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种》 第1章 第1章 雨一直下。 跟交班的同事打完招呼,宋诚撑开雨伞,走入茫茫雨夜。 这雨不大,但下了很久,这边属于是老城区里设施也不怎么好的地段,积水迟迟不散,刚走没两步,那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已全然湿透。宋诚在心里默默祈祷鞋今晚能干,明天他还要穿着来上班,他就这么一双鞋。 沿着这条路再走五分钟就上大路,再过一个红绿灯,宋诚就到家了。只有他一个人的家,租的房子。就算住了好几年宿舍,也得有个周末能回的地儿,宋诚是这样想的,他需要独立空间,让自己喘口气,即使在那屋里呆不了多久——他的休息时间有一半都花在打工上。 轻叹了口气,宋诚稍稍抬起伞沿,依稀看见前边路灯下有个模糊的人影。 附近治安不太好,他紧了紧握住伞柄的手,犹豫片刻,决定加快脚步。就在这时,一辆汽车开着远灯驶过,宋诚忍不住扫那人一眼,车灯刚好洒在他脸上,立体的五官,出众的相貌,那人分明是…… “云知山?” 精致的脸缓缓转过,宋诚更加确定,他全然不顾方才的顾虑,小跑到这个叫云知山的男生面前,把伞举过他的头顶: “你怎么来这儿了?还不打伞,”借着微弱的路灯光,宋诚上下打量一圈,“衣服都湿了,你这样会生病的。” 云知山,小说里走出的完美alpha,连名字都又美又妙。不光是宋诚,任谁也想不明白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深更半夜出现在破旧积水的老街区,还呆站着任由从天而降的雨水将自己淋透。 宋诚试图透过云知山耷拉下来的额发,去看他的眼睛:“前面就是路口,我帮你打个车吧。” 云知山的脚步往他指的方向转,宋诚小跑跟上,抻着手臂为他打伞的模样他自己都觉得滑稽。没办法,谁叫他矮了半个头呢。 此时夜已深沉,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就只有一前一后的踏水声回荡在夜色里。沉默中,宋诚听见自己背包里传来塑料包装袋摩擦的声音,那是他用员工价购买的处理饭团,在便利店打工就这点好,所以他总吃这个。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间,一股大力将他拖拽向身侧一条深巷里。 毫无防备的宋诚踉踉跄跄,被甩到地上时仰面躺倒,余光瞥见旁边残破的砖墙上,用红漆刷着大大的“拆”——这一片危房早已搬空,恐怕连流浪狗都没有。 由于长期营养不良,他很瘦,骨头砸在地上很疼。痛呼之后他开始惊慌失措地连问云知山,他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但是没有人回应。 在这个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夜晚,路灯在苟延残喘地闪烁后无力熄灭。雨水直直打进宋诚的眼睛,模糊他的视线,只有那双癫狂的眼睛看得清晰——冒着可怖的精光,十足的,要将他拆吃入腹,嚼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新文来啦![撒花][撒花]喜欢的话可以点点收藏嗷~~么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第2章 第2章 把小电驴停进小区车棚,宋诚边往家走边点开手机,标题为“小兔崽子”的对话框里有条新消息:“爸,今天吃红烧肉。”配上一个滑稽舞动的猫猫头表情包。 宋诚轻轻翘起嘴角,三分钟后按下指纹,开锁,扑面而来一股醇厚的肉香。 “宋闻溪?” 一个身穿粉色小兔子围裙的一米八多大男孩,满脸堆笑地从厨房门后蹦出来。宋诚见他握的不是炒菜铲而是手机,脸上这笑也明显不是给自己的,正打算揶揄两句,注意到他颧骨上有一抹灰灰黑黑的东西。 “你脸怎么了?”他问,“又和谁打架了?” “啊??”宋闻溪立刻举起手机屏幕照了照,“噢,回来时帮看门大爷爬树上救了只小奶猫。哎呀!忘记拍照了!” 看他这痛心疾首的样子,宋诚好整以暇地坐上沙发说:“明天中午跟乔霖一起吃饭的时候,直接讲给他听就是了。” 一听见那个名字,宋闻溪先是一愣,立马从脸红到耳朵尖: “我……就是想发朋友圈,才不是……” 他叽里咕噜地躲进厨房继续捯饬。每当这种时候,宋诚都会觉得,生个孩子太好玩了。 宋诚靠上沙发背闭目养神,心里想着,自己是个只能把食物煮熟的人,结果生了个厨神级别的儿子。别的孩子还没断奶,宋闻溪已经踩着板凳做上了饭,为此宋诚特地给他换了更安全的电磁炉。上学后,同学们对手游头头是道,宋闻溪讲起各大买菜APP每日优惠如数家珍。 为此宋诚时常疑惑孩子是不是抱错了,按理说是不应该有做饭基因的,毕竟他的另一位父亲—— “想什么呢,爸,”宋闻溪端着一大盆冒着腾腾热气的红烧肉放上餐桌,“工作遇到难事了吗?” “没有,就发呆,累了。”宋诚嘴上否认,同时心虚地抹了把脸,把他自己也没想到会流露出的沉重和苦涩抹去了。 吃过饭,眼看宋闻溪把大号餐盒盖艰难地扣上,宋诚再一次忍不住打趣他:“你爸我两餐都吃不完这么多。” 宋闻溪嘿嘿傻笑,“我跟小乔都在长身体嘛。” 宋诚不置可否:“爸爸虽然身上还背着房贷,但再负担一个孩子的伙食没问题。”他装模作样地叹气,“哎呀,常言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要喂饱这俩小子,我得更加努力工作才行!” 宋闻溪一听站得笔直,“奖学金过一阵就下来了,全部上交给您!” 宋诚低头挽起袖子,准备洗碗,“自个儿留着花吧,还有,你这追了得有两年了吧,还没追上?” 这下好了,一米八五的宋闻溪立刻像打蔫儿的茄子,是他在菜摊见了都嫌弃那种。他无精打采地跟着宋诚走进厨房,“我来洗吧。” “做饭不洗碗,洗碗不做饭。你休息休息就去学习吧,高二了,也得上点心。” “我很上心了,爸,我拿奖学金就是因为年级第三。” 宋诚夸夸他,他很快又恢复精神了,像一只好哄的大狗狗。 洗漱完去书房打了会儿游戏,路过宋闻溪房间时,想了想,宋诚还是轻轻敲了敲房门。 “请进。” 桌上摊满了试卷和草稿纸,宋闻溪头发半湿,穿着大T恤和大裤衩,台灯是唯一的光源,暖黄的光照在他脸上,映出少年人深邃立体的轮廓。 这个画面让宋诚有一瞬间的恍惚。 “爸,有事吗?” “噢,要帮你热杯牛奶吗?” “我不用再长高啦!”宋闻溪手掌在头顶上比了比。 于是宋诚打算道晚安,这时宋闻溪把他叫住:“我现在的高度,已经不需要和人打架了,因为没人再敢欺负我,骂我是野种了。” 他的语气里没有怨怼,没有愤恨,反倒具有一种强者独有的得意。宋诚感觉自己快抑制不住心底升起的慌乱了,回了句“那就好,早点休息。”就回去房间。 这天他在梦里,见到了和宋闻溪一般大的云知山。 他能把最简单的白衬衫校服穿得像画报模特,领带总是一本正经地挂在修长的脖颈上,完全没有纨绔气。