多待了一会,久到玄关处响起了摁密码的声音。 於琼刚疏解过,正享受着,听见动静后背的翅膀骤然收了回去,她半眯着眸子看着魏舒,有些不悦。 “这么晚了,谁啊?” 魏舒抽回自己的手掌,局促着催了声:“你收拾一下,我小妹回来了。” 於琼没什么反应,抻着脑袋问:“你们住一起?” 倒是听不出语气里有什么额外的情绪。 门口已然响起了关门声,祝元箴已经进来了。 “姐!我给你发信息咋不回啊?在忙工作吗?” 魏舒回头看了一眼:“她这段时间住在我这,过两天要去医院学习。”随口解释了句,连忙起身去洗手。 床上侧卧着的於琼因这句解释心情似乎还不错,她眉骨一扬,从一旁拿过魏舒的手机划开,她指尖随意输着密码,开了。 看到魏舒手机上的备注,又低眉瞥了眼有些狼藉的床单,甚至连身也懒得转一下。 “姐,门口的菜什么情况,咋不放冰箱?”祝元箴把门口的菜拎进厨房,踩着拖鞋往房间的方向走。 魏舒刚洗好手转身,就瞧见祝元箴站在她的房间门口愣住。 “忘了……” 侧卧在床上的於琼朝祝元箴挥了挥手:“嗨,小妹。”——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祝元箴:我推开了门,我姐在和嫂嫂□□…… 於琼:谁叫你来了?一点眼力……@%#……(被魏舒捂住嘴) 魏舒:我的问题…… 祝元箴(被秀一脸):没关系,姐的□□比较重要。但是姐的□□固然重要,我的罗宋汤? 魏舒:[害怕]罗宋汤! 祝元箴:[裂开]所以……可以晚一天□□吗? 第35章 现在的场面是魏舒从来都没有想过。 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没有血缘关系但胜似亲生的妹妹,正和魏舒的暧昧对象面面相觑。 是的,即使魏舒已经和於琼有了些什么,可她还只能将於琼称之为暧昧对象。 刚刚魏舒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叮嘱过於琼,要收拾下,可从祝元箴的反应来看,她压根就没有收拾吧。 果然某只雪鸮只会随心所欲,更何况一直以来的情况也是这样做的。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祝元箴望着房间里的人愣了片刻,半眯着眼眸似在回想,随后紧接着道,“想起来了!之前在北安,和姐一起帮你找人来着。” 话音刚落,祝元箴没留一丝空隙,转头看向魏舒。 “姐,你刚在跟她……”然后一副“难怪不回我信息”的表情。 明明什么话也没直接说出来,可祝元箴的表情比说话还要直接。 “那个……”魏舒插不上话,刚要解释,偏偏房间里的人没有一丝羞耻心。 “没做什么,谈了点工作上的事。”於琼说着理了理自己的衣摆,拢着脑后散乱的长发,随意挽了一圈用抓夹夹上,踩着拖鞋走到门口,“小妹的记性可真好,见过一次就记住我了。” 谈了点工作上的事! 谈什么能谈到床上去? 於琼是没话说了是吗?硬聊? 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比直接承认她们刚做了还要令人窒息。 走廊的廊灯没开,昏昏暗暗的光影看不清魏舒现在想要钻进地缝的表情,不过好在祝元箴没有揪着这点说。 “哦。”祝元箴没有理会於琼不算友善的目光,反而划开手机当着两人的面在微博里搜索着。 也不知道於琼现在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她的目光越过挡在两人中间的祝元箴,朝魏舒扬了扬眉。魏舒反瞪了她一眼。 三个人之间各自隔了一些距离,谁也没说一句话,谁也没挪动脚步,只有祝元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的轻微闷响。 也不知道在搜索什么。 於琼半眯着眸子看了一眼祝元箴的手机,漫不经心掠过她,来到魏舒面前背过了身子。 她侧过头,饱满的嘴唇轻声道:“帮我拉下拉链。” 这话一出,空气仿佛凝固住了。 祝元箴也恰好看了过来,眼神在於琼和魏舒两人的脸上来回扫视,脸颊瞬间染了层绯色。 於琼的语气很平淡,甚至带着些理所当然的慵懒与随性,仿佛只是在说给我递杯水这样的平常事。 她微微侧着脸,昏暗的光影勾勒着她的轮廓,睫毛在阴影下轻轻颤了颤。 蝴蝶骨上光滑细腻,看不出半点这里曾长出一双翅膀的模样。 魏舒不敢去看祝元箴的眼神,她还没有从尴尬的情绪里缓过神来,这会於琼又是给了她一记暴击。 愣神的这会,於琼清清冷冷的声音平静地催促着:“有点冷,快点。” 明明前段时间在跑车里不知道是谁说的,只穿一件单薄的衣服在冬天的雪地里也不觉得冷。 廊道里只剩下魏舒缓缓捏住微微泛凉的拉链,还有慢慢拉动拉链,将於琼后背一寸寸遮掩住的轻微声响。 “找到了,你是之前参加过原野与羽集秀场的模特,於琼对不对?” 似是为了证实,祝元箴还翻出了秀场拍出来关于於琼的特写镜头。 “是我。”於琼点了点头大方承认,她的目光打量着祝元箴,和之前在步行街上碰到的时候稍有不同。 上一次的态度和这次的完全是两种,这次……只能说稍微好上一些。 “元箴,对不起……本来说好给你做罗宋汤的。” 自打祝元箴回来,魏舒一直就想着这事,毕竟之前是她答应好的。 祝元箴摆了摆手:“没事,我理解的,姐之前忙着和於琼姐谈‘工作’嘛。”她轻勾着唇角,看向两人的神色有些暧昧,“现在做也不迟啊,我想喝。” 於琼的唇角扬起一个轻微的弧度,回房间拿了自己的手机走到客厅里,神情自然,和魏舒那副扭捏的模样截然相反。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着吃…… 魏舒沉吟了片刻,那句谈工作惹得她的脸颊迅速升温,她又瞪了祝元箴一眼。 分明就是故意的揶揄她的! 生怕再待下去还要被祝元箴“拷打”,连忙转身回房间里去找自己的手机。 魏舒瞥见床单上的狼藉,耳根又烫了一个度,耳边若有似无的好似还能听见那深深浅浅的呼吸与叹谓…… 她摇了摇头,慌乱地扯过一角的床单翻了过去盖了起来,随后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把房门给关上。 两个女人正窝在沙发上,各自玩着自己的手机。 特别是那清脆又响亮的消消乐提示音令人难以忽视。 “Great!” “Good!” “Unbelievable!” “BonusTime!” 真是受不了…… 魏舒路过她们走到厨房,食材都已经被祝元箴给拎到厨房的台子上了,她从冰箱上的挂钩上取下围裙,又洗了遍手开始做罗宋汤。 再说窝在沙发上的两个人,一个在激情玩着消消乐,另一个则是偷偷看着玩消消乐的人。 “看什么?”於琼眼神都没离开手机屏幕,却又好似什么都知道。 祝元箴嘿嘿笑了一声:“看於琼姐长得真好看,真人比照片上看上去还要好看。人好看,这身旗袍也好看。” 被人夸长得好看,於琼的唇角似有若无的勾着一道弧度,她刚闯完一关,视线挪开手机屏幕转头看了过去。 “小嘴这么甜,你姐和你比起来可差远了。”她这话含沙射影的,刚才的那一幕还在人的脑海里没忘。 “哎呀,她就是块木头。”祝元箴嘴上嫌弃着,说着转头朝厨房喊了一声,“我要多多的香菜!请给我加致死量的香菜谢谢!” 於琼窝在沙发里,双腿优雅交叠着,下颌微微扬起看向厨房的方向,脸上还透着一丝未褪去的情.欲。 那副矜傲的模样是刻在骨子里的,她无需多有什么动作,只要露出她那张令人惊叹的脸,便没有一丝质疑的声音。 厨房走出个人影,魏舒手上抓着切菜刀,似是不经意地顺带问了句:“於琼,你喝不喝罗宋汤?” 那穿着围裙的模样很是少见,於琼眨了眨眼:“一点点……” “不要香菜?”魏舒问,她记得於琼的口味,非常挑剔,爱吃鱼,不喜欢吃蔬菜,对香菜更是深恶痛绝。 “嗯。”於琼轻应了一声,瞧着魏舒转身回了厨房里,又补了一句,“我想吃……” 魏舒都回去准备接着切菜了,没听清於琼后来的话,又从厨房探了个脑袋出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吃鱼。”於琼耐着性子重复着。 很好,这两个一个说着要减肥,一个是模特。现在深更半夜,一个个要求还不少。 魏舒深吸了口气:“你们不是减肥吗!?” “鱼肉是高蛋白。”於琼扬了扬眉。 “罗宋汤喝一点不长胖的!没事的!”祝元箴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况且我今天都没怎么吃。” 也就是魏舒脾气好,没撵两人出去,无奈着翻了翻眼转身接着回厨房里任劳任怨。 晚上的风不小,顺着窗户吹了进来,吹得祝元箴冻得打了个激灵,耳边玩消消乐的声音不亦乐乎。 她转头看只穿了薄薄一件旗袍的於琼,讷讷问:“於琼姐,你冷不冷?” 於琼刚好又闯了一关,抬眼看了过去:“你冷了?”说着抬脚下地去阳台那关窗户。 留着祝元箴在沙发上张了张唇:不是……你刚刚在走廊上让姐拉拉链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 厨房里散着香气,但离能喝上汤还有一会,祝元箴干脆从背包里翻出之前在宿舍里玩的uno牌,张罗着两个人一起玩。 “我们打一会牌吧,反正离喝汤还早呢。”祝元箴掏出uno卡牌,拿在手里晃了晃,“於琼姐会不会玩uno?” 这是个桌面游戏,开局一人七张牌,谁先出完自己手里的牌获胜。最少三个人就能玩,要是太过无聊,其实两个人也能玩。一般都是聚会上用来很多人一起玩的。 以前祝元箴教过魏舒怎么玩,只是两人碰面机会少,不怎么玩。 倒是於琼……虽然她对祝元箴的态度不算太差,可也没到会和她一起打牌的关系吧。 “看别人玩过。”於琼点了点头,看着魏舒略有惊讶的目光挑了挑眉。 于是三个人坐在餐桌上玩起uno来。 於琼虽然嘴上说得是看别人玩过,也不知道她是手气太好还是记忆里过人精于算牌,几局玩下来一直都是第一个打出所有牌的人。 “於琼姐你刚还说看别人玩过,这分明就是uno大师好吗!”祝元箴每把都是最后一个,每回猜牌猜错了,就从牌堆里罚四排。刚魏舒出了一张加四的黑卡,轮了一圈,累积到最后竟罚了她十六张牌。 她甩了自己密不透风像斗地主似的一手牌:“不玩了不玩了,打不过,红如温!” “什么乱七八糟的。”魏舒摇了摇头,“汤应该差不多了,我去看一眼。” 一人一碗汤,三碗汤,每碗都不同。 魏舒那碗放了一点香菜和黑胡椒,於琼的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放,至于祝元箴的…… 应了她的要求,放了致死量的香菜,都溢出碗面了。 祝元箴还没喝,搅着碗里,见到里头放了巴沙鱼,啧啧了两声。 她声音太大,魏舒瞥了她一眼:“又干嘛?” “没事,我吸口水,汤太香了。”祝元箴揶揄着已读乱回。 不是,吸口水是这声音吗?分明是话里有话! 魏舒这一晚上经历太多过山车了,她干脆闭嘴不问。 这顿晚饭……不,夜宵。於琼吃了之后拿了自己东西就走了,魏舒也不敢多留,送了进了电梯后划开手机发信息。 准备把刚刚不好说的话一并编辑发过去。 划开手机才发现,於琼聊天框的备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完美的雪鸮大人”。 一关门,耳边接着又传来祝元箴的揶揄声:“姐,你俩啥时候好上的呀?干柴烈火,热情惬意哦……” 魏舒:…… 怎么办,好想报警把两个人都抓起来——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喝汤中) 於琼:鱼很好吃 魏舒:[害羞] 祝元箴:所以为什么拉拉链的时候说冷啊?罗宋汤为什么放鱼啊?这就是在吃正餐啊! 於琼(微笑着死亡凝视):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魏舒:闭嘴喝你的汤! 祝元箴:[爆哭] 第36章 实验室的工作每天都很繁忙,多到做不完的测试、数据记录、分析。 从曹段影接手项目以来,实验室表面上是一片祥和与宁静,大家只是在做着重复性的工作。 可实际上,这只不过是表象,内里的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不安和疑惑。 工作时间内不得使用通讯设备,实验数据和内容不能带出实验室。 这样的条件有些苛刻。 可是没有人去问,她们到底在为什么样的实验或是说研究,去做目前的研究和数据。 她们只是在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 毕竟项目里说的很清楚,这些数据的应用已经得到国家的许可。 项目是合法的,这一点就足够了。 于是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从北安来了个新的后辈,文知月。 魏舒前两天从方曼黎那得知了这件事,已经做好了会来新人的准备了,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开早会时,曹段影将文知月拉到身边向实验室里的部分研究员们介绍。 “这位是新来的文知月,北安过来的高材生,今后跟着魏舒工作。”曹段影说着朝文知月招了招手,“小文和大家打个招呼吧。” 曹段影把文知月介绍给大家,却没有提前告知魏舒。 魏舒心里是有预期的,却还是被吓了一跳。 这是个通知,不是商量说让文知月跟着谁,而是直接制定分给了魏舒。 这个北安来的女人究竟是什么个来头?只是简单的学生而已吗? 魏舒半眯着眸子往会议室主位那去看。 主位上坐着曹段影,曹段影身旁站着一个羊毛卷短发的女人,带着一副半透明的眼镜,穿着和大家一致的素色实验服。 女人的目光越过人群,没有分毫偏差地朝魏舒这看了过来。 “各位前辈好,我是文知月,今后还请多多指教。”她微微扬起唇畔,看着魏舒的眼睛特意说着,“特别是魏舒师姐。” 虽说魏舒周围也站了些人,但她有种直觉,这个女人绝对是从人群里一眼找到她看过来的。 魏舒面上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对着那道视线看了回去。 直到文知月收回视线往别处看,魏舒才不动声色低声问着身侧的方曼黎:“她认识我?” “不知道啊,你们见过吗?”方曼黎也疑惑。 “没有。”魏舒声音沉了些,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开完早会,其她研究员陆陆续续都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曹段影朝人堆里喊了一声:“魏舒,你来一下我办公室一趟。” 魏舒和方曼黎交换着眼神,沉吟片刻应了声。 这是预料之中的,曹教授总要找个机会交代她要给文知月安排什么样的工作去学习。 就像当初魏舒刚来的时候经历的。 三人到了办公室里,曹段影没有寒暄,直截了当进入主题部分。 “小魏,你就带着小文从旁协助你做一些蝴蝶基因项目方面的工作。”曹段影从抽屉里拿了份数据表,“这份数据今天下班前做好交给我。” “教授,我的工作对于小文来说是不是有些太复杂了?”魏舒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曹段影让一个新人来接触这个项目。 她的话说得很委婉,但曹段影应该知道魏舒的顾虑是什么。 这个项目当初可是签了保密协议的。 “没关系,小文目前去你这个项目里,是最合适的安排。” “那我去录节目的时候呢?”魏舒半眯着眼去看曹段影,没从她眼里看到一丝玩笑的意味。 曹段影将数据文件递给魏舒:“你不在的期间,小文跟着方曼黎后头学习。” “小文,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你魏舒师姐还有方曼黎师姐。” 文知月微微扬着唇角甜甜喊了句师姐:“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到了此刻,魏舒不得不承认现在的状况,这个文知月不像明面上的那么简单,只是一个学生而已。 走廊里这时候只有她们两个人,路上魏舒和文知月闲聊着。 “你今年多大了?看着好小。”魏舒走在前面引路,文知月就跟在她旁边。 “二十四,师姐你呢?”文知月回答很快,交流起来没什么问题。 “二十八。”魏舒眨了眨眼,她盘算了片刻,接着问,“你现在是在读研?” “读博了师姐,我以前跳级的。”文知月笑起来时侧颊有一个很浅的梨涡。 “难怪,就说你看起来很年轻。”魏舒没再往下问了。 从曹段影接到的是一只天堂凤蝶的实验研究和数据记录。 工作量不算轻松,魏舒生怕到下班前做不完,于是也没想着偷懒,抓紧时间把研究给做了。 她在做样的时候,文知月就在一边看,很仔细地看,一边看一边在她的塑料板上记录着什么。 魏舒看了她好几次,问她在记什么。 文知月只说是在记录实验顺序和步骤。 今天方曼黎和她们不在一个实验室里,她被临时调去隔壁水母组了。 于是本来还能让方曼黎帮忙做样的工作只能落到文知月的头上。 文知月看魏舒做了三个样,她忽然放下了塑料板问:“师姐,我能不能尝试做一个?” “你已经确认好步骤了吗?”魏舒放下手里捏着的滴管,抬眼看了过去。 文知月已经带上了手套,熟稔地拿起一旁的实验器材和样本。 “顺着目录做对吧。” “嗯……”魏舒见她已经上手做了,只好停下手里的活去看她的操作。 女人手上的动作熟稔,不像是第一次接触的样子。 不过这也说不好,像这样的实验,以前在学校的实验室也或多或少都做过一些,只是没现在的精细。 期间文知月停了几次,问魏舒之后的步骤是否正确,反复确认后才接着手上的动作。 这只能证明着文知月是没接触过这样的实验。 魏舒心里有些乱,她说不上来,文知月从里到外都是似乎是一个很正常的学生。 可能是听她从北安来的,才会下意识紧张与不信任吧。 两个人一起做,会比一个人的效率要高,下午没过一会,曹教授交代的工作已经临近收尾的数据记录部分了。 文知月去上了趟厕所,魏舒一个人在实验室里。 她正对着一个天堂凤蝶样本记录数据,身后窸窣响着,文知月回来了。 “师姐,你写错了,这里的数据不是应该是正值吗?你怎么写成负值了。”文知月指着魏舒塑料板上前几个写的数据。 魏舒记录的动作一顿,垂眸看着数据,又看了眼凤蝶样本上的对照了下。 “应该是写错了,还好你看见了……谢谢。” “哎呀,师姐你太客气了。”文知月说着又去看之前记录好的数据。 魏舒不动声色修改着,却听身侧又传来一声。 “欸?这个好像也是记错了,师姐你看看?” 按理说以魏舒的严谨性,工作上是不会出现如此频繁的错误的。 她是故意记错的,只是没想到正好被文知月看到了。 是该说她心细,还是说…… 之前和方曼黎一起做的时候,就没有被发现过。 也许是因为两个人各自做各自的,很少去看对方记录的内容。 “嗯,是记错了。真是谢谢你啊文知月。”魏舒不知道为什么,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打了个冷颤。 之后的工作里,魏舒没犯错,确切的说,是她没有在数据上做小动作。 文知月也没有什么其余举动。 前段时间为了逃避做研究,魏舒选择去参加综艺节目录制。 如今回来了,她隔几天就故意做错几分数据。 因着错的那些数据,曹段影隔几天会重新整理出部分数据让她和方曼黎重新再做一次,说是需要多份数据支持。 这事一直像跟刺一样扎在魏舒心里挥之不去。 下班时间魏舒和文知月顺路一起走,在门口碰到了方曼黎。 方曼黎眼尖看到了她们,握着手机挥了挥:“魏舒,你们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 “好呀。”文知月点了点头,朝魏舒这看了过来,“魏舒师姐呢,一起吗?” 这几天祝元箴还没去医院报道,还等着魏舒回去吃饭呢。 一想到她要是给祝元箴发信息说自己去外面吃饭不带她的场面…… 魏舒摇了摇头:“我就算了吧,我妹来临云了,不太方便。” “那个唱歌跑调的妹妹?”方曼黎揶揄着用胳膊肘戳了戳魏舒,“改天约出来一起去唱歌?” 对歌的事没少和方曼黎说,祝元箴的“光荣事迹”在方曼黎那也算是八卦里榜上有名的。 “那也要人愿意。”魏舒轻勾着唇角朝两人挥手,“下次再约吧。” 刚走没两步,身后的人踩着碎步追了过来。 魏舒转头看了过去,文知月那双清澈的眼眸眨了下:“师姐,加个微信吧,我还有好多问题要请教呢。” 第37章 魏舒加了文知月的微信。 她上车看了一眼文知月的朋友圈,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是个很喜欢分享生活的人。 这个点祝元箴已经发了好几条信息问她下班了没,魏舒嫌打字慢,干脆拨了通电话过去。 “姐,我看冰箱空空的,要不要去超市买点?”电话那头传来清脆的推拉声,祝元箴正翻着冰箱。 “还有什么?”魏舒边系安全带边问。 “土豆,西兰花……还有昨天吃剩的牛肉。”祝元箴一一数着。 其实这些够魏舒和祝元箴晚上吃了。 但是从下周开始祝元箴就要进手术室学习了,明天正好是周末,不上班。 “去超市买点吧,你过十分钟下楼,我们开车去。正好买点牛奶。”魏舒慢条斯理地说着,手机又嗡了两声震动。 随后两人又随意说了两句挂断。 这会还能看见橘红的晚霞,围着薄薄的云层,像是泼洒了颜料的画板,深一处浅一处。 接了祝元箴上车,魏舒直接开车去家附近的一家超市。 上车祝元箴第一句就是随口关心了句:“今天工作顺利吗?” 若是抛开魏舒想做的那些个小动作来看,除了没做成之外。 “还行。”魏舒说完顿了顿,像是思考着,随后缓缓说着,“今天来了个新的后辈。” “跟着你学习吗?”祝元箴划着手机,双指飞速在手机上敲打着,不知道在和谁聊天。 “嗯。”魏舒侧头看了她一眼。 “我感觉怪怪的,我之前没见过她,但是感觉她好像认识我。” “嗯?这怎么说?”祝元箴的手指还在手机屏幕上,头也没抬。 “我也说不好……就是感觉。”魏舒见她不是特别想听,干脆随口说了声,“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过了两三个红绿灯,魏舒的余光瞥见祝元箴还在聊天,好奇问道:“你在和谁聊天呢?” 却听到一个让人意外的回答。 “嫂子啊。”祝元箴眨了眨眼。 “谁?”魏舒愣了一瞬,眼前的红灯映着晚霞,光线透过车窗进来,竟有些刺眼。 “於琼姐啊。”祝元箴看了眼魏舒的反应,她狐疑了片刻,“你俩不是对象吗?” 这话似是一个小锤子一般敲到魏舒心上,她不由得挺了挺腰背,似乎身下的车坐坐起来很不舒服。 车内的气氛沉了片刻,祝元箴等了一会没见魏舒有反应,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你俩没在谈啊!昨天不是还做了?”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到这事,魏舒不免想到昨天的突然。 於琼莫名其妙找上门来,让她帮忙疏解,给的理由却是一句搪塞的“今天是十五”。 又没人规定说十五是个什么特殊的纪念日。 “你不会还没把人追到手吧!哎……你……哎……”祝元箴一边啧啧揶揄着,一边连声摇头叹气。 她不是没追到手,是还没开始追呢! “从现在下去跑到超市也不远,大概走个两公里,你觉得呢?”魏舒面色一沉,语调有些微微泛凉。 “我觉得不怎么样……”祝元箴摇了摇头,捧着手机嘀咕着,“怎么还急眼呢。” 车里的车载音乐开得声音不大,魏舒恰好能听见那句嘀咕,她眯了眯眸懒得计较。 过了一会,祝元箴又说。 “於琼姐说一会拍完杂志来家里吃饭。” “啊?这么突然?”魏舒看了眼自己半点动静都没有的手机,“没给我发信息啊。” “这不是在聊天嘛,刚跟於琼姐说我们去超市呢。”祝元箴弯着眼笑嘻嘻的,晃了晃手机。 于是本来是去买食材的,结果祝元箴看到什么都要拿一点。 哪像是买菜,更像个打劫的。 叫祝元箴少拿点吧,偏还说什么“万一於琼姐喜欢吃呢?” 魏舒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分明是你自己想吃。 回去两个人从地下车库拎到电梯里,祝元箴嚎了两嗓子。 “怎么这么重啊!我要不行了……”祝元箴一手拎了一大袋,袋子压着掌心的软肉,勒得通红。 魏舒手上也是一手一大袋,只不过祝元箴的袋子里装了几瓶牛奶,要比她手里的重一点。 “你就当锻炼了,谁叫你不要命了死拿。” “下回请阻止我,谢谢您。”祝元箴又嚎了一嗓子。 哪回不是这样。 魏舒翻了个白眼,她劝某个贪吃鬼倒是听了才行啊。 回到家,晚餐准备到一半,门自己开了。 魏舒从厨房里走出来往门口看,於琼脸色不大好地走进来换鞋。 刚想关心一下,紧接着跟着於琼后头走进来一个女孩。 女孩啧啧叹了一句:“密码都知道。” 刚一说完,女孩的视线看了过来,随后眸光一闪打了声招呼:“这不是表姐嘛,好久不见。” 谁是你表姐…… 魏舒嘴角抽了抽,却没否认女孩的话。 女孩正是前段时间去北安路上碰到的十七。 比当时遇见时看起来状态好了很多,至少脸色看起来红润不少,脸上的伤痕也几乎看不见。 再就是…… 十七换了衣服,没穿那套运动服,发型也稍微剪了一下。 再叫魏舒拿去对比,她说不定都认不出来这和当时是同一个人。 於琼自己换了常穿的拖鞋,也不管十七,径直往魏舒这走来:“她非要跟过来的。” 不过就是多一张嘴而已。 “没事。”魏舒轻笑了声。 “表姐,我穿什么鞋呀?”十七还站在玄关处,脱了鞋踩在木地板上。 听见动静,祝元箴从厕所出来笑眯眯地喊了一声:“於琼姐来啦。” 十七的目光看了过去,低头穿着魏舒找的新拖鞋,随口一问:“这是你表妹?” 哪来那么多表姐表妹的。 魏舒登时有些无奈:“那是我妹妹,祝元箴,你们…………” “北安见过,我记得。”十七点了点头,“亲妹妹?闻着不大像。” 这小孩说话有点气人。 是属狗的吗,还用闻的。 倒是让十七说对了一点,魏舒和祝元箴确实不是亲生的。 “是很重要的家人。”魏舒郑重说了句,转身回厨房里问,“你们要不要喝点什么?刚和元箴去超市买了牛奶,还有桑葚汁。” “喝桑葚汁。”十七很干脆答着。 “桑葚汁。”於琼说了声。 那姐两爱好还挺一致。 虽然魏舒和祝元箴私底下讨论过,极度怀疑十七和於琼的关系根本就不是表姐表妹的关系。 毕竟十七喊魏舒和於琼都叫表姐…… 喊魏舒是因为当初因为车票的事情。 喊於琼……鬼知道她们两个之间发生过什么。 刚拿了杯子来,魏舒又把上次於琼没带走的杯子找了出来。 祝元箴一溜烟跑进厨房:“哎呀这点小事我来弄,姐你专心做饭哦。” 看着祝元箴忙前忙后的样子,魏舒心里一阵感慨。 吾家有妹初长成。 但好景不长,没一会就听见外头嚷嚷起来。 魏舒拿着锅铲就出去了,那画面是在是有些……美丽。 沙发上十七和祝元箴两个人扭在一起,胳膊架着胳膊,看样子像是要打起来似的。 於琼坐在餐桌上玩消消乐,压根没有管一下的意思。 “元箴你干啥呢?”魏舒扬了一嗓子,两个人看了过来,她皱眉道,“你让让妹妹。” 两个人随后手拉着手晃了晃。 “闹着玩呢。”祝元箴眯着眼干笑了两声。 魏舒狐疑着看了过去,见十七半晌点了点头才叮嘱了句转身回了厨房。 饭桌上於琼有一句没一句和魏舒说着工作上的事。 祝元箴扒了口饭,好奇地问:“十七,你在哪里上学?” “我没上学。”十七囫囵说着,刚一说完,於琼往她嘴里塞了块糖醋小排。 於琼不动声色地收回筷子,顶着祝元箴和魏舒两人的目光压力,清了清嗓子:“十七这孩子吧,性格比较特殊,所以一直都是请的家教,没去学校里上学。” 周围咀嚼的声音渐渐淡了,魏舒和祝元箴两人对视着,各自点了点头。 还没消化刚刚的信息,十七又开口说了句:“过两天表姐要去录节目,我能不能借住这里?” “哈?”祝元箴深吸了口气,对此似乎很不满。 明明两个人今天第一次接触,也不知道为什么祝元箴对十七哪来的那么大敌意。 於琼还没等魏舒说话,当场严词拒绝:“不行!” “为什么?”十七盯着於琼看了几眼,又转眼将目光投向魏舒,“表姐,你说呢?” 三个人齐刷刷目光看过来。 魏舒深吸了口气,她总不能说过两天自己要和於琼一起去录节目吧。 “录节目?录什么节目,我姐过两天也要去录节目。”祝元箴狐疑的神色在魏舒和於琼两人间扫着。 瞒是瞒不住的,魏舒干脆点了点头:“我和於琼过两天都要去录节目。” “哦。”祝元箴揶揄了声,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虽说魏舒和於琼都去录节目了,但家里还有祝元箴在。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众人的思绪。 屏幕上显示的是方曼黎的电话,魏舒略带歉意地对众人颔首:“抱歉,接个工作电话。”她拿起手机走到阳台。 窗外的灯火透过玻璃窗,和朦胧的月色一同照在魏舒身上。 在餐桌上的祝元箴竖起八卦的耳朵,咬着筷子尖,眼神在阳台和餐桌间游离。 於琼仿佛没听见,她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糖醋小排,神色平静。 十七专注着吃着碗里的饭,对阳台的那通电话也没什么兴趣。 祝元箴在心里替魏舒干着急,只能隐隐听见魏舒断断续续的声音。 “明天?KTV吗……哦……你确定要带她?行……你自己受着,别怪我没提醒你。” 片刻后魏舒走回来坐到位子上问:“方曼黎刚打电话过来约你明天一起去唱歌,你去不去?” 在听见陌生的名字后,於琼的目光幽幽瞥了过来,随后淡淡问着:“不是说是工作电话吗?” 祝元箴率先抢答:“是我姐一个很要好的同事。”她刻意咬重了很要好三个字节,随后笑吟吟问,“於琼姐要不要一起?” 那双清冷的眸子看了过来,盯着魏舒看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我明天早上的拍摄结束后就没事了,就是不知道你姐方不方便。” 这叫什么话,难不成自己还会介意多一个人受折磨吗。 魏舒微微扬起唇角:“方便。” “我表姐去我就去。”十七插了一句,随后夸了句,我魏姐烧饭真好吃。” 祝元箴看了眼十七欲言又止,似乎生了个闷气,又问了句:“除了我们几个还有别人吗?” 魏舒沉吟了片刻:“还有个新来的后辈,文知月。” 几个人随意聊了几句,当即敲定好行程,约了明天下午就去。 魏舒确定好后和方曼黎和文知月两人一商量,两人都没什么问题,行程就这么自然敲定。 本来魏舒是不想去唱歌的,可方曼黎非要见识一下所谓的“麦霸”祝元箴,那到时候可别怪她没提醒了。 至于於琼和十七…… 嗯,多点人也热闹——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祝元箴:得给我姐和於琼姐制造点机会…… 十七:这饭真好吃,这才是人该吃的饭啊! 於琼:同事?又一个同事?关系很熟吗? 魏舒:嘻嘻,有人替我分担苦难。 十七:所以我们四个没有一个人在一个频道上对吗? 第38章 节目组发来的信息说是下周二开始录制,原定的时间是周末就去录制,但天气预报说周末会有一场暴雨,于是干脆推迟到下周二。 这和魏舒周末去和方曼黎她们唱歌刚好时间能错开。 於琼和十七走了之后,魏舒拉着祝元箴问:“你刚刚和十七是什么情况?你们第一回见面,怎么还没聊两句就要打起来了?” “谁跟她打起来?你看错了吧。”祝元箴目光略有闪躲。 魏舒冷哼一声:“对,我就这么好糊弄,老了以后你卖我保健品,你看能不能卖得出去。是我眼花呢,看错。”她可没忘了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两个人虽是肩膀勾着肩膀,可脸上的表情极不友善。 特别是十七的眼神。 祝元箴轻咳了一声:“那不是那什么……” “之前在北安的时候吃过一次亏,这次人来了就想着让小孩叫声姐姐嘛。我听她喊你和於琼姐都叫表姐,我也想着逗逗小孩,叫她也喊我一声表姐。谁知道她嘲讽我。” 话说到这了,魏舒也大致明白来龙去脉。她轻“哦”一声,走到阳台往楼下看了一眼。 沉寂的暮夜似是一张很厚实的纱网,笼罩着整片夜空,只零星瞧见碎星点点,对面的楼道亮着暖黄色的光芒,荧荧点着这片暮夜的纱网。 车道上影约能瞧见一辆银色的跑车缓缓驶出小区的门栏。 当初初见十七的场面还记忆犹新,十七这个女孩总是无意间透着一股不属于她那个年龄段的沉淀。 要不是看着她那张过于稚嫩的脸,单从举止上,魏舒更觉得她像个二十三四的的人。 很难去猜想这个女孩是不是有什么样的特殊经历才会导致她如今这样的性格。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魏舒不会去打探属于别人的隐秘,若是别人想说了,自然会同知心的亲朋好友去说。 至于祝元箴让十七喊声表姐,十七却嘲讽她。 嗯…… 确实是像十七能干出来的事,也难怪祝元箴能和她险些打起来。 顶灯的明亮与阳台外的昏暗交织着明明灭灭的光影,映在魏舒的脸上,她阖了阖眼,安慰了祝元箴两句- 去KTV唱歌定在下午场一点。 於琼早上有拍摄工作,时间有些紧凑,还要回去接十七,要到下午两点多才能赶过来。 魏舒给她发了信息让她不用着急,慢慢来就好。 因着是周末,方曼黎早早就去开了包间。 手机上收到方曼黎发来的图片。 【方曼黎:图片】 【方曼黎:已就绪。】 激昂的音乐鼓点滚着音浪而来,魏舒和祝元箴刚从电梯走出,KTV大厅绚烂迷离的灯光倾泻着,与镜面般的地砖交错映射。 吧台里的前台听见电梯的动静迎面走了过来:“嗨,两位女士下午好!请问是预订过了还是……” 魏舒略微提高了些音量:“嗯,预约过了的。我朋友已经到了,麻烦问下,A888房间怎么走?” 前台又念了一遍包厢号,利落侧过身引路:“请跟我来。” 两人跟着前台来到包厢,方曼黎正唱着一首情歌,身体随着节拍摇摇晃晃,闭着眼睛表情很是投入。 压根没注意到魏舒和祝元箴已经走进来。 一曲唱到一半,方曼黎拿着话筒的身形一顿,停了片刻,她睁眼去看歌词,才注意到两人已经来了。 “这是祝元箴妹妹吧,我叫方曼黎。”方曼黎举着话筒和祝元箴打了个招呼,随后挥着手张罗起来,“来都来了,都别客气呀,点歌点歌。” 魏舒瞧着祝元箴爽快应了声坐到点歌台前,右眼皮直跳。 她默不动声扫了下二维码用手机搜了几首自己较为熟悉的歌。 包厢正中央有一处舞池,落地的电子屏幕像是个小型的私人影厅般。 一首歌唱完,下首歌本是祝元箴的歌,她还坐在点歌台前点歌,于是她干脆把魏舒的几首歌置顶上来:“你们先唱,我再点几首。” 魏舒没和她客气,握着麦克风站到舞池中央,随着音乐的律动低声唱起。 歌唱了半首,包厢的门被无声推开了一道缝隙。走廊外的喧嚣声瞬间涌入,随着喧嚣一同席卷而来的,是一道高挑又清冷的身影轮廓。 於琼的目光自包厢里的那些个或红或蓝的光影一同晃进魏舒的眼里。 於琼的身后还跟着一只小尾巴十七。 不是说两点多才会过来?骗人…… 魏舒晃了晃神,握着麦克风的指节微不可查地收紧一瞬。 耳边的一切喧嚣与律动都像是潮水般退去,短暂的,似乎世界只剩下於琼和魏舒两个人,而魏舒好似能通过於琼的眼眸看到自己的倒影。 还有於琼唇角边若有似无勾起的弧度。 此刻的她,在於琼的眼里是怎样的? 魏舒缓过神来,接着往下唱,声音却没刚才那般自然,略有些紧张,不过渐渐也逐渐放开。 身后方曼黎已经在和於琼说上话了,方曼黎虽说昨天就听说今天於琼会来,可见到本人了还是难掩激动。 于是后头两人像个小型的粉丝见面会。 好在她这首歌是稍微舒缓的歌,她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嗓音让众人忘却了方才那不值一提的停顿,一曲下来魏舒唱得如鱼得水。 一曲唱完,两个气氛组的很给面子鼓掌喝彩:“呜呼!好听!”方曼黎摇着响铃,祝元箴晃着手里的沙锤。 十七也跟着鼓掌,倒是没那两人这样夸张。 随后祝元箴拿着麦克风走到舞池中央。 魏舒坐到於琼身侧,耳边传来一声夸赞。 “刚才是谁唱的歌,也太好听了。有句话叫……如听仙乐耳暂明。”於琼侧目看了过来,唇角勾着轻微的弧度。 这也太夸张了,况且这词是这么用的吗。 魏舒低敛着眉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胸脯。 哪知於琼一句话将刚升起的粉红泡泡给戳破。 “你噎到了吗。” 不是? 魏舒险些一口气真噎住,她睁圆了眼对了过去。 却见於琼促狭着勾着唇角,顽劣地笑着:“我在问你这是谁的歌,唱得还蛮好听的。想加个歌单。” 她一定是脑子坏了才想和这种人发展关系。 真要是在一起了,说不定容易被气到乳腺结节。 魏舒深呼了口气,越想越气,干脆不理於琼,低头在从音乐软件上甩了个链接过去。 这会祝元箴的歌已经唱了一半了,唱得还是那种大开大合的情歌。 刚开始她跟着原唱唱了两句,没一会祝元箴又把原唱给关了,只剩下伴唱。 乍一听似乎没什么不对,只是那调子越听越怪,你说她跑调吧,却又听起来好像是在调子上,可你说她没跑调,歌又给她唱着总是有种怪怪的感觉。 方曼黎初见端倪,从另一头的沙发上滑着过来凑到於琼身旁,掩着嘴问两人:“你们听是不是有点怪怪的?是不是跑调了?” 魏舒和於琼两个人出奇一致地点了点头。 坐在角落里的十七眯着眼锐评道:“踩香蕉皮了吧,在那来回跳探戈呢。” 这话令方曼黎一愣,她转眼打量起角落里的十七,带着个鸭舌帽,可从穿着样貌上看年纪还不大。 她啧啧两声摇头感叹:“年纪轻轻就这么会讲,出书了记得喊我。” 十七缩在角落里低头玩着手机,没打算点歌,也不像个来玩的样子。捧着个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分明是她自己要和於琼一起来的。 魏舒用胳膊戳了戳於琼:“你不去点两首歌唱一下吗?” 於琼靠在沙发里,滚动的光影匆匆从她的脸上掠过,她眸光掠过来,含了道不易读懂的情绪。 她摇了摇头,唇齿一张一合,吐着令人心动的话:“想听你唱。” 魏舒的眼眸与於琼在闪烁的灯光里交错着,她的眸光似是含着一道漩涡,随随便便说上一句好听的话,就能将魏舒平静的心湖搅乱。 於琼缓缓靠近了些,贴在魏舒的耳旁轻声说着:“想听你唱《Kissme》。” 耳畔的潮湿热气令魏舒的心跳微不可查的漏了一拍。 那是前段时间有点热度的一首歌,带点小颜色的那种。 刚想说些什么,耳畔仅存的一丝微甜被祝元箴那不知道滑到哪里去的音给哽住。 祝元箴已经连唱三首歌了,接下来的歌单里还有十来首歌,都是祝元箴的歌,只有零零散散两三首歌是方曼黎和魏舒点的。 方曼黎似乎有些受不了了,平静的唇角抽了抽:“谁来把麦霸的麦给闭了。” 知道祝元箴是个什么性子,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魏舒没打算跟这人硬碰硬,她干脆点了首歌置顶上来,和祝元箴打了声招呼说下首她要唱。 屏幕上的滚动曲目显示下一首即将要唱的歌名《Kissme》。 身侧传来一声极轻的笑意,在祝元箴密不透风的歌声里几乎听不见。 总算是结束了耳朵的折磨,方曼黎光速多点了几首歌将顺序打乱。 前奏响起,魏舒拿着话筒酝酿着刚准备唱起,身后忽然传来一声。 “这个我也会唱欸,姐咱两一人一段……”祝元箴嘿嘿一笑,遭到身后几个人同时反对。 “不行!”於琼半眯着眼去瞧祝元箴。 “你消停会!”十七似乎是忍无可忍,手机也不玩了,不算友善地盯着她。 “别别别……”方曼黎是怕了,递了杯水过去。 几个人将祝元箴的念头遏制住,这会总算是没人打断魏舒。 她唱着婉转,歌词里的内容似乎都有迹可循。 “闪光灯追随着你。” “相机勾勒着我们的剪影。” “望着我,停止呼吸……” “Sokissmekissme……”[1] 放在几年前,魏舒不会想到日后的她有一天会和闪耀在聚光灯下的女人有联系,更不会想到女人会闯进她的生活,将原有的一沉不变,变得天翻地覆。 霓虹闪烁的灯光变换成了暖调柔和的灯光,暖黄的一束光自魏舒的眉骨滑至唇中。 那是昏暗里的一束光,又像是引人坠落的悬崖。 唱到“kissme”的那句,魏舒侧身子将目光落在了於琼的眼里。 两人隔着那束光交错着目光,匆匆一瞥,像是一段泡影什么也没留下。 这样的小动作没能躲过方曼黎的眼,她凑到祝元箴耳边嘀咕着问:“你姐和於琼两个人,是不是有苗头啊……” 废话,没苗头哪来的搞头。 祝元箴心里吐槽着,却不敢跟方曼黎说,她低声装傻:“什么苗头啊?” 方曼黎白了祝元箴一眼。 歌唱完,又轮到祝元箴的歌,她兴致冲冲地站到舞池中央开始晃着身子。 魏舒还没走回沙发那,於琼眸光闪过一丝晦涩,她忽然起身,走过来一言不发,只伸了手来。 那指节勾住了魏舒裤子的一角,魏舒慌乱地摁着自己的裤子,被於琼的力道带着一同跟她走出了包厢。 “你你……”—— 作者有话说:[1]:出自《kissmekissme》—蜷花的歌词节选。 不是有颜色的歌!文里叽里咕噜乱写搞暧昧,原曲真的女同快乐歌,可以去听一下[让我康康] 小剧场: 於琼:如听仙乐耳暂明 魏舒(害羞地拍胸脯):我吗? 祝元箴(骄傲地拍胸脯):我吗? 方曼黎(自信地拍胸脯):我吗? 於琼:对,各种含义上的。 祝元箴:嘻嘻,被嫂嫂夸夸,好开心。 十七(锐评):[白眼]转着弯骂你呢,还傻乐 文知月(还在路上):我错过什么大戏了[爆哭] 第39章 走廊上隐约能听见包厢里的歌,包厢门将走廊和里面隔绝成两块区域。 头顶暖黄的顶灯映照着,地面和墙壁上散着蓝色的灯带。 於琼一路拉着魏舒往走廊里走,直到转到拐角处才停下。 魏舒的裤子仍然被於琼的手指勾着,像是牵引木偶的丝线。 拐角处的光线要暗一些,这里相对安静,只能隐约听见其她包厢传来微微的闷响。 蓝色的灯带勉强描摹着两人的身影轮廓,空气里淡淡氤氲着一丝淡淡的清香。 魏舒拽着自己的裤子,脸颊上染着一层薄薄的红晕:“别扯我裤子……” 眼前的於琼忽然轻笑一声,她婍媋的脸上张扬又慵懒,唇齿微微张着:“你刚才唱的那首歌……” 她清冷的嗓音,比在包厢里听得更清晰了,这里没有别人,略显安静的空间似乎变得私密起来。 “唱得……勉强能听。”於琼的语调很平缓,只是在陈述,却又在尾音处,拖长了一点微妙。 随后於琼靠在墙边,她微微仰起脸,手上的力道往回一带。 魏舒随着那力道迅速同她之间的距离拉近。 于是头顶的光将於琼的脸映得更为立体,明暗相交。 避无可避的,魏舒的鼻尖在於琼婍媋的脸前停下。 刚刚在包厢里还戏弄一番,这会又单独拉她出来说话。 真真假假没有定性。 “哦。”魏舒故意沉着调子,不评不淡了一声。 离得近了,鼻尖总是能清晰地闻见於琼身上那缕似如冰川般的冷冽,雨滴打湿了泥土散发出的原野气息,还混着些好闻的淡淡茶香。 於琼不说话了,长睫下落了细密的阴影,随着蓝色的灯带一同晃了下。 刚才的那段话始终萦绕在魏舒的心间,分明的夸奖,可在於琼的嘴里却变了味。 “只是勉强能听吗?”她反问着,指尖捉住某个人一直不安分勾拉着她裤子的手指,像是细密的藤蔓,一层一层缠绕着。 於琼微微皱了下眉,身子却借着魏舒手上的力道向前倾了些。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能再近了。 仿佛魏舒一开口,就能碰到那双柔软而温湿的唇瓣。 “特别是那句。”於琼的声音很低,她刻意放缓了声音,似乎想将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印刻在人的心上。 “哪句?”魏舒恍惚着追问,下方的手指一直在同於琼较劲。 两人面上都挺平静,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一个丝毫退让。 魏舒的指尖缠上於琼的指节,刚勾到缝隙里捉住,又被於琼抽回指节反向顺着缝隙又捉回来。 一来一回,谁也不让着谁,非要争个第一似的。 “望着我,停止呼吸……”於琼轻声地唱着刚刚魏舒唱过的歌词,清冷的音调无意识地软了些,磁性又慵懒,仿佛是情人间的耳语。 可唱完,又欲盖弥彰的晃着眼神往下看挪开视线。 魏舒的呼吸真的随着她的歌声停了片刻,她明知故问地问:“所以……”她面上沉稳没半点破绽,可微微泛红的耳尖早已将她此时心动的瞬间出卖。 面前的人循声又抬眼看了过来,似乎被她的直白又期待的目光所烫到。 魏舒的脸上似乎已经写满了期待,期待着她接着往下唱。 可於琼想的似乎不是这样,她微微抿紧着嘴唇,同人缠斗的指节渐渐慢了调子败下阵来。 魏舒的指节顺着於琼指间的缝隙钻入成功,她五指相扣着,拇指缓缓摸索着她的掌心。 看像她的眼眸也变得深邃起来,像是充满耐心的猎人。 “So,kissme,kissme……”这句歌词在於琼那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她目光闪躲着,又没了先前主动时的大胆。 于是猎人小姐总算是等待到想要听到的唱词。 接着於琼像是被魏舒那双洞悉的眸光看得无路可退,干脆松懈下紧绷,牵起唇角的弧度,强装着镇定挑衅地扬起眉骨。 随着歌词而落,魏舒收紧了五指相扣的力道,拉着於琼的手往自己这靠近。 她微微歪着头,以免两人亲吻时撞到鼻子,蜻蜓点水般碰到於琼温湿的唇瓣。 仅仅是一个试探,另一只手穿过於琼后颈,敛眼再次吻了上去,吮.着那微微张开的唇瓣。 “唔……”於琼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喘息,那双好看的杏眼睁大,清晰地倒影着魏舒近在咫尺的面庞。 这是一个极其温柔的吻,浅尝后又拉开,随后又再次覆上。 一下又一下亲吻的声音,清脆地刻印在两人的耳旁。 刚刚所有的那些包厢里的闷响声都如退潮般远去,只有令人面红耳赤的亲亲声。 魏舒灼热的唇瓣轻轻碾磨着於琼温湿柔软的唇瓣,她无需做什么多余的动作,轻易随着她微微张着的齿间钻了进去。 於琼的身体又靠回了墙面,她们边亲边转着脸颊,这样的技巧能亲很久。 她空着的手顺着魏舒被她勾乱了的衣摆钻了进去。 魏舒连忙停了下来,她慌乱地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极力地稳住自己的呼吸:“学坏了……” “和谁偷学的?这么会亲。”於琼在着温柔厮磨的吻下溃不成军,她犹豫了瞬,又大胆着将炙热的目光投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情.欲,“都来感觉了……” 只有在这种时候,於琼才会从嘴里说着热情的言语,没有挑衅也没有任何疏离。 “不行,出来太久了,得回去了。”魏舒深呼了口气,强装镇定着装作没听见於琼的话,拉着她的手往她们包厢所在处走。 也许是因为於琼不是人类,她的处事作风很少循规蹈矩,也很少遵循这个世界这个社会的准则。她自由她独特的原则和道理。 譬如她的自我和从容,在经过人时黏到魏舒的耳旁问:“为什么不行?不能满足我吗?” 魏舒直将她的嘴巴给捂住:“小嘴巴,闭起来!” 接着席来的是一股强烈的痛感,魏舒连忙收回掌心甩了甩:“嘶……咬我。” 於琼哼了一声,甩开两人牵着的手,率先一步走回了包厢里。 刚想往前追,走廊里迎面走来一头小羊毛卷的女人,她手里握着手机敲打着屏幕,轻触后抬眼看了过来,随后面无表情的唇角牵起一丝浅浅的弧度,朝这儿招了招手。 “师姐!”文知月小跑着过来,带着歉意地眨了眨眼,“不好意思啊,有点事耽搁了,我来晚了。” 魏舒的呼吸还有些乱,她沉沉吸了口气又吐出,轻轻晃了晃脑袋:“不晚,里面正热闹呢。” “是挺热闹的,脸都唱红了。”文知月轻笑了声,声音在走廊里很清晰,她捋了捋耳边碎发。 “是吗……”魏舒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好像确实有些发烫,她不动声色地擦了下唇角溢出的湿润,“我们快进去吧。” 包厢里的人已经玩嗨了,特别是方曼黎,她似乎是放弃了抵抗,秉持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和祝元箴唱着国民度很高的歌。 气氛都到这了,就连十七也将目光看过去,张着嘴小声地跟着两个人后面唱。 只是当门开了,十七下意识看到跟在魏舒身后的陌生人上,她眸光上下打量着文知月。 场子热起来魏舒也加入其中,招呼着文知月点歌玩起来。 舞池里的祝元箴慢慢凑过来,莫名其妙冲她笑了一下,还点了点头,似乎很是满意。 魏舒被她笑得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几个人越玩越嗨,就连於琼也不免加入进舞池里跳起来。 唱歌的人多了,祝元箴那踩着香蕉皮似的音调也可以忽略不计。 过了好一会,已经有几个人唱不动了,坐到沙发旁休息喝着果汁。 文知月提议着问:“我们要不要玩真心话大冒险?”她的目光似有若无地瞥向角落里的十七。 “好啊,怎么转?摇骰子吗?”方曼黎显然是好久没有这么疯过了,有点兴奋过头。 “对啊,摇一个,点数最小的选真心话或者大冒险。点数最大的提问。”文知月说着去弄桌台上的骰子和筛盅,分了几个筛盅,拿了其中一个给了魏舒一个给了方曼黎,自然地喊着,“师姐。” 於琼循声抬眼看了过去,眸光渐渐冷下来,带着一丝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坐在角落里的十七没有动静,偏文知月本着热闹的由头,热情邀请十七加入。 于是十七只好也凑了过来。 第一轮开始了,众人一齐摇着筛盅,在文知月一声响亮的“开”下一齐打开。 魏舒运气很好摇了个5。 “不是吧!有没有倒霉蛋摇到1啊?”方曼黎摇了个2。 於琼是6。 文知月是3。 十七也是3。 “靠北!都怪曼黎姐的乌鸦嘴。”祝元箴摇了1。 “你不要乱说哦,我们是摇完开的,我那时候还没说话呢。”方曼黎不背这口锅。 点数最大的是於琼,她可以问一个问题或者提一个要求。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她眉骨一扬,登时起了一阵兴味。 “我选真心话,来吧!”祝元箴一副赴死的表情。 於琼清了清嗓子问:“你谈过几个对象?” 方曼黎和文知月在一旁揶揄着哦了一声。 “两个。”祝元箴没什么压力,晃着剪刀手轻松自如。 接着新一轮的摇骰开始,一闹着玩起来,女人们间的关系迅速拉近起来。 没人是不爱八卦的,少年老成的十七也不能幸免。 叫停的口令由上一个摇了最小数的祝元箴喊。 “开!” 祝元箴这回是5,她轻松喊了一声:“我是欧皇!” 於琼这回摇的是2,魏舒是3,方曼黎是5,十七和文知月摇的都是4。 这回两个人是最大的数,所以於琼要回答祝元箴和方曼黎两个问题。 “我选大冒险。” 方曼黎迅速从手机上找了一条大冒险内容:“对现场其中一个人喊妈妈。” 第40章 在场的几个女人除了十七和魏舒以及当事人於琼之外,其她人都在起哄。 於琼嘴唇抿着,脸色看上去不大好。 周遭女人们的起哄声有些吵闹,似乎这只是一个玩笑,也确实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可於琼和她们不一样,她是站在聚光灯下的人,她该是被星光照耀的,亦或是夜里的一座引路灯塔。 魏舒正在看她,她看到於琼眉眼弯弯里的一丝为难,还有着一些不容她放低姿态的矜傲。 “要不换一个吧。”魏舒眨了下眼,模糊闪烁的氛围灯映在她眼睫前停下,叫停这个大冒险内容。 耳边登时传来遗憾声,好似魏舒这句话实在扫兴。 “不过就是个称呼而已。”文知月若有所思地在两个人的脸上扫过,她玩味地勾勒着唇角轻声问,“不会之前没这么玩过吧?” 於琼是个有原则的,尽管她的原则似乎很怪,不一定和人类的三观大致相同。 可她不容许有人这样说她,好似她是个玩不起的。 於琼半眯着眼盯着文知月看了好一会,随后轻笑了声:“怎么会,不用换。游戏而已,大家玩得开心最重要。” 有人紧张,有人兴奋,有人无所谓,有人则是担忧。 这停顿的两分钟好似度日如年,特别是在魏舒抬眼时对上了那双不紧不慢间看过来的杏眼,时间好似被摁下了暂停键。 好像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她先入为主的将自己的想法强行代入进了於琼的想法。 可她的眼里现在有的只是从容,她微微扬起下颌,脖颈因着动作线条更加紧致起来。 让魏舒想起了当时第一次和她去酒馆喝酒过敏时,於琼也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好似过敏的根本就不是她自己,随后又无所谓地说着“她从来不吃药”。 “妈妈。”於琼看着魏舒的眼睛平静地轻喊了声。随后趁着众人还没做反应,扬了扬她的眉骨,勾着唇角道,“下一个我选真心话。” 魏舒还在走神,她听着那句妈妈,眼前好似浮现一只会说话的雪鸮,黑白相间的绒羽,顶着一个圆圆的脑袋,尖锐又小巧的鸟喙道着温温柔柔的一声“妈妈”。 想想就可爱得不行…… 要是能摸摸鸮头的话就更好了…… 倏地,小腿被人踹了一脚,力道不算大,却叫魏舒回过神来。 她抬眼去看,於琼那双杏眼虽是弯着弧度的笑眼,可眼里的警告之意却清晰可见。 也许是刚刚在幻想自己摸於琼的鸮头,这会有些心虚。 魏舒瞄了一眼於琼松软的脑袋,随后又在她狐疑的眼神里迅速收回目光。 “行,来个真心话。”祝元箴清了清嗓子接着问,“请你描述下会对什么样性格的人会产生好感?” 於琼停顿了片刻,勾着唇角看着祝元箴,一只手托着下巴仿佛是在思考,随后很认真地看着祝元箴道:“喜欢像你这样阳光开朗,能逗我笑的妹妹。” 要是祝元箴不了解实情还好,可偏偏她知道目前於琼和魏舒两个人互相各有好感,骗的了别人,可骗不过她的火眼金睛。 “真心话?”祝元箴反复问确认着。 “真心话。”於琼点了点头。 魏舒离得近,清晰听见一旁久未出声的十七轻嗤了声。 于是本来略有酸胀和失落的奇怪感觉,也在这一刻消逝不见。 新一轮摇骰开始,这回是魏舒的点数最小,摇了1。於琼的点数最大,摇了6。 当时决定和大家一起玩的时候,魏舒就做好了迟早会轮到自己准备。 只是没想到来提问或是提要求的人是於琼。 她没有半分扭捏,大大方方说:“真心话吧。” 於琼的脸上时不时会晃过包厢内的氛围灯,一会红一会蓝的灯光从她的脸上划过,时明时暗的光叫人看不清她似笑非笑的眼底是怎样的情绪。 “你遇到过最让你觉得被撩到的举动是什么?”於琼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她似是早就想问了。 这个问题意有所指,祝元箴揶揄着说了声:“是什么呢?哎呀,好难猜呀。” 回家后迟早要把这个没大没小的给抓起来饿上一顿。 魏舒抬手摸着耳后的脖颈处:“眼神吧,我觉得最能体现一个人情绪的就是眼睛。有的时候透过眼睛,即使不说话,也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情绪或者是能猜到对方想要表达的意图。” 几个女人又轮了好几轮,这回轮到了十七,提问的是文知月。 鉴于众人都已经提前知晓十七是个未成年,前几个问她的问题也都比较温和。 譬如什么,如果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可以选择一个超能力,最希望获得什么样的能力。 文知月不问这些,她微微侧过脸,想去看清十七戴着鸭舌帽下的脸,她扬了扬自己的下巴问:“家里除了你以外,还有没有其她的姊妹?” 有种调查户口的即视感,可之前文知月也问过其她人是不是独生女,这会听起来也不觉得有多怪。 十七的眸子藏在鸭舌帽下,包厢里的灯光昏暗,时不时闪过或红或蓝的光线。 她沉着自如地回着:“没有,我是独生女,我妈咪在妈妈生病去世后酗酒,之后也离开我了,我现在和我表姐住在一起。” 明明是个伤感又沉重的一段经历,却叫她说得没什么情绪上的起伏。 或许可以归咎到十七本身就是个有些过早成熟的女孩,又或许可以归咎到,这个故事也许是捏造…… 总之魏舒和祝元箴是半信半疑的态度。 “妹妹你好可怜哦,难怪这么乖乖。”方曼黎一脸的心疼。 这一桌上六个人玩着真心话大冒险,又有几个人说着的是真话? 真假参半的,也许说的有真话,也许有人说假话。 途中魏舒出去上了趟厕所,回来后又接着玩了几轮。 再次轮到文知月和十七,十七很不幸又摇了1。 “十七妹妹的名字很特别,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文知月弯着她那双看起来既真诚又无害的眼问。 这是第二次文知月问十七问题了。 文知月似乎对十七很感兴趣,也像是随口问着一个较为温和的问题。 身侧的女孩明显身子僵了一瞬。 魏舒瞥过去看十七,她放在腿上的手掌正缓缓捏成拳,指节因着力道微微泛白。 随后见十七牵起一个苦涩的弧度:“妈咪离开我很早,我之前也没问过,我也不知道。” 魏舒见十七的唇角抿成了一条线,随后似是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深呼了两口气,猛的站起来。 “我去上个厕所,你们先玩。”十七转身推开包厢门。 离开前魏舒抬头看她的时候清晰地看见了,在十七掠过魏舒时,她那忽然冷下的神情。 文知月还盯着门口十七离开的方向,小心翼翼地问着:“我是不是不该问啊?感觉十七妹妹好像有些不开心。” “没事的,这不怪你,一会要是再摇到十七的问题,我们换个方向吧,问问爱好呀最喜欢的电影什么的。”方曼黎拍着文知月的后背轻声安慰着。 女人们还在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一会要怎么给十七道歉,魏舒却没心思听了,她转头去看於琼,见於琼的眉头拧成个川字,又在片刻后调整好表情转头去看文知月。 “我去看看她。”於琼站起身来往门口走。 妹妹有心事,身为表姐去关心一下是最合适的。 可她们姐两的相处方式不是这样的。 这里头有些蹊跷,魏舒跟着起身道:“我也去。” 见於琼回头没说什么,那就是默认允许了。 两人并排往厕所的方向去走,魏舒有些疑问想问,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走廊里比包厢安静不少,刚刚在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她们还点了不少歌放成背景音乐,声音调小了些。 “你那个同事文知月……”於琼忽然提了一句。 “嗯?”魏舒本以为她要说文知月两句。 “她是临云人吗?”於琼没由问着。 可心中总隐隐觉着接下来她要问的很重要。 “不知道,没说过是哪里的人。她说话也没口音,只知道是北安来的高材生。”魏舒摇了摇头。 “北安?”於琼眉骨一扬,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们实验室都研究什么内容?” 知道自己问得太过直白,又涉及到一些行内机密,於琼又换了个方式问:“你们会研究动物的基因吗?” “这肯定是会的。”魏舒点了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於琼忽然停了下来,她声音极轻地问:“那你……” 厕所处传来几声强烈的呕吐声,於琼的话音一顿,她摇了摇头:“没事。” 以於琼的性子来说,她很少把话说一半。 之前魏舒说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於琼恨不能代替她的嘴唇说出来。 她是不喜欢说话说一半的,不论是对别人,还是对她自己。 厕所那的声音愈来愈清晰,两人顾不上这会讨论,连忙加快了步伐赶过去。 盥洗台上的水龙头开到最大,洗脸面盆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十七背对着她们两,双手撑在盥洗台前不停干呕,浑身发抖,看起来状态非常差。 魏舒透过镜子去看她,嘴唇泛白,平日里惯是沉着的神情不再。她眉头皱得很深,似是在回想着什么十分痛苦的事。 不停流淌的水流将三人的脑子冲得清醒了些,魏舒上前抬手顺着十七的后背,却被她伸手推开。 出来的比较急,怕十七真想到什么伤心事,魏舒顺了包纸巾,她抿着唇递给於琼。 从刚刚十七的态度看来,她大概是误会了什么,这会肯定不会接受魏舒的东西。 於琼接过纸巾撕开抽了张纸出来,什么话也没问,直接用力把十七往她那一拉,将十七脸上的水渍擦干净。 她双手抓着十七的肩膀,专注地盯着她的眼睛,耐心引导道:“深呼吸,和我的频率一起。没事的,吸气……” 十七望着於琼的眼睛,似是抓住汪洋大海中的一块求生的浮木。 她随着声音深呼吸。 “呼气……” 於琼耐心着引导她好一会,直到十七渐渐平复下来。 接着十七一言不发转身来,散漫的眼眸变得犀利,恶狠狠地瞪了过来。 “你怎么了?”魏舒犹豫着还是没敢上前,她怕她往前走两步,十七会直接给她一拳。 “文知月是你同事。”十七的眼眶还有些湿润,说话时还有些哽咽。 所有的一切都在彰显着十七敏感的来源是文知月。 但魏舒知道的还不够多,她脑海里有一副残缺的拼图,她没发将片面的、碎片化的信息拼凑到一起。 “你做什么工作的?”十七缓步向前,却被於琼拉住了手腕。 她回头看了眼於琼,没说什么,只转头看着魏舒。 “研究野外生物的,是研究所里打工的研究员。”魏舒刚说一半,面前的十七忽然情绪失控地朝她扑过来。 接着於琼伸手将她圈在怀里,低头在十七耳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才见十七的停止了挣扎,恶狠狠地瞪着她。 魏舒被十七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敢肯定,刚才要是没有於琼拦着,十七真的会揍她。 那眼神太过吓人,自己在十七的眼里就像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可她的工作,和文知月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脑海里的碎片拼了拆,拆了又拼。 可已知的线索太少了,拼凑不出来什么。 “到底怎么了?你在害怕什么?”魏舒眉头微微蹙着追问,“怕文知月?” 刚刚那会十七的反应不像是想到什么难过的事,那不是该有的反应。 更像是对某种事有的深深恐惧,那种恐惧已经印刻到十七的身体里,像是触发了身体的自我保护。 一提这个,十七的呼吸又乱了,她开始落泪,眼泪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她身体不住的发抖。 “她这个样子可不能回包厢了,我先带她回去。”於琼从盥洗台上拿过十七的鸭舌帽扣在她头上,推着十七往外走,没走两步,她又转头道,“你一会结束来我家一趟,等下发你地址,有点事要问你。” “好吧,那我再待一会找借口溜走,尽量错开时间。”魏舒点了点头,心里的疑惑仍在,又许多问题想问,可也知道现在不是合适的说话机会。 她有预感,一会要说的肯定和现在的事有关。 於琼又补了句:“一个人来。” 魏舒怔了片刻,犹豫着点了点头。 於琼从来没有提过关于她的一些事,她不提,魏舒也很少问。 她向来不是那种过于关注别人隐私的人,她可以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却不会主动过问。 十七对她有敌意,这样的敌意来自于文知月。 可文知月刚刚做了什么? 魏舒回想了一下刚才在包厢里,文知月一共问了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家里除了你以外,还有没有其她的姊妹。 第二个问题:你的名字很特别,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两个问题都很正常,可十七却对这接连来的两个问题情绪失控了。 名字…… 魏舒沉吟了片刻,她还是决定一会去於琼家好好聊一下。 可疑的点太多,魏舒也有事想问她们。 为什么十七这么在意她的工作,在意到她一说便想过来和她拼命。 是拼命,魏舒没有看错,那就是要和她拼命的眼神。 让她只身一人前往於琼家里,她无所谓。 至少於琼不会害她。 要是有那个心,早在十七情绪失控着要过来和她拼命的时候就不会拦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第41章 KTV的包厢被打开,方曼黎望着从门口走进来的於琼,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几个人出去的时间不短,又没见魏舒和十七两个人回来,就只有於琼一个人回来。 于是方曼黎缓慢眨着眼看着於琼没敢说话。 毕竟这几个人也是头一回凑到一块,於琼总归是个模特,这下也算是没个小心得罪了她。 可捅娄子的人算是文知月,她非但没点紧张,反倒看着於琼问:“十七怎么样啊?” 房间内这时没再放歌了,安静得不像话,连外头隔壁熙攘的声音都能听见。 