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渊雨里寄相思》 第1章 雨落兰亭忆旧年 大靖十三年暮春,长信宫的雨下得缠绵。沉烬坐在廊下的紫檀棋案前,玄色龙纹常服的领口绣着暗银云纹,指节分明的手捏着枚墨玉棋子,悬在棋盘上方迟迟未落。阶下说书人刚拍醒木,沙哑嗓音便裹着雨丝飘进来:“三十一年前,先朝永安宫夜宴惊变,贵妃苏氏身怀六甲,却逢满门抄斩,三尺宫阶尽染血色……” 他抬眼望檐外,雨珠顺着琉璃瓦檐滚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坑。那场血灾,他比谁都记得真切,彼时他尚在苏氏腹中,被忠仆裹着浸油的锦缎,从宫墙狗洞爬出去时,耳中还响着族人的惨叫。十六年后他带旧部踏破皇城,刀斩先皇于金銮殿,将这万里江山踩在脚下。可如今听人把他的复仇说成活本戏,倒觉得像听了段与自己无关的往事。 “陛下,该落子了。”侍棋太监小声提醒,指尖捏着白子微微发颤。沉烬收回目光,墨玉棋子落在棋盘“断眼”处,瞬间困死了一片白子。他忽然开口,声音淡得像雨:“十五年前,西郊兰亭那场诗会,你还有印象吗?”太监愣了愣,忙躬身:“奴才记着,那年春日多雨,京中才子都去了兰亭,太傅府的温公子还作了首《雨赋》,传遍了京城。” 沉烬指尖摩挲着棋子的凉意,没再说话。他当然记得,那年他刚登基,微服去兰亭躲雨,撞见个穿紫衣的少年,站在雨里读诗,睫毛上沾着雨珠,像落了片碎星。后来才知,那是丞相府的温如玉,十九岁的年纪,已是京城人人称羡的才子。 十五年前,暮春,西郊兰亭。 雨已经下了三天,青石板路被泡得发乌,两旁的柳树垂着**的枝条,像极了美人垂泪的模样。温如玉站在兰亭主厅的雕花窗下,身上穿的淡紫色锦袍绣着暗纹兰草,领口袖口用银线锁了边,素银簪绾着的墨发上,还沾着从廊下飘进来的雨丝。他刚从父亲的书房过来,怀里揣着父亲亲笔誊抄的《兰亭集序》,指尖隔着锦缎,还能触到墨迹残留的温度。 “温公子,您可算来了!”书童青砚提着食盒跑进来,雨珠从他的斗笠边缘滴落,在青砖上晕开小圈水渍,“这雨下得太急,好多才子都堵在路上了,诗会怕是要晚半个时辰开场。” 温如玉点点头,走到廊下,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柳叶。柳叶上的雨水沾在指尖,凉得让人心尖发颤。他望着远处被雨雾笼罩的山峦,忽然想起昨日父亲说的话“如玉,你已十九岁,该多结识些同道中人,将来在朝堂上也好有个照应。”可他性子本就喜静,比起与人周旋,倒更愿意在雨里读几卷书,写几句诗。 “公子,您看这是什么?”青砚打开食盒,里面是两碟精致的点心,还有一壶温热的桂花酒,“夫人特意让厨房做的,说让您在诗会上垫垫肚子,别空腹喝酒伤了胃。” 温如玉笑着拿起一块桂花糕,入口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桂花香。他抬头望向雨幕,忽然觉得这雨倒也不是那么讨厌,雨打芭蕉的声音,混着远处传来的鸟鸣,倒像一首天然的曲子。他想起前日读的诗句,忍不住轻声念道:“山渊雨里寄相思,不知归期是何时。”念完又觉得不妥,自己本就无相思可寄,不过是随口念来罢了。 “温公子!温公子!”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书生跑过来,斗笠歪在一边,头发湿了大半,“可算找到您了,方才在路口遇到李公子,他说您早就到了,我还以为您没来呢!” 温如玉认出他是吏部侍郎家的公子李修文,忙侧身让他进廊下避雨:“李兄怎么淋成这样?怎么不找个地方躲躲雨?” 李修文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苦笑道:“别提了,出门时还没下雨,走到半路突然下起大雨,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若不是想着今日诗会能见到温公子,我早就打道回府了。”他说着,目光落在温如玉身上,眼中满是赞叹,“温公子今日穿这身紫衣,倒比上次在酒楼见时更显清雅了。” 温如玉微微颔首,没接话。他素来不喜欢旁人过度夸赞自己的容貌,倒更愿意听人评说自己的诗文。 两人正说着,又有几位才子陆续赶来,廊下渐渐热闹起来。有人讨论近日新出的诗集,有人争论哪家的点心最好吃,还有人说起昨日在酒楼听的戏文,声音混着雨声,倒也热闹。温如玉站在一旁,偶尔插几句话,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兰草纹。 “诸位公子,雨小些了,诗会可以开场了!”兰亭的管事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把油纸伞,“主厅已经备好笔墨纸砚,诸位公子请随我来。” 众人跟着管事走进主厅,厅内早已摆好十几张案几,每张案几上都放着一方砚台、一支毛笔和一叠宣纸。温如玉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柳树枝条随风摇曳,偶尔有几滴雨水落在窗台上,发出“滴答”的轻响。 “今日诗会,以‘雨’为题,诸位公子可随意赋诗,佳作将收录入《暮春雨集》。”管事说完,便退到一旁。 众人纷纷拿起毛笔,有的低头沉思,有的望着窗外的雨景寻找灵感,有的则已经开始动笔,笔尖在宣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温如玉看着窗外的雨,指尖悬在宣纸上,却迟迟没有落下。他想起方才在廊下念的那句“山渊雨里寄相思”,忽然觉得可以以此为引,写一首完整的诗。 他蘸了蘸墨,笔尖在宣纸上落下第一笔。墨色在宣纸上晕开,渐渐勾勒出诗句的轮廓:“雨打芭蕉湿翠衣,风摇柳叶落清池。山渊雨里寄相思,不知归期是何时。”写完这四句,他又觉得意犹未尽,便接着往下写:“兰亭雅聚逢春雨,墨客挥毫赋新词。莫叹流年容易逝,且惜今朝少年时。” 写完后,他放下毛笔,轻轻吹了吹宣纸上的墨迹,看着自己写的诗,眼中露出一丝笑意。他觉得这首诗虽不算惊艳,却也写出了今日的心境,倒也算是不负这春雨一场。 “温公子,写完了?可否让我一观?”旁边的李修文凑过来,眼中满是期待。 温如玉点点头,将宣纸推过去。李修文拿起宣纸,轻声念了起来,念到“山渊雨里寄相思,不知归期是何时”时,忍不住赞道:“好一句‘山渊雨里寄相思’!温公子这首诗,既写出了春雨的景致,又抒发了惜时之情,真是佳作!” 周围的才子听到李修文的赞叹,纷纷围过来,传阅着温如玉的诗,赞声不绝。有人说这首诗意境清雅,有人说词句优美,还有人说温公子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子,随手一写便是佳作。 温如玉被众人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忙道:“诸位谬赞了,不过是随手写的几句,算不得什么佳作。” “温公子太过谦虚了!”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书生说道,“我等绞尽脑汁也写不出这般好的诗句,温公子却能随手写出,这便是才情啊!” 众人纷纷附和,温如玉只好笑着岔开话题:“诸位还是赶紧写诗吧,不然等会儿诗会结束,可就来不及收录了。” 众人这才散去,各自回到自己的案几前,继续创作。温如玉看着窗外的雨,忽然觉得这诗会也不是那么无聊,能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赋诗,听着雨声,聊着诗文,倒也是件惬意的事。 不知不觉,日头渐渐西斜,雨也停了。管事开始收集众人的诗作,一一整理好,交给旁边的书吏登记。温如玉站起身,走到廊下,看着雨后的天空。天边挂着一道淡淡的彩虹,空气里满是泥土和青草的清香,让人心情舒畅。 “温公子,今日多谢你让我见识到这般好的诗句。”李修文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卷纸,“这是我今日写的诗,还请温公子指点一二。” 温如玉接过纸卷,认真地读了起来。李修文的诗写得中规中矩,虽没有特别惊艳的词句,却也还算工整。他指着其中几句,轻声说道:“李兄这几句写得不错,意境尚可,只是词句稍显平淡,若能再打磨一下,定是佳作。” 李修文连连点头:“多谢温公子指点,我回去一定好好修改。” 两人正说着,青砚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件披风:“公子,天快黑了,风也凉了,您披上披风吧,别冻着了。” 温如玉接过披风,披在身上,对李修文道:“李兄,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府了,改日有机会再与你探讨诗文。” 