所以一旦需要代表发言,不论代表班级还是全校,云知山永远是毫无疑问的人选。 但就是这样耀眼的一个人,宋诚曾经甚至不会多看他一眼。因为差距实在太大,太大了,就像正午的太阳,直视会灼伤视网膜,所以能梦到的画面很少。 可是每个画面里的脸,都跟宋闻溪高度重合了。 第二天上午,一夜没睡好的宋诚一直很不在状态。午饭在食堂随便扒拉两口,宋诚跑到单位后院的角落里,拨通了“小兔崽子”的电话。 “喂,爸爸。” “嗯,吃饭了吗?” “吃了吃了~~” 那边心情听起来不错,宋诚想,就别耽误儿子跟心上人相处的时间了。 “那就这么说吧,挂了。” “啊?喂,喂……?” 宋闻溪奇怪地对着已经挂断的通话界面嘀嘀咕咕,“我爸这是怎么了,总不会特意打电话就问一句,吃没吃饭吧……” 此时此刻,师大附中的高二学生宋闻溪,正坐在市三中的食堂里。而他对面,一个穿着白色POLO衫校服的白皮肤男生正大快朵颐。 对上男生,宋闻溪又换回殷勤的笑脸:“小乔,今天的红烧肉,味道怎么样呀?” 乔霖终于舍得从红烧肉里抬起脑袋,一双大大的杏圆眼,睫毛长得像两把刷子,把宋闻溪看得心跳漏掉一拍。 太可爱了吧!! 然而在乔霖视角,他只是抬头,宋闻溪就一脸痴汉相。他不禁翻了个白眼,拿起手机笃笃笃敲下几行字: “下次来记得贴好抑制剂贴。你们处在发育期的alpha和omega还不能控制好腺体运作,不管是信息素招惹到其他alpha,还是影响到omega,都不是好事。” “知道啦,再说就算我忘了,不还有你帮我备着么,嘿嘿~” “我那是怕给自己惹麻烦!” 这句话被宋闻溪脑补成:“他关心我。”开始絮絮叨叨说体检不合理地安排在下午,搞得他为了保持空腹不能和乔霖分享美味的红烧肉。沉浸在甜蜜中的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几个来者不善的alpha已经站到他身后。 “喂,附中的小子。” 一听这语气,打过的架比走过的桥还要多的宋闻溪,就知道情形不对了。 和乔霖对视一眼,两人收拾好餐盒,默契地准备离开,却被为首最高大的alpha挡住去路,“怎么着,打算就这么带着我们的人跑啦?” 这话宋闻溪可不爱听:“谁是你们的人,乔霖是我的!” 这话一出,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开始拱火:“张二,这小子狂得没边!要当你面把乔霖带走咯!” 乔霖一把拉住宋闻溪的手臂,用嘴型说:“别惹事。” 巧了不是,宋闻溪也这么想。他昨天才变相答应爸爸不打架的。但刚转身还没迈开腿,身后就传来一声,“妈的野种。”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这两个字了。 虽然,曾经好多年,这个称呼像一块烧红的铁,烙在宋闻溪脸上。 他顿住脚步,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周围噤若寒蝉,都等着看下面的剧情,看他的反应。 他能有什么反应——越是这种万众瞩目的时刻,他越是脸不红心不跳地牵起乔霖的手,直直朝大门口走去。 “都被骂得这么难听了,还能不为所动,脸皮可跟你那不知道被谁搞大肚子的omega爹一样厚,不要脸!” 梆!——的一声,餐盒重重砸在地上,碎成一块块。宋闻溪的手已经拽住那alpha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质问他: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干嘛,要动手?”张二有种挑衅成功的喜悦,仿佛就等着这一刻。所有人屏住呼吸,纷纷在心里默默押注,这两个alpha到底是谁,会出今天第一拳。 是宋闻溪先抬手。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并未挥拳,而是把手伸向自己后脖颈上的抑制剂贴—— 感谢宝宝们的三个收藏!么么~~ 安心收藏嗷,绝对不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2章 第3章 第3章 校长办公室。 一边是宋闻溪和宋诚,一边是张二和他“浩浩荡荡”的家人们,闹着要校长和宋诚给说法。 此时宋闻溪后脖颈贴着厚厚一大张强效抑制剂贴,左右各还站着一位保安,活像押送危险的犯人。他烦躁极了,但耐住性子有理有据地说:“先问问你们的好大儿,他都说了些什么!” 此时的张二看上去很害怕宋闻溪,也难怪,大量压迫性alpha信息素爆发的瞬间,他的腿立刻就软了,是被宋闻溪揪住衣领才没有瘫坐下去。但他又不愿张嘴承认错误,于是乔霖将手机备忘录递给校长,镜框后面的脸色迅速沉下去。 “张同学,这些话都是你说的?” 张二的家长纷纷围过来看,然后叽叽喳喳地说:“童言无忌嘛,再说他说的都是事实啊。” “我们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还有,张二,你要是也喜欢乔霖,就正儿八经追求他,就算看我不爽,我爸哪里得罪你了??” “我……我不喜欢他!”沙发上的张二拽住身旁珠光宝气的妇人衣袖,像在躲避宋闻溪,“每次你一来,学校那些omega和beta的眼珠子就跟粘你身上似的!烦死了!” 宋闻溪被他荒诞得发笑,“校长,您也看见了,这事儿真不是我挑起的!” “是嘛?”那个珠光宝气的妇人开口了,“那那些为了躲避你的信息素,四散奔逃的同学呢?他们要是被踩踏了怎么说?” 宋闻溪一时语塞。 一直在旁听的宋诚扫了眼乔霖的手机,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换上歉疚的笑容,“抱歉,擅自释放信息素这事,是我家孩子做得不对,”他一眨不眨地直视妇人的眼睛,“毕竟是那样难听的话,一下子控制不住情绪,小孩子嘛,相信大家都能理解。” “你少夹枪带棒,”妇人傲慢地扬起下巴,“我儿子和你儿子能一样吗。” 这句话简直往人心窝里扎,但一路艰难走来的宋诚早已免疫,继续得体地向校长表达歉意:“刚才保安队长说,食堂那边没什么大事,但我心里还是过意不去。这样吧,下周一晨会,我亲自送孩子过来,当着市三中全体师生的面作检讨,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宋闻溪自觉能屈能伸,跟着说:“对不起,今天是我鲁莽了,张同学,既然咱们都有做得不对的地方,那就一笔勾销好了。” “一笔勾什么销啊,你没看见他现在还站不起来么……” 张二立刻蹿起身:“妈我可是alpha哪有那么脆弱!” 他妈翻了个白眼,“总而言之,检查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五万,一分不少。” “阿姨!您知道这里是校长办公室吗?”