祝元箴的胳膊在台桌下轻轻戳了下方曼黎,两个人互相使眼色,谁也没开口说话。 於琼伸手去拿沙发上的单肩包,她背上包侧过脸去看文知月,眼眸渐渐深邃起来。 似是要透过文知月那双眼睛,戳穿她关心面容下的虚伪假面。 “十七这小孩虽然面上很坚强,但实际上对自己妈妈和妈咪的事情都挺在意的。她嘴上不说,心里一直耿耿于怀。不好意思啊,我先带她回去了,你们接着玩哦。玩得开心点……”於琼说着转身去拉开门把手,却在离开前又被叫住。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去给妹妹道歉。”文知月面上有些慌乱,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门把手被於琼抓着,她侧过脸去看文知月,微微抬着下颌,半阖着眼,浑身透着股矜傲道:“没事,不怪你,你也不知道。心意领了,一会我去跟妹妹说。” 说完也不等文知月接着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 离开的那一刻,唇角的那一丝若有似无的礼貌笑意顷刻消失,有的只是眼底似如冰川般刺骨的冰冷。 十七在电梯口等於琼,待人走近后,毫不犹豫地摁下电梯的按钮,抬手将鸭舌帽又拉下了些。 魏舒和於琼就是前后脚的事,她一回来,余下的几人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什么情况啊姐,十七哭了?”祝元箴讷讷开口,她还有些发懵。 虽说昨天才在魏舒家里和十七小吵一场,但也确实不愿看到这样的场面。 之前和於琼简单对了下口径,一致和众人说十七是想起了妈妈和妈咪的往事哭得很伤心。 “是啊,哭得蛮伤心的,怎么哄都不行。”魏舒点了点头,生怕气氛就此灭了,文知月起疑心,又补了句,“之前於琼也不知道十七对这事这么介怀,不怪你们。” 几个人又随意聊了会,见气氛愈来愈沉,祝元箴干脆又点了几首歌,开始唱起来。 她这么一闹,方曼黎又开始嚷嚷着要抢了麦霸的麦克风。 两人原是第一回见,可之前从魏舒的口中聊了不少,彼此多多少少也有了解。 像是素未谋面的姐妹,只是一直缺了机会去见面。 角落里原是坐着十七,这会换了个人,文知月坐在那儿,仰着头看舞池里争闹的两人,明明灭灭的昏暗将她笼罩着,或红或蓝的光线从顶灯上落下。 她坐的位置,灯光很少能照到她那,于是整张脸也大多是沉在一片阴影中。 手机里一会传来於琼发的消息,魏舒划开看了眼。 刚开始是发了个定位。 靠近市中心,在二环的位置。 那一片的交通还算方便,虽是靠近市中心,但途经几乎都是高架,很好走。 紧接着又是几条催促的信息。 【完美的雪鸮大人:走了没?】 【完美的雪鸮大人:文知月看起来心眼子不少,你跟她说话的时候注意点】 【完美的雪鸮大人:最好别说话】 这备注什么时候改的…… 之前於琼给她发消息的时候还没有发现。 魏舒登时有些想笑,顺手发了条信息。 【魏舒:挺会改备注。】 手机顶端上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等了一分钟,却没有等到信息发过来。 魏舒轻笑了一声,没再看聊天界面,像是猜到於琼不会再发信息来。 随后似有所感似的抬起头往角落的方向看去。 这会文知月正盯着她看,又在魏舒看过去时将目光转向舞池中玩嗨了的祝元箴和方曼黎两人。 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对文知月的行为感到疑惑呢? 是从於琼和十七不停问着有关文知月的事起? 还是从实验室里文知月那细腻非常的心思起? 但你要说文知月有哪些行为不正常吗? 都很正常。 所有一切的行为都符合逻辑,不管是在实验室里,还是今天她玩真心话大冒险。 可就是这样的正常,让十七受到了惊吓。 之后文知月唱了两首后说自己累了,她听方曼黎和祝元箴唱就好。 魏舒正好借着机会说自己还有点事要出去。 方曼黎和祝元箴玩得正嗨,两个人都没追问是要去做什么,只叮嘱着让她慢点开车。 于是魏舒很顺利从KTV的包厢里脱身出来,跟着导航去了於琼的家。 小区的安全性很好,进出门得业主和门卫打过招呼留有记录才能进。 一般的陌生人或者陌生车辆都是不被允许进入的。 这小区据说里面住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因着私密性好,安全又有保障,还有许多有名气的网红和明星也住在这里。 按着於琼给的路线,魏舒从地下车库直接进到单元楼里,她摁下楼层来到於琼家门口。 门锁是指纹和输入密码两用的。 她没问密码,干脆按了下门铃。 门铃声在这层楼道里回响着。 这是一层两户的房型,另一户门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门口也没有摆地垫,门锁也是很普通的,用钥匙开门的那种木门。 看样子像是没住人的,门把手上的蓝色塑胶贴还沾在上面,积了不知道几层灰。 於琼家的门上没有贴对联,也没贴福字,只有门口地上摆了个猫头鹰的卡通入户地垫。 也是,雪鸮过什么年。 她根本不信这些。 没响两声门铃,门从里头打开,是於琼给她开的门。 魏舒今天出门就带了个亚麻手提袋,小小一个,揣了个手机和车钥匙还有包湿纸巾和手帕纸就装差不多了。 她拎着亚麻手提袋走近去,这是她第一次进於琼的家。 “进来再说。”於琼从鞋柜上拿了双小熊拖鞋。 拖鞋是双新的,上面的吊牌还是现拆的。 抬眼去看,於琼家里的装饰是那种极简轻奢风格,入眼的满是黑白灰三种颜色的家具。若是不认识於琼的,怕是要说这房子的主人大约是个某个公司高层,一股子的性.冷淡意味。 装修倒是很符合於琼的身份,时尚前沿的超模。 但於琼…… 初次见面的时候,她矜傲又有些挑剔,总是浑身透着一股子疏离的意味。魏舒觉得最难相处的,就是这样的女人,特别还是在聚光灯下的。 q 从什么时候有了新的印象? 是在原野与羽集的秀场上,看到於琼走在T台上,她张扬又热情,印刻在骨子里的矜傲,在台上的她闪闪发光。 不是聚光灯的映射,她本身就是个闪耀的发光体,鲜花与掌声皆是理所应当。 魏舒从来都是与这样的人保持距离的,可偏偏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闯入她的生活。 像个强盗般,不讲道理又自我。 魏舒想象过於琼的家,会是充满明黄色或者各样暖色调的,却从未想过是这样的极简轻奢风。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风格?”魏舒有些诧异,她敛了敛眉,踩着拖鞋跟於琼往里走。 於琼家的客厅很大,除去落地荧幕,便是个纯灰色的绒毯。 “公司给配的,家具都是现成的,懒得弄。”於琼摊手过来扬了扬下巴,“手机。” 魏舒敛眼没说话,犹豫了片刻,她从亚麻手提袋里将手机递给於琼。 接着看着她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熟稔地输入手机密码轻易打开,又开了微信界面,看了几眼她的工作群聊名称。 十七这会正坐在客厅的绒毯上,绒毯上支了两个圆形矮桌,一大一小。 桌子上摆着笔记本电脑,十七正对着电脑屏幕在查什么。 魏舒跟在於琼身后一起往沙发那走,她的目光越过於琼往阳台看了眼。 阳台地上摆了个鸟笼,里面养了一只玄凤鹦鹉。鸟笼下方挂了各式各样的鸟玩具和供鸟停脚的棍子。 还有鸟笼的另一侧,安了几个草坪木桩子。 玄凤鹦鹉应该用不到这么大的木桩子…… 给谁用的倒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找到了!”十七激动地喊了一声,她接过於琼递过来的两部手机,又把自己的手机摆到桌上,仔细看了眼三部手机的状态。 於琼坐在沙发上,仰着头双眼阖着,像是在闭目养神。她浑身透着股慵懒的意味,接着缓缓开口,漫不经心道:“你们怎么聊我不管,别把我扯进来。我不想沾一身腥。” 这里现在没有其她人,只有她们三个。 “我凭什么相信她?”十七侧目看了过来,那双眼底早已不是昨天看见的温和沉静,有的只是一片死寂似的晦暗,像是盛满了她这个年岁不该拥有的苦楚与黑暗。 可要是十七不信任魏舒的话,她两或许在她一进门后就该绑起来,像审问犯人一样问一些她们想要知道的内容。 又或是干脆不让魏舒进门。 这两种方式无论哪种,都比现在魏舒在这间屋子里随意走动要好上许多。 “我要是不值得被信任,就不会帮你补那一张车票了。”魏舒轻笑了一声,从容地往沙发那去靠,她坐在十七身后,瞥了一眼笔记本的屏幕。 屏幕上显示的是地图页面,搜索栏上赫然写的是北安市。 至于那被放大的建筑物…… “北安生物研究所……”魏舒皱着眉头念出。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不一样。”十七沉吟了片刻,转头对着於琼道,“现在已经不是你愿意不愿意管这件事了,要是我被盯上,你以为你逃得了干系吗?” “怎么不能?我随便说一句你是我在路边捡到的,看你可怜。”於琼仍然仰着头闭眼。 阳台的玄凤鹦鹉忽然学了两声。 “可怜,可怜!” 只听十七冷哼了一声:“你就不怕我把你那些事抖出去?” “想死的话你尽管去说。”於琼睁开眼侧过脸去看十七,眼里平淡无波,没有一点慌张之意。 她们两在说什么? 十七知道於琼是猫头鹰的事吗? “你们两能不能别打哑谜了?到底这整件事是怎么一回事?”魏舒打断争执的两人,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十七,问出一直盘旋在心底的问题,“当初在高铁上碰到你,你在躲什么人?北安生物研究所的人吗?” 话题总算是回归到正轨上,十七这会没带鸭舌帽,稚嫩的脸上浮现着不属于她年岁的沉淀感。 “不是躲人,是逃跑。”十七深吸了一口气,转而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魏舒,你觉得我几岁了?” 这问题很微妙,魏舒张着唇讷讷地,她恍惚着片刻没有回答。 “你看上去十五六岁……”魏舒舔了舔嘴唇,总觉得这会喉舌异常干燥。 “你觉得我应该是几岁。”十七换了个问法。 从一开始魏舒就不觉得十七像个十五六岁的青少年,她处事作风太过冷静,像是深思熟虑过后成年人会做出的行动。 十五六岁的青少年该是什么样的? 青春洋溢,热血冲动,又或是敏感内向的。 对一切事物持有者懵懂的认知。 魏舒以为导致十七这样可能是环境因素,导致这个孩子过分早熟。 但好像现在情况不是这样。 这个问题正在颠覆魏舒的认知。 应该是几岁,而不是看上去几岁。 “你像二十多岁的成年人。”魏舒双眸垂低着,不敢去看十七的眼神。 “我二十六了,魏舒。”十七轻笑了声,那笑声中含着一丝苦涩,她颤着声又重复了遍,“我二十六岁了。” 这个回答太过令人震惊,魏舒抬眼看了过去,她仔仔细细看着十七的容貌。 肌肤细腻,眼角没有任何细纹,脖颈上更是光滑一片。 可她的面容,就是一副稚嫩的,还未长开的五官。 那不是一张成年人拥有的脸。 还有十七总是穿着不属于二十六岁的她该穿的学生装。 “怎么可能……”魏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和祝元箴站在一起,看起来可比她小得多。” 面前的人忽然掀起自己的衣摆,魏舒连忙侧过脸不去看。 手被一个温软的指尖捉住,似是感受到她的紧张,正顺着她的指缝钻进来,不厌其烦地捏着她掌心的软肉。 魏舒抬眼去看,於琼轻咳了一声,视线往十七那儿一瞥:“我可没让你不看。” “看吧,不看你怎会相信呢?”十七淡然地接着拉下了些自己的裤边。 右下腹的骨骼上纹了一个很小数字“17”样的纹身。 这像是编码,不是什么代号,更像是在实验室里做实验的时候,给每一个样本命名的编码。 以前看的各式的电影中,多是在胳膊上,或是脖颈处耳后这样的位置纹。 可十七的这个纹身,位置太过私密。 一点尊重感也没有。 一想到这,魏舒后背发凉,浑身冒着鸡皮疙瘩。 “所以你叫十七,是因为……”魏舒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没敢往下说。 十七深呼了几口气,表情有些崩裂,很难再维持她原有的冷静沉着,只是不停地深呼吸。 魏舒和於琼两个人都没有打断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手上又被捏了两下软肉,身侧靠了一处温热而来。 於琼贴过来靠在她身上。 魏舒侧目去看,只看到她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极为放松地玩着她的手指,像个置身事外的旁听者。 恐怕连旁听的都算不上,听八卦的人好歹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情绪,她更像对这些事毫不在意。 耳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只听又一记闷雷似的往平静的湖面丢去。 “我是实验品十七。”——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十七:我二十六 魏舒:[害怕] 於琼:妈妈,我才十八岁[害羞] 魏舒:?你也要卖我保健品吗? 祝元箴:你说你几岁!? 十七:二十六,你聋了? 祝元箴:喂,四院吗?我这有个疑似病人,对……十六岁小孩自称自己二十六岁…… 十七:…… 第42章 实验品十七,北安生物研究所…… 魏舒她们接的也是来自北安的一个研究的项目。 文知月,来自北安的高材生,这其中又会有什么能做的文章吗? 这一刻魏舒不敢想了了,她害怕她一直以来的直觉都是正确的,她害怕曾经发现的那组蝴蝶基因能和人体有某种高度相关联系的推论是可行的。 可现在“实验品十七”正在她的眼前。 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 人生二十来年,魏舒头一次感到无力又无助。 这次不比之前,那会发现於琼是雪鸮的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样,那时候有的情绪只是震惊、错愕、兴奋。 都说建国后不许成精,於琼的事尚且可以归作为一个意外。 空气是从未有过的干燥,嗓子像是在没有水源绿洲的沙漠里顶着炎阳高温行走了三天,下一刻就要脱水晕厥的感觉。 “做的是什么实验……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这些和文知月之间有关系吗?”想问的问题有太多太多,魏舒一时脑子还有些乱,她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要怎么问才不会触及到十七的伤痛过往。 可这件事无法怎样去问,伤害过就是伤害过,那些沉重的、悲伤的、痛苦的情绪是无法磨灭的。 再怎么自我欺骗也无法抹去。 十七没说话,她沉闷地垂下眼眸,深呼吸了好几分钟,才悠悠叹了口娓娓道来:“一切要从我五岁那年开始说……” “那时候我还生活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有妈妈和妈咪,有幼儿园的好朋友。每天一放学就能看见妈咪,回家总能吃到香喷喷的米饭。可能那时候还小,没什么概念,总觉得妈妈做的饭就是世界上最美味的。我妈咪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财务,妈妈是自己做门面生意的,记不清是卖的母婴用品还是婴儿服装。” “妈咪没时间来接我的时候,我就在幼儿园里玩玩具等,哪也不去。不过还好每次等妈咪也不会等上很久,半小时或者一小时总能等到。” “可是有一天我一直没等到妈咪来,幼儿园的老师跟我说今天妈咪没时间来接我,我说她骗人,和老师大吵了一架,因为妈咪不管有多忙,她总会来接我。” 说到这十七顿了下,她嗓子哽住了,不愿在说这段过去,直接往后跳。 “后来老师带我去找妈咪了,在医院里,我再也没看见妈妈在哪。我不记得妈妈得了什么病,我只记得妈咪坐在医院冷冰冰的凳子上哭了好久好久……真的好久啊……”她叹了口气,一边说着一边掉着眼泪,“我之前在KTV里说的都是真的,后来我妈咪酗酒,也离开了我。我那时候五岁,什么都不懂。” “我有的时候好恨我妈咪,为什么这么没有责任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肮脏不堪的世界里。我只能去福利院。” “我在福利院没有待到半年,就被带到一个四面八方全是铜墙铁壁的地方,那里冷冰冰的,比医院的板凳还要冷。每天都有一群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来给我做检查、打针、吃药。我不想吃,她们就不给我饭吃。” “现在我知道那是实验室。” “实验室里除了我以外还有别的小朋友,只有乖乖听话的小朋友才有饼干吃,才能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我不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只记得身上的数字。” “那里也有其她的小朋友,她们也和我一样,大家都是数字,可是有些小朋友好奇怪,玩着玩着会突然扑过来咬我。再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那些小朋友了。” “实验室里的那帮人把她们称为‘瑕疵品’。”十七说到这冷哼了一声,“你知道我们做的是什么实验吗?” “什么实验?”魏舒大气都不敢喘,十七描述的是一个十分黑暗的世界,黑暗到让人会质疑现在的司法系统到底在干什么。 为什么一个在福利院的孩子会被弄到那种地方去。 活生生的孩子从世界各地消失,为什么从来没有一条新闻播报出来。 “那帮人把我们和各种生物的基因融合在一起,所以以前和我玩过的小朋友只要有超出正常社交范围内的异常行为,就再也不让我接触了。”十七眸光愈来愈冷,眼底的恨意像是点燃森林的火种,“我的运气很好,我是猫头鹰的基因,它们影响着我,让我在各种环境下冷静思考,知道怎么行动是对我最有利的。” “但也让我的身体骨骼生长得非常缓慢。” 所以才会出现现在这样,明明已经二十六了,却还是十五六岁的样貌。 “逃跑那天是和实验室里另一个孩子商量好的,她叫十三。我们逃出来后为了避免被一往打尽,是分头跑的。我本来都已经逃到南港了,又被那帮人给找到了。那时候在车站上和你碰见,就是我被抓回去路上的二次逃脱。” 魏舒记得车站里匆匆一瞥的两个人,那两人身高马大,肌肉线条明显,看着就不像是好惹的。 这段话讲完,魏舒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安慰她,只一味着沉闷的低垂着眼眸。 掌心的软肉又被人捏了捏,魏舒转眼看过去,於琼没什么情绪,安安静静地听着,也许是感觉到她情绪不太好,才捏了捏她的掌心。 可於琼又是什么反应呢? 没反应。 好像没有任何同理心。 “你希望我表现出难过的样子吗?” 好像是能看穿魏舒此刻的想法,於琼淡然地说出这句话,朝她眨了眨眼:“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表现出来。” 从这一刻起,魏舒才清晰认清楚於琼和魏舒与十七之间的区别。 她没有同理心,确切的说,她不会对任何和自己无关的事太过关心。 “不用。”魏舒眨了下眼,眼眸藏在长睫下的阴影中,看不清她此时是怎样的情绪。 感觉有什么正在切割着她们两之间的距离,好像那条界限是个裂谷,无论怎样去跨也跨不过去。 站在於琼的角度来说,她没在这个社会里捣乱,安安稳稳藏在人群中努力生存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了。 魏舒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她对人类拥有同理心? 可她还是救了十七,帮十七躲了这么久都没被北安生物研究所的人发现到她的下落。 魏舒看着於琼忽然笑了下,於琼整个人被看得发毛。 于是魏舒又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脚。 魏舒轻咳了一声,正经起来,她分析着当下的情况建议道:“我建议我们按兵不动,十七暂时先藏好不要被人发现了。名字的话能改的话最好改一下,最好伪造一份身份证明。现在这个社会没有身份证还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 “至于文知月那边……我会去探探虚实,还有这个北安生物研究所的事,我尽量去查……” 话到这了,被一道令人意外的声音打断。 “不行,要是有危险怎么办?”於琼极其不赞同,她眼里闪过一道锋芒,“要是你们觉得文知月碍事的话,我大可做点小动作解决了。为什么一定要去查这件事呢?就凭你们两个手无寸铁,要去和那些有权有势的组织抗衡?” 在听到那句“解决”时,魏舒为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我没要求你帮忙啊,你可以袖手旁观,可我不能。要是每个人遇到这种事情都像你这样去想,你让那些身处在无尽黑暗,永远看不到希望的人怎么办?”她不免放大了声音反驳着。 这是第一次,她和於琼之间有了意见分歧。 两个人互相瞪着眼,谁也不愿低头。 瘫坐在绒毯上的十七忽然出声问:“姐,我一直都想问。你和我都是一类人,也许过去也有不为人知的痛苦经历,你为什么只一味逃避呢?” “什么一类人?”魏舒忽然转头看着十七,隐隐感觉她们理解的好像不是一个事。 十七指着自己的鼻子皱眉道:“我能闻出来啊,於琼姐身上有股和我相似的气味,能感觉到我们是同类。” “谁跟你是同类,也太看得起你了。”於琼似乎被气到了,懒得再同十七掰扯,拿过桌子上的手机打开网络,“身份证件的事情我去办,至于你们的事,你们爱咋着咋着吧!” 说着气呼呼地走了。 接着是房门被重重摔过的声响。 “你说她是不是有病!”十七指着於琼消失的方向控诉着,“我都已经这么坦诚了,她有什么不信任我的啊?说她是同类她还不愿承认!” 魏舒:…… 不对,不是这样的妹妹。 你们两个理解的同类有没有可能压根不是一回事呢? 你们完全不是一个频道上的!- 既然对这件事有了一个初步的认知,就要对接下来的行动做应有的计划和紧急措施。 至于说报警。 这根本就不在考虑范围内,警局且不提魏舒没有相对信任的人,再就是那个实验室,万一在警局里有人要怎么办? 说不定会有暴露风险。 这事出不了一点马虎。 晚上魏舒给祝元箴发了信息说有点事先不回去了,祝元箴应了声顺口问什么事,她只好随意糊弄了句工作上的事。 【祝元箴:哦~工作上的事。】 【祝元箴:那你努力把嫂嫂追到手,加油!】 【魏舒:?】 【魏舒:微笑.jpg我没在跟你开玩笑。】 【祝元箴:虽然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但我还是感觉你在骂我。】 【祝元箴:算了,跟你这个老年人说不通,代沟啊代沟……】 【祝元箴:哎……】 【魏舒:???】 魏舒从来都是有问题直接问的,要么善用搜索,要么善用身边的人。 “你帮我看下小妹发的是什么意思。”魏舒把手机递给身侧正吃苹果的於琼。 於琼瞥了一眼问:“什么?” “她为什么说我骂她?”魏舒很认真在问,她是真的不知道。 “你发的表情啊,微笑的表情。现代这个表情在网络上已经变成阴阴怪气用脸骂人的意思了。”於琼深吸了口气感觉在看什么奇怪的生物,“我时常为自己怀疑到底谁是人而感到担忧。” “啊?”魏舒挠了挠头有些不理解,实验室里的前辈们都是这么用表情包的啊…… 于是她又打开搜索引擎,在里面搜索求证。 “难怪我之前给你发大拇指你没跟我对线。”於琼咬了口苹果在嘴里嚼着,脆生生的,一听就很好吃。 所以大拇指又是什么意思…… 魏舒有些无助。 刚在手机里求证完微笑表情的事,一抬眼又看见十七挪了个飞行棋的地毯到一旁摆开—— 作者有话说:於琼是个好鸮,虽然嘴上说着打打杀杀,但是至今还未杀过人 第43章 本来是打算边喝咖啡边和十七还有於琼一块商量接下来各种应急措施,还有要如何应对各方的口径。 可十七不知道从哪里掏了个飞行棋地毯来。 接着很认真地撑开铺在地上,拿了个不算小的骰子来。 “你干嘛呢?”魏舒的视线瞥了过去,她嘴角略微有些松动。 地上摆着的是那种小时候在电脑里玩过的飞行棋,只是现在很少有人会在电脑上玩。 祝元箴是个爱玩游戏的,可是不论是在手机上还是在电脑上,她玩的都是各样市面上常见的。 即时策略,MOBA类、MMO角色扮演类的…… 很少瞧见她玩桌游类的。 祝元箴比较喜欢玩金铲铲之战,於琼爱玩开心消消乐。 十七喜欢玩……飞行棋? 至于魏舒,她不怎么爱玩游戏,她还是比较喜欢看电视。 除去线下聚会,现代人基本上都已经不怎么爱玩桌游了,只有一少部分的群体会在线下聚会专门去各种桌游店里玩。 就算去桌游店里,大多数选择的也是玩一些什么狼人杀、血染钟楼什么的…… 飞行棋实在算不上主流,玩法也没什么花样。 十七摆好三方颜色的棋子,手里抱着骰子在手里抛转着玩。 “长夜漫漫,单聊这个多困啊,边聊边玩呗。” “我同意。”於琼点了点头,放下手机走了过去。 “你同意管什么用……”魏舒一口气差点没顺过来。 两个人各执一个颜色的棋子,摆好后纷纷看了过来。 行,这下要是不玩反倒是魏舒的错了。 魏舒叹了口气:“等我点完咖啡行吗?你们喝不喝?” “帮我点杯葡萄冰萃美式。”於琼说完殷勤地在剩下的棋子里问,“你喜欢什么颜色?红色还是蓝色?或者你要是想用我的黄色的,也可以给你用。” “我想喝抹茶拿铁。”十七眨了眨眼,跟着於琼后面说,“要是你想用我的绿色也不是不行,但是我真的挺喜欢绿色的。” 果然人在得了便宜之后就会卖乖,看着两个人一个个殷勤的样子。 魏舒瞥了一眼,决定不夺人所爱:“我用红色的就行,你们看着摆吧。” “一杯葡萄冰……”魏舒点了於琼的咖啡,又点了杯加浓美式给自己。 似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十七道:“你要不换成荔枝酸奶呢?” 十七已经在和於琼摇骰子决定谁先谁后了。听见魏舒的话又抬眼看过来,半眯着眼问:“为什么?” “小孩喝什么咖啡。”魏舒说着把她和於琼的咖啡下了单,走过去坐到地毯上。 话音刚落,十七刚扔的骰子顺着飞行棋地毯滚到了魏舒的面前。 “谁是小孩?我二十六了!”十七忿忿着,抓起魏舒身前的骰子丢给於琼,“姐先扔。” 好像有些生气。 魏舒抬眼认真打量着十七,坚决摇了摇头:“且不说你成年不成年的事,你知不知道你有什么东西是不能碰的,不能吃的?或者说对什么过敏吗?” 此前光顾着震惊基因实验的事,全然忘了问十七身体情况的问题了。 这个问题或许比她们如何藏下来更重要。 夜色渐浓,屋子里只点了个饭桌顶上的的白炽灯,其余的地方没点灯,屋子里除了这一块,黑漆漆一片。 十七有在认真思考,想了很久却摇了摇头:“好像没有,在实验室里的时候从来没在伙食上有亏待过。甚至可以说每一餐都丰富多样。” “你是不是不用每天打针吃药了。”於琼摇着骰子轻声问着,随着骰子自空中落下的几声闷响,是6。她轻笑了声,“运气不错。” 说着於琼把骰子递了过来,魏舒接过顺手一掷。 刚刚於琼问的也是她想问的事,她觉得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十七的身体。 需不需要定期服用什么药物或是打什么营养液的…… 随着骰子落下,醒目的红色圆圈叫另外两人拍手叫好。 十七笑了一下:“你运气真差,於琼姐先手,你最后。” 接着慢悠悠边玩边说:“我的确很久没有打针吃药了,大约已经有三年了。不过於琼姐是怎么知道的?” 相处的这段时间,魏舒总觉得於琼好似什么都知道,像是总能发现问题的关键所在。不过参加综艺的时候这些又被她给否定。 或许於琼不是用什么人类寻常理解不了的事猜到的,她看待事物本身就足够敏锐。 而这种敏锐,或许从一开始人们就错将归置为“生存”。 否则在希腊神话中,猫头鹰这类物种又怎么将之称为智慧的象征。 “我又不是傻的。”於琼轻哼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抬眸看了十七一眼,随后又低垂下来去掷骰,“你自打跟我回来,除了吃过维C维B,还吃过什么药么?” “再说了,你要是需要定期服用药物,或者打什么输液,你还会从实验室里跑了不成?那不无异于自.杀吗?” 话音落下,骰子上三个点的面朝上。 想也是这个理,於琼分析得很全面。 “还以为於琼姐是一点也不关心,没想到是把我的情况猜得透透的,门清。”十七笑眯眯地接过於琼的骰子,笑她再没好运能起飞了。 结果她自己也摇了个3。 几个人摇了好几轮,谁也没摇到五或是六,运气奇差。 摇了有五轮了,硬是一个飞机也没有到起飞点。 “那这么说的话,你的身体情况暂时不用担心,那接下来就是考虑文知月了。”魏舒拿着骰子一抛,“你觉得文知月问的问题是偶然的还是有意为之?” 摇到了六,魏舒成功起飞了第一个飞机,她还能再摇一次骰子。 飞行棋就是个纯摇骰的桌游,一个人四个飞机棋子,起飞只有摇到五或者六才可以到起始点,摇到六可以再掷骰一次。 “这我哪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十七的眸光在灯下闪了闪,“感觉不像是故意的,问得问题也很正常。可能只是我太敏感了也说不定。” 随着於琼抛掷完骰子,她握着棋子缓缓放到起飞点的位置,眸光在白炽灯的映照下晃了晃:“又或许……她天生就是个演员呢?” 如果是於琼说的这样,那文知月这个人就很可怕了。 从北安来的,又是特招进实验室的…… 虽然魏舒她们实验室主要研究的是野外生物,可和十七相关的那些实验,又何尝不是需要这些实验数据来做支撑? 数据支撑…… 她怎么早没想到? 或许想到了,只是她一直在心里否认与逃避。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魏舒浑身直冒冷汗。 一想到她这段时间很可能一直在为这样的实验做数据支撑,胃里就如痉挛般,绞着蔓延到全身来。 “我去趟厕所……”魏舒爬起身,身子晃晃悠悠的,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额角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眼前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像是天旋地转。 胃里翻搅得更厉害了,酸水凶猛地涌上喉咙,魏舒踉跄着扶着墙走到厕所的洗手池。 她手一抬,水生哗啦啦地盖过了一切喧嚣。 可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见,只有一阵阵漫长到忘不到尽头的嗡鸣声。 魏舒喘息着,胃里绞着酸辣,她不停地干呕,可吐出来的却只有酸水。 一连干呕了好几次,好似每一次的干呕都是在对她灵魂的谴责。 恶心。 她抬手去接水龙头里的水,冰凉的水温刺激着她的感官。 她接了一捧又一捧的水,不停地往自己的脸上胡乱泼洒。 眼前的视线彻底被水珠给模糊住,可她却还能看到自己的双手,那双手上沾满了罪恶。 “所以……我现在是帮凶是吗?”魏舒的手掌不住地颤抖,她不停地在水池里冲手,搓到指尖泛红。 一直搓到指骨传来一阵阵的钝痛似乎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背上忽然搭上了温暖的掌心,那双温暖的掌心将水给关上。 耳边的嗡鸣似乎在这时才渐渐退去,可还有浅浅的嗡鸣声萦绕着久久不能退去。 魏舒浑身发冷,也许是冷水冲的,也许是她在打冷颤。总之身体冷得不像话,像个冰块一样。 冷水打湿了她的发丝,衣领处也湿.了大半,魂不守舍的模样像个落水的小狗。 耳边传来声极轻的叹息声,随后毫不犹豫将这样的她给接纳,将她的头摁在於琼的肩头,对于她额前湿润的发丝与潮湿的衣襟毫不在意。 於琼的肩膀好温暖,靠在她身上好似时间都慢了下来,不用去考虑明天往后,刚才听过的那些黑暗隐秘也都可以忘却。 魏舒又觉得於琼的指尖好烫好烫,额前伸过来的指节令她猛地一颤,好似被烫到了。 她下意识地躲开,觉得此时的自己是多么虚伪又肮脏。 她不值得被这样干净的手触碰。 “别碰我……”魏舒的声音闷闷的,嘶哑得像是好几日没喝水,像个被扯烂的布娃娃破碎不堪,“我好脏……” 於琼的手没有挪开,反而带着不容抵抗的力道伸了过来。 缓慢地将魏舒眼前打湿后黏腻的凌乱碎发给拨开,动作极轻,像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贵瓷器。 “这么干净,哪里脏?” 那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没有多余的安慰,只是问她,哪里脏。 “我在做数据,我不知道我的数据会不会被用作数据支撑,用在那些孩子身上。我是帮凶……”魏舒说着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似是有些脱力,她有些站不稳,身子晃了一下,却被那双温暖又滚烫的手牢牢扶稳。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什么也不知道。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其她人去做这件事。既然有或者没有它都会发生,那就是既定事实。” “为什么要把别人的过错强加在自己身上?” 於琼将魏舒的身子挪正,沉静的目光好似有无穷尽的力量。 “咖啡到了……”十七瞧见厕所里的两个人好像在搂搂抱抱,连忙伸手挡住自己的视线,“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只是指缝开得很大,一点挡住的诚意也没有—— 作者有话说:实验那些都是胡乱诌的,不要当真哦 第44章 十七的话缓和了刚刚略微沉重的气氛。 她察觉着气氛好像和她刚刚想象的不太一样。 放下挡着的掌心,这才看清。 魏舒低垂着眼眸,额前的头发和衣襟全都打湿了。 於琼半句话没讲,两个人刚刚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现在似乎有些生气。 “你怎么这么死倔着讲不听了还?”於琼皱着眉恶声恶气地问,“你是金牛座吗?” 这是吵架了吗? 十七眨了眨眼没敢问,可看着魏舒吸了两下鼻子,眼底含着泪光,好像才哭过。 于是她壮着胆子问:“怎么刚才还好好的,哭什么?” 魏舒听着十七的话下意识抹了下眼角,指腹压根没摸到哭过的泪痕。 “我是三月份的。”魏舒低声喃了一句,又吸了一下鼻子,没打算在这件事上和於琼接着闹。 她抬眼看着十七,想着之前十七在听到她是做野外生物研究工作的时候都恨不得和自己打上一架,可现在呢? 好像没有,十七仍然恨北安生物研究所的那些人。 她理智,清楚自己该把这段情绪该宣泄给谁。 那她自己呢? 她在钻牛角尖。 於琼不懂她心里刺痛的点,就是再去说,也没什么用。 魏舒的确是在钻牛角尖,可她更自责的不是於琼说的那样。而是她之前早有察觉,在意过的,却一直没有发现。 她在意的是这个,所以也在怪自己为什么不够谨慎,不够敏锐。 要是她再敏锐一点,也许能够更早查到…… “什么嘛。”十七见两个人都不说话,於琼直勾勾地盯着魏舒两人间的气氛又有些许的紧张,于是伸手去扯了一下魏舒的胳膊。 “怎么聊起星座了,这么无聊。你们不是都相信科学吗,还搞星座那一套。”十七扯了一下魏舒的胳膊没扯动,又去拉第二下,“走了走了,喝咖啡了。我还等着出机场呢,到现在一个棋也没出起点……” 魏舒顺着十七的话点了点头:“是啊,我们都是相信科学啊,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解释不了的。再说星座那一套也不过是概率学。”她意有所指地看了於琼一眼。 於琼肩头的衣服略有些潮湿,上面还有斑斑点点的潮湿痕迹。 她轻笑了一声,可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你说的都对,是我多管闲事。” 那声笑意很轻,却像是一把锐利的剑刺进了魏舒的心里。 本来两个人好端端还说着实验啊数据啊,转口又就着星座的事相互冷讽起来。 原是十七拉着魏舒往外走,没等魏舒走出去,於琼率先越过两人先出去了。 原来人心是真的会痛的。 瞧见於琼毫不犹豫转身抽离的时候,魏舒的心骤然抽痛了瞬。 她转身的时候毫不犹豫,像一阵风,来得快,走得也快。像是随时都能将感情剥离。 可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明明是魏舒自己,她又有什么好在这里别扭的。 若说前一天的魏舒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开始大胆迈出她的那一步,试着去和於琼去相处,去尝试一段稳定又从未敢体验过的感情。 那这一刻魏舒就是将头狠狠插在沙地里的鸵鸟,是躲在泥土里不敢冒头的鼹鼠。 她退缩了。 其实爱情要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魏舒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很勇敢的人。 在校的那段时间也不是没人和她表白过,想要和她建立关系。 只是魏舒从来都是那个胆小的,不敢去深入建立一段关系。 事还没聊清楚,正事和现在内心的拧巴,魏舒知道孰轻孰重。 于是坐在飞行棋地毯上的三个人,各想各的。 於琼喝着她的咖啡,无意识地咬着吸管,专注地看着地毯上大家的棋子走向。 好像她这时候最感兴趣和在乎的只是她们玩的游戏,而不是魏舒和十七聊的这些事。 先前於琼略有担心的话还在魏舒的脑海里回荡,这会她的表现又足够冷漠。 特别是於琼在递给魏舒骰子时看过来的眼神,平静无波,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或许连陌生人也算不上。 魏舒记得那种眼神,她在许久之前见过。 在原野与羽集秀场时,於琼也是这样一副神情,矜傲的、疏离的,在台上却又是热情而张扬的。 开车时,跑车引擎声响起后她会张扬地扬起唇角,喜欢将窗户摇到最低感受着窗外呼啸而来的风。 会在魏舒瑟缩着脖颈时敏锐地察觉到,仔细又温柔地问她用不用把窗户关上…… 可现在又是什么样子? 这样的眼神会令魏舒觉得她们是陌生人,又许是连陌生人都算不上的…… “你说要是文知月找上门来,我直接给你们两发信息打电话?”十七用胳膊肘戳了下魏舒。 手里的骰子捧着有些硌手,魏舒恍惚着瞥向十七,眼神渐渐清明起来,她沉吟了片刻,略一思衬回道:“或者你也可以给我小妹打电话。” “祝元箴?她能起到什么作用?”十七不赞同地皱了皱眉。 因为不管怎样,总会有魏舒和於琼两个人都不在临云的情况,就像是过两天,她们得去北安录综艺。 到了那个时候,临云里值得信任的人也就只有祝元箴了。 虽然魏舒不想把祝元箴卷入这样的事里,她可以什么都不告诉她,这样以后她们也就只是相互来往较多的朋友,不至于说被人拿了话柄。 “是嫌局面还不够乱吗?”於琼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是根刺。 魏舒喉间哽了一下,她眸光在灯照下有些晦暗,抿了抿唇:“我什么都不会跟元箴说的,放心好了。” “哦。”於琼从十七的手里接过骰子,连着摇了两个6。 “总有一天,你会因为工作原因不在临云,我可能也会出差,那到时候十七还能信任谁?找谁帮忙呢?元箴起码能应付得了十七不想见的人。”魏舒见於琼手里执着棋子,一步步挪到了她的棋子上。 然后她的一个棋子被於琼撞回了起点。 在飞行棋里,要是一个人的棋子正好落在了前一个人的棋子上,那么可以把追上的那个棋子撞回起点。 於琼能走的棋子有很多,她明明可以走后面自己的另一个棋子,可她却非要追上魏舒的棋,将棋撞回起点。 现在棋局的状况,魏舒已经有一个棋子到了终点,十七有一个棋快到终点却一直放在那没走,在走另一个。 於琼有一个棋到终点了,其余的基本上都在起点,还有一个是刚和魏舒撞上的那一个棋。 “啧啧,你这下又得重新起飞咯,前面的一切努力都打水漂咯。”十七在一旁看热闹。 正说着,於琼又摇了一个数,直接将十七走到她家门口的棋子给撞了回去。 刚还在笑魏舒,这下就轮到十七遭殃。 “你可以走另一个棋的!你故意的!”十七瞪了於琼一眼。 於琼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干脆地点了点头:“我觉得魏舒说的有道理啊,你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和她两个人都不在临云的话,你可以去找祝元箴,也可以去找宋蔷。” 要说祝元箴是家人,可以信任。那宋蔷呢?宋蔷算是什么,给於琼负责处理一切她嫌麻烦丢过去的人吗? 魏舒抬头瞥了眼於琼,眼底闪过一丝痛心与失望。 地毯上的棋子四散八落,可棋子又不只是棋子。 “我不想玩了。”魏舒没去接於琼递来的骰子,她抬眼看过去,尽量不让自己的表情太过难堪。 即使这场游戏才刚开始玩了片刻,一整局游戏还没结束。 “别啊,不就撞了你一架飞机嘛,这不是还剩下好几个吗?哎呀,表姐不是也给我飞机撞了吗。”十七坐在魏舒的身侧,她顺手上来扯了扯袖口做挽留。 “游戏是我们一起决定的要玩的,你要中途退出?这种事一但开始了,就停不了,不是你说不玩就不玩了的。”於琼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淬了层冰。 黝黑的眼眸迎着白炽灯,可身后没开灯处的,又是一片无尽的黑夜。 从魏舒的视角看去,感觉於琼的身子似乎就隐在这片漆黑里。 让人捉摸不透,她口中说的到底是游戏还是别的什么。 这话十七听不明白,她还觉得於琼说话有些难听,小声劝了一句让她两别吵架,游戏而已。 可魏舒和於琼两个人心知肚明,她们说的不光是游戏。 还有这段模糊着暧昧不清的感情。 起初是於琼先开了个头,她明晃晃地闯入了魏舒的生活,可现在魏舒却不愿更进一步了。 明明还没有确定关系,也没有认识多久,魏舒说出这句话时却觉得心口倍痛,那种酸涩里带着一丝苦涩,犹如喝了苦瓜和酸梅汤的混合汁。 尽管於琼的眼神和话语都不太客气,魏舒仍然鼓起勇气正视回去。 “我不想玩了。但之前说好了陪你们玩,我会陪你们玩到结束的。”魏舒咬着自己的唇瓣,她很后悔自己说这样的话,像个没品的混蛋故意扫兴。 可要是不说,她会怕自己只是沉溺在一场不知图谋的游戏里。 在厕所里於琼的安慰尽管贴心,可之后呢? 她表现得不耐烦。 魏舒害怕她这样的不耐烦不只是在安慰上。 于是她又退缩了,干脆在深陷之前提早抽身。 “是吗?”於琼轻哼了声,她捡起地上的骰子再次递了过来,“还没分胜负呢。” 这两人说的话云里雾里,像是在说飞行棋又不是。 十七深吸了口气,将话题扯回到飞行棋上:“那就接着玩吧。” 于是接下来的游戏就不再是游戏,更像是场战争。 譬如於琼明明有两种选择,去走离终点最近的棋子,却偏偏要去撞魏舒的棋子。 魏舒能同时撞十七和於琼两个人的棋,却偏偏去撞於琼的。 十七觉着自己后半场的运气要比上半场好,也没有棋子被撞回过起点。 又在和魏舒一直讨论着之后要看哪些实用的工具书还有哪些常识性的东西要恶补。 她倒是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只有魏舒和於琼两个人,暗自较着劲,谁也不让着谁。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快天亮,凌晨五点多。 魏舒看着於琼和十七两个人一个个精神十足的样子,她倒是精神疲惫只想着睡觉。 好容易结束一局,魏舒连忙说着:“我们睡觉吧,不玩了。” 现在的状况是魏舒赢了五局,於琼赢了四局,十七赢了三局。 “不行!我还没赢回来呢!”於琼不肯停,一但较真起来气势十足。 “就是啊,我还没掰回来呢!我一定要把你们两赢得裤衩子也不剩!”十七捋了捋袖子,双手捧着骰子都准备好了。 魏舒眨了眨有些疲乏的眼,恨自己为什么不早早停手放水。 “你们两不睡觉了吗?”魏舒疲乏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骨。 “不困。”十七摇了摇头。 於琼虽然一句话也没说,可她那双黝黑的杏眼亮晶晶的。 即使一个字也没说,魏舒也能看出来她的意思。 根本就不困。 一个是雪鸮,一个混了猫头鹰的基因。 所以现在是在干嘛。 熬鹰吗?—— 作者有话说:Tips:小剧场和正文无关 小剧场: 於琼:你要和我分手?你居然要和我分手?[问号]我允许了吗!? 魏舒:啊?我们什么时候谈过?[白眼] 十七:是飞行棋不好玩吗?为什么这两个人眉来眼去?还老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化了] 第45章 一连熬到了早上七点,魏舒实在是熬不住了。 “不行了,再玩下去就要猝死了。”魏舒摇了摇头连忙叫停,这一局她都坚持不到打完。 这会眼里有些恍惚,感觉眼前冒着金星一样。 不能再听这两人一唱一和了,现在就得回家去。虽说明天不上班,但身体也不是这样造的。 “我得回家了,不能再跟你两闹了。”魏舒这会正晕着,刚起身还有些不太适应,眼前闪过片刻漆黑。 身形晃悠悠一时没站稳,吓得十七连忙去扶她。 “好好好不玩了……只是你这个样子怎么回去啊?”十七有些不放心,她扶着於琼的胳膊不停朝着於琼挤眼。 “我开车回去。”魏舒捏着自己的鼻梁骨,在身子重新寻回平衡感后摆了摆手。 从於琼的家开车回去,要是不堵车的话,差不多二十分钟就能到,要是足够顺畅,从高架上走的话说不定还能更快。 正想着一会回去的路线要怎么走,於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道:“你这个样子怎么开车?疲劳驾驶吗。” “那不然呢?”魏舒没好气地回着。 本就不想再玩了,她就是太好讲话,才叫於琼和十七两个人连番哄着陪她们玩。 实在是疲乏得厉害,光是捏着鼻骨也没法缓解。 耳边轻轻晃着一声有些不太真实的声音。 “其实你可以在我家睡会,等精神好点了再回去。”於琼不是没看见十七的眼色,只不过就算十七不给她使眼色,她也会挽留魏舒在家里睡会再走。 要是放着这种状态下的魏舒出门,着实是叫人放心不下。 外头的天已经彻底亮了,这会压根没有开灯的必要,遮光帘都敞着,这间屋子的采光也是极好的,透过那扇玻璃窗径直透进来,一时间还有些晃眼。 不久前才和於琼闹不愉快,现在她又做挽留。 魏舒说不清现在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很复杂。 即使现在她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确实不适合疲劳驾驶开车回去,可她还是下意识想要回避。 她就是这样一个拧巴遇到感情上问题的时候总是拖延回避。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回去。”魏舒说着拿起自己的手机转身要走。 说句说在话,她自己也有点讨厌自己这样的性格。 每次和祝元箴吵架的时候,也总是吵着吵着她就不吵了,最终以冷战结局。每吵一次都要缓上好几个月才能把她两的关系缓和。 别看魏舒和祝元箴关系亲密,可越是关系亲密的人,吵起来也是越凶。 转身刚走两步,手腕忽地被人捉住,那掌心里温温热热的,却不烫。 魏舒低敛着眉眼,瞥了一眼抓着她手腕的那双手,象征性挣脱了两下。 然而没能挣脱开来。 於琼的力气很大,她看上去窈窕纤纤,可没想到身上的肌肉一点也是没少。 特别是在魏舒和她相互拉扯间较劲时,大臂上绷紧立起来的肌肉十分明显。 “在我这睡一会好吗?”於琼顿了片刻,她唇角没有半点扬起的弧度,眼里的情绪平淡,可那平淡的情绪下始终有层掩盖不住的涟漪。 末了补充了一句:“我不放心你。” 在一旁观察着两人的十七识趣地去把飞行棋地毯和棋子收起来,回到自己的客房里把门一关。 那句话软绵绵的,没有什么攻击力,却叫魏舒挣脱的力道骤然消失。 她一声不吭,随着於琼的力道拉着走到客房里。 有的时候魏舒觉得她很没有原则,明明已经在心里确认过了的事,要坚定着从一段不该有的感情中跳脱出来。 可当於琼好声好气的一句担心的话讲出来后,她又可以什么都不去管了,不用去在乎。 卸下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套上的那层盔甲。 於琼这算是在哄她吗? 算吧…… 她那么矜傲的一个人,时而挑剔时而傲慢,总是心性不定的那么一个人。 却担心着她疲劳驾驶而挽留她,即使在她们两才吵过一架后。 魏舒低垂着眼眸望着地面,於琼拉着她的手腕刚放下松开。 人没走,就那么明目张胆站在魏舒面前,同她一样一句话也不肯讲。 可唯独不同的是,魏舒察觉到於琼正在看着她。 那道目光极具侵略性,即使没抬头去看,也能感受到她在看她。 客房里的遮光帘是拉上的,魏舒背着光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魏舒永远没法忘记,在原野与羽集后台换衣间和於琼初次有交流时,她那双矜傲的神情,误以为自己是后台的工作人员,让她帮忙替她带上项链…… 后来她随着工作人员落荒而逃时,身后的那道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样的视线看多了,她都快习惯了…… 一想到这,魏舒又不免出神地愣了会。 习惯。 这个词好可怕,像一个从不信神佛的唯物主义者忽然去信奉了神佛一样可怕。 “你在想什么?”於琼的声音轻轻传来,她那双好似能东西一切洞穿的眼睛正在看着魏舒。 “在想……”我是不是被你下蛊了。 你是不是像我这么喜欢你一样喜欢我呢? 你的一句关心,是真情实感的关心还是面子或是怕我出事后会被警察找上门带有目的性的虚情假意呢? 魏舒这些藏在心底的话一句也没有勇气敢问出来。她抬起头去看於琼,一下子两个人的眼神就对上了。 那双杏眼看她的时候好认真,像是在看一本值得深读的书。 总是这样无意间给她错觉,好似於琼真的喜欢她一样。 “我要不要洗个澡再睡。”魏舒疲乏着眨了眨眼,她看上去困倦极了,好似下一刻就要昏倒在地。 这话说完,那双杏眼迎着遮光帘洒进的晨光闪了闪。 “我去给你找套睡衣,洗完再睡会舒服些。”於琼转身往外走。 没一会於琼就带了套睡衣回来,她递了过来一句话也没说。 “谢谢。”魏舒倦得厉害,接过睡衣就往门口的厕所去走。 刚走到门口,掌心虚扶了下门框,身后又传来一声很轻的。 “下次别这么客气了。” 轻到魏舒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她没有停下,只微微顿了片刻,抓着睡衣的指尖紧了紧。 洗完澡后魏舒去敲了敲十七的房门:“我洗好了,水还是热的。” 里头片刻才传来闷闷的应声。 魏舒没在管,她回到客房里躺了下去。 床又软又香。魏舒穿着於琼的睡衣,感觉浑身上下染的都是於琼的气味。 那种森林里下了一场雨,雨将叶片打湿随着引力垂落到土壤里,那种潮湿气后的森林野外最是清新,可又和野外雨后的清新感不同,带了一道特有的冰川上的冷冽感。 即便魏舒从来没有踏足过冰川,也好像能感受到这股特别的空气。 眼皮沉得压根睁不开,身子像个秤砣一样挨到床上之后就再也没法起来。 要是有机会的话,好想和於琼去一趟南极,去看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冰川,去看走路晃晃悠悠的企鹅,去真正感受一下冰川上的冷冽感到底和於琼身上的有什么不同…… 可这只是个呓梦…… 魏舒做了一场梦,梦到她第一次和方曼黎出差时,在野外救助了一只小鸟。浑身的黑白条纹的四声杜鹃。 脖颈背脊上血淋淋的溃烂呈一个小指大的洞眼。 那样的伤口要是不管不顾,指不定过段时间就化脓,要是伤口感染了,这只小鸟生命也就到了尽头。 她和方曼黎商量了下,决定把小鸟捉住简单处理下伤口。 只是那只鸟好难抓,不过好在也是小鸟受伤的缘故,每次扑空没抓到之后也跑不远,飞不高。 最后她和方曼黎折腾了好久才总算将它带回帐篷里。 处理完伤口后,小鸟好似有灵性,还在魏舒身边待了好一会。 魏舒没敢去碰它的背脊,生怕伤口会裂开,只轻轻碰了碰它的脑袋。 软软的脑袋,毛茸茸的,又滑又有些烫。 明明没和小鸟贴贴,却好似能在梦里感受到和毛茸茸的脑袋头碰头。 偌大的房间里,一只灰白波纹的雪鸮正张着翅膀抻了一下。 雪鸮的个头要比一般的雪鸮体积还要大上些许。 它眯了眯眸子,圆圆的眼珠子瞬然成了一条缝,全都藏在了它的绒羽下。 它似乎是在窗台上站了许久,一双眼眯起来好似在打盹。 可眼神却一直盯着睡在床上的魏舒。 不眯眼时,一双眼圆溜溜的,被眼周的绒羽遮成一副时刻都像是在生气的眼。 看起来很不好惹,可只有离得近了才能看到它只是睁着眼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床上睡觉的人。 抻完翅膀后,它扑腾了两下飞到魏舒身侧,爪子落在了魏舒的脑袋旁,蹲下身来,腿上像是穿了灯笼裤般,最终都藏在灰白波纹下。 利爪藏在浑圆的脚趾下,歪着脑袋贴在了魏舒的脑袋旁。 一双圆圆的杏眼终是闭了起来,呼吸随着身下的人类起起伏伏。 房门紧闭着,偶尔还能听见隔壁传来的兴奋声。 然后雪鸮的杏眼又再度睁开,半眯起来,好像是对隔壁正激情打游戏的小孩十分不满。 那声兴奋似乎吵到了睡梦中的魏舒,她鼻尖轻哼一声,转过身,脸正好转了过来。 于是雪鸮原本贴着魏舒的后脑,这会直接是额头抵着额头。 要是从旁观察的话,或许能从雪鸮的脸上看到一丝像人一样错愕情绪。 随后没过片刻,雪鸮挪了挪自己的爪子,最终挪到了魏舒的肩头的位置。 耳边的声音渐渐退去,只有时不时落叶吹到玻璃窗上的轻微窸窣响。 这间房间里的两人一鸮总算是一同入梦——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於琼:在想什么? 魏舒:在想你刚刚哄我了,好开心。 於琼:……那你还真是会脑补呢 魏舒:真的不哄哄我吗?我真的很好哄的[可怜] 於琼:[鸽子]下次一定 第46章 自从上回和於琼拌嘴过后,都很有默契的,谁也没在提过这件事。 出发去北安录综艺的前一晚,魏舒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和上回带的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这回她多带了一本她的观鸟集。 祝元箴这几天去临云第一人民医院报道,听她说第一天跟着医院带教的林教授初步了解了整个医院的布局,还进了病房。 要记要学习的内容很多很杂,林教授是副院长,平常大多时候都很忙。 于是祝元箴大多时间跟的都是都是普外科的伍医生。 祝元箴有事忙起来,就没有太多精力去关注魏舒和於琼两个人的事。 这对魏舒来说是一件好事。 只不过在出发前还有件事,那就是十七的问题。 魏舒和於琼两个人接下来的几天都要去北安录综艺,没人在临云。 於琼说她打算把十七送到宋蔷那去。 听着就不大靠谱…… 听说宋蔷旗下不止於琼这一个模特,虽说最赚钱的是於琼。但她要忙的事有很多,总不能叫她去哪都把十七带着吧。 说到底宋蔷也只是於琼的经纪人,带孩子这种事,凭什么叫人家宋蔷帮着带? 於琼自己没什么觉悟,还说大不了私底下给宋蔷多发点红包。 这压根就不是钱的事。 再说了,十七自己也不想去宋蔷那。 于是魏舒又想起了前几天十七说想去她家住,她干脆就提议说让十七去她家住一段时间。 三个人没什么意见。 只不过祝元箴有了意见。 “那个没礼貌的小鬼头要来?不行!”祝元箴一个劲摇头,“我不同意,虽然我很同情她也很可怜她,但是!我不同意。” “其实十七还是很有礼貌的,也很好相处。”魏舒辩解了两句,见祝元箴反对得厉害,又只能把文知月的事搬出来。 “昨天去实验室的时候文知月还问我十七的情况,她还说要登门拜访下道歉,我给回绝了。我怕她真找上门去,现在十七受不了刺激……” 文知月确实说了要登门道歉,有这么一回事。 只是十七受不了刺激这事,倒是魏舒胡乱绉的。 现在尚且不能确认文知月和北安研究所那边到底有没有关系,只能在调查清楚前避免十七和她碰上面。 祝元箴刚开始咬死了不同意十七来家里住,在听信魏舒的胡话后,又勉强点头说好。 几个人说好了,当晚於琼开着车就把十七送来了。 开门的时候魏舒愣了片刻,门口只有十七一个人。 “你一个人来的吗?”魏舒侧过身让十七进门,她关门的时候瞥了一眼门外走廊。 十七低着头去换鞋:“不是啊,表姐开车送我来的。我自己一个人上来的。” 也就是说於琼车开把十七送到楼下,又开车走了。 也没上来坐一下…… 魏舒垂着眸子没接话,拎着十七的行李箱领她去了客房。 只不过魏舒家没有多余的客房了,除了一间主卧就是一间客房。 总不能叫十七或是祝元箴去睡沙发吧。 来之前魏舒就和十七和祝元箴商量好了,让十七睡客房,祝元箴去睡魏舒的房间。 当晚十七和祝元箴都和和气气的,也没当着魏舒的面吵架,表面看上去,两个人的关系似乎相处得还算不错。 只不过魏舒不太习惯和别人睡,她让祝元箴去睡她房间,自己去睡沙发。 然而祝元箴连躺也没躺,直摇头说自己睡一晚沙发,怕魏舒第二天路上坐车休息不好没精神。 魏舒讲不过她,只好让祝元箴这么将就一晚。 第二天早上临走前,魏舒又叮嘱了句十七:“不要给陌生人开门,点外卖的话让她房门口,你可以从可视门铃里看,人走了你再开门拿。” “我又不是小孩,这些道理我还能不懂?”十七颇有些无语,她甚至挥着手赶魏舒快点走,“你不是还要赶车,快走吧。” 魏舒走到门口又不放心地回头看着祝元箴道:“不要顿顿吃外卖,偶尔自己做点带十七吃,她还在长身体呢……” 于是十七和祝元箴一齐推着魏舒往外走,祝元箴朝魏舒挥了挥手:“我的厨艺什么水平你还能不知道吗?别你过几天回来发现家里多了一具尸体。” 要是先前祝元箴没说这些,十七想着自己勉为其难吃一顿清汤面也没什么。 这话一出,十七当即表明:“那你还是别开灶了。” 魏舒被两人推着赶出去,门关上的那一刻,总好像有种错觉,她才是那个过来借住的。 她无奈地摇摇头,拉着箱子去地下车库取车。 魏舒走后,家里只剩下十七和祝元箴两人。 然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硝烟气,似是暴风雨夜的前夕。 十七和祝元箴面对面站着,十七脸上没什么情绪,往里走了两步,却被祝元箴给拦住。 于是十七又停了下来,抬起眼眸去看祝元箴,她上下唇瓣一开一合,没什么情绪地问:“你要干嘛?” “晚上我要睡回我自己的房间。”祝元箴脸上没了和魏舒在一起时的嬉笑,唇角不再上扬,反倒是抿着有些下压的感觉。 祝元箴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更像是在生气。 十七倒是没在意祝元箴的态度转变,更何况她自己本身的态度也不算好。 她哦了一声,随后问:“那我睡哪?” “要么和我睡,要么你自己睡沙发。或者你也可以去睡我姐的屋。”祝元箴扬了扬眉,在她那张不笑的脸显得像是挑衅。 只是在祝元箴提及去睡魏舒房间时,十七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个提议很不赞同。 “你为什么不去睡沙发?” “我都不介意你和我睡一张床,你还想让我去睡沙发?”祝元箴轻嗤了声,“做梦吧你!” “还以为你转了性子,没想到你还挺会演‘乖妹妹’这一套。”十七她那双眼半阖着往上去看祝元箴,看起来像是吊了个死鱼眼。 祝元箴没反驳十七的话,两个人就这么相互看着,谁也没有开口让步。 屋里实在是安静得不像话,微弱的风声透过窗户吹进家来,将遮光帘吹得摇摇晃晃起来,像是艘躺在春江里的小舟,舟下并无波涛,只有微风晃着江面偶来荡涤的涟漪。 也不知两人僵持了有多久,直到十七眨了眨眼,低声问她:“你是不是白天要去医院?我听魏舒说你是医学生。” “是啊。” “那你晚上可不可以早点回来?”十七垂着眸子没去看祝元箴,她好似是没有勇气看,连说话的声音都细弱蚊蝇。 这样的话令祝元箴错愕一瞬,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其实也不是很讨厌十七,只是在被十七“区别对待”后,总要想着和她唱反调。 可十七的情况摆在这,祝元箴阖了阖眼摆手道:“算了算了,你晚上就和我睡吧。别抢被子哦。” 她转身不打算再和十七争什么,只是走了两步却没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十七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本是该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脸,此刻却沉着又破碎,似乎极力的在隐忍着什么。 联想到刚才的那句话,祝元箴才后知后觉的恍惚想起,这是个年少就没了妈妈和妈咪的孩子,即使她表面上总是云淡风轻,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可内里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吧。 於琼是个模特,不能时时给她带来陪伴,前几天她又说现在没在上学,不清楚是中途退学了还是…… 祝元箴胡思乱想着,没忍住走到十七跟前,伸手揉了揉十七的发顶:“我答应你尽量早点回来陪你。” 然而头顶的手被啪一下拍开……- 魏舒要是知道她刚坐电梯下楼,家里那两个不省心的就已经吵起来,可能会直接杀回来。 可这些她都不知道,也不会知道。 坐上车的时候,微信很意外地通过了一个好友请求。 魏舒划开手机查看,宋蔷通过了她的好友请求。 随后她点开了宋蔷的聊天框,指尖停留在聊天框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是聊天框的顶端几个正在输入的字样令魏舒松了口气。 【宋蔷:不好意思魏老师,前段时间太忙了,今天翻好友请求的时候才发现你加我了。】 【魏舒:没关系。】 那头又没了消息,魏舒关上手机,听着耳机里传来的轻快音乐声,转头看着窗外匆匆掠过的天线。 眼睛刚闭起来,耳机里又响起消息声。 看到信息时,魏舒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此刻泛起了涟漪。 只是她的眸光有些黯然,唇瓣抿成了一道直线,指尖迅速在手机上敲打了两个字,随后将手机静音,将音乐的声音调大了些。 【宋蔷:有件事拜托魏老师,在录节目的时候可以稍微避讳点嘛?然后杨导那边公司这边也在对接了。於琼现在事业正是上升期,公司还是不希望她爆任何绯闻和炒cp的。】 【宋蔷:麻烦您了。】 【魏舒:好的。】 高铁快速行驶时会有不小的嗡鸣声,时不时又会摇晃一下。 原是没有半点晕车晕船症状的魏舒却在这一刻觉得有些头晕。 可早上她吃了早饭,喝了一碗豆腐脑,吃了个海带馅的包子。总不会是低血糖,而且她也从来没有低血糖过。 她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康,再说最近她又重新拾起健身,尝尝和祝元箴在家一起举铁。 是车内的冷空气太足了吗?为什么感觉有些冷…… 发这条消息的,到底是宋蔷和公司的决策,还是……於琼的意思? 只不过她是借着宋蔷的口说出来的。 原来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需要通过别人的口来转述吗? 心里有一丝苦涩的意味,魏舒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主动打开聊天框,给於琼那头发了信息。 