李修文点点头:“好,温公子慢走,路上小心。” 温如玉辞别众人,带着青砚往府里走。雨后的路有些泥泞,青石板上还残留着水洼,倒映着天边的彩虹。他走得很慢,偶尔低头看看水洼里的倒影,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他想起今日诗会上的情景,想起众人对自己诗作的夸赞,想起那句“山渊雨里寄相思”,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倒也算是圆满。 回到丞相府时,天已经黑了。温如玉走进书房,将今日写的诗铺在案上,仔细地收进锦盒里。他坐在案前,看着窗外的月色,忽然想起父亲说的话,“如玉,你要记住,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初心,不被外物所扰。”他想,自己定不会忘记初心,会一直喜欢读书,喜欢写诗,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晚风带着淡淡的花香吹进来,让人神清气爽。他望着远处的夜空,星星点点的星光闪烁,像极了那日在兰亭檐下看到的雨珠。他轻声念道:“山渊雨里寄相思,不知归期是何时。”念完,又忍不住笑了,或许,总有一天,自己会遇到那个能让自己寄去相思的人。 第2章 墨卷风吟闻少年 大靖十三年暮春的雨,总爱缠缠绵绵落个不停。丞相府书房的窗棂半开着,雨丝斜斜飘进来,落在摊开的《昭明文选》上,晕开一小片墨痕。温如玉坐在紫檀木案前,指尖捏着一方白玉镇纸,轻轻压住被风吹得微卷的纸页。他今日穿了件淡紫色暗纹锦袍,领口绣着几簇兰草,素银簪绾着的墨发垂在肩侧,几缕碎发被雨雾沾湿,贴在光洁的额角,添了几分温润。 “公子,该添茶了。”书童青砚端着茶盘走进来,青瓷茶壶里飘着几片新采的碧螺春,热气袅袅,混着窗外的桂花香,在书房里漫开。他将茶盏放在温如玉手边,轻声道,“方才听前院的小厮说,将军府的江小将军从边关回来了,还带了不少草原上的玩意儿,在京中少年里传得热闹着呢。” 温如玉握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青砚:“江小将军?可是江远风将军的儿子?” “正是呢!”青砚点头,眼里带着几分好奇,“听说这位江小将军今年十七岁,身高九尺,比咱们公子还高出一大截呢!穿一身宝蓝色劲装,骑一匹叫‘踏雪’的白马,在边关打了好几场胜仗,连陛下都夸他是少年英雄。” 温如玉指尖摩挲着茶盏的边缘,若有所思。他虽久居府中,却也听过江清凌的名字,去年诗会时,便有才子提起过这位在边关崭露头角的少年将军,说他性子桀骜,不爱读书,却天生神力,骑射功夫更是了得,七岁便能吓退劫匪,十岁便随父出征,是京中少见的“野路子”英雄。只是那时他并未放在心上,今日听青砚说起,倒生出几分好奇来。 “他既从边关回来,怎么不见将军府有动静?”温如玉轻声问道,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幕上。院中的老桂树被雨水打湿,叶片泛着油亮的光,偶尔有几片花瓣飘落,落在青石板上,被雨水冲成小小的花团。 青砚挠了挠头,笑道:“听说江小将军是偷偷跑回来的,将军府的人也是昨日才知道呢!还说他回来第一天,就带着几个军中兄弟去西市的酒楼喝酒,闹到半夜才归,被江将军罚在府中禁足,可他倒好,禁足第二天就翻墙出去,去城外的马场赛马了,真是比咱们府里的猫儿还不安分。” 温如玉听着,忍不住笑了。他想象着那个穿宝蓝色劲装的少年,翻墙时的狼狈与得意,赛马时的张扬与畅快,倒觉得这少年与京中那些循规蹈矩的公子哥,着实不同。他低头看着案上的诗卷,忽然想起前日在兰亭写下的“山渊雨里寄相思”,心中竟莫名生出一丝期待,不知这位桀骜的少年将军,会是怎样一副模样? “对了公子,”青砚又想起一事,凑近道,“前几日我去书坊买纸,还听书坊的老板说,江小将军在边关时,还救过一位牧民的女儿。当时草原上起了风沙,那姑娘被困在沙丘里,江小将军骑着踏雪,冒着风沙找了三个时辰,才把人救出来。那牧民要送他牛羊作谢礼,他却摆手说‘不过是顺手的事’,还把自己的干粮分给了那姑娘,真是个热心肠的人。” 温如玉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他原以为这位少年将军只是个好勇斗狠的性子,却没想到还有这般温柔的一面。他端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碧螺春的清甜在口中散开,混着方才听来的故事,倒觉得这雨天也多了几分趣味。 “公子,您看这是什么?”青砚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递到温如玉面前,“这是书坊老板新印的《边关杂记》,里面写的都是江小将军在边关的趣事,您要不要看看?” 温如玉接过小册子,封面是素色的,上面用楷书写着“边关杂记”四个字,字迹工整。他翻开第一页,里面记载的是江清凌第一次上战场的情景,那时他才十岁,跟着父亲江远风在边关巡查,遇到一小队匈奴骑兵。江远风让他留在后方,他却偷偷摸上战马,拿着一把短剑,冲上前去,虽没伤到敌人,却也吓退了几个匈奴兵,还抢了一匹匈奴的战马回来。江远风又气又笑,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孩子天生就有股不怕死的劲儿。 温如玉看着,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能想象出那个十岁的少年,穿着不合身的铠甲,握着比自己还高的剑,冲向前去时的模样,虽稚嫩,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他继续往下翻,里面还记载了江清凌在草原上追猎的故事,他曾骑着踏雪,追了一只黄羊整整半个时辰,最后黄羊跑不动了,他却不忍心杀它,还把自己的水囊递给黄羊,看着它喝完水,才放它走。 “倒是个有趣的人。”温如玉轻声感叹,指尖划过书页上的文字,仿佛能看到那个穿宝蓝色劲装的少年,在草原上肆意奔跑的身影,听到他爽朗的笑声。他忽然想起自己十七岁时的模样,那时他正在父亲的书房里苦读,为了参加科举,每日读到深夜,连府门都很少出。与江清凌相比,自己的少年时光,倒显得有些单调了。 “公子,您要是想见江小将军,倒也不难。”青砚笑着说,“听说江小将军虽被禁足,却总爱翻墙出去,去城西的武场跟人比试。咱们要是去武场,说不定能碰到他呢!” 温如玉摇摇头,笑道:“不过是听了些传闻,何必特意去见。若是有缘,自然会见到。”他虽好奇,却也不愿刻意去凑热闹。他素来喜静,比起武场的喧嚣,倒更愿意待在书房里,读几卷书,写几句诗。 青砚点点头,没再说话,收拾好茶盘,便退了出去。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窗外的雨声,和温如玉翻书的轻响。他将《边关杂记》放在案上,重新拿起《昭明文选》,却怎么也读不进去了。脑海里总想着那个穿宝蓝色劲装的少年,想着他在边关的种种趣事,想着他桀骜的性子,爽朗的笑声。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更多的雨丝飘进来。晚风带着雨水的清凉,吹在脸上,让他清醒了几分。他望着院中的老桂树,忽然想起前日在兰亭写下的诗句,忍不住轻声念道:“山渊雨里寄相思,不知归期是何时。”念完,他又忍不住笑了,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过是听了些关于一个少年的传闻,竟生出这般心绪来。 “如玉,在想什么呢?”门外传来父亲温丞相的声音,温如玉连忙转身,躬身行礼:“父亲。” 温丞相走进书房,身上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官袍,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他坐在温如玉对面的椅子上,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轻声道:“今日在朝堂上,陛下还提起了江远风将军的儿子,说他是个可塑之才,将来定能为朝廷效力。” 温如玉点点头,问道:“父亲见过江小将军吗?” 温丞相摇摇头,笑道:“倒是没见过,只听江远风说起过。说他这儿子,性子野得很,不服管教,却天生是块打仗的料。在边关时,立了不少小功,军中的将士都很喜欢他。”他顿了顿,又道,“我看你近日总在书房里待着,不如多出去走走,结识些朋友。江小将军虽性子桀骜,却也是个正直的人,你若能与他结交,倒也是件好事。” 