宋闻溪难以置信地反问,“不是电诈园区!” “擅自在学校这种全是未成年人的公共场所,释放信息素以压迫他人,问问你爸爸,根据ABO行为准则和相关法律,会得到什么样的处罚。”妇人像拎鸡仔一样拎着张二离开,“反正记入档案,污点跟随你一辈子是至少的。” 从校长室出来,乔霖回去上课,宋闻溪垂头丧气地跟在宋诚后头,走到停在校门口的小电驴边。 “我先送你回学校,刚才你班主任给我发信息,说体检提前开始了,让你赶紧回去。” “爸,”宋闻溪的声音低低的,“你不会答应那五万的,对吗?” 宋诚骑上车,“我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宋闻溪急了,“是他先挑衅的,先骂了我一句野种我没搭理,是因为他骂你!我才——” “宋闻溪。”宋诚扭头看向他,“我以为你已经长大了。” “………………” 宋诚看不得他这样,深深叹了口气,“我真的没有一丝一毫怪你,可你去跟那种人计较,这么多年的苦,我们不都白吃了吗?” “可是,这不公平!” 听到“公平”二字,宋诚轻轻笑了,宋闻溪却有点怕。 “你放心,你爸我也不是软柿子,不可能任由别人搓扁揉圆。” 宋闻溪刚面露笑意,宋诚接下来的话又像一盆冷水泼下:“可刚才你也看见了,连校长都不敢多说一句,那家人来头肯定不小啊。要跟他们掰扯,估计是场硬仗。” “怪不得姓张的那么嚣张!”宋闻溪愤愤道。 宋诚无奈地拍拍后座,“上来吧,送完你我还要回单位,已经迟到了。” 宋闻溪却杵着不动,宋诚感到奇怪,又催了一遍,却听见一句让他一时难以理解的话。 “要是,父亲,”宋闻溪支支吾吾的,“要是现在父亲在的话,是不是就没有这些破事了?” 说完,他乖乖跨上小电驴,戴好头盔抱住宋诚的腰,不做声了。 把儿子放下,骑车回单位的路上,宋诚想,与ABO行为准则相关的法律里,在公共场所释放压迫性信息素是非常严重的错误行为,因为一旦出事就是群体性的。这得亏是宋闻溪未成年,否则现在已经在里面蹲着。而且不幸中的万幸,没有无辜的人受牵连。 可就像那家人说的,非要闹大的话,写上档案也不是不可以。如此一来,宋闻溪这辈子都会背上污点。任何父母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其实在听到妇人以此威胁时,宋诚就已经想好五万块钱怎么凑了。 连警都没报,估计只想出口憋屈气,想通过赔钱来折腾他父子俩。多年的磨砺让宋诚此刻脸上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到了单位把车停好,就快步进了办公大楼。 在枯燥紧张的学习生活中,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成为高中生们趋之若鹜的茂盛瓜田。排在体检采血队伍里,宋闻溪已经应付掉第六波来跟他打探八卦的好同学:“哥们儿,听说今天中午,你在市三中食堂为了乔霖跟人干架?” “我至于亲自动手干架么?”宋闻溪心里憋着气,“那傻X看见我要来真的腿都软了。” “那是啊!我们看见视频了,你把抑制剂贴一撕,哇塞!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高阶信息素的杀伤力!” 宋闻溪多少还是个孩子,第一反应是得意,但一想到五万,整个人又不嘻嘻了。其他人在边上热火朝天地聊,他背过身,把掌心里的空采血管捏了又捏。 这天家里一片沉寂,宋诚知道宋闻溪肯定没心情做饭,从食堂打包了饭菜,父子俩凑合掉晚饭。钻进卧室之前,他往宋闻溪那边看了眼,门紧闭着,门缝里也没有透出光。 宋诚叹着气轻轻关上自己的房门,拨通电话,“喂,大帅哥。” “嗯,找我干嘛。” 能这么不要脸地应下这个称呼,宋诚认识的人里只有谢天琦做得到。他在电话这头无语了三秒,直截了当地开了口:“借我点钱。” “你要多少。” “两万。打借条,一年期。” “卡号发来。” “你都不问缘由?”宋诚挑了挑眉尾。 “就你?给你钱让你干坏事儿,你都干不出一个屁。” 说真的,宋诚很感动,但是谢天琦这张嘴永远吐不出什么正经话。他缓缓走到窗边,知道他的朋友其实在等他开口,于是把今天发生的事悉数坦白。 “其实最后也不一定真赔那么多。”说得有些口干的宋诚端起水杯,“先走协商吧,不行再求个情,看能不能少赔点。” “你得记在宋闻溪那小傻蛋头上,让他高考之后打工还你。” “再说吧。”宋诚的声音透着疲惫。 “不过我感觉,你小子没说完全啊。”谢天琦很敏锐,宋诚咬了咬嘴唇上的死皮,想想还是告诉了他。 “那小子问我,要是他父亲在,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狗屁倒灶的破事儿了。”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良久才问:“这是不是小傻蛋第一次跟你提这种话?” “嗯,是啊。”宋诚揉捏山根,俨然一副被生活压低脑袋的模样。 他又说:“他从小被骂被欺负,自己一双拳头就打回去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赔过钱,再困难,我们都过来了。可他从没……从没在这种时候提过父亲。” 今夜是沉默的,电话两端皆是无言。但谢天琦接下来问出这个问题,宋诚也毫不意外,因为如果换做是他,也会问同样的问题: “宋诚,如果,我是说如果,”谢天琦咽了咽口水,“你有没有想过……去找小傻蛋的亲生父亲,告诉他,他有一个孩子……”停顿,“也许你们的生活就不会这么辛苦。” 宋诚笑了,不是生气,是觉得有趣,“你为啥觉得找他父亲会让我们过得更好?” “我也不是傻子,任何长眼睛的人都不是。”谢天琦用一种既放开又小心翼翼的语气说,“宋诚,咱们都是普通人,这没什么丢人的,可你看看小傻蛋那身高长相,还有他的聪明,谈吐,俗话说好藤才能结好瓜,这得是多好的藤,才能结出这样的瓜啊!” 谢天琦说得一点儿没错,就说宋闻溪去宋诚单位玩,那些阿姨姐姐,叔叔哥哥,看门大爷保洁阿姨,没有不喜欢他的。任何人都想不到,普普通通的宋诚,能有这么一个出众亮眼的好大儿。 可是…… 在他裹着残破的,被地上的污水浸透的衣物,拖着酸痛的身体回家的路上,当他跪在浴室里一点一点抠出云知山的东西,在他咽下那颗24小时紧急避孕药时,他就已经下定决心,永生永世,再不和云知山见面。 “我就当你夸我儿子了。”宋诚充满笑意地说。 “得,被你绕过去了。”谢天琦也不多说,“不找就不找吧,反正你们现在过得越来越好。就是这事儿啊,正好让小傻蛋长长记性,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得适应有人嫉妒他~~” “行,您的宝贵意见,我会找机会转告给他的。” “嗯嗯嗯,就这么说,卡号记得发我啊。” 挂断电话,宋诚把手机和自己一并丢到床上,这一天让他身心俱疲。 但再难也没有曾经那样,连肚子都填不饱,只能抱着被饿得嗷嗷大哭的小婴儿无助地去敲邻居的门。往事如流水,从宋诚的眼皮上流过,压得越来越沉,他睡着了。 