【魏舒: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努力和小松小临互动的。】 发过去的信息石沉大海,不知道於琼是没看见还是看见了不回她。 一直持续到坐上节目组来接的车,才收到一个简短的回复。 【完美的雪鸮大人:?】 魏舒看见了主页面弹出的第一条消息,后面於琼又连着发了好几条信息来。 只是车子上有摄像头,又有其她的工作人员,魏舒没敢当着她们的面点开。 於琼这条消息像是给人轻轻挠痒痒一样,可是力道很小,属于越挠越痒的程度。 抓心挠肝的,让魏舒很不好受。 特别是手机屏幕一会亮一下,魏舒不知疲倦地摁灭屏幕一次又一次。 “魏老师,有信息……” 身侧的导演似乎观察了一段时间,见她没看,善意提醒了句。 可这些消息显然不是现在该看的,但要是不看不是显得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手心里渗了些细汗,魏舒有些紧张,她划开手机点开十七和祝元箴的头像框,一人发了条语音过去。 只是魏舒有些紧张,以至于说话时嗓音都有些紧绷:“哪里不舒服?给你元箴姐姐打电话了没?你先拿温度计量一下体温。” “小妹,表妹说她身体有点不舒服,你等下不忙给她打个电话吧。” 于是过了会相继收到两个人发来的问号——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十七:人在家中坐,无中生病? 祝元箴:谁懂,在医院收到我姐说家里小孩生病,发信息过去小孩给我甩了张截图的无力感。 於琼:[问号]所以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魏舒:没招了,别管[化了] 第47章 树影随着扬起的清风微微晃荡着,窸窣的沙沙声伴着偶尔响起的鸟鸣声组成森林小屋的主旋律。 前两日北安才下过一场暴雨,雨后的空气要比城市的雨后清新很多。 院子里的青石板路还沾染着雨后的潮湿气并未全部散去,远离了喧嚣闹市,这里的宁静显得格外珍贵。 魏舒来到森林小屋时这里还没有其她人来,她来得最早。 第二次来到这里,要比上一次更松弛更能放得开些,不至于束手束脚,总是紧张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屋子里的陈设还是上次走时的模样,只不过多了些常用的厨具。 魏舒随意收拾了下,戴了顶遮阳用的草帽,背了个小背篓,扛着她的斧头和镰刀走出去。 这会森林小屋周边的工作人员已经在收尾安装的工作,杨梅瞧见魏舒走出来,朝她招了招手。 魏舒余光瞥见她,回过头对着杨梅点了点头,算是示意过。 身后跟着跟拍的PD摄像,也没人问她是去做什么,总归是能拍到素材的。 刚到森林小屋的时候魏舒就转了一圈,也开了冰箱,里面什么都没有。 不管怎样饭肯定是还要吃的,魏舒打算先去菜田里看看,摘些好做的家常菜。 顺着记忆中的道路,魏舒很快便找到了上回女人们去采摘黄瓜的那片菜田。 她摘了些菜装进背篓里,又摘了些玉米。 一来一回用了不少时间,魏舒原路返回到森林小屋里。 森林小屋的门口有一个往外延伸的乘凉处,刚好可以供几个人在外头乘凉喝茶。 乘凉的台阶上摆了个小马扎,马扎上坐着个女人,女人手里拿了把圆扇,扇风的力道算不上客气。 魏舒的目光看去,马扎上的女人也一同看了过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女人在看到魏舒的那刻站起了身子,将扇子丢到马扎上,便朝她这碎步而来。 蒲扇顺着马扎险些滑落掉地,堪堪在马扎的边缘处停下。 魏舒闪躲着迎面而来人的目光,又觉得这样似乎太过刻意,于是卸下自己的背篓道:“来得正好,帮我把背篓拿进去吧。” 於琼顺着她的话往地上瞥了一眼,眸光藏在阴影中,看不清她现在这张脸上是怎样的情绪。 “你一来就去摘菜了?”於琼拎起地上的背篓,“宁姐在里边刚泡好大麦茶。” 话音刚落,於琼的表情看上去还有话没说完。 只不过两人现在碍于在镜头下,两个人知道分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於琼转身往屋里走,魏舒跟在她身后,手上拎着斧头和镰刀。 不回应於琼的话会显得魏舒在刻意躲着人。 “我看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所以出去摘了点菜。”魏舒捏了捏手中的斧头。 乘凉的台阶上放着一个喝茶用的矮桌,宁璇正摆弄着她刚泡的大麦茶,从浸泡的杯子里取了个新的沥了水,一边倒茶一边朝魏舒这看过来道:“累不累呀?” “不累。”魏舒摇了摇头。 走在前面的於琼已经进去放菜去了,魏舒扬了扬手里的镰刀和斧头:“我先进去放工具,等下出来喝。” 宁璇欸了声,从一旁的马扎上拿过蒲扇扇了起来。 虽是深秋季节,可午后还是有些闷热,下过雨后就更闷了。 於琼去了厨房,魏舒则是去放了工具,接着去厕所洗手。 原只开了一半的水龙头,刚挤了些洗手液,滑溜的泡沫搓满了指缝。 水龙头忽然被一只手往上一抬,衣领的夹麦被人顺手取下夹一旁的擦手巾上。 魏舒刚抬眼往身侧一看,掌心的指缝里钻进了一双手,顺着她的指缝滑过,将她手上的泡沫带了过去。 於琼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不悦,她搓着魏舒的手掌,力道算不上温柔,好似在借此发泄着什么情绪。 本不算宽敞的空间骤然拥挤起来,水流依旧哗哗作响,周遭的世界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模糊不清的柔光。 只剩下冰凉而丝滑的,像是融化了的暖玉,包裹着两人的掌心。 那种奇特的感觉,粘稠又带着一些顺滑的阻力,被搓过的掌心似乎能感受到於琼掌心的每一寸纹路,柔软得不像话。 魏舒和於琼的手指无意识地交错着缠绕,於琼似乎还在试图揉搓出更多的泡沫来。 每一次顺着指缝钻进来的短暂十指相扣的触碰,那被冷水浇过的掌心又好似不停升温,透过於琼的掌心不断地摩挲,变得滚烫。 真是疯了。 上一刻还想着於琼足够有分寸,知道什么场合该做什么样的事,现在又算什么? 即使厕所这块没有镜头,可说不准下一刻就会有人路过这里。 魏舒这会也有些怨气,说不清她是在怨於琼或是宋蔷,还是在怨她自己。 水流的声音漫过周遭的一切,像是两个人这一刻沉在海洋中,只有彼此离得近了,才能听见对方想要说什么。 掌心上的力道还在加重,说不上疼,却更有些……让人心生荡漾的恍惚错觉。 “怎么不回微信?”於琼半眯着眸子看她,像是在质问。 就算是洗手,也不该如此漫长。两个人长时间消失在镜头里,不光是节目组,就连嘉宾也会有所察觉。 这简直是在胡闹。 魏舒手掌牵着於琼的五指往水龙处一带,水流顺着掌心间的缝隙将滑腻的泡沫冲洗干净。 生怕被夹麦收音到,她压低了声音往於琼的耳边靠去:“那会在车上,晚点再说吧。” 擦手巾离水龙头很近,按理说两人说悄悄话的声音会被水声给盖住,可保不齐能收音到一些呢? 况且她现在还不清楚,到底是宋蔷和公司的意思,还是於琼的意思要和她保持距离。 魏舒不敢赌。 再就是…… 明明现在的情况也正是她所希望的,可为什么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空气里弥漫着一道铃兰与芦荟混合着的清香,浓郁的清香混合着水汽,温存在两人挤过的拥挤水池旁。 洗好了手魏舒回房间去行李箱里拿自己的观鸟集和望远镜,回到门口的乘凉处时,於琼换了个带靠背的竹椅。 耳边传来几声清朗的笑意。 “想和大家一起去看雪山。”於琼说完轻笑了声,“但我们这个节目好像不太能实现。” “雪景倒是挺常见的,每年冬天,北安的雪总是会断断续续下上一个月。”宁璇说着抿了口茶,“你之前看过雪山吗?” “去过,以前工作的时候去袙山拍雪景。那时候躺在雪地里望着天空,感觉什么都可以不用想了,天地周围只有白茫茫的一片,纯净又自由自在。”於琼的声音有些缥缈,她描绘的好像不是雪景,而是一副无拘的自由。 她描绘雪景时,黝黑的杏眼里是对自由的渴望与追逐,一双眼里饱含着宁璇有些看不懂的情绪,可宁璇能读到对自由的热爱。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拘困在怪诞荒谬的圈子里,重复性地做着相同意义的事。 魏舒只看了那双杏眼一下,便慌不择路地挪开了视线。 那双眼里太亮,那句自由太诱惑人,恨不能立刻抛下一切,同於琼一起去袙山看雪。 “雪山有些太危险了,基本上拍戏的时候取景也都是在山脚下拍的,很少真的上山去拍。你说的那种感觉我很想体验一下。”宁璇弯了弯眼,自嘲着,“只不过年龄越来越大,体力不像年轻那会,什么都能抗了,好多事行动前都要想着后果,这样做会不会受伤,那样做有没有危险。也没有年轻时候的胆气……” 魏舒没有加入她们两人的谈话,只是安安静静地搬着一旁的小马扎,将观鸟集放在腿上,拿着望远镜对着远方的树丛里看着。 望远镜里的树丛高高伫立,那树叶随着时而晃过来的微风荡着。 “宁姐总说年轻怎么样,现在顾虑多,可我不觉得你现在做事力不从心呀。或许只是缺了那份胆气,只要敢做,没什么好怕的。”於琼轻声说着,她的眸光已经转向了魏舒。 观鸟是一件极其需要耐心的活动,魏舒没指望她运气好能看见先前没瞧见的鸟,她没过片刻放下了望远镜喝了口宁璇泡的茶。 麦香很浓郁,一口下去整个胃里都暖洋洋的。 耳边此起彼伏的添水喝茶的声音,又不知怎的,魏舒恍惚想起了刚才她和於琼挤过的水池。 好在这会魏舒正看着望远镜,没人能察觉到她此时略有僵硬的背脊。 她心跳有些快,分明刚才在水池边还没有这样的悸动。 可耳边时不时传来於琼的轻笑声,随着微风掠过树叶的沙沙声,一同填满。 “你看过最美的海是哪里?”於琼的声音轻轻的,像是一片柔弱的羽毛扫过,很轻,却会留下痕迹。 “约里纳什的海,总是泛着些青色的蓝,我很喜欢海浪拍击岸边石块的声音。”宁璇先前对於琼没什么在意,她甚至是觉得这人会不那么好相处,可聊了两句发现,她和於琼是兴趣相同的,很能聊得来。 望远镜里的树梢动了,枝头上落了只小鸟,那只莺小巧玲珑,背部是极其漂亮的橄榄绿。 是种常见的鸟,但魏舒的观鸟集上没有记录过。 她放下望远镜,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握着自动铅笔轻轻描绘着刚才瞥见小鸟的身形。 头顶恰好掠过一声清脆的鸣叫。 魏舒一手稳稳托着本子,一手捏着笔快速勾勒着。 自动铅笔在纸面上发出极轻微的沙沙声,微风掠过时,一道清冷的声音问了过来。 “魏舒,你喜欢看海吗?” 手上的动作一顿,刚画过的线条与之前的轻重不同。魏舒抬头看了过去。 宁璇在看她,於琼也在看她。 只是於琼看她时,眉骨飞扬着向上一挑,唇角边含着似有若无的弧度,不免令魏舒呼吸滞涩一瞬。 第48章 “什么?”魏舒有些恍然,她手中捏着的笔尖顿了顿。 明明就在手里握着的东西,可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手里没有握着笔,虚虚幻幻得不像话。 “你喜欢看海吗?”於琼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徒然来的问题让魏舒有些猝不及防。 分明刚刚魏舒也没有加入於琼和宁璇两个人的谈话…… 也是,总不能两个人聊天,她一直在这里画鸟吧。 她还没画过雪鸮呢。 也不知道於琼变成雪鸮是什么样子的,和别的雪鸮有什么区别吗? 还是说是会一样的,没什么特别的…… 思绪越飘越远,魏舒连忙回过神来。 “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魏舒把笔放在腿上,她低垂着眼眸,“十八岁以前我是不知道大海是什么样的,以前那会在村里,也不会产生出去看海的想法。后来上大学以后,忙完了学业,家里小妹拉着我去爬山、看海。那时候站在海岸边听海浪的声音,不知道怎么就有种很难过的感觉,我哭了好久。” “看海看哭了?”宁璇这一刻觉得魏舒是个什么很稀有的动物。 “哭什么呢?”於琼托着腮看魏舒,又没等人回答,自顾自地说,“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去看海吧。好好哭一场,把人生所有的不幸全都哭一遍。” 她说得是我们,不再是大家。 宁璇没接话,她忽然觉得也有些难过,这样温馨的话,反复咀嚼时,没有了一开始的新鲜,只剩下点点苦涩。 风轻轻晃荡着,吹到人身上将那片闷热给吹散,留下淡淡的一丝孤寂。 总是说着这样轻飘飘的话,就算明知道是在录节目,也许只是个客套话。 魏舒却还是难免上心,暗暗记下这份约定。 “好啊,有机会的话,一起好好哭一场。”魏舒看着她轻笑着,眼里泛着一道淡淡的水雾。 宁璇心底一惊,听两个人说得话有些过了,连忙插了句:“我才不要哭,到时候我在旁边笑你们两。” 三个女人坐在这里喝茶,随意聊着,直到没一会剩下的三个女人陆续回到森林小屋。 姜秋松和姜冬临时一起来的,两姐妹一来,宁静的气氛即刻变了。 节目组要保证节目的连贯,会统一把众人回到森林小屋的这一段都给掐掉。 屋外这片能坐下四个人的乘凉喝茶处,因着小松和小林两个人的到来变得略显拥挤起来。 耳边吵吵闹闹的,笑声嘻嘻哈哈自从姜秋松来了之后就没停过。 可魏舒不觉得烦恼,她轻轻勾着唇角,像是个观众,也总是爱做一个观众。 她将视线从姜秋松那挪回来去看於琼,发现她正抬着头看太阳。 紧接着下一刻,一声洋溢着浓厚兴趣的声音随着於琼那翕合的唇瓣传来。 “一起看场日出吧!在这看不了雪山也看不了大海,但是可以看一场日出呀。” “好呀!”姜秋松第一个应着,叫犹豫的姜冬临和宁璇两个人只好随着她答好。 林间小屋和周围村民所居住的房屋有一段距离,坐在门口往天上看,这会的云层好像很低,伸手就能触到似的。 一起看日出吗…… 以前在长菁村里的时候,起得早的时候也会坐在院子里和阿婆一起看日出。然后和阿婆坐在门口剥毛豆,有的时候祝元箴会过来串门,帮着阿婆一起剥毛豆。 三个人一边剥毛豆一边看日出。 那会觉得这些没什么,都是很日常的生活。 可当阿婆走了之后,才发现这些再简单不过的事,都沦为了一场奢望。 又有多久没看过日出了呢? 魏舒记不清了,大概从阿婆走后,她再也没看过日出。 在魏舒心里,和人一起看日出是非常亲密的事,这样的事她只和家人做过。 可这不就是录节目吗? 只是建议是於琼提的,要是她们其她谁提都好,可偏偏是於琼提的建议。 “好啊。”魏舒轻声应下,她仰头看着天空,此时的天是一股冰冷的青蓝。 侧脸在朦胧的光照里显得轮廓分明,也格外疏离。魏舒像是把自己包裹在一种沉寂里,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清晰的记着宋蔷发来的信息,要时刻保持和於琼的界限- 也不知道郑曼雨回家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回到这嚷嚷着她要下厨展示一下她新学的菜。 姜秋松跟在她身后提醒着说明天要一起看日出。 “什么!咱们起得来吗?”郑曼雨用质疑的目光扫过了在座的所有人,无一幸免。 “哎呀,起得来的。看完日出后再回去睡回笼觉。”姜秋松笑着点了点头,“姐不相信我,也要相信小临的。” 被点名点到的姜冬临愣了一瞬,悻悻地指着自己道:“啊?我吗?” 下午人都到齐了,杨梅背着手慢悠悠走过来问:“打算什么时候还债啊?” 讨债的来了,还欠杨导不少红高粱…… 所谓债多不压身,郑曼雨看着空荡荡的冰箱,又嬉笑着问杨导借了点猪肉鸡肉。 本来郑曼雨还想借牛肉的,但是被杨梅拒绝了,让她们先还债。 肉是借到了,但是债也是要还的。 郑曼雨非说要留下来做一顿晚饭给大家吃,宁璇怕郑曼雨把厨房给炸了,只好留下来帮忙。 于是还债小组魏舒、於琼、姜秋松和姜冬临几个人背着背篓拿上镰刀工具,挤着一辆三蹦子车去了。 今天天气还算好,稍微有些风,不像上一回没什么风,又热又燥。 砍红高粱的时候大家刚开始还说上两句话,可渐渐实在是太耗费体力,干脆闷头砍,也不说话。 於琼几次往魏舒那去看,发现她一个人闷头砍红高粱也不说话,她去和她砍一个方向的高粱,可没过一会,再抬头的时候魏舒又去了另一个方向砍。 像是在躲着她。 “啊!”姜冬临一声惊呼打断了众人的思绪,纷纷朝她这看了过来。 魏舒离姜冬临最近,她连忙放下了手中的高粱和镰刀去看姜冬临的情况。 姜冬临的镰刀还拿在手里,她看着自己的左手有些无措。 那指尖被划了两道口子,滴滴鲜血正往外渗出。 魏舒连忙拿过姜冬临的镰刀,皱了皱眉:“是被茎叶刺伤的吗?你的手套去哪里了?” 姜冬临点了点头,有些心虚地回应着:“刚刚太热了,就把手套摘了干活,没想到会这样……” 那伤口止不住地往外汩汩渗血,看着实在是吓人。 等姜秋松赶过来的时候,看着姜秋松血淋淋的手掌又是一声惊呼:“我的老天奶!怎么弄的啊,快去医院吧。” 那伤口看着吓人,其实倒也没有那么严重。 魏舒握着姜冬临的手腕镇定道:“没事,我带她先回去简单处理下,就是划伤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心疼死我了。”姜秋松跟在魏舒和姜冬临身后碎碎念着,她担心问着,“疼吗?” 姜冬临摇了摇头,安慰着:“不疼的。” 其实还是有些疼的,血往外流失的那种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於琼站在姜秋松旁边,她安静地看着她们,眼里似乎闪过一丝不悦。 魏舒牵着姜冬临往三蹦车那走去,临走前回头看了眼姜秋松和於琼,不放心道:“你们一会也注意下,再热也不要摘手套。就算是摘手套了也不要去干活,歇会就歇会。别不小心弄伤自己了。” 这会於琼的手上没带手套,魏舒看过去,心里一惊:“於琼,你记得戴手套啊。” “魏姐,我头好晕……”姜冬临说着往魏舒身上靠了靠,她双眼闭着,嘴唇没什么血色,有些惨白。 魏舒不敢耽搁,连忙扶着她往三蹦车上坐。 这会的意外让她们都措手不及,在魏舒走后,姜秋松没什么心思,还愣在原处。 於琼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一会才去把割好的红高粱捆好放在那。 接着给杨梅发信息说让她来清点还债。 只刚发了信息后,没见杨梅回信,连忙打了个电话去,说了下刚才发生的事。 她转头看着姜秋松恍惚着愣在原地,想也是没什么心思再干活了。 于是她拍了下姜秋松的后背,她想笑着安慰,却发现自己怎么笑也笑不出来。只好轻声说:“我们回去看看吧。” “好……”姜秋松有些六神无主了,她点了点头。 森林小屋那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事,郑曼雨和宁璇两个人站在门口张望着。 三蹦车比去的时候开得还要快,也更颠簸。 毕竟这里村子的地面总是坑坑洼洼的,不像镇子上海铺了些青石板路,路行顺畅。 姜冬临指腹处的伤口还在渗血,血顺着掌心滴落到三蹦车里,那两三滴血看着甚是唬人。 “没事的,小伤口处理一下就好了。”魏舒安慰着她,只不过一直流血不止,伤口应该还挺深的。 肩膀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应声:“有点疼,但是还好。” 姜冬临头晕,魏舒只好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只不过路上一会颠簸一下,实在算不上安稳。 她比魏舒想象中的要坚强很多。 回到森林小屋,魏舒连忙扶着姜冬临往屋子里走。 这会门口已经停了辆节目组准备的车,杨梅正走过来:“快快,扶姜冬临上车,带她去诊所。” 去镇上诊所开车差不多要十几分钟,最起码也得先简单处理下伤口吧。 魏舒皱了皱眉,看门口宁璇和郑曼雨已经走过来,她朝着郑曼雨道:“曼雨姐,你去我房间帮我把药箱拿来。里面有碘伏和云南白药止血的。” 她又转头看了眼杨梅:“先简单处理下伤口再去诊所。” 杨梅在这方面的经验确实不多,只好点点头听魏舒的。 以前在野外工作,多少会一些简单的伤口处理方式,魏舒甚至还学过一些要是被野兽咬伤了该怎么处理。 等郑曼雨把药箱拿到门口乘凉的桌子上,魏舒连忙打开,熟稔地从里头翻出碘伏,止血的云南白药,还找了个纱布。 撒上药.粉拿着镊子摁压了会,也许是力道有些大了,姜冬临“嘶”了一声。 “忍着点,一会就好了。你最勇敢了,看我的眼睛,不要去看伤口。”魏舒低垂着眸子用镊子夹着棉球摁压着,她说得又轻又温柔。 姜冬临乖乖听话去看魏舒的眼睛,没再去看自己的伤口。魏舒的话好似有魔力,这会真的不痛了。 止血止得差不多了,魏舒接着又给姜冬临贴上纱布。 看着魏舒熟练处理伤口的样子,郑曼雨撑大了眼感叹着:“有魏舒在感觉真是安心。” 宁璇也跟着点了点头:“手法娴熟,我之前受伤,看医生也是这么弄的。” 之后魏舒马不停蹄地带着姜冬临坐上节目组的车去镇上的诊所。 去到镇上的时候血已经完全止住了,甚至凝成了有些脆弱地血痂。 诊所的医生小心翻开纱布,瞧见里头的血已经完全止住了,她眨了眨眼道:“这已经止住血了,不需要再处理了。而且我看伤口已经处理过了。” “是临时处理的。”魏舒补充着。 或许医生该考虑一下换药,或者换一个干净纱布。 更何况医生已经揭开纱布了,理应该换一个。 “不需要再处理了吗?”姜冬临仍然有些不放心。 “那我再重新上药,给你换个纱布吧。”医生看着一伙人阵仗颇大,又是扛着摄像机又是干嘛的…… 她一边把旧纱布撕了扔掉,一边翻了下眼皮问:“你们这是……演员?” 魏舒不好回答,她连演艺圈沾边都达不到。 倒是姜冬临大方地点了点头:“在录一个综艺,之后您可能会看到哦。” “哦,什么名字的节目啊?”医生漫不经心地问,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压根没有多上心,之后说不定也根本不会去看。 节目的名字杨梅倒是没说不给透露,于是姜冬临把节目的名字说了一下。 这随口聊了两句的功夫,手上伤口已经重新换了药和纱布。 从诊所走出来的时候魏舒还有些不适应,身后跟了好几个人,就连这样的情况下,身后也要跟着这些人和摄像机吗? 感觉不管是演员还是偶像模特,出门都要跟着这么一群人,总感觉一点自由都没有。 难怪於琼会说出那样一段话,会羡艳在雪山的时候,会描述出那样令人为之心动的雪山。 原来只有真正处到这个时候,才会体会到自由是有多么重要吗。 两个人坐上了车,姜冬临正喝着工作人员递来的水。 魏舒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还有未擦干净的血渍。 “魏姐,上回你说的观鸟集,这次带了吗?”姜冬临说话比先前刚受伤失血时的状态听上去好多了,更有劲了。 魏舒点了点头:“带了,一会回去吃完饭拿给你看。” “好呀。”姜冬临唇角扬着笑,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一颗梨涡很是明显。 没一会魏舒和姜冬临就回到了森林小屋,这一来一回耽搁了不少时间,转眼已然黄昏,再说上两句话差不多就入夜了。 还走在院子里,屋子里的姜秋松早就瞧见了魏舒和姜冬临,她朝里头喊了一声,急急忙忙地穿着拖鞋就走了出来。 “哎呀,你慢点。”姜冬临摆着没有受伤的那只手。 原来总是精力充沛的人,在遇到在意的人受伤时也会变得不再元气满满。 魏舒没有打扰她们姐妹两个,往屋子里走先去洗手,去把原本残留在她手腕上的血渍洗个干净。 晚间一切都是正常进行的,好像姜冬临受伤也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小插曲,节目仍然要继续录制。 吃饭的时候,郑曼雨炫耀着那盘有些泛黑的土豆肉丝是她的杰作。 桌上的土豆肉丝比正常的色泽还要深,估摸着是酱油放多了…… 其余宁璇做的菜大部分都处于能看的程度。 “这能吃吗?”姜冬临弱弱地问了句。 “吃!怎么不能吃啊?你等我吃给你看……”郑曼雨撩起筷子夹了一根土豆丝送到自己的嘴里,她嚼了两下,随后脸色一变,似乎是有些惊讶,“超级好吃,不是我自夸。真的!真的!” 姜秋松半信半疑地也夹了根土豆丝送到嘴里,嚼了两下也附和着:“看起来不能吃,可吃到嘴里味道还是蛮不错的,你们也尝尝。” 于是众人纷纷动筷子去夹土豆丝往嘴里送,只有於琼没有动筷子去吃土豆丝。 “我不爱吃土豆丝。”於琼看着她们一个个都夹了土豆丝,淡淡补了句。 到底也没动筷子。 所有人都吃了郑曼雨做的土豆丝,只有於琼没吃。 不过半分钟,所有人都喝了口大麦茶润嗓。 众人沉默了半分钟,於琼眉骨一扬,唇角扬起一道不起眼的弧度问:“好吃吗?” “咸。”於琼简短评价着,像是惜字如金般。 紧接着又喝了一大口大麦茶。 “那是咸吗,那是齁咸!”姜秋松又喝了口大麦茶润嗓。 “曼雨姐的演技也不错,下次可以尝试进军演艺圈了。”姜冬临客观地评价着。 要不是她第一个吃完说好吃,姜秋松也不会半信半疑地下筷去吃,当然姜秋松的演技也还算不错。 只有於琼没吃到,郑曼雨和姜秋松两个人颇有一丝遗憾的气息。 晚饭过后魏舒去拿了自己的观鸟集来,姜秋松这会正坐在桌子旁和於琼聊天,两个人不知道在手机上看什么,笑得合不拢嘴。 姜冬临坐在两人对面,正手机上和经纪人说着自己的情况。 “小临,给你看我的观鸟集。”魏舒把本子递了过去。 姜冬临接过观鸟集,她只翻了前面一两页,连忙感叹着:“魏姐,这都是你自己画的?” 观鸟集上魏舒会素描些小鸟的大致特点和花纹,有正面的也有侧面背面的。 魏舒学过一些素描,倒是不精通,不过她画出来的都极具自己的风格。 “我上过几节素描课。”魏舒点了点头,她一瞥眼,见於琼正在看她,接着於琼又瞥了一眼她的观鸟集。 夜里的温度有些低,姜冬临套了件外套,魏舒穿着一件秋季衬衫,姜秋松刚刚跳了会舞,这会穿着件短袖。 於琼也穿着短袖,只不过她一直没有运动过,晚上的风要比白天肆意多了,吹到她脸上的时候,会扬起她的发丝。 “你不冷吗?”魏舒忽然问於琼,她想到之前坐於琼跑车里的时候,她也是这样。 於琼想也没想地摇了摇头,她没再去看姜冬临,似乎因这句话心情变得好些,可又在下一刻,唇角略微下垂。 恰逢这会姜冬临指着观鸟集上最后一页未画完的问:“这是今天在森林小屋这边看到的吗?是不是没画完呀。” “嗯,这只鸟没画完呢。”魏舒轻扬着唇畔笑着。 说了没两句,於琼看了眼时间忽然打断她们:“时间也差不多了,早点睡吧。明天我们还要看日出呢。” 这时郑曼雨洗好澡从厕所出来,喊着下一个进去洗澡。 魏舒望着於琼愣了片刻,她悻悻收回了姜冬临递回来的观鸟集。 这片夜慢慢沉寂,暮夜将一切笼罩在暗影之中,它任性地收回了房间里的所有光亮。 洗完了澡,魏舒和於琼躺在床上半点睡意也没有。 空气里弥散着如潮水般的疲惫,今夜的月光不算明亮,被厚实的遮光帘阻拦,只透过缝隙挤进几缕稀薄的银辉。 魏舒背对着於琼,她双眼紧闭,好似这样就不用面对。 她有些后悔,后悔白天发的那条微信。 身后总算是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仿佛压抑了许久,伴随着缓慢贴近时产生的窸窣声:“你为什么躲着我?” 身后的气息愈来愈近,魏舒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她,她只能紧闭着双眼,佯装着一副已经入睡的模样。 只是不断颤动的睫毛出卖了她。 “别装了,你压根没睡。”於琼伸手掰过魏舒的身子,迫使她和她面对面。 “为什么?”她再一次询问。 回想了一下,魏舒没觉得自己这一天刻意躲着於琼,只不过……确实很少和她互动了,而且也都是正常范围内没有任何暧昧信息的互动。 “为什么要在微信里说要努力和姜秋松、姜冬临互动。和我说话很难吗?和我对视一眼很勉强吗?”於琼接着说着,她语调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 紧接着於琼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和我扯上关系,就这么让你为难?” 魏舒迫切地想要解释,可解释到了嘴边又变了味:“我只是……不想影响到你的事业。” “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个。”於琼小声地说着,不想让自己的声音被检测到,于是干脆一挥手将所有机器的声音给屏蔽,“人类的规训束缚于我而言不算什么,我没必要遵守。” “你喜欢姜冬临吗?”她的询问逐渐变得尖锐起来。 声音不再掩盖,魏舒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捂住了於琼的嘴。 於琼把捂着嘴的掌心往下一拉:“怎么,被我戳中心事了?” “你在说什么啊?还在录节目呢!”魏舒有些搞不清楚於琼在想什么,她极其小声地提醒道。 是生怕自己的职业生涯不会坠机吗? 平常工作的时候,於琼也是这样的态度吗! 太野了…… “我屏蔽了。”於琼似乎有些生气,气得耳朵变成了绒羽,垂在耳旁。 “所以,你是喜欢姜冬临了是吗?要和我保持距离,甚至要提前发个信息来,和我划清界限?”於琼不耐烦地抠弄着魏舒锁骨旁的小痣。 非人的显化时时刻刻提醒着魏舒,在她面前的是一只雪鸮,她的脑回路和正常人类的不一样的,不要试图用人类的道德感去和她讲道理。 “我不喜欢她。”魏舒皱了皱眉,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将她包裹,一时叫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瞥了眼耳朵羽化的於琼,不自然地舔了舔唇角。 啊……好想摸一下。 会被打吧? 会被闹着说是变态的…… 不知道怎么解释,那就干脆实话实说。 “宋蔷跟我说了,不希望在这个节目里你和我炒CP。你的事业还在上升期,不容许有半点差错的。”魏舒抿了抿唇,拍掉脖颈处时而掐切的指尖,认真地看着於琼的眼睛道,“我知道娱乐圈里有太多黑暗和泞泥,我也知道要是被粉丝反噬有可怕。我不想你去经历那些。” 过了许久於琼才轻笑了一声,只是那声音里带了些失望。 “所以……”於琼的声音轻的像一阵风,却又在这刻十分沉重,“你就听了?努力去和姜秋松、姜冬临互动。你就用这种方式来和我……保持距离?” 接着於琼粗鲁地解开魏舒睡衣最上方的扣子,随即於琼低下头来。 锁骨处传来一股刺痛,湿热的触感令魏舒滞涩一瞬。那滚烫的鼻息喷撒在她的肩头,温热而柔软的唇瓣在此刻带着些惩罚的狠意,重重烙印在魏舒的锁骨之上。 於琼咬她,又一次…… 那力道好重,一股股钝痛持续着,似乎要穿透她的骨骼,可被湿热舌头触过之后,又仿佛感受不到痛意,变成酥酥麻麻的。 “我讨厌你!” 耳边的话语随着於琼的声音落下,全都烙印成一道清晰的齿痕躺在於琼的锁骨处,甚至有一丝破皮的意味。 “我很喜欢你。” “对不起……” 魏舒意识到对于於琼来说,也许模特的职业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 可是她不忍心让世俗的污秽去诋毁她一丝。 那声轻叹没有得到回应,於琼背过身躯不在理她。 也许,真的被讨厌了呢…… 那她们,还能去海边看海吗? 又能在看海的时候,好好哭一场人生所有的不幸吗。 第49章 森林小屋的夜格外沉寂,不像在临云或是城市里的夜晚,会偶有醉鬼晃悠悠在回家的路上高歌两句。 已经过了蝉叫的时节,夜里的风要比白日里要大上一些,吹得周围的树影沙沙作响。 空气里泛着冷冽而纯净的气息,带着一种独特的干燥泥土的气息,远远还有隐约飘散的烟火气。 只是深夜里的冷冽越来越浓、越来越重。 银月在深夜里躲进了云层里,只朦朦胧胧的透着极其稀薄的月光。 锁骨上的齿痕灼灼发烫,魏舒侧卧着背对着於琼。 指尖轻轻抚过不久前被於琼咬过的地方,她目光看着前方,眼底毫无聚焦,像个被抽掉了灵魂。 只无意识地抚触着那道齿痕。 她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刚刚於琼说过的那几个字。 我讨厌你。 此刻的内心是五味杂陈的,她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冲动上头,要给於琼发那句意味不明的话去惹她猜忌。 可…… 真的是冲动吗? 或许潜意识的行为,不过是在激化於琼和她的矛盾罢了。 她怕自己拎不清这份情感,怕自己狠不下心去和於琼保持距离。 “所以,你就用这样的方式?” 耳畔似乎还在回荡着於琼的气恼声,不知觉的,那道齿痕又在隐隐作痛。 不用於琼去骂,魏舒知道自己有多卑鄙,说到底,她就是个胆小鬼罢了。 可这样的后果,就是被那种无所适从的内疚感席卷全身,剥夺她所有的意志吗? 心口像是被细弱的针在扎,又酸涩又无法言说的痛楚。 不知过了多久,魏舒总算是被疲惫拖进了睡梦里。 坠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中。 梦里是一望无际的森林,不是农村里的这种,而是真正野外的森林。 树木是扭曲狰狞的,整个森林里被一片雾气所笼罩着。 脚下是厚厚的、数不清有多深的积雪,每一步都踩不到底,魏舒行进在艰难里,每一步都沉重不堪。 这场荒唐魏舒意识不到自己是在做梦,她只觉得背后有什么凶猛的野兽在追自己。 她拼了命地往前跑,可脚下的积雪又冷又深厚,每一步都像灌了铅似的。 忽然头顶掠过一个巨大的影子,伴随着一声清脆又伶俐的鸣叫声。 一只巨大的雪鸮似有秃鹫那么大,自森林里的雾气里悄无声息俯冲下来,鸟喙和利爪叫人看了就会腿软,最可怕的是它的眼神,像是千万年化不尽的冰川。 不知道魏舒哪里得罪了它,被这雪鸮猛地抓住了肩膀,随后用它那弯曲的鸟喙猛地啄她。 怎么,是偷它蛋了还是去招惹它了呢? 魏舒想不通。 从头至脚,竟全身都被啄了个遍。 从剧痛到麻木,到最后全都细碎化成了蚂蚁噬心般的难耐。 恰逢空中炸响一声闷雷,魏舒从噩梦中惊醒。 心脏砰砰狂跳似是要炸开一般,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没有被鸟喙啄过的痕迹。 这才意识到刚才那场光怪陆离的是一场噩梦。 她叹息着,又下意识地抚过锁骨处的齿痕,能摸到淡淡结痂。 窗外的天色仍旧漆黑一片,暮夜像是一张铺洒墨汁的画,云层像梦里的雪地那样厚,不着边际,难以寻觅星点。 耳边是沉稳的呼吸声,於琼似乎睡得很沉,只是眉头微微蹙起的样子,又显得睡得没那么安稳。 心中的内疚和不安再次如同潮水般将魏舒淹没,她犹豫间伸出手指,将於琼那散乱的碎发拨到一旁。 静谧的夜里再次响起微弱。 “对不起。” 第二天的录制如常,魏舒睡醒时眼底有着淡淡青黑,她揉了揉眼寻找着身旁於琼的身影。 一觉醒来,她想再找个机会道歉。 只是这个机会不像魏舒想象的那么简单,她很难找到机会。 中午这会郑曼雨在手机上搜了好几种关于罗宋汤的食谱跃跃欲试,捧着手机去厨房找食材。 “郑大厨,又要研究什么新菜式啊?”宁璇瞧着她那架势,揶揄她一句,以为不过是闹着玩。 “一会我要做罗宋汤,包不会有问题的!你们就请好吧。”郑曼雨摇头晃脑着,看样子还蛮自信的。 一旁姜秋松鹦鹉学舌似的,搞怪着学了句:“你们就请好吧……谁信。” 於琼虽然昨天没吃那道土豆丝,却默契地和大家一同摇头。 “罗宋汤的食材里面需要用到牛肉,其她蔬菜的话还可以去菜地里摘,但是牛肉怎么办?”魏舒看着在冰箱里找食材的郑曼雨,好意提醒道。 “不是还有万能的杨梅导演嘛……借点。”郑曼雨嘿嘿一笑,转身往森林小屋院子里边跑边腻歪着喊,“杨导……” 也不知道要是经由郑曼雨做了整顿午饭,其她人的胃还能不能正常活着离开节目。 魏舒叹了口气,主动走到厨房旁帮忙,一会等郑曼雨回来她在一旁看着点,总不会出错吧…… 刚套上围裙,魏舒目光不由控制地瞥向於琼。 她内心的愧疚与后悔近乎溢出来,满脑子只想着要怎么去补救。 於琼的目光正好瞥了过来,只不过一触即逝,好像她只是单单看一眼厨房的食材,随后转头噙着笑意去问姜秋松:“我看屋里好像没有什么洋葱和土豆了,我们出去采点回来吧。” “好呀。”姜冬临朝魏舒看去确认道:“魏姐,我们还缺哪些食材?” “我去拿工具。”姜秋松是个行动力十足的人,她说着就去拿背篓和摘菜的工具去了。 於琼说的这些话,明明可以直接问她的。 魏舒愣了片刻,恍惚着去看了眼冰箱和桌子上被郑曼雨拿出来的食材。 “你们去采点洋葱、土豆、胡萝卜吧,蔬菜的话看着喜欢吃什么采些什么。” 正好这会郑曼雨拎着牛肉说着俏皮话回来。 魏舒忙着去接过她的牛肉处理起来,再抬眼去看时,於琼几人已然出门不见踪影。 有魏舒帮厨,宁璇自然是放心多了,她从冰箱里看了眼现有的食材,打算做个毛豆烧鸡。 魏舒主要是在一旁和郑曼雨说放多少调味料的量,在什么时间段放什么材料,又要煮炖上多久。 主要掌勺的还是郑曼雨,魏舒给足了她空间。 做罗宋汤是魏舒拿手菜之一,实在是祝元箴太喜欢喝了,每次去魏舒家里的时候都可怜兮兮地说要喝。 于是还没炖好,浓浓的香气飘散出来,令姜秋松咂舌:“闻着还挺香的,就是不知道一会喝着是不是也像模像样。” 郑曼雨在魏舒那确认好汤煮得差不多后,连忙用勺子舀了一小口盛到碗里尝了一口。 “嗯!这个味道和餐厅里那些主厨做的罗宋汤没什么区别,真的!巨好喝!” 揭开锅盖的那一瞬,浓香四溢,姜冬临猛吸了一口气道:“好香呀。” “那是,这可是魏舒亲自指导的独家配方。”姜曼雨眉眼弯弯,还不忘了夸一下恩师魏舒。 “什么独家配方……”魏舒无奈地摆了摆手。 各色菜肴摆满了桌子,大家陆续落座准备吃饭。 这些天基本上座位大家都已经有了固定的位置,魏舒原是和於琼挨着一起坐的。 可当魏舒盛了一锅汤摆到桌上时,却见於琼不在原来的位置,改换坐在了姜秋松和姜冬临姐妹俩的中间。 魏舒故作镇静坐在姜冬临身旁,接着抬眸去看於琼。 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来,却只像扫过空气一般,眼神没有丝毫停留给魏舒的意思。 “来来来,快尝尝我的美味罗宋汤!”郑曼雨热情地给每一个人盛汤,嘴里一面自夸一面夸着魏舒。 所有人都喝了,只是到於琼那儿,她摆了摆手,歉意一笑道:“我这两天肠胃不舒服,实在是吃不下,陪你们喝点大麦茶吧。” “这样啊……平常要好好吃饭啊,不能饮食不规律啊。”郑曼雨没有疑虑,毕竟连姜冬临刚刚喝了一口都说好喝,姜冬临是不骗人的。 只是这话听在魏舒的耳里就不是那滋味了。 肠胃不好? 於琼什么时候肠胃不好了? 她看着掌心边的那晚罗宋汤怔怔出神,只觉得喉咙发紧,抿在嘴里的汤食不知味,隐约间有一丝苦涩。 后面的录制魏舒变得很沉默,虽然原来魏舒话也不是很多,可那种压抑着心事的样子令郑曼雨若有所思。 今夜节目录制结束,工作人员忙着收拾设备器材。 “下次见呀宁姐。”姜秋松朝宁璇道别,拉着姜冬临一步三回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宁姐会不会玩狼人杀?” “狼人杀是什么?”宁璇闻言一愣,她转头看像一旁还在收拾的郑曼雨。 “就是一款桌游,警匪游戏,抓卧底的。”郑曼雨眨了眨眼来了兴致,她朝姜秋松问,“下次你带一副狼人杀的牌来,咱们几个玩一下怎么样。” 姜秋松和姜冬临自然是没问题,郑曼雨又将目光瞥向於琼和魏舒两人。 这两人好像吵架了,今天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我没问题。”魏舒摇了摇头,“我玩的不太好。” 於琼已经收拾好了走到车旁边,她轻声说了句:“魏舒没问题我也没问题。” 给人一种她们又没吵架的错觉。 可只有魏舒清楚,於琼这回是真生气不理她了。 魏舒往於琼那走了两步喊她:“於琼,我有话跟你说……” 然而於琼上车之后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她,车只狠心掠过,扬起一层薄薄的尘土。 气氛嘈杂,略带着一丝疲惫。 坐着节目组的车回去的路上,魏舒的心情低落到了谷底,她又犹豫着划开手机给於琼发信息。 【魏舒:对不起。】 然而红色的大感叹号晃在眼前有些刺眼。 什么意思…… 被拉黑了? 这片闹市区行人较多,车子正在缓慢行驶着。 “麻烦在路边停一下,我走过去就行了,谢谢。”魏舒深吸了口,她现在需要一个人待着缓一缓。 “那我就靠边停咯。”司机瞥了一眼后视镜,打着双闪靠边停。 这会魏舒心里很不是滋味,往常是她回避着於琼,这会又轮到她来回避自己了,那感觉确实很不好受。 可是再怎样,也不至于到於琼把她拉黑的地步吧。 魏舒拖着行李箱,有些失神地走在马路边。 时不时划开手机,不敢相信地又给於琼发了条信息。 昏暗的路灯将魏舒的影子拉得很长,行李箱在地面上拖着辘辘声响。 魏舒的指尖点了发送消息,正看着那条刚发过去的消息有些恍惚。 还是红色的感叹号。 忽然一道身影毫无预兆地从侧面蹿了出来,浑浑噩噩间两人猝不及防撞在了一起。 “嘶……”魏舒被撞得一个趔趄,行李箱脱手横倒在地,手里紧紧捏着手机,手背磕在地上,登时一股钝痛待着微微的灼烧感传来。 “抱歉。” 一声清冷迷离,像是飘在海里的浮游生物一般的声音响起——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魏舒: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别不理我,别拉黑我[爆哭](红色感叹号) 魏舒:[害怕](红色感叹号) 完美的雪鸮大人(愉快玩消消乐中) 第50章 这是第二次被人撞成这样。 手背上灼烧的痛感令人不适,可这都只能归咎为魏舒自己没有看路,只顾着看手机了。 果然有些来自长辈的叮嘱还是很有必要的。 譬如走路不要看手机,多看路。 “没关系,是我自己没有看路。”魏舒摆了摆手艰难地去拿行李箱,然而手背上的火辣令她的手指不太能活动自如。 试图站起来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犹如天旋地转般。 魏舒没能适应身体的变化,吧唧一声,又跌坐回路灯下。 “女士,您没事吧?我扶您……” 那迷离幽幻的嗓音自身前传来,像是来自悠远上个世纪的老式唱片机,既好听又优雅。 女人伸手过来,魏舒也不好拒绝别人的好意,她恍惚着抬起头,这才看清撞她女人的面貌。 一身利落的深色长风衣,身型略有纤细,像是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她的皮肤在昏暗的路灯下有些苍白,头发随意拢在脑后,两颊的刘海似乎有段日子没修剪了,略微有些长。 女人意识到魏舒在看她,干脆不自然地扬了扬唇瓣,灰蓝色的瞳孔平淡无波,尽可能表现出友好的模样。 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样子,却没想到力气还挺大。 而且笑起来有些诡异…… “谢谢。”魏舒握上女人的手,随着她的力道从地上起来。 两人手掌短暂接触的瞬间,魏舒察觉到女人的瞳孔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下,像是个猫科动物一般。 不过这样的瞬间在下一刻,女人便移开了目光。 好凉…… 魏舒叹息着,女人的掌心像是海水一般冰凉,似乎还带着一股湿冷的气息。 头还晕着,魏舒并没有在意刚刚细微,甚至以为是她的错觉。 下一刻,她感觉舌头有些发麻,唇瓣正翕合着,说着不像她会说的话。 “女士,我头太晕了,能劳驾您送我回去吗?” 刚一说完,魏舒的头更晕了,连身侧略有些晃眼的路灯都有重影。 耳边再次响起女人迷离幽幻的声音。 “很荣幸为您效劳,女士。” 很怪的对话,两个人听起来不像是本地人。 接着她感觉到衣袖被人牵起,行李箱在人行道上发出辘辘的声响,魏舒这才意识到她正被人牵着走。 接着她又无意识地开口说着:“我住在诺纳维斯酒店606房间,女士。” “没问题,请放心,我会带您回去的。”女人面无表情地说着,她平淡的话语好似有魔力,令人焦躁不安的心绪都平静下来。 这不太正常,根本就不符合她的行为逻辑。魏舒向来独来独往惯了,她最怕麻烦,也很少麻烦别人。 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还请求一个陌生人送她回酒店? 拜托,她但凡能说会道,会麻烦别人,於琼也不会把她拉黑。 这根本不是她。 魏舒在心里想着,忽然觉得头晕得更厉害了,像是无数根银针不停地轮换扎着。 掌心刚才那冰冷的触感还未消散,她们似乎已经离开了刚才的闹市区,这片街更为安静,只能听见行李箱拖动的辘辘声和自己沉重的步伐。 而身侧的女人则像一个幽灵一般,步伐轻盈,听不见任何脚步声。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头晕目眩,她刚刚明明摔倒的时候擦破的是手背,而不是磕到脑袋。 她这会一切的不正常更应该去医院才是,而不是回酒店。 然而魏舒如何在内心疯狂呐喊,她现在都无法做出相应的行为。 她似乎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而且持续的疼痛令她的思绪混乱,维持不住清醒的意识。 魏舒步伐踉跄,像个喝醉了的酒鬼,步伐虚浮着。 外人看起来像是醉了。 只是在向女人那一侧歪的时候,她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些什么,而女人牵着她衣袖的手掌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女人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触碰,放下了行李箱两只手抓着魏舒的胳膊帮她稳住身形。 女人似乎不喜欢肢体接触。 魏舒思绪像是乱缠的线,忽然后脖颈一凉,觉得这一刻身体稍微恢复了些力气,至少能正常走路了。 只是…… 头还是很痛。 进入酒店大堂,明亮又刺眼的光线令魏舒稍微清醒了些,但头痛仍然没有任何缓解的迹象。 就这样被女人带着走向了电梯。 电梯的楼层停留在八层,似乎刚刚才有客人上去过。 魏舒思维涣散,目光无意识地瞥到电梯旁竖着的立牌上。 明黄的立牌上写着小心地滑的图案和字,上面则贴着一则不算起眼的温馨提示。 近日夜间治安事件频发,温馨提醒各位游客,不建议深夜独自外出。 “叮——” 电梯门开了,四面是清晰泛着暗黄的镜子。 女人扶着魏舒走进电梯,按下了楼层,却没见电梯有任何反应。 电梯门缓缓关上,女人平稳的脸上皱了皱眉。 她又按了一遍六层楼的按钮,依旧没反应。 魏舒的思绪在脑海里有些崩溃。 是看不见电梯上方的磁卡区域吗! 很明显是要贴磁卡电梯才会去对应的楼层好吗! 可魏舒仍然浑浑噩噩,无法发声。 电梯门又开了,前台站在门口问:“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女人点了点头问:“我朋友喝醉了,电梯坏了吗?” “是忘带房卡了吗?您可以和我确认下信息,我这边带您上楼。”前台对这样的事似乎见怪不怪。 然而女人没有求助前台,直接转头问魏舒:“您……你房卡放哪了?” 舌头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说道:“在包里,你找……找一下吧……”魏舒似乎真的喝醉了似的,说话含糊不清。 女人朝着前台点了点头:“谢谢您,很感激您的好意。暂时不需要帮助,我找一下。” 前台听见有带房卡,连忙点了点头,不打算再多管闲事,转身回去接着和同事一起聊天。 魏舒靠在电梯边缘,她恍惚间听见好几次电梯的“叮”声。 再回过神,魏舒跌坐在沙发上,套房暖色调的灯光在眼前晃着。 她朝门口看了一眼,行李箱抵在门口,似乎是防止她逃跑。 女人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平淡的眼眸低垂着看她。 “密码?”女人举着魏舒的手机,手机屏保的光映衬着她的脸色更为苍白。 头痛的感觉仍然没有消失,甚至还有些想吐。 魏舒冒了一身冷汗,有些没搞清楚眼前的状况。 这个陌生女人是什么来头? 古古怪怪,看起来不像个好人。 “希望女士您能配合我解答我的一些疑问,还请您告诉我,手机密码是多少呢?”女人瞧着魏舒恍惚的神情并不意外,她耐心地换了个更为和蔼的方式询问。 可这种方式只会令魏舒觉得更加诡异。 魏舒猜测着刚才自己那些不合理的行为,肯定和面前这女人脱不了干系。 她从牙缝里吐出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虚弱。 “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尽管她真的很想吐,头疼得想打人。 女人只微微偏了头,对这个提问毫无反应,只似乎有些不耐烦,声音更冷了些:“手机密码。不要让再我重复问了。” 随着女人的话音落下,魏舒的头痛加剧,压力骤增,她捂着自己的脑袋不停喘息。 强烈的眩晕感和失控的局面令她干脆想从窗户那跳下去。 “960301。” 魏舒毫不怀疑,再不报出密码,眼前这个没人性的女人可能会采取非常手段。 就像刚刚在路边那样。 对面的女人低垂着头,屈起一节食指在手机屏幕上输入密码,刚好一则新的微信赫然从屏幕上方弹了下来。 【完美的雪鸮大人:我现在心情好点了】 【完美的雪鸮大人:给你一分钟时间哄我】 “雪鸮?”女人对这样的字眼似乎有些敏感,她低声喃喃地说着。 不是把她拉黑了吗!非得这会放出来吗! 魏舒的身形不自然滞涩一瞬,接着她捂着头佯装喘不过气,偷偷抬眼观察的这这个女人。 这会才发现,女人的大衣有些偏长,快垂到地上,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般。 而女人的脸…… 看着很年轻,像个大学生。 只是大学生可没她这么无情。 魏舒这一刻忽然很想念祝元箴。 随后她眼睁睁地看着女人的指节在手机上轻轻点了一下。 【魏舒:。】 “你发了什么!”魏舒紧张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女人的眸光轻轻瞥过来,慢吞吞地问:“你紧张什么?这是谁?雪鸮大人又是什么意思?” “女朋……是我朋友,她很喜欢雪鸮而已。”魏舒差点恬不知耻地脱口而出,她心虚了一瞬又改口。 接着女人在手机上又敲了一个句号发过去,随即将手机屏幕转了过来对着她。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醒目的红色感叹号再次提示。 她又被拉黑了! 魏舒看了一眼聊天记录,荒谬和愤怒的情绪险些压过此时剧烈的疼痛。 看起来於琼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只要好好道歉,还有机会去解决她们两之间的问题。 但这人怎么喜欢把人反复拉黑啊?很好玩吗? 魏舒记得之前资料显示於琼生日是在十月一日,天秤座。 最喜欢冷暴力,不是拉黑人就代表感情结束吗? 星座不准星座不准星座不准…… 然而女人对魏舒的情感关系不是很感兴趣,她只是漠然的翻转着手机,指尖不停地在手机上划着,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她瞳孔骤缩,眸光变得幽深起来。 “十七?你果然认识十七!她在哪?” 魏舒呼吸滞涩一瞬,她的思绪在这一刻高速运转着。 这是研究所的人! 她被发现了吗? 什么时候…… 魏舒正强迫着自己思考怎么去和女人周旋,接着女人的目光又落回了手机屏幕上。 【完美的雪鸮大人:?】 【完美的雪鸮大人:怎么,还没到三十岁,已经得帕金森手抖了吗?】 【完美的雪鸮大人: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这个句号是什么意思!】 女人无视了於琼发的信息,灰蓝色的眼眸闪过一丝困惑。 接着她直接将手机举到魏舒面前,语调依旧平淡:“打电话给十七,现在。” 手机举过来的瞬间,魏舒恰好看见了於琼发来的信息,她缓慢地眨了眨眼。 魏舒没去接手机,她没法打给十七,生怕这是研究所的人。 于是她勉强轻笑了声,故作轻松道:“你认识十七吗?我表妹没说过有你这么个朋友啊。对了……她叫於思琪,十七号生日,所以小名叫十七……” 她知道这会自己的声音有多颤,可她没有办法,只能这么周旋着。 刚一说完,於琼那头打了个微信电话过来。 欢快悠扬的手机铃声将这片刻的沉默打碎,面前的女人冷哼了声。 屏幕上执着闪烁的微信电话扰乱了魏舒的思绪,头痛的感觉刚刚好容易缓解一会,又随着女人的冷哼声加剧。 她近乎能听见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跳声,她艰难的开口道:“要是不接的话,她会一直打下去。” 虽然她自己也不确定…… “或许……我先接个电话说两句打发她?”魏舒努力提出合理的要求,哪怕只是让她给於琼打个电话。 女人沉默了片刻,极轻地点了点头:“免提,告诉她,你在忙。” 魏舒深吸了口气,接过女人递过来的手机,她轻颤着指尖摁下接听键,并同时摁了一下免提。 刚一接通,那头恼火与冷讽声隔着电话传来。 “你什么意思?魏舒,你这个缩头乌龟……” 魏舒阖了阖眼,连忙打断於琼的话:“亲爱的雪鸮宝贝,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不那样了好吗……” 声音缱绻温柔到连她自己都陌生,那腻死人不偿命的话,魏舒都不敢相信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 女人警告的眼神传来,示意着她别说多余的话。 电话那头於琼沉默了片刻,冷哼了声心情似乎好些了,冷硬的话稍稍柔和了些,也仅仅是一些。 “犯病?”她接着讽刺道,“你要不要去精神科看看?或者直接去口腔科看一下。”——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於琼:谁是你女朋友? 魏舒:是亲爱的雪鸮宝贝,最完美的雪鸮大人~ 於琼:别……别妄想往自己脸上贴金! 魏舒:可爱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60 第51章 按照常理来说,於琼这会应该已经发现了魏舒说的话有些不合常规。 只是电话那头是这样的一个态度,叫魏舒拿不准主意。 而且眼前的这个女人的眼神愈来愈冷,不知道她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不行,得尽快结束对话。 魏舒思索片刻,温柔道:“我记得家里冰箱里没香菜了,一会你去超市买点吧。我今天比较忙,明天没空带你们去听音乐会……” 话还未说完,女人直接将电话给挂断了,可魏舒并没有从她的面部表情上读出一丝不耐烦来。 亦或是说,这个女人压根就没有表情。 刚才的对话中,她像是不经意提起,让於琼去买点香菜,又说着明天没空带你们去听音乐会。 於琼是不爱吃香菜的,魏舒是知道的,按常理说是绝不可能说出让於琼去买香菜这样的话。 再就是…… 魏舒和於琼现在都在北安,十七身处临云,又和谁去看音乐会? 这本就是没有逻辑,非常矛盾的话。 这其中的隐藏的暗示,她相信於琼能听懂。 曾在那漫长的一晚,魏舒和十七还有於琼讨论过要是被研究所或者是警察找到了,用什么样的方式含沙射影地告知对方。 於琼说,可以定几个关键词,很常见,但是平常在电话里绝不会问的事物。又或者平常她们不会去做的行为,或者本身就有逻辑错误的话。 “为什么要说多余的话?” 女人没有收回手机,她仍站在於琼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没有任何情绪。像是称述一个事实,目光浅浅扫过手机屏幕:“你在暗示她。” 被发现了? 所以,女人才会那样急迫地挂断电话,也不等她把话说完。 魏舒内心一惊,她紧张地额角渗出了些许细汗。 到现在为止,她仍然没有搞清楚面前这个女人的身份。 她没去回答女人的话,反而问她道:“我可以帮你打这通电话,但你也得回答我的问题。” 魏舒握着手机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她没指望女人回回应她请求。 毕竟女人完全可以无视魏舒的请求,选择闭口不答。 女人缓慢眨了下眼睛,似乎是在思考。 “可以。”女人点了点头。 她竟然……答应了? 魏舒有些错愕,她目光瞥向自己的手机,见於琼的对话框上反复写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可终究是一条信息也没发过来。 应该於琼有所察觉事情不太对了。她登时松了一口气。 这是头痛的感觉似乎减轻了不少,这令魏舒能正常思考起来。她舔了舔因紧张而略微有些干燥的唇瓣道:“那我们先从最简单的问题开始。先各自做个自我介绍好了,我叫魏舒。”她顿了顿,抬着下颌看向面前的女人问,“你呢?” “……”女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低垂的脑袋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手机上的对话框。接着她轻声吐了两个字。 “秦拾。” “你会伤害我吗?”魏舒接着问。 她没有去问秦拾是什么身份,也没问她的目的。为的就是能够获取有效且真实的信息,当然一切是在不惹恼秦拾的情况下。 毕竟刚刚自己才经历过,舌头不受自己控制,自主讲话的这种诡异事情。 可以合理怀疑,秦拾手里,绝对有什么能控制人讲真话的药剂或者是……某种手段。 魏舒不太确定。 秦拾动作很缓慢地摇了摇头。 魏舒紧绷的神经刚松懈一刻,又立马紧张起来。 怎么能只通过这样的方式去确认秦拾对她有没有敌意?她也太天真的。 这个方法是行不通的…… 她现在做的这一切,更像是拖延时间,而不是获取有效信息。 紧接着,魏舒又看着秦拾目不转睛地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 摇头又点头,到底是会伤害还是不会伤害? 似乎是读出了魏舒眼底的震惊,秦拾淡然地补充着:“这取决于您的行为是否配合我,魏舒女士。” 请不要再用这样怪里怪气的方式来说话了好吗! 魏舒深呼了口气,她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接着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求我打这通电话?” 这个问题可能会惹恼秦拾,可魏舒还是要问,否则她怕这一通电话会给十七带来什么危险。 那是无法预测的,可能会将十七再次置于深渊痛楚里的危险。 “只是确认一下我的猜测。”秦拾垂眸看着魏舒手里的手机屏幕,接着直接用手指戳了两下,打开了十七的对话框,拨了电话过去。 语音通话的铃声一直在响,是一首很好听的纯钢琴曲。 魏舒对这方面的知识比较匮乏,她觉得於琼也挺喜欢纯音乐和较为有历史感的事物,在这一方面,十七和於琼的品味还是略有相似的。 直到无人应答,语音通话被迫中断。 秦拾失去了原有的耐心,她半眯着眸子有些不客气道:“手机给我。” “没人接。”魏舒抬眼看着秦拾,手上并没有动作。 正以为两人会对峙片刻,没想到秦拾直接从魏舒的手里夺过手机。 和秦拾触碰的那一刻,魏舒刚才那种强烈的眩晕和头痛的感觉像是雨后春笋不断从土壤里钻出来般,再次乘着风浪似的迅速袭来。 没办法再握住手里的事物,脑袋里疯狂跳动的神经已经令她有些崩溃,更别说秦拾正用力地抢夺魏舒的手机。 这次的疼痛比刚才还要剧烈,魏舒痛得已经没法再保持自己的身形,她浑身没劲,脱力地倒在沙发里。 原来之前也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令她头痛、违背自己意志说话吗? 这简直……就不是人类能够办到的! 只听耳边回荡着又一遍刚才的语音通话铃声。 秦拾还在不停尝试给十七打电话。 约莫着尝试了两次还未能拨通,耳边响起了秦拾那迷离幽幻的声音。 “远方的朋友,您的基因编号是十七是吗?我没有恶意,只想确认您是否安然无恙。” 直到听到基因两个字,魏舒才从这一刻确认,秦拾就是北安实验室那边的人! 而且还是个脑子不太正常的疯子! 魏舒心里冷笑一声:你以为十七会理你吗?会信你的鬼话吗? 结果下一刻当即光速打脸,有信息发了过来。 听声音两个人似乎在交流,信息不断传来,有来有回的。 魏舒费力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可头顶的暖黄灯光只叫她觉得晃眼。 之后魏舒察觉到沙发一沉,秦拾扔了个什么东西过来。 她伸手一摸,四四方方的,是她的手机。 头痛的感觉似乎好些了,只是那些强烈的不适感全都转移到了胃部,只觉得无比想吐。 她捂着自己的肚子连忙冲到了盥洗台,眼前还有些不适,胃里一阵翻涌。 感觉像是要把胃里的胆汁也给呕出来一样,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机械性地干呕。 接着,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笃笃笃……” 魏舒胡乱用水冲了下脸,还未顾得上擦脸,又转身走了出去。 秦拾还站在原来的位置,只是目光十分警惕地看着房门。 “笃笃笃……” 均匀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我是来送您预定的红酒,女士,麻烦开下门。” 这熟悉的声音里带了些严肃,可不用怀疑,那绝对是於琼! 魏舒心里一惊,登时又慌了起来。 她来干嘛? 不对,她怎么知道我住这个房间? 虽然在节目组拉的“森林小屋”群聊里,她们提前都说了自己住在哪个酒店。 可魏舒很确定,她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住在哪个房间。 魏舒摇了摇头,这都不是重点。 她转头去看秦拾的反应,只见秦拾也正在看她,那目光算不上友好。 接着魏舒看着秦拾抬脚正往门那走。 “你放门口吧!”魏舒连忙扬声喊道,接着她又试图为这样的巧合辩解道,“我习惯性在晚上喝上一杯红酒。” 秦拾点了点头,只是她仍在警惕着门那。 然而门外疑似於琼的服务生没有离开,而是接着出声,似乎是有些为难:“可是,我们酒店有规定,必须要送到客人的手中,还请不要为难我。” 这可不是你任性的时候,你还是报警好了! 虽然北安的警察不一定可靠,但是最稳妥的方式还是报警啊! “放心吧,我会去和你们经理说的,我现在不太方便开门。”魏舒说完瞥了一眼秦拾。 秦拾若有所思地眨了下眼,她朝魏舒抬了抬下颌,示意着让她去开门。 门口仍然坚持不懈地响起询问。 “可是……” 魏舒在秦拾的注视下走到门边,用着不太耐烦的语气道:“都说了我不太方便,我明天要去投诉你们酒店这什么规定……你等下,我现在来开门。” 魏舒站在门边,她将脚边的行李箱挪到一旁,伸手握住了门把手。 门把手很凉,可要是和秦拾的手比起来…… 她觉得秦拾手指的温度更凉。 正准备开门,魏舒察觉到身后站了个人,接着胳膊上轻轻落了一个掌心在衣服褶皱处。 她偏头去看秦拾,只见她的眼里仍旧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 可这样的行为也是警告的意味。 秦拾在警告她,不要乱说话,不要做多余的动作。 之前和於琼在电话里多说了一句,秦拾不仅摁断了电话,还让魏舒再次体验了那种生不如死的头痛。 魏舒缓缓打开了一条门缝,确认了外面的来人。 穿着小香风的外套,不是什么服务生的服装,手里还真的抱着一瓶不知道从哪买的红酒。 真的是於琼…… 可秦拾这个人很危险,她不想於琼有危险。 “行了,你走吧。等着我明天投诉你们经理去。”魏舒装作不认识她,拿过於琼手里的红酒。 第52章 房间内照着暖黄的灯,魏舒从门里往外看,於琼整张脸沉在阴影中。 要是她能是一个安静的水墨画该多好,魏舒克制不住地想。 每当她一次次把於琼推开,一次次躲着她,在这种时候,她竟然还来。 魏舒时而觉得自己不该拥有这样纯粹有真挚的感情。 她大概永远也学不会,像於琼这样张扬而热烈的宣泄表达自己的情感。 