温如玉愣了愣,没想到父亲也会提起江清凌。他笑着点头:“父亲放心,儿子知道。只是近日雨多,不愿出门。等雨停了,儿子自会出去走走。” 温丞相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关于科举的事,便起身离开了。温如玉送父亲出门,回到书房,重新坐下。他看着案上的《边关杂记》,又想起父亲的话,心中竟生出几分期待来,或许,真的该出去走走了。说不定,真能遇到那个穿宝蓝色劲装的少年。 他拿起《边关杂记》,重新翻开,仔细地读了起来。这一次,他读得很认真,仿佛要从文字里,读懂那个少年的心思。他看到江清凌在边关思念家人的文字,他曾在信里对母亲说,他很想念母亲做的糖炒栗子,等他回去,一定要吃个够;他看到江清凌在战场上的坚定,他曾对军中的将士说,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让匈奴人越过边关一步。 “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温如玉轻声感叹,指尖划过书页上的文字,心中竟生出几分敬佩来。他忽然觉得,江清凌虽桀骜,却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坚守。这样的人,倒值得结交。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温如玉坐在书房里,读着关于江清凌的故事,不知不觉,天色便暗了下来。青砚进来点灯,看到温如玉还在看《边关杂记》,忍不住笑道:“公子,您这一下午,都在看这本书呢!看来您是真对江小将军感兴趣了。” 温如玉笑着点点头,合上书,道:“确实是个有趣的人。若有机会见到他,倒想跟他聊聊边关的事。” 青砚笑着说:“会有机会的!江小将军那么爱热闹,咱们迟早会见到他的。” 温如玉点点头,没再说话,拿起笔,在宣纸上写下“山渊雨里寄相思,不知归期是何时”两句诗。他看着纸上的字迹,忽然觉得,或许“归期”二字,不仅仅指远方的人,也指那些尚未谋面,却已让人心生期待的人。 他放下笔,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色。雨还在下,院中的老桂树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幽静。他想起江清凌在草原上看到的星空,想起他在战场上看到的落日,忽然觉得,自己的世界,似乎也该变得广阔一些了。 “明日若雨停了,便去城西的武场看看吧。”温如玉轻声对自己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他想看看那个穿宝蓝色劲装的少年,看看他在武场上的模样,听听他爽朗的笑声,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像传闻中那样,桀骜不驯,却又温柔有趣。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温如玉站在窗边,心中满是期待。他知道,自己的生活,或许即将迎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而这一切,都源于一个穿宝蓝色劲装的少年,源于那些关于他的,鲜活的传闻。 第3章 歇初逢惊鸿影 大靖十三年暮春的雨,终于在第七日清晨歇了。晨曦透过丞相府的雕花窗棂,洒在温如玉案前的宣纸上,将“山渊雨里寄相思”七个字染得暖融融的。他今日换了件淡紫色云纹锦袍,素银簪绾着的墨发垂在肩后,指尖捏着刚写好的诗笺,正对着晨光细细端详,忽然听到院外传来青砚雀跃的声音。 “公子!雨停了!城西武场今日肯定热闹,咱们去看看吧?说不定能见到江小将军呢!”青砚抱着一件月白色披风跑进来,脸上满是期待,“我听前院小厮说,江小将军昨日又翻墙出去了,今日保准在武场跟人比试!” 温如玉指尖顿了顿,目光落在诗笺上的“相思”二字,忽然觉得这日头格外明媚。他笑着点头:“好,便去看看。”说着便起身,任由青砚将披风搭在肩上,他素来喜静,却不知为何,今日竟格外想看看那个传闻中桀骜的少年。 两人出府时,街上已热闹起来。雨后的青石板路泛着水光,两旁的店铺纷纷开门,卖早点的小贩吆喝着,香气飘出老远。温如玉走得慢,青砚跟在一旁,絮絮叨叨说着从别处听来的江清凌趣事:“听说江小将军昨日在武场,一根长枪挑落了三个老兵,还笑着说‘你们这功夫,在边关可挡不住匈奴人’,气得那些老兵直跺脚!” 温如玉听着,嘴角忍不住弯起。他想象着那个穿宝蓝色劲装的少年,持枪而立时的张扬模样,心中竟生出几分急切,想亲眼看看,那个在传闻里鲜活如烈火的人,究竟是怎样一副模样。 不多时便到了城西武场。武场四周的老槐树上还挂着水珠,场中却已围了不少人,喝彩声、兵器碰撞声混在一起,格外热闹。青砚拉着温如玉挤到前排,刚站稳脚跟,就听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紧接着,一个清亮的少年嗓音穿透喧嚣,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桀骜:“再来!你们一起上,我若输了,今日西市的酒钱我包了!” 温如玉循声望去,心脏猛地一跳。 场中那抹宝蓝色身影,正提着一根长枪,站在武场中央。少年身形挺拔,九尺身高比周围人高出大半,宝蓝色劲装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上面还沾着点泥土。墨色马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甩动,额前碎发下,一双眼眸亮得像淬了星子,嘴角噙着抹散漫的笑,正对着周围的老兵挑眉,正是江清凌。 他刚说完,三个老兵便提着大刀围了上去。江清凌却丝毫不慌,手腕一转,长枪便舞出个漂亮的枪花,枪尖划过空气,带起一阵风声。他动作利落,像草原上奔袭的雄鹰,左挑右刺,不过三招,便将第一个老兵的大刀挑飞,紧接着侧身避开第二人的劈砍,长枪顺势往对方膝弯一戳,那老兵便踉跄着跪倒在地。 周围喝彩声更响,江清凌却只是笑着,目光扫过人群,忽然顿住。 他看到了人群前排的温如玉。 少年穿着淡紫色锦袍,站在晨光里,像株被春雨润过的兰草。晨光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他微微垂着眼,睫毛纤长,正望着场中,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那模样,干净得像冬日里初绽的寒梅,在满是喧嚣的武场中,格外耀眼。 江清凌握着长枪的手忽然松了些。他在边关待了五年,见惯了血与沙,见惯了粗粝的老兵、凶悍的匈奴,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像冬日里的一束梅,温柔得能融掉冰雪,让他那颗在战场上被磨得坚硬的心,忽然软了下来。 “喂!江小子,发什么呆!”第三个老兵见他走神,挥着大刀便砍过来。江清凌回过神,手腕一翻,长枪精准地挡住刀锋,借力往后一退,随即猛地往前一刺,枪尖堪堪停在老兵胸口前,距离不过一寸。 “承让。”江清凌收枪,嘴角笑意更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又飘向温如玉,那抹淡紫色身影,像刻在了他眼里,挪不开半分。 周围的人还在喝彩,江清凌却没心思再比试。他扔下长枪,拨开人群便往温如玉走去,宝蓝色劲装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墨色马尾甩动着,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 “你就是温如玉?”江清凌站在温如玉面前,九尺身高让温如玉需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少年身上还带着武场的热气,额角沁着细汗,却丝毫不在意,只睁着亮闪闪的眼睛看着温如玉,嘴角的梨涡随着笑容深浅起伏,“我叫江清凌,将军府的。” 温如玉心中微惊,没想到他竟认得自己。他微微颔首,声音温润:“正是温如玉。久闻江小将军威名。” “威名算什么。”江清凌摆摆手,目光落在温如玉的披风上,又扫过他捏着诗笺的指尖,忽然笑道,“你怎么会来武场?这里吵得很,不像是你会来的地方。”他在边关听老兵说过,京中才子都爱躲在书房里读书,像温如玉这样的人,怎么会来这满是汗味的武场? “雨刚停,出来走走。”温如玉笑着晃了晃手中的诗笺,“倒没想到会遇到江小将军。” 江清凌眼睛一亮,伸手便要去接诗笺:“你写的诗?给我看看!我在边关时,老兵们总念诗,可惜我一句也记不住,你写的肯定比他们念的好听。”