一周间,姓张那家的律师、秘书等轮番轰炸宋诚的手机,让他不胜其烦。他也找了律师,最终把赔偿谈到……四万五。 能少一点是一点,宋诚认了,他只希望这件事情赶紧结束,不要再来烦他,更不能影响宋闻溪的任何。 这天,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宋诚去签和解协议,在律所前面的十字路口遇见了宋闻溪。 “你怎么在这里?” “我跟老师请了假,特地来找您。”宋闻溪跑得气喘吁吁,用手背揩掉额头上的汗,“爸,张二刚打电话给我,说让您不要签和解!” “为什么?”宋诚皱起眉头。 “他说良心不安,夜里睡不着。” “…………” “他还说会去跟他妈妈求情,他妈妈疼他,什么都听他的,大不了表演一个上天台。” “…………” “他也跟我道歉了。哎呀,总之,我们先上去,一会儿我拨他电话,让他来跟律师说。” 宋诚觉得自己肯定是老了,搞不懂这些半大孩子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不过宋闻溪说得对,先跟律师见上面再谈。 红灯还有三十秒,宋诚握住宋闻溪的手腕,让他往自己身后站。这是宋闻溪打小,父子俩过马路时的习惯动作。其实这个点路上车不多,大概是前面那辆朝他们的方向驶来的车开得太快,让宋诚不知怎的有些心慌,于是拉住了宋闻溪的手就一直没松开。 “哇,顶配宾利诶~~” 宋闻溪明显也注意到了那辆车,他喜欢车,宋诚知道,可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快得不正常,红灯还有五秒,他已经准备迈步出去,赶紧离开这个不对劲的街口。 但那辆宾利竟直直拦在父子二人身前。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车门打开,从上面先下来的,是一双被上好的西装材质包裹的长腿,和锃亮的手工黑色牛皮皮鞋—— 如果知道会在这个街口,再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宋诚一定带着宋闻溪连夜跑路。但此时此刻,九月的艳阳天,他像被腊月的冰霜封在原地。 云知山,人如其名,像一座威严的山,高高耸立在宋诚面前,就算没有释放信息素,也依旧压迫得他无法呼吸。 他看见他冰冷的视线先是落在自己脸上,然后转向宋闻溪,上下打量一圈,再转回来,用一种怒不可遏的,轻蔑的,仿佛权威被挑战一样的声音喝斥道: “宋诚,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背着我,有了我的孩子!!” 云知山我劝你不要凶老婆[白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3章 第4章 第4章 “宋诚,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背着我,有了我的孩子!!” 宋诚从未见过云知山如此怒不可遏,印象里的他永远淡然如山。当然后来他才明白,这来自于一切尽在他掌控的极度自信。 如此,突然冒出个儿子这么大的事,怎能不让他气到失态呢? 但宋诚才不管他失不失态,拦下刚好路过的出租车,把宋闻溪和自己塞进去,只留汽车尾气给云知山。 “师傅,麻烦您,甩掉后面那辆车!”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云知山不会轻易放过他,和宋闻溪。宋诚现下甚至没有余力去思考,云知山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然后精准在家和单位之外的地方找到他们的。 “哎哟,那不成。”司机从后视镜瞅宋诚一眼,包含打量,警觉,好奇,“有事儿好好说,我一个外人就不参与了。” “不是……”宋诚着急,“我可以加钱!” “加多少钱我也不能把自己搭上啊!那开宾利的得是什么人物啊,我可得罪不起。”司机严词拒绝,“这样吧,我看你还算面善,应该不是坏人,前面就是派出所,你们和那辆宾利呀,有事儿找警察叔叔协调,啊。” “………………” 宋诚这时反应过来,身边还坐着个儿子,一转头,是他从没见过的表情——巨大震惊带来的呆滞。 “…………”宋诚咽了咽口水,把手轻轻放上宋闻溪的膝盖,喊他的名字。 宋闻溪一动不动,甚至眼皮都没眨。于是宋诚把手留在儿子膝盖上,直到下车。 云知山已经站在一边等,宋诚付完车钱,发现宋闻溪的目光专注地定在云知山脸上。宋诚去拉他的手,一片冰凉,掌心却被汗浸透。 “怎么,还想跑?” 云知山靠近,宋诚立刻抬手指向他。 “站那儿别动。” 双方对峙下,有路过行人悄悄侧目,但宋诚无暇顾及,此时此刻,他终于开始细细端详起青年样貌的云知山。 一身低调奢华的西装不用多说,少年时他的刘海被风一吹盖住眼睛,的确有些忧郁王子的味道。而今发型精简利落,眉眼间业已褪去青涩。锋利,果决,不近人情,这是宋诚现在对他的印象。 “我下午还有个会,没空陪你们玩儿。”云知山双手插兜,仿佛在用下巴命令,“上车。” “不。”宋诚比他还要果断。 云知山大概从没被人这么对待过,脸上首先闪过的是荒谬,“你不需要给我一个交代?” “我需要给你什么交代?”宋诚十指紧扣住宋闻溪的手,“这是我的儿子!” 云知山狮子一样的视线牢牢锁定宋诚的脸,像在思考如何处置不听话的猎物。他是真的生气了,宋诚知道,他和宋闻溪跑不掉了。 云知山几乎是咬牙切齿着提高音量,“就冲他这张脸,你敢说你不需要给我一个交代!!” “不许你这么凶我爸!!” 一路没吭声的宋闻溪突然爆发,一步跨到宋诚身前。宋诚抬头,视线里是儿子后颈上的抑制剂贴,还有他圆滚滚的后脑勺,他还是第一次以这个视角看他—— 他确实不是曾经那个需要踩板凳的小屁孩了,如今俨然是个高大轩昂的alpha,是面对狮王亦毫不畏惧的少年雄狮。 宋诚不想儿子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跟云知山起冲突,硬生生把他半抱到自己身后,还没等开口,云知山先说话了: “你是去签和解协议的吧。” 宋诚愣了,但不意外。 云知山不屑地“嘁”,“你以为签了,那家人就会放过你们?” “你什么意思?”宋诚皱眉。 “那是个外室,就指着母凭子贵呢,你们可得罪了她和她的宝贝疙瘩。” “可那孩子没受伤啊。” “可那omega女人的自尊心受伤了,”云知山冰冷高傲的视线落在宋闻溪的脸上,“你这么普通的omega,凭什么拥有一个优秀的alpha孩子。”回看宋诚,继续讽刺他,“你说,你凭什么?” 这是点他呢,宋诚心里清楚,他当机立断,“我们可以跟你走,但你要把这件事情摆平!” 云知山只瞪了眼满脸不爽的宋闻溪,转身上了宾利。 一路上,宽敞豪华的车厢内部压抑感十足,宋诚有些呼吸不畅。身旁的宋闻溪凑过来轻声问:“爸,怎么了?” 宋诚挤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摇了摇头。 