她不会抬头去看月亮,觉得那轮明月如此皎洁美丽,就觉得月亮是属于自己的。 她会有一定的热情,只是不那么善于表达,就像身边接触她的人总会骂她一句木头,说上一句慢热。 可当这种强烈情绪出现在人眼前时,又是如此真实,真实到让人怀疑这是否在做梦。 只见於琼那张总是不安分的嘴一张一合:“还请您不要投诉,我会很为难的……” 随着话音落下,於琼的指尖抓在门上,然后一点一点将门敞开,敞到完全能看到魏舒整个人的程度。 胳膊上的力道重了些,魏舒心跳很快,快到身侧秦拾似有所感地警告她。 可门上的力道不减,反而有过之无不及。 从未想过看似身形纤细的於琼,力道竟有这么大。 魏舒自嘲般在内心嗤笑着自己,於琼又怎会不健身呢? 就像她和祝元箴会为了健康在家里相互监督举铁一样。 这从来就不是一个崇尚病态美的世界。 现在在为难人的,到底是谁啊…… 魏舒有些力不从心,她眼神暗淡,咬着唇瓣很苦恼的模样。 可门外的人是谁? 是随性自由,洋洋洒洒喜欢在跑车里随风晃荡感受风从脸庞拂过的於琼,是看似对一切漠不关心,仿佛周围人和她无关,可又在关键时刻总是伸出援手的於琼, 她不顾一切,不顾可能会发生的危险,仍旧来到这里。 这样的於琼怎能不令人动容。 魏舒还有什么理由退缩?还有什么理由再去回避这样真挚而纯洁的情感。 她心神恍惚着,手里奋力抵抗着的力道骤减。再一抬眼,於琼已然跻身进了门内。 当然魏舒随着秦拾捏着的胳膊不停往后退,踉跄着磕到了沙发旁支着的小方桌。 钝痛的感觉虽不及刚才的那些头痛,却也叫魏舒皱眉张着唇轻呼着。 房门关起的“咔嗒”声令三个人回过神来。 “您不是服务生。”秦拾那迷离虚幻的声音响起,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幽灵般。 她说话总是喜欢用各种客气又礼貌的话术,光是听的话,一定觉得这个女人是个优雅的女士。 可前提是秦拾不会通过肢体接触,给人带来生不如死的头痛与眩晕。 “我不是。”於琼眼神晃了晃,她瞥见面前的两人以一种十分紧张的姿势相处着,几乎是瞬间,她便能确认现场目前的情况。 她顿了片刻,唇角噙着一丝不算友好的笑意,她深吸了口房间里的气息,嫌恶道:“好浓的一股水汽。” 魏舒感觉这一刻她胳膊上的力道又重了些。 现在是怎样,十七不能被研究所的人知晓,於琼当然更不能被研究所的人知道。 要知道有句老话是建国后不许成精。 十七是基因改造后的人类,可於琼却是货真价实的雪鸮。 虽然魏舒没见过於琼变成雪鸮的样子…… 魏舒舔了舔略微干燥的唇瓣,她的嗓子因刚才去厕所干呕而有些沙哑:“你快走,这是研究所的人,她要是和你有肢体接触,你会头痛欲裂的!” 话音刚落,秦拾那经久不变的脸上扬起了一道诡异的弧度,她笑起来绝对会吓哭小孩。 很适合吓唬一些晚上不爱睡觉,不听家长话往外乱跑的熊孩子。 “女士们,我想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随着话音落下,胳膊上的力道松了些,魏舒一直紧绷的身体骤然动起来,她抓着秦拾的肩膀借着旋转的惯性,猛地将秦拾的手臂向后一拧。 另一只手也迅速地将秦拾的另一个胳膊反剪在身后。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秦拾露出的一丝破绽里。 原本魏舒打算和秦拾慢慢周旋徐徐图之,从而一步步知晓她的目的,从她的口中试图套出一些线索来。 可偏偏於琼来了,她不得不重新思考重新更换自己的计划。 她不能将於琼置于危险之内。 等秦拾反应过来时,她那苍白的双臂已经被魏舒死死反剪在身后。 察觉到秦拾挣了两下,那力道却没想象中的大。 秦拾看起来瘦弱,没想到力量这一块,也是出乎意料的…… 要怎么说,弱鸡? 这个形容词不算礼貌友好,和秦拾这样优雅的女人相差甚远,可也确实是魏舒能够想出的精准形容词。 原来将秦拾控制起来,并不困难。 魏舒还以为她会有什么其她手段。 “别动。”魏舒呼吸有些急促,她语气不算友好,甚至是有些生硬。而且她总有一种错觉,要是秦拾穿的是短袖,直接触碰她的胳膊的话,也许会抓不住她。 之前在路灯下碰到秦拾手指的那种冰凉又滑溜溜的感觉,总觉得像是条鱼。 秦拾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发展,她灰蓝色的眼眸微微睁大。即使是在这样的对她如此不利的境况下,她也仍然没有太大幅度的神情波动,只是露出些许惊愕来。 於琼眯了眯眼,此刻的情绪算不上好,她反而因着魏舒刚才头痛的那句话十分在意:“什么叫做通过肢体接触会让人头痛欲裂?” 秦拾没有回应,接着魏舒听见於琼说了个很荒谬的话。 “你不是人,是什么海产品基因?”於琼的眸光在暖黄的灯光里骤然一闪,她语调平稳,不觉得自己在说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这话令魏舒有些猝不及防,她大脑一时没转过弯,略有震惊问:“她不是研究员或者是研究所那边派来调查的吗?” 所以她将那些不合理都归咎为研究所准备的手段。 她从未将事情往这方面想过。 原以为秦拾会生气、会恐惧,至少会有情绪反应。 可没想到秦拾她冷哼了一声,用她那迷离的声音缓缓道:“那您又是什么?鼻子这么灵,女士,难道您和我一样是同类吗?” 没等於琼反驳她,她又定定摇了摇头:“不,不对,您不是。” 原来这是一场误会…… 听着秦拾的话,魏舒这才渐渐捋清思路,她连声问:“你和十七一样吗?” 秦拾没有回应,她没有轻易给出答案,而是谨慎地盯着於琼道:“听你们的谈话,我隐约能猜出来你们都和十七认识,但原谅我此前的经历无法信任你们。我需要见到十七之后才能回答你们的问题。” 这应该是个被荼蠹很深的可怜人啊…… 魏舒放开了对秦拾的桎梏,内心的柔软似乎被人触碰。 於琼仍旧盯着秦拾,她连忙掏出手机给十七打了个通电话过去。 两个人在电话里随意聊了两句,十七说这个人可以信任,还请麻烦於琼帮她做个临时的身份证件,带她去临云。 有些事不方便在电话里说,也更不方便开视频电话。 於琼只好暂时对秦拾没有什么恶意,可也没敢放下戒备心。 毕竟出于谨慎,十七什么也没透露,秦拾这个女人更是嘴巴比长在土里的石头还要难翘。 而且魏舒说的话一直令於琼很介意,什么叫通过肢体接触会头痛欲裂。 这两个人在她没来的时候一定发生过什么! 於琼怕出什么岔子,连夜发信息托人找关系给秦拾弄了个电子证件。 三个人决定明天一早坐飞机回临云。 于是今晚便难捱了些,秦拾坐在单人沙发上,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 原本头痛的感觉已经退去了,恶心的感觉也没有了。 可没过一会,那种胃里的翻江倒海的感觉又涌上来,魏舒又去厕所吐了会。 厕所里的动静不小,於琼半眯着眼眸盯着坐在沙发上若无其事的秦拾,她不客气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没什么,这只是接触后的一些副作用。”秦拾觉得眼前似乎坐的不是人,而是一个随时能扼住她咽喉的猛禽。那种来自于内心的恐惧令她很有新鲜感。 以前在实验室里,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副作用?”於琼眉骨一扬,见秦拾没有继续说的打算,干脆不去问她的秘密,“有没有解决方法?” 其实於琼大可用能力祛除魏舒身上的负面影响,只是…… 这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然而目前的局面,她还不能做这样任性的决定。 “喝点水就行了。”秦拾眨了眨眼,而她一向没有情绪起伏的面庞也似乎在诉说着她没有撒谎。 “就这么简单?”於琼狐疑着问,她不确定秦拾在这一点上会不会动什么小动作。 “就这么简单,请相信我,女士。”秦拾说罢转头盯着厕所的方向,魏舒正在冲水。 於琼盯着秦拾的面庞,她从秦拾的眼神里读出很强烈的渴望。 接着秦拾不顾於琼警告的眼神,从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两瓶水来,一瓶放到桌上,一瓶自己喝。 魏舒一脸菜色从厕所里出来,她恍惚着瞧见秦拾将一整瓶的水一口气全喝了。 “她说喝水能缓解你的不适。”於琼拿起桌上的水,她有很注意没有碰刚才秦拾碰过的地方。 “不用这么紧张,只要没有肢体接触就行。”秦拾将喝完的水瓶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又转身去拿了两瓶水。 在魏舒和於琼两人不理解的目光下,将那两瓶水尽数喝掉。 “……”魏舒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和於琼对视了眼。 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这果然是海里的基因,这么渴望水。 喝过水后魏舒那种难受的感觉果然好些了。 接着於琼又问她之前头痛是什么感受。 魏舒眸光一暗,她垂眸轻笑着握上了於琼的手掌,只觉得这温热的掌心是如此珍贵。 “很痛,痛到想从窗户跳下去。” 那掌心挣扎了一刻,又在听到这句话后滞涩着没再挣开。 魏舒决定不再违背内心的感觉,可眼前於琼的反应还在告诉她,於琼还没原谅自己。 头顶的灯光只觉得晃了晃,晃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 魏舒认认真真将於琼的轮廓印刻在脑海里,然后认真地看着她,用着她打电话时不像自己的缱绻温柔:“於琼,我喜欢你。我想回应你所有的热烈,而不是像个乌龟一样缩在壳里,让人气恼。” 我会做我不擅长的事,只要你喜欢——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魏舒:我……我要开始追你了! 於琼:追得上吗? 秦拾:比赛跑步吗?我体力一向不好…… 魏舒&於琼:…… 魏舒:没你事,玩去吧。 第53章 从前不觉得时间是那样短暂,可当和某些特定的人处在一起后,只希望时间能够慢一些,再慢一些。 这一夜於琼和魏舒两个人都没敢睡,她们怕眼前这个古怪女人忽然跑了。 要是说原来没从魏舒这里得到任何关于十七的信息,那跑就跑了,魏舒还要给她打辆车送她走。 这种麻烦事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可现在情况不是这样,秦拾不仅知道十七,她自己本身也有疑虑和猜测。 再加上目前於琼也参与进来了,魏舒就更得提防着秦拾跑路。 最坏的结果就是秦拾被实验室的人抓回去,魏舒不知道她会说些什么,又是否值得信任。 就像秦拾现在对她们也十分戒备,无法相互信任。 于是今夜无人入睡,三个人熬鹰似的大眼瞪小眼。 只是在上飞机前还得做一件事,那就是解决秦拾那莫名其妙的肢体接触。 “是不是只要和你有肢体接触,别人就会产生头痛、恶心的症状?”魏舒斟酌着又补充着问,“你能控制住这种情况吗?还是说,这种情况是不可控的?” 这是个很严重的事,要是秦拾在外面时不时碰到人,或是意外或是偶然情况下导致的肢体接触。 那岂不是会变得很混乱。 而且这总让魏舒想起一楼电梯旁贴的那一则不起眼的告示,她总觉得这里头和秦拾脱不了干系。 秦拾在魏舒和於琼两个人的脸上来回看,她看着於琼时总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她是会被於琼捕捉的猎物。 奇怪…… 以前明明也和有天敌类的基因接触过,也没这样的感觉啊? 于是秦拾又默默将目光转向魏舒,决定好好回答这个问题:“是的,只要有肢体接触就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头晕,包括但不限于和我的手有接触,这个肢体包括我所有的肌肤。这也是困扰了我许久的事,我没办法控制这样的情况。但是隔着衣服触碰好像就没有任何问题。” 她没有隐瞒自身的情况,也是之前的一些不愉快经历令她难忘。 “顺带一提的是,如果只是碰到一下还好,就怕和我接触的时间愈长。”秦拾抿了抿唇,她停顿突兀,像是一句话没说完。 这停顿还有那明显有什么没交代清楚的事情,着实令於琼十分在意,她盯着秦拾,眸光藏在长睫的阴影里,存在感极强。 气氛沉闷片刻,房间里的三个人谁也没说话,直到等的时间有些长了,见秦拾没有自己交代的意思。於琼干脆直截了当问:“接触时间长会怎样?” 魏舒见秦拾垂下了眼眸,甚至低了些头,有些看不清她的情绪。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会死吗?”她悻悻问着,总觉得此时的嗓子异常干渴。 不知道怎么,那话就到了嘴边,魏舒只是有这样的一种预感,于是就将话给吐了出来。 一声闷闷的应声回荡在房间里,厕所里偶然会传来一声水滴落到面盆里或是下水管道的细微水流声。 谁死了? 魏舒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既然秦拾和十七一样都是实验室里受过伤害的人,那么她应该也是从那座研究所里逃出来的。 可从秦拾的状态上来看,她应该已经从研究所里逃出好几天了,否则闹市区不该是这样,早有警卫像节假日那样巡逻。 所以……秦拾逃跑时出了什么意外吗?还是说……是有什么意外,导致她发现自己的能力,接触久了会令人死亡? 不管是什么情况,这对秦拾来说、对魏舒、於琼还有十七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具体是什么情况?”於琼对比起魏舒的震惊来看,她相对沉着冷静些。 虽然从前她嘴上说着有什么麻烦的人解决就好,总是用着这样令人误会的词汇,但她至今为止,手上干净,顶多沾了不少鱼的血。 嗯……这不重要。 “你把谁杀了?” 这确实关系到以后魏舒她们的处境问题,这个问题也是她想要问的。 只是之前的生活没有接触过这样太过惊险刺激的事,魏舒还有些慌乱,她瞥了一眼身侧於琼的表情。 那是不悦、忌惮等多种复杂情绪的杂糅。 有理由相信,要是这件事不牵扯到十七,魏舒丝毫不会怀疑,於琼的选择会是和自己一样。完完全全不去管这件事,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而魏舒自己,可能会匿名往各个官方的信件里去投举报信。 或许是於琼对于这样事情的态度,令魏舒又对她的看法有了不同。 嗯……这是真正意义上遵纪守法的好鸮! 秦拾的双眼有些空洞,这是能从她经久不变的神情中读到的唯一信息。 她一时没有回答两个人的问题,不知道是在思考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还是在想如何掩盖事情的真相。 看得出来秦拾对这样的事也很介怀。 片刻后,秦拾又去喝了一瓶水:“等我见到了十七我是会告诉你们的,但在那之前,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当然,你们可以把这件事当作是一场不幸的意外,并非是我的意愿。” “可以给我买一副手套吗?我想……这样更为安全。” 一直到早上上了飞机之后,魏舒的疲惫感才缓缓袭来。 魏舒随意从超市里给秦拾买了一副塑胶手套,她无视了於琼那一脸嫌弃的表情,仿佛在说她永远也不会戴这样的手套出门。 秦拾倒是接受良好,她只是看着那副手套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戴上。 三个人的座位是并排坐的,於琼带了帽子和口罩,她的座位在中间,别人很难关注到她。 好在这一班飞机里乘客大多都是成年人,只有一两个小孩,还都是高中生的样子,各自玩着下好的单机游戏,或是玩一些掌上游戏机。 耳边仅有的,只是细微的交谈声,几个家长小声地讨论着家里孩子的近况。 为了防止秦拾不安分做什么小动作,她坐的是靠窗最里头的一个座位。 窗外的云层很厚,看起来像是软软的棉花糖。秦拾从来没有坐过飞机,她对外面的世界很感兴趣。 只是……她现在这样的境况,也不过是从一个牢笼里,逃亡另一个不能见光的地方罢了。 对于她们而言,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特别是她,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 一想到这,秦拾的眸光略有暗淡,她盯着窗外随着飞行掠过的云层,心里泛着无法言喻的酸意。 魏舒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耳机来,正准备带上耳机听歌,她偏头看向无所事事的秦拾,那黯然的眸光里似乎藏着许多不愉快的往事。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从背包里拿出平板来,又将蓝牙耳机递过去问:“你要不要看动画电影?” 她平板里唯一下的那部影片,是某家外国动画造梦厂的经典《疯狂动物城》。 秦拾没说不看,她只是默默地将平板拿了过去,然后不熟练地操作起来。 於琼在一旁原是玩着一款单机游戏,这会瞥了一眼,随手帮秦拾点了一下屏幕。 平板和耳机都给了秦拾,魏舒本想听歌的,可耳机给了秦拾。 于是干脆又从包里拿出没画完的观鸟集来。 笔刚动了两下,魏舒打算把之前没画的黄柳莺接着画完。 忽然本子上递来了一半耳机,被两根手指给捏着。 魏舒恍然愣了一瞬,她转头去看於琼,见於琼正盯着她手里的本子看。 “一起听会?”於琼目光很平淡,也没等魏舒应声,直接将耳机塞到了她手里,而后不经意地提起:“你有没有见过雪鸮?” 魏舒看着手中的耳机微微走神,在於琼的注视下缓缓戴上。 接着看着自己画了一半柳莺的观鸟集微微勾起唇角,她翻开新的一页,随后缓缓回答起刚才的那个问题:“在动物园里见过,不过很少在野外看见。要我画一个吗?我的记忆力……还不算太差。” 耳朵随着於琼指尖在手机上随意选动,悠扬又静谧的纯音乐渐渐响起。 见於琼看着手机半天没有应声,魏舒又将目光转回自己的本子上,提笔准备勾勒出一个轮廓。 然而刚要下笔的那一刻,手被一个温暖的掌心给握住。 “一晚上没睡,休息会吧,别折腾了。”於琼说完收回了掌心,接着轻飘飘又说了句。 “下次画我吧。” 这样的回答令魏舒有些意外,她转头去看於琼,只见於琼已经戴上了眼罩和U型枕,她戴在前面托着下巴,好像已然沉眠。 魏舒这样看着她许久,任由刚才那句话一点点渗透进她的心底。 就好像,那一句话是一个很重要的约定。 随着耳机里的悠扬旋律一同直至心底。 飞机的引擎声持续着嗡鸣,魏舒一直很讨厌坐飞机,总觉得每一次坐飞机都是对耳朵的折磨。 可这一回,她又觉得这趟短期旅途很短,她头一回希望飞机能飞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这是自那场吵架后以来,於琼说的第一个以后。 “好,画世界上最完美的雪鸮。”魏舒轻声回应着,将托板上的观鸟集和本子一齐收拾干净,随后也缓缓阖上眼帘。 也不知道於琼听见了没,也许她已经睡着了。 窗外无垠的云海在日光里变成各种形状,秦拾望向窗外,她畅想着要是能在云海里游泳,该是一件多自由的事。 可这也不过是虚妄又可笑的幻想。 她周围的两个人都睡了,秦拾望着窗外的这片云有些眷恋,却还是将遮光板给拉下。 接着听着平板里传来的电影台词,眸底浸染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第54章 每一架飞机从空中划过时都会留下一个绵长的痕迹。 临云的天气总是多变,上一秒还是个艳阳天,下一秒暴雨就随着乌云一起飘到某处地方。 刚一下飞机,机场外就开始打闪。 这里行人匆匆,因着将要下雨的天气,要上飞机的人走不了,要往外走的也在斟酌。 每一个都急匆匆的,好似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着。 而一燥,那走路多少会有些不注意的人。 “新的那一版方案我不太满意,我感觉还没有第一版的好呢,不行不行,你们在想办法换一个出来……你怎么走路的啊!” “我今天这航班晚点了,你说这该死的天,怎么说下雨就下雨?搞得我头都疼,到时候开会的时候拿两版方案给我吧……” 魏舒一转头,见一个穿着精致的女人数落了秦拾一句,随后又匆匆往机场里头走。 反观秦拾定定站在那,双眼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之前在北安的时候,秦拾那些极其流畅的小手段把魏舒唬得一愣一愣的,总以为秦拾是个十分难相处的。 怎么这会去看,又感觉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感觉人呆呆的。 魏舒朝她招了招手:“秦拾,跟紧点。” 於琼跟在秦拾身后不远处,她忽然低头看了眼手机,接着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放回兜里。 一个二个都走这么慢…… 还得赶紧去取行李呢,而且一会要是下大了,干脆直接都去魏舒家里,省得麻烦。 幸好走之前魏舒是自己开车来的。 魏舒和於琼取完行李后刚从机场的大门出来,这会淅淅沥沥下着雨,看着地面上凹陷处里的积水,估摸着昨晚应该就下过雨。 还好这会雨势不算大,而且她们的航班也没有受到影响。 车停在北边的停车场,离大门还有一小段距离,跑过去差不多也要四五分钟。 “我讨厌雨天。”於琼抓着行李箱的杆子,站在机场门口望着时而打闪的天皱眉。 “是吗?我最喜欢下雨天了。”秦拾说着往雨里走,她伸出掌心去接雨。 然而她好像忘了自己带着手套,雨点打在手套上发出啪嗒啪嗒的细微声响。 耳边随着刚刚打闪后过了片刻响起一声闷雷,轰隆隆的。 魏舒似是想起了什么,她连忙转头去看於琼的状态。 身侧的於琼半眯着眸子盯着秦拾,似乎还在为刚刚两人的喜好矛盾而不悦。她抓着行李箱的指尖渐渐收紧,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於琼,你还好吗?”魏舒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之前临云下了那样一场暴雨,直到后来於琼在她家借住,再到衣橱旁那场荒唐的吻都令人记忆犹新。 尽管那一吻后魏舒生气了,甚至要去睡沙发。 可最终还是和於琼处在同一片空间里。 於琼是害怕打雷的。 “嗯。”於琼脸上还戴着口罩,看不清她这会的表情是怎样的。只能微微看清她鸭舌帽下的睫毛颤了颤。低垂着眼眸看着前方湿润的地面。 魏舒又瞥眼看了眼站在雨里的秦拾,她正用脚踩着坑坑洼洼的积水处,自她身旁路过的行人用着怪异的眼神看了秦拾一眼,随后迅速拉开距离。 这种踩水坑的行为,在长菁村,是会被长辈狠狠教训的。 犹记得当初祝元箴小的时候也很爱踩水坑玩,那时候走在泥地里穿的都是胶鞋,就算踩了下水坑也不会把鞋袜弄湿。 长菁村大部分都是泥地,那水坑里还混着泥,渐起的水花要是溅到身上,泥水也就跟着溅去了。 那时候条件不好,泥水搞到衣服上还不太好洗。 每回魏舒下雨的时候帮阿婆送东西时,总能看见祝元箴因为这事被祝阿姨教训。 祝元箴每回朝她求救,魏舒也总是很“正义”地劝说祝元箴别再玩水坑了。 魏舒看着秦拾的方向欲言又止,猜测着这会的秦拾大概率是不会趁机溜走的,干脆不去管她。 “我开车来的,十七还在我家,要不先去我家一趟?”魏舒斟酌着问,她看不清於琼这会的脸色,可总觉得那被鸭舌帽和口罩掩盖下的脸色又差了一些。 “我没开车。”於琼没有反对,她点了点头,看着在雨里踩水坑玩的秦拾,眉头又皱了几分,接着她似是忍无可忍地朝秦拾喊了一声,“别玩了!” 幸好这会雨势不是很大,几个人小跑到魏舒车子旁边。 刚坐到车里没一会,雨势渐渐大起来。 於琼坐在副驾驶,后座上坐着秦拾。 一上了车,两个人该摘口罩帽子的摘口罩,摘手套的摘手套。 魏舒透过后视镜去看,秦拾像是对一切好奇的孩子一样,东看看西看看。 还时不时问上一句:“这是干嘛的?” “空气净化器。”於琼抱着手机处理遗留的工作信息头也没回。 “你怎么知道我问的是哪个?你都不回头。”秦拾手指搭在车座中间的空气净化器上一直摁着什么。 於琼深吸了口气,没继续回答秦拾的问题。 看得出来她对秦拾既没耐心又很烦躁了。 耳边秦拾手指摁着空气净化器上的按钮一直“滴滴滴滴”响个不停,魏舒轻咳了一声:“你一直在摁呢。” 所以於琼不回头都知道秦拾要问的是什么。 “哦……”秦拾点了点头,自顾自地说,“虽然我在课上学了不少,但是理论和实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亲眼见到这些东西是不一样的。” 课上? 按照之前的猜测,秦拾应该是和十七一样的试验品,她们也会上课吗? 魏舒暗暗存了个疑惑没有问,毕竟之前和秦拾谈的是,见到了十七之后,有什么想问的问题她会配合的。 魏舒是个守规矩,讲究约定的人。 车开到半路,再过一个高架就快到魏舒家的小区。 “要不要顺路去超市买点什么吃?”魏舒若有所思地问了声,随后又看着玻璃窗上的雨刮器改口,“算了,下着大雨呢。晚点叫外送或者再出来买吧。” 於琼算是个公众人物,去超市要是被认出来会很麻烦,到时候万一路人拍照的时候把秦拾拍进去上传到网上就不好了。 “我想吃松鼠鲈鱼。”於琼闷闷说了一声,她张着嘴似乎还有话没有说完,却又被一声闷雷给止住。 今天是工作日,祝元箴白天去医院不在家里,正好可以不用避着人,到时候也好交流。 一路把车开到地下室,魏舒将行李箱从后备箱里拎出来,顺势就拉着於琼的行李箱。 於琼往她这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秦拾又没了声响,她似乎有点紧张。 特别是在电梯里的时候,秦拾站在角落里,盯着不断上升的楼层,表情有些严肃,却又和她平时那副没有表情的模样差不了多少。 电梯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 直到“叮”声响起,於琼走出去,随后轻车熟路去摁大门密码。 跟在后头的秦拾缓慢地看着两个人十分默契,又隐隐想起在车上问了是去魏舒家里,而十七现在是住在魏舒家里。 她一时没想明白,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但好像又能捕捉到一点点。 最起码秦拾能确认,魏舒和於琼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猫腻。 不然在北安的时候,於琼怎么会来找魏舒? 想明白这点,秦拾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门一开,家里头安安静静,实在不像是有人在家的样子。 而且灯也没开。 魏舒把行李往不碍事的地方放过去,随手打开玄关的灯。 吸顶灯啪嗒一声随着开关亮起。 魏舒这才发现沙发上蹿起个人影,然后咻一下往门口这里跑过来。 “神女保佑,真的是你!我的朋友。”秦拾难以言喻地激动,可光从她脸上看去,并不能看出有多少激动来,还是那一张阴郁的脸。 要不是秦拾一直说的是中文,魏舒以为她一张口说的是外国话。那种怪异的译制腔调实在是让人有些不适应。 “我就知道你也逃出来了!”相比秦拾那副淡然的样子,十七反而活人感更强些,她咧着嘴激动由内而外散发出来。 於琼没理会她们叙旧,自顾自换了鞋去厨房里找她之前用的水杯。 怎么感觉她才是客人……魏舒失笑着摇了摇头。 “真是好久不见,看到你现在这样没有缺胳膊少腿我真是放心多了!”十七这话虽然挑不出什么毛病,但听着总是怪怪的。 说着,她张开双臂准备和秦拾拥抱。 “别碰她!”魏舒紧张地连忙喊出了声。 “不要!”秦拾和魏舒几乎同一时出声。 “吓死人了!”十七被她两吓了一跳,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两什么情况?” 按照十七的反应来说,她们两之前认识。可现在十七和秦拾的反应又彰显着,十七似乎对秦拾那种特殊的能力毫不知情。 站在厨房门口静静看着她们的於琼轻笑了一声:“你身上的秘密还不少。” 这话是对秦拾说的。 “你要是和她有肢体接触的话,会头痛的。”魏舒简单描述了下,她说完看见十七茫然和错愕的表情心里大概有数了。 “我去倒点水。” 这话说完,大家心里都有数了,接下来还有的说。 窗外的雨还在下,看那架势好似在宣泄着什么情绪,像是下不完一样。 雨势比刚刚那会还要大,下得窗外都蒙上了一层朦胧不清的雾气。 秦拾身上还湿漉漉的,她脱下踩水坑浸湿大半的鞋,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 魏舒正在厨房里准备水,又顺带看了一眼冰箱,转头看见十七正忙里忙外又是找鞋又是找了条干净的毛巾来。 几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一圈,手机都摆在桌面上,把网络给断了防止有什么意外。 “现在可以回答问题了吗?”魏舒看着秦拾问。 秦拾点了点头。 “我的实验编号是,十一。” 第55章 起初听到秦拾名字的时候,魏舒一直以为她的实验编号和名字一样是十。 可一听秦拾这么一说,魏舒微微一愣:“我还以为你是十号呢。” “我可没这么蠢,那不是明摆着告诉研究所里的人我就是逃走的销毁品吗?”秦拾沉吟了片刻,“我的拾还是取的捡拾物品的那个字。” 这里明显有一个蠢……非常大胆的人。 魏舒饶有兴致地瞥了一眼十七,随后又微微皱起了眉。 秦拾那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啊。 “销毁品?”於琼抿着杯子里的水,指尖在面前的桌上敲了敲,“展开说说。” 十七听着眉头拧成个川字,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在脱离她的认知与控制。 秦拾将面前的水一股脑饮尽,她总是会以这样的方式去喝水,每一次喝水都像是极度渴水时出现的那种生理需求。 “其实在一个月前,我和十七一起计划了一次逃跑,那时候从北安逃出来后,为了保险起见,我和十七就分开了。接着没两天我又被抓了回去……”秦拾说到这正要继续往下说,却被十七给打断了。 “你被抓回去了?”十七倒吸了口气,可又细细回想着之前自己的处境,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也是被抓了回去,只不过在路上运气好,碰到了魏舒和於琼,才得以将那些个跟屁虫给甩开。 “那你现在是……”刚才听到秦拾说销毁品时就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了。 “我先把基础情况告诉你们吧,关于我,十七就不用说了,你们应该有猜到关于我的生物基因。”秦拾看了眼魏舒和於琼,那波澜不惊的面容里似乎隐隐显现出一丝苦涩之意,却又好似什么也没有。 就像是波澜不惊的湖泊,平静的,却不像大海,偶尔还会卷起或高或矮的浪花。 “差点忘记了,你们知道什么是生物基因吗?”秦拾忽然想起这一点,她自顾自地默认了魏舒她们已经对实验室有了解,可又没真正问过她们了解到什么程度了。 魏舒点了点头,於琼只是默默地倾听着,没做什么反应。 “知道的,我和她们大概说了一下我的情况。你接着说。”十七朝秦拾点了点头。 “我植入的是水母的基因,在植入基因后会逐渐被身体内的水母基因所影响,它们会影响到一些特定的喜好。譬如说,我的身体会对一切水源感到渴望和亲近,我很喜欢充满潮湿水汽的环境。”秦拾继续说着。 这和魏舒的猜想差不多,要么是海洋生物,要么是习性生活在水里的两栖动物。 原来是水母,这也就侧面印证了魏舒的猜想,难怪会有导致人头痛的特殊能力。 只是…… 这样的研究又和曾经魏舒所猜测的不一样,她原来以为只是在为医疗方面做跨世代的研究,怎么也不该出现如今的状况。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魏舒深吸了口气,接着听秦拾娓娓道来。 “被研究所的那些女士抓捕回去后,因为产生这样的举动,她们又找人开始给我上思想课,试图矫正我的行为。可是我不明白,我先是我自己,然后才是她们赋予给我的十一。我想要的是自由,而不是任人摆布等待下一个命令的士兵。” “我以为抓回去后会是更严格的监管,直到有一天我不小心触碰到给我做例行检查的女士。碰到她的那一刻,她痛苦地叫喊出来,说头痛。我不明白。之后我的主引导人来对我进行了一次全身检查,主引导人也就是主要负责我一切的研究员。” “做完检查后我在自己的房间了待了三天,那三天我像往常一样,没有在研究所里失去行动自由,可从我身边多了两个防爆武装人员后,她们全身包裹着,近乎没有一片肌肤露在外面,我忽然开始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开始失控了。是从那一次全身检查后开始。” “接着,某天晚上吃完晚餐,女士们送我回去的路上,我忽然意识到这和平常走的路不一样。那不是回我房间的路。我被带到了一个满是潮湿的房间里,可我不喜欢那个地方。” “阴暗潮湿的,充满恶意的房间。我的主引导人在里面,她说要销毁我,说我是阻挡人类进化的绊脚石。我不理解是什么意思,她第一次对我发脾气,发了一通很大的脾气,把房间里能拿在手里的东西全都砸了个遍。我觉得她是疯了,可我并没有当面戳穿她。” “主引导人女士说只要我不存在,就不会有问题。所以她请求我销毁自己,她是这么说的,可做的又不是这样的事。” 越听越离谱,魏舒只觉得这个什么所谓的主引导人就是那种疯狂的生物科学家。 “由于我本身是个情绪较为平淡的人,或许是受基因影响,也可能是我本身的性格。主引导人对此很不满,她抓着我的肩膀开始晃我,她真是疯了,明知道和我肢体接触会产生头痛、眩晕、还有呕吐这样的生理反应,可她还是触碰了,并且她忍痛碰了很久,和我说了很多疯话,直到昏死过去……” “我不确定……”秦拾垂下眼眸,她语调没有变化,像是陈述事实,“也可能是死了。总之我从主引导人身上拿走开门通行的磁卡,趁机从那里逃出来了。” 众人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这样的事听起来很魔幻却又不得不相信。 毕竟魏舒不久前才被秦拾的那种特殊能力所折磨过,她只是碰了一下,短暂到连一分钟也没有,都痛苦到干脆想结束生命。 可那个什么主引导人竟然硬生生碰了很久? 魏舒怀疑那个主引导人要么是痛的当场休克,要么是直接痛死了。 前者还好一些,只是后者的话…… 那她现在算是包庇罪犯吗? 魏舒有些茫然,她从一开始就觉得这是件有风险的事,一旦沾染上了,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只能将这看不到底的深渊埋藏在肚子里,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你听过文知月这个名字吗?”魏舒的眼神逐渐深邃起来,她声音轻飘飘的,却在每个人的心里都留下了一道痕迹。 十七没有忘记这个名字,文知月,是那个从北安来的新同事。问了看似不相关,可把那些不相关的问题连到一起,却会戳心窝子叫人失控的问题。 可秦拾摇了摇头:“我没听过。”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秦拾这样说,魏舒心里又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可又有一种奇异的负罪感。 “不过,我的主引导人也姓文。”秦拾又补了一句。 也姓文!这会是巧合吗?还是…… 也许是先前秦拾导致的头痛,又或许是没休息好,魏舒总觉得这会很疲惫,她需要补个觉。 窗外还在下着绵绵的雨,玻璃窗上的雾气散了一些,可还是朦胧着将窗外的视线给遮挡住。 於琼说这事先不着急,她回头找找路子去问一问。 可於琼就是个模特?她又去问谁呢? 总不能去问宋蔷吧,听起来就蛮好笑的。 外头下着大雨,看天气预报上今晚会停雨。 於琼也就没急着回去。 实在是没什么精力去思考,魏舒决定去小睡一会。 魏舒躺在床上,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好陌生,和她所熟知的一切完全不一样。 怎么会有一家研究所,做这样的事? 如此张扬大胆。 可她又嚼着秦拾说的那些话,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们所不知道,那些隐藏在最深层的隐秘还没有揭开。 只是隐秘之所以称之为隐秘,便是它不会那么轻易会被人发现。 屋内是魏舒所熟悉又安心的气息,是她安稳在临云生活了好几年的气息。 雨点不厌其烦地拍打着窗户,似是要将窗户给敲碎,将一切的平静安慰给打破。 魏舒侧卧着,头埋在枕头里,她心烦意乱地睡着了。 迷糊间似乎有什么人坐在床侧,屋内的气息染上了一层冷冽的清香。 想了很久那是什么气味,可睡梦里的魏舒奔跑在无尽的荒野中,只有钻不完的丛林,和一声又一声的蝉鸟飞鸣。 记忆中,阿婆就是在这样类似的山野路口等她。 出生时没留住妈妈和妈咪,成年时没留住阿婆。 就连梦里无尽的荒野,都不再是长菁村熟悉的样貌。 她的身后孤寂一片,好不容易有了些不一样的色彩,却又被身后的庞然深渊所追逐。 梦醒了,魏舒惊慌着睁开眼,心跳慌乱失衡,像是不停被鞭策的骏马。 “做噩梦了。” 身侧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好似有什么奇特的魔法,大约是和秦拾那样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将魏舒那慌乱不安的心给抚平。 “哭什么?” 魏舒从来没想过,原来认识於琼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她眼里的自己不够开朗,说话不够好听,拧巴的性格向来不怎么讨喜。 可这么一个不堪,一无所有的她,竟然一次次将眼前的这道自由又张扬随性的风给推走。 “於琼,我好怕。”魏舒半阖着眼,声音全都闷在鼻腔中。 梦里的感受太过真实,好像她的一意孤行会将身边这些仅有的光源全都推向暗处。 於琼的视线洒在魏舒身上,像是黑夜里驱散阴影的那盏灯。 “怕什么呢。”她轻轻问着,“是什么样的噩梦,很可怕吗?” 像是一个只有无尽黑暗的世界,陌生,没有一丝温暖,周遭没有一个人,只剩下悲凉的孤寂。 “很可怕。”魏舒悄然伸出掌心,去握上边缘的双手,她微微抬起眼脸,眼里映着疲惫的红血丝,“怕你像风一样,随着大雨一起飘走。” 第56章 一下雨,窗外的天不知道沉了几个度。 房间内没开灯,渐渐暗下来的屋子,阴影一点点将魏舒吞没,就好像是梦中不断追逐而来的无尽黑暗。 令人感到心安的是手上握住的,触感真实的手掌,那是在虚无缥缈里能抓得住的唯一真实。 视线顺着或明或暗的光线看向於琼,魏舒眼下的泪珠顺着脸颊一路淌到枕头上,只留下一个淡淡的泪痕。 “我又不是薄薄一张纸,怎么会和雨一起飘走?”於琼轻声说着,她心情似乎还算不错,语调没有前段日子里的锐利。 不算是正面回答,可也没有什么明确的意味。 这样的飘忽不定,会让魏舒很没有安全感,她本就有些自卑,加上迫切想要改变目前这样的状态,勇气就成了一个十分奢侈的特性。 “你最近工作会很忙吗?”她握着於琼的掌心没有松开,只是轻轻抓握在手里,没有用力,没有强迫,有的只是那种像是坐着跳楼机的患得患失。 “嗯……周三要去拍杂志,预计要拍一天。周四要去选好的秀场见一面,之后就要开始正式的编排。也不算特别满,总是要休息的。忙完过两天还要回北安录森林小屋。”於琼自上而下地看着魏舒,她眼里闪过一丝探究之意,“你想说什么?” 这还叫不算特别满…… 每天几乎都有安排啊。 魏舒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然有些懊悔自己之前在有能和於琼相处的时间没有好好珍惜。 眼看着魏舒像个泄气失望的小狗,於琼忽然开口道:“等录完森林小屋和这场秀,应该会有一段时间空出来。” 听到这话,魏舒忽然又觉得力气回来了,她轻轻捏了捏於琼的掌心问:“那,要不要一起去看雅各斯木的大海?听说那里的海像海藻一样绿,远远望去像个透彻的绿宝石。” 於琼的半张脸藏在阴影中,她微微扬起唇角,眉骨松弛地展着,又让人想起那回坐在跑车里时的模样。 “你这是在约我吗?”於琼的声音混着窗外随意拍打窗户的雨声,淅淅沥沥落如珠玉。 以前总想着,就算推开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只想着她们本来也不该成为相交线。 但今时不同往日,总是将人推开,不遵从自己的内心,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魏舒轻轻嗯了一声:“我是在约你,於琼,我想和你一起去看大海,去感受你说的那种自由。” “哦。”於琼伸手抓了下头顶的发丝,一路顺着捋到发尾,她微微歪着头,戏谑着道,“那看你的努力咯。” 说完,於琼将手抽了回去,她起身走到门边。留下一句:“雨快停了,一会我带十七和秦拾回去了。” 掌心空落落的,就像是魏舒的心,似乎被人捏了一下,酸酸涩涩的。 模棱两可的回答令魏舒有些措手不及,她在这方面经验甚少,可也能听出来於琼的意思。 这算是答应了吗? 算是吧。 按照於琼的性格,要是她不愿意,谁也无法强迫她去做某件事。她甚至会冷嘲热讽。 可於琼似乎还没原谅她,那种若即若离刻意和她保持着社交距离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原来於琼以前感受到的,也是这样吗? 魏舒抿了抿唇,她应该更在乎到於琼的感受与情绪。 临云的雨向来是说下就下,说停就停,阴晴不定的性子总是令人难以捉摸。 绵绵的雨停了,於琼也该带着十七和秦拾回去了。 魏舒着急忙慌地跑到门口,她抓起车钥匙,随意踩着鞋还没穿好就跟了出去。 还好於琼她们的电梯刚来。 “我送你们吧。”魏舒眨了眨眼,尽可能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过于紧张。 於琼盯着她看了片刻,转身往电梯里走客气道:“不用那么麻烦。” “我正好顺路去接元箴。”魏舒补了一句,语气随意着,自然而然跟着於琼进了电梯里,就像是她不是刻意要去送於琼一样。 於琼沉吟了片刻,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而是转头看了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们。 十七顺着视线不明所以地看回去眨了眨眼:“看我做什么?”你们两的事情,不要牵扯到我们无辜人员身上。 秦拾还有些疑惑,在她的认知里,於琼都已经知道魏舒家里的密码,而且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情侣,可现在又给人一种她们不太熟的感觉。 既然有疑惑,秦拾是个喜欢当场解决疑惑的人,不想等事后没过两天就全然忘却抛到脑后去。 于是秦拾朝着十七那小碎步踩着微微侧了半张脸问:“她们不是情侣吗?为什么要这么客气呢?” “吵架了吧,要不然就是情趣。你别管。”十七悄咪咪地回着。 站在电梯前侧的魏舒和於琼两人一同深吸了口气。 “这里是电梯里。”魏舒小声提醒着。 “我还没聋。”於琼则是回头再次瞪了一眼十七。 最终於琼还是坐着魏舒的车回去了,毕竟打车带着两个研究所在逃人员,实在是让人难以放心。 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坐在后排的秦拾和十七两个人各挨着一边的车门靠睡着,於琼则是双眼闭着,也不知道是睡了没。 到了小区门口,魏舒下车去帮於琼拿行李,在望着秦拾和十七两个人拉着行李箱往小区里走,於琼悠悠地跟在两人身后。 魏舒忽然追了上去:“於琼。” 於琼听见动静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过来,高马尾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 “要是累了就休息,不要透支自己。” 这句关心随着开进小区的车辆声一同随风吹进耳朵里,也不知道於琼听没听清。 “记得吃饭。”一句关心传进魏舒耳朵里。 紧接着於琼挥了挥手,拉着行李箱往小区里走,高马尾随着她的身形在风里晃着,直到身影渐渐模糊消失。 远处还能隐隐约约听见十七又气又慌乱地喊着什么别踩。 地面上有些凹凸不平的地方积了一个小水坑,于是魏舒大约也能猜到十七在喊什么了。 魏舒恍惚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会已经饿过头了。 雨后的空气总是含着潮湿的水汽,随着车轱辘压过沥青路传来的辘辘声都很是不同。 其实魏舒还想说些别的话,只是碍于性子,她没能将那些害臊的话说出口来。 这总归是个过程,是她需要努力克服的。 魏舒重新坐回车上,她连忙给祝元箴打了通电话确认位置,她先前从家里走出来的时候就提前给祝元箴发了信息,以免她下班直接走了。 刚一接到祝元箴,她习惯性坐到副驾驶上,随后往后一靠叹谓出声:“累死我了。” 魏舒把持着方向盘迅速瞥了她一眼,总觉得祝元箴这段时间好像多了些变化,可真要细说出哪里变了,一时半会还真说不上来。 “在医院感觉怎么样?”她随意问着。 “压力好大啊,和在学校里完全不一样。不过还好我争气,今天被林副院夸了一句手稳。”祝元箴先是说了句喜讯,又忙不迭接着说,“和我一起来的同期好努力啊,下班了也要去练打结,听说一直练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家。可是我都答应了十七晚上一下班就回去,只能趁着白天有空就去练……” 零零碎碎祝元箴说了很多医院里的事,她说跟着带教去了临床,那里的病人总是对带教笑嘻嘻的,即使有的病人很痛苦或是很悲伤,不那么顺利的,也会对带教表达一声致谢。 魏舒一一听着,时不时应和一声。 “都光说我了,姐这次去录节目还顺利吗?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祝元箴刚问完手机里收到一则信息,她光速看了一眼回了信息后又放下。 “嗯,一切都好。”魏舒点了点头,她恍惚地看了一眼十字路口上鲜红的指示灯,唇角牵起一道很浅的弧度,带着一丝淡淡的苦涩之意。 要是忽略她和於琼闹僵,被人拉黑,还被秦拾给“劫持”,历经头痛、眩晕、生理性呕吐,险些以为自己要死在北安等情况来看,那的确是很顺利了。 “是不是有点累了?”祝元箴从兜里掏出个薄荷糖递了过来,“也是,一听姐要来接我下班,我只顾着开心了,都忘了你这两天高强度跟个陀螺一样连轴转。” 魏舒点了点头:“嗯,确实有点累了。” 说完趁着红灯还没结束,顺势接过祝元箴递来的薄荷糖,连忙撕开包装纸裹到嘴里。 弥散着丝丝清凉的甜味糖果,好似在瞬间身心的所有疲惫全都随着这丝清凉的甜味消退。 “晚上不想烧饭了,找家餐馆吧?”魏舒没什么精力,精神高度紧张熬了一个大夜,只在飞机上阖眼了一会。 回去虽然睡了一小会,可拢共加一块也没睡上三个小时。 “等会路边停一下车我来开吧,正好我驾照带着呢。”祝元箴看魏舒强撑着,那时而耷拉的眼皮看着就知道她这会累个不清,“录节目这么辛苦,我看等下小区楼下随便买点混沌带回去吃吧。” “好。”魏舒没有拒绝。 之后过了个路口,两个人换了一下。魏舒仰头靠着闭着眼,车载音乐放着很小声的纯音乐,听起来很是舒适。 过了好一会,魏舒忽然问:“元箴,我有一个朋友,她最近遇到些情感上的烦心事。你听听看有没有什么建议。” 祝元箴忽然沉吟了片刻,她舔了舔唇角嗯了一声:“你说吧。” 只心里默默补了句:姐,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就是我那个朋友,她最近喜欢上一个人,那个人也对我朋友有好感,并且付出行动了。” “但是我那个朋友怕耽误人家,而且也觉得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总是把那个人推开。” “以至于后来,朋友忽然意识到她其实也喜欢那个人,但是她喜欢的人呢现在已经有点……生气?不想继续纠缠了。”魏舒侧着头看往窗外,没敢去看祝元箴。 “你说的这个是付出的情感得不到应有的回应,所以你喜欢……咳咳……”祝元箴连忙改口,“你朋友喜欢的那个人现在处于心如死灰的状态?” “也不是那么夸张,就是可能还是有好感的吧……但是总是在保持距离。”魏舒抠着扶手上的车窗按钮,抠得哒哒响。 这听起来就是你没跑了! 祝元箴强忍着不揭穿她脸皮比较薄的发小,轻咳了一声问:“那你朋友告白过没有?有没有和人家说过我喜欢你啊、我爱你,这样那样的情话啊?有没有过一场正式的告白?” 魏舒愣了片刻,她努力回想着和於琼相处的点点滴滴,她是表达过也说过我喜欢你,可从来没有过一场正式的告白。 所以,於琼口中“看你的努力”是指这些吗? “没有。”魏舒摇了摇头。 “那就准备一场正式的告白咯。”祝元箴用余光看了眼后视镜。 “可要是被拒绝呢?”魏舒不确定问。 “送礼物会不会?嘘寒问暖会不会?知不知道追求人是一个过程?”祝元箴啧了一声骂了句木头,“拒绝你就继续追啊。” “是我朋友!”魏舒慌乱地转头指正,又在祝元箴那道深邃的眸光里悻悻挪开了视线,继续看往窗外。 “哦,那就叫你朋友继续追啊。”祝元箴敷衍地说着“你朋友”,随后缓缓吐着,“总之只要她喜欢的人还没有对象,那就还有机会。只要有机会,总要做点什么。” 祝元箴开车开得很稳当,魏舒恍然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她忽然又想起坐在於琼车里的感受。 夜晚的大路上没什么车,银色的Sola跑车开得很快,引擎声随着风声一齐交错着,随性中又带着一些特有的野性。 然后女人看她瑟缩着,轻轻问了一声,冷吗? 接着摇上了车窗,只听引擎声仍在自由里飞奔。 在外界看来,於琼是个很张扬自我、工作努力、总是一副矜傲的清冷姿态,看似不好相处。 可只有接触了才知道,她从来都是一个内心柔软,不将那些虚无缥缈挂在嘴边的人。 也许,从一开始,魏舒就喜欢上了这样一个她,从那声“上车”开始——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魏舒:我有一个朋友…… 祝元箴:[好的]信我是武帝还是信你这个朋友是你自己? 魏舒:……(一次开口换来终身内向) 第57章 前一天没怎么休息好,这会魏舒上班都有些恍惚。 刚进实验室里面,只看见方曼黎一个人。 现在手里的这个项目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关于蝴蝶种类研究的进度进行到一半。 按理说文知月是跟着魏舒后面跟进项目的,魏舒不在实验室的时候就由方曼黎带她。 “早上好,曼黎姐。”魏舒打了声招呼,走到方曼黎身侧看她正整理着前一段时间的部分数据。 “早上好!”方曼黎听见动静连忙放下了手里的资料,“回来啦,这次录制顺利不?” 魏舒点了点头,着手帮方曼黎一起整理资料。 放资料的纸箱上写着实验编号,魏舒看着分类组别,里面几乎都是关于闪蝶类的数据。 “闪蝶的数据全都做完了吗?”魏舒走之前还记得剩了一些没做,按照进度,以为至少是到下周才会把这些数据做完。 “嗯哼。没想到吧,你不在的时候我和文知月两个人简直是大杀四方,指哪打哪!”方曼黎抬头朝着魏舒咧嘴笑着,接着揶揄道,“不过都是小文的功劳。人小文没来的时候我俩一周才做多少的量?小文一来,直接给我们提升了1.5倍的效能。” 还没等魏舒接话,方曼黎接着感慨道:“难怪人是特招进来的呢。既有实力,又是个卷王,我要是曹教授,我也乐意招她,小妮性格也不错,大大方方的怪讨人喜欢。” 两人搭档久了,动作上都很默契,不用说分工,魏舒自然而然地开始清点桌上还没整理好的数据,随后在目录册上打勾后递给方曼黎。 上班时间已然过了半小时,按往常来说,文知月不是个会迟到的人。 迟迟还没见她来。魏舒正好趁着机会多聊上两句,朝方曼黎问道:“文知月今天不来吗?” 方曼黎打包好手上的这盒数据,她轻叹了一声:“嗐!瞧我这脑子,一打岔就忘了说。她这几天请假了,要到下周才能回来。不过回来之后你又要去北安录节目,估计你们刚好错过咯。” “请假了?”魏舒顺着方曼黎的话问,她去找来今天要做的数据清单,随口关心问道,“她在临云不是没熟人吗,回北安了吗?” “嗯,是啊。我听小文说家里有个长辈住院了,要回去探望一下。听说是什么姨,这事是人家家事,她不说我也不好多问的。”方曼黎轻声说着,虽然研究室的金属大门紧闭着,可还是不免降低了声音。 文知月的长辈…… 魏舒又想起昨天听秦拾说的,她的主引导人也是姓文,不知道她们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可现在又不确定秦拾的主引导人是生是死,仅凭直觉判断,这样是最不理智的。 现有的线索还是太少了,而且要绕开研究所去做调查,实在是太过艰难。 “哦哦,祝她好运吧,在这种事情上我们也没办法帮什么忙。”魏舒客套一句,把一切材料都准备好,打算开始做今天的第一组数据。 方曼黎忽然转身从纸盒里抽出一组数据来,她皱着眉头递到了魏舒手旁:“你看看我昨天做的一组数据,我有点……不安。” 数据还没拿到手里,却有种本能的直觉。 魏舒大约能猜到方曼黎发现了什么。 她深吸了口气,面不改色地拿起数据看了一眼,在看到熟悉的基因数据那一列被方曼黎拿自动铅笔圈了起来,暗道一声果然。 “你发现什么了?”魏舒轻声问着,她抬眼去看方曼黎的眼眸,试探着问了句,“你和别人说过没有?” “你也发现了?”或许是魏舒说得太过直接,她这样的问法令方曼黎若有所思,“果然。” 魏舒沉吟片刻,并没有接她的话,转而盯起手里的这组数据。 那被圈起来的部分,和当初她去搜索资料查到的和人类基因相似。 也是同一个理,方曼黎发现这里的数据和人体内的某种基因高度重合。 “我没和任何人提起过,我怕这会带来麻烦。”方曼黎垂下眼眸,她犹豫着问,“你觉得这事要怎么处理?” 当然最好的办法是用碎纸机,当作从来没有发现过。 可魏舒不清楚方曼黎是什么样的态度,她没有贸然给出自己的建议,而是把问题抛了回去:“你想怎么做。” “拿给曹教授看,让她去判断这项工作要不要紧急叫停。”方曼黎观察着魏舒的表情,她忽然意识到魏舒之前也是发现过的,可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收到任何信息。 其实这项工作到底是为了做什么测试数据,魏舒心里都有数。 她手里捏着那张数据,实验室里略有些晃眼的白炽灯映在她的脸上,大半张脸在明处,小半张脸藏于阴影之中。 “那或许,她们原本就是为了让我们测试出这些数据呢?”魏舒指着放着众多实验数据的纸盒方向,深吸了口气,“那些只是废纸,而真正重要的,只是手里这一张呢?” 后来方曼黎还是没有把那张纸交给曹段影教授,她将那张数据放进碎纸机里,沉默着接着做数据。 关于调查北安生物研究所的工作,进行的很不顺利。 网上有关北安生物研究所的信息十分稀薄,魏舒只好去请教学校里曾经关系比较好的副院长问了这家研究所。 得到的回复不过是,那是北安最顶尖的生物研究所,背后有各个部门扶持的研究所。 也就是说,有问题的或许并非是整个研究所呢? 这项研究或许从出发点去看,可能是为了研究一些什么有利于人的事,才会得到各个部门支持。 那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要说对项目最为了解的,还是曹教授。 也许,还是得找个时机,去和曹教授谈一谈。 这件事急不了,就和魏舒的告白一样,得徐徐图之。 工作期间内几乎用不到网络,想要发信息解决其余个人问题只能去餐厅。 一直到下班,魏舒都没想好要怎么筹划一场正式的告白。 恍惚间又来到步行街闹市区的那栋广告牌下,这次滚动的广告牌上没再出现那场秀,也没有任何一道熟悉的身影。 上面是一张张或认识或眼熟但叫不上名的当红明星。 接道上一簇簇的人潮似是望不尽的海洋。 一条条小巷里传来烟火气与叫卖声,空中弥散着带着食物香气的白雾。 魏舒路过一家花店,她在门口站了会,看着门口摆着各样配好的花束。 许是站久了,老板从里头走出来笑着问:“想要什么样的?是自己买还是要送什么人的?” 显然在这条街上,老板已经见惯了形形色色的客人,只一句话就将重要的问出。 於琼喜欢什么样的花? 魏舒对此一片空白。 在她的记忆中,关于於琼喜好,她知道的不是很多。 只知道她喜欢开车兜风,却不喜欢用吹风机。不爱吃香菜,喜欢看历史题材的爱情片…… 那花呢? 一次次拥吻里,有曾了解过吗? 魏舒恍惚着摇了摇头,唇瓣有些异常干涩,她缓缓说着:“是要买来送人的,但是我又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花。有什么推荐吗?” “正常的话我比较推荐配好的花,里面花的种类也比较多,而且都是较为大众的花,也不容易出错。”老板说着从店里放在门边地上摆着的一束包好的花道,“这是别的客人订的,你也可以参考下。她也是送追求对象的。” 包装袋里大多都是没有开的花苞,有一部分则是开了一半没彻底绽放的。 听老板说这样的花过两天会开得极好看,能存放的时间会久一点。 这束多半是玫瑰和满天星,魏舒直觉上觉得於琼大约不会喜欢玫瑰。 她眸光瞥向店内的架子上摆着一些淡紫色的大飞燕,她似乎有了一些灵感,随后问:“谢谢,你可以帮我配一些紫色的大飞燕和白色的郁金香吗?” “有的。”老板说着从角落里拿出一朵像是丝绸一般的白色郁金香,“花开的效果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你是要花苞还是要绽开的?” “花苞和开了一半的,麻烦帮我一半一半拼一下。”魏舒掏出手机付完钱,顺便给於琼发了个消息,问她工作结束了没。 “我这边加一下您的微信吧,然后您和我说下大概什么时候要,到时候我包好了可以叫人送过去的。”老板笑眯眯地夸了句,“在我这里买大飞燕的客人不多,但每一对都成了。祝福您。” “谢谢。”魏舒腼腆地笑着。 要是於琼喜欢的话就是最好了。 记忆中,从明天开始於琼要去秀场,届时会有很多同行或是亲朋会送来祝福的花束。 魏舒打算趁这个机会送进去。 正好来都来了,也省得经她人手去写贺卡。 魏舒找老板要了一张卡片和纸,她写好和老板确认了明天送花,具体的时间之后在微信上联系。 之后她顺着这条巷子一直走到尽头,拐进另一条巷子里。 本来今天是打算回去烧饭的,但祝元箴忽然说今天特别想吃步行街里一家寿司店里的芝士军舰。 魏舒只好顺路过来,买了再去顺道接祝元箴。 这家门店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来这里买寿司的客人很多,不管是在网上还是在线下评价,这家店的口碑一直都还不错。 排了十五分钟的队,魏舒买了一份芝士军舰还有两盒土豆泥。 回到车上,手机信息跳了出来,叮叮响了两下。 【完美的雪鸮大人:还有一组没拍完,还有一会吧】 【完美的雪鸮大人:有事?】 魏舒指尖飞速地在屏幕上滑动着。 【魏舒:想你了。】 【魏舒:晚点可以打电话吗?】 明明是刚刚才发信息过来,可那头却久久没有回信。 魏舒没有气馁,而是换了个话题问。 【魏舒:对了,你明天秀场的地址在哪里?】 这回那头倒是秒回了。 【完美的雪鸮大人:非工作人员不让进的】 【完美的雪鸮大人:[定位]】 【完美的雪鸮大人:等我结束了找你】 明明说着不让进,却还是发来了定位。 魏舒唇角微微扬起,脑海里似乎浮现着於琼瞪着她,一面嘴上说着不让进,一面偷偷看着过道里有没有人路过,然后将她拽进秀场后台的画面。 嗯,倒是像於琼能干出来的事。 只可惜明天还要去实验室,不能去现场—— 作者有话说:猜猜魏舒送给於琼的花,贺卡上写了什么? 第58章 回到家魏舒洗漱完躺在床上,她盯着手机恍惚地看着微信界面。 里面没有新消息进来,她在脑海里反复地想着。 指尖在和某人的聊天页面上来来回回反复点着,从聊天页面点击返回到主页面,再从主页面点进聊天页面。 仿佛这样就会有新消息刷新进来。 可聊天框上始终没有新的消息进来。 不知这样重复了多少遍,魏舒才放下手机,她深吸了口气,出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回来。 魏舒站在窗台旁,透过玻璃窗往外看,能清晰看到对面楼层或明或暗的灯火。 临云今晚的天气还算不错,云层是薄薄的一层,抬头往上看,隐隐能从中看到几颗星烁。 只不过这样的星烁要比北安森林小屋那看到的要暗淡些。 从前的二十八年里,魏舒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往后的生活里会多出一个人来,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阿婆在的时候,说要她幸福,希望她在工作之后,或是更早的,能在大学的青春时光里遇到心仪的对象。 可魏舒从小到大说的都是,她不要,她有阿婆就够了,她要赚好多好多的钱,和阿婆住在大城市里,给阿婆买洗衣机、电视机、再买穿不完的鞋和衣服。 只记得阿婆那时候笑着骂了一句,她说自己是土生土长的长菁人,城市里邻里街坊少点人情味,她住不惯,不愿去。 后来考学,魏舒又问了一次阿婆愿不愿意等她毕业了在那边找工作租房子搬过来一起住,好不容易等到了阿婆一句答应。 可到最后阿婆始终没有走出长菁四四方方的天,最终沉眠在她最熟悉的土壤里,哪也不去。 魏舒看着被城市夜光照亮的天穹,思绪感慨万千。 这些年了,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后来习惯了也就没再想过恋爱这些事。 在暖黄的灯光下,洋洋洒洒的暖灯映照着魏舒的半张脸。 她摩挲着脖子上戴着的方棱项链,在暗淡的夜光里它似乎在迎着暖灯放着暗芒。 她又将项链摘下来,好好存放在首饰盒里,不让它沾染到一丝灰尘。 床边的手机传来一声清脆的消息提示音。 魏舒恍惚地挪回目光,她划开手机,只见红点提示的名称并非是心里想的那位,而是骆宁发来的信息询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吃个饭。 怎么骆宁还在纠结请她吃饭这件事,难道就不能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吗? 就当她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已经结束了。 魏舒刚编辑好委婉拒绝的话语,可她又想起了前段时间在手机上看见的那条热搜。 骆宁成功获得参加萨达米时装周的资格,而作为跳板的原野与羽集这场秀,在骆宁心里的分量一定很重。 于是魏舒又将那句话删了,重新编辑好,找了个工作日的晚上去和骆宁简单吃顿便饭。 这之后手机又传来了讯息,是村长林阿婆的信息。 【林阿婆:囡舒,上回跟你说的迁坟的事,可能今年年底要移走了。接到上面的乡村建设改造文件了,后山的那块地要开发出来扶持咱们长菁,搞文化特色旅游业。】 这回和上次不一样了,上回魏舒不愿意迁,林阿婆只是劝道一句不愿意也没事,可这是上面发了文件要扶持长菁的特色旅游。 魏舒可以选择不迁,那到时候动起土来,挖坏了或是找不到位置了,以后就只能自己担着。 后山阿婆睡的那片小土坡里还装着骨灰盒,可不是说闹着完的。 今年年底…… 本来魏舒今年都不打算回去了,可这么一道遭的,要动土迁坟按照规矩得请仪仗队,这回连不回去的理由也找不出来了。 【魏舒:我知道了,谢谢林阿婆跟我讲。回头等年底不忙了我回去弄。】 这头信息发过去,那头老人家回信回得慢,显示着输入中,又没再显示,反而是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魏舒点开那条语音,小声外放着。 “嗯,那就这么说,你哪天决定回来提前跟我讲,还有日子的事也得选好,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到时候村里面帮你张罗张罗。” 听到一半,那头又发来一条语音。 “饺子够吃哇?” 心里一阵暖意涌过,虽然说林阿婆有的时候爱管闲事,可算起来也是最照顾她和阿婆的人。 魏舒干脆也不打字了,给林阿婆回了句语音。 “够吃,上次带回来的刚吃完,祝姨又给我寄了点。” 又和林阿婆寒暄了几句,魏舒看了眼时间。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某个人说了要找她,到现在也没发信息过来,更别说打电话了。 魏舒没忍住,发了条信息给於琼。 【魏舒:你忙完了吗?】 刚发过去信息,那头没过几秒就显示正在编辑中。 魏舒默默等了一会。 【完美的雪鸮大人:en】 编辑一分钟就发这么点字? 某个人还说自己惜字如金,天天跟个小哑巴一样。 【魏舒:那可以打电话吗?】 又见对面编辑了一分钟。 【完美的雪鸮大人:可以】 于是魏舒窃喜着也不打算计较,美滋滋拨了通语音电话过去。 接过铃声响完却没人接。 暖黄的灯光下,魏舒扬起的唇角一点点下垂,直到变平。 说可以的也是她,不接电话的也是她。 【魏舒:什么意思?】 【完美的雪鸮大人:我说你可以打电话】 看见这句话,魏舒又拨了通电话过去。 依旧是无人接听,直到好听的纯音乐放完。 然后未接听的下方多了条语音来。 於琼先是轻笑了声,像是个随风飞扬的郁金香:“但我又没说会接。” 语音里的声音听起来又随性又充满迷离的磁性,还有一些嘈杂的动画电影的背景音。 她是以一种极其放松的状态,而这种状态魏舒并不陌生。 【魏舒:喝酒了?】 接着那头的人没有回应了。 魏舒以为於琼还在生气,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去隔壁敲一下隔壁的门。 忽然手机里又接连收到两条信息。 【完美的雪鸮大人:[图片]】 还有一条语音。 “颜色好看吗?” 入眼的是半张长发遮住若隐若现的锁骨,皙白的肌肤映着些许淡粉色。 以及一件像是红酒一般浓醇的红衬衫。 领口的纽扣最上方的两颗都没扣。 这种状态於琼应该是喝了一点酒,有些微醺,却还没到喝醉的地步。 毕竟这人还没开始乱说一些胡话。 可她什么意思? 不接电话又给她发照片。 以前怎么没发现於琼这样坏。 魏舒愣了一瞬,脑海里闪过於琼曾忽然靠近,近乎贴到她的唇边,随后又露出一个顽劣的笑来。 不,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喜欢捉弄人。 【魏舒:颜色很衬你。】 只是觉得文字不能表达她的委屈,又发了句语音问。 “好想你好想你,明明说了和我打电话的,现在又不打电话。” 【完美的雪鸮大人:那叫一声好姐姐,我考虑一下】 【完美的雪鸮大人:语音】 魏舒半咬着唇瓣,脸上染了层不易察觉的红晕,做了好一会的心里建设,才摁下语音小声喊了句好姐姐。 【完美的雪鸮大人:晚安,坏妹妹】 魏舒:? 这怎么和剧本不太一样! 饶是被於琼戏耍调弄一番,魏舒却仍心里甜滋滋的。 第二天於琼去秀场的路上,宋蔷收到了来自骆宁的秀场邀约。 只是目前主题还暂未确定,只是初步拟定了是参加萨达米时装周的秀。 於琼目前在模特圈里属于一线,在宋蔷的计划里,等森林小屋播出之后,她那时候身价能再翻一倍,跻身顶流。 可萨达米时装周是极有含金量的秀场,这在国际上都是能拍得上号的时装周。 要是能打通这条路,对于於琼的模特生涯,又能拓宽出一条道来。 宋蔷和於琼商量了下,先应下了这个邀约,又约了一天聚一下吃顿便饭。 这在圈内是很常见的商业手段。 “我看下周从森林小屋回来之后档期很空,要不我们下周和骆宁一起吃顿饭?”宋蔷翻着於琼的行程,她没听於琼有回应,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嗯?你说呢?” “要不就周一晚上吧,反正不忙。”於琼看着车窗外的云层,视线追随着一只掠过的飞鸟转头看了过去。 “那我就这么回了。”宋蔷边说边在手机上打字。 “嗯。”於琼轻应了声,她收回视线,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反复摁着一条语音,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道很浅的弧度。 “欸?骆宁说和魏舒有约了。”宋蔷疑惑了声。 於琼那刚扬起的唇角又消逝,她轻轻哦了一声:“随你安排,换一天吧。” 反倒是宋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会说你和魏舒很熟呢,要不干脆合在一天一块吃算了。” “就录了个综艺,也没多熟。”於琼摁了下熄屏键,脑袋向后仰着闭目养神。 嗯,不熟,只是亲也亲了,也单方面做过。更别说互相知道对方家门密码。 “随便你,只要上升期爆绯闻容易被黑。你两要真有什么最好也提前跟我说,最近不知道哪家盯你盯这么狠,小心总错不了。”宋蔷说着拧开水杯抿着。 “哦,做过。”於琼不甚在意地提了一嘴。 正在喝水的宋蔷险些一口气没顺下去,她眼睛瞪得溜圆,透过后视镜去看泰然自若的於琼。 “这叫不熟!” 之后到了秀场,显然不是聊这个话题的时机,宋蔷一路憋着一股闷气。 直到有工作人员将一捧花送到后台,喊了一声:“这是哪位老师的花?卡片上写的是ToPerfect。” 一般来说要是朋友或是粉丝送的花,卡片上不是写全名就是写粉丝给起的花名,很少有人这么直白的写成这样。 在场的模特们甚至猜测谁家粉丝这么大胆给起了Perfect的花名。 然而於琼若无其事地起身走到工作人员旁,确认了一下卡片内容后,朝人点头致谢:“谢谢,这是朋友送给我的。” 模特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当面冷嘲热讽。 卡片上的内容简单明了。 ToPerfect,署名只简单写了个字母S。 宋蔷瞥了伸手要过於琼的卡片,看了一眼险些没把自己气死,又只能还给於琼干瞪眼。 第59章 魏舒不记得那晚於琼没接她电话是怎么睡着的。 只记得那晚的那晚的星烁暗淡,她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台发呆,想了会阿婆迁坟的事,又想了会於琼的事。 文知月人不在实验室,魏舒也就格外自在些。 方曼黎没把发现数据的事告诉曹段影,可魏舒觉得这事还是有些欠妥当。 总不能一直把事拖着,方曼黎能发现、魏舒能发现数据有问题,保不齐其她人也会发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只是现在这个时间点,魏舒最近要忙的事情很多,近期去找曹段影说这件事显然不是一个好时机。 或许曹段影早就发现了也说不准。 魏舒不能轻举妄动,她要考虑的有许多,得考虑到於琼、祝元箴、还有其中最为隐秘的十七和秦拾。 也许一切等文知月从北安回来了,会有些什么消息透露出来。 前提是这一切真的与文知月有关系。 方曼黎没问魏舒后续要怎么做,也许她自己有自己的想法,魏舒没问她。 上次录制森林小屋由于大家档期问题,只匆匆凑齐录了一天的内容。 至于看日出的那回事,要到下次录制才能拍上。 听杨梅的反馈,说是已经剪好了五期,等剪完六期,决定边播边录。 似乎一切都在稳中向好发展。 只是魏舒下班后,收到祝元箴发来信息说今天晚点回来,她在医院还要再学习会。 魏舒如葱郁的手指在屏幕上划着。 【魏舒:好,注意安全。】 【小妹:姐,晚上想喝罗宋汤,炖点呗~】 【魏舒:好。】 魏舒顺路去超市买食材,想着来都来了,不知不觉多买了好几天的量。 她拎着袋子回家,走出电梯的那一瞬,却瞧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戴着贝雷帽穿着马甲长裤,扎着两个麻花辫。另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的洛丽塔裙,戴着一双黑色的蕾丝手套,裸.露在外的脖颈与脸颊,几乎没有皮肤露在外面。 走廊空荡荡,只有十七和秦拾拎着行李箱站在魏舒家门口。 再没有旁人。 魏舒愣了一瞬,她恍惚着拎着袋子走出电梯,随后轻声问:“怎么不进去?” 反正十七在她家也住了段时间,也是知道她家门密码的。 这来来回回这么些人,家门密码都快成公开的了。 或许魏舒该考虑换一套更大的房子,干脆买一套复式挑高层,房间多点,省得到时候哪家小孩到她家流浪的时候没有房间睡。 “我是算着时间来的,也没在门外等多久。”十七笑眯眯地,她用手指了指身旁的秦拾,“魏姐,我们来住一段时间。” 秦拾朝魏舒点了点头,没什么情绪地说着:“打扰了。” “新裙子很适合你,蛮好看的。”魏舒点了点头,对此没什么意外的情绪。 秦拾闻言低头看了眼裙子,随后又淡淡说着:“谢谢您的夸赞,这是於琼女士给我买的,这样的衣服还有好几件。” 十七顺势接过魏舒手里拎着的菜,没脾气地白了秦拾一眼:“要不是於琼又得好几天不在家,我才不要跟她一起来。” 进门后,魏舒拿了两双新的毛绒拖鞋出来。 气温渐渐冷下来,再过个几天就到国庆了,十月过完也就入冬了。 临云的天气唯独一点不同,那就是秋季特别短,虽然还只是深秋时节,却和入冬后的气温没什么两样。 之前魏舒买拖鞋的时候,顺便多买了几双,也还好多买了几双,否则这时不时家里来人,鞋都不够穿。 要说以往,魏舒家里顶多只备了一双客人穿的鞋。 去年的这个时候,只有方曼黎偶尔来一次。祝元箴那会学业忙,一年也就来一次临云,而且也待不上几天。 怎么忽然之间,家里热闹起来了。 魏舒恍惚着打开玄关处的灯,她又从十七手里接过袋子走进厨房。 “於琼不是这几天要去秀场吗?怎么会不在家?”魏舒说着倒了两杯水出来,又从冰箱里拿了瓶牛奶来。 见魏舒把牛奶倒进加热壶里,秦拾眨了眨眼道:“我想喝冰的。” 之前秦拾在说自己身体情况的时候特意说过,她的身体渴水,对冰水一类的更是毫无抵抗力。 当然有夸张成分在,那只不过是她的喜好。 “嗯……说是会很晚才回来。反正她基本上忙起来都是凌晨才回来,然后我睡醒的时候又见不到她了。和不在家也没什么区别,想来想去我还是和秦拾过来了。”十七说着见魏舒给秦拾倒了冰牛奶,在她目光看过来时连忙摆了摆手,“我在生理期。” 目前社会早已经研制出针对女性生理期痛经的无副作用止痛药,还有平日调理的药,现代人几乎不会因为生理期而烦恼,当然魏舒还是会为了那几天的流血期要戴各式各样的卫生用品而感到烦恼。 “你没吃药吗?”魏舒愣了一瞬,随后意会到十七可能说的是怕会着凉感冒,“我加热下,这个天喝冰的确实容易受凉。” 秦拾喝水的动作一顿,她敛着眉眼,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什么强烈的情绪波动。 十七看了眼魏舒,张了张唇却到最后只轻轻应了一声。 加热壶里咕噜噜响着,渐渐沸腾起来的牛奶顶到了壶嘴的盖子。 牛奶的香气顺着壶嘴飘散出来,耳边响着的电视的窸窣声。 秦拾去看电视去了,十七靠在厨房门边,她看着魏舒忙碌的身影幽幽叹了口气。 魏舒似有所感地回头:“怎么了?牛奶快好了,你们还没吃吧,晚上我炖一锅罗宋汤,再随便炒几个菜。” 身后静悄悄的,除了刚才那一声叹息,再没有一声传出,似乎就连刚刚的那一声叹息都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厨房里嗡嗡响着,时不时响起一声水流声哗哗的,再就是切菜切在砧板上富有节奏的哒哒声。 魏舒将土豆削皮切成小块,耳边加热壶里咕噜噜响了半天,她切完土豆洗了手伸手去关加热壶。 提起水壶转身,意外地看见十七还靠在厨房门边,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牛奶好了。”魏舒虽然想问一声,却又不知道从哪问起。 虽然十七很少说在实验室里的事,可从秦拾的只言片语的描述中,想必也是一个不知自由是什么滋味的昏暗地狱。 魏舒没主动问,可身后的十七却又叹了口气:“你刚刚说吃药的事……你知道我和秦拾我们两在实验室里……” 她忽然哽咽住,吸了下鼻子,似乎是被气温冷到:“我们的身体都有耐药性,说到底我们两的身体已经和普通人没办法比了,就拿生理期来说,我只有两天,身体会在这期间虚弱,没什么力气。秦拾更是只有短短的半天。” 魏舒讷讷张着一双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恍惚着,直到握着装牛奶杯子的手被烫了下,才低声说了声:“抱歉,我不知道……” 或许十七的身体对止痛药有耐药性,可有或许是……她打从心里抗拒吃药。 非必要摄入的情况下,她或许这辈子都不想吃药或者是输液。 那段漫长又单调的日子,十七也许只想忘却,最好是能埋藏到记忆的深处里,连想也不用想。 可现在十七和秦拾虽然已经从那种地方出来了,可魏舒却感受到她们身上都散发着那种浓郁的,来自灵魂的囚禁孤寂。 或许她们从未感受到过自由,虽然身体自由了,可免不了日夜里总要担惊受怕来自北安生物研究所的恐惧。 “没什么好抱歉的,这又不是你的错。”十七自嘲地轻笑了声,“怪就怪我命不好,沦落到那种地方去。” 可十七相信命运吗? 不,她们这些人,没有一个人相信那所谓的命运,虚无缥缈没有实体存在的虚无。 可有的时候又不得不信。 吃饭的时候十七舀了碗汤问:“都八点了,怎么祝元箴还没回来?” “刚刚才给我发信息,说是快结束了,一会打车回来。估计半小时后能到家吧。”魏舒不甚在意地张罗着,“不用等她,我给她留饭菜了,我们先吃。” 十七闷闷哦了一声。 原闷头吃的秦拾忽然抬起头,她用手肘戳了戳十七:“你说有重要的事,还没说。” “什么重要的事?”魏舒茫然地眨了眨眼。 “哦!”十七一拍大腿,放下碗筷,划开手机从里头翻出来和於琼的聊天界面,随后点开一张照片递了过来。 照片是一张秀场的合照,里面涵盖了所有的模特还有秀场的工作人员。 魏舒一眼就从人群中找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照片里的於琼张扬着笑着,怀里抱着紫色和白色相交的一束花。 於琼周围的人也有抱着花束的,可魏舒还是一眼看见了她。 这样的照片,於琼却没有发给魏舒看过。 “你猜我在照片里看到了谁?”十七问。 “谁?”魏舒看着照片,一一扫过每张脸,或许有几个她好像有些面熟,却没什么记忆点。 “项小桃。”十七接过魏舒还回来的手机,见她没什么反应,挑了挑眉,“你不惊讶吗?” 这个名字好像是有些熟悉…… 可魏舒不记得了,好像也是个模特,应该是之前参加原野与羽集的时候见过的。 “我需要表现出惊讶吗?都是模特,出现在同一个秀里也很正常。”魏舒微微皱了下眉,她低头吃着饭。 也许是十七总是打哑谜,一旁的秦拾有些看不过去了,她默默补了句:“说重点。” “烦人劲!”十七瞪了一眼秦拾,随后淡淡道,“那可是於琼的死对头。咳咳……这么说不准确,是单方面的死敌。” “啊?你怎么知道?於琼说的?”魏舒问。 之前听於琼说过,她在圈子里人缘还算不错啊。 “这不是在家没事,八卦了一下。”十七语气轻松道,“网上总有帖子说项小桃有几分於琼以前的影子,被人拔出来是她自己买的营销号自导自演。于是弄巧成拙被於琼的粉丝嘲讽,后来两家粉丝经常见面就吵。所以我说是单方面的死敌,项小桃肯定恨透了於琼,不过好像於琼不怎么在意。” 原来还有这事,魏舒从来都没注意过。 也是,她很少冲浪,本来就对这些不怎么了解。 说不定祝元箴都比自己了解得多。 “嗯嗯,既然於琼不怎么在意,那想必也不用上心。我也得跟你们说个事,文知月回北安了,说是探望她住院的亲戚。” 魏舒简单把事情和十七跟秦拾说了遍,叫两人不要担心,等她录完节目回来侧面去和文知月聊一下。 之后祝元箴回来,看到家里又多了个人,几个人忙着介绍,也就没再说过这件事了。 至于秦拾的关系…… 祝元箴一回来看着秦拾问了句:“这位姐妹是?” 魏舒和十七还有秦拾三个人面面相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没人说话。 “这是十七的表姐,秦拾。”魏舒一时想不到更好的理由,连忙找补。 于是十七绝望地阖上了眼然后点了点头:“嗯嗯,这是我表姐。” 秦拾没什么反应,和祝元箴打了个招呼接着看她的动画电影,她最近特别爱看。 祝元箴抽了抽嘴角没说什么,只转身去厨房里盛汤的时候小声和魏舒抱怨了句:“怎么只剩一碗罗宋汤了!” “明天再给你做。”魏舒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背。 至于房间的问题,十七和祝元箴挤一间房。 只暗暗嘀咕着她两什么时候关系好起来了,不过这两不打架就已经很好了,对于这样关系的变化魏舒也乐意看见。 考虑到秦拾身体的特殊性,魏舒本来让她去睡自己的房间,可秦拾自己要睡沙发,说方便看电影。 魏舒只好抱了一床厚一点的被子出来。 晚些躺在床上的时候,魏舒划开和於琼的聊天页面。 上面还停留在两人昨晚互相道晚安的记录。 【魏舒:花还喜欢吗?】 没过一会,那头发来信息。 【完美的雪鸮大人:还行】 【魏舒:只是还行吗……我看你照片上抱着笑得明明很开心。】 【完美的雪鸮大人:看过了?】 【完美的雪鸮大人:[图片]】 於琼补了一张晚餐在十七手机里看过的照片。 【完美的雪鸮大人:这颜色衬我】 【魏舒:姐姐喜欢就好。】 【完美的雪鸮大人:那想不想和姐姐打电话?】 【魏舒:想。】 想到昨晚於琼故意戏弄她,魏舒直觉这里头有诈。 【完美的雪鸮大人:可是今晚没空哦。】 随后於琼又发来一张在秀场的照片。 两人又随意聊了会,於琼就说要去忙了。 隔壁两人房门一关,气氛再没有刚刚客厅里人前的和气。 祝元箴踢了一脚十七的屁股:“怎么走了没两天又来,还带个人回来?咋,年纪轻轻就谈对象?” “说什么呢,谁谈对象了。那我表姐。”十七翻了个白眼,她划开手机点开某个游戏,“上分吗?带你。” “表姐,能不能找个像样点的借口?我姐不也是你表姐?”祝元箴啧了一声。 “对,都是表姐。你能不能别问了?”十七有些不耐烦。 之前祝元箴也想和她聊一下原生家庭的事,但十七总是回避。 “这是我屋,不行你出去睡?没大没小的,你外头这么多姐,怎么不见你喊我一声姐姐?”祝元箴本来罗宋汤被分了就有些烦,这会更是没心情打游戏了。 眼看着两个人瞪着眼互相推搡着就要打起来,祝元箴的态度坚决,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十七为了不出去和秦拾一块睡,只好软声软气喊了声:“姐姐,别让我一个人睡……” 心里直嘀咕着,她可比祝元箴年龄还大呢,论辈分,也该祝元箴喊她姐姐才是! “乖,带姐姐上分。”祝元箴揉了揉十七的头,随后掏出手机点开游戏界面。 十七:“……”——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魏舒:我家成流浪儿收容所了…… 於琼:买个大房子 十七:谁是流浪儿!!!! 秦拾:冰牛奶,再来一杯! 祝元箴:我的罗宋汤!就只有一碗了! 十七:关我什么事?你自己回来晚[白眼] 祝元箴:没大没小!(和十七掐架中) 秦拾:有趣,这是什么饭后节目吗? 魏舒(和於琼发信息中):姐姐什么时候和我打电话?[可怜] 於琼:下次一定 第60章 距离去北安录制森林综艺还有五天,不知不觉已经到九月底。 正好录制那天避开了国庆前三天,说是十月四号录制。 也不知道导演组是怎么想的,节假日还叫员工加班…… 说是方便各位老师的行程,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魏舒中午做完样去食堂随便打了点菜和方曼黎坐在一起吃。 方曼黎还在说着科室里其她前辈有不少感冒请假的,天气冷下来一个不注意很容易生病。 聊着就聊到临云的天气。 “昨天还是十六度,今天直接降了十度,一下还以为入冬了。要不是还没到十月,我就信了这鬼天气。我今天睡醒看了一眼天气预报,明天好像是十三度。这种断崖式调温,谁受得了?”方曼黎说完咬了一口碗里的炸鳕鱼排。 用一个词来形容临云的天气,神经病这三个字是没跑了。 魏舒也跟着点点头:“临云哪都好,就是天气像神经病一样。还好你今天提醒我多穿点,不然我明天说不准也感冒了。” 她边说划开手机去看有没有什么未读消息。 在实验室里是没有网络的,只有在食堂这边才能收到信号。 一连上网,手机里的未读消息像是要爆炸一样一条接着一条蹦了过来。 几乎都是十七发的信息,再就是秦拾发了简短几条。 十七一连发了五十多条信息,魏舒心里咯噔一下,直觉是有什么急事。 随便一划,手机里全是十七打的未接电话,于是魏舒又退出去看秦拾发的几条信息。 很简短的几句话,只叫她看见信息给十七回个电话,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谁出事了? 魏舒定下心先是给十七打了通电话。 那头几乎是秒接,刚一接通十七那的话语全都卷入耳中。 “急死我了,你可算是看到信息了!宋蔷给我发信息说於琼进医院了,走台的时候顶灯意外砸了下来,碎片刚好扎到她后背!” 一时间大脑空白了片刻,十七一股脑说了很多,魏舒恍惚着任心跳一点点占据整个耳框。 “什么时候的事?需要做手术吗还是?”魏舒想问的问题还有很多,可又觉得说这些不如去请个假去看下人来得实在,“在哪家医院啊,我现在去。” “你来家里接我,我跟你一块去。就在省立医院,祝元箴她们医院里。七点多出的事,八点十几进的手术室,到现在都没出来呢!这事都上了好几回热搜了,不知道被压下来几次,现场肯定有记者,不然我也不等你了……” 这事魏舒不敢耽搁,连声应好后匆匆挂了电话。 坐她对面的方曼黎还有些懵,能从魏舒零零碎碎的话里听到些什么。 然后她仰着头看已经站起来的魏舒,担心问:“出什么事了?” “於琼受伤了,现在在做手术。我现在去找曹教授请假,今天的工作辛苦你了。”魏舒端起面前还没动几口的餐盘。 “我没事的,你抓紧去吧。”方曼黎点了点头,“反正工作是做不完的,今天搞不完明天再弄也是一样的。” 魏舒端着餐盘放到回收处,耳后似乎还能听见方曼黎叮嘱喊着。 “开车慢点啊,别着急!” 和曹教授请假的过程很顺利,研究所的假很好请,一听到魏舒说出了这样的事,曹教授很痛快批了假。 只不过她顺口问了句:“你这个朋友是不是女朋友?” 魏舒讪讪笑了下,只说还在追,目前还没追到手呢。 双手握到方向盘的那一刻,魏舒才清楚明白这是一刻她的内心有多惶恐。 后背扎到了顶灯的碎片,会扎到重要的血管或者是脊椎部分吗? 从认识於琼到现在也有一个多月了,要是算上之前见过面却一次话也没说的时候,也许更早。 可这短短一个多月,却叫魏舒比这几年的记忆还要深刻。 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和於琼告白。 方向盘上的双手不住颤抖,眼前的红绿灯这一刻泛着光晕,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气。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眶里已涌了层泪意。 浑浑噩噩开着车到小区楼下,魏舒打电话喊了十七下楼。 秦拾是没有来的,一是不方便十七和秦拾同一时间出现在人前,二是这一遭肯定路上会碰到记者。 车门阖上,后座上坐着个全副武装的女孩。戴着一顶棕色的画家帽,穿着美拉德色系的衣服,带着黑色的口罩,一点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从爱穿的色系上来看,十七有的时候还是和魏舒很相似的。 要是从前的十七和现在十七站在一起,魏舒都不太敢认这是一个人。 车窗一直摇到底,刺骨的寒风顺着吹进来,却能令魏舒的头脑清晰一些。 自打上车后,十七一直没开口说话。 魏舒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穿得不算厚实的十七,不免开口问了句:“你冷不冷?” 其实车窗开着,后座的风要比前面的还要凛冽。 “不冷,你可以理解为体内基因的特殊性。”十七摇摇头,只沉闷地说了句,“听说这次意外有好几个模特受伤,不过大多都是伤到胳膊或是碎片扎到脚。” 这个话题过于沉重,魏舒沉沉吐了口浊气问:“只有於琼不幸地扎到了后背,是吗?” “听宋蔷说是的。” 她还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总是失语,于是干脆闭上嘴不再说话,专心开车。 之前从家里开车去接祝元箴的时候也没觉得这段路程又这么久,每等一个红灯,魏舒都恨不能读秒再快些。 医院大门口站着几个带相机的女人,似乎是被安保给赶了出来。 魏舒拉着十七两个人从这些人面前路过,就像是去看病的病人。 那几道打量的目光实在难以忽视,路过时甚至能听见其中一个女人疑惑了声。 “这人好眼熟啊……” 于是魏舒连忙加快了步伐,带十七往电梯的方向走。 似乎还能听到身后那若有似无的声响。 两个人一路来到八楼的手术室旁,魏舒站在电梯口,和坐在板凳上晃神的宋蔷遥遥一望。 宋蔷看到她似乎并不意外,反而瞥了一眼她身侧的十七,起身迎着她们。 “於琼怎么样?”魏舒瞥了一眼仍然亮着的“手术中”三个灼眼的红光。 这样的红光可比路况上的红灯还要刺目。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医院独有的消蠹水气味,冰冷又刺骨。 “我姐还没出手术室吗?”十七在一旁着急问。 空旷的走廊上只有她们三个人,外加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不过看女人的状态,应该是秀场里的相关人员。 “没事的,别担心。碎片扎到的是於琼右侧肩胛骨的位置,没有伤到器脏脊骨,就是扎的位置有些刁钻,手术的时间长了些。医生说这只是个小手术。”宋蔷轻声说着,又轻轻拍了拍十七的后背,“你姐姐没事的。” 苍白的白炽灯管从天花板上散着晃眼的光,并非是这样的光照得人不适,而是人处在这样一个压抑、冰冷的环境里,难免会有些生理上的反应。 魏舒笔直地站在宋蔷面前,浑身紧绷着,只在听见那句小手术时才暗自松了口气,指尖垂在身侧不住的发颤。 宋蔷在安抚过十七后,目光瞥过来,她微微侧过头示意魏舒到一旁去讲话。 “这只是一场意外吗?”魏舒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看着光滑的地板,周遭冷清的肃穆似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警方去现场看了,初步调查后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就是秀场的设备老化导致的。不过也不能定论,毕竟那只是初步检测,具体调查还要等后续再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新的线索推翻。”宋蔷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来,从里头抽出一支夹在手上。 “医院禁烟。”魏舒淡淡提醒着。 时间在这一刻显得十分漫长,明明几个人站在这里才过了两分钟,魏舒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她的视线无数次瞥向那处灼眼的红光,却始终没有见到它熄灭。 “夹手上闻闻味。”宋蔷讪讪一笑,随后又一转之前的轻松,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当时顶灯砸下来的时候,是正朝着於琼要走到的位置砸下来的,你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这不是意外。”魏舒看着那道刺目的红光,眼神渐渐深邃起来,“那你觉得是谁做的?” 走廊里很安静,厚重的活动铁门将里头的器械声音全都阻拦住,手术室内现在是什么情形,仍然是个未知数。 “这可不敢乱说,还是等调查结果吧。我更想说的是,当时灯掉下来的一刻现场一团乱,方雯苒站的位置同样会被砸到。那个时候我在观众席上,看得很清楚,方雯苒被吓到没法动,要不是於琼推了她一把,很可能会被砸到后脑。其实於琼要是往后退几步,压根不会被波及到。”宋蔷的语气明显和之前在原野与羽集秀场外时见到的又不太一样。她敏锐又委婉,不对任何人下定论,只夹着那根眼放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方雯苒只是个刚出道没多久,还没什么名气的模特。这场不知道来自谁的恶意的意外。也许针对的人是方雯苒,也许是於琼。可我想不明白。” 其实宋蔷大可不必和魏舒说这些,毕竟以魏舒现在的立场,只是於琼的一个追求者罢了。 “和我说这么多,就这么信任我?”魏舒抬头看久了那道红光,只觉得眼睛酸得厉害,她垂下眼,透过地面的反光看见两道模糊不清的身影。 “你不是圈里人,说这些也无所谓。而且……”宋蔷顿了顿,声音像是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闷闷飘了过来,“於琼信你。” 话音刚落,手术灯的红光灭了,那道铁门缓缓打开。 没等魏舒再有什么回应,宋蔷已经走了过去。 魏舒愣了片刻,不知道宋蔷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她虚浮着步伐走了过去。 “就是个小手术,很小……的一个手术。”医生对着不停问怎么样的十七轻笑了声,“手术很成功,剩下就是挂水打消炎,等恢复就好了。” “麻醉刚醒,她现在会有点嗜睡,这是正常的现象。等彻底清醒后可以睡,但你们过一两个小时要唤醒一下她,侧卧着睡,具体注意事项会有护士和你们说的。” 活动床上趴着一个人,她脸色苍白,看起来消瘦不少。 床上的人半睁着眼,眼眶红得不像话。眼眸缓慢地看着周围的人,似乎在极力辨认着。 “於琼,你怎么样?难不难受?”魏舒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问,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将於琼额角的碎发给轻轻拨到耳后。 直到进了电梯里,正随着医护人员往病房去的路上,於琼才恍惚着说了一声极轻的。 “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70 第61章 随着医护人员一同将於琼带回了病房里,通行的秀场人员确认於琼如今依然脱离了生命危险,又忙不迭往秀场赶。 这间高级病房里如今只剩下魏舒、十七,还有於琼的经纪人宋蔷。 宋蔷划着手机,眸光迅速浏览了遍,随后轻声细语地和趴在病床上的於琼道:“你目前的状态所有的工作肯定都要停掉,我去帮你和人对接,一会我还得回秀场一趟,需不需要我帮你喊圆圆来?” 病房顶上的灯闪着有些晃眼的光亮,玻璃窗上映着模糊不清的人影。 魏舒瞧见於琼费力地挪了下脖子,那双飞扬好看的眉骨轻轻皱了一下。 “不用。”於琼的声音又轻又低,像是随时会随着风飘走似的。 她们站着同於琼讲话,於琼又没法抬头去看,一直斜着眼看肯定累得慌。 宋蔷转过身看了过来,她手上夹的那根烟不知什么时候没了:“你是不是今天在这?” “嗯,已经请过假了,我不太放心她。”魏舒点了点头。 身侧十七搬了个木凳来,坐到於琼旁边,两人互相干瞪着眼,谁也没讲话。 说得这样直白,魏舒总以为宋蔷会冷嘲热讽几句,毕竟前段时间人还特发信息说不希望她们两炒cp。 可如今这样的举动,显而已经越过了那道警戒线,也许在未来的哪一刻,这样的隐患会像一颗没有启动过的定时炸弹一样危险。 “那就辛苦你帮忙照顾一下於琼了,我现在回一趟秀场,还有很多工作要对接。”宋蔷也没跟魏舒客气,说完转身往门外走,临到门口了,又停住步伐看了过来,“我完事了晚点过来换你。” 今天是术后第一夜,魏舒看过床头的清单,还要挂好几瓶药,恐怕到晚上也吊不完,晚上没人在这里陪夜肯定是不行的。 反正假都已经请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了。 “你今天已经够忙的了,今晚我在这陪着吧。”魏舒晃了晃手机,“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发信息给我。” 门边宋蔷张了张唇却半个字也没讲,她顿了片刻,像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知道了。”宋蔷眼底没有太多情绪的起伏,只深深看了一眼魏舒,随后出去把门给带上。 病房里本来就只有於琼一个人,宋蔷一走,这会显得更为冷清起来。 魏舒去找了个凳子来,回来后看见十七正小声和於琼说话。 “你也太大胆了。”於琼迷迷糊糊地说着,她讲话很慢,似乎麻药的药性还未全退。 “我这是担心你!再说了……”十七撇撇嘴,往魏舒那瞄了一眼,“这不是有魏姐在才敢来的吗?” 如今的情况确实是减少十七在人群里的视野是最佳的选择。 坐到於琼的床边,魏舒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她的掌心。 她敛眼看着好似顷刻间消瘦不少的掌心,一时没忍住轻轻虚握了上去。 平日里素来温温热热的掌心,这一刻变得好凉,像是泡了一夜的冷水,失去了原有的温度。 她摩挲着於琼的手指,如同在抚一件极为珍贵的画卷。 “你冷不冷?”她轻声问着。 就像当初於琼坐在跑车里,转过头来问她一样。 只是一场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 点滴缓缓滴落出细微的声响,在这间没有人说话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正午才过了没多久,窗外难得散去云层,阳光透过玻璃窗洋洋洒洒散着暖意。 “点滴太凉了。”於琼昏昏欲睡,她这一刻的精神很差,双眼总是很恍惚,可大多时还是流落在了魏舒的脸庞。 十七在一旁见了,只匆匆喊了一声:“於琼?别睡。” 于是那已然阖上的眼皮又再度睁开,没什么威慑力地瞥了一眼十七。 其实於琼应该是没有魏舒想象中的脆弱,看她这样子,就明白这样的小伤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可魏舒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心里那一丝丝泛出的酸涩之意。 还有关于曾经总是一次次推开於琼的愧疚与后悔。 床边没什么血色的唇瓣张了张,淡淡的白色雾气自於琼的嘴边吐出:“别看了,难看……” 随后手中的指尖缩了缩,魏舒闻言有些不知所云。 可又忽然想到於琼向来矜傲,如今这样的脆弱鲜为人知,她大概是不喜欢别人看见她如此狼狈又脆弱的一面。 忽然觉得有些好笑,魏舒轻笑了声,微微摇着头,半分也不配合:“哪里难看?” 关于和於琼之间回忆的点点滴滴少之又少,魏舒只好细细把以往见过的,或是在网络上看到过关于於琼所有张扬的、热烈的、美好的、情诡的、生气的模样通通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未等於琼开口,魏舒弯下腰来贴在她的耳侧轻轻道:“我记得你所有的模样,你在我心里一直是完美的。” 随后她见於琼阖上了眼睛,耳根处不争气的泛着淡淡粉红。 “哈喽,有人在意吗?我还没走呢?”十七在一旁挥了挥手。 此时回应十七的只有床旁边的输液窸窣的点滴声。 那样的声音很轻,可在十七的耳朵里却能听得分明。 魏舒心虚地玩着於琼的手指,抚过那修剪齐整的指甲。 没有人理十七,她看看魏舒,又看看眼皮合拢的於琼,然后她忽然冷笑了声:“喂,於琼。医生说你现在不能睡,别装死。” 于是於琼只好缓缓睁开眼,一言不发地盯着十七。 然后十七随着那道视线瑟缩了下脖颈,接着回头看了眼紧闭的窗户,低声呢喃着:“怎么感觉冷飕飕的?” 俗话说不作死就不会死。 是你偏要招惹她的。 凭於琼那记仇的性子,怕是有得闹的。 魏舒默默在心里给十七点了根蜡。 之后没过多久,饥饿感才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中午那会的饭只吃了两口,想必於琼现在也饿了。 只是以她现在的精神状态,怕是什么也吃不下,只想着睡觉。 魏舒起身看了下病房的柜子。 柜子里什么都没有,来的太过匆忙,什么准备也没有。 护士说至少要住院一周,这种微创手术挂水大概五天,后面留院观察两天,之后要是没什么问题可以回家修养,定期回来换药复查拆线就好了。 等到观察的时间结束,魏舒算着时间轻轻拍了拍於琼的手指:“睡吧。” “我出去买点东西,你看着点,水要是挂完了记得按铃换药。”魏舒低头对着已经开始打游戏的十七嘱咐道,“有没有东西需要我帮忙带的?我得去趟於琼家里。” “给我带个充电宝就行。”十七头也没抬得地挥了挥手。 看她这漫不经心的懒散样子,魏舒忍住想给她脑壳一拳头的冲动,又不放心地说了句:“你打游戏别忘了看水啊!” “知道了……” 临云的秋天不算干燥,可这段时间总是下雨,虽然这会天气还算不错,空气里却总是潮湿一片。 魏舒去了趟於琼家里,和秦拾简单报了下平安,她用行李箱装了些於琼的衣物。 住院期间是穿着病号服用不着穿衣服,可等出院了总是要换的。而且内裤是每天都得换的。 虽然从来没听於琼说过冷这样的字眼,本着有备无患的心思,之后又拿了条薄毯,以免睡到夜里医院的被子不够厚,於琼会觉得冷。 主要是拿一些於琼的私人物品,水杯那些。至于其余的牙刷牙膏水瓶什么的,医院的超市里都有得卖,也省得来回折腾。 这一来一回也差不多四点多了,刚走到住院部的楼下,手机上收到了十七发来的信息。 【於思琪:睡醒了,闹着要吃鱼。】 【於思琪:我也饿了,我点了披萨,正准备点奶茶,你喝什么?】 【於思琪:几点回来?】 自从上次被秦拾透过微信备注看穿了十七之后,魏舒就老老实实把备注给改了。 等下,於琼闹着要吃鱼,和你点披萨奶茶的外卖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难道你不该关心一下躺在床上的病人吗? 妹妹,你关注的重点是不是偏得太远了! 魏舒一时有些梗塞,她不知道要怎么回复十七的信息,干脆回了个已经到楼下了。 路过超市的时候,魏舒顺路进去把没带的东西一并给买了。 之后回到病房后,魏舒将十七给赶到病房外吃她那香喷喷的披萨,以免日后等於琼恢复了,怕到时候十七承受不了这份怒火。 “魏舒,我要吃鱼。” 病床上的某个病患明明这一刻仍然很虚弱憔悴,却执着地重复着,我要吃鱼。 感觉和以前克扣过於琼粮食一样,积怨已久。 “医生说了,你这两天只能喝粥,吃流食。乖,我们得遵医嘱,过几天等能吃了之后我再给你买。”魏舒边收拾刚刚带来的物件边说着。 也不知道十七刚刚在这和於琼说了些什么,这会的於琼格外执着和任性。 “我就要吃鱼!”於琼哼哼唧唧的,忽然她低下声来,“好难受……” 一副易碎的模样。 一听於琼说难受,魏舒也顾不上手里的忙活,连忙走到床边摸了摸於琼的额头,着急地问:“哪里难受?” 恰好十七这会吃完了进来,看见这一幕,她去厕所洗了手出来,又顺手去拿柜子上放着的湿巾擦嘴。 “吃鱼就不难受了。”於琼眨了眨眼。 魏舒:“……” 十七在一旁冷哼了声,小声嘀咕了句:“装。” “我听见了。”於琼阴恻恻眯了眯眸子。 即使没和於琼对视,十七却仍然觉得有股冷意袭来。 实在是被於琼磨得没办法,魏舒嘴上答应说好,给她买。点了碗鱼片粥,又给自己点了碗小米粥和一些生煎。 不过在备注上写了句鱼片粥里不要放鱼片。 期间宋蔷来了一次,她说暂时还是没查到额外的线索,只能认为是一场意外。不过还有些受害者没有询问过,现在太晚了不方便来医院问话,只能等明天再一一问了。 被碎片划伤的除了几个模特,还有一个负责布场比较倒霉的工作人员。当时她离舞台比较远,碎片刚好扎到她的大腿,不过伤口不算深,处理起来比於琼要轻松些。 之后宋蔷确认了下於琼的状态,叮嘱了几句,待了没二十分钟又走了。 吃饭的时候於琼的姿势不方便,十七和魏舒两个人把她扶起来。 只是看到鱼片粥里没有鱼,於琼的脸色又沉了些。 晚些的时候祝元箴过来了一趟,坐着随便聊了会带着十七一块走了。 所有人都走了,漫长又静谧的夜里只剩下魏舒和於琼两个人。 於琼坐累了又侧卧着躺下,这会玩手机不方便,怕牵拉到伤口。她听魏舒忙了许久,不知道在做什么,好奇问道:“魏舒,你干嘛呢?” 其实她有些困了,但现在还不想睡。 魏舒正在打水,调水温,她端着水盆走到床边,一脸平静,似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算什么。 “你现在不好下床,帮你擦澡。” 接着侧卧着的人缓缓眨了眨眼,一时嘴快应允:“哦,一天了脏兮兮的,是要擦澡的。” 属于都是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 话一说完,两个人都后知后觉地移开了视线,各自的脸颊烫得厉害。 第62章 刚才的那一番对话,稀疏平常的就像是生活在一起十多年的妻妻。 可魏舒和於琼认识才不到两个月,她们谁也不是谁的妻,更是连对象的地步也没到。 十点多已然快到深夜,点滴早早在九点没一会就打完了今日的份额。 病房内的两个人默契的都没说话,如今安静得不像话。 头顶的白炽灯照得晃眼,晃着一道模糊不清的光雾从头顶漫下来。 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一场没有逻辑的怪梦。 人怎么可以…… 怎么会这么自然,从嘴里说出这样冒犯的话? 如今魏舒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询问的?她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又以什么样的立场去问这样的话? 最可怕的是,於琼还答应了! 魏舒恍惚着端着水盆,她微微挪动一步,手里的水盆就像装着一汪湖水,怎么抱也抱不住。 好重,重得要死了。 明明刚刚去打水接过来的时候还轻得很。 可魏舒不敢动,也不敢把水盆放到地上。 就这么抱在怀里,任盆里的水随着她侧过头去看於琼时轻轻晃动。 於琼正看着她,用那种曾经在秀场后台的那种,像是原野花豹会露出来的那样的侵略性目光。 只是这道目光里暗含了一些魏舒没能读懂的情绪。 也许是这道目光太过直白,看得人思绪纷扰,竟平白觉得十几度的天气还有些热。恨不能把衬衫外套给脱了,最好里面再穿一件T恤。 又或许只是魏舒想多了。 她记得当时於琼生气时的模样,记得那种漠不关心毫不在意的冷暴力,记得她一次次拒绝或是无视的做法。 是她太过冒犯,太把自己当回事。 在这样的目光下,魏舒又有些退缩,她低敛着眉眼,眼神不知道往哪里看时,就往地板看去。 “我说错话了,你就当没听过……”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瓣。 “魏舒。”於琼的声音仍旧有些虚弱,可听起来比刚出手术室那会好上不知道多少。 盆里温热的水又晃了晃,微微颤着却没什么声响冒出。 “你知道说出去的话就和泼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去的。” “又开始当缩头乌龟了吗?” “送花的时候怎么不怕。” 耳边嗡嗡响着於琼似笑非笑的调侃声,直到水盆里的水有一些漫到了手掌上。 那一声声的调侃声,到最后随着微微的窸窣声化为了一句。 “轻点擦。” 夜里起了风,将窗边的帘子吹得晃了晃,可夜里的凉意却怎么也令人静不下心。 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临云许多的秋夜都像如今这样,只是唯一不同的是,这间病房太过热臊。 魏舒一时失声,动作僵硬得不像话,像个哑巴一样,只默默地重复着将毛巾浸水拧干,再从无法直视的身躯上掠过。 病房里弥散着一股无法忽视的消蠹水味,只偶尔随着窗外吹进来的夜风淡了许多。 魏舒拧干毛巾,水珠坠入水盆哗啦啦的声响被心跳声随之放大。 目光定在手中印有小猫小狗卡通图案的毛巾中里。 仿佛这条毛巾就是黑夜里的唯一救赎。 为什么要说帮於琼擦澡? 臭两天也没什么的…… 女人何苦折磨自己,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喜欢把自己一步步推向深渊。 病床为了方便动作,早早被摇了起来。於琼侧躺在上面,她的视线就这么随着魏舒的动作而移动。 只是伤口在肩胛骨的位置,不方便动於琼的胳膊,自然也就别提脱.衣服这件事。 于是魏舒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干脆拿毛巾隔着衣服去擦。 只是掀起衣摆时,还是避无可避的瞧见了光滑细腻的肌肤。 当魏舒不得不将目光投降那片在灯光下的肌肤时,手里的毛巾像是烫手山芋般,分明调好的水温,拧过后的毛巾该是刚刚好的温度,这一刻竟格外烫手。 离得近了,那股熟悉的气息又席卷而来,是独属于於琼身上的那股气息,闻久了就像是饮酒一样,会醉,令人痴醉。 思绪全然被搅乱,偏偏躺在床上的人还没个自觉。 “快点,磨磨唧唧总要人催你。” 魏舒抬眼瞥见某个人的耳廓有些红润,她又收回了视线,眨了眨眼。 毛巾终于落下,隔着薄薄的一层病号服,有些许水汽混进了那道气息里,贴着那片肌肤。 好软…… 生怕稍一用力就会将那细腻的肌肤给搓红,魏舒不得不再三小心。 只是这样的举动,在於琼的嘴里却化为了一句:“你晚上没吃饭?” 她倦懒地伸出没受伤的胳膊,覆在唇边打了个哈欠。 握着毛巾的手下意识地收紧,魏舒呼吸滞涩一瞬,不免又加重了些力道。 视线里的这片肌肤,在温.湿的擦拭下,渐渐晕染开一抹淡淡的绯色,烫得她眼皮直跳,慌乱地挪开了眼,只觉得喉间干涩得发紧。 随着力道加重而来的,还有一声极轻的轻哼,毛巾下的身子似乎轻轻颤了一下。 只是这下轻颤,分不清是於琼的,还是魏舒她自己的。 两人的动作因这暧昧又缱绻的意味声都滞涩片刻,而空气里属于於琼那到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几乎将魏舒给整个包裹起来。 “你好敏感……”魏舒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瓣。 “闭嘴!”於琼的呼吸声有片刻的紊乱,她没什么威慑力地说着。 见於琼没什么其她动响,魏舒只停顿片刻,她还注意着毛巾的温度,于是又搓了一下。 在看不见的角度里,於琼轻轻咬着她饱满的下唇,双眸恍惚着看着玻璃窗里模糊不清的倒影,里头只划过片刻复杂的情绪。 “再这么搓就要掉一层皮了。”於琼的声音似乎恢复了一贯的冷调,只是尾音听起来要比之前更软了些。 啊……力道又重了。 “知道了……”魏舒的手从那片后背里撤了出来,闷闷地应了一声。 接着她重新将毛巾浸水拧干,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只不过这一次和之前一样,没敢再用力。 “让你轻点,没叫你这么轻。”於琼戏谑的声音再度传来,又似乎有些困倦,她倦怠着耷拉着眼皮,深呼了口浊气,“还不如挠痒呢。” 这轻也不是重也不是,魏舒有些挫败地深吸了口气,抬起头看向吹进夜风却没有丝毫凉意的玻璃窗。 透过玻璃窗的倒影,映着两道模糊不清的身影,而侧卧在床上的那位,虽是镇定地挑刺,可魏舒却好像瞧见她轻咬着自己的下唇,有些说不清的狼狈。 好容易注意避开伤口擦完了后背,之后的却是一道世纪难题。 魏舒强装镇定,轻柔地讲毛巾挪到於琼的腹部,触手的柔软令她有片刻的失神。 她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这条毛巾,反反复复被浸湿又拧干,饱胀着滚烫的、又无处倾泻的情绪一次次紧绷,被拉扯着,总是反复跳动着神经。 忽然碰到一处极其柔软的,手腕忽然被牵制住。 “够了。”於琼声音有些哑,像是在隐忍着什么,“我自己来……” “扶我起来。” “好。”魏舒登时松了口气。 她先是将水盆挪到靠近窗边的那一侧,接着将於琼扶坐起来。 可她稍稍一瞥向於琼的侧脸,避无可避地瞧见她饱满的唇瓣下,印着一道浅浅的齿痕。 好想亲一下。 魏舒眨了眨眼,考虑到於琼还是伤员,没有做半分逾矩的事。 也可以说是在於琼满含水光的眼眸里,那道有些凉飕飕的视线下的威慑下。 魏舒只规规矩矩的蹲下身子重复着浸水拧干的动作,随后蹲在地上将毛巾递给於琼。 她刚抬起头,又被斥责一句。 “低头,不许看!” 不看就不看。 魏舒撇了撇嘴,蹲在地上低着头戳了戳水盆里的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魏舒总觉得过了很久很久,耳边总是晃过时轻时重的呼吸声,於琼似乎自己擦起来很费力。 “用不用我帮你?”魏舒轻声问,却没敢抬头。 “闭嘴。”於琼疲惫地阖了阖眼,她舔了舔同样干燥的唇瓣。 这一刻很漫长,漫长到魏舒蹲在地上隐隐有些腿脚发麻。 她默默地浸湿递来的毛巾,只是在某一次递来时,她无意间搓到一片滑滑的。 原来於琼有同样的感觉,这是否意味着,她也对她还有感觉呢? 她窃喜着,满足地不厌其烦搓了一遍又一遍,即使站起来时眼前忽然眩晕着漆黑一片。 “我困了,关灯睡了。”於琼轻轻说着,她似乎很累,像是下一刻就要随风飘走。 开关“啪”一声,整间病房陷入一片昏暗。 魏舒躺在陪护的硬床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被,抬眼看向玻璃窗外的景象。 夜很宁静,整栋住院部似乎都乖乖陷入沉睡。 “要是你不是个模特该多好……”魏舒低声喃喃着。 可她又凭什么来否定於琼努力获取的一切呢? 只凭她想简单的和於琼在一起,没有那么多的阻力吗? 竟为了这样的一己私,欲去剥夺她人自由的权利。 魏舒有些为自己的私.欲干到羞愧。 灵魂本该是自由的存在,而於琼言语中透露出来的,她最是随心洒脱,追寻着自然与自由的人。可她偏偏又从事了这样一个不怎么自由的职业。 有时魏舒也会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於琼这么一个热爱自由的人,会选择这份表面光鲜实际上辛苦万分处处受限制的职业。 或许这只是她融入社会的一种方式,也许在漫长的岁月里她也从事过其她的职业呢?只是厌倦了平淡乏味的生活。 毕竟於琼那素手拈来的处事风格,可不像是只活了二三十年的感觉。 所以…… 於琼到底几岁了? 魏舒一直对这件事很好奇,想着总有一天一定要问个明白。 第63章 早上刚过了六点没一会,魏舒刚睡醒正洗漱,宋蔷拎着几份粥进了病房。 昨天临走的时候和宋蔷说好了来替换的时间。 沟通好了白天宋蔷在这里陪於琼,魏舒下班后了过来换宋蔷。 宋蔷忙的时候,也有白天是於琼的助理圆圆在陪她。 十月一日这天,魏舒记得很清楚,这是国庆,举国欢庆的节日,当然也是於琼的生日。 相比街上的热闹,医院里稍许冷清了些。 这几天赶上休假,实验室那边不用去上班,魏舒也就和宋蔷说了句她这几天都有时间在医院陪於琼。 正好这些天秀场那边还有些后续要去处理对接,万幸於琼的伤势说来也不算严重,不至于影响到后续的档期。 还有就是,听说警方那边有新的线索。 似乎是在这场意外并非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造成的。 关于这方面,宋蔷说还在调查中,暂时没有其她的线索透露。 今天是於琼的生日,魏舒不打算和她说这些扫兴。 术后第三天於琼的伤口已经开始有结痂的迹象了,她如今已然能正常下床,只不过伤口不能碰到水,也不能做剧烈运动,抬胳膊时也会有些许痛意。 魏舒捧着一束花走进病房,将房里的消蠹水味一下子淡化了许多。 於琼正看手机,门一开将目光投了过来,瞧见魏舒怀里抱着一束花,主动问道:“送给我的吗?” 这病房里就於琼一个人,总不能说是魏舒买来送给自己的吧。 明知故问,魏舒在心里想着,她却并不讨厌这样。她腼腆地抿了抿唇,随后轻笑着将那束花递了过去:“生日快乐小寿星,今天想吃点什么?” 然而递过去的花并没有预想的被人接过去,於琼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轻声叹了口气似的问:“这就是你的吉祥话?难怪你单身这么多年。” 原来是不太满意,魏舒还以为…… 魏舒眨了眨眼绞尽脑汁重新道:“祝你岁岁朝朝,欢喜无忧。万事顺义,璀璨如昼,皎洁如月。” 这回於琼总算是收下了花,她点了点头:“勉强算你合格。” 魏舒轻轻勾起唇角,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礼盒递了过去:“喏。” “什么啊?”於琼扬了扬眉骨,将手里的花束放到一旁的桌上。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魏舒朝她眨了眨眼。 “和我玩神秘?女人,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於琼说着将盒子的包装拆开,迫不及待地打开。 里头躺着一条深褐色绳子编织成的紫水晶手绳,手链上只稀疏穿了三颗稍微大一些的珠子,几颗小一些的珠子,而珠子正中央坠着一个小小的木雕。 翅膀形状的木雕,就是做工粗糙了些。 於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将手绳穿过手指,拿在手里把玩一番,随后朝魏舒看过去,眼眸里难得的温柔:“好丑,这不会是你自己雕的吧。” 哪里丑了,她分明很认真雕了几天。 照着记忆中看见的那双翅膀雕的…… 可真要是说随便买的,又会显得魏舒没诚意。 “嗯……没见过你原本的样子,只看过你的翅膀。”魏舒没否认,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不喜欢吗……” 言外之意,这小木雕就是照着於琼的翅膀雕刻的,这声丑也是她自己说的。 之前挑选礼物的时候,魏舒想过很多,买件实用又贴身的睡衣,或是买项链镯子,又或是睡眠香薰。於琼似乎睡眠不太好。 可想来想去,送睡衣太过亲密,她们还没到那样的一层关系,项链镯子又太过俗套,於琼这样的身份,最不缺的就是别人送她饰品。 于是魏舒干脆买了些水晶回来自己编成手链,还雕了个小翅膀形状的木雕。 於琼拍了拍床侧示意魏舒坐过来,没说别的话,只默默地将手绳戴在手上。 阳光顺着玻璃窗映了进来,洋洋洒洒地照在於琼的脸庞上。她若有似无地勾着唇角,眸光随着阳光一同流淌过来。 “我很喜欢。” 两人靠得很近,魏舒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随着这句喜欢而雀跃,她平静地注视着於琼的双眼,那双杏眼里总是含着她读不懂的意味。 只是不知不觉间,那双眼愈来愈近,直到呼吸都绵长起来。 唇瓣与唇瓣相贴,随着魏舒轻轻一声闷哼又再次分开。 “你属狗的吗?”魏舒捂着自己的下唇,那里酥酥麻麻隐隐有着一股轻微的痛意,很轻,轻到没过几秒又消失不见,就像是从未感受过。 “谁让你亲了?”於琼眉骨轻扬,唇瓣上水润又饱满,“那你又属什么?我想想……小老鼠,偷油吃,上烛台,下不来。” 亲一下怎么了? 之前节目里说不熟的时候,还不是一样亲。 一股凉意的风吹进房间里,被迫地与输液的水滴声和空气里缠绵又紊乱的呼吸声交融在一起。 从前也亲过这双唇,这双总是乱来毫无道理的唇瓣。 可今天亲上去,只觉得比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 湿热的唇舌竟能这样软,似是含着一颗话梅糖,酸酸甜甜的。 原来接吻是真的是会上瘾的。 荒唐暧昧的亲吻声里,一次又一次不住沦陷。 忘了什么叫做礼义廉耻,什么叫做青天白日。 透过於琼的眼睛,能从那双深邃又矜傲的神情里瞧见魏舒她自己的倒影。 好想那双眼,能一直注视着她,无所谓那些侵略性的目光,只要一直一直……能够注视着她就好。 这样想是否会有些病态?魏舒眼里闪过一丝苦涩。 似乎是察觉到某人接吻的态度不够专注,於琼不满地“嗯”了一声。 只好不再胡思乱想,转而好好享受此刻真实存在的温存缠绵。 也不知是洋洋洒洒的暖阳照在人身上热,还是魏舒太过胡思乱想导致的。 她小心翼翼地护着於琼后背,生怕两人一个没注意,歪歪倒倒撞到床头。 要是磕到一下,可不得了。 这场缠绵太久,直到舌根发麻,才依依不舍地分开缠绵。 魏舒微微喘息着,她低头瞧见,床单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抓成皱成一团。 袖子忽然被扯了扯,魏舒抬眼看去,面前的人面颊耳赤,低声又蛊惑着张了张她水润的唇瓣:“魏舒,还要。” 胡说八道些什么! “说什么呢!”魏舒瞪了她一眼。 这女人什么时候能别这么口无遮拦,不开口还好,外人看着就和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似的。 怎么一开口这么劲爆! 魏舒侧着半边脸不去看於琼的眼睛,那双眼太会蛊人,稍不留神连魂都会被勾走。 这哪是猫头鹰精,这分明是属狐狸的! 耳畔忽然吹过一丝热气,随着一声极浅的轻笑声传来:“想哪去了你?大黄丫头。” 刚刚那丝气息惹得魏舒浑身一颤,她一个激灵弹跳起身,身体崩得紧紧。 “什……什么,我没想什么!” 一股欲盖弥彰的意味。 不敢去看於琼的眼,魏舒侧过头去看向窗外,只听耳边已然没了促狭之意。 “我说,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你喜欢就好。”魏舒走到玻璃窗边,食指无意识地抠着大理石台。 气氛渐渐沉下来,两人各自冷静了会。 忽然想起些什么,魏舒转身去看,於琼正抬着手腕看她送的手绳,她轻声问了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於琼,今年是你几岁生日?” “五百整岁。”於琼随口应了一句,放下手,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 魏舒“啊”了一声,她这个样子竟然已经有五百岁了? “你有什么意见吗?”於琼扬了扬眉骨,眼神逐渐锐利起来。 只要魏舒说上一句有意见的话,下一刻好似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没意见啊,我只是有些震惊。”魏舒摇摇头,只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骗你的,我乱说的。”於琼拿起手机划开,指尖在屏幕上戳戳点点。 熟悉的消消乐的背景音乐,还有那时不时可爱bo音效接连传来。 “所以,今年到底是你几岁生日?” “你觉得呢?” “四百岁?”魏舒忍不住好奇,扬了扬手势。 “秘密。” 在医院拢共也住不了多久,刚住到七天,於琼就闹着要回家。 其实也差不多也可以回家了,左右闹不过於琼,魏舒只好领她去办手续回家。 为了出院的时候不被记者烦扰,宋蔷对外放出的消息是於琼要在医院住上两周才能出院。 这也正好方便了魏舒。 只不过一想到办手续时於琼当着宋蔷的面说着要和魏舒一块走,那会给宋蔷气得不轻。 “我送你回家。”魏舒坐在车里,边系安全带边道。 后座上的女人已然没了前几天的疲态,她微微抬起下颌,脑袋靠在脖枕上。 她忽然从后视镜看了过来,眼里闪过一丝促狭之意,随后唇瓣一张一合说着:“去你家吧,正好过两天一起去北安录节目。” 祝元箴前两天回北安了,十七也没在魏舒家,回到於琼家里和秦拾待在一起。 所以魏舒家里现在是没有人的。 由于这场“意外”来得突然,“森林”这个项目也跟着停了,原定的播出计划也随之往后推了一周。 再就是调查已经有了结果。 最初是从一个受伤的场务人员口中得知,这个意外也许是人为制造的。 只是那个场务人员说漏嘴了一次,再到后来竟咬死了就是意外。 不管再怎么审讯,那个女人都一口咬死是意外。 女人反复解释着一开始只是口误,警方苦无实际性的证据,审讯了她二十四小时也就放了。 “对了,那个场务口误的那句话是什么?”於琼闭目养神问道。 “她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受伤’,审了二十四小时,又没找到实质性的证据,技术人员都鉴定过了是设备老化导致的意外,而且设备也没有人为痕迹。只能定性为意外了。”魏舒说着,忽然一旁有辆车别了过来,“要死啊!” 她连忙控制着距离躲开,车子险些被碰到。 也还好后面的那辆车跟得不是很紧,车速也不算快,这才敢减速让了下。 其实不让行,真撞上了也是变道的那辆车全责,对魏舒来说没什么影响,不过就是耽误些时间罢了。 只是,於琼还在车上。 “对了,有些事忘了和你说。住院期间,很多模特都来看过我,还有设计师常青。倒是有个人令我有些意外。”於琼随意地像是提起一件不怎么重要的事。 “谁啊?”魏舒的目光扫着周围的车辆,过了刚刚那条车多的道,现在路上的车没那么多了。 “项小桃,她进来随便关心了两句就走了。别人可都是或多或少待了十来分钟。”於琼语调渐渐冷了些。 “我还怀疑是不是她策划的这件事呢!灯掉的时间实在是蹊跷。”魏舒听着不自觉拧了拧眉头。 只听一声轻笑而来。 “不必在意,她已经学乖了。”——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於琼:还要~(顿了顿)你解衬衫是在? 魏舒(小脸一红):我以为你说的是那个意思…… 第64章 前一段时间家里还热热闹闹,一回到家里就能听见客厅里传来的窸窣电视声。 会有短短一声的问候。 家里总会点着灯,总不至于回到家时黑漆漆一片。 就像如今魏舒回到家一样,恍惚着望着客厅,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那样温馨的日子实在短暂,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小事在魏舒看来,却是来之不易。 重逢短暂,聚少离多。 这是魏舒明白了许多年的道理。 於琼已经轻车熟路地换上毛绒拖鞋朝厨房走去,她盯着冰箱上贴着的照片好一会,随即打开扬声一问:“没有果汁了?” 前段日子里祝元箴在的时候,家里的冰箱总是满满当当什么果汁牛奶都有。 魏舒把手里的东西收整一番,往厨房里边走边道:“喝完了吧,这段时间我基本上都在医院。” 眸光一瞥,冰箱里空荡荡的只有几颗蔬菜。不过柜子里还放着一瓶没开封的牛奶。 “这不是还有牛奶吗,我给你煮一下?”魏舒顺手去拿,却被於琼一手给摁住。 “算了,我想喝咖啡。”於琼转身抽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走到门边时轻飘飘留了一句,“晚上和你睡,我怕黑。” 刚阖上冰箱的门,魏舒的手一顿,眸光在光线不算亮堂的厨房里轻轻闪了闪。 猫头鹰夜视能力都很好,融合了猫头鹰基因的十七就是。 还记得那段时间十七住在家里,天天晚上摸黑溜达着出来翻零食吃,从未磕着碰着过。 就算是魏舒自己如此熟悉家里的环境,有时起夜出来倒杯水喝的时候都会不小心踢到边边角角。 於琼,怕黑? 恍惚间又想起了那个雨夜,於琼第一回亲她,随后两人冷脸吵了一嘴,於琼拉着自己的衣袖让她别走。 明明印象里,於琼怕的是打雷声。 撒谎…… 可怎么魏舒却好像并不讨厌? 冰箱上贴着几张魏舒和祝元箴合照的冰箱贴,魏舒伸手抚了上去。 凉凉的,吸在冰箱上十分贴合的冰箱贴。 一切都挺好的,就是感觉好像……缺了点什么。 头一天从医院出来,魏舒怕於琼是不想在医院里久待,伤口还没有好透,这一整天在家里陪着她都规规矩矩的。 就连夜里两人大被同眠时,也是规矩地只占着很小一块睡着。 魏舒也想拥着於琼而眠,只是她肩胛骨处的那道伤口,可不容玩笑。 于是两个人背对背离得有些距离,盖着同一个被子而眠。 睡到后半夜,隐约间有什么热热软软、毛茸茸地贴了过来。 