他动作直接,带着几分少年人的莽撞,指尖几乎要碰到温如玉的手时,才想起不妥,又猛地收回,挠了挠头,露出两颗梨涡,“抱歉,我忘了规矩。” 温如玉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无妨。”说着便将诗笺递过去。 江清凌小心翼翼地接过,像捧着什么珍宝。他识字不多,却还是逐字逐句地念:“雨打芭蕉湿翠衣,风摇柳叶落清池。山渊雨里寄相思,不知归期是何时。”念到“相思”二字时,他抬头看向温如玉,眼中满是惊艳,“这诗真好!像我在边关看到的春雨,又软又暖。” 温如玉没想到他会这样形容,眼中笑意更浓:“江小将军过誉了。” “不是过誉!”江清凌急着辩解,声音都提高了些,“我在边关,见惯了黄沙漫天,从没见过这样软的诗。你这个人,也像这诗一样,软乎乎的。”他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妥,脸颊微微泛红,又补充道,“我是说,你像冬日里的一束梅,在战场上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温如玉闻言,心跳漏了一拍。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宝蓝色劲装沾着泥土,却丝毫不显狼狈,眼中满是真诚,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忽然觉得这日头格外暖。 “江小子,你还比不比了?”武场中有人喊道,带着几分调侃,“莫不是见了美人,就忘了咱们?” 江清凌回头瞪了那人一眼,却没生气,反而笑着喊道:“不比了!今日我有贵客,改日再陪你们玩!”说着便转过身,对温如玉做了个“请”的手势,“温公子,我知道这附近有个茶寮,煮的雨前龙井特别好,咱们去坐坐?” 温如玉看着他眼中的期待,不忍拒绝,点头道:“好。” 两人往茶寮走,青砚识趣地跟在后面。江清凌走在温如玉身侧,比他高出一大截,时不时侧过头看他,眼神亮晶晶的,像极了踏雪看到青草时的模样。他絮絮叨叨说着边关的事,说草原上的星空有多亮,说匈奴人的战马有多凶,说军中伙夫做的酱肘子有多香,偶尔还会停下来,指着路边的野花,笑着问:“你看这花,像不像你诗里写的?” 温如玉耐心听着,偶尔点头回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披风的系带。他发现江清凌虽桀骜,却格外纯粹,像一把未经打磨的刀,锋利却不伤人,笑起来时,两颗梨涡格外显眼,让人忍不住跟着开心。 茶寮就在武场不远处,临着一条小溪。雨后的小溪涨了水,潺潺流淌着,岸边的柳树垂着枝条,绿意盎然。江清凌找了个临窗的位置,让温如玉坐下,又大声喊来店小二:“来一壶雨前龙井,再上两碟你们这儿最好的点心!” 店小二应着去了,江清凌便凑到温如玉面前,眼睛瞪得溜圆:“温公子,你真的会写诗?还会写别的吗?比如写战马的?”他在边关时,总听老兵念诗,却从没听过写战马的,今日见了温如玉,便格外好奇。 温如玉笑着点头:“略懂一些。若江小将军想听,改日我便写一首给你。” “真的?”江清凌眼睛一亮,猛地拍了下桌子,震得茶杯都晃了晃,“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厉害人!比京中那些只会摇头晃脑的才子厉害多了!” 温如玉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道:“江小将军过奖了。” 说话间,店小二端着茶和点心过来了。龙井的香气飘散开,清冽提神,点心是桂花糕和绿豆酥,做得精致小巧。江清凌拿起一块桂花糕,递到温如玉面前:“你尝尝这个,我上次吃过,特别甜!” 温如玉接过,轻轻咬了一口,桂花的香气在口中散开,甜而不腻。他看着江清凌,忽然想起一句诗,轻声念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 江清凌愣了愣,没听懂,却还是笑着点头:“你念的肯定是好句子!我虽然听不懂,却觉得好听。”他说着,自己也拿起一块桂花糕,大口吃了起来,嘴角沾了点糕粉,像只偷吃的小兽。 温如玉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嘴角:“慢些吃,没人跟你抢。” 江清凌脸颊一红,挠了挠头,笑得更欢了:“知道了,温公子。”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到温如玉面前,“这个给你!” 那是一块白玉佩,雕着一匹小马,虽不算精致,却透着几分可爱。温如玉愣了愣,没接:“江小将军,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不贵重!”江清凌把玉佩塞到他手中,语气坚定,“这是我在边关买的,本来想留给我娘,可我觉得你更适合。你看这小马,多像我的踏雪!”他说着,眼中满是期待,“你就收下吧,不然我下次不跟你说边关的事了。” 温如玉看着他孩子气的模样,无奈地笑了,只好收下玉佩,指尖触到玉佩的凉意,心中却暖暖的。 两人喝着茶,吃着点心,聊着天,不知不觉便到了午后。日头渐渐西斜,透过窗户洒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江清凌看着温如玉,忽然开口:“温公子,我以后能去找你玩吗?我府里有很多草原上的玩意儿,我拿给你看!” 温如玉看着他眼中的期待,笑着点头:“好啊,随时欢迎。” 江清凌闻言,笑得更欢了,两颗梨涡格外显眼。他猛地站起身,对温如玉说:“我送你回府吧!不然晚了,你家人该担心了。” 温如玉点点头,起身拿起披风。两人出了茶寮,江清凌牵着温如玉的手,快步往丞相府走,他走得急,像怕温如玉跑了似的,手心滚烫,带着少年人的温度。 到了丞相府门口,温如玉停下脚步,对江清凌道:“江小将军,就送到这里吧。今日多谢你。” 江清凌挠了挠头,露出两颗梨涡:“不用谢!跟温公子在一起,我特别开心。明日我再来看你,给你带草原上的奶糖!” 温如玉笑着点头:“好,我等你。” 江清凌看着他,舍不得离开,却还是挥了挥手,转身跑开。跑了几步,他又回头,对温如玉喊道:“温公子,记住我的话,‘执枪守国,执手惜人’!这是我在边关悟出来的!” 温如玉站在门口,看着他宝蓝色的身影渐渐远去,手中握着那块白玉佩,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他轻声念道:“执枪守国,执手惜人。”忽然觉得,这暮春的日子,格外美好。 第4章 春山险遇揽惊鸿 大靖十三年暮春的风,总带着几分山野的清润。温如玉坐在丞相府的廊下,指尖摩挲着江清凌送的白玉佩,玉佩上的小马被摩挲得光滑,透着温润的光泽。他今日换了件淡紫色暗纹锦袍,素银簪绾着的墨发垂在肩后,刚将写好的《战马赋》叠好,就听到院外传来熟悉的爽朗笑声。 “温公子!温公子!”江清凌骑着踏雪奔进门,宝蓝色劲装在晨光里格外耀眼,墨色马尾甩动着,额前碎发沾着晨露。他翻身下马时动作利落,靴底踏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响,手里还提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采的野草莓,红得像颗颗玛瑙。 “你怎么来了?”温如玉笑着起身,目光落在他沾着草叶的袖口,“莫不是又翻墙出来的?” 江清凌挠了挠头,露出两颗梨涡:“被你猜中了!我爹让我在家练枪,可我想着今日天气好,便带你去春山踏青。我打听好了,春山后山有片野梅林,虽不是花期,却有清冽的泉水,还能采野果呢!”他说着便将竹篮递过去,“这是我今早去城外采的野草莓,甜得很,你尝尝。” 温如玉接过竹篮,拿起一颗野草莓,入口清甜,带着山野的气息。他看着江清凌眼中的期待,笑着点头:“好,便去看看。” 两人出府时,日头已升得老高。江清凌骑着踏雪,温如玉坐在马车上,一前一后往春山去。官道两旁的野花竞相开放,蝴蝶在花丛中飞舞,空气中满是青草和花香的气息。江清凌时不时勒住马,回头与马车内的温如玉说话,一会儿指着远处的山峦,说那山像边关的骆驼;一会儿又说起春山的趣事,说他去年在此处追过一只野兔,跑了半个时辰才追上,笑声混着风声,在旷野中格外清亮。 不多时便到了春山脚下。春山不算高,却林木葱郁,一条蜿蜒的小径通向山顶。江清凌扶温如玉下马车,将踏雪交给山下的农户照料,然后接过温如玉手中的披风,搭在自己肩上:“山路陡,我扶着你走。” 温如玉点点头,任由江清凌牵着自己的手。江清凌的手心滚烫,带着少年人的温度,指腹有练枪留下的薄茧,却格外有力。