后视镜里,云知山也笑着摇头,但意味和宋诚截然不同。宋闻溪狠狠剜了他一眼,故意没压低声音说:“怪不得你当年要离开他!” 宋诚赶紧往他腿上一拍,宋闻溪噤声。 汽车从闹市平稳地驶向城市边缘,再经由一段人迹罕至的路,来到一处半山腰。 宋诚下车,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居然整座山就是一座庄园! 他知道云知山家族显赫且低调,恐怕知道此处的人不多,像自己这种丢人堆里找不着的omega,今日能有幸至此,恐怕还得托宋闻溪的“福”。 云知山下了车就往前走,丝毫不顾及身后的父子俩。宋闻溪说悄悄话:“爸,你不想进去的话,我们现在跑吧?总不能绑我们不成。” 宋诚是最想跑的人,可云知山的意思很清楚,那女人根本没打算放过宋闻溪。 为了孩子,宋诚没什么说的。他安抚地拍拍宋闻溪的背,“没事儿,来都来了。” 宋闻溪嘴角一抽抽,“来都来了可不是这么用的。” 不过一进大门,他就被园内景象吸引了注意力——仿古式园林结构,各式各样价值不菲的花草被精心打理,铺满大半个院子。 七弯八拐走到长廊尽头,又是一个别有洞天的小院,照壁对面,便是会客厅。在踏过高高的门槛之前,宋诚和宋闻溪对视一眼,男孩点点头,“爸,我保护你。” 二人一出现,视线齐刷刷望过来,坐着的那对雍容华贵的老爷子老太太更是蹭地站起身,所有人的反应都在表明三个字—— 太像了。 其实宋诚自打宋闻溪进入第二个生长发育期开始,就在担心这件事。但遗传规律由不得他,面对亲生儿子和云知山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轮廓和五官,他时常有种胸闷感。 毕竟见识过那张脸上冷静的癫狂,刀子般将他扎进地里的视线,这种恐惧像风湿病,刻在宋诚骨子里,时不时就要发作一下。 老太太走到宋闻溪面前,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他一番,继而转向自己的儿子,“知山。” “妈,”云知山朝她点头,“是我的种。” 没等对话继续,宋闻溪先开口打断:“你们都是谁啊,为什么要把我和我爸带到这里!” 没人回答他莽撞的问题,坐回去的老爷子用眼角布满皱纹的眼睛注视他,这是不容反驳的老狮王。 “那我也不多废话了,”宋诚问,“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这得问你的好儿子啊。”云知山还是那副语气。 宋闻溪诧异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校长办公室里,张家那伙亲戚,其中一个见过我,出来就跟我母亲通风报信来了。恰好你们学校安排体检,拿到你的血液样本,轻轻松松。” 宋诚捏紧了拳头。 这么多年,再苦再难都没有找过云知山,就是不想给云家人知道,这世上,还有宋闻溪这么一个存在。 那天晚上,他就知道云知山神志不清,加上他们的差距大过云泥,云知山根本不会关注他的死活,别说生了个孩子这种事。加上云知山从未在公众面前露过面,许多人并不知道他的长相,也绝不会跟宋诚联想到一块儿,所以宋诚一直自认为他的守口如瓶就是对宋闻溪最好的隐藏。 “大不了我的档案里就记这一笔得了!”宋闻溪一跺脚,“我才不让你们都用这件事来威胁我爸爸!” 云知山鼻子里“哼”一声,宋诚知道他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儿子并无感情,怕宋闻溪一时上头再找麻烦,于是忍着不快道: “宋闻溪跟着我姓宋,这16年没有图过你们任何,以后也不会。只是现在确实遇到困难,看在……的份上,请你们帮帮孩子。” “爸!”宋闻溪难以置信,“你求他们做什么!记一笔我还能被枪毙不成!” “行了!” 老爷子手中的鎏金狮首手杖重重一顿,众人安静下来。 “今天找你们过来,确实是想看看,他们口中,和云知山一模一样的男孩子,究竟长什么样。” 宋诚敏锐地察觉到,老人家没用“孙子”“儿子的孩子”这种称呼,默默攥了把掌心。 “不过,你,不是重点。”手杖指向宋诚,“是你。” “我?”宋诚愣住了。 “没错,”老狮王的声音深沉得像从峡谷深处传出,“再说细致一点,是,你的腺体。” 宋诚立刻后脖颈一凉。 那里横亘着一条拇指长的疤痕,像一条丑陋的蜈蚣,一个蹩脚的纹身。宋闻溪彻底不干了,“你们敢动我爸的腺体试试!” “小子,”云知山一个箭步跨到宋闻溪面前,面露愠色低声警告,“搞清楚你在和谁说话!” 他话音刚落,几个戴着信息素阻隔面罩的安保推门而入,宋诚赶忙护住宋闻溪,“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把这没家教的小子带下去。”在云知山冷漠的吩咐下,安保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不走!鬼知道你们要对我爸做什么!”宋闻溪越说声音越大,“大不了我明天就退学,捡矿泉水瓶卖钱填饱肚子我们都过来了,还怕你们这点威胁!”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怔住了。 见事态不妙,宋诚赶忙安抚他,“没事的,爸爸来跟他们谈,你先出去坐会儿,嗯?” “爸!”宋闻溪着急。 宋诚拍了拍他的背,“听话。” 这两个字让宋闻溪像被按了开关,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 “要是他们欺负你,你就跑!我在外面接你!” “知道了,去吧。”宋诚半哄半推。 宋闻溪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大门关上,屋内一片沉寂,二老端坐,云知山靠在一旁的红木桌椅上,宋诚一人站在中央,像在接受审问的犯人,这种气氛和凝视令他反胃。 “看样子他们没给你多少钱啊。”云知山一边把玩桌上的串珠,一边语气轻蔑地说,“还是你全部挥霍掉了?” 宋诚云里雾里,“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见他这副反应,云知山嫌恶地移开视线。“别装了,”他说,“你当年干爬人床的恶心事,不就是为了钱。” 他用下巴点了点门外,“还有你留下外面那个,不就是为了给自己多个筹码,日后好来敲我一笔。” 宋诚和宋闻溪父子俩感情真好~~[抱抱][抱抱] 明天就是国庆假期,祝大家假期愉快![加油][撒花][彩虹屁][烟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4章 第5章 第5章 宋诚的目瞪口呆被云知山理解为哑口无言,他扬起高傲的头颅,欣赏omega那张泛白的脸上,他自以为是羞愧的情绪。 实际上,宋诚是觉得自己在这屋子呆不住了。 