鼻尖萦绕着一股,踩过冰雪的那种淡淡冷冽感,混着一股清甜的冰淇淋味。 正无端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痒意,似乎有什么柔软的羽绒若有似无地搔刮着,让人忍不住想揉揉鼻子。 夜色浓郁,整个房间黑黢黢一片,遮光帘将窗外的月光牢牢遮挡在外。 睡梦中醒来,魏舒恍惚着半睁开眼,眼前不知是什么物件挡着原本就不太清晰的光线。 她深吸了口气,强忍着睡意与被扰的不悦,试图努力去瞧清现下情形。 模糊不清的月光映进来,只浅浅照见一个轮廓。 一个庞然巨物的轮廓,几乎有半人高。 魏舒瞬间清醒,她此刻睡意全无,抬着头刚巧与黑暗里一双黝圆的杏眼对上,正映着莹莹夜光。 双方各自眨了眨眼。 窗外呼啸而过一阵风,轻轻敲了下窗户,连响声也没留下。 魏舒呼吸滞涩一瞬,连忙伸手去够床头的卧室灯开关。 暖黄的顶灯瞬间将漆黑驱逐,清晰照亮了眼前的庞然巨物。 这哪是什么怪物,分明是许多灰白飞鸟一样纹路,像是一团大棉花糖一样的巨型雪鸮。 它正稳稳地坐在床上,用它那双圆溜溜的杏眼和脑袋,直勾勾地盯着魏舒。 魏舒没有动,只是维持着原有的姿势。 目光掠过眼前蓬松的羽毛,还有贴在她刚刚鼻侧锋利的爪子。 该不会刚刚梦里闻到的那股踩过冰雪的冰淇淋味,实际上是这家伙的脚味吧! 唇角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又抬眼看回那双圆润的杏眼。 平静的像是琥珀一样的杏眼,眼神里没有半分野性的攻击意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紧张与观察之意。 刚刚那会的惊讶渐渐平稳下来,魏舒沉吟片刻,声音还有些刚睡醒的微哑,试探地喊了一声:“於琼?” 那巨大的脑袋以诡异的方式转了下,圆滚滚的脑袋歪了下。配上它一脸睿智又严肃的神情,反倒衬得有一股呆萌感。 鸟喙一开一合,发出了一声极短的嘤嘤声。 随后那矜傲的,带着些奇异的空灵声在房内响起。 “不然呢?”雪鸮眨了眨眼,半阖起来的眼似乎对她要确认一下的行为感到有些不满,“家里难道还有别人?” 得到确切的回复,魏舒的心里骤然松了口气,她唇角因这一奇妙的时刻难以克制地上扬起来,她撑着身子坐起来,鼻尖的气味这时萦绕的是独属于於琼身上的那股,清冽的原野气,像是身处冰川之上,雨后清新的气息。 暖黄的顶灯将魏舒笼罩着,也洋洋洒洒映在雪鸮蓬松的羽毛和脑袋上,镀上了一层暖黄的光晕。 这是头一回瞧见於琼原本的样子,真的是魏舒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雪鸮了。 她坐起身子,雪鸮只比她矮了一个头。 “你好大只,像个香香软软的棉花糖。”魏舒不知怎么的,一下将心里话给讲出口。 雪鸮吊着一双杏眼似乎有些不悦,扭过头去不想理人。 “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是受伤了,人形很难维持吗?”魏舒有些担忧地问。 那扭过去的脑袋又忽然一百八十度扭回来,鸟喙一开一合:“变成这样舒服点,而且伤势好得更快,两天就能好。你知道的,我的愈合能力堪称医学奇迹。” 的确是医学奇迹,住院这些天,已经快把医生给吓一跳了,结痂速度够快,伤势恢复也比常人快上许多。虽然伤口面积不算大,可位置比较刁钻又深,按照医生的预测,起码要住院快两周才能好差不多。 好在这女人……这只鸮知道收敛点,那道结痂的样子外观上看还能唬住人。 不知觉间,眸光落在於琼那毛茸茸的脑袋上,那颗圆滚滚的脑袋看起来柔软无比。 以前去动物园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摸过鸮的脑袋,只不过都是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搓了两下,哪敢像揉小狗头一样去摸。 魏舒卖乖地眨了眨眼,她轻轻问了句:“我能……摸一下吗?” 随后试探性地伸出手,四平八稳地悬在空中,带着明确的意图。 那双琥珀一样的杏眼凝视着她靠近的手指,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的一声咕噜的声响。 像是在思索,它眨了眨眼,片刻后,反倒主动将那毛茸茸的大脑袋往跟前凑了凑,轻轻抵上了魏舒的掌心。 触感随之而来,比想象中的更加柔软,有些烫手,像个小火炉一样。 雪天里要是抱着它,怕是再刺骨的寒意也会被驱散吧? 蓬松的羽毛下,是一片极为细腻的绒羽。 魏舒将指尖微微陷入,那种些许滚烫的温度顺着指尖一路蔓延到了心口。 好奇妙的手感,原来整个掌心贴上去是这样的…… 她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揉了揉,见雪鸮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弯弯的,像个月牙一样。 甚至还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嘤嘤声,满足般地咕噜噜一直响着。 那半人高的身躯似乎放松下来,矮了一截,就这么抵在掌心上任她揉捏。 忽然想试一下,像揉小狗头一样揉它,会是什么反应。 于是魏舒大着胆子揉了一下。 忽然那颗圆滚滚的大脑袋猛地后退,发出一声短促的嘤嘤声。 就在魏舒以为她不太喜欢这样的触碰时,那颗脑袋又慢慢抵了回来,伴着一声清冷又矜持的。 “有点爽过头了。” 魏舒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雪鸮。” 过了一会,困意重新席卷而来,魏舒打了个哈欠,然而雪鸮的眼睛圆溜溜瞪着,丝毫没有半点困意。 刚把灯给关掉,小火炉又重新贴了过来,那双锋利的利爪被它藏在了蓬松的羽毛下。 那股之前闻过的奇怪冰淇淋味,也消失不见。 接着胸前有个热源贴了过来,像个热水袋一样。魏舒意识到是於琼的脑袋和身子趴在了她身上。 和想象中的分量一点也不同,它好轻,远没有一个儿童重。 魏舒忍不住好奇心,拿出手机在空中自拍了下。 画面上呈现的一个雪鸮连同脑袋都埋在她胸前,整个鸮似是趴成一个条形。 真的和猫好像,特别是瘫成一条的样子,更像了。 “笑什么?”於琼歪着脑袋枕在魏舒胸前,半眯着杏眼去看她。 “你好像一摊烧鸡。”魏舒勾着唇角,伸手挠了挠胸前毛茸茸脑袋。 只听轻声一哼,那双杏眼吊着似乎有些恼火,随后又顶不住脑袋上手指有节奏力道的按摩,又弯成了个一个月牙。 魏舒实在是困了,又缓缓闭上眼,手上的动作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过直到渐渐停下。 “魏舒。” 迷迷糊糊又听见於琼喊她。 “嗯?”魏舒应付地从鼻尖挤出一个短促的哼鸣。 “别睡,给我讲讲你在野外探索的事。”那颗圆滚滚的脑袋在她胸前转了转。 “想听故事?”魏舒睡过一觉还是有些困,只是讲个故事的精力还是有的。 “嗯。”一声短促的嘤嘤声传来,和她平日里的样子极其不同,“有没有去过雪山?” “没有,太危险了,一般得组建一支探索队才行。我一般都是和方曼黎一起。”魏舒闭着眼慢慢回忆着,“倒是在冬天去过野外。” “去年冬天,在昌峦的山麓……”魏舒的声音低沉,平稳地讲述着像一个童话故事,“那时候和曼黎姐去追一群北山羊,雪很深,每走一步都没过半个小腿……” 於琼静静地趴在魏舒的身上,时不时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噜声表示自己在听,只是魏舒讲着讲着声音愈来愈小,直到再没了动静。 没过一会又被於琼再次唤醒。 “别睡,然后呢?” “然后……下了一场暴风雪,我和曼黎姐不敢再深入。其实大多数的时候,野外的工作并不总是惊心动魄,更多的是等待和寂静……雪停了之后,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魏舒的语调很是缓慢,她娓娓道来讲述着一副安宁又美好的画卷。 “那山羊呢,找着没?”於琼追问着。 “找到了。只能说是碰巧吧,漫长的等待总是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当时用望远镜去看高峰的时候,看到它们垂在崖壁之上,那么陡的地方,它们却如履平地……” 第65章 夜里断断续续地讲着故事,以至于第二天起床后,魏舒顶着眼底一圈淡淡的青黑。 她有些倦,一晚上叫於琼闹得有些没睡好。 怎么感觉和养孩子一样? 听说小孩两岁以前都是这样,一到夜里就会闹觉。 可是於琼已经不知道几百岁了! 下午还有个线上会议要开,说一些以前项目的后续进展情况。魏舒不好推辞,教授已经选了假期靠后的日子。 不能叫人看出来她节假日在家里休息,还是一副精神不济、没休息好的样子。 任凭别人笑话。 魏舒一头长发随意用抓夹夹在脑后,她两眼放空地望着咖啡机,眼皮沉重得几乎要眯成一道缝。 熬夜的后遗症如潮水般袭来,大脑像是一团被浸泡在水里揉成一团的纸,浑浑噩噩。 听着咖啡机磨豆的嘈杂声,规律的嗡鸣声一下又一下。 太过规律的声音反倒像是助眠的摇篮曲,不免令魏舒打了个哈欠。 一股香醇的咖啡味一阵一阵袭来,将人浑浑噩噩的纷杂给融化。 “嗯!好香呀,我也要喝。” 张扬又热烈的音调从身后响起,魏舒不用回头都知道是於琼。 毕竟家里只有这一个女人。 可为什么同样是熬夜,这个女人的状态竟然听起来还不错! 这对吗? 这是不对的! 魏舒颇有些幽怨地转头去看那个罪魁祸首。 然而预想的女人没有瞧见,只看到一只圆滚滚半人高的巨大雪鸮。 晨光照在那蓬松的羽毛上熠熠闪烁,一双琥珀般的杏眼清透明亮,再配上她那副认真的模样,有些…… 嗯,说不出来的睿智。 “你要一直保持这个样子?”魏舒强压着嘴角,挑了挑眉问。 “有什么关系,不觉得我这样很好看吗?是不是超绝完美。”於琼站在厨房门口张开她那双宽大厚实的翅膀。 双翼展翅的模样又令魏舒想起了当初在骆宁秀场后台瞧见的那对小翅膀。 这翅膀和那些人工制造的压根没得比较。 只是魏舒不想於琼太过得意,她轻轻哦了一声,转身接着弄咖啡。 “喝什么?美式还是加奶?” 只是身后人似乎对她刚才平淡的反应极为不满,於琼不满地张了张鸟喙:“哦!”那颗圆滚滚的脑袋顶着一对睿智的杏眼,里头映满了震惊之意。 “你就只说个哦?怎么了,就我这细细密密的羽毛,层次分明,打理得当。难道不是超绝完美吗?”於琼收起翅膀,挪脚往厨房里迈。 生怕这小心眼的记仇,闹着把厨房给活拆了。 魏舒连连道饶:“是,您是世界上最完美的雪鸮,是我见过最可爱的、最像一个香香软软的大棉花糖……” 於琼极为受用,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嘤嘤声,它轻咳了一声:“行了,马屁拍的不错。来杯美式。” 咖啡机停止了运作,魏舒拉开看了一眼,又搅了搅咖啡粉,操.弄着机器,加上热水。 等待的间隙,魏舒再次朝於琼看了过去。 到现在为止,她仍然对於琼这幅雪鸮的模样感到新奇。 尤其是那颗毛茸茸圆滚滚的脑袋,抚摸上去的手感令她爱不释手。 鬼使神差的,魏舒眨了眨有些疲乏的眼,下意识地朝於琼伸出手,朝那顶圆滚滚有些蓬松的头顶绒羽摸去。 然而,这次还没等她的指尖碰到,於琼猛地一歪头,灵活地躲开了她的触碰。 甚至还张开她那双巨大的、毛茸茸的翅膀,不太客气地扇起几道风。 雪鸮一般在受到威胁时会做出这样的警告行为。 可於琼不是普通的雪鸮。 “咕咕噜噜噜!”於琼发出一阵清脆而短促的声音,她扭过头去看屋里阳台那边的窗帘有没有拉紧。 接着歪着头迈着碎步走了出去。 有种贼头贼脑的错觉…… 魏舒的指尖悬滞在空中,倦怠的眼里露出一丝错愕来。 躲什么,昨晚让摸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怎么床上床下还双标呢? 她有些泄气,却又觉得於琼那模样可爱得紧。 恰逢咖啡机发出一声长音,醇香浓郁的气息比刚刚的味道又纯粹了些。 刚走出去一会的於琼,没过一会又变成人形走了回来,她穿着松松垮垮的短袖,宽垂的长裤,坐在桌前玩起消消乐。 魏舒有些幽怨地端着於琼那杯咖啡,摆足了气势却又轻轻地往於琼面前一摆。 嘴里嘟嘟囔囔着:“又半夜闹觉又不让摸摸头,还得伺候喝咖啡,真是没天理,丧尽天良……” “什么?”於琼茫然地抬头看她,手上还在回着宋蔷发来的信息,承诺她自己有分寸没乱来。 她端起面前的咖啡,吹着滚烫的热气,盯着魏舒嘟囔半天听不清话的唇瓣眉头轻轻一皱:“叽里咕噜说什么呢?是不是编排我呢,大声点我听听。” “没有,怎么会呢!讲你人不错,翅膀太有层次,太会打理啦,想上手摸摸……” “做梦!”也不知道於琼想到了什么,耳根瞬间红了起来,气急败坏地找着能往魏舒那丢出去的物件。 “嘁。”魏舒不满地撇了撇嘴。 真说了又不高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干脆於琼改个名叫“於不行”算了。 这话魏舒倒是不敢说,别还没把人追到手,又把人闹跑了。 午后的阳光比晨光刺眼些,却又不像夏日里的那样带着热浪。透过玻璃窗斜斜地洒进客厅的地毯上。 推拉门前拉上纱帘,令这片阳光变得更有一番慵懒的意味,连带着魏舒都犯懒起来。 虽是喝了咖啡,身体饶是不困倦了,可大脑依旧一片混沌,像是被人搅碎成无法拼凑起来的残缺拼图。 魏舒和於琼并排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於琼爱看的历史题材的爱情片。 於琼喜欢看这类题材,可魏舒却丝毫不感兴趣,一点都没把心思放在这部电影的剧情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魏舒稍稍一侧过脸,就能闻见於琼身上散发的那种独特气味。 起初以为是骆宁定制的香水味,可后来见面次数多了才知道,这本就是於琼身上的气息。 魏舒划着手机,浏览着於琼微博里的近期日常照,条文里写着。 【三十一岁的生日,有收到特别的礼物。】 没想到她会把在医院里的照片给传上去。 那张照片里,於琼抱着她送的花束自拍,能清晰地瞧见她送的那条紫水晶编绳。若隐若现地还能瞧见摆在床头柜角落里的贺文卡片。 真是大胆…… 难怪出院办手续那天,宋蔷的眼神恨不能把她活吃了。 魏舒怀着忐忑的心情点开评论区,清一水各式各样的生日祝词,压根没人问收到了什么礼物,送礼物的人是谁。 不过也是,朋友送点礼物也没必要跟粉丝解释。 倒是有粉丝关注到了花和编绳,都在夸送礼物的人用心。 魏舒轻轻扬起唇角,余光瞥向沙发另一头的於琼,她赤着脚蜷缩着,神情认真地看着屏幕。 微微扬起的脸,似是被阳光温柔地捧起,缓慢地流淌过温暖的宠溺。 宁静安详的午后,家里只有电视里时不时传来的台词和音乐,虽不热闹,却叫人心里暖暖的。 只是她们这样的距离若即若离、一会近一会远的。亲也亲了,也大被同眠,可那种遥不可及的感觉,总是牢牢的捏着魏舒的心。 总觉得,风一吹,就会把於琼给带走走。 让魏舒的心像是被於琼打理得当的羽毛轻轻搔刮,痒痒的,却又挠不到关键之处。 于是魏舒主动往於琼那挪了挪。 “坐回去,搞这些小动作?”於琼清冷的音调轻飘飘而来,看似漫不经心,却没有半分情意地揭穿魏舒的小心思。 魏舒不甘心地又将屁股挪回了原位。 手机叮叮传来提醒音,是下午那场视频会议的定时提醒。 “我得开个会。”魏舒低声说了句,起身去房里,斟酌着还是把笔记本电脑搬到了客厅的饭桌上,坐在这陪着於琼。 望着沙发上的於琼,她只匆匆给了她一个目光,几乎没有停留,又专注地看着她的电影。 魏舒打开电脑进入会议。 曹段影那张极具权威的脸充斥着整个屏幕,只不过那张脸的前方被个条状的东西挡住,以至于有些滑稽。 魏舒定眼看着,原来是教授家里的狸花猫,尾巴在镜头前甩来甩去,教授偏还拿它没办法,只好抱在怀里小声和它商量着不捣乱一会给它开个罐头。 这样的教授平日里很少见,即使大家都知道曹教授家里有只宝贝一样的狸花猫,都难得地在公屏上打趣起来。 大家都开着摄像头,魏舒背对着厨房,带着耳机听着曹教授讲着之前项目的事。 会议进行到一半,一道身影从沙发那处走了过来,神情自若地自魏舒身后掠过,手里拿着个空的玻璃杯。 那道清冷的原野气骤然靠近,魏舒不自觉地紧了紧自己的背脊,呼吸微微一滞。 她瞧见摄像头里能清晰瞧见一道身影掠过,特别是能瞧见一截手腕,还有握着杯子骨节分明的手指。 耳边嗡嗡响着曹教授不断讲述的声音,可魏舒却没了心思听。 她全部的精力都在电脑上闪烁的微信界面。 点开一看,方曼黎发了张截图来。 【方曼黎:有劲爆恋情?】 这人属狗的是不是。 会议那头的同事们自然也有人瞧见魏舒的镜头里有出现气质清冷的陌生女性。 于是有的关系还算不错的前辈们各自交换着八卦的眼色。 於琼的脚步徐徐缓缓消失在厨房的方向,没过多久又端了半杯水回来,贴着魏舒身后的椅背走了过去。 清冷的原野气浓了,她似乎走得更慢了些。 魏舒的注意力彻底被分散,压根没心思听曹教授在说什么。 恰好教授家的猫也待不住了,在电脑前蹿上蹿下到处溜达来溜达去,还催促地喵喵叫。 教授干脆说休息五分钟,她去给猫开个罐头。 于是耳机里的会议,忽然变得嘈杂起来。 刚坐下没半分钟的於琼,再次起身,漫无目的地从沙发那边踱步过来,又踱步回去,阳光照得她细长的影子从左边晃到右边,来来回回的晃。 每一回晃到魏舒的视线里,都是无声息的挑衅。 偏偏摄像头还事无巨细地拍了下来。 以至于微信的消息就没有断过。 魏舒根本不敢再点开。 直到於琼出现在魏舒的身侧,摄像头堪堪照到她的下颌,魏舒忍不住猛地抓住了於琼的手腕。 温软的,略有挣扎的手腕。 魏舒慌乱地将摄像头给关了,她抬起头恰好看向那双无辜的眼眸,垂眸静静地看着魏舒,只是那里头多了一丝玩味。 她分明是故意的。 话筒还没关,魏舒没法说话,只好望着於琼轻轻勾起的唇角,近乎咬牙切齿地用口型讲着:“别走了……” 於琼看着她故作镇静的表情,眨了眨杏眼,用着同样的方式回应:“怎么了?”然后手腕轻轻一转,轻松地从魏舒的掌心里钻出来,又在退开时指尖轻轻扫过掌心。 掌心猛地窜起一股细细密密的痒意,一路蔓延到了心口,酥酥麻麻不安分地跳着。 於琼做完这一切,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转身回到沙发那,慵懒地靠了回去。 魏舒僵在电脑前,她打开会议的摄像头,教授忽然唤她总结一下上一个项目的大致内容。 她勉强撑着镇定,念完早已准备好的内容,全程不敢再看前辈们的反应,也不敢再往沙发那处去看。 又实在是没忍住手,点开微信页面,看着方曼黎发来的信息。 又是一张截图,还圈着魏舒微红的耳根与脖颈。 【方曼黎:哟,什么内容是我这个成年人不让看的?】 【方曼黎:我是尊贵的VIP,快,回放一下。】 【方曼黎:这人好眼熟哦,是不是在KTV见过?】 【方曼黎:嘻嘻,你不承认就是默认了。】 【方曼黎:相当劲爆,在下佩服,当红流量不顾一切,公然在视频会议里和对象热吻……】 魏舒只觉得刚刚才平复的心情又再度翻腾,脖颈烧得厉害,又下意识地看了眼沙发的方向。 不禁想到某个动画片里一直捣乱的狐狸,真想告诫一句於琼:捣蛋鸮,别捣蛋! 魏舒深吸了口气,手指飞速地在键盘上敲打着。 【魏舒:谁亲了!造谣是要有证据的!】 【魏舒:谁主张,谁举证!】 【魏舒:敢乱说你就死定了!】 第66章 这两日於琼住在魏舒家里,令魏舒总算是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夜里老婆闹觉,白天咖啡续命。 虽然人还没追到手就是了。 魏舒总觉得於琼是故意报复她。 要不是两天一过,於琼和魏舒得去北安录制节目,这样的日子恐怕还得持续上好一阵子。 九月一过,十月就只剩下吹不尽的风了。 一到北安,两人为了避嫌,各自分开走。 本来杨梅都以为这一周都没办法再进行录制,出了这样一场意外,作为节目的核心嘉宾,她还没把握在人员没齐的情况下录制。 按照原定的安排是等於琼的伤势好了再录,正愁着怎么着也得停录半个月,所有的安排全部往后挪。 哪想到於琼恢复得如此快。 只是延迟几天开工,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件好事。 可魏舒觉得有些着急,为什么不等身体好了再工作。 於琼只用她看不懂的神情静静地看着她,随后淡淡说着,希望她永远也不会懂。 这回再度回到这间与高楼分离开的院子里,明明只不过小半个月没来,却恍惚觉得隔了好久。 节目组通知的是天黑了后来也可以,为的是录隔天大家一块看日出的画面。 虽说是录真人秀,但该有的流程还是少不了有些部分安排。 十月初一过,气温明显能感觉到比九月份还要冷上一些,特别是村子里的夜晚,温差和白天判若两季。 和临云的天气不同,临云的冷是钻入骨髓的,北安的风似乎多穿两件衣服就能抵御。 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装了一组秋千椅,姜秋松和於琼两个人坐在上面轻轻荡着,说说笑笑也不知在聊些什么。 魏舒很少瞧见於琼笑成那样,不免停住步伐站在原地多看了几眼。 於琼盘着丸子头,碎发在空中像个随风轻舞的叶片般摇曳。 其实仔细想想,要是真的和这些人生活在这样一个村庄里,或许也是蛮不错的。 这些天以来,除去和於琼相处的那几天,也就是现在能够让魏舒轻松些,能在漫漫紧张又不得不背负的秘密之外,缓一缓,松上一口气。 也许有一天,能让於琼在镜头外这样开怀笑出来的,是她自己该有多好。 在晚风里站久了,难免姜秋松一回头就瞧见了吹风看她们的魏舒。 “魏姐来啦!”姜秋松唇角挂着笑意,轻快地跳下秋千椅,“就等你来玩狼人杀呢。” 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上次临走的时候姜秋松说要玩来着。 “好,一会再简单说下规则吧。”魏舒点了点头,越过姜秋松去看了一眼仍坐在秋千椅上的於琼,她佯装两人之前没怎么见过,轻声问着,“你的伤怎么样了。” 两人隔着姜秋松对视着,於琼暂未回话,只缓缓眨了眨眼,慢悠悠从秋千椅上下来,动作徐徐缓缓。 姜秋松在一旁打趣着戳了魏舒一胳膊:“每个人来都要问一遍於琼姐,我之前问过,姐说没事了。” “运气比较好,谢谢关心。”於琼补了一声,坦荡的模样叫人纠不出错,抱着胳膊往屋子里走。 仿佛这件事本身就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讲的事,但众人各自心中都隐约有预感,不像於琼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 “姐好勇敢啊,经历了这种事还云淡风轻的。”姜秋松望着於琼的背影,徒生出一丝感慨。 魏舒不免多看了姜秋松两眼,她张了张唇,什么也没说。只缓缓吐了口气应和:“是啊。” 才怪,她恢复得超好,再过一个星期,说不定连一丝痕迹也找不见。 这间屋子里,餐桌上早围坐着一圈人。 桌上摆放着早早准备好的卡牌,郑曼雨正和宁璇坐在桌前谈心,两人边喝茶边说着,姜冬临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偶尔会插上一句表示和郑曼雨有着同样的感受。 三人见於琼、魏舒和姜秋松陆续回来,在聊的话题也渐渐结束。 随意收拾了下,魏舒走到桌旁。 座位还是以往的那样,只不过给魏舒留了个在於琼对面的座位。 宁璇给大家一人倒了杯大麦茶:“这要怎么玩?” 她们一共六个人,要是都玩的话还得有个裁判。 要说玩狼人杀,郑曼雨算是这方面稍有些经验的,她连忙走到门口喊了一声:“杨导,来给我们当下上帝。” 桌上的牌是节目组事先准备好的,还摆了些丑橘和枣。 “我来简单说下规则,有两个阵营,一个是好人阵营,一个是狼人阵容。好人负责把狼人在白天公投出去,狼人阵营每晚可以杀一个人……”姜秋松简单描述了下游戏规则,随后夸张地挥了挥胳膊,“看看你们谁比谁更会骗人咯。” “在座的各位,还有比你更沉不住气的人吗?”魏舒眨了眨眼,端起面前宁璇递来的大麦茶,“谢谢宁姐。” 宁璇气定神闲地补了一句:“应该没有,小松什么事都写在脸上。” “绝不可能!”姜秋松扫视了眼在座各位的眼神,不敢置信地将目光看向姜冬临,接着倒吸了口气,“什么……连你也!” 屋外杨梅碎步走了过来,接过郑曼雨递来的卡牌,随意洗了一遍,让人随机抽取一张。 魏舒抽了张牌拿在手中还没看底牌是什么身份,她先是抬眼去看於琼的反应。 之间於琼定定看了眼牌,什么情绪也没有。接着她似乎是察觉到什么,抬起头朝魏舒看了过来,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将卡牌倒扣在桌上。 每个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反应,譬如姜秋松,她明显是没拿到什么有作用的身份牌,唇角抿了抿一副很可惜的样子。 果然她是最好猜的。 而其她的人脸上虽有些什么面部表情,倒是没办法用这点作为依据去判断她们的身份。 魏舒翻开自己的手牌,眸光随着微微袭来的风一黯。 狼人。 “天黑请闭眼。”杨梅站在她们身侧喊着。 一阵窸窣声过后,院子里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晚风掠过树梢吹起的沙沙声。 “狼人请睁眼,请选则你们今晚要屠杀的对象。”杨梅压着声音,故意营造出一种神秘兮兮的氛围。 魏舒睁开瞧见了自己令一个队友,两人用手势商量了一番,队友想把首轮刀口位选择到於琼的身上。 魏舒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快,她目光平静地扫过双眼紧闭的於琼,朝队友打了个不同意的手势,转而指了指看起来更有身份的另一个人选。 两人迅速商量着,决定将刀口落的那个人头上。 魏舒瞬然间松了口气,要是第一刀落在於琼头上,女巫又恰好没有用解药救人的话,那岂不是很没有参与感。 “狼人请闭眼,预言家请睁眼,请选则你要查验的对象……她的身份是……预言家请闭眼。” “女巫请睁眼,你有一瓶解药和一瓶蠹药,昨晚死的人是她,请问你要使用解药吗?请问你要使用蠹药吗?请选则你要下蠹的对象,女巫请闭眼……” “天亮了,昨晚是平安夜。从姜秋松开始发言。”杨梅尽职宣念着。 姜秋松深吸了口气,指了指自己:“从我开始发言?” 她的脸上似有裂纹,牵强地扯了扯唇角:“我没什么信息啊,全程闭眼玩家,就是一个村民。当然目前的信息呢,昨晚是个平安夜,女巫肯定是用了解药的,别的没什么了,过。” 和魏舒猜测没什么两样,她也觉得姜秋松就是个村民。 接下来轮到宁璇,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在场各位的反应,徐徐开口道:“我是预言家,昨晚查到姜冬临是好人,本来是奔着验狼去的,没想到验出来是个好人。今晚的话大概率我会去验魏舒。投票的话从发言差的人里投。” “我是预言家,昨晚验於琼是个好人,和我对跳预言家的宁璇我直接当狼打。姜秋松没什么信息,发言还不错,我可以放一放。至于姜冬临,到时候看票型吧,今晚我去验魏舒。”郑曼雨边说边看着大家的反应。 “信我就投宁璇出局,信宁璇就投我出局,好人一定要投票,不要弃票,这样才能看到票型。” 这两个人一下就把魏舒打成了焦点位,两个预言家都要去验的人。 轮到魏舒发言,她轻咳了一声:“两个预言家发言都还可以,但是我更偏信曼雨姐,她是在第二个起跳预言家的,验人也是好身份。投票的话我会去投宁姐。然后女巫的话藏藏好,这一轮没必要跳出来。” 提到女巫的时候,魏舒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於琼,接着於琼看着她微微扬了扬唇角。 “我也比较同意魏舒的观点,这一轮会选择投宁姐,曼雨姐的发言太阳光了。我自己的话,我这边是个平民玩家。”姜冬临轻轻敲了敲桌面,将发言权交给於琼。 局面扑朔迷离起来,两个预言家,从发言听上去感觉都还不错。真要抉择起来也比较困难。 姜冬临能这么快做出决定,估计也是受了魏舒的影响。 於琼眨了眨眼:“那我就不多说了,我自己的底牌是一个平民玩家,现在局面很简单。信谁就投另一个预言家出局。” 投票结果出来,两个预言家互相指对方,其余的人全部投了宁璇。 毫无疑问。 “宁璇出局,游戏继续。天黑请闭眼……”杨梅看了一眼於琼,似乎有所预感。 又过了一夜,魏舒和队友郑曼雨商量好了要怎么打,今晚决定将刀落在姜冬临身上。 随着杨梅宣布:“天亮了,昨晚死亡的是魏舒、姜冬临,没有遗言。从郑曼雨开始发言。” 宣布出来,魏舒愣了片刻,随后反应过来,自己是吃了女巫的蠹药。 可女巫是谁?居然能猜出她是狼人,可明明她没有任何破绽才是…… 郑曼雨显然是没有预想到这样的一个局面,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舔了舔唇瓣,看了一眼还在场的於琼、姜秋松,想着要怎么掰票。 “昨晚我验了魏舒,是个好人走的,所以现在你们两之间还有一个是狼人。” “昨晚双死的情况肯定是狼人杀了一个,女巫蠹了一个。目前这个局势我觉得女巫应该是魏舒和姜冬临两个人其中一个。” “只有剩下一民一狼一神的情况,昨晚我没死,狼人应该是找民杀的。第一天的发言来看,我觉得姜秋松应该不是那个狼人,那就只能是於琼了。一会我会把票投给於琼。” 魏舒倒吸了口气,看了眼神情自若的於琼。 该不会…… “轮到我发言了,姜秋松你听好,我好好给你解释复盘一下。”於琼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我是女巫,第一晚死的宁璇,我用解药救了,她是我的银水。两个预言家发言其实都还可以,但是宁璇是没有团队的,而且第二晚死的位置你看一下,郑曼雨没死,她就一定做不成那张预言家牌。” “你要能认下我这张女巫牌,我昨晚蠹的是魏舒,理由我说一下,第一天的时候,所有焦点都是在预言家的身上。但是我从魏舒的发言里听出来她在找女巫,而且她几乎没有犹豫去站队,所以我把蠹洒在她身上。” “至于为什么我第一天白天不跳出来给预言家掰票。两个预言家我分辨不出来,我不清楚宁璇是不是自己刀自己骗解药。” “要是站错边把真预言家投出去了,女巫又跳出来,好人就会没有轮次。你要是能认得下我这张女巫牌,就和我投郑曼雨。” 姜秋松挠了挠头,她略一思衬,心里五味杂陈:“你们真是一个比一个会骗……” “好了,准备投票……”杨梅双手合十一拍,加快游戏进程。 於琼和郑曼雨两个人互相指认。 最后姜秋松还是将票投给了郑曼雨。 “游戏结束,好人获胜!”杨梅轻笑了下道,“给你们复盘一下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复盘着刚刚游戏的内容,魏舒则是看着於琼,看她那自信飞扬的眉眼。 “你这瓶蠹药洒得真准。” 於琼微微扬起下颌,暖黄的灯光淌过她的眉眼,她轻笑了声:“是你这只狼太显眼了。” 第67章 森林小屋门前通透,这会没人睡觉,房间也都敞着,那穿堂风自然也是呜呜吹来。 十来度的天,更别提是在晚上,晚上的风似是要把人吹冻着哪儿才肯甘心罢休。 屋里还没到用上暖气的时候,况且这件条件不算完善的屋子里压根也没装暖气。 要是实话实说,北安的气温确实没有临云冷,魏舒还算适应。 只是她将目光看向桌对面的於琼,扎着丸子头,后脖颈全然吹着风,她坐的位置又是比较靠近风口,又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 还是个没恢复好的病人,哪个病人成天这样吹风,非得给自己吹出个好歹来。 偏偏这女人还总是说她不冷,更气人得慌。 不管於琼是不是真感觉不到冷,一个病人总不能在镜头前这样。 还不得让人起疑心。 看看周围这群人,穿的是厚实的挡风外套,毛毛衣……再看看於琼! 瞧着其她人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似乎还想着再来一局,魏舒用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你的病还没好透,晚上风这么大,我去给你拿一件外套吧。” 那双漫不经心的杏眼看过来后,眨了眨眼,眼里似乎还闪过一丝疑惑。 就知道这女人在想什么,她要是敢说自己不冷…… 魏舒连忙用眼神警告了於琼,生怕她一个嘴快说出来。 “是啊,於琼姐怎么穿这么少,这乡下昼夜温差大,别又冻感冒了。”姜冬临关心着补了一句,“我去把门关起来。” 於琼张了张唇,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只好话头一转:“谢谢。” 早早看过了天气预报,魏舒的箱子里恰好多带了几间外套,她顺手拿了最上面的棕色毛毛衣,走回到於琼旁递了过去。 於琼顺势接过二话没说就往身上套,接着拆了包郑曼雨带来的风干牛肉。 气氛有片刻的沉闷,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两个毫无自觉的人看起来。 刚姜冬临去关了大门,这一下没有风吹进来,比刚才暖和不少。 暖黄的顶灯朦朦胧胧地照在人脸上,晃到人的眼里也不觉得晃眼,反而觉得连同洒下来的暖光灯也有温度。 许是沉默太久了,魏舒才后知后觉地抬眼去看宁璇和郑曼雨两人的眼神。 她恍然地拆开自己的那份风干牛肉,撕成好几份往两人那递了递:“宁姐、曼雨姐,吃吗?” 然而得到的不过是两人欲言又止的眼神。 想不明白,魏舒只好把目光投到於琼那,只见那人毫无自觉,一边嚼着牛肉,一边喝大麦茶,还朝她眨眨眼。 那件毛毛衣於琼穿着还怪合适的,和她的内衬蛮搭的。 原来还担心这种衣服不是於琼平常穿的类型,会和她的气质不太搭。 看来这种担心实在是没必要,魏舒真是想得太多,於琼就是个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不对! 是衣服! 魏舒把自己的衣服递给於琼穿,於琼还穿得那么熟练! 苍天在上,以前可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真的是头一回给於琼找外套穿! 谁想到这人穿得这么熟练,魏舒也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可这才恰恰是问题所在! 之前在节目上怎么说的,她两不熟啊,不熟怎么穿对方的外套?连一句客气话也不说。 要怎么办…… 魏舒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她这递去风干牛肉的手再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就这么停在空中,一时间针落可闻的安静。 好在郑曼雨的反应够快,她连忙接过魏舒手里递来的风干牛肉,撕了一点下来又递回去,随后干笑了一声:“嗐!你看我,明明是带给你们吃的,自己又经不住诱惑。” 余光里瞥见於琼也分了一些给身侧的姜秋松,还有斜对面的姜冬临。 耳边此起彼伏的道谢声,随着於琼淡淡一句:“都是自家姐妹,客气什么。” 这件事好像也随着於琼这样一个不怎么在意的态度给化解过去。 直到第二场游戏开始前,魏舒也未曾在於琼的脸上看见什么窘迫的意味,那人反倒是云淡风轻,时而又悄悄皱起眉对自己分了些牛肉给两个妹妹吃有些犹豫。 魏舒沉默地低下头,浑身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无力感。 她试图说服自己,节目组是不会把这段剪进去的…… 就算剪进去,於琼这么毫不在意的样子,也只会让观众觉得大家的关系慢慢亲近起来,对吧? 在此期间杨梅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充当一个临时上帝的模样令魏舒上下两难。 晚风呼呼吹着大门,门被吹得闷响声不停,要是有连通的窗户或是门,说不准还能给来一段即兴呼啸二重奏。 几个人各怀心事,魏舒坐在桌前怎么着都感觉浑身不自在,恍惚间和大家一起玩完了第二局。 第二局倒没第一局的局势复杂,没有狼人和预言家对跳穿马甲,发言划划水草草结束。 刚一宣告游戏结束,宁璇打了个哈欠:“也该睡了,明天还得早起看日出呢。你们谁要是起不来,可别怪我不客气。” “宁姐这么说,我倒是想赖在床上不起来,看宁姐要怎么个不客气。”姜秋松一副故意耍宝的样子。 宁璇扬起手在虚空里叩了叩,像是敲脑壳似的警告了番。 相比宁璇的客气,郑曼雨才是不拿大家当外人的那一个,她嘿嘿笑着朝姜秋松走过去,一把将她面前摆着的零食全部拿到手里:“怕你明天放赖,这样,你这些零食我先没收,等你明天起来了我再还给你。” “不会还给我的时候,只剩包装袋了吧!”姜秋松半眯着眼眸,连忙伸手去抢。 郑曼雨是个老油条,怎会让姜秋松给得逞,她接连后退嬉笑着道:“我怎么会是这种人呢,小松,你得相信姐姐的人品……” 两个人一来一回好不热闹,追得满屋子乱窜。 魏舒抬眼去看於琼,这才惊觉於琼竟也在看她。只是不知道是看了她多久。 只瞧着那人眼里浅埋着些许意味,一些魏舒读不懂的意味,又带着些滚热的,有些烫人的直白,于是再不敢去看。 这并非是魏舒要当个缩头乌龟,实在是在节目里,她不想两人过分亲密起来,叫别人知道。 可…… 知道又如何呢? 魏舒忽然阴暗地想着,要是今晚就这么将错就错下去,以后又是否会引起什么风波呢? 要是真发生一些什么捕风捉影的舆论,於琼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宋蔷大概会让公司出面处理好那样的局面吧,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就是幻想,又有什么意义,难不成还指望着於琼站出来大大方方承认吗? 明知道不太可能得事,没有意义的幻象,最好从一开始就不要有。 可脑子里的思绪纷乱,就是止不住地去幻想…… 暮夜里的万物枕着秋而眠,轻薄的蚕丝被散着暖意,将被窝里的人裹成毛毛虫。 魏舒闭着眼睛,耳边平静而缓慢的呼吸声匀速地响着窸窣声。 要是不仔细去听,反倒是连呼吸声也听不见。 只是这道呼吸,太过平稳,反倒恰恰证明着躺在身侧的人没有睡去。 长发松松散散铺在脑后,淡淡的银辉映在头发上,泛着一圈淡淡的银芒。连同着呼吸声,都一同坠沉入一声低声的呼唤里。 “魏舒。” 隐隐传来一丝微热的气息,耳边的呢喃声浅浅:“你很在意别人的看法吗?” 这叫什么话? 魏舒一时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於琼是什么意思,又是暗暗指着哪件事。 可今晚的事无非就只有她穿她的外套。 要说狼人杀游戏,骗与不骗的,又有什么重要?不过只是游戏。 更何况,於琼压根也没有被骗到。 “我不明白。”魏舒小声地回着,“那你呢?” “我不在意,可总有人让我在意。”於琼伸手虚握着空中的一道月光,又缓缓张开五指,见月光从指缝中溜出。 “其实外套也没什么,不恰好证明了我们的关系在渐渐亲密起来吗。” 原来她都知道吗?只是一直没有表现出来? 可知道和不知道完全是两码事。 这算什么,默许吗? 魏舒不信,以於琼的敏锐和独到,她会不清楚这件事带来的后果有多严重。 “我不明白……”於琼学着魏舒讲话的方式,顿了顿,她侧过头去看魏舒的背影,“不好吗?” 有的时候魏舒真是搞不明白,一方面说要保持距离的也是於琼,一方面想要向外界透出一些亲密的也是她。 “对你没有影响就好。”魏舒闷闷地回应着,她眉头轻轻皱着,睁眼看着床头柜上反光的模糊倒影。 身后传来窸窣声,於琼似乎是背过身去了。 “嗯,挺好。”於琼的声音听起来很低落,似乎是一种自由放任的心态。 可又隐约间,透出一股淡淡的疏离之意。 “好什么好。”魏舒有些生气,她连忙转过身去,盯着於琼的后脑,“我要是说好,又能有什么改变吗?还是你只是想借此来让我难堪?” “於琼,我不是圣人,我做不到掩盖内心里的那些阴暗面,它会一直存在。而我妥协,只是因为理性战胜了它。” 要是魏舒能不管不顾,她干脆在节目里也乱来好了,最后搅得大家都难堪。 可这不是不喜欢了,也不是不爱了。就是爱得深切,才会不希望於琼会因她的一己私欲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这些漂亮话谁都会说,可於琼听着魏舒说,就是觉得哪里是不一样的。 她勾着唇角轻笑了声:“知道了,蛮好。” 这个女人真的很知道怎么让人生气。 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蛮好就想将人打发。 魏舒干脆伸手揽住於琼的腰,轻轻往怀里带了带。 “今天的占有欲这么强?”於琼仍不着重点说着,接着她拍了拍搂在腰间的手背,又轻又如一场美好的仲夏梦,“开玩笑的,睡吧。” 第68章 村里黎明的空气清晰,整片天还处在一片暮夜里。 天际边是一片深邃的墨蓝色,像是打翻了一瓶墨,晕染着小院四四方方的天。 村子里和城市里不太一样,看上去总觉得这片天很近,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云际,能碰到那软成一团大棉花团似的云层。 边际处隐隐透着一丝冰凉的瓷蓝,整片墨蓝正缓缓褪色。 院子里老柿子树已零落叶片,黝黑的枝丫悄然伸向云际那片渐渐褪色的天穹。 清晨的空气吸入肺里还有些凌冽的凉,毫无杂质的凌冽,同城市里的那种喧嚣人烟全然不同。 混杂着未全然凋落的晨露、湿润的泥土与周边的草木。 一切都慢了下来。 好像脑海里的所有烦恼,都可以在这一刻全然抛之脑后。 一行人坐在院子里的各处,身上裹着厚厚的风衣或是外套。 从院子里去看日出的视野并非是最佳的地方,可也正是这样环境里,让魏舒恍惚间又回到了和阿婆、祝元箴与祝阿姨坐在小马扎上时的画面。 远处的林子里有一抹未散尽的朦胧雾气,延伸着漫进了小院里。 宁璇坐在门前廊下的编藤椅上,膝盖上盖着条薄薄的毯子,她悠悠地抬眼望向云际喝了一口大麦茶,叹息般感慨:“我都快忘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看的日出,十多年前?” 魏舒原以为这个时候郑曼雨会出声调剂一下气氛,可却不尽她想。 郑曼雨难得安静坐在宁璇身侧的编藤椅旁,她搓着手,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明媚。 姜秋松和姜冬临姐妹两坐在蒲团上,两人头挨着头小声嘟囔着些什么,不过魏舒用余光看,多是姜秋松在说,姜冬临蜷缩着露着半张脸,多数时间都在倾听。 魏舒和於琼为了避嫌没有挨着坐,她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最近的老树下。於琼坐在廊下,两人之间隔着几步路的距离,不算太远。 瓷蓝色的天流淌着一丝没有全然退去的淡淡缥缈朦胧,映照在魏舒的身上,她孑然一身靠着粗糙的树干。 於琼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穿过这片清冽的空气,落在那个隐隐落寞又孤寂的身影上。 当那缕橘金的光,朦胧又纯粹地洒在那道身影上,又将这孤寂的身影映得温柔。 朦胧的光晕将魏舒笼罩,她微微仰起头,泛着橘调的光勾勒着她脸庞轮廓,在这一刻忽然变得脆弱极了。 於琼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捏了下,喉咙变得滞涩干燥。 这道目光,就这样敞亮无所顾忌地肆意描摹,让人不想注意到都困难。 脑海里陈旧的回忆模糊又珍贵,魏舒怎敢舍得忘却总是笑眯眯的阿婆。 可身后的目光太纯粹,太炙热,遥遥隔着这片晨雾与灿烂传来滚烫。 稍稍一侧脸,与那道毫不遮掩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於琼还来不及收回自己的视线,她甚至是忘却了要避嫌。 那双总是清冷矜傲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橘金色的晨辉,更像一颗融化的琥珀,清晰地倒映着魏舒的身影。 魏舒愣了片刻,没想到会撞上於琼那双毫不遮掩的视线。 也是那样一双的眼眸,远远比此刻照在身上的晨辉还要灼人。 她们忘却了周遭的一切,细微随着秋风吹皱叶片的窸窣。 魏舒微微缩了下眼眸,像是被於琼的眸光烫到,下意识想要挪开目光,可那头侧过一半,却又生生停住又看了回去。 心里忽然泛着一道酸涩情绪,这样的情绪掺杂着一些委屈。 魏舒忽然莫名其妙地想着为什么老天要给她这样的安排。 在最青葱的岁月失去在世上的唯一至亲。却又在十年后让她碰到这道比晨辉还要璀璨的於琼。 呼吸骤然紊乱,胸前起伏的心跳在不不合时宜的狂跳。 每跳一次都清晰地将难以言语的感受传遍四肢。 好想哭。 特别是在这道眸光的注视下。 于是在众人的视线里,魏舒偏过头来看了她们一会,眼神渐渐失焦,微微垂下眼眸,想要掩饰,可全然遮掩不住那滚烫的泪水,肩膀时不时颤抖一下。 早早注意到魏舒宁璇,眉头几不可查地皱起。 而身侧的郑曼雨脸上祥和的笑容滞固,双眸撑大了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侧的姜秋松。 姜秋松顺着郑曼雨的视线看过去,她张了张干涩的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只能无措地看向一旁的妹妹。 姜冬临轻轻“啊”一声,柔软的眼里充满担忧,小声咕囔了句:“怎么哭了……” 这样的场面,几个人很是慌乱,不知道魏舒这一刻在哭什么。 总不会是被日出感动哭的。 还是宁璇最先定了下来,叹了口气,打破了这片沉默,朝魏舒招了招手:“魏舒,来这边坐会吧,廊下风小些。” 郑曼雨也随着反应过来,她手指横在胸前试图活跃气氛:“哎呀快来,村里的日出就是好看。就是这风太大了,吹得人眼睛酸,鼻子也酸,对吧小松?” “对对对,风太大了!”姜秋松连忙点头附和。 姜冬临则是回屋子里拿了条薄毯,柔声说着:“魏姐,早上太冷了,这个给你盖着。” 众人的关怀,一时让魏舒局促窘迫,眼泪掉得更厉害了些。 她胡乱摇着头,想说自己没事,只是怀念往事,可张开唇齿时只能无助地发出一声浅浅的呜咽,又窘迫地咽了回去,再发不出声。 场面一度混乱荒唐起来,於琼飘摇的碎发被晨露的霜水气染得有些濡湿,只晃了晃。 她平静的脸上没什么太多的表情,掠过魏舒那张被泪打湿的脸,随后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修长如葱郁的指节,轻轻拍了拍身侧。 这个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 朦胧泪眼里,魏舒看向於琼,那道目光没有回避,眼里也没有任何怜悯无措,也没有任何好奇与揣测,更没有试图从她身上汲取的意图。 只是包容着所有的淡然。 鬼使神差地,魏舒吸了吸鼻子,搬起身下的小马扎,在一片微妙的沉闷里,将马扎挪到了於琼的身侧。 呼吸抽泣间,那仅存的一丝缝隙也难敌衣袖的触碰。 耳边是一声极轻的,似乎随时都要消融在秋风里的叹气,带着一丝纵容伴的无可奈何。 一条手臂伸了过来,带着熟悉的那道清冷的原野气。不容置喙地揽过她,将魏舒的脑袋按向了一个略显单薄的肩头。 “哭什么。”依旧是那样清冷冷的调子,却听起来比平常软了些,又带着些不太熟稔的笨拙。 一旁的众人倒吸了口凉气。 小小的廊下,只有魏舒浅浅的抽泣声。 “以前在长菁村,也总是坐着这样的一个小马扎,和阿婆还有邻居一起看日出,各自或是摘菜或是一起谈论着村子里的家长里短。”魏舒断断续续地说着,“我从小就只有阿婆,我好想她……” “那就回去看看老人家……”郑曼雨一时嘴快秃噜出来。 宁璇明显听出来些什么,伸手连忙一拍郑曼雨的手背,清脆响亮。 “走了吗?”於琼轻轻问,她对魏舒这段过往多少知道一些。 她没有说再多,其实也说不出什么,毕竟她不太理解什么是亲情。 她对情感上的一知半解都是从书籍或是影视剧里了解到的,她毕竟是一只雪鸮,尽管这么多年,也只是一知半解。 其实她不太懂为什么魏舒会哭。 “嗯,十年了。”魏舒低声说着,像个在海上漂泊总算劫后余生的浪人。 “很不容易吧,这种孑然一身的感觉。”於琼轻声说着,脑子里从辞海里翻找着要如何表达出人类才会有的感同身受,“我也是这么一路过来的,你并不孤单。” 两人的对话清晰地传入其她人的耳朵里,刚刚的那些震惊与后怕,全都默默地低垂下脑袋。 众所周知,网传於琼是个孤儿,虽是没有得到官方的证实,可大伙一传十这么流传着这样的一个传闻。 原是如此,所以魏舒才会在心防最脆弱的时候,倚靠一个能和她感同身受的肩膀。 两个最孤寂的灵魂倚靠在一起相互汲取身体的余温。 这样的荒唐又暧昧不清的氛围一下子消减,更像是知心好友间的互相支撑。 无需再解释什么。 这样的敏感话题一同感染着其她人,悲欢离合的事是人之常情,难以避免。于是伤怀同样无法避免。 一向稳重的宁璇沉默地敛眼,她抿着唇将手中的茶缸往编藤小桌上一放,双腿撑着靠在椅子里,似乎也陷入这样的情绪里。 其实於琼很简单,她没有众人想象的复杂,她只是茫然地看向远处橘红一团的日光。 她什么都没法理解,只是觉得心口忽然有些酸,嘴里更是涩苦一片,像是吃了一块没熟的青梅。 但又好像能感受到什么,能感觉到魏舒在难过,却又不理解为什么而难过。 也许……她其实是明白的,只是这样的感受,还不足以让於琼真正理解。 这需要的是时间,自己投入其中,去慢慢感受,才能体会什么叫做感同身受。 人类比她想的要更脆弱,怎么会因为这样自然的事而难过? 於琼只会在好一段时间吃不上红酒炖兔肉时才会难过一会。 当下的氛围感染着众人,郑曼雨也经历过这样的事,她见所有人一时都低落起来,沉吟了片刻,举起手中的茶缸扬声道:“敬过去、敬未来、更敬自己和所爱之人还在身侧陪伴。” 眼泪不知从何时不再落下,魏舒伸手随意抹去泪痕,渐渐平复心绪,和其她人一同举杯。 声音暗哑着吐了口浊气:“敬自己,敬所爱。” “敬自己!敬所爱!” 此起彼伏的祝词与举杯碰撞声慢慢弥散开,将片刻失意与沉重一同融化。 第69章 这看个日出看哭了好几个,杨梅在镜头后从一开始的担忧又转而定下心神。 要是只有魏舒一个人哭,那还有些说不过去,可到后来连宁璇和郑曼雨的眼里都有泪光在打转。 这反倒是个能上热搜的卖点。 这之后也没人说些什么,又录了一天一夜,赶着太阳下山前回了市区里。 魏舒在酒店里收拾行李,忽然一阵敲门声响。 “客房服务。” 隔着房门声音有些闷闷的,但魏舒总觉得声音有些说不上来的熟悉,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魏舒走到门边,眉头轻轻皱起,小声说着:“我没叫客房服务啊。” 门一拉开,是一双藏在鸭舌帽和纯黑口罩里眼眸,像个没有脊骨的猫似的,顺着缝隙钻了进来。 一同进来的,还带着屋外一阵寒风,凌冽又熟悉的原野气,全都一同钻入魏舒的鼻息里。 这个忽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一脚踢上房门,毫无顾忌地整个人歪在魏舒的身上,接着用她那被冻得冰凉的鼻尖,轻轻喷撒出一道冰凉的气在魏舒的颈窝。 “於琼……”魏舒一边仰着头向后躲着,一边又想着干脆任这人胡闹,左右脑互搏了半天,最终恍然地同那冰凉的鼻尖碰在了一起,冻得她打了个机灵。 “说什么呢,谁是於琼?没听说过。”见魏舒瑟缩了下,不速之客又更来劲,踮着脚尖又往前倾。 魏舒压根没躲,顺势将摇摇晃晃的人抱在怀里,随后伸手将那人的鸭舌帽和口罩摘下。 她一低头,对上一双黝黑的杏眼,眼神飘忽着,脸颊旁映着一团不正常的红晕。 “喝酒了?”魏舒也不管这人承认与否,伸手抚平了於琼耳边的碎发。 於琼似乎很困,她被魏舒圈着,仍旧稳不住身形,摇摇晃晃地撞在了魏舒的肩膀上,随后困倦地眨了眨眼:“你累不累?” “还好。”魏舒以为她在问录完节目回来累不累,没想太多,随口答了一句。 哪想到於琼忽然安静下来,指尖轻轻戳着魏舒的胸口:“你啊,为什么难过呢?” 明明不久前分别的时候,於琼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这会又从她的口中真真切切听到她的脆弱。 想到曾经,魏舒朝於琼遥遥喊了一声不要勉强自己,得到回应的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提醒她要记得吃饭,而於琼自己则是晃了晃手,人走在风里,脊背挺直。 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矜傲模样,原来也会有什么是她想不通的吗。 何况魏舒自认她现在没有展现出任何脆弱。 “我为什么不难过?”於琼指着自己的心口,迟钝地眨眼,“可是现在难过。” 是晚上遇到什么事了,才会让於琼有这样的一面。 刚想开口问,只见女人又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脖颈,细腻而白皙的脖颈上忽然显出一片醒目的红。 “别挠,你是不是又过敏了,我记得药箱里有氯雷她定。”魏舒连忙抓住了魏舒的手腕。 她又帮着於琼稳住身形,不放心道:“你等下,我去给你找。” 说完见於琼乖巧地点点头,才转身去行李箱里翻找。 没过片刻,耳边再次传来一阵窸窣声。 再一抬头,於琼已经躺在了床上,还踢掉了脚上穿着的运动鞋。 这小酒鬼…… 明明酒量不行,自己还心里还没点数。 魏舒抠开一片药,递了过去:“吃了会好点。” 这样的场面似曾相识,可现在和当初的样子又好像不太一样…… 於琼半睁着眼看她,头顶的灯似乎对她来说有些晃眼,胳膊横在眼前挡着。 半天没理会魏舒,只以为这人喝了不少,现在不太清醒。 她轻叹了口气走到床尾边坐下,将药片递到於琼的手心里。 见於琼将药片放进嘴里,魏舒正准备起身去拿水来,忽然一道巨大的拉力,将魏舒整个人扯倒在床上。 接踵而来的,是混着洗发水味略显潮湿的发丝,还有明显乱了分寸的呼吸声。 重重喷撒在魏舒的耳畔,只觉得从脖颈一路烫到脑子。 於琼双手抻着她腰间两侧,混着有些潮湿的发丝埋在魏舒的锁骨处,闷闷地说:“这个不好吃。” 那呼吸从耳畔边萦绕在了锁骨处,滚烫的感觉不减,反倒愈来愈烫,烫得魏舒有些恍惚。 “还好吧,之前吃的时候还觉得有点甜丝丝的……”魏舒的呼吸有些急促,她只好顺着於琼的话往下接,尽可能保持自己那仅仅尚存的一丝理智。 “那你尝尝。” “於琼……”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道风,一道毫无道理卷着又冰冷又滚烫的气息。 於琼像一只饿极了的困兽,将魏舒所有的理智全都尽数吞噬殆尽。 她的亲吻毫无章法,随意地啃咬着,或轻或重,时而又将舌头上的药片的味道全数渡了过来。 就像刚刚魏舒说的那样,这药不难吃,苦里还带着一丝甜味,还有些於琼口里没有散去的酒精味。 特别是在这荒唐的吻下,所有的味道都再清晰不过。 曾经魏舒想过许多次要离於琼远一点,也躲了不止一次两次。可每一回不仅没将人推得更远,反而愈来愈说不清道不明。 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推开於琼,还只是自己表面上维持的那样一种借口。 她以往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她总是稳重,也学会什么叫做稳重,知道如何审时度势,在这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社会里获得一寸得以喘息之处。 可今夜,她忽然想放纵一回,做回十八岁前任性又天真的自己。 魏舒揽着身上晃悠的腰肢,她稍稍唇上一吮,身上的重量便尽数落了下来。(只是亲亲什么也没做!)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极为短促的鸟喙声,像是曾经惹恼某个雪鸮时那样的恼火声。 让人不禁想起那个香香软软的棉花糖似的圆头鸮。 趁着间隙魏舒低沉着她早已干涩得不像话的声音,轻笑了声:“不怕明天早上我两登顶热搜吗?” 她想放纵,可又觉得自己不能做这样不负责任的事来,於琼胡闹,可她不能拿着於琼的事业也胡闹起来。 於琼显然是喝了酒来的,她费力抻着的力道在顷刻间全都化为乌有,随后干脆放弃。 听着耳旁轻嗤了声:“你怎么不哭了?” 魏舒愣了片刻,忽然想到她今晚唐突的一切,又喃喃问了句:“你为什么难过?” “之前看你哭,我好像心里胀胀的。”於琼忽然很正经,她仰着头又撑起身子问,“为什么会这样?” 这样的话听起来和情话又有什么区别? 就差趴在耳边跟人说我喜欢你,会因你难过而感到伤心,因你快乐而感到高兴。 这种事魏舒不好意思回答,她耳根一软,躲闪着那无比正经的眼神。 只好硬邦邦说了句:“我现在没哭……” 也许是这样的回答不尽人意,唇瓣被人重重咬了一口。 魏舒吃痛了声,转头去看罪魁祸首。 那人分明歪歪晃晃,有些潮湿又满是馨香的发丝随处乱飘,从鼻尖散出一声轻哼来,表达着她的不满。 “想知道?”魏舒眼里闪过一道暗芒,眼眸渐渐深邃起来。她舔了舔有些干涩又有些被咬得胀痛的唇。 房间的玻璃窗忽地响了一下,有什么东西被吹了过来,轻轻的一声窸窣,又消失不见。 头顶的灯太晃眼,魏舒只听见耳边轻轻应了一声。 “你不哭的话就告诉你。”魏舒忽然起身去摁下顶灯的开关,整个房间一片漆黑。 “小儿科的手段,我怎么会哭。”於琼以为她说得是关灯后的环境,毕竟她曾经可是大言不惭说过自己怕黑。 两人都知道这是谎话,也从来都心照不宣地没再提过。 “於琼。”魏舒站在床侧轻声喊了一声,就像是以往每一次唤她。 “嗯?” “好喜欢你。”魏舒借着暗淡的月光,找到那抹轮廓所在,她有些紧张地牵上於琼的掌心覆到胸前,“这不是一次正式的告白,以后也绝不会只有一次。我喜欢你,或许头一回表达心意,你可能会觉得我有些轻浮。” “但我还是要说,这份喜欢已经溢出了,我想……我爱你。” “知道了。”於琼点点头,她轻轻问,“那……要再亲一会吗?” 话音刚落,回应她的只有一声极浅又短促的呼吸声。 两人的唇瓣贴合着,也许是这样昏暗的环境,放大了所有的一切。 魏舒只觉得心跳比以往的任何时刻还要快,而唇上的湿热,像是吻一个甜而不腻的棉花糖。 怎会有人的唇这样软? 唔……她的猫头鹰小姐可不算人。 再就是,哪有人听别人告白,干巴巴回一句知道了。 魏舒越想越气,不免加重了些力道,只听着从唇齿间溢出的短促轻哼。 抵在胸口的那双手愈来愈没了力气,反而转向从未触及过的区域。 魏舒眼里闪过一道危险的眸光,轻轻咬着於琼的唇瓣。 一次又一次,像是耳鬓厮磨般。 她还是狠不下心,像每一次於琼咬她时带给她那样胀痛。 哪有什么狠不下心,还是舍不得。 一次又一次亲吻,漫长到整个世界恍然只有她们两个人。 抬头低头间只有耳畔紊乱凑不出完整的呼吸,短促的,从齿尖溢出的轻哼。 最终魏舒还是迈向了一个无法回过头的深渊,虽然从前也被动的踏入过,可这回是她自己做的决定。 就像是这场不正式的告白,一但说出口,往后就只有爱。 暗淡又朦胧的月光洒在这片暧昧又潮湿的空气里,与周围的静谧不同,这个房间里轻轻叹息着,此起彼伏的低泣声。 “不……不要了……” 连一句完整的话也拼凑不出。 可真当魏舒打算抽回早已像沉溺在海水里般的指尖,那人又无法隐忍地捉住她退去的指尖。 “别走……” 这样荒唐又放纵的夜,魏舒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好像做错了。 是不是不该趁鸮之危?不该在她也许不懂什么是喜欢,不懂什么是爱,不懂这样的行为会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放任。 可当於琼一次又一次的旖.旎请求软在耳畔,又任自己同她一起沉沦。 “於琼,你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魏舒的心情有些复杂,既酸涩又被甜蜜充斥到饱胀的情绪。 “爱。”於琼喘息着,细碎的月光洒在她略微潮湿的发丝上。 “三百年要是什么都不懂,早不是被生吞剥了个干净?” 直到这一刻,魏舒才后知后觉,原来她并非什么都不懂,而是自己被骗了。 再一次。 “又骗我……那你问我为什么会难过。” “理论知识都明白,可真到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才会有所体会。”於琼缓缓地眨了眨眼,她悄悄说着,“以前都没有过的。” 所以,她算是第一个和於琼拥有这样关系的人吗。 “是吗?”魏舒轻笑了声,她问,“原来我是你初恋。” “不是。”着急忙慌的否认。 撒谎。 魏舒轻扬着唇角,凑到她耳旁轻轻呼气,佯装生气:“那……这种事你去找你的初恋去做。” 于是於琼又不争气地哼出了声,瑟缩着脖子轻颤了下。 手腕被人轻轻扯了扯,体温再度滚烫起来。 “别走,还要……”——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魏舒:这么个客房服务? 於琼(捂嘴不认账):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第70章 满目的荒唐,旖.旎于整间屋子里散不尽属于於琼的气息。 再回想这一整夜的荒唐,要是问魏舒,会不会后悔。 不管多久,再问魏舒,她还是一样会回答,不后悔。 这一天本是第一期《森林WIFI已连接》播出的日子,中午十二点的时间刚刚好。 热搜上铺天盖地挂着的都是节目和嘉宾之间的话题。 一切都在稳中向好发展,嘉宾间产生的化学反应也让观众接受度颇高,一时间这个节目也算是小火一把。 魏舒是被手机信息吵醒的,她恍惚地看着天花板,遮光帘挡不住的光尽数洒进来。 耳边的信息声不断,没过片刻,一声清脆的古典纯音乐响起。 是於琼的来电铃音。 魏舒深吸了口气,还有些没缓过神来,她眨了眨有些疲乏的眼,低头看着窝在她怀里蜷缩成一团的於琼,脑子像一团浆糊一样。 电话声断了,又打了过来。 “於琼,你电话……”魏舒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一声极轻又短促的应声响起,於琼迷迷糊糊不知道说了声什么,翻了个身又睡了。 没了办法,魏舒只好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铃音,瞬间清醒了不少。 “是宋蔷的电话,於琼……”魏舒坐起身子,又伸手戳了戳她的后背。 “不接!”於琼似乎没睡好,脸往被子里埋,装作什么也听不见的模样。 似乎从昨晚开始,这人就开始变得蛮不讲理起来。 或许昨晚美好的黄粱梦,魏舒有种预感,会在这通电话后,变成无法触碰到的泡影。 可不管结果如何,至少在当下的这一刻,她能好好拥紧身侧这个总是散着张扬意味的人。 魏舒接通这通电话,点开外放的按钮。 一接通,电话那头的斥责与恼火声尽数传了过来。 “於琼,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都跟你说了,在北安这段时间要小心,有什么想做的等节目播完,等去参加完萨达米时装周再说。我不反对你谈恋爱……” 怕再不制止下去,宋蔷要说出一些魏舒不能听的话,她连忙轻咳了一声:“那个……我是魏舒。” 电话里的人沉默片刻,随后又隐忍着深呼了口问:“你两在一起?她在干嘛。” 魏舒瞥了一眼把头埋得像鸵鸟一样的於琼,忽然想和宋蔷说一声,她在扮鸵鸟。 可怕话一说,免不了要挨打,魏舒还是乖乖斟酌了下,委婉道:“在睡觉。” 宋蔷叹了口气,又沉吟片刻道:“睡了。” “嗯。”魏舒觉得这些事没必要瞒着宋蔷,反正上回在医院里也坦言过。 “给我发个地址,你们暂时先别出去。热搜的事情我来安排解决。”宋蔷说完也不等魏舒答应,匆匆挂断电话。 之后於琼还是一副疲倦的模样,像个鸵鸟一样不愿醒来,衣服乱遭地随意套着,纽扣乱七八糟的错乱扣着。 魏舒给宋蔷发去了地址,估摸着没一会人就回来,总不能让宋蔷瞧见於琼这幅模样吧。 想着给於琼重新扣一下那错乱的纽扣,魏舒指尖刚一碰到领口,鸵鸟轻轻哼了一声。 “好困,不要了……” 耳根瞬间一软,魏舒脑海里又晃过那段糜烂璀璨的,难以忘怀的画面。 