两人沿着小径往上走,路边的树木枝繁叶茂,阳光透过枝叶洒下,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江清凌絮絮叨叨说着边关的事,说他如何在草原上辨别方向,如何用野果充饥,偶尔还会弯腰,摘下一朵不知名的野花,递给温如玉:“你看这花,虽不如你诗里写的好看,却也别致。” 温如玉接过野花,插在发间,笑着说:“确实别致。” 两人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便到了后山。后山果然有片野梅林,虽未开花,枝桠却苍劲,旁边有一汪清泉,泉水清澈见底,倒映着蓝天和白云。江清凌拉着温如玉走到泉边,笑着说:“你看这泉水,比京城的井水甜多了,你尝尝。”他说着便蹲下身,用手掬起一捧泉水,递到温如玉嘴边。 温如玉弯腰,轻轻喝了一口,泉水清凉甘甜,顺着喉咙滑下,让人心旷神怡。他看着江清凌,忽然想起前日写的《战马赋》,轻声念道:“‘铁蹄踏破风沙路,丹心昭映日月辉。’” 江清凌愣了愣,虽听不懂,却还是笑着点头:“好句子!比京中那些才子念的好听多了!”他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块饼,递给温如玉,“这是我娘做的葱油饼,你垫垫肚子,咱们一会儿去采野果。” 温如玉接过葱油饼,咬了一口,葱香浓郁,口感酥脆。他看着江清凌大口吃饼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弯起,江清凌虽桀骜,却格外细心,知道他喜甜,便带了野草莓;知道他体弱,便一路扶着他;知道他饿了,便拿出葱油饼,这般心意,让他心中暖暖的。 两人吃完饼,便去采野果。后山的野果种类繁多,有红的、黄的、紫的,挂满了枝头。江清凌个子高,伸手便能摘到高处的野果,他摘了一颗紫色的野果,递到温如玉面前:“这个甜,你尝尝。” 温如玉接过,轻轻咬了一口,甜中带酸,格外爽口。他笑着说:“确实好吃。” 两人采了满满一篮野果,正准备下山,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咔嚓”一声响。江清凌脸色一变,拉着温如玉躲到一棵大树后,轻声说:“小心,可能有野兽。” 温如玉点点头,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只见一只野猪从树林里跑出来,体型庞大,獠牙外露,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跑来。江清凌眼神一凛,将温如玉护在身后,从腰间拔出短剑,那是他从边关带回来的,剑身锋利,泛着寒光。 “你待在这里,别乱动。”江清凌低声说,语气坚定。他握着短剑,一步步朝着野猪走去,宝蓝色劲装在林间格外显眼,墨色马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甩动,眼中满是桀骜,丝毫没有惧意。 野猪见了江清凌,猛地扑了过来。江清凌侧身避开,同时短剑一挥,在野猪身上划了一道口子。野猪吃痛,更加凶猛,再次扑向江清凌。江清凌却丝毫不慌,凭借着灵活的身手,与野猪周旋,时不时用短剑刺向野猪的要害。 温如玉站在树后,看着江清凌的身影,心中满是担忧。他虽知江清凌武艺高强,却还是忍不住担心,野猪凶猛,若是江清凌受伤了怎么办?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江清凌终于将野猪制服。他喘着粗气,额角沁着细汗,却还是笑着回头对温如玉说:“别怕,没事了!” 温如玉连忙跑过去,掏出帕子,替江清凌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轻声说:“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江清凌摇摇头,笑着说:“我没事,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在边关,比这凶猛的野兽我都见过。”他说着便拉起温如玉的手,“咱们快下山吧,不然天黑了路不好走。” 两人沿着小径往下走,刚走到一处悬崖边,忽然脚下一滑。温如玉惊呼一声,身体朝着悬崖下倒去,悬崖下是湍急的河流,若是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清凌猛地伸手,紧紧抓住了温如玉的手腕。他的手格外有力,将温如玉牢牢拉住,不让他往下掉。江清凌半个身子探在悬崖外,宝蓝色劲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墨色马尾甩动着,眼中满是焦急:“温公子,别怕!抓紧我!” 温如玉看着江清凌,心中满是感激。他能感觉到江清凌的手在微微颤抖,却依旧紧紧抓住他,没有丝毫放松。他连忙伸手,抓住旁边的岩石,轻声说:“我没事,你慢慢来。” 江清凌深吸一口气,用力将温如玉往上拉。他的手臂青筋暴起,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温如玉的手背上。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将温如玉拉了上来,两人都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温如玉看着江清凌,眼中满是感激:“江小将军,今日多谢你。若不是你,我恐怕……” 江清凌摆摆手,笑着说:“谢什么!咱们是朋友,我救你是应该的。”他忽然凑近温如玉,眼中满是狡黠,“不过,我都救了你了,你是不是得报答我?” 温如玉愣了愣,随即笑道:“你说,我如果能做,就报答你。” 江清凌眼睛一亮,嘴角的梨涡格外显眼:“我不想要别的报答,能不能以身相许?” 温如玉闻言,脸颊瞬间泛红,他连忙别过脸,小声说:“啊?不行!你……你别胡说!” 江清凌看着温如玉泛红的脸颊,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还当真了?”他说着便伸手,揉了揉温如玉的头发,“不过,你若是真的想报答我,便多写几首诗给我吧。我喜欢你写的诗,比京中那些才子写的都好看。” 温如玉转过头,看着江清凌,眼中满是无奈,却也带着几分笑意:“好,我给你写。你想要多少,我便给你写多少。” 江清凌闻言,笑得更欢了,他站起身,伸手将温如玉拉起来:“咱们快下山吧,不然我娘该担心了。” 两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继续往下走。江清凌依旧牵着温如玉的手,只是这一次,他的手更加用力,生怕温如玉再出什么意外。温如玉能感觉到江清凌的心意,心中暖暖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走到山脚下时,天已经有些暗了。江清凌牵着温如玉的手,走到农户家,牵回踏雪。他扶温如玉上马车,自己则骑着踏雪,跟在马车旁。一路上,江清凌依旧时不时与温如玉说话,只是语气比之前温柔了许多,偶尔还会叮嘱温如玉,让他下次小心些,不要再走那么危险的路。 回到丞相府门口时,天已经黑了。温如玉走下马车,对江清凌说:“江小将军,今日多谢你。若不是你,我恐怕真的要出事了。” 江清凌挠了挠头,露出两颗梨涡:“不用谢!跟你在一起,我特别开心。明日我再来看你,给你带我娘做的糖炒栗子,你肯定喜欢。” 温如玉笑着点头:“好,我等你。” 江清凌看着温如玉,眼中满是不舍,却还是挥了挥手,转身骑着踏雪离去。宝蓝色的身影在夜色中渐渐远去,很快便消失在街道尽头。 温如玉站在门口,看着江清凌离去的方向,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他摸了摸发间的野花,又看了看手中的白玉佩,心中满是暖意。他忽然觉得,今日的经历,虽惊险,却也让他与江清凌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回到书房,温如玉坐在案前,拿出纸笔,开始写诗。他写的是今日在春山的经历,写了江清凌与野猪搏斗的英勇,写了江清凌救他时的焦急,写了两人之间的玩笑。笔尖在宣纸上划过,留下一行行字迹,满是真挚的情感。 写完诗,温如玉将诗笺叠好,放在锦盒里。他坐在案前,看着窗外的月色,心中满是期待,明日江清凌来了,看到这首诗,会是什么反应呢?他会不会像今日一样,笑得那么开心,露出两颗可爱的梨涡? 窗外的月色格外明亮,洒在温如玉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他轻轻拿起白玉佩,放在唇边,轻声说:“江清凌,谢谢你。”说完,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眼中满是温柔。 