他无比后悔没有接受宋闻溪跑路的建议,更后悔没有在街上一脚踹翻这个自以为是、傲慢无知、惹人厌恶的男人! “你怎么不想想,”宋诚努力克制住颤抖的声线,“这16年我一次也没找过你……” 云知山不快地蹙起眉心,“为了钱,那么下作的事你都做得出,谁知道你又在算计什么。” 一边是宋诚的愤怒在滋长,另一边,云知山的父亲发话了: “行了,说正事要紧。” 正事,他的腺体,宋诚想。 云父道:“云知山从小患有严重的信息素紊乱症,而且很不巧,他这病不一般,来自于家族遗传的基因缺陷。” “家族遗传的……基因缺陷?”宋诚的心一下子像被手攫住。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云知山挑起眼尾睨他,“拿到血液样本以后,除了亲子鉴定,还做了基因检测,”冷笑一声,“那小子健康得很。” 宋诚舒了口气。转念又问:“那和我的腺体又有什么关系?” 气氛有一瞬的凝结,是他最烦的谜语人把式,但为了宋闻溪,他必须忍。 这次是云家老太太开口:“当年,你们相处过那一夜之后,知山的信息素紊乱症竟然得到缓解,体检数据全面好转,还持续了长达三个月之久。” “你也真是会躲,”云知山嗤笑着说,“我们查过酒店监控,你从后门直接钻进小路,但那里恰好没有监控。我们的人在附近找了两个月,一无所获。” 酒店? 宋诚恍然大悟——他一定是……把自己和某个人弄混了! 云知山缓慢踱步着靠近,俯下身,“你不会真的钻下水道走的吧?” 这是在骂他,是阴沟里的老鼠。 宋诚就是脾气再好,再为了孩子,也遭不住三番几次被这般羞辱,他毫不畏惧地瞪回去。 云知山倒不反感他的反应,好整以暇地直起身,“医生推测,你的信息素里有对我有效的成分。一会儿你做个检查,如果现在还有效果,以后你就需要作为我的治疗仪,呆在我身边。” “什……么?”治疗仪? 云知山不理会他的困惑,令人讨厌地自说自话:“既然你那么喜欢钱,除了丰厚的报酬,住处也会安排好,有专人照顾接送。这样的条件,我想你一定难以拒绝。” 宋诚已经在心里拼凑出云知山对他的印象——掉钱眼里的阴沟里的老鼠。接下来,他说出一句令云家三人大为震惊的话。 “恐怕要令你们失望了。” 他接着说:“在我四岁的时候,我的腺体就被我的亲生父亲,用刀误伤了。”宋诚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所以它发育不完全,即使在易感期,也只能释放极少量的信息素,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且,也永远无法被标记。” “可是当年……”老太太焦急地站起身,“知山的紊乱症确实好转了呀!” “有可能是别的原因吧,我也不知道。”宋诚冷漠地答。 就在这时,云知山一个箭步,冲上来就扒开他的后衣领! 尘封多年的恐惧瞬间爆发,宋诚惊慌高喊:“你干什么!放手!” 门外立刻响起宋闻溪的踹门声:“混蛋!你们把门打开!我要救我爸!!” 宋闻溪!对……还有宋闻溪…… 这声音提醒了宋诚,他再反感给云知山当什么狗屁治疗仪,再厌恶他那种拿钱砸人的态度,他还指着这家人帮忙摆平宋闻溪的麻烦。毕竟张家那个就算是外室,能量也远比他一个普通omega大得多得多。 注意到云知山向云老爷子点头确认有伤,一心记挂着外面的他于是说:“要去医院就赶紧,我儿子下午还有课。” 门一开,宋闻溪立刻拉住宋诚,注意到他衣领有些乱时,眼里的凶光几乎克制不住,宋诚赶忙摇头:“爸爸没事。” 他坚持让他先回学校,“再怎么说,爸爸是成年人,你得像我相信你一样信任我啊。” 招手目送宋闻溪坐的车开远,宋诚身后响起云知山的声音。 “父子俩感情真是好。” 回头,对上视线。 在这一刻,宋诚有种难以描述的恍惚——眼前这个男人,竟然就是他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的亲生父亲。 那一夜,他在无以复加的绝望中祈求,和这个男人永不相见。但事与愿违,也许他们之间的孽缘比许多人的善缘还要牢不可破。 躺进检查仪器之前,宋诚发了一条语音转文字的消息:“吴老师,家里临时有点事,宋闻溪已经回学校了。”说完他要把手机留在外面,看见云知山正用一种古怪的视线打量他。躺着被送进检查仪器时,宋诚看不见云知山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 抽完血,医生介绍说,这种针尖大小的纳米探测仪可以同时完成取样和检测。扎破皮肤的瞬间有轻微刺痛,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不适,宋诚一边惊叹于现代科技的发达,一边又暗忖他那残破的腺体能查出些什么东西。 他们被带进这家疗养型私立医院的VIP休息室等待检查结果。这是第一次,宋诚要和云知山独处一室。 他比自己想象中平静,岁月洗刷掉他对这个男人那些激烈的情绪,那些恐惧,那些恨。见云知山径自坐沙发上开视频会议,宋诚去冰箱拿了瓶水,边喝边站在窗边欣赏风景。 工作中的云知山,专业,冷静,讲起话来一针见血。他确实是个魅力满分的S级alpha,但,宋诚对他没有任何兴趣。 就像云知山对他那样。 最近发生的事不少,还件件都是大事,宋诚坐到离云知山最远的沙发一侧闭目养神,快入睡时听见云知山的声音: “还有十分钟,检查结果就出来了。” 宋诚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他抬手对着腕表自语道:“他们果然没有浪费经费,技术已经提升到这么精密的腺体检查,也能在一小时左右出结果。” 听到“经费”字样,十几年老打工人宋诚的DNA狠狠动了。 “为了治病,你们直接组建了科研团队?” 云知山没看他,“信息素紊乱症不是罕见病,不单是为了我自己,能抢占这块市场有大利可图。” 不愧是商人,宋诚心想。越是交流他对这个男人就越陌生,他们真的完全,完全不是一类人啊。 继续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一阵,云知山“啪”地合上笔记本,“你跟那小子说我对你不好,是个坏人?” “哈?” “去宅子的路上,”语气冷漠,“我听到他说什么,怪不得当年你要离开我。” “………………” “正常,你总不能告诉他,你的真面目。” 宋诚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冲动,他要告诉云知山,当年他对他做了多么过分的事—— ——就是因为那件事,才有了宋闻溪。 这句话让宋诚立刻惊出一身冷汗。他不顾自己看上去是否奇怪,直直起身冲进卫生间,关上门,用一捧一捧的冷水泼自己的脸—— 虽然他从未提及,但宋闻溪根据吃过的别人家的瓜,和小时候最爱在那台破二手电视机上看的八点档狗血剧,脑补出了青春期的爸爸和另一个男人偷吃禁果怀孕,从而独自生下自己并拉扯大的剧情,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宋诚知道,宋诚也没有否认过。