她蜷了下指尖,朝着於琼的额头弹了一个脑嘣:“我在你脑子里就是这样一个没分寸的人?” 随后对上一双极其恼火的杏眼,接着於琼冷哼了声。 顷刻间,一个滚烫的胳膊揽在后脖颈处,往眼前一带。 随之而来的,被炙热烙铁所烫了下似的,隐隐一股胀痛自锁骨处散开。 “嘶……”魏舒倒吸了口凉气,她瞪了一眼朝她挑衅扬了扬眉的於琼,“怎么咬人。” “起了。”於琼心情似乎很好,她一溜烟钻出去,踩着拖鞋在魏舒行李箱里翻找着。 趁着於琼去洗漱的空挡,魏舒划开手机看了眼微博,热搜里多是关于节目的词条,只是随着流量而来的,还有几条充满恶意的条文。 来自一干人等对魏舒恶意的条文。 这样的恶意连同一张模糊不清的图片,一同蔓延到了於琼的身上。 #於琼深夜进出酒店# 这则是关于昨晚於琼来酒店里找她的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编排着拍了魏舒和於琼的进出时间。 只是进出同一家酒店而已,可偏偏还有人找出前段时间在原野与羽集的秀场结束后,两人在同一辆车里搂着接吻的亲密照。 於琼是模特出生,从前也是花边新闻没有少过,只是她本人一度的作风都是对这些营销号不理睬的态度。 要是有发言过于恶俗的,会直接联系经纪人发一通律师函过去。 可现在的事,巧妙就巧妙在,这件事的确是真的,有酒店的工作人员和监控佐证,宋蔷那边没法发诽谤的律师函去。 这趟浑水会有很多人搅进来,这是可以拉於琼下水不可错失的机会。 还是给她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 魏舒恍然地看着手机上的这些恶意,又将目光瞥向背脊挺得很直对镜刷牙的人。 【Un:我之前明明嗑於琼和项小桃来着,这谁?】 【枕着鱼宝看星星:其实我看节目,感觉这两人也不是很熟啊?不过这都是之前录的,可能这段时间变熟了。】 【鲸喜:节目才刚刚播出就出黑料,我们宁姐实惨。】 【小丸紫:想笑,这个魏舒在节目里看得我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哪里找来的,原来是舔着脸吃我们鱼宝红利。】 【料理鼠王:烦死了,刚被圈粉,秒塌房!】 这样的言论还有很多更难堪的,魏舒随便翻了几条,一部分在说节目才刚播出,就爆出黑料。一部分的人在数落魏舒和於琼,其中铺天盖地的都是替於琼惋惜的,觉得这消息要是真的,魏舒配不上於琼。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手中的手机忽然被人夺走扔向一旁。 “洗漱去。”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於琼似乎对这些事一点也不上心。 明明当初要上节目时,最费心教魏舒要如何注意细节的也是於琼。 现在她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会难过吗?”魏舒坐在床沿边,一抬眼就能看见那双黝黑的杏眼。漆黑的、像是能吸纳世间万物的眼。 要是以往,於琼会点头,会说上一句她向来睚眦必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只会觉得有些无趣。 这些手段,每回都差不了太多,像个公式一样定期套出。 於琼现在对这些言论已然没有太多的实感。 无趣吗? 更多的还是倦了。 她在社会里生活也不过短短几十年,没什么值得留恋的,真要说起来,无非就是…… 这些无毛猴做的红酒炖兔肉还不错,还有……眼前这个人。 “不会。”於琼如实说,她缓缓眨了眨眼,抬手将魏舒耳边的碎发拨到脑后,“那你呢?” “不会。”魏舒轻声说着,随后两人相视一笑。 魏舒去洗漱,她站在镜子前,仍有种不太真实的错觉。 为什么她的人生会忽然走到这条岔路上来,遇到许许多多不同的人,形形色色的。 锁骨处除去一片暧昧不清的痕迹,还有一排整齐的牙印。 她伸手抚着锁骨上的那一排牙印,唇角扬起很浅的弧度。 两人随意收拾了番房间,又叫了个外卖等着宋蔷来。 节目差不多还有两次就要全部录完,或许之后还能这样心平静和地坐在一起的机会不会很多了。 也不知道今后会是什么样的。 魏舒不算是一个很乐观的,但她总会想办法去解决所出现的问题。 可现在她觉得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两个人在风波结束之前,最好不要轻易见面。 这话她不敢说,怕说了以后,於琼会生气。 毕竟在印象里,於琼不是一个会因为这样的事而妥协的人。 她向来随性,不喜欢的事绝不会让人勉强她。 就拿镜头来说,她做的那些从来不是刻意去迎合观众,而是想向世界展现她已然融入这个社会而已。 她不懂怎么真正融入这个社会,向大众展现出来的,不过是宋蔷教会她的,要怎么做,该怎么做。 “你说你三百岁了,所以今年过的,是三百三十一岁的生日吗?”魏舒不想说些低迷的话,只将话题牵到昨夜的偶然里。 於琼正玩着消消乐,她扬了扬飞扬的眉骨:“嗯,怎么……”她话锋一转,显得有些凌厉,“觉得我年龄太大了?” “怎么会,你这样的,可是别人一辈子也求不来的。”魏舒坦诚地说着,随后又很小声问。 “於琼……” “要是有一天没有这些顾虑,你会不会和我走?” 本以为这个问题问得太早,於琼不会回答。 只见那人托着腮,微微扬起她的下巴,眼神里闪着一丝淡漠与疏离:“那我要是没有现在的一切,你还想不想和我在一起?” 来到人世,於琼学会的第一要点,就是利益。 无毛猴间来往的,多是利益使然。 就像是她和宋蔷,要是没有利益往来,恐怕宋蔷会第一个大步离去,连头也不想回。 毕竟宋蔷总是觉得她太麻烦,不是个听话的摇钱树。 “会。”魏舒很认真地点头,她觉得於琼这个问题问得没什么意义。 她从来喜欢的都是於琼这个人,这个雪鸮。并非是喜欢身为模特的她,也并非喜欢她周身围绕的一切。 “再等我一段时间。”於琼敛起眼,她似乎不敢看魏舒,恰逢此时门被人敲响,她站起身,背脊挺拔地站着,而后往门边走,背着身道,“说好了带我走,到时候你可不要赖账。” 恍惚间,魏舒仿佛能看见那遮光帘挡不住的光透进来洒在於琼的身上。 这个瞬间她像是在梦里见到过,可从没有想过在这一刻会是这种感觉,像是一个会吸满所有海水的海绵,一点点将所有情绪变得饱胀起来。 于是随着门把手的压响,也不知道於琼听见了没,魏舒郑重说了声。 “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80 第71章 宋蔷接走了於琼,网上的舆论也渐渐平息下去,就好像这短短的半天只是一场容易惊醒的噩梦。 深陷在这场漩涡里的当事人,总觉得好像并不是那么容易走出来的。 当这间还算有温度的房间里只剩下魏舒一个人,她坐在沙发上,仰着头看那盏没被电量的顶灯,抑制不住地想着心事。 以往也总是一个人,早该已经习惯了那样的孤寂。 可为什么今天却格外难过。 手机里还有祝元箴和方曼黎的问候,魏舒一一回过去,让她们不用担心。 离开北安前,魏舒只身一人去了一趟北安生物研究所。 她远远地站在园区外街没敢靠近,看着偌大的园区内那些一个个的金属门,又觉得整件事情细细想来又有诸多疑点。 譬如为什么当秦拾被人发现她所拥有的特殊能力时要被“销毁”,是否意味着,这样的事情要是被高层领导知道了,项目是不是会被叫停。 最近的国际局势有些不太平,也许是和这方面有关系也说不准。 这些都不是重点,她该好好想一下要如何回去面对文知月,要怎么从她的口中打探出有用的信息。 尽管网上的风波还是没减多少,热搜被撤了,但还有不少网友还在讨论这件事。 魏舒没忍住还是看了。 她仍然还是不被看好着。 不过也许是因为於琼是个模特,没接触过影视作品,也没发布过几首歌,有的不过都是和品牌方合作的寥寥两首,还是和别的歌手一同合作的,属于於琼的部分也就那么一小段。 值得庆幸的是於琼的粉丝大多还是比较理智的,她们所关心的不过多是於琼的事业,至于她的情感,倒是不怎么在意。 网络上大部分关于於琼和魏舒的恶意,大多都来自于其她的,宁璇和郑曼雨那里的粉丝,也有看不清是哪家的过来凑热闹来诋毁。 后续的讨论已经从关注恋情的本身重点转变成了关注节目本身。 而於琼那边也没有下达官方的通知,热度下来了,没对於琼造成太大的影响,公司那边自然也就没有特意对这件事做声明。 只是找人对接了几个影响度比较大的营销号那边去协商。 魏舒回去的时候还是选的坐高铁,她觉得这样反而方便些,也不比坐飞机差多少。 尽管网上闹了这样一出,生活上对于魏舒来说,还是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刚一回到实验室里,魏舒不可避免要和文知月在同一个环境里一起工作。 只是文知月回来,也就意味着不能再对这些数据做小动作了。 期间填表记录的时候,魏舒悄悄抬眼观察过文知月,虽然她的脸色看起来还比较不错,可总感觉她周身隐隐憋着一股劲。 说不上是什么样的感觉,魏舒只觉得她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而且让人意外的是…… 对数据一向严谨的文知月,今天竟然接二连三出现问题,不是这里少填了一项数据导致整个实验要重新再做一次,就是弄错数据分类。 文知月的情况,就连方曼黎也注意到,她频频朝魏舒递来眼色。 于是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方曼黎趁着三个人在一块吃饭的机会问道:“小文,你今天是有什么心事吗?” 坐在魏舒正对面的方曼黎再一次递来眼色让她接话茬,魏舒只好硬着头皮接着问:“对了,上次听说你回北安探望亲戚了,她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 又不知道探望的是哪个亲戚,也不知道生的什么病,魏舒只好笼统问一嘴。 两个人都觉得文知月心情不好大概是和这件事有关。 没想到话音刚落,文知月手中的筷子一顿,抬起眼朝魏舒看了过来。 她的眼眸像断崖一样深邃,里面还藏着些魏舒看不懂的情绪。 “已经康复出院了。”文知月说着,唇角却没有任何笑意,眼神也是同样的令人难以捉摸,“姨母有些低血糖,当时昏厥过去的时候磕到后脑勺,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在医院住了段日子,做了些检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她看着魏舒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就是有些后遗症,隔三差五会头痛,犯恶心。” 总觉的文知月在暗示着什么。 头痛、犯恶心…… 这些都是当初魏舒自己在秦拾那里体验过的。 “人没事就好。不过头痛起来还是真要命的,我妈咪前段时间也是偏头痛,那痛起来可真是要了命了,还是去医院开了药才缓解不少。”方曼黎在一旁打着哈哈。 “可以吃药缓解吗?”魏舒没有因文知月那双不算客气的目光而退缩,她依旧看了回去。 “不行。”文知月摇了摇头,“姨母的身体不太好,医生不建议服止痛药。不过国外有种特效药可以服用,只是在国内几乎很难找到。所以还是建议喝中药慢慢调理,保持情绪稳定。” 明显是话里有话,魏舒犹豫了瞬,还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追问:“是吗?还有这种特效药?” “什么特效药还能买不到啊?”方曼黎也好奇。 只听文知月那一张一合的唇畔没什么情绪起伏地说着:“一种命名为NO.11的特效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 “好奇怪的名字,还真是第一次听。难不成之前还有NO.1、NO.3?这要是往后发明,不出一本目录都不知道内容是什么哈哈哈……”方曼黎说完扒了一口饭。 听到文知月说名字的那一刻,魏舒的瞳孔骤然一缩,她遏制不住紧张地抬眼去看她,于是刚好对上一双充满探究的眼眸。 这算是她和文知月认识这么久以来,头一回她这么明目张胆地对她试探。 文知月绝对和北安研究所那边有联系。 她不光说出十一这个名字,还有头痛、恶心的症状。 魏舒自己都没办法骗自己说这只是个巧合。 后背阵阵发凉,可文知月仍旧盯着她,那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很不好受。 这和於琼的那种,带着些情.欲和占有欲的情绪不同。 魏舒缓缓地眨了眨眼,又将眸光自然地瞥去看方曼黎,随后轻咳了声:“我也是头一回听说这样名称的特效药,只能说洋人的东西和国内简单易懂的名字不一样吗。” “就是,怪得很!”方曼黎含糊不清地补了一句。 文知月轻笑了声,收回那双虎视眈眈的眼神:“是啊。” 这一问,是清楚了文知月那身体不好的姨母如今的病症也有所好转,可也不至于到频频走神的地步。 于是方曼黎喝了一口水,将嘴里的饭都咽下去,用胳膊肘戳了戳一旁的文知月,再度问:“所以你今天总是走神,是因为担心你姨母?” 文知月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不是,是我妈妈要给我介绍一个对象……” “哈哈哈,难怪!还好我们家不管这事,我妈妈和妈咪觉得只要我自己活得舒服就好。”方曼黎不知觉松了口气。 “这我们可没法替你想点子,我家……也没人管。”魏舒淡淡回了句,只是思绪还游离在刚刚的话题里。 她总是克制不住地想十七,想秦拾,想会不会因为她这边被文知月察觉到后而牵连到於琼。 这顿饭吃着食不知味,一直到下班前魏舒都没再去找文知月搭话。 毕竟目的已经达到了,只是现在的情况和刚开始预想的有些不一样。 原本想着只是套一些文知月姨母的信息,魏舒再去慢慢查。 可现在文知月不仅全都说出来,还直接反过来试探她。 不管怎么说,这已经不是魏舒一个人的事了,她得回去把确定文知月和北安研究所有关的事告诉其她人。 临下班,魏舒按照往常一样收拾着台面上的物品和资料,一个个按照对应所在的位置归类。 方曼黎频频看着时间,一到点搓了搓手道:“今天辛苦你们把剩下的东西收一下,明天的活我来做。今晚和人约好了六点半在饭馆见的……” “约会啊?”文知月打趣着方曼黎,手里的动作利索干脆。 “什么啊,就是……普通朋友!”方曼黎边换外套边瞪了文知月一眼。 难得听到方曼黎出去和人约饭,魏舒也眨了眨眼观察着,见她今天的确和平常不大一样。 忽然鼻尖隐隐能闻见一股果味清香。 还喷香水了。 平时可从没见方曼黎喷什么香水,就算是和她出去逛街的时候也没喷过。 心下了然,魏舒点点头,上去替她理了下领子,轻笑了声:“祝你顺利。” “都说了是普通朋友!”方曼黎跺跺脚,慌乱地从房间里连人带包一起跑出去。 如今的房间里只剩下魏舒和文知月两个人。 耳边是文知月收拾试剂瓶清脆的碰撞声,魏舒这头已经整理完她要弄的资料部分,她大气不敢喘一下,换衣服打算抓紧跑路。 可就在换好衣服的那一刻,一句话实实在在落到耳旁。 “魏舒,你一直想问我中午那些事,我都如实告诉你了。也请你告诉我,十一现在在哪。”- 回到临云,网上的那些对魏舒没什么影响,对於琼也更没什么影响。 这样捕风捉影的事一直没少过,以前也总是有人拿於琼和其她人炒CP,只不过一直都没有把事情闹得太大,也没有什么负面影响。 宋蔷倒也没有多反对於琼私底下谈恋爱,她只是考虑着於琼如今在这个圈子里,以往也不是没有那种不好的骂名,要想立住脚,起码要撑到萨达米时装周参加完。 “你怎么和魏舒之间想怎么着,就算是你想官宣也得等到萨达米时装周参加完。”宋蔷回来之后一直没少提这句话。 “哦,你不反对我知道。公司那边怎么说?”於琼推了推面前的拿铁,“我想喝葡萄冰萃。” 宋蔷把手里的那杯递给她,结果於琼这杯还没喝过的拿铁:“什么时候喜欢喝这个?不是一直都觉得美式苦吗。” “要你管。”於琼轻哼了声,划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公司那边……”宋蔷顿了顿,“领导不同意。” “那不就行了,你同意管什么用。”於琼矜傲地扬了扬下巴,随后指尖轻轻在桌上敲着,“你下个月和公司的合约是不是要到期了。” “嗯。你还有两年呢,要是公司真不同意,你也不能私自官宣。违约金可不是闹着玩的。”宋蔷皱了皱眉,她清楚於琼的性子,也知道这女人虽然平时看着好说话,再苦的活也努力去做。 可跟了於琼这么久,宋蔷是最清楚不过。这女人表面上看起来什么也不在乎,可实际上这女人就是什么也不在乎,这才是最可怕的。 “不就是钱吗?都给她们好了。只要能换来自由。”於琼无所谓地吸了口葡萄冰萃美式,松快得眯起眼来。 “疯子。”宋蔷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於琼的脸,发现她没在开玩笑后,一口气哽在喉咙里。 一个不算清醒的疯子,连违约金也可以全都不在乎的疯子。 第72章 曾经想过很多次和文知月间会产生各种各样展开的对峙,可没有哪一种,会是以这样一种,直接到没有任何隐晦掺杂其中的对话展开。 收拾好准备离开的魏舒被吓到了,被文知月的直白所吓到。 “你说什么呢?什么十一,你是指中午说的特效药吗?”魏舒的后背隐隐发凉,她强装镇定地整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转身时面对文知月已然没有刚才的惊愕。 “我也是头一回听你说起这个药,并不知道去哪里能购买的。” 然而她这样的精心伪装,似乎并没能逃过文知月的视线。 文知月的眸光随着洒下的日光灯闪了闪,她唇角噙着一丝浅浅的弧度,盯着魏舒看了会,随即又嗤笑一声。 “我记得我们前段时间一起去KTV时,还一起见过十一呢。”她顿了顿,又道,“你以为你们一直躲到现在没被人发现,是因为什么呢?” 这一点魏舒确实没有想过,她只是单纯的认为是她们的准备足够充分、也足够谨慎。 这才从十七来到临云,再到后来秦拾也来了以后,一直相安无事。 可从文知月的话里,好想这些事并不是魏舒想的那样简单…… 而文知月更是在明示她,或许她们能相安无事到现在,也是因为这其中有文知月的推波助澜。 “你的意思是,你在帮我?”魏舒恍然地问着,这其中的谜团太多,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文知月要帮她。 而文知月又是在这件事里起到怎样的作用。 或许从一开始,文知月来到临云,就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事? 文知月的姨母有很大概率就是十一的主引导人,当初从秦拾那里知晓她的主引导人也姓文。 可这也恰恰是魏舒想不通的事。 文知月又凭什么帮她、帮十一、帮十七。 “我展现了我的诚意,或许现在,该你展现诚意了。”文知月没否认魏舒刚才的话。 越到这种关键时刻,魏舒就更加冷静。 她眯了眯眸子,没有被文知月一时的话所迷惑,她迅速理清现有的一切线索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我又怎么确定,这不是你设置的一个陷阱。” “你很谨慎。”文知月点了点头,她说着当着魏舒的面划开手机,翻出一张合照来,“或许你可以给十一带一句话,你把这张照片给她看,就和她说我想见她。” “这样的话,决定权就在十一的手上。不瞒你说,十一是我很很重要朋友。” 那张合照是十一和文知月各自吃着冰淇淋甜筒的自拍,文知月的鼻尖上挂着一点奶油渍,十一的脸上也没好到哪去,两边脸颊各挂着一些。 起码看上去很亲密。 魏舒沉默了片刻,她略一思忖,觉得文知月话里起码有七分真,只是带一句话给十一而已。 也许事情没有她想的那样严重。 可又总觉得在这件事里,她们一直都没有主动权,她不甘这样躲躲藏藏的现状,最起码能再多了解一些。 “我可以帮你带这句话,当然,也只是帮你传话。”魏舒话音刚落,她清晰地看见文知月似乎松了口气。 于是又接着道:“但是作为交易,我希望你能告知我,我们现在研究的这些基因项目,和你们北安,研究的那些是否是有关联的。” 她刻意加重了“你们”北安的语调。 “当然,是很重要的奠基石。”文知月很干脆地点了点头,随后眼里闪烁着一丝失落,“也许以后……整个项目都会黄掉。可又有谁会知道呢?” 魏舒皱了皱眉,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她不确定文知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而且见文知月没有再想往下说的意思,魏舒干脆不再提问。 没再管文知月,魏舒离开实验室,再次回想她们这番谈话,她好像更能看清文知月在这其中扮演的是怎样的角色。 文知月说她和秦拾是朋友,而且是很重要的朋友,这有很大概率是真话。 但文知月后面说的那些话,魏舒有些搞不明白。 项目会黄掉,也许和秦拾身上的异常有很大关系。 之前秦拾说过,她的主引导人,也就是文知月的姨母,想要“销毁”她。 所以…… 秦拾的异常会导致项目的进行! 然而文知月完全没有必要透露这一点,可她偏偏就是说了。 文知月是个聪明人,她要是对魏舒有防备,压根就不会说出这样危险的话。 所以,文知月是在间接告诉她,整个项目的关键所在都在秦拾的身上。 也许是因为血缘关系,文知月没办法背叛她的姨母,可她更没办法去做伤害秦拾的事。 这才将一切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告诉魏舒。 魏舒的直觉感觉到自己离真相愈来愈近。 回去之后魏舒没有立马就将事情告诉了於琼、十七、秦拾三个人。 在这件事上,她必须打起万分谨慎,干脆找了一天於琼也在家的时候去她家拜访一下,当面说会比较好。 这事暂且搁置下,魏舒有件更为在意的事。 那就是再过半个月,临云的游乐园里会举办一场烟火大会。 她在桌前的台历上用红笔将日期给标了个圈,随后又划开手机,对那个总是奔走于各处的女人发去信息,还将台历的照片发了过去。 【魏舒:这天有空吗?美丽的小姐,能否邀请你一同和我看一场烟火呢?】 然后那头久久没有回复,似乎在忙。 魏舒怀着忐忑的心思,一直到睡前再次看了一眼信息页面,直到看到了於琼发来的一张行程表。 那天原来於琼是有工作的…… 魏舒的眼里瞬然失去了光泽,她微微叹了口气,很是遗憾。 可没过片刻,再度传来讯息。 【完美的雪鸮大人:我尽量在晚上七点前结束】 【完美的雪鸮大人:到时候来接我吧】 会的,她会开着一辆载满郁金香和大飞燕的车,带着她暂时远离疲惫繁忙的工作,褪下沉重的枷锁。 会带她去看一场绚烂的烟火,在游乐园里,在车上,吹着自由的风。 可这些话太肉麻,魏舒不好意思说,最终她只是噙着笑意,指尖在屏幕上留下一句简简单单的。 【魏舒:好呀。】 这几天去实验室的时候,文知月总会时不时暗暗盯着魏舒。 可方曼黎大多数都和她们在一起,很难找到一个单独说话的机会。 某天文知月在快下班的时候故意收拾慢了些,好容易等到方曼黎不在的机会,她连忙拦住魏舒问她。 “上次和你说的那件事,你到底有没有去办?”文知月狐疑地看着魏舒,不是她不信任魏舒,而是她们之间的确没有信任而言。 “我需要当面去和她谈这件事。最快这周会给你结果。”魏舒也实在是愁,不是她不帮文知月传话,而是最近於琼太忙了,又要去外地参加工作,她都一周没有和於琼见上面了! “你最好不是在敷衍我。”文知月眯了眯眸子,语调渐渐冷下来。 这些天森林这档节目又播了一期,反响还挺好的,之前的那些个对魏舒充满恶意的声音渐渐淡去。 还一跃成为季度讨论度最高的节目,这也导致於琼近期的工作愈来愈多。 也是两人见不上面的主要原因。 魏舒是既替於琼高兴,又为这事烦扰。 特别是看到有节目的粉丝在嗑於琼和姜秋松cp的时候,有股说不上来的烦躁。 而且节目一火,关注於琼和魏舒的人也就更多了,行事上更要小心些。 宋蔷还特意给魏舒发了信息让她这段时间注意点,别去於琼家,避免一些意外发生。 “最近时机不太好,我不方便去见她们!”魏舒瞪了一眼文知月,她走到自己停车的位置拉开车门,回头看看了一眼。 文知月不近不远地跟在她身后,魏舒干脆开口问:“怎么,我请你吃顿饭?” 紧接着,文知月连忙摆了摆手:“见不到十一之前我是不会跟你吃饭的,我不会再说更多的。” 一个二个都是这样,当初秦拾也是用这样的手段。 真是难怪两个人能玩到一起去,该说不说,惯用的手段也是如此吗。 魏舒不甚在意地收回目光,直接坐进车内。 说是这周给文知月回答,魏舒不是随意留下的话头,确实是她和於琼约好了周五晚上去一趟她家。 本打算随便买点现成的卤菜去於琼家里,哪想道十一那家伙知道魏舒要来,嚷着要喝罗宋汤。 【魏舒:有没有想吃的菜?十一要喝罗宋汤,去你家做吧。】 【完美的雪鸮大人:想吃红酒炖兔肉,会不会做】 【魏舒:家里有酒吗?】 【魏舒:油盐调料都有吗?】 【完美的雪鸮大人:有酒和空气炸锅】 果然,於琼家里是没有调料的。 这个女人压根就不开灶火。 还好多问了一嘴,不然到时候带着菜过去一看,调味料啥也没有,就等着傻眼吧。 【完美的雪鸮大人:辛苦你买一下,我和崽子们在家等你】 【完美的雪鸮大人:唔……喝咖啡吗?】 一时间魏舒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 而且於琼发的话怎么总有一种老婆在家和两个孩子嗷嗷待哺的既视感…… 不过一想到下雨天在路边踩水坑踩个没完的秦拾,还有整夜不睡觉熬通宵打游戏昼夜颠倒作息混乱的十七。 又觉得於琼的形容词没什么毛病。 只是…… 【完美的雪鸮大人:[转账:10000](备注:买菜钱)】 用得了这些吗? 买什么天价菜要给她转一万块! 魏舒刚想退回说不用,哪想到那头的女人用着强硬的语气发了条语音过来 “收着,不然别进家门。”—— 作者有话说:欠的一章晚点补orz 第73章 魏舒拎着从超市买的那些菜和牛奶站在於琼家门前时,恍惚着总有一种她并非是来於琼家里做客的错觉,而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 就是说,哪有人去别人家里,自己带菜去别人家做饭的道理…… 她真的是客人来的吗? 不过,她倒是不怎么讨厌这样。 於琼说要吃红酒炖兔肉,魏舒一进门就问道:“你家里存的那些红酒,不会后劲一个比一个大吧。” 她狐疑地看着於琼,试图从她的眼里看到一丝不合时宜的慌乱和逃避。 可要是因为这些而在意的,或许就不是於琼了。 眼前的人眨了眨她又亮又黑的眼眸,同头顶的灯光一同晃了一下:“你可以少放一些。” 刚进门换了鞋,听见声响的十七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她一手握着手机垂在身侧,待魏舒刚刚站定,径直扑了过来。 落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魏舒被这样的突然吓了一跳,她双手悬在空中一时有些错愕:“怎么了?” 耳边还回荡着从手机里传出来的游戏打斗声。 还有一声闷闷的:“再见到你真好。” 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可之前也一直没有收到什么消息啊,也没听於琼说过最近有任何异常。 不过於琼在今天之前,也很少这个点就在家里和十七秦拾有什么沟通就是了。 十七没再说什么,只是又将胳膊上的动作紧了几分。 要不是魏舒答应帮文知月带的话还憋在嘴里没说,她甚至是怀疑是不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说漏嘴过。 先前於琼把菜拎去了厨房,这一回头,便瞧见魏舒和十七两个人搂搂抱抱在一块。 她半眯着眸子冷脸走到两人身侧,手里还提着先前给魏舒点的咖啡外卖袋子,指节微微泛白,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游戏都要输了。”於琼话是这样说,可连一丝眼神也没有给过十七那垂在身侧的手机。 她只是用那双淡漠的目光,轻轻扫过魏舒略有错愕与怔忪的脸,随后又将目光落回十七脸上。 仿佛只是随意一瞥,没有带着任何情绪色彩。 可空气里的气氛却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只不过耳畔晃荡着轻轻一声:“就让她抱一会吧。” 在这之前,魏舒连半点脚步声也没有听见,更是没注意到秦拾是从哪里来的。 像个真正藏在海洋里的水生生物,不潜入海下随洋流游动都无从察觉。 以往的秦拾说话时的情绪没什么起伏,像个没有多余情感的人,只偶尔在提及十七或是北安实验室相关时,才会有不明显的变化。 只是现在,魏舒却从她的那句话里品出了一丝伤感。 这道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快到让人几乎无法察觉到。 腰上抱着的力道松了些,十七站直了身子,什么话也没说,拉着秦拾那双带着手套的手往房间里躲。 魏舒有些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她转头去看於琼,却见一双如同坠入冰窟里的眼眸。 她的唇瓣翕动片刻,讷讷喊了声:“於琼……” 然而这样的情绪似乎只是一瞬间,下一刻那双眼睛里又如从前一样,矜傲着将手里的外卖袋递了过来:“给你点的咖啡。” 魏舒有那么一瞬觉得,於琼刚刚的确是吃醋了,可她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切。 “许久不见,你怎么这样拘束。”於琼挑了挑她飞扬的眉骨,“这可不像你。” 原来在於琼的印象里,她们已经许久不见吗。 差不多有半个月没见,其实也不算太久…… 总感觉好像过了大半年。 气氛总算是缓和过来,魏舒腼腆地抿着唇,她接过那再一次示意着递来的咖啡,随后抬眼去看那个总是张扬而热烈的女人。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魏舒有些好奇,她想知道於琼是怎么看她的。 两人边说边往厨房里走,於琼早已把选好的几瓶红酒摆在了台子上。 “觉得……你和那些无毛猴人类没什么区别,甚至还有些笨,话也不知道怎么讲。”於琼随手拿了瓶酒,清澈熟虑用开瓶器打开,接着将瓶子里散着醇香的红酒倒入醒酒器里。 “无毛猴……”魏舒随着於琼的话喃喃念了一声,又不免被她逗笑,“也就是你这么敢说。” 原来在於琼的眼里,她就是个无毛猴吗。魏舒低头摇了摇,又想着自己被她讲一句笨。 可细细想来,许多次在於琼面前,不都是这样吗? “那你知道你在我眼里是什么样的吗?”魏舒伸手去拿那瓶倒了干净的红酒瓶,仔细看了一眼。 “当然是最好的。”於琼自恋地说着,脸上只有理所应当的神情,好似她与生俱来,就该是如此。 “当然是最好的。”魏舒没有否认,她放下手中的红酒瓶,一步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盯着那双饱满的唇瓣,“在遇见你之前,我也曾浑浑噩噩,一度失去人生方向。即使整日在实验室里,或是奔波在自然的野风里。” “支撑我从十八岁走到如今的,一直都是一场执念,想带着阿婆看遍长菁外世界的怎样的执念。可我从来没有想过以后的人生会是什么样的。也许在某天厌倦了,就那么不声不响地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直到你的出现……我忽然有了目标,想和你一起去雅各斯木看海,看那像海藻和绿宝石般的海洋。想和你一去昌峦的山麓、去西撒哈朗的最顶峰,看漫无边际的雪山。” 魏舒说着,又拉起於琼的手掌放在自己的心口:“以前也说过,我喜欢你,我爱你。可这句话只说一次又太过单薄,怕我太笨,你会不明白我的心思,只好一遍遍告诉你。於琼,我真的好喜欢你。” 眼前的人缓慢地眨了眨眼,接着心口上的掌心被收回,脸颊上晕着一道不太自然的绯红。 “花言巧语……不是说来是说正事的吗!”於琼侧过头从买来的那些菜里随便拿了两个递到她手里,“先做饭!” 接着转身迅速逃离,还险些撞到厨房的推拉门。 其实刚刚说那些话就是在哄於琼,既是哄人的话也是心里话。 於琼喜欢听,她就多说一些。即使这是她曾经最不擅长的事。 不过从她的反应上看来,应该是喜欢的。 不久后的餐桌之上,魏舒趁着几个人难得聚在一起,她指尖轻轻在桌上敲了两下。 众人的目光随之看了过来,等着她接下来要讲的话。 “之前和你们提过的,我们实验室里来的那个新人文知月,她前段时间和我说想见秦拾一面。”魏舒没有一开始就把照片翻出来,而是先提的人名。 “文知月?”秦拾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我没听过……” 可这个人也姓文,能是谁呢? “她说和你是很好的朋友。”魏舒盯着秦拾看了一会,见她在这句话之后表情有些许松动,于是将手机里的那张照片翻了出来。 “啊?你在实验室里还有朋友?”十七有些不可置信,她以为像秦拾这样性格的人,其她人多半都不会理她。 看见照片的那一瞬,秦拾的眼眸瞬然撑大,她深吸了口气道:“她还和你说了什么?” 魏舒摇了摇头:“她什么也没说,在见到你之前,什么也不会告诉我。” “不过有个问题我倒是想问你,文知月她,到底是不是北安研究所里的人?” 虽然按照年龄作为凭依来推断,文知月不可能是实验室里的工作人员。 可再怎么说,秦拾的主引导人是文知月姨母这一点,魏舒很难放下戒备心来。 “她是可以信任的。”秦拾指着手机里照片上的文知月道,“我之前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她帮我逃出去过。” “你说那次我们逃跑,是她在暗中帮忙?”十七敛着眼喃喃道,“难怪会这么顺利。” “要真是顺利的话,你们从实验室里逃出来,会这么快被她们发现踪迹?”於琼的眸光淡淡扫过十七和秦拾。 “不过我不反对你去见文知月,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於琼话音一转,盯着十七看去,语气不再之前的好声好气:“我倒是比较关心你们两个在搞什么名堂,你也和秦拾一样,身体出现异常了吗。” 说到这,魏舒才猛然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回想着当时一进门时的异常。 以十七的性格,抱她也不是说绝无可能,只是她连游戏也没顾着玩,起码也不急一时才是。 而且秦拾的话更是应证了十七的反常。 十七低头抠着手指不说话,在一旁的秦拾瞥了她一眼:“我来说吧。” “就这两天的事,总觉得我们没什么精力,时常感到疲惫。想着睡一觉就好了,也确实是好了。只是后知后觉发现,以前十七每天只要睡够六个小时就好了,我自己则是睡上七到八个小时。可这几天,总是睡到近十个小时。” 这听上去可不是什么正常的情况。 魏舒和於琼两个人相视一眼,各自皱着眉头。 “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最了解你们身体素质的地方做一趟全身检查,查一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或是身体缺了什么元素要补充。当然,我说的这个地方肯定不是指医院,你们明白我说的是哪里。”魏舒轻叹了一声。 “北安生物研究所。”於琼适时补充道,“得想办法让你们回去做检查才行。” 话音刚落,十七和秦拾两人皆是强烈反对。 “我不回去!” “我不回去!” “开什么玩笑……秦拾回去要是被文知月的姨母知道了,可能会有危险啊!”魏舒只是想着做检查会好一些,可她并没有考虑过要把十七和秦拾两人再送回虎穴里。 “我知道。”於琼伸手轻轻拍了拍魏舒的手背以作安抚,随后又正色地清了清嗓子看了一眼三人,“所以得想办法解决麻烦。在我看来,整件事情不像你们想的那样复杂。你们只要明天去和文知月见上一面,把话说开了,她会为你们提供便利的。”—— 作者有话说:我努努力,晚点再更一章! 第74章 去和文知月说关于十七和秦拾身体的问题,这件事可行吗。 魏舒不大相信,她对文知月有股说不出的戒备,总觉得那人做什么事都有相应的目的。 但於琼都这么说了,魏舒还是勉强应下了。 这不是说魏舒对文知月不再怀疑,彻底信任她。 所有的将信将疑的前提都是取决于於琼的态度,魏舒对於琼是非常信任的。 而这其中,秦拾对文知月也是信任大过于怀疑,十七还是个存疑的态度。 或许真像於琼说的那样,也许见上一面,把话都说开了,所有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吃完饭,魏舒正收拾着碗筷,秦拾也帮忙收拾着。 “这点小事我来就好了。”秦拾已然套上了橡胶手套,一副准备刷碗的架势。 有人愿意刷碗,魏舒自然没什么意见,点了点头随口说了句:“辛苦了。” 接着往外走,迎面和十七撞上,两人各自躲着对方的视线。 之前还以为十七抱她那一下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如今一想,哪还有什么其她理由。 “你刚刚抱我,是不是怕……”魏舒停下脚步看她,话说到一半,只见十七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闭嘴!”- 第二天於琼要工作,而且她也不方便和她们三个一起去见文知月。 于是魏舒带着十七和秦拾两个人,和文知月约在了一家商场的甜品店里。 周末的商场人流量要比平时多上许多,这里人流混杂,文知月就算是想做些什么,也根本没法做。 十七和秦拾两个人心大,坐在甜品店里已经开始挑选自己想吃的品种。 秦拾指着菜单上其中一个芋圆向魏舒推荐道:“这个好吃,我之前点外卖的时候尝过。” 十七瞄了一眼,嫌弃地直摇头:“你这个我上次踩雷了,踩大雷!包不好吃的,魏姐你听我的,吃这个烧仙草套餐。” “你那个仙草长得和中药一样,谁乐意吃?我这个芋圆哪里不好了?”秦拾瞪着十七,说着已经拿出手机扫码点上一份。 明明出来是有正事,这两个人怎么因口味争辩起来了…… “哪里都不好,那种流心的小元宵是我的大雷品!特别还是芝麻馅的!那就是元宵!我要是乐意吃元宵,我直接去买元宵吃不就行了,也不知道设计师是怎么想的!”十七盯了秦拾一会,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你不乐意吃我乐意吃。魏舒,你要不要尝一下我的推荐?”秦拾朝魏舒眨了眨眼。 “魏姐,尝一下我的推荐!我们两的口味比较像!”十七也跟着将目光投了过来。 谁和你口味像……你这个爱吃爆辣的疯子。魏舒在心里腹诽着,一想到之前让十七叫份火锅的外卖一起吃的时候,她吃的第一口就觉得自己仿佛被食材给袭击了。 那两道目光存在感极强,魏舒想忽视也没办法,她只好划着手机选了份招牌双皮奶。 “嗯,我吃这个吧。”随后又在备注里写着不要任何糖。 魏舒是不怎么爱吃甜品的,真要说起口味来,她和於琼才算差不多。 不……那个女人也是个疯子,自从发现她钟爱红酒炖兔肉之后,她竟然想在每一道菜里都让自己加一点红酒做尝试。 吵吵闹闹间,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女人落座在了她们留的那个空位上。 魏舒侧目往身侧一看,文知月目光镇定地扫过三人,随后像是正常出来聚会的朋友一样道:“你们都来这么早,就我一个人姗姗来迟,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呢。” “我看看你们都点了什么……唔,正好中午没吃饭,我点个车仔面吃一下好了。”文知月朝秦拾扬着唇角微微一笑,“最近在戒糖。” 来甜品店吃车仔面,这女人也是个疯子。 耳边的嘈杂让魏舒一时有些不适应,她明明没有和秦拾有过肢体接触,却总觉得今天时不时有些头晕目眩。 当然更不可能是低血糖,她的身体一向很健康。 于是只好把所有的原因都推给了秦拾和十七以及文知月这三个人的身上,这里头没一个省心的。 “听到你说最近过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寒暄一圈,文知月正朝着秦拾伸出手去,忽然脸上的笑意一僵:“抱歉,我忘了你现在……” “没关系的女士,我戴了手套。要是你想握的话,就握吧。”秦拾主动递去手。 今天的秦拾穿着一套黑白相间的小洋裙,戴着一双纯黑色的细网手套,手腕处还坠着个黑色的蝴蝶结。 为了变得和原来的形象有些差距,於琼还带秦拾去理发店做了个柔顺,剪到了锁骨处。 不过说实在的,秦拾真的很喜欢暗黑系的小洋裙,自从北安回来以后,魏舒就没瞧见过她穿别的色系的衣服。 两人握手的那一刻,魏舒恍惚觉得秦拾好像本来就该是这样的,要是以往不在北安实验室里,她应该会是一个很有礼仪的女士。 说不定在西方,她还可能是一位贵族。 “请原谅我的失礼。”文知月唇角含笑地握上了那双手。 看得一旁的魏舒和十七两人直起鸡皮疙瘩。 之前有段时间秦拾真的很喜欢用那种译制腔调说话,魏舒一直没能习惯。不过两个人见得次数不多,再加之十七也一直在帮着秦拾改这样的习惯。 听十七说连唬带吓才让秦拾一点点有所改进。 以至于后来,魏舒再见到秦拾后,都没注意到秦拾以往有这样的说话习惯。 如今见到文知月,秦拾又开始了。 倒不是说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好,主要是魏舒和十七她们听起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浑身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小蚂蚁爬过,刺挠得很。 两人又旁若无人地寒暄了番,看得魏舒和十七两个人眉头紧皱。 “感谢您的帮助,上次要是没有您的帮助,我也不会如此顺利逃离出那个地方。”秦拾忽然想到了什么,唇角牵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只是我的运气不太好,被抓了回去。” “不过还好有魏舒女士。” “我没有背叛你!请相信我,你一直是我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1朋友,我绝不可能会背叛自己的朋友。”文知月有些慌乱,她认为秦拾忽然说这番话,是在怀疑在第一次的逃跑中,是她泄露了十七和秦拾两人逃跑的信息和线索。 从刚刚的对话中,魏舒从中品到一些有意思的部分。 她抬眼看向十七,发现十七也在看自己,于是两人互相挑了挑眉。 还真是让於琼说准了,文知月也许会为她们提供一些便利。 几人坐到一起随意聊了十来分钟,多数时间一直是文知月和秦拾在叙旧。 直到文知月从她随身腰包里拿了个U盘出来。 她边将U盘往魏舒那推边说:“这个你最好拿回家看一眼里面的内容。” “你可以说得再明白些。”魏舒扬了扬眉。 按她自己的性子,肯定是找个即将报废,或者需要更换的设备来看里面的内容。她还怕文知月在里面安装什么窃取资料的病蠹之类的。 不过转念一想,文知月没必要这么做。可为了安全起见,她打算找一家网吧。 “这是我从姨母家里拿到的。前段时间不是去了趟北安,当时听姨母说完遭遇之后,正好去了趟她家里取东西,也就顺便,找了点‘资料’。”文知月轻咳了声,“再多的我也不能说了。” 这是属于立场问题,魏舒理解她。 既然文知月都给了这么一个诚意,那她们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之后魏舒又简单和文知月说了下秦拾和十七两个人目前的身体状况。 “我觉得现在对我们最不利的就是时间。”魏舒有些担忧地看了对面两人。 现在是一天睡上十个小时,可之后呢? 谁又能保证,之后的日子里,会不会睡眠时间愈来愈长,醒着的时间愈来愈短。 而且现在最怕的,就是不清楚睡眠时间的增加频率问题。 这和从死神手里抢人没什么区别。 这件事的严重性不用多说,文知月难得严肃起来,她低头沉思了片刻,最终抬起头来看向魏舒,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里流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 “你先回去看内容,我再帮你想办法,安排你和北安研究院那边的栾院长见一面。” “对了,你最近什么时候去录节目?” “下周六。”魏舒轻应着,思绪有些游离。 周四那天和於琼去看烟火大会。 “行,之后手机上联系。”文知月有些不舍地看着秦拾,她小心翼翼地问,“之后还能做朋友吗?” “一直都是。”- 当打开文知月给的U盘之后,才知道所谓的“资料”,原来是能要了她姨母半条命的文件照片。 那是一份关于基因项目的合同,而文知月只拍了前面两页,还有一张最重要的一点。 【若在实验期间内,实验品有出现任何超出人类范围外的异常能力,应当立即向上级报告,停止项目。】 还有一条很关键的信息。 【所有参与该项目的实验品,当采取自愿原则。若实验品处于未成年阶段,需征求监护人和实验品双方意见。若实验品不具备辨别是非能力,需由监护人代为确认,并签订保密协议和字据。】 对于这个项目魏舒已经有了大致猜测,这也许是官方为了应对国际局势而培养的秘密人才。 顶多也就希望能研究出让身体的技能发挥到极致,包括但不限于体能和智能,以及其余五感什么的。 从那条自愿原则为主的条款里,魏舒觉得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那就是这些自愿,全都是由监护人或者孩子签订协议或者字据而建立的。 可这些真能约束到一些不择手段的人吗? 要是项目迟迟无法开展,或是进展不顺利,是否会有一些疯狂的人,去做一些强迫的事。 而且当孩子不具备辨别是非的能力时,又凭什么让监护人去代替她们做决定? 她们明明也是一个活生生人,应当有自己做决定的权利。 就像是秦拾,她说过,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实验室里,她不知道自己的妈妈和妈咪是谁,也许她就是个孤儿。 那么又是谁,替她做的这样的决定? 一个不负责任的监护人,难道就有权利决定孩子人生的权利吗。 看到这些内容,魏舒才渐渐明白为什么秦拾的主引导人文双炫要“销毁”她。 销毁,直白地说,不就是杀一个无辜的生命。 只要上层不知道秦拾出了状况,那么整个项目也不会被停掉。 相反的,只要有上层知道,这个项目就会被停掉! 难怪之前文知月在实验室里用那样的语气,说着项目会随时黄掉也说不准的话。 目前所有的难题,只要魏舒带着秦拾和十七回北安,见到了北安生物研究院的院长栾清,所有的问也就不是问题了! 魏舒的心情忽然有些复杂起来。 文知月又是站在怎样的立场里,去推助这件事的。 在亲戚和友情的两难里。 她选择将U盘交给了魏舒。 第75章 周四这天,是临云一家游乐园的烟火大会。 这天说好了要去接於琼,和她一起去看烟火。 魏舒提前一天订了花,从早上收拾了一番自己就一直期待着。 就连在实验室里,也被方曼黎和文知月两人给看出来。 这头丁零当啷试剂的声音交错在空中,文知月朝魏舒这投来目光。 魏舒正晃着手中的试剂管,她没意识到这已然拿在手里晃了许久。 总觉得有道若有似无的视线。 魏舒摇晃试剂的动作滞涩一瞬,抬眼对上了一双探究的眼神,那里头似乎还隐约有一丝警告的意味。 奇怪,文知月是想说什么吗? 于是魏舒往文知月那走近了些,将耳朵附了去。 随后耳旁响起一声极轻和不太赞同的声音:“你就算是知道也许之后会停了这项目,也不至于现在就开始摆烂吧。好歹装装样子吧……” 头顶的白炽灯晃了下,映到魏舒的眼里,她有些许错愕,随即轻笑出声:“什么啊,我可没摆烂。” 魏舒说话没避着方曼黎,文知月说的什么方曼黎倒是没听见,她只听见魏舒说了这句,以为文知月是在数落魏舒今天的状态不大对,说她摆烂。 “看你今天心不在焉的,可你那股劲又憋不住,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方曼黎啧了一声,似乎把魏舒分析得透透的。 倒也真让方曼黎说对了,今天于她而言,还真是好事。 “晚上去看烟花。”魏舒抿着唇点了点头。 文知月兴致淡淡,低头做着自己的事。 还以为什么呢…… “哟哟,和谁呀。是不是我们於大模特?”方曼黎连忙追问。 显然她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八卦之魂。 魏舒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将那晃了许久的试剂管放置进检测数值的精密仪器里,闭口不言。 “你放心,我嘴可严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方曼黎见魏舒不理自己,伸出掌心在空中抖了两下。 还未等魏舒反驳什么,文知月见缝插了一句:“嗯,也不知道昨天是谁还在和我偷偷说隔壁科室宋前辈的情史。” “你!”方曼黎双手捂着自己的心口,一副被伤到了的模样,“污蔑,这是纯粹的污蔑!” 听得魏舒和文知月两人几乎同时冷哼。 谁不知道方曼黎在保守感情历史外的话题上,她的确嘴严,你就是想从她嘴里得到一个名字都难如登天。可要是想知道谁的感情方面的经历或是逸闻,她恨不能给你现场拉一个PPT来一一解说。 许是两人太默契,方曼黎的眸光忽然在文知月和魏舒两人伤打转着,嘴里嘟囔了句:“你们两什么关系这么好了……” 魏舒早早在下班前就收拾好了所有的数据文件和试剂,一边数着时间,待到了点连忙换下衣服往外跑。 临云的城市轮廓在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变得模糊起来,街道旁的明亮路灯瞬间亮起。 魏舒先是去了一趟花店,取她前两天订好的郁金香和大飞燕花束。 依旧是淡紫色的大飞燕,只不过郁金香换成了白色和灰黑色相结合的。 将车开到离於琼工作地点最近的路口,那头没过一会就发来个实时定位。 手机上显示於琼的距离愈来愈近,魏舒也不敢张扬地抱着花下车,只好抻着脖子去看后视镜。 一道清扬的人影渐渐走了过来,长发松松挽在脑后,碎发随着晚风在空中随意晃着,她抬手压了下鸭舌帽,微微扬起下巴朝后视镜的位置看过来。 魏舒目光紧紧追随着热烈的她,看着她弯下腰站在驾驶座的车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玻璃窗。 随后摘下鸭舌帽从车头绕了一圈走到副驾驶的车门处,拉开车门。 刚结束工作,於琼的脸上面部情绪还是一副冷飒模样,薄薄的一件衬衫外只套了件浅灰色的针织开衫。 才发动车,魏舒听见身侧响起一声询问。 “送我的吗?” 她瞥了一眼,於琼已经抱起那束花坐进来关上车门。 “当然。” “谢谢,我很喜欢。”听上去於琼也真的挺喜欢这束花的。 也许是有些累,路上於琼很少说话,几乎一直侧着头去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只唇角微微扬起一道不易察觉的轻松自在和期待。 呼啸的风顺着车窗钻进来,扬起一旁於琼松软碎发,她半靠在座椅上仰头看着半空,或是看车流从眼前淌过。 这样的场景,一瞬间又让魏舒恍惚回忆起当初从秀场出来时,随着於琼上车后,同样是开着车窗。 只是现在两人的位置互换,不太相同的车,不太相同的气温。 到头来,还是恰好和那双杏眼碰上。 “冷吗?”於琼明明是这样问题,她的眸光随着霓虹的车流一同闪了过来,侧目看着她,手指却在下一刻抠着摇上车窗的按钮。 魏舒握着方向盘的手忽然紧了紧,掌心好似有些潮湿,却又被风吹得有些凉。 怎么明明换了个位置,还是於琼问她冷不冷,然后二话不说拉上车窗。 “你呢?穿得这样单薄,也要吹风吗。”她敛眼颤了颤睫毛,抬眼看着川流似的车况,耳边时不时随着鸣笛声嗡鸣一阵。 身侧轻笑了声,随后将指尖搭了上来,泛着吹过风的微凉,又在片刻后变得温热的指尖。 “我好像忘记和你说,我有段在极地冰原里生活的经历。比起那儿,临云实在算不上冷。” 於琼顿了片刻,又说着:“但你似乎很怕冷,手摸着明明还不算凉。” 说话间,手背又被一双温热的指节来回摩挲。 惹得魏舒头皮一阵发麻,她慌乱地侧目瞪了於琼一眼。还好现在的路况有些堵,车速没有很快。 “你的手再乱来?”魏舒颇有一丝警告意味的扬了扬眉。 “难不成你还能把我拷起来不成?”於琼不仅没收回手,反而变本加厉,顺着她的手臂一路点到肩头。 “我今晚在园区内订了间套房,到时候你可别哭。”魏舒半眯着眸子,强忍着酥麻。 “我可不会哭。”於琼手上的动作瞬然滞涩起来,她讷讷收了回去,转头看向窗外。 游乐园里散着璀璨的灯火,这里和园区外简直是两个世界,这里拥有所有的梦幻与热闹。 烟火大会这天的游乐园比以往要更热闹,空气里弥散着各式清甜的香气。 旋转木马放着悠扬的音乐,同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交织。 魏舒买了两只小鸟形状的棉花糖,最近市面上流行着一种淡紫色的小鸟盲盒,卡通形象的牡丹鹦鹉,连同着游乐园里的棉花糖也卖起这样的潮流。 她递了一个给於琼,看着那蓬松的淡紫色小鸟,被她小心咬了一口。 糯黏的糖丝粘了一片在於琼的唇角,被她舌尖轻轻扫去。 霓虹闪烁的旋转木马前,魏舒直直地盯着那双饱满看起来又很美味的唇瓣。 “於琼,好吃吗?”魏舒的目光始终看着那双唇,直到唇角的糖丝被一一舔尽。 “甜甜的,还是葡萄味的。”於琼点了点头,她又转头去看一旁的射击游戏,不知看见了什么,拉着魏舒往那走。 顺着於琼的视线看过去。 摊位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毛绒玩具,只是那里头似乎有一只长得傻乎乎,有些呆萌的巨大雪鸮玩偶,几乎又半人高。 小心思被人打断,魏舒只好无奈地陪於琼玩。 这样的游戏以前长菁村也有,只不过奖品不是毛绒玩具,而是面条大米和鸡蛋一类的。 祝元箴经常会拿着祝阿姨让买菜省下的钱拉着她去玩。 久来久之,也就掌握一定的技巧。 于是魏舒屏息凝神,神色变得锐利起来,打出去的子弹几乎没有空的,轻松地拿下了那只看起来傻乎乎的雪鸮玩偶。 递过去时,这只半人高的雪鸮玩偶将於琼整个人遮了大半,只露出一双微微撑大,还有些不敢置信的眼眸。 “真有这么轻松吗?” “真练过。”魏舒难得自傲一回。 两人顺着游乐园里把能玩的感兴趣的项目玩了个大半,之后找了张长椅坐靠在一起望着看不见半点星烁的夜空。 “咻——” “叭!” 第一朵烟花在深邃的夜空中炸响绽放,闪烁的金光开满了天际,照亮着霓虹闪烁的游乐园。也映着魏舒和於琼的脸庞。 绚烂的色彩层层叠叠,随着一个又一个烟花流光溢彩,在夜空里像是被打翻了的调色盘。 各色的光影时时在她们的脸上明明灭灭,短暂的绚烂后又如瀑布般倾泻。 魏舒侧目看着於琼,她深深的望着那双被烟火映照得格外明亮的杏眼,心在这一刻被填满。 “於琼。”魏舒喊着她的名字,见她闻声转过头来,眼眸里还映着烟花的璀璨倒影。 滚烫而热烈的爱意,一如那肆意而张扬的人般,毫不掩饰紧张问着:“谢谢你在原野与羽集秀场结束时载我上车,或许我想了很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也许是从你在车上问我冷吗开始。” “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绚烂又梦幻的烟花变换着各种形状,斑斓闪烁在夜空里,光影明明灭灭流淌着。 随着烟花一同倾泻而下的,还有世界的喧闹声。 在这刻似乎只有彼此有些紊乱地呼吸声,还有那声悬滞在空中,等待回应的话。 於琼的唇角微微扬起一道弧度,她矜傲地立于风中。 接着她微微倾身而来,朝魏舒眨了眨眼。 “好,那可以亲亲我吗?” 夜空的烟火仍在继续,明明灭灭的映在两个恍惚的脸庞上,交织着一会是於琼,一会是魏舒。 似乎整个世界就只剩下那滚烫而炙热的唇舌。 轻颤不止的睫毛映着明明灭灭色彩绚烂的烟火盛宴。 第76章 那一声好字,仿佛有无数多迷你的烟花在魏舒的胸腔里噼里啪啦炸开。 那一刻炸响的烟花,比头顶之前的任何一朵都要绚烂,好像空气里的一切都在升温,逐渐变得滚烫起来。 鼻尖与鼻尖时而交错开来,一次又一次紊乱的呼吸断断续续。 魏舒紧紧握着於琼的手,顺着她指尖的缝隙钻进去,力道要比平时单单牵手时要大得多。 好似这样抓着手,才会有安全感,才会觉得心里的大石落下。 以前的魏舒说过害怕,害怕於琼像风一样,随着梦中的那场大雨一同飘走。 十指相扣时掌心与掌心间传递的温度,连同着头顶不断接连炸响的烟花,还有炙热而潮湿的唇舌,至少在此时此刻,魏舒能够感受到於琼的存在,是一个真实存在,而非她幻想里的一个女人。 那双炙热的唇有些烫,似乎能透过柔软的舌尖一直传到心肺。 而魏舒只是不停汲取,那仅存的一丝空气也被她全部夺去。 耳畔边只留下一道道沉重又紊乱的呼吸声。 恍惚间睁开眼,魏舒看见於琼正在看她,眼里水润莹莹。她看得好认真,就像是她们已经认识了很多年。 可现实不过是才短短两个月。 两个月的回忆,对于三百多岁的於琼来说会不会才只有几天? 松开的间隙,只瞧着於琼向后仰着头去看头顶的烟花,没轻没重地笑了两声。 “魏舒,和我接吻快乐吗?” 魏舒闻言有些怔忪:“当然快乐,这是值得珍藏许久的记忆。” 她不明白为什么於琼要这么问。 每当烟花在空中绽放后洒下或红或黄缤纷的色彩,会流动着映在於琼那双叹为惊人那张热烈而张扬的脸上。 以前也不是没有近距离接触过类似的模特或是明星,甚至一同录制节目的那几位也是各有各的特色。 可於琼就是不一样的,魏舒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同,好像重要的也不是那张脸,她从来不是在意外表的人。 “你为什么皱眉呢。”於琼忽然捧起她的脸,然后在又一声炸响的烟火里,亲吻着她被风吹得有些冰凉的脸颊。 接着用她那双黝黑深邃的杏眼,紧紧地看着她。 为什么…… “你可能会说我幼稚,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我总是害怕你是我幻想出来的人物,好怕哪一天,一睁眼看到的就只剩下临云灰蓝的天。”魏舒说着伸出手掌覆在她的脸上,用拇指轻轻抚去风吹过的冰凉。 “怎么会这样想呢,你是这样的鲜活、热烈、张扬,不由分说闯进我的生活,浸染一切点点滴滴。”偶尔还会有些顽劣,故意捉弄人戏谑着笑起来的样子,现在一一回想,也觉得可爱至极。 更别说日夜同眠时,一遍遍将她从梦中唤醒,夜里不安分地要求她讲故事,讲她去不同地域野外的事。 在那种时候,才会觉得於琼这个人,这个雪鸮是无比真实的。 忽然魏舒从那双深邃的杏眼里看到星点,这样的眼神藏了许多心事,从以前到现在,魏舒总是看不明白。 但唯一能明白的是,在绚烂烟花的倒影里,藏着无法言说的爱。 爱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相爱的人,只有付出了情感,才会有这样的,带着滚烫温度,比拟炙热晨曦的耀眼。 耳边的风无声吹过,顽劣地扬起魏舒耳侧的碎发,时不时扫过鼻尖,透着些许难耐。 “你幼稚的话,那我呢?”於琼轻笑了声,她伸手过来拨开了魏舒耳侧的碎发。 鼻腔难受的感觉瞬间好多了。 魏舒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歪着头眨了眨眼:“你?” “从一开始接近你,只是我又小气又记仇,只因你秀场后台和我说的一句话。”於琼挑了挑她飞扬的眉骨,随后仰着头靠在长椅上,看着天上一簇又一簇的烟花绽放。 绽放的烟花映得她那张脸色泽斑斓,在游乐园里变得更加梦幻起来。 很难想象,从如此矜傲的一个人口中,会说出这样的话。 魏舒印象里的她,从来都标榜着做到完美,也尽力或是不要命的把事极近完美。 她记得於琼口中很随意说过,她穿着短袖在零下的室外拍外景。 可再怎么抗寒,又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冷呢? 就像刚才,她轻轻抚着於琼的侧颊,明明被风吹得冰冷。 又或是,她这样的人,大部分的精力全都放在了工作上,她如今所有的一切,也并非是曾经一句花瓶轻描淡写的。 前几天去於琼家里烧饭的时候,还听她很小声说了句。 “好久都没吃到红酒炖兔肉了,上一次还是和你去餐厅吃的。” 她明明可以不用这么累的。 小气又记仇吗…… 於琼很大方,她会在录完节目后邀请大家一起去市里吃上一顿,会给在秀场开始前,给每个人买上一杯咖啡。会在让她去买菜的时候给自己转上一笔不菲的买菜钱…… 可记仇这一点,魏舒实在是想不起来,她在原野与羽集的秀场里和於琼说了什么话,让她记仇。 印象中,她们明明好像也没说上几句话。 “我说什么了?”魏舒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那天於琼开车带她去酒馆里,似乎说过些关于翅膀莫名其妙的话。 “说我的翅膀还没那些个粗制滥造的人工制品好。”於琼语气抑扬顿挫,说着还瞥眼看了过来瞪上一眼,接着冷声道,“像你这么无礼的人,只好报复你了。” 原来还真是这件事。 也是,於琼本就是个雪鸮,她生来的矜傲是不容旁人置喙的。 “所以,你就故意装醉去我家,然后莫名其妙亲我?”魏舒有些想不通她的脑回路,她想不出於琼对她进行过什么样的报复。 身侧的人忽然抱起刚才抓到的半人高雪鸮玩偶跳起来,然后背对着她,瓮声瓮气地喊着:“胡说什么!亲……亲你才不是莫名其妙,是报复!” 像是脸埋在玩偶里,才有的瓮声瓮气。 之后的经历里,确实证明於琼的酒量一般,又菜又爱喝。 不存在装醉这一说。 魏舒忽然走神,她想着要是於琼此刻是毛茸茸的雪鸮,会不会身上的绒羽都竖立起来? 那双圆溜溜的杏眼,会不会瞳孔一缩,然后变成歪斜怒视的半圆。 这个人……这只雪鸮真的好奇怪,居然将这样亲密的事说成是报复。 “亲我怎么会是报复我呢?”魏舒起身跟了上去,她朝她伸出手,见於琼微微顿了一下没有拒绝,才牵起她的手。 那指尖分明有些微凉,可掌心的温度却又是不同的炙热。 “你们人类不是说,要想报复一个人,最深刻的方法就是让她爱上你,再无情抛弃她?”於琼眉头微蹙,似乎想不通这件事。 “让你少看那些爱情片。”魏舒有些忍俊不禁,她见身侧的人脸色愈发变黑,只好轻咳了声赞同道,“确实也有这样的说法,但是那针对的都是情侣间的,哪有对陌生人这样报复的。” 烟花渐渐平息,陷入了短暂的宁静,这一刻的风忽然变得清晰。 鼻尖的硝烟气渐渐淡去,没有前一刻的浓烈,随着风而来的,还有那股令人安心熟悉的清冽原野气。 “哦。” “那你告诉我这些,是要抛弃我吗?”魏舒紧紧攥着於琼的掌心,害怕她真的下一秒说些让人心寒的话,告诉她这么多天一次次的亲密相处,都只是在报复她。 要是时光会倒流,她想回到原野与羽集的后台,说上一句,那些粗制滥造的人工制品,怎么比得上你这双翅膀精致。 风声忽然变得呼啸起来,只不过片刻的喘息,天空上又再次炸响烟花,霓虹闪烁的摩天轮开始流动变换光线 “要我说是,你会不会马上哭出来?”那人忽然唇角扬起一个顽劣的笑来。 心口砰砰跳着好像有些失衡,魏舒恍惚着,周围的一切声响只觉得嗡鸣不断,她咬着下唇,不争气地说了声:“会。”随后又下意识死死攥紧那双手,不敢放开。 “你看,人类真是又脆弱又麻烦。”於琼忽然停下,侧过脸望着她,无比认真地说,“我不会哄人的,你不要哭,我不会抛弃你的。” “好。”魏舒忽然变得沉默起来,她又开始变得有些不确定,不确定这段感情对於琼来说,是不是像她这样深刻。 去往园区酒店的路上,於琼看见有卖西瓜的,她让店员切了半个带了回去。 还从楼下纪念区里买了两幅印着卡通松鼠图案的碗筷和勺子。 这样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回到酒店里。 於琼去把买来的勺子洗干净,走过来递了一个给魏舒。 接着她若无其事的挖了西瓜最中间的芯吃。 一整个圆圆的,像个冰淇淋球。 把中间最甜的部分吃完后,她没吃两口就不吃了。 魏舒象征性吃了一口,只觉得这西瓜不是应季的,也没当季时的好吃。 再就是刚刚有些话,实在是让人在意,也没什么心思去吃。 简单洗漱后,两人安安静静躺在床上,魏舒偏头去看,那个没心肺的雪鸮似乎都没察觉她有些不开心,甚至还在玩消消乐。 魏舒等着她打完那一局,在通关的音效响起后,把她手机静音放进枕头下。 在她还没来得及生气时,喊她的名字:“於琼,我在生气。” 眼前的人愣了一瞬,嘴里讷讷着:“可我不会哄人啊……” 接着又木讷地问:“你什么时候生气的?” 那双迟钝的唇舌愈来愈近,直到能清晰感受到鼻尖的温热气息。 “亲亲我就好了,做吧。”魏舒敛眼不去看那双很会欺骗的眼,又怕她下一刻说出伤人的话。 总是矛盾想着,左右脑互搏。 明明不久前才确定过关系,可这样的关系又好像不够牢靠。 只有在唇瓣吻到那双炙热潮湿的唇舌,感受到她身体对情爱的反应,才会觉得足够真实。 其实魏舒明白,於琼是爱她的,不然她大可不用说那些话,等她沉沦后睡醒再消失,在手机上留下一句冷冰冰的分手,接着拉黑她会省事得多。 只是从一开始,於琼这样太梦幻的人,总是让人内心不安,没有太多安全感。 凌乱的呼吸声与隐忍而纵情的声音断断续续,她听到那些声音里,似乎还有隐约的低泣声。 魏舒的动作停了下来,她低头,对上一双忍耐到极致的美丽眼眸,泪水顺着眼角流到枕头上。 “对不起……”是她太过胡思乱想,才让於琼难受了吗?她好像有点没顾虑到她的感受。 哪想到这话刚说完,又被一声极轻又靡绯的音调唤道:“别停……” “我以为你不舒服。”魏舒松散的长发随意搭在肩上微微晃着。 紧接着,那道染着糜绯的声调,断断续续连不成一条线来,又在片刻后,叹谓着:“太蒂了……” 第77章 浓烈的暮夜愈拉愈长,那轮模糊不清的月亮朦胧高悬,云层稀疏随着夜风轻轻晃着,染着烟火来过余留的朦胧梦幻。 房间内缠绵许久的人,魏舒平躺着看着天花板,她一只胳膊挡在眼前,不知盯着天花板看了多久,看看侧过脸去看身侧的人。 然而只看到一个柔顺绒羽的雪鸮背影。 圆滚滚的雪鸮,看着真像一个填满溢出的香草椰子灰双拼口味的华夫脆筒。 只可惜这个华夫脆筒不能再次品尝,前不久才把人得罪生气。 明明一开始生气的是魏舒,才不过几小时,两人的关系反转。 魏舒伸出有力的指节,往华夫脆筒上戳了戳。 接着那雪鸮挪着爪子往前走了两步。 仍然背着身子,还是一副不打算理睬的模样。 “於琼。”魏舒软着声甜腻地喊了声,又伸手戳了戳雪鸮的后背。 空中晃着轻轻一声鸟鸣,那声音短促又低闷,听起来就是在生闷气一般。 “别生气了,我错了好不好?你别不理我。”魏舒耐着性子说完,接着试探性伸出掌心,轻轻搭在雪鸮那柔软的脑袋上。 见雪鸮没有挪开步伐,只轻轻又晃了声短促又低闷的鸟鸣。她顺着雪鸮的头顶从上往下一次次顺毛。 前一刻的欢爱有多忘情、有多纵情,这一刻的於琼就有多别扭。 只以为那一次次太过刺激,让於琼一时身体适应不来,这才生气不再理会。 魏舒略一思衬,深刻检讨着自己先前的行为,她轻声哄道:“下次不这样了好吗?都听你,雪鸮大人。” 真这么说了,雪鸮反而先转了脑袋,借着朦胧而梦幻的月色瞪了魏舒一眼,随后挪过身子,抬起爪子压在魏舒悬在空中的手腕上:“那不行!你真听我的,到时候不上不下的,又不蒂了。” Q 真是拿这只鸮没办法,怎么说都是它有道理的。 魏舒轻笑了声,又转头去看屋外的月色。 “於琼。”她唤了它一声,眸光徜淌在梦幻的月色里,稀薄的梦幻洒过鼻梁与半边唇,“你今天开心吗?” 手腕上的利爪收了收,像是被人虚虚握了下,可又和手掌握起来的感觉不同。 只片刻后清晰听着那矜傲的雪鸮扬声道:“开心啊。虽然我对这些卡通形象不感兴趣,可这里的氛围和外面的世界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魏舒望着屋外梦幻残留的月色,又转回脸,半点目光也不愿溜走,缓缓眨着眼望着那双琥珀般的杏眼。 雪鸮圆溜溜的脑袋低垂着,爪子在床单上来回踩了几下,那弯垂下去的鸟喙翕动开合:“在这里很自在,不用顾虑一切,没有太多或好或坏的注视。就连空气也比外头好上许多。” 可今晚偏偏是游乐园空气最浑浊的一天,绽放了数不清多少簇的烟花,空气里多是弥漫的硝烟气,浮在游乐园里的每一处角落。 就连现在,关着房间里的玻璃窗,也好像能闻见若隐若现的淡淡硝烟气。 魏舒心里明白,於琼大约有很久都没有如此肆意过,很少像她之前开车载她回去时敞着车窗肆意享受自由的风。 也许有,但都不会有今晚这样随心所欲,不用约束自己,考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於琼总说她来到社会,研究社会规律,研究如何站在人群中不被当做异类。 可她偏偏选了最困难的一条路。 也许是她骨子流淌着的冒险精神,天生就喜欢在风险里徜徉飞翔。 其实於琼要比她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懂得克制。 “开心就好,我也很开心。”魏舒说着心里话,她不想让话题变得沉重,于是又蜷着食指挠了挠雪鸮松软的圆滚滚脑袋。 “可以看看你的羽翼吗?你飞起来是什么样的?”她忽然好奇道。 这话说完,明显感受到那只雪鸮的情绪高涨,它矜傲地扑腾起翅膀去开床头灯。 头顶的白炽灯亮起,晃着一道刺眼的白芒,一时让魏舒难以适应。 她半眯着眼,抬着胳膊挡在眼前缓了片刻,只觉得身侧窸窣扇着阵阵微风。 坐起身来,朝来风处看去。 半空中,蓬松宽大的翅膀每一次扇动都有着从容不迫的力量,它盘旋着迎着那道光线,似乎羽毛都在闪闪发光。 这间屋子空间有限,不能纵情翱翔,可雪鸮还是从高处往低处做了一次俯冲,接着又回到原来悬空的位置,像是一道灰白的闪电,带着轻微窸窣的破空声响。 那一瞬间,俯冲来到魏舒的面前,又倒退飞回原来的位置时,它的速度快得惊人,一时而来的还有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羽翼扇动带起的阵阵微风,浮动着魏舒额前的碎发,目光深深被它所吸引。 也不知雪鸮是不是起了玩心,一连这样玩了好几次,直到最终俯冲停在魏舒的眼前。 鼻尖的风轻轻快快,卷起魏舒的发梢。她甚至能感受到翅膀末端柔然的绒羽轻扫在脸颊上,像是丝绸般的奇妙触感。 变成雪鸮的於琼,那道清冽的原野气,弥散的冰川之气,只深不浅。 有那么一瞬,魏舒的面部抖了抖,她虽没被吓到,可那都是身体的下意识反应。 也仅仅是这样的反应,却叫雪鸮愉快不行。喉咙里总是发出带着得意意味,极轻的咕噜声。 琥珀般的杏眼里掠过一丝狡黠:“吓到你了。” 接着缓缓落到魏舒的双腿之上,先前的狡黠不复存在,转而用她那双圆润的杏眼,一副无辜的模样迅速眨了好几下眼。 “吓到了,太调皮了你。”魏舒轻笑声里满是纵容的意味,低头用额头贴着它的脑袋揉了揉。 也许是来游乐园的人她们的关注点多在烟花和游玩项目上,魏舒和於琼的这趟行程并没有被人流传到网络上。 只不过有行人偶尔提起好像在游乐园里看到特别像於琼的人,又因天太黑,没怎么看清,和朋友说过一嘴也就不了了之。 这趟要去北安的行程,魏舒都本着孤注一掷的信念。 这关乎到十七和秦拾的性命。 在录制前,魏舒提前一天带着秦拾和十七来到北安,怕出岔子,和於琼连面也没敢见,很是避讳。 对此宋蔷倒是乐得清闲。 北安和临云不同,走在临云的街上,不做任何遮掩的魏舒,很少被路人认出来。 可在北安,不戴口罩走在路上,很容易会被路人给认出。 这对魏舒来说倒没什么,顶多和看节目的观众和几张影,她在不熟的人前话少,除了基本的礼貌外几乎不和这些观众搭茬。 对十七和秦拾来说,这趟来北安的行程,在魏舒录制完节目之前,是必须要保密的。 甚至在办入住的时候,都是魏舒和十七与秦拾错开十来分钟办的。 当晚十七和秦拾想下楼买些小吃,被魏舒一口严词拒绝。 为了安抚两个可怜见的,魏舒特意买了许多十七和秦拾想吃的回去。 魏舒拎着热气腾腾的小吃回到酒店,那两人的房间就在她隔壁一间。 哪想电梯门开刚走两步,正瞧见十七开门偷感很重往外走。 迎面两人的目光对上,各自眨了眨眼。 魏舒扬了扬眉,瞥了眼十七抓在手里的手机:“去哪?” “上厕所。”十七面不红心不跳张口就来,手还捋了下挎包转到身后去。 “来走廊上厕所?还……”魏舒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带着包。” 她们隔着遥遥的走廊缓缓向对方靠近,只是一个步履松快,一个缓步挪动。 见十七默不作声,于是魏舒干脆将手里拎的一半吃的递过去,像是看穿她一样道:“去见元箴?” 身侧的人身形一僵,连忙倒吸了口气:“你怎么知道!” 在这北安,难不成十七还有除了祝元箴外别的熟人吗? 见於琼,那就更不可能了,前两天听於琼说两个人为了争一个口味的雪糕吵了一架。 十七气不过,一怒之下多给家里的玄凤鹦鹉多喂了好几颗南瓜子。 “我会读心术。”魏舒半开玩笑地说,“我还知道你想喝罗宋汤,特意带了两碗回来。” 盯着十七刷卡开门,重重叹了口气:“真的假的啊,不是,真会读心?也太准了!” 房间里幽幽传来声没什么情绪起伏的淡漠声响:“是你太好猜了。” “怎么着,想打架?”十七气不打一处来,这几天她就和受气包一样,谁都能惹她一下,这会怎么看秦拾怎么心烦。 “女士,如果这是你的请求,我可以考虑一下。”秦拾悠悠道,她指尖一捻甚至开始摘手套。 魏舒进门把手里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摆,回头看了眼,只觉得周遭的空气愈来愈冷。于是连忙朝坐在床上看电视的秦拾扬了扬手里的袋子:“秦拾,我带了清补凉给你。” 原本已经摘去的手套,秦拾又默默戴了回去,冷飕飕朝十七哼了一声:“你要知道,是清补凉救了你。” “哟哟哟……”十七抑扬顿挫地咂舌,双手捋着袖子,随时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眼看又要闹腾起来,魏舒连忙拨通祝元箴的电话。 这会祝元箴没课,没响两下那头迅速接通。 “元箴啊,我这两天来录节目,今晚正好在北安呢,你现在方便吗?”魏舒说着瞥了一眼十七,只见某人默默放下卷起的袖子,竖着耳朵听着。 “那正好,十七和秦拾我也一起带来了,准备过两天录完节目带她们在北安玩两天。你这两天有没有时间……嗯,我不太放心……” 与其让十七偷着出去找祝元箴,不如让祝元箴光明正大来陪十七和秦拾。 挂断电话,十七忙不迭眨着眼问:“祝元箴说什么了?” “先吃饭。”魏舒故意吊着她。 耳边哎哟一声,讨好卖乖的意味一时让人忘了那个十七原来总是沉稳的模样。 她现在这样,和从前可是判若两人。 被磨得受不了,秦拾接连看了十七好几眼,嘴唇上下一搭:“恋爱脑。” 魏舒不自然地揉了揉鼻子,轻咳了声:“好了好了,元箴说一会来看你们,她也怪想你们的。”——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飞上飞下)於琼(俯冲*N):怎么每次都被吓到,哈哈哈,你胆子真小! 魏舒:哎呀,被吓到了,要亲亲才能缓好! 於琼:怎么还讹鸮呢! 第78章 这次来北安,所有人都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来的。 要是这次通过文知月得来的引荐行动顺利的话,那么一切的冤屈和真相都会呈给世人。 可要是不顺利,这关乎到所有知情人的性命安危。 十七一直想不通,仅仅是牵扯进整件事来的魏舒,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她帮秦拾。魏舒完全有机会跳脱出整件事来。 在知道她和秦拾的身体状况愈来愈差后,她大可以做一些表面工作,譬如安排几次医院的身体检查,开一些无关紧要的维生素。 可魏舒并没有,她选择主动跳入这场看不见结果的漩涡里。 於琼这么帮她和秦拾,在十七的猜测里,大约她们拥有过相似的经历。 对于她们来说,这是一道永远无法用时间抹去的伤痛,於琼不肯说,她就不问。 至于於琼是怎么走出来的,拥有现在的一切,甚至愿意用她所有的一切去为她和秦拾争取来日。 在这一刻,十七忽然有些退缩。 也许对於琼来说,这样的事意义非凡。 那么魏舒呢? 她值得为此付出一切吗? “魏舒,为什么要帮我们?”十七舀着碗中的罗宋汤,看着汤里映着模模糊糊的倒影,耳边吹着宁静又祥和的夜风。 这样的夜晚,在认识魏舒和於琼之前,十七从未有好好感受过。 魏舒愣了一会,一时没反应过来。 可就是反应过来了,她又只张了张唇,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顶上晃眼的白炽灯照得魏舒额眼泛光,秦拾的眸光恰到好处地瞥过来,一时间整个屋子静悄悄,没有一个人发出半点动静。 “我已经在漩涡之中,我只是做着力所能及的事而已。”魏舒敛起眼帘,睫毛挡着大半晃眼的光。 她好像习惯于奔波在充斥着不确定性的漩涡与危险中。 “这只是你打发我们的借口吧,你自己信吗?”十七冷静地说着,再没有先前的不正经或是狡黠。 这样的语调,不平不淡,和秦拾那满身朦胧的感觉不同,一恍惚,又仿佛回到了当时魏舒和十七初遇时的场景。 那是个透着不属于她该有的沉稳少年。 “你明明有机会抽身,有不止一种方式脱离。为什么偏偏选择帮我们?”十七难得情绪激动着,再一次喃喃低语问,“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魏舒也曾这样问自己。 到底为什么要选择帮十七和秦拾,只是因为心中所想的正义和那大无畏的英雌精神吗? 好像不是。 她自认不过是个普通人,没有那些个高大尚的理想报负。 也在许多个夜晚里思考着她所遇到的这些人,这些事。又有多少个萌生出的负面想法被她扼杀。 可推动这一切的,还是源于心中的一腔信念,和对那看似平常荒唐的生活的渴望。 那些个和於琼、十七、秦拾当然还有祝元箴一起相处的生活,点点滴滴的回忆都让她无比幸福,就仿佛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 也许到现在这一刻,魏舒才想清楚她帮十七和秦拾的目的是什么,不过是她贪念那点滴的生活而已。 沉闷许久,魏舒才轻轻道了一句:“帮自己的家人,需要什么理由吗?” 这之后没多久,祝元箴根据地址找了过来,也就没再聊这方面的话题。 录节目这两天,於琼在节目里也算是安分,没有明里暗里做各种各样的小动作。 只在蒙起摄像头的深夜,侧耳贴在魏舒的心口,听那鲜活有力的心跳。 录制结束后的那一晚,於琼再一次瞒过所有人悄然来到魏舒的房间里。 “时间确定好了吗?”於琼枕在魏舒的心口上轻声问着。 魏舒轻轻应了一声,之后也没说什么别的。 她闭上眼,可身上的重量让她无法忽视於琼的存在。 对于魏舒来说,这次不论结果是什么,她都会好好珍惜和於琼相处的点滴。 她以为今夜会是一场轰轰烈烈、深入骨髓的夜,会不停接吻,直到第一缕的阳光洒进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会酣畅淋漓大做一场,不顾一切将对方所有的样子刻入脑海。 可是预想的那些都没有,只有无边无际的平淡,也只是最普通不过的相拥而眠。 比起那些轰轰烈烈的画面,魏舒好像更喜欢现在这样的相处。 即使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相处。 耳畔里轻飘飘晃来一声清冽:“我和你一起去。” 魏舒连忙睁开了眼,她连思绪都没有任何转动:“不行。” 这不是她们第一回有歧义的时刻,以往因口味或是别的,魏舒总是会选择迁就。 但在这样的事上,她异常坚决。 “我怕你有危险。”於琼不肯退让,她指尖无意识的捻着,抓皱了魏舒胸前的衣料。 “那你自己呢?你和我不一样,你该是站在舞台上被所有目光赞赏的,而不是和我一起承担风险。”魏舒眉头紧皱,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於琼的后背。 其实有些话她没能说出口,不光是於琼是个模特,是个公众人物。她不想让於琼有任何可以被人伤害的话题,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最坏的后果可能会断送她所有的前程。 当然最坏最坏的,还是於琼本身,她是个雪鸮。 她最怕的就是让人有发现於琼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点。 “魏舒,你心跳好快。”她轻声说着,随后又问,“是因为担心我吗?” “明知故问。”魏舒轻声笑着,也不知道想到些什么,唇角的笑意略有一丝涩意。 “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 “建国后不许成精。”这句总是暗自腹诽的老话,被於琼轻飘飘说出来,带着些自嘲意味。 魏舒轻笑了声,只以为是她在开玩笑,于是随意接了一句:“那你是怎么修炼成精的呢?” “我是建国之前的,所以我的一举一动,本就会有人在意。” 於琼说得很轻松,在魏舒面前,关乎她的那些一切秘密,似乎可以是被随意翻阅的旧书。 这句话的意思,魏舒能否理解为,於琼是一只“合法”的雪鸮精? 可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过诡谲荒谬。 耳旁又随着夜里的清风浅浅道诉温情。 “魏舒,你不要怕。” 恍惚间,又听着於琼将她所有的隐秘一一讲出。 原来刚刚那些天马行空的荒谬幻想不是虚幻的,是真实存在的。 於琼说她是合法的雪鸮精,所以本身就和官方有一定的约束和便利。 而那句关乎於琼的一举一动,只要她没有做不利于人类出格的事来,是不会有危险的。 当然,要是有人处心积虑伤害她,她也有权利向有关部门提出申请。 这听上去就像是这个社会里还有其她像於琼一样的人存在。 “所以,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们的。”於琼轻声说着,就像是这件充斥着不确定性,看不见来日的行动是件很简单的事。 最终,魏舒还是应下了,让於琼也参与进来。 文知月作为搭线的中间人,她不会在这次的会面里和院长栾清直接接触,这涉及到她姨母文双炫,她不忍心。 约定的时间定在节目录制完后的第二天晚上,地点则是选择在人流适中的一家饭店里。 魏舒戴着口罩独自一人拉着个行李箱走进饭店,却被眼前的服务生给拦住。 “女士,本店不允许带……”服务生抬眼看了眼她的头顶,面露难色补道,“宠物,进入店内。” 此刻的魏舒,脑袋上正顶着一只半人高的雪鸮,雪鸮很有灵性,盯着服务生看,似乎对她刚才的措辞很不满意。 魏舒不慌不忙地从风衣的口袋里拿出两张证件来递了过去:“是这样的,您可以让你们店长来一趟,我今天在你们家定了一间包间。这是官方出具的证件和许可证明,麻烦你们了。” 那两张一个是雪鸮的身份证明,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还是有名有姓的那种。 再就是一张特殊行为许可证明,印有官方的章印,说是允许出入任何合法合规的场合进行活动,章印的下方还有可以扫码辨别真伪的二维码。 而且那只雪鸮的身份证上的姓名叫於琼! 服务生先是愣了一瞬,她下意识划开手机对准二维码扫了下,而后看到弹出的是官方账号,还不是什么哪里的野生动物保护协会,而是经常更新法律法规的官号! 起猛了,居然看到一只雪鸮有身份证! 而且还和最近的顶流模特於琼同名同姓! “您先等下,我去喊一下我们店长。”服务生太过震惊,只好去喊店长来做主。 每一会店长来也是同样的震惊,在她反复确认后,请着魏舒进了包房里。 房间里还没有人到,空落落的只有魏舒和头顶的这只雪鸮。 这会没人,魏舒抿了抿唇对着空气问:“一定要这样吗?我怎么感觉更高调呢……”像是自言自语似的。 “还有,你能不能从我头上下来,感觉你好像在孵蛋一样。” 雪鸮轻哼了声,仍待在魏舒的头顶没有任何动作:“你不懂,这对你来说才是保护,懂不懂?” 魏舒还想说些什么,却听一声极轻的警告。 “有人来了。” 房门被打开,两个女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这两个女人看上去相差无几,都带着一副眼镜,只是从气质上看来,一个眼里透亮浑身敞亮,一个眼里透着些阴暗。 魏舒的眼神在这两人的脸上来回打量,眉头一点点皱起。 这次按照原定计划,只会有一个人前来赴约,那就是北安生物研究所的院长栾清才是。 怎么会多了一个人? 这多出来的人又是谁?—— 作者有话说:小提示:於琼是不能直接插手这件事的,这涉及到官方了。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间接参与。 第79章 两个女人先后进门,后进来的那位目光扫了一圈室内后将门关上。 其实看上去两个女人年龄相仿,先进来的那位气质沉稳内敛些,后进来的那位则是看上去有些……深沉。 特别是那一双眼,深邃得像是一处看不见底的深渊。 按照一般常理,走在前面的这位更像是栾清院长才是。 “是栾清栾院长吗?”魏舒朝着先进来的那位试探道。 在外人眼里,魏舒现在头顶上顶着个圆滚滚半人高的雪鸮实在是少见。即使这两位在生物研究所里工作多年,也没见过这样的。 面前的女人抬眼瞧着魏舒的头顶微微一愣,随后点头道:“是的,我就是栾清。” “您好,我是魏舒,现在就职于临云的野外生物研究所。”魏舒朝栾清伸出手,虚虚一握,随后将目光看向一旁的另一个女人,轻声问,“这位是……” “这位是我们研究所里非常优秀的一位研究员,文双炫。”栾清想起来还没介绍,面上稍微有些不太好意思。 文双炫,是文知月的姨母。 魏舒听见名字,面色略有一僵,随后又迅速调整好状态同人打招呼。 在这场会面里,原本只会有栾清一个人来才是。 栾清不放心多带一个人来也是情有可原,只是怎么这人偏偏是文双炫。 还好,魏舒也并非是毫无准备和防备,这场会面中,从一开始,魏舒就没打算让十七和秦拾两人坐在包间里等待。 要是此时秦拾出现在文双炫的面前,谁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说了这些话,您瞧我。请这边坐,咱们边吃边聊。”魏舒引着人坐到位置上。 文双炫一直盯着魏舒脑袋上的雪鸮看,也实在是这只雪鸮太过吸引人。 “我这没看错的话,你头上待的这只,是雪鸮吧?”文双炫说话声音不算大,更何况她也不知是不是有抽烟的习惯,嗓音听起来有些嘶哑。 这一听上去,总给人一种这个人阴沉沉的感觉。 她的目光直接又有种不怀好意的试探,魏舒忽然心里一紧,总有一种文双炫是不是要把於琼也抢走的错觉。 “是雪鸮,这是我之前做项目的时候在野外遇到的,当时它的腿受伤了带回来救助,哪知道就此缠上我了。想放生它也不愿意走,没办法这才去申请个人饲养的证件和手续。” 说到缠上那句,雪鸮还十分有灵性地低头啄了下魏舒的脑袋,一时吃痛出声。 国内要想饲养这样国家级保护动物,必须要有相应的证件和饲养手续。 瞧这雪鸮颇有灵性,栾清轻笑着夸了句:“它就像是能听懂似的。” 文双炫直勾勾地看着雪鸮,眼里似乎还透着些惋惜。她起身道了句:“我去洗个手。” 眼瞧着文双炫走出房间,魏舒连忙趁机和栾清说明眼下的形式。 只是不知道栾清让文双炫来,是她自己本身的意图,还是别的…… “栾院长,这次通过文知月约您出来的事,您是和文双炫商量的吗?”魏舒开门见山,也不打算兜着圈子绕。也不知道文双炫去厕所洗手说不准下一刻就会回来。 “我没和她商量,下班的时候正好碰到一块,你是文知月的朋友,她又是文知月的姨母,正好也介绍给你们认识。”栾清打着哈哈回应着。 那言下之意就是,栾清是放心不下一个人来,即使有文知月搭桥做中间人,她仍对魏舒有放不下的戒备心。 这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偏偏栾清带来的人是文双炫,这是最坏的结果。 趁着文双炫还没回来,魏舒连忙同栾清讲清楚她接下来要说的事要避着点文双炫:“我通过文知月要见你一面,是关乎到现在咱们双方研究项目的事。而且这事和文双炫有些关系,所以我不希望她在。” 这话虽然没指名是什么样的事,栾清却也听出来接下来要谈的内容非同小可,于是沉吟片刻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一会我让她先回去。” “谢谢您的理解。”魏舒心里的大石总算是落了下去。 只是,说了那么久,一直没见文双炫回来,倒是有些奇怪。 或许是应证魏舒的猜测,雪鸮忽然咕噜噜喊了两声。 这是魏舒和於琼定的暗号,要是它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情况,就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她。 魏舒连忙起身同栾清欠身:“我去让服务生起菜。” 厕所就在出门右手边的不远处,没道理文双炫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更何况她当时只是说的去洗个手。 魏舒装作自己也去洗手的模样,先是去看了一眼厕所。 里头一个人也没有,隔间也都是敞开的。 “不大对劲啊……”她喃喃自语,忽然想到些什么又往大厅看去。 大厅稀稀坐着几桌,来来往往的人没多少,几乎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 不在大厅,文双炫又没回包间,要是从厕所回来,两人必然会在途中撞上。 难道是…… 魏舒忽然想到十七和秦拾在二楼的包间里,她又转身往楼梯处走。 “咔哒。” 身侧忽然有间包间门被打开,文双炫正从里头走出来。 房间里漆黑一片,也不知文双炫是在找些什么还是进去有别的什么动作。 “在找什么?”文双炫似乎能看透魏舒似的,眼里带着些狐疑的意味。 “正找您呢,我出来叫人起菜,正好也洗个手,没瞧见您。”魏舒意有所指地往她身后漆黑一片的屋子里瞥了一眼,“您怎么跑这来了,也不开个灯。是不喜欢我订的那间环境吗?” 文双炫敛眼晃了晃手上的手机,摇摇头:“不是,刚接了个电话,有点工作上的事要回去处理下。” 不是才刚和栾清说了要单聊,现在文双炫就要走了? 效率这么快! 和聪明人说话,果然一点就透。 魏舒惋惜两句,同文双炫一起回到包间,又在她和栾清简单说明情况后亲自送她走出饭店。 做完这一切,魏舒回到包间里,从行李箱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和一个U盘,当着栾清的面打开。 映入眼帘的并非是文知月拍摄的合同条款,而是一些关于蝴蝶的基因数据。 曾经魏舒从未想过将实验室里的那些个数据带出实验室,可今时不同往日,要想为十七和秦拾沉冤,这些都是必须要做的事。 而眼前的这组数据,正是蝴蝶基因里和人体有关的那一部分。 “栾院长,我这个人不喜欢兜圈子,有些话我就直说了。”魏舒见栾清美打断她,沉吟了片刻继续道。 “这些数据您应该不陌生,我也清楚做这些蝴蝶样本的基因数据到底是在为了什么。但我今天主要跟您说的不是这个,是关乎两个可怜人的未来。” “可怜人?”栾清扬了扬眉,抬手示意着魏舒接着讲。 “相信您对这两个人也不陌生,她们一个是十七,一个是十一。”魏舒顿了顿,见栾清在听到她提起这两个名字时,有些意外的神情,甚至扶着桌边暗暗观察自己。 “我这次来并不是讲大道理的,而是作为她们的朋友,向您求助的。请您停止目前项目的研究吧!”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除非有不可抗力的情况发生,正常情况下,项目是不会停止研究的。”栾清半眯着眸子审视着魏舒,“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先跟您说她们目前的情况吧,近期她们两个愈发嗜睡,原本只需要睡六到八小时,要是一天两天也没什么,可这样的情况甚至是有加重迹象。” “您也知道,我们这些做研究的,对数据一向很敏感。一般的医院怕是没办法对她们的身体做全面分析,这才想办法联系到您。” “如果仅仅是嗜睡这一个,我也不会想得太多,最要命的是十一身体出现的异常情况,她现在拥有一些无法控制的特殊能力。”魏舒一面说着,一面又回想起当初秦拾孤身一人在北安碰见自己时的那种决绝与无助,就像是只身漂浮在海洋中,找不到一块浮木支撑。 难以想象,当初秦拾要是没有发现她认识十一,她那个情况是否会崩溃。 “特殊能力。”栾清微微皱起眉头,意识到这些情况确实有些严重,连忙道,“你可以具体说说是什么样的特殊能力吗?” “我不知道您是否记得,十一身体里融入的基因应该是刺胞动物水母亚门。而她出现的异常,并非是人类能做到的,更像是科幻小说里出现的那种……”魏舒简单叙述着十一的特殊能力,就目前发现的,和人肢体接触时会产生头痛、眩晕、恶心等症状。 “所以我说的停止项目研究的事,并非是在和您开玩笑。我也知道您对项目非常重视,上面的领导也重视,可不能仅仅是因为研究项目,而让世界踏足另一个深渊吧……” 这件事的确超出了栾清的预料,她沉默半晌没开口,似乎是在思考。 “那你为什么要文双炫离开?她是研究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之前十一就是她的主引导人。”栾清划开手机,对着手机里的表格不知道在翻找着什么。 就等着她问这个! 魏舒还在想着要怎么向栾清开口说文双炫的假公济私的事。 “在遇到十一之后,她曾和我说,文双炫要将她‘销毁’……”魏舒将文双炫对秦拾做的那些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到现在为止,魏舒也在赌。她在赌栾清这个人和文双炫并非一个路子上的人,她在赌栾清会为了维持人类该有的样貌而选择向上反应。 “我明白了,你现在的诉求是?” “帮十一和十七检查身体状况,是否健康,是否危及生命。还有一个……”魏舒郑重说着。 “停止项目继续研究下去?”栾清轻笑了声,晃了晃手机,“我得打电话向领导请示下。” 这顿饭终归还是栾清买的账单。 栾清在这个位置上,有些事比较敏感,她一连打了好几通电话。 在得到确切的答复和保证,魏舒才上楼领着十七和秦拾两个人下来和栾清碰面。 当然空口保证终究是不可靠的,魏舒要的是那一纸盖了红章的停止研究文件。 这件事不比寻常,可目前没有确切的数据能够证实魏舒的话,文件也不会这么快下来。 于是魏舒还加了一条附加请求。 “做身体数据采样期间,我得在场。” 原先听说要回到实验室里,十七和秦拾两个人还稍微有些紧张,直到听到魏舒说她也会在时,才微微松了口气。 “没问题。”栾清毫不犹豫答应,这点小事她还是有权限处理的。 “还有!”十七补了句,“我有自己的名字,以后喊我的名字,於思琪。” “当然还有我,女士,请叫我秦拾。”秦拾语调平平,眼里却是不容置喙的郑重。 在场的两人一鸮微微一怔,随后传来一阵不言而喻的轻笑——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於思琪:这个猫头鹰我怎么见过? 魏舒:那什么,新养的。 於琼:…… 於思琪:我也想养! 於琼:? 魏舒(目移):…… 秦拾(盯):好大……好肥美…… 第80章 去北安实验室并不像魏舒想的那样过于复杂。 只不过在魏舒要带着一只雪鸮进去的时候,还是被拦了下来。 负责检查有无带违禁品的安保一言难尽地盯着魏舒头上的那只雪鸮,一人一鸮双双对视,各自眨了眨眼。 “女士,实验室里不能带……宠物的。”安保有些为难地说着,说完又看了眼身边的同伴,连忙使眼色。 “它不是宠物,是我的家人。它很乖巧的,不会乱飞砸碎试剂的。”魏舒眨了眨眼,又从过完安检的背包中翻找出证件来,“这是於琼的身份证,还有通行令。” 这话说完,连带着安保身侧的同伴也一同为难起来。 “栾院长没说您可以携带……”安保同伴似乎在思考措辞,“家人,进到实验室中。” 魏舒将手中的证件往前递了递:“你可以向上请示。” 在来之前魏舒也想过,实验室里的人不一定同意她带着於琼一起进去,于是她早早和栾清沟通过。 当然在一开始的时候,栾清也是相当为难,委婉表达过不建议魏舒带着雪鸮进来。 可在魏舒提供了证件之后,栾清又同意了。 果然这张特殊通行证还真是好用,什么场合都能进。 什么时候给她也来一张。 安保看了眼手机里的信息,“不好意思,您可以进了,已经得到上级反馈。” 直到魏舒带着雪鸮往里走,另一个人才凑到安保身侧悄悄嘀咕了句:“真夸张,还和那个模特一个名字。不会网传的恋情是真的吧……” “不管是不是真的,已经开嗑了家人。这比正主带头发糖还好吃。”安保划开手机翻找着什么。 屏幕上赫然是一张光影绝美的杂志封面,是於琼。 “你还真别说,还挺般配。”另一个人望着已经走远的魏舒点了点头。 研究所里的墙壁透着洁净又冰冷的气息,空气里混合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气。 走进去没一会,迎面走来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人,她远远朝魏舒这儿点了点头:“是魏舒女士吧,栾院长让我来带您去观察室。” “好的。”魏舒轻声应着。 检查室里的消毒水味要比研究所室内走廊里的还要浓烈,周围的精密仪器混响着几不可闻的阵阵嗡鸣。 头顶的日光灯均匀撒,却不叫人觉得有半分晃眼。 魏舒站在观察区的玻璃隔断外,身侧挨着一个置物台,上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放,倒正好让於琼有地方站。 总不能一直待在她的脑袋上,这两天她总有种自己是待孵化的蛋一样。 “於琼,你要不要喝水?”魏舒望着桌上站得笔挺的雪鸮。 耳边回应的是小小的一声咕噜噜,短促又干脆。 那双琥珀一般的杏眼转眼去注视着玻璃另一侧的场面。 那就是要喝水的意思。 魏舒从背包里找出随行水杯,倒了些水出来放到於琼面前。 整个观察区里除了魏舒和於琼之外,就再也没有第三个人存在。 天花板四个角落里也没有装监控摄像头。 没过片刻,传来一声很小声的:“喝好了,帮我擦下嘴。” 雪鸮的鸟喙上沾满了水渍,正眨巴着她那双杏眼看着魏舒。 这小性子倒是一点也没变,变成雪鸮的於琼相比人身的她要安静不少,在外面几乎很少说话。 这里头自然也会有多多少少怕被人发现,各式各样的原因在。 “我拿下手帕。”魏舒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一条方帕,接着轻轻擦拭着雪鸮的鸟喙。 只是顺手往下一带时,又抹了一手潮湿。 雪鸮的围脖处大片潮湿,就像是下水洗了个澡一样。 魏舒低头看着台面上撒的水珠,轻咳了声问:“怎么最近我们的亲爱的雪鸮大人也喜欢玩水啦?” 随之而来的,是快到无法捕捉的一阵钝痛。 魏舒的手背上结结实实被雪鸮啄了一下。 “嘶……又叨人!” 玻璃隔断的另一侧,栾清正带着几位研究员围着那几件精密仪器。 工作中的栾清和在饭店里见到的不大一样,饭店里坐着和魏舒讲话时,她就像是一个较为温和的长辈,可在实验室里时,她又是气质干练,做事严谨有条不紊的人。 於思琪和秦拾分别躺在两张铺着水蓝色一次性床单的检查床上,身上连接着好几个传感器。 一旁的大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波形和数据。 魏舒能感觉到身侧於琼的专注,她微微侧过头去,用着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道:“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说完她又觉得用词有些不对,一个原来是唯物主义者,一个是……雪鸮。 雪鸮的脑袋微微转动了下,它一只爪子无意识地抓握了下,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於琼嘴上不说,可它的动作无一不彰显着内心的不安。 魏舒悄悄伸手搭在雪鸮的脑袋上,接着用极轻的力道轻轻拂过,一路顺着颈窝到背部。 再接着,她抚过它脊背上蓬松又柔软的羽毛,手感顺滑,就像是抚着一件名贵的丝绒。 雪鸮的身子轻颤了下,在她指腹摸到绒羽时微微僵硬一瞬。它没有多开,反而微微展开了些翅膀,喉咙里也轻轻响着低沉的咕噜噜声,像是在安抚魏舒,也像是在安抚它自己。 她们就像是在海上漂泊半日,各自乘着浮木遇见的孤寂灵魂。 这里要做的项目和寻常医院做的那些没什么太多的区别,只是於思琪和秦拾身体里的基因和普通人稍有不同,需要将她们身体的数据和研究所里的数据库做对比才能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玻璃隔断另一侧,栾清似乎结束了主要的数据采集。 她一手捂着额头,神色凝重地看着一旁研究员递来的初步分析报告,接着她朝着观察区这边走过来,按下通话键。 “基本身体情况比预想的要好。”栾清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清晰地落在魏舒和於琼的耳朵里,听上去令人心安,“没有发现器质性病变或者是基因崩溃的迹象。” 一人一鸮瞬间松了口气,却又在下一刻提起。 “不过……”栾清将手上的平板转向观察区,用电子笔指着曲线图道,“她们体内确实缺乏几种关键的微量元素。” “这种元素的缺乏不会立刻危及到生命,但也确实会导致身体代谢和能量的供应不足,所以她们才会一直感到持续性的疲惫和嗜睡。” “我简单点说,定期摄入需要补充的营养,再做些适当运动,很快就能和以前一样。” 这样的结论是最好不过的结局。 魏舒微微皱起的眉头总算是舒展开来,她下意识去看身侧的於琼。 恰逢於琼也正好转头看过来,那双琥珀般的杏眼渡着稀薄的空气而来,光影洒在它的身上,就像是渡上了一层柔光,就像是从饱含年代感的油画里走出来一样。 不知什么时候起,那只锐利的利爪搭在了魏舒的掌心上,而魏舒的指尖稍稍拢起虚虚握着。 这些天来笼罩在所有人头上的阴霾在这一刻被驱散,这一刻是从未有过的如释重负。 於琼抽回了它的利爪,主动往魏舒这里靠了靠,接着用她那圆滚滚的毛绒脑袋,轻轻抵在了魏舒那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背上揉了揉。 “幸好,她们没事。”於琼的鸟喙小幅度地一张一合。 “是啊,现在就等着项目停止研究的文件了。”魏舒朝她笑着,没忍住,胡乱揉了下雪鸮的脑袋,力道不算轻。 于是,她又挨了於琼一嘴。 玻璃隔断那头是听不见这一侧魏舒和於琼在说些什么的。 研究员又拿了一份资料递给了栾清,她粗略看了一眼,朝观察室这边轻声道:“你到这边来吧,我给你开门。检查得差不多了,我现在要去处理点事。” 大约是提交数据给领导。 於琼再一次落到魏舒头顶“孵蛋”。 魏舒来到检查室里,轻声朝躺在床上的於思琪和秦拾道:“没事就好,原本我还有些担心。” “魏姐。”於思琪的脸上没有半点笑意,她眸光里闪着一丝失意,随后小心翼翼问着,“以后我还能喝到你做的罗宋汤吗?” 也不知道这於思琪整天脑子里在想什么。 不过进了这样的一个冰冷的研究所,四面到处都是精密仪器和金属门,没有一点人情味。 魏舒只是在这里待了不过半天,就已经待不住想走了,更别说於思琪和秦拾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二十来年。 魏舒伸手轻轻弹了下於思琪个脑嘣,轻松道:“整天就逮着我一个人霍霍,一会就带你们出去吃顿大餐。” 这话一出,明显能察觉到於思琪的心情都好上许多。 就连平时总是没什么表情的秦拾,也破天荒地微微勾着唇角。 “对了,我昨天就想问了。魏姐,你头上顶着的猫头鹰哪来的啊?”於思琪在研究员的示意下,自己动手卸掉身上的传感器。 “上面发的,正好前段时间给它送去检查,录完节目去接的。”魏舒面不改色地眨了眨眼。 “养的真不错,瞧这圆滚滚胖乎的,跟个大棉花团……”於思琪话还没说完,魏舒的脑袋上的重量一轻。 接着一声惊呼。 “哎哟!它怎么还叨人啊!” 於琼不紧不慢地跟着於思琪后面飞着,从容地……叨着於思琪的脑袋。 “魏姐!它怎么可着我霍霍!”於思琪踩着拖鞋满屋子乱窜。 “谁让你说它坏话。”魏舒生怕自己也被连带,连忙往后退了两步,给她们让出空间。 一旁的秦拾目光打量着那只雪鸮,又转头看着魏舒若有所思。 正闹着,研究员们的手机同一时间响着来信。 其中一个女人有些讶然喊道:“项目真停了,文件都发下来了。” 门外似乎也在这一刻闹哄哄的。 於琼和於思琪也不闹了,雪鸮落在於思琪头上,於思琪顶着於琼连忙凑到刚刚说话的研究员身边:“让我看看……” “噢耶!文件里还说我们这些人可以正常在社会里生活了,会定期发补贴!”於思琪激动地原地跳了下,将头顶的於琼顶得老高。 接着不出预料,於思琪又被叨了一下脑袋:“哎哟!祖宗,我迟早被你叨成傻子!” 魏舒瞧着雪鸮的眼眸半眯起来,似乎能看出一丝鄙夷的意味。 它好像在用那张睿智可爱的脸在骂人——你现在也是个傻子。 “你现在也不聪明。”秦拾淡然补了句。 “好了好了,我们收拾一下回家吧。”魏舒朝於琼招了招手,雪鸮又落回了她的脑袋上。 几个人从检查室里出来,拿了好些营养补充剂,研究员说这些在药房里也能买到,以后可能还会需要她们定期去医院做体检,到时候拿报告单给她们和数据库对比。 这对於思琪和秦拾来说是好事,不会以后有什么事像个无头苍蝇一样。 一出来就能听见走廊靠里的房间里叮叮哐哐有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人在吵架。 接着两名安保往那边冲了过去,没过一会就拉着一个女人走了出来。 那女人的脸魏舒不算陌生,是昨天才见过的文双炫。 “我自己走!用不着你们这样!”文双炫喊着,她头发乱遭一团,鼻子上的眼睛松松地搭着,满脸阴鸷挣扎着让身后两个安保放开她。 周围已经围着不少人,熙熙攘攘的声响渐渐传开。 “我刚刚在门口听,文双炫说是要反对项目停止研究的事和栾院长大吵一通。” “我怎么听说是栾院长要她停职?” “她之前还是卷王来着,我以为她是爱工作,原来是喜欢搞研究……” “靠北,在院长办公室里乱砸一通闹着要接着搞研究,这还不叫疯?这简直是纯疯好吗!” “这次文件里头说的不可抗力因素指的是实验品十七号和十一号吧,我今天看到她们进检查室了。” “我也瞧见了,我记得之前十一号逃跑被抓回来,然后又跑了,之后文双炫就进医院了。” “项目停了也好,省的我天天内心煎熬……” 那些看似不经意的交谈声,一个又一个代号传过来,魏舒明显感受到身侧於思琪和秦拾两人身子一僵。 安保松开了对文双炫的桎梏,其中一人警告道:“别耍花样,街区警局离得近,五分钟就能过来。” “我犯什么罪了?还不都是为了研究!”文双炫转头瞪了一眼周围窸窣交谈的同事,接着又眯着眼朝魏舒她们这看来,“是你……” 随后她又将目光掠到魏舒身后的秦拾身上,嗤笑一声,用着极其恶劣的语调诋毁着:“十一,要是当时把你销毁了,怎么会是现在这样?” 魏舒将两人护在身后,不客气地朝文双炫喊了一声:“她有名字,她叫秦拾。” “呵呵……”文双炫漫不经心轻哼了声,“小白鼠们可从来只有编码……” “她们是人,不是你实验室里的小白鼠!”魏舒听不下去,不忍心让秦拾和於思琪再受伤害,连忙将文双炫给打断:“你当初要是把异常数据往上报,如今又怎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文双炫恍惚了会,眼神变得更加阴沉。她随着安保们走来,和魏舒愈来愈近,她低低笑了声:“原来你都知道。难怪她们愿意回来,我说呢……” 她一手插在白色实验服的宽阔口袋里,速度愈走愈慢。 身后的安保不耐烦地催了一声:“走快点!” 文双炫离魏舒不过两步路,她面目扭曲,满脸怨恨地从口袋里拿出什么来。 “多管闲事!” 魏舒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寒芒,一柄小巧又锋利的解剖刀,在顶灯的映照下,晃着刺目又冰冷的寒芒。 文双炫就像是一头失控的野兽,不管不顾握着解剖刀朝两步之外的魏舒而来。 电光石火间,事情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两名安保人员惊呼了声,魏舒只听到栾清院长的呵斥声从走廊那头传来。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放慢,那道寒芒在魏舒的眼里愈来愈大,她本能想后退,可身后就是於思琪和秦拾。 随着寒芒而来的,是一声尖锐的鸟鸣,那是充满警告和愤怒的鸣叫,几乎要将这稀薄的空气给生生撕裂。 一道巨大的身影,像是离弦的箭矢,从魏舒的头顶俯冲而下。 那双宽厚又柔软的翅膀全然展开,将魏舒严严实实护在了它蓬松的羽翼后。 “噗嗤——” 一声沉闷的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 “咕噜……”雪鸮微微张着它的鸟喙,发出一声短促的痛苦闷哼。 眼前上一刻还追着於思琪满屋跑的雪鸮,霎时从空中坠落。 右下腹的绒羽被刺目的鲜红所染透。 文双炫愣了一瞬,她没想到会刺中这只突然冲下来的雪鸮。 “於琼……”魏舒失声地喊了一声,却只从口中溢出一个短促的字节气口。 大脑一片空白,她双手悬在空中无措晃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下一刻,反应过来的安保人员将文双炫彻底摁在地上,将她手中的凶器夺过踢远。 魏舒眼前那双总是灵动的杏眼变得有些恍惚涣散,它转过头张了张自己的鸟喙,却没有半点声响发出。 那道伤口触目惊心,鲜红的血不停地往外涌。 魏舒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死死攥紧,几乎无法呼吸。 她宁愿这刀是扎在自己身上。 於琼的身子这么柔软,怎能经得起这样的摧残。 耳边时不时传来文双炫疯了似的桀笑。 “你也配叫做人?”秦拾眼里不再淡漠,要是细看,仿佛能感觉到她如海一般平静的眼眸里,此刻正翻涌着浪涛。 “我呸!你个……坏东西!”於思琪气得绕过去踹了文双炫一脚,边踹边啐。 秦拾甚至悄摸地摘了手套去拧文双炫的脸颊。 “啊!”文双炫吃痛喊了声,外人只以为她是脸颊被拧得痛。 魏舒小心翼翼抱起她视如珍宝的雪鸮,那道伤口似乎很深,不过好在没有伤到致命部位。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摁在地上痛苦不堪的文双炫,声音如同寒窟般:“两次蓄意伤害,我们法庭见。” 一次是秦拾,一次是於琼。 她不会放过文双炫的。 她恨不能这一刻拿起地上的解剖刀刺进文双炫的脖颈,可理智尚存,她不是文双炫这个疯子,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小丁在哪里?”栾清的声音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意,显然没想到情况会发展成如今这样。 走廊里原是闹哄哄乱作一团,有了栾清出声问询,像是找回了主心骨似的。 “应该还在四楼……” “快让她下来准备手术!”栾清嘱咐完,又远远朝魏舒喊道,“魏舒,丁乐瑶是北安最好的兽医,她就在四楼,你先带它来手术室,跟我走!”- 偌大的手术室里空荡荡,仅手术台上躺着个极其虚弱的雪鸮。 栾清带魏舒来了之后又连忙出去找丁乐瑶。 如今的手术室里就只有魏舒和於琼。 “伤得厉害吗?现在怎么样……”魏舒不敢碰她,手心里沾了好些血,眼眶里不自觉糊成一团,她只好用手背揉去眼眶里的湿润。 “魏舒……”一道极其缥缈的清冷声传来,空中的这道声音很缓慢,就像是困极了的人趴在人耳边私语。 “好像有点严重。”她说得很松快,就像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那该怎么办……”魏舒一听,心都跟着揪起来,刚擦净的眼眶再度湿润起来。 毕竟於琼不是普通动物,不能用寻常看待。 之前於琼和她说过,她们这样的人,不能随意动用能力。 一经被发现,会有督查办的人带比她还要厉害的人来处理。 魏舒清晰地记得,之前在录综艺的时候,於琼亲她用舌头画了个什么不可说的符……还屏蔽了监控摄像头! 结果於琼摸了摸鼻子,虚心说着自己就是因为那次被督查办的人警告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快施法!”魏舒低垂着眼眸,手背一次又一次揉着眼眶。 “那你……要不要和我结契?”於琼说得很慢,似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它那双精巧宽阔,令人安心的羽翼,“生死契阔,共享生命。” 魏舒听不懂这意味着什么,但她只懂一点。 只要和於琼结契,她就不会有事。 “只要你别离开我,我做什么都行。”魏舒连连点头。 “不后悔?”於琼的声音愈来愈梦幻,像是踩着云朵在空中飘摇,轻轻晃着。 “不后悔……”魏舒喃喃念着,她一遍又一遍低声说着,低着头轻轻抵在雪鸮圆滚滚的脑袋旁,感受着那滚烫的体温——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魏舒:所以生死契阔到底是什么契约? 於琼:简单说就是共享生命 魏舒:啊?共享充电宝那样吗? 於琼:[化了]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招 魏舒:所以我……三百岁了? 於琼:嗯,那我才二十八~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正文完】 第81章 曾经年少天马行空时也会做着不着调的白日梦,想着一个没有生老病死离别愁苦的乌托邦。 但魏舒从来没有想过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认清现实。 这份契约所带来的重量,是无比沉重的。 这意味着从今往后,魏舒和於琼是同一生命共同体,共享着彼此的生命。 索性签订完契约,手术台上的雪鸮总算是恢复了些精气神。 还没来得及说上话,手术室的门再度打开,好些人走了进来。 于是魏舒眼前的这个雪鸮又蔫了下去。 那演技实在是挑不出任何毛病。 手术很成功,丁乐瑶说幸好没有伤到重要的脏器,只是伤口有些深,之后要好好养一段时日。 上一次於琼受伤的时候魏舒不在现场,这一次是於琼不顾一切保护了她。 认识於琼短短两个月,她却经历了两次惊心动魄的险境。 “你怎么这么傻。”魏舒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内心的感受,很复杂,又无比感动。 原来以为於琼对她的感情或许不算深,她想过慢慢来,日子还很长,可偏偏没想到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得知。 “那你可要记着我的好,永远也别忘了。”雪鸮身上缠着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它的鸟喙一张一合,略显虚弱的声响在空中弥漫。 “不会忘的,会记一辈子的。”她像哄孩子一样,指尖轻轻挠着雪鸮的脑袋,“疼吗?” “疼死了。”雪鸮睁着她那双琥珀般的杏眼,轻轻唤了一声,“魏舒,带我走吧。” 它不想待在这样满目金属与冰冷的地方。 “好。”魏舒轻笑了声,眼底温柔如水- 文双炫被警察带走了,后来听说除了蓄意伤人之外,她还说了不少隐秘。 譬如当年於思琪的辗转去福利院后,那里的院长为了从中谋取私利,伪造了不少监护协议,数不清送了多少孩子给文双炫。 文双炫为了研究这个项目,不计风险后果做大量实验。 实验剂量必须要有大量的数据支撑才能进行。 而她做的这一切根本就不符合规定,研究所有严格的审查把控,每一次实验的所用药剂必须要先拟定好文件往上反馈,得到批准后才允许进行实验。 开庭要到年底,这样多的罪证,文双炫就是想翻身都难,死刑是没跑了。 从研究所回到酒店的途中,於思琪摘下了总是带着的鸭舌帽:“我们回家吧。” 电梯里,於思琪划着手机忽然问了句:“於琼姐回去了吗?” 雪鸮没再待在魏舒的脑袋上,而是站在行李箱上。它侧过脑袋朝於思琪看了过去。 魏舒下意识回了句:“还没。” 说完她才后知后觉知道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 “那我喊她来吃饭。”於思琪顺手去挠雪鸮的脑袋,却被它给躲开。 角落里的秦拾漫不经心轻声道:“人不是在这吗。” 吓得两人一鸮都朝秦拾看了过去。 “啊?在我们房间里吗?”於思琪眨了眨眼,脑子还没转过来弯。只说完后又转眼去看行李箱上站着的雪鸮。 难不成於琼是猫头鹰的事被秦拾给发现了吗? 可想了许久,魏舒也没想通究竟是哪里露馅,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被发现的。 总不会是从名字里知道吧。 一只和於琼同名同姓,还有身份证的雪鸮,顶多只能算作是她明恋人家。 只是思绪纷乱的片刻,於思琪忽然凑到雪鸮跟前嗅了嗅,随后露出个狡黠的笑来:“姐,你这味道没藏明白啊。”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 秦拾拉了拉於思琪的袖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 两个人走在前头出去,魏舒拉着行李箱慢慢地跟在后面。 她低着头微微弯下腰凑到雪鸮脑袋旁小声问:“现在怎么办?” 反正不管於琼自己招不招,魏舒自己是没法说出来的。 其实就算是於琼的身份被秦拾和於思琪发现,她觉得也没什么。 和她们虽然相处的时间也不算很久,可两个人心地善良,又经历这么多,对於琼是只猫头鹰的接受度应该不成问题,也不用担心她们会泄密。 “问我做什么,我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雪鸮。”雪鸮转着脑袋,鸟喙翕动着。 魏舒:“……” 房门一关,於琼自己缓缓飞到茶几上站着,眼一闭干脆直接装死。 魏舒看着房间里某个银色的行李箱,扶额苦笑着。 这人的东西还在她房间里呢! 以为装死就有用了吗? 之前从栾清的口中得知,做秦拾和於思琪这样的实验,是为了培养人才,看能否将这批所谓的‘人才’运用到国际局势中有所突破。 这也难怪於思琪和秦拾学什么都很快,而且在某些方面还特别敏锐。 沙发处有个显眼的手提包,里头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来电铃声。 “於琼姐,你电话响了。”於思琪朝着桌上的雪鸮喊了声,随后去把手机拿了出来,“宋蔷的电话,你不接?” 茶几上的雪鸮仍闭着眼一动不动,跟个树桩似的。 “步行街有家西餐厅的招牌是红酒炖兔肉,我看线上评价说是北安最好吃的。咱们现在去吃。”於思琪说着拉着秦拾和魏舒就要往外走。 那头手机电话声没再响,魏舒的手机又收到信息。 她划开一看,正是宋蔷发来的信息,问她於琼是不是和她在一起呢。 于是顺手回了句嗯。 接着宋蔷又回了句,有空让她看下信息。 也没催着立马回电话,看来也不是特别紧急的事。 几个人正走到门口,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冷又矜傲的音调。 “给我带一份回来。” 於思琪同秦拾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之后魏舒又在北安待了两天,於琼能变成人形时,一行人才回临云。 於琼的恢复力好得惊人,只两天,那右下腹连疤口也瞧不见。 北安生物研究所的项目叫停,连带着魏舒她们研究所的项目也一同叫停。 事情顺利解决,文知月一如往常去研究所上班,她没回北安,而是选择继续留在临云。 之后魏舒又回了北安一次录最后一次综艺,临走的那晚,杨梅导演请大家吃杀青宴。 北安下了第一场雪。 细密的绒雪零落飘散,云层错落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纱。 魏舒穿得很厚,她从喧闹的包间里走到门口,肆意的风吹在人身上不算太冷。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单薄针织衫的女人,她仰头看着零落的雪花,鼻尖散出的白色雾气好似为她渡上一层朦胧光影。 女人似乎听见动静,她转头看了过来,淡漠疏离的眉眼渡了层柔和的浅笑,随后朝她招了招手。 又穿得如此单薄,还站在雪里吹风。 “冷吗?”魏舒边走过去边问,一如往常每一次问她那样,即使每一次都是同样的答案。 她见於琼摇了摇头,又抬头去看纷落的雪,抬手去接。 只是在门口吹了会风,魏舒便觉得隐隐有些冷,她忽然伸手去碰了下空中的那只手。 触手一片冰凉,凉到魏舒以为自己在摸老家每年冬天房檐都会结的冰锥。 只碰了一下,便没忍住将於琼的掌心塞到自己的衣服里。 “下雪了魏舒。”於琼又将另一只冰凉的手伸进她的衣服里。 “半个月后的昌栾一定很美,要不要一起去那边的山麓?”魏舒不确定地问。 “今年不行,我要去萨达米时装周的。”於琼轻笑了声,眼底里闪着暗淡的光,似乎载着叹不尽的无奈。 这段时间於琼比以前的热度更高了,工作也愈来愈多,多到两个人连私底下见上一面都很困难。 而魏舒,在《森林WIFI已连接》的综艺播出后,偶尔会有人认出她,倒也不怎么影响生活。 她也有收到别的节目组的合作邀约,不过都一一拒绝。 眼看着於琼的事业愈来愈好,魏舒心里自然是替她高兴的,她低头一脚踢开挡在前方的小石子,轻声道:“那就祝你前程似锦。”- 萨达米时装周期间,魏舒也接手了一个新的项目,是和方曼黎、文知月共同进行的。 这一忙起来,魏舒也没再关注外界的信息,只偶尔收到祝元箴发给她的一些关于於琼的帖文。 之后她又截图发给於琼,说上几句肉麻的夸赞。 听祝元箴说,往上关于她和於琼的话题一直没断过。这个时候节目也播完了,舆论风向也渐渐转变,大家对她们两人的恋情接受度似乎很高。 只不过自从节目录完之后,再难传出两人的绯闻。 网友一度认为是为了节目热度故意炒作的。 真没了恋情后续,网友又纷纷哭闹着让两个人谈恋爱。 荒唐得令魏舒哭笑不得。 北安不知下了多少场雪,临云这边却一点动静没有。 风却吹起来不知比北安冷上多少,刺骨的冷。 手里的项目需要赶进度,魏舒不得不把所有精力全都投入进去。 萨达米时装周过后,听说骆宁获得了最佳设计师的头衔,而她那场秀里的於琼,也获得了最佳职业时装模特。 网上一度都是骆宁那场秀的视频,於琼再一次成为了人们的话题中心。 这之后,於琼又忙了一阵子,已经一个月没回临云了,而魏舒也一直闷头忙着和文知月、方曼黎做项目。 转眼已到年底,临云一直都没下雪,却下了好几场雨。 这天不知怎么的,魏舒忽然想去吃以前她和於琼吃过的那家红酒炖兔肉。 她打电话给於思琪,那人却说自己现在在北安,还隐隐能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熟悉声音。 於思琪去北安找祝元箴玩去了。 接着她又打电话给秦拾,哪想到电话那头传来文知月促狭的声音:“魏舒,你找不到人过周末,总不能不让我们也不过吧?” 电话那头说完也不等魏舒说什么,啪一下挂断。 魏舒独自一人撑伞站在街头,今天临云的风很大,这场大雨即便撑着伞也免不了被吹扫湿了裤脚。 明明是她自己要出来吃红酒炖兔肉的,可走在街头,她又忽然没了胃口。 于是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步行街旁的商业大楼旁。 商业大楼的广告牌上闪着一个女人惊鸿张扬的照影,接着滚动的是霓虹的秀场走秀。 这段影片魏舒并不陌生,甚至十分熟络。 她在每个独自入眠的夜里,不知看了多少遍,骆宁参加萨达米时装周办的那场秀。 耳边忽然晃来一声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清冷音调:“在看什么呢?” 恍惚着偏过头,低头看着身侧那杏眼桃腮,浑身湿透被淋成落汤鸡的女人。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魏舒的视线,她眼里有些发酸。 她想过很多次久别重逢的场景、时间、地点,却独独没想到是这样一种方式。 滴滴答答的雨声不停落在雨伞上,嘴边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大明星……”魏舒愣了许久,半开玩笑问,“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随后将雨伞偏到於琼那一侧,雨滴顺着倾斜的弧度尽数淋到魏舒的后背,打湿她的发尾。 她抬眼去看广告牌上的滚动荧幕,上面闪着於琼走台时的张扬明媚,舞台上的她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接着又低头去看浑身湿透的人,只觉得这样两个极端的情形实在是有些割裂。 “那是你吗?”她有些诧异地问,实在是想不通。 从认识於琼以来,这还是头一次见她狼狈成这样。 “不是。”於琼抹去眼角模糊视线的雨水,“那是炙手可热、众星捧月的於琼,不是丢了工作,房子被抵去赔违约金的我。” 那可是於琼,当红的顶流模特於琼。怎会丢了工作,还要赔偿违约金? “你……把你们总裁的家拆了?”魏舒伸手拨开她凌乱的耳侧碎发。 忽然肩头湿了一片,斜风卷吹着细雨打湿了裤脚,扑来一个湿漉漉的怀抱。 “我太想你了,把她开了。”她轻声说着。 这场雨里,说不清到底是哪件事更荒唐。 耳边恍惚又飘来一声。 “我无家可归了。”一向矜傲的於琼生平头一回放软了声音,“魏舒,你能收留我吗?” 寒风里一声浅浅的叹息,雨伞落到一旁,分不清先到来的是雨,还是一个久别重逢,狂乱到没分寸的一场湿漉漉的亲吻。 回到家两人冲了个热水澡,之后於琼又缠着她做了许久,连一口姜茶也没喝上。 于是第二天,很少生病的魏舒破天荒发烧了,於琼却仍和个没事人一样。 接了通电话,耳边传来一道恨铁不成钢的恼火质问:“於琼是不是又和你在一起呢!” 是宋蔷的声音,只是不明白於琼都已经解约了,怎么还找她。 “嗯,不是说解约了吗?还有什么事吗?”魏舒思绪有些乱。 “谁跟你说她解约了?还有四个月呢!”电话那头传来宋蔷的惊呼,“我怎么不知道老板解约了?昨天上午才拍完杂志啊……” “算了算了……她跑了就跑了,我总不能把她抓回来,你们好好跨个年吧,我去把后面的工作延期……” 直到电话挂断,魏舒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於琼买完退烧药回来,魏舒拉着她的手问:“你骗我,你根本没有解约。” 在纷杂的雨声里,混着一道狡黠的音调。 “还有四个月到期,昨天工作完回来陪你跨年。” 接着又是一声浅浅的笑意:“还不是宋蔷总在我耳边念叨,没法回去陪家人跨年。我想着你也重视讲究这些,干脆赶回来了。” “亲爱的,新年快乐。” 耳边淌过於琼那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只是不少暖意。 原来,今天是元旦。 被爱人捉弄的元旦。 魏舒都有些忘了,难怪昨天那些个好吃鬼一个也约不出来。 “新年快乐,我爱你。”她断断续续说着,眼皮已然越来越沉,先前服下的退烧药性上来了,现在只想睡觉。 原来昨天那一出,是被捣蛋鸮捉弄出的一场甜咸口闹剧。 耳边是一声极轻又梦幻的:“我爱你。” 像是飘在半空中的童话,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这样的元旦,魏舒昏睡在一个平静又琐碎日常的梦中。 梦里还有一只闹个没完的巨大雪鸮。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想了一下正文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完结,一个平常又琐碎的日常结尾。 之后番外会写各种旅游日常,还有没交代完的一些事。 以及我想写的天马行空的if线。 【关于寿命论:已经签了生死契,所以是同生共死的】 如果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评论区告诉我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