第5章 月窗共话诉情衷 第五章月窗共话诉情衷 永安三年暮春的月色,总带着几分缠绵的温柔。温如玉坐在书房的窗前,指尖捏着前日写就的春山诗笺,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宣纸上,将“执手惊鸿逢险处,一心护我过危崖”两句染得格外清亮。他今日换了件月白色暗纹锦袍,素银簪绾着的墨发松松垂在肩后,刚将诗笺叠好放进锦盒,就听到院外传来熟悉的轻叩声,不是青砚的莽撞,也不是府中仆役的恭敬,而是带着几分刻意放轻的利落。 “温公子,是我。”江清凌的声音隔着竹帘传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还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温如玉笑着起身,伸手撩开竹帘。院中的月光下,江清凌穿着一身宝蓝色劲装,墨色马尾用一根素色绸带束着,额前碎发沾着些夜露,手里提着一个描金食盒,见他出来,立刻露出两颗梨涡:“我娘今日做了糖炒栗子,还热着,特意给你送来。”说着便把食盒递过来,指尖还带着食盒传来的暖意,“我怕走正门耽误时辰,就从你府后墙翻进来的,没惊着你吧?” 温如玉接过食盒,指尖触到他指腹的薄茧,那是常年练枪磨出来的,却带着滚烫的温度。他摇摇头,侧身让江清凌进屋:“夜里风凉,先进来坐。” 书房里燃着淡淡的檀香,书架上摆满了书卷,案头放着半盏未凉的清茶。江清凌跟着进来,目光扫过案上的纸笔,又落在书架上的《诗经》上,笑着说:“你这书房倒比我那将军府的卧房雅致,就是书太多,看得我眼晕。”他说着便走到案前,拿起温如玉刚放下的锦盒,“这里面装的是什么?莫不是给我写的诗?” 温如玉看着他直白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你倒会猜。是前日春山之事,我写了首诗,本想明日给你,没想到你今日就来了。” 江清凌眼睛一亮,立刻把食盒放在一旁,伸手就要去开锦盒:“快让我看看!我这几日总想着你写的诗,连练枪都走神,我爹还骂我心不在焉呢。”他动作急切,指尖碰到锦盒的锁扣时,又忽然顿住,抬头看向温如玉,眼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我能打开吗?会不会唐突了?” 温如玉见他这般模样,心中软了软,点头道:“本就是给你的,你尽管看。” 江清凌立刻笑着打开锦盒,取出诗笺。他识字不算多,却逐字逐句地念得认真,月光落在他侧脸,将他专注的神情映得格外清晰。念到“江郎持枪斗凶兽,锋芒似雪破尘沙”时,他忍不住抬头,眼中满是惊艳:“你竟把我斗野猪的模样写进去了!比我娘说的还厉害!”念到“悬崖危处手相扣,暖意直透鬓边纱”时,他的脸颊微微泛红,指尖轻轻摩挲着诗笺上的字迹,声音也放轻了些,“这一句,我喜欢。” 温如玉坐在一旁,看着他的反应,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你若喜欢,日后我便多写些咱们一起经历的事。” 江清凌闻言,立刻把诗笺叠好,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衣襟里,像是藏了什么珍宝:“那可说好了!下次咱们去河边钓鱼,你也要写一首;下次我带你去看我练枪,你也要写一首。”他说着便拿起食盒,打开盖子,里面的糖炒栗子还冒着热气,裹着焦糖的外壳泛着油亮的光,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快尝尝,我娘特意多放了糖,甜得很。” 温如玉拿起一颗栗子,江清凌立刻凑过来,伸手帮他剥壳,他的动作不算熟练,指尖沾了些焦糖,却格外认真,剥好后便直接递到温如玉嘴边:“你尝尝,是不是比上次的野草莓还甜?” 温如玉张口接住,栗子的甜香在口中散开,带着温热的暖意,从舌尖一直甜到心底。他看着江清凌指尖的焦糖,忍不住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慢些剥,别沾了满手糖。” 江清凌嘿嘿一笑,任由他擦着指尖,目光却落在温如玉的唇上,又飞快地移开,耳尖微微泛红:“我娘说,甜的东西能让人开心。我见你上次吃桂花糕时笑了,就想着让你多尝尝甜的。”他说着又剥了一颗栗子,自己先咬了一口,然后递到温如玉面前,“你再尝尝这个,这个糖裹得更厚。” 温如玉看着他递过来的栗子,上面还沾着他的齿痕,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接住。两人的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一起,都是一怔,随即又飞快地移开,书房里的檀香似乎都变得格外浓郁。 江清凌咳了一声,拿起案上的清茶喝了一口,目光落在书架上的一幅画上,那是温如玉画的春山图,画中山峦叠翠,清泉潺潺,还有两个模糊的身影,一个穿着淡紫,一个穿着宝蓝,正沿着小径往上走。他指着画,笑着说:“这画上的人,是不是咱们?” 温如玉点点头:“前日回来后,想着春山的景致好,便画了下来。” 江清凌凑到画前,仔细看着那两个身影,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你把我画得这么高,比你高出一大截,倒像个欺负人的。”他说着忽然回头,眼中带着几分狡黠,“你说,要是别人看到这幅画,会不会以为咱们是……是很要好的朋友?” 温如玉看着他眼中的期待,心中微动,轻声道:“本就是很要好的朋友。” 江清凌闻言,笑得更欢了,两颗梨涡格外显眼。他走到温如玉身边,挨着他坐下,肩膀轻轻碰到一起,两人都没有挪开。江清凌看着窗外的月色,忽然开口:“温公子,你知道吗?在边关的时候,我总想着京城里的样子,却没想到,京城最有意思的,不是那些热闹的集市,也不是将军府的亭台楼阁,而是……是能跟你一起看月亮,一起吃栗子。” 温如玉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着江清凌的侧脸,月光下,少年的轮廓格外柔和,没有了平日里的桀骜,只剩下纯粹的真诚。他轻声说:“我以前总喜静,不爱出门,却也没想到,跟你一起去武场,去春山,会这般开心。” 江清凌转过头,与他四目相对。月光落在两人眼中,映出彼此的模样。他忽然伸手,轻轻碰了碰温如玉的发梢,那里还别着前日在春山摘的野花,虽有些蔫了,却依旧带着几分别致。“这花还在呢,”他声音放得很轻,“你戴着好看,比京中那些贵女戴的金簪玉钗都好看。” 温如玉的脸颊微微泛红,他别过脸,看向窗外:“不过是朵野花,哪有那么好看。” “就是好看!”江清凌语气坚定,伸手将那朵野花摘下来,仔细看了看,又重新别回温如玉的发梢,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我在边关见过很多花,草原上的格桑花,山脚下的小雏菊,都没有这朵好看。因为这是我给你摘的,只有你戴,才好看。” 温如玉心中暖暖的,他看着江清凌认真的模样,忽然想起一句诗,轻声念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江清凌虽听不懂,却觉得这句子格外温柔,他跟着念了一遍,然后笑着说:“这句话真好听,像咱们现在这样。以后每次月圆,我都来给你送栗子,好不好?” 温如玉点点头,眼中满是笑意:“好。”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食盒里的栗子渐渐凉了,江清凌看了看窗外的月色,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不然我娘该担心了。”他说着便拿起自己的披风,却又顿住,回头看向温如玉,“明日我还来,带你去城西的河边钓鱼。我上次在那里钓了一条三尺长的鱼,让伙夫做了红烧鱼,好吃得很!” 温如玉笑着点头:“好,我等你。” 江清凌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见温如玉站在窗前看着他,忍不住露出笑容,挥了挥手:“温公子,晚安。”说完便转身,轻手轻脚地翻出后墙,宝蓝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温如玉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月色,指尖轻轻抚摸着发梢的野花。书房里还残留着糖炒栗子的甜香,与檀香混在一起,格外温馨。他走到案前,拿起纸笔,借着月光写下一行字:“今夜月色好,共食栗子甜。”笔尖顿了顿,又添上一句:“盼得明日至,河边钓春烟。” 写完后,他将纸笺叠好,放进锦盒里。窗外的月光依旧温柔,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银光。他轻轻拿起案上的白玉佩,那是江清凌送他的,上面的小马被摩挲得光滑,透着温润的光泽。他将玉佩贴在胸口,能感觉到玉佩的凉意,却也能感觉到心中的暖意,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夜风吹过,带来阵阵花香,温如玉关上窗户,走到床边坐下。他想着明日与江清凌去河边钓鱼的场景,想着江清凌笑着递给他烤鱼的模样,心中满是期待,不知不觉间,便带着笑意睡了过去。 下一章估计悬疑一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月窗共话诉情衷 第6章 暮春疑云探凶踪 大靖十三年暮春的晨雾,总带着几分化不开的微凉。温如玉坐在丞相府的花厅里,指尖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笺,纸上是京兆尹派人送来的案情简报,昨夜三更,城南“归燕楼”的掌柜柳万山死在自己的卧房里,门窗完好,身上没有外伤,桌上的茶盏里却验出了剧毒“牵机引”,可府中上下无人见过陌生人出入,连守夜的仆役都只听到过几声猫叫。 他今日换了件淡青色暗纹锦袍,素银簪绾着的墨发垂在肩后,眉峰微蹙,目光落在“无任何目击者”几个字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笺边缘。这案子透着古怪,柳万山是京中有名的商人,为人圆滑,没听说过有什么仇家,偏偏死得这般悄无声息,连一点线索都没留下,倒像是被无形的手掐断了性命。 “公子,京兆尹府的人又来了,说想请您去归燕楼看看。”书童青砚端着茶进来,见他盯着纸笺出神,小声说道,“老爷还特意吩咐,说这案子凶险,让您别掺和。” 温如玉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探究的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没压下心中的好奇:“我去看看便回,不会惹麻烦。”他说着便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折扇,“你去备车,咱们这就去城南。” 青砚拗不过他,只好点头应下。不多时,马车便驶出了丞相府,沿着青石板路往城南去。晨雾渐渐散了,街边的铺子陆续开门,叫卖声此起彼伏,可温如玉的心思全在那案子上,柳万山的卧房门窗完好,说明凶手要么是他认识的人,要么是有办法悄无声息进出的人;茶盏里的“牵机引”是西域来的剧毒,寻常人根本买不到,凶手会是商贾?还是官宦? 马车刚到归燕楼门口,就见一群捕快守在楼前,楼前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温如玉下了马车,刚要上前,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爽朗笑声:“温公子,你怎么也在这儿?” 他回头一看,只见江清凌穿着一身宝蓝色劲装,墨色马尾用一根黑色绸带束着,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手里还提着一个油纸包,见他看来,立刻露出两颗梨涡:“我刚从军营出来,听说归燕楼出了命案,还听说你来了,就赶紧过来了。”他说着晃了晃手里的油纸包,“这是城南张记的肉包子,还热着,你没吃早饭吧?” 温如玉愣了愣,没想到江清凌会来。他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温热的包子,心中泛起一丝暖意:“我想着先来看看案情,还没来得及吃。你怎么也对案子感兴趣?” “我不感兴趣,”江清凌嘿嘿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但你感兴趣啊!我怕你一个人不安全,过来给你搭个伴。再说了,我在边关学过追踪,说不定能帮上忙。” 温如玉看着他眼中的真诚,忍不住笑了:“那便一起进去吧。” 两人跟着捕快走进归燕楼,楼里静悄悄的,往日热闹的大堂空无一人,只有淡淡的血腥味混着茶香飘来。柳万山的卧房在二楼最里面,门口守着两个捕快,见他们过来,连忙让开。温如玉走进卧房,目光立刻扫过四周,卧房不大,靠窗放着一张书桌,桌上摆着一个茶盏,茶盏里还有半盏残茶,旁边放着一本翻开的账册;靠墙是一张拔步床,床上的锦被凌乱,柳万山的尸体已经被抬走,只留下一个淡色的印记;门窗的插销都好好的,没有被撬动的痕迹,连窗台上的灰尘都没被打乱。 “温公子,您看这案子,会不会是府里的人干的?”京兆尹李大人走过来,眉头紧锁,“我们查了府里的仆役,都说是昨夜三更前后听到过几声猫叫,再没别的动静。柳掌柜的夫人说,柳掌柜昨夜独自在卧房对账,没见任何人进来。” 温如玉蹲下身,仔细看着书桌的抽屉,抽屉里放着几本账册,还有一些银票,都整整齐齐的,不像被人动过。他又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窗外是一条小巷,巷子里铺着青石板,没有任何脚印。“李大人,那茶盏里的‘牵机引’,是从哪里来的?”他回头问道。 “‘牵机引’是西域特产,京中只有几家药材铺有卖,我们已经派人去查了,”李大人叹了口气,“可柳掌柜最近没买过剧毒,府里的人也没买过,实在奇怪。” 江清凌站在一旁,没说话,只是四处打量着,他的目光落在床底,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床底的灰尘,指尖沾了些黑色的粉末。“温公子,你看这个。”他起身,将指尖的粉末递给温如玉,“床底有黑色的粉末,不像是灰尘。” 温如玉接过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没有味道,他用指尖捻了捻,质地细腻:“这像是……墨粉?可床底怎么会有墨粉?”他走到书桌前,拿起桌上的墨锭,墨锭是普通的松烟墨,颜色偏黑,与床底的粉末颜色相似,可墨锭好好的放在砚台旁,没见有碎末。 “会不会是凶手带进来的?”江清凌凑过来,看着那粉末,“凶手说不定是个读书人,身上带着墨锭,不小心掉了粉末。” 温如玉摇摇头:“不一定。归燕楼的账房先生也用墨锭,说不定是账房先生过来时掉的。”他说着便让捕快去叫账房先生,自己则继续在卧房里查看,他走到书架前,书架上放着一些古籍,还有几件瓷器,都好好的,没有被翻动的痕迹;他又打开衣柜,衣柜里的衣服都整整齐齐的,没有异常。 不多时,账房先生王先生来了,他穿着一身灰色长衫,脸色苍白,显然是被吓坏了。“温公子,您找我?”他声音发抖,不敢看卧房里的景象。 “王先生,你昨夜见过柳掌柜吗?”温如玉问道,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王先生的手指上沾着些墨渍,显然是经常写字。 “昨夜……昨夜二更前后,我过来给柳掌柜送过账册,”王先生低着头,声音更小了,“柳掌柜让我把账册放下,说他自己对账,我就走了,没多待。” “你送账册的时候,柳掌柜在做什么?”江清凌问道,语气带着几分严肃。 “柳掌柜当时在喝茶,”王先生想了想,“桌上还放着那盏茶,就是现在这个茶盏。我没看到任何人进来,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温如玉看着王先生的手指,又看了看桌上的墨锭:“王先生,你用的墨锭,是和柳掌柜一样的吗?” 王先生点点头:“是的,都是从城西的‘文墨斋’买的松烟墨。” “那你昨夜送账册的时候,有没有掉墨粉在床底?”温如玉继续问道。 王先生愣了愣,连忙摇头:“没有!我送账册的时候,就站在书桌旁,没靠近过床,怎么会掉墨粉在床底?” 温如玉没再追问,让捕快带王先生下去,他转身对李大人说:“李大人,能不能让人去查一下归燕楼最近的往来客商?尤其是西域来的客商。” “已经派人去查了,”李大人点点头,“可归燕楼的客商太多,一时半会儿查不完。” 江清凌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卧房的门帘,门帘是淡蓝色的,上面绣着些燕子图案,他伸手摸了摸门帘的边缘,指尖沾了些细小的绒毛。“温公子,你看这个。”他将绒毛递给温如玉,“门帘上有绒毛,像是动物的毛。” 温如玉接过绒毛,放在阳光下看了看,绒毛是白色的,质地柔软,像是猫毛。“昨夜仆役听到过猫叫,说不定是猫身上的毛。”他说着便让捕快去查归燕楼里有没有猫,自己则和江清凌走出卧房,来到二楼的走廊。 走廊里铺着地毯,没有任何脚印。江清凌走到走廊的尽头,推开一扇小窗,窗外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着几棵柳树,树下放着一个石桌,石桌上有一个空的茶盏。“温公子,你看那石桌。”他指着石桌,“石桌上有茶盏,说不定凶手昨夜在这里待过。” 温如玉走过去,看着石桌上的茶盏,茶盏是普通的白瓷盏,里面没有茶渍,也没有剧毒。“这茶盏说不定是府里的仆役用的。”他说着便让捕快去问仆役,自己则蹲下身,看着院子里的地面,地面是泥土路,没有脚印,只有一些猫爪印。 “看来昨夜真的有猫来过,”江清凌蹲在他身边,看着猫爪印,“可猫怎么会跑到二楼的卧房里?说不定是凶手故意放进来的,想掩盖动静。” 温如玉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有这个可能。凶手放猫进来,让仆役以为只有猫在动,好掩盖自己的脚步声。”他说着便起身,“咱们再去大堂看看。” 两人走到大堂,大堂里的桌椅都整整齐齐的,柜台后的账本也好好的,没有被翻动的痕迹。江清凌走到柜台前,拿起一本账本翻了翻,账本上记录着归燕楼最近的收支,都很正常,没有异常的支出或收入。“柳掌柜的生意做得挺好,没什么问题啊。”他放下账本,挠了挠头。 温如玉走到大堂的门口,看着门外的街道,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很难找到目击者。他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李大人说:“李大人,柳掌柜的卧房里有账册,能不能让我看看那些账册?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当然可以,”李大人连忙让人把账册拿过来,“我们已经翻看过了,没发现什么异常,可您再看看,说不定能看出不一样的地方。” 温如玉接过账册,坐在大堂的椅子上,仔细翻看着,账册上记录着归燕楼的往来客商,还有柳万山的私人收支。他翻到最近一个月的账页,忽然停住了,上面记录着一笔五千两银子的支出,收款人是“苏先生”,却没有记录“苏先生”是谁,也没有记录支出的用途。 “李大人,这个‘苏先生’是谁?”他指着账页,问道。 李大人凑过来,看了看账页,皱起眉头:“我们查过了,归燕楼的往来客商里没有‘苏先生’,柳掌柜的夫人也不知道这个‘苏先生’是谁,这五千两银子的支出,像是凭空多出来的。” 江清凌凑过来,看着账页,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五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柳掌柜为什么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说不定这个‘苏先生’就是凶手,柳掌柜欠了他的钱,他来要钱,没要到,就杀了柳掌柜。” 温如玉点点头,觉得江清凌说得有道理:“有这个可能。咱们得尽快找到这个‘苏先生’。”他说着便让捕快去查“苏先生”的下落,自己则继续翻看着账册,后面的账页都很正常,没有再出现异常的支出或收入。 不知不觉,日头已经升到了头顶,晨雾早已散尽,阳光透过大堂的窗户洒进来,落在账册上。温如玉合上册子,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江清凌立刻递过来一个肉包子:“温公子,先吃点东西吧,你都看了一上午了,别累着。” 温如玉接过包子,咬了一口,肉汁的香味在口中散开,他看着江清凌,忍不住笑了:“你怎么还带着包子?” “我怕你饿啊,”江清凌嘿嘿一笑,自己也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我娘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咱们查案子也得先吃饱,不然脑子转不动。” 温如玉点点头,继续吃着包子。他忽然想起什么,抬头对江清凌说:“你在边关学过追踪,能不能从那黑色的墨粉和白色的绒毛里找到线索?” 江清凌放下包子,擦了擦嘴,认真地说:“墨粉是松烟墨的粉,京中很多人都用,很难找到来源;白色的绒毛像是猫毛,可京中的猫太多了,也不好查。不过,咱们可以去‘文墨斋’问问,看看最近有没有人买过大批量的松烟墨,或者有没有奇怪的人买过墨。” 温如玉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立刻和李大人说了,李大人连忙派人去“文墨斋”查问。两人吃完包子,又回到二楼的卧房,捕快已经查过了,归燕楼里没有猫,府里的仆役也说没见过猫,那猫像是从外面来的,又像是凭空出现的。 “这猫来得奇怪,走得也奇怪,”江清凌坐在书桌前,看着那盏茶盏,“说不定凶手是带着猫来的,杀了柳掌柜后,又带着猫走了,好让猫毛和猫叫掩盖自己的痕迹。” 温如玉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小巷:“有这个可能。凶手很狡猾,做事很谨慎,没留下任何线索。”他说着便转身,“咱们再去院子里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别的线索。” 两人走到院子里,江清凌蹲下身,仔细看着地面上的猫爪印,猫爪印很清晰,像是一只成年猫的爪印,爪印一直从院子的门口延伸到卧房的窗户下,然后又从窗户下延伸到院子的门口,像是猫来回走了一趟。“这猫像是故意在院子里走,好留下爪印,”江清凌指着爪印,“凶手想让咱们以为只有猫进来过,好转移注意力。” 温如玉点点头,目光落在柳树下的石桌上,石桌上的茶盏已经被捕快收走了,石桌下的地面上有一些细小的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刮过。他蹲下身,仔细看着划痕,忽然发现划痕的形状像是一个“苏”字。“江清凌,你看这个。”他指着划痕,“这像是一个‘苏’字,说不定是‘苏先生’留下的。” 江清凌凑过来,看着划痕,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真的像‘苏’字!看来这个‘苏先生’真的和案子有关,他说不定昨夜在这里待过,不小心留下了划痕。” 温如玉站起身,眼中带着几分期待:“只要找到‘苏先生’,案子就能破了。”他说着便让捕快把划痕的样子画下来,送去给查“苏先生”的捕快,好让他们有个线索。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归燕楼里点起了灯笼,昏黄的灯光照在院子里,显得格外冷清。李大人派人来报,说“文墨斋”最近没有人大批量买松烟墨,也没有奇怪的人买墨;查“苏先生”的捕快也说,京中叫“苏先生”的人太多,一时半会儿查不完,还需要时间。 温如玉和江清凌站在院子里,看着昏黄的灯笼,都没说话。这案子像是一团乱麻,好不容易找到一点线索,却又断了,连凶手的影子都没看到。 “看来今日是查不出什么了,”江清凌叹了口气,却还是笑着拍了拍温如玉的肩膀,“不过没关系,咱们明日再查,总会找到线索的。你别着急,也别累着自己。” 温如玉看着他眼中的笑意,心中的失落少了些,他点点头:“好,明日再查。咱们先回去吧,天已经黑了。” 两人走出归燕楼,街上的铺子已经关门了,只有几盏灯笼挂在门口,昏黄的灯光照亮了青石板路。江清凌牵着踏雪,温如玉坐在马车上,一前一后往丞相府去。 “温公子,”江清凌忽然勒住马,回头看向马车里的温如玉,“明日我陪你一起查案子,咱们一定能找到凶手。” 温如玉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他眼中的坚定,忍不住笑了:“好,明日一起查。” 江清凌咧嘴一笑,露出两颗梨涡,调转马头,继续往前走。马车在青石板路上行驶着,车轮压过路面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温如玉靠在马车的窗边,看着窗外的夜色,心中想着案子的线索,黑色的墨粉、白色的猫毛、神秘的“苏先生”、石桌上的“苏”字,这些线索像是一颗颗散落的珠子,只要找到一根线,就能把它们串起来,找到凶手。 回到丞相府门口,温如玉下了马车,江清凌也跟着下来。“温公子,你早点休息,明日我来找你。”江清凌看着他,眼中带着几分不舍。 温如玉点点头:“好,你也早点休息。明日见。” 江清凌挥了挥手,骑上踏雪,宝蓝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温如玉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嘴角忍不住微微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