他没什么好否认的,就让宋闻溪这么觉得又没有坏处,毕竟在这个故事里,他的到来是因为两个男人对彼此的爱。 虽然外貌和头脑随了云知山,但宋闻溪共情能力强,善良,真诚的品性随了宋诚,他真的相信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幸福的婚后生活,相信圣诞老人,相信对流星许愿会实现。他怎么能让这么一个好孩子知道,自己是在没有爱的情况下,来到这个世界的呢? 擦干脸,宋诚走出卫生间,对上和儿子一模一样的那张脸,冷漠,傲慢,还有鄙视。 他一定以为自己是被戳穿后羞愧难当。 在这一霎那,宋诚已然决定——把真相埋进心底,以被误解为代价,换取这一切早日结束。 休息室的门这时被敲响,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将一份报告交到云知山手上。 “恭喜您,宋先生的腺体样本,对您的样本具有一定活性效果,接下来我们还会进行更精细的检测,制定更加系统的治疗方案。” 医生离开后,宋诚毫不掩饰地问:“如果我没猜错,你的症状,是不是已经发展得相当严重了。” “你想趁此加码,提更多要求?” 宋诚无语至极,“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别人想得那么坏??” 他立刻醒悟自己说了句废话——姓云的肯定又要说:得看看你曾经做过什么事啊。 但云知山不置可否,“你又不是我,不会懂的。” 确实不懂,也懒得懂。宋诚站起身,“我要回去了。” “行,”云知山意外的爽快,“我让司机送你。” 虽然只是一句客套,但在宋诚看来,这是云知山跟他说的第一句人话。多可笑啊,他们的孩子都16岁了,第一句像样的话居然是——我让司机送你。 宋诚让司机把他放在菜市场,买了刚出炉的整只烤鸭,回去又炒了两个菜,刚端上桌,宋闻溪火急火燎地冲进家门。 他一放书包就去扒他爸爸衣领,动作和他父亲一样。宋诚后脖颈皮肤上只有半个指甲盖大的,针头侵入引起的泛红,也一直说没事,可他还是又心疼又生气,还很懊恼。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当时太莽撞,你也不用遭这个罪。” “哪里遭罪了,我们接下来还要去住大房子呢。”宋诚揉乱他的头发。 向来秉持发型不可乱的宋闻溪居然没有反应,看样子是真颓了:“我不想去住什么大房子,这儿才是我家……” “那他也不可能来住我们家呀。” 他们同时想到那个傲慢高大的男人,同时露出嫌弃的神色,又同时想到—— 饭都没吃,宋诚和宋闻溪并排坐在沙发上,按下给云知山的信息的发送键。 果不其然,不超过五分钟,电话响了。免提一按,传来云知山暴跳如雷的声音: “宋诚我说你是不是疯了!放着大房子不住,居然让我住你那老破小??!!!” 父子俩总要出这口恶气的哈哈哈~~ 感谢阅读!喜欢的宝宝可以留下想说的话呀,啾咪~~[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5章 第6章 第6章 “连这点事都做不好,明天不用来了!” 宋诚一愣,黯然垂下脑袋——又要重新找兼职了。 今天是送货日,但他实在没有力气把堆得比人高的货物搬进仓库,同时还要收银。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在发高烧。 当时等脚步声走远,他才敢从污水里颤抖着爬起来。身体又酸又痛,像灌了铅,踉踉跄跄地挪到巷口,确认路口方向空无一人才敢出来。 跪在浴室里清理身体时,宋诚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云知山……云知山……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半夜他发起了烧,但家里没有退烧药。他挣扎着下床拧了块毛巾盖上额头,恍惚间想起小时候生病,妈妈也是这样照顾自己的。 可她现在是别人的妈妈了。 宋诚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是中班,原本可以睡晚一点,但他知道,是因为送货的下午到,特意这么排班让他来搬货的。想到这里,焦虑更深一层——他要如何用这样的身体,来完成下午的工作? 思来想去,他还是提早一小时出门,用口罩帽子把脸遮得严严实实进了药店。他没买退烧药,想省点钱,靠抵抗力扛过去。他买的是…… 24小时紧急避孕药。 坐在街边花坛上,宋诚用自己带的水送服下白色小药片。清凉的水流顺着干疼的喉咙口往下滑,麻木,是他此刻唯一的感受。 他依稀记起来,过程中有闻到淡淡的酒气,所以那些痛,只是一场醉酒后的意外。 宋诚并没有时间自怨自艾,短暂休整一下,就在托管中心找到一份助教老师的工作。比起先前那些兼职,这是他最喜欢的工作。虽然孩子们有时候调皮捣蛋很令他头疼,但他是一个十分温柔的男老师,孩子们都爱粘他,在被父母接走时,会依依不舍地和他说再见。 某天下班,走回宿舍的路上,宋诚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以后他会不会也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他会软糯糯地喊自己爸爸吗?会不会兴高采烈地把从学校得到的奖状自豪地举到他面前?干了坏事会因为受到惩罚而耍赖大哭吗?就像他在托管中心遇到的那些小孩子一样。 宋诚在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面露微笑时,立刻摇了摇脑袋——他连养活自己都很勉强,做什么养孩子的梦呢。而且像他条件这么差的omega,恐怕也很难得到别人的青睐,就这么孤单地过下去,才是他应有的宿命吧。 回到宿舍,室友正拆外卖,是他们都爱吃的那家麻辣烫。不知怎的,宋诚又有想吐的冲动。从卫生间出来,他听见室友问:“宋诚,你是不是肠胃炎犯了,最近总是恶心反胃。你得多吃点,别老想着省钱。” 直到因为在课堂上晕倒,被送进校医院,宋诚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所有人都惊掉下巴——老实本分的贫困生宋诚,竟然在大一上学期刚过半,就被不知道什么人搞大了肚子。 无论谁来问,宋诚只有缄默。某天辅导员递给他一份免责协议,如若发生意外,与学校没有任何关系。宋诚毫不犹豫地签下名字,递回去的时候,辅导员用两根手指拈走的纸页,仿佛被他碰过的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宿舍的气氛变得奇怪,他坚持到考完期末。因为原本就瘦,冬天的厚衣服一穿什么也看不出来,宋诚继续在托管中心打了一整个寒假工。但开学时仍被劝退——有家长说,听说他被人搞大了肚子,不能让这种人带坏小孩;室友不愿和孕肚日渐凸显的他共处一室,宋诚在学校后门租了一个只能摆得下一张单人床的单间。 这时候的他,已经很难找到兼职。于是白天上课,夜里窝在逼仄潮湿的房间里看书学习。几乎每一个睡前,他都会想起当时和医生的对话:“宋同学,你想留下这个孩子吗?” 打掉。 这是宋诚下意识的回答,可他说出口的却是,我想。 宋诚虽然贫穷,孤单,但从未欺骗任何人,包括他自己。如果不是突然怀孕,他想他不会知道自己有多自私——明明已经这么困难,可他太想,太渴望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亲人,从此和他相依为命的,永远不会离开他的,亲人。 几乎是决定留下孩子的一瞬间,一种奇异的、微弱的安抚感从他残破的腺体深处弥漫开来,让他紧绷的神经莫名松弛了一瞬。 由于那一晚就把云知山从意识里彻底剥离,宋诚压根没考虑过找他负责这码子事儿。他开始想尽办法,拼命找兼职,攒钱,同时申请单身生育人群补助。办事大厅只有他一张仍显稚嫩的脸孔,鄙夷和轻蔑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向他投射而来。填表时他听见窗口后面传来闲话:“才18岁就未婚大肚子,还好意思来申请补助,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终于,在大一下的期末考试结束后两天,宋诚在市医院生下一名健康的男婴。 护士把浑身羊水和血的小婴儿抱到他面前,“喏,男孩子,是个alpha。” 他真像个皱巴巴的秃毛猴。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后,筋疲力尽的宋诚便失去了意识。 * 凌晨五点,一片漆黑。 宋诚去了趟卫生间,出来后没回卧室,而是在黑暗中摸到沙发上坐下。 这一夜他睡睡醒醒,脑子里全是过去的事,累得不行。 大概是宋闻溪出生后的生存难度立刻提升到地狱级别,为此他还休了学,宋诚排斥梦到后面的事,情愿坐沙发上发呆。 昨天傍晚,父子俩给云知山留下一句爱来不来,就直接挂断电话去吃饭。想到那张不可一世的脸吃瘪的模样,两人把饭菜吃个精光。 宋诚早已不是那个孤立无援的穷学生了,凭借双手,他给自己和宋闻溪挣来了如今安稳的生活,当然,这离不开孩子的听话和懂事。这让他心态上发生了很大转变,变得更加自信,坚定。 既然你云知山有求于我,凭什么我要低三下四地被你差遣? 连宋诚自己都很惊讶,他现在竟有如此底气。这让他不由得庆幸自己当年做出的,留下宋闻溪的决定。 这天五点半,他刚下班,收到一条好友申请,是云知山。 宋诚的手指从拒绝转到接受,问:“什么事。” “我在你家楼下,我们谈谈。” 于是他慢悠悠地骑车回家,特意绕路买了宋闻溪爱吃的烧饼。到家楼下,他没见着眼熟的宾利,只有一个令他心烦的身影从一辆陌生的保时捷上下来。 云知山指指腕表:“你有没有一点时间观念?” 宋诚低头啃了口烧饼,没搭理他。 “你这是什么态度?” 又tm来了,宋诚刚要发作,这时注意到,短短一天时间,云知山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了不少。他仍是西装革履,但手背上扎着留置针,雪白的医用胶带上有血迹渗出。 宋诚才不惯着他,“有事说事。” “已经说过了,你,和那小子,住到安排好的房子里。” 宋诚抬眼瞥他,随即走进单元门,云知山“喂喂喂”地跟在后面,一脚抵住即将关闭的电梯门。宋诚对此早有准备,直直对上那双质问的眼睛: “你还想不想活命了?” 云知山眉心一跳。 有那么一瞬间,宋诚担心云知山在被挑衅的愤怒下,会做出点什么,但他只是瞪了自己一眼,就走进电梯。按下楼层键,轿厢缓慢上升的过程中,宋诚别过视线,不去看镜子里倒映出的alpha高大的身影。 开门进屋,出于礼貌,宋诚往云知山脚下丢了双拖鞋。结果那人一张嘴就给人不痛快:“你们就住这鸟笼子?” “你以为人人都是富二代。”宋诚冷冰冰地怼他。 云知山的冷哼声从背后响起:“我说宋诚,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的?” 宋诚很期待云知山的回答,想知道他对高中那会儿的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印象,结果他只后悔刚才没有把拖鞋塞进他嘴里: “我一直以为你挺老实的,不怎么爱说话,结果见钱眼开还不知悔改,哼,可能也不是变了,会装没让人发现而已。” “我说,你在别人家里,能不能积点口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着谁,相看两厌。 当初宋诚和宋闻溪决定要买这套房子,很大原因是喜欢这宽敞明亮的大客厅,结果云知山气场过于强大,一个人就把客厅占满,宋诚把窗户全部打开,放新鲜空气进来,才感觉没那么憋闷。 “总而言之,我不同意住在这里。” “宋闻溪不会离开家的。” “那让他自己住这儿,”云知山不容拒绝地下命令,“你,跟我走。” 宋诚快笑出来了,“你让他一个未成年人独居啊?” 云知山咬牙切齿:“那你说怎么办吧!” 宋诚就这么冷脸往沙发上一坐:“反正我们不走。” “你们不是感情好么,”云知山站到他面前,山一样的阴影将宋诚完全笼罩,“要是我强行把你带过去,他还能不跟着?” 宋诚受不了“强行”这两个字,忍住把茶几上的水泼他脸上的冲动,一字一顿地说:“他不是说过么,绝不允许你们用他来威胁我!” “哦?”云知山欠揍地翘起唇角,纵使面色苍白,照样有种雅痞的英俊气,“那我就是威胁了,他又能怎么办?” “那他真的会退学,然后顶着这张和你一模一样的脸,把你的办公室砸个稀巴烂!” 二人对彼此的不爽一触即发,云知山也不忍了,指着宋诚鼻子骂:“看看你把他教成了什么样!”他一条一条列举宋闻溪的“罪状”:“自以为是,狂妄自大,性格乖张,还缺乏家教!” 宋诚一步不让:“对,自以为是,狂妄自大,性格乖张,缺乏家教,这些都是随的谁啊?!” “你——!”云知山下意识要反驳,却因为不占理面露如鲠在喉的窘态,就在这时,“滴——”的一声,家里大门开了。宋闻溪穿着篮球服,一头热汗兴冲冲地进来: “爸,楼下停了辆好酷的保时捷!”话音一落,脸立刻耷拉下来。 “你怎么在我家!” 云知山根本不把这种小孩放在眼里,拽住宋诚的手腕边扯他边说:“你小子收拾好行李就打车过来吧,车费回头报销。” 他根本不会知道身后的宋诚为什么瞬间脸色唰白,但宋闻溪看见了,脱下书包往云知山身上砸:“放开我爸!你没看见他不乐意吗!” 因为长期打篮球,少年人两条胳膊结实有力,汗水沿着青筋滑落,怒火随时爆发。宋诚担心儿子不是云知山的对手,刚要出声制止,宋闻溪已经将手伸向后脖颈—— 自从上次那件事,宋闻溪腺体上的强效抑制剂贴就没断过。 眨眼间,一股高阶alpha信息素迅速将整个空间填满,宋诚的胸口像被巨大的石头牢牢压住,窒息感使得他头晕目眩着,强撑着才没有倒下去。 “咚——” 伴随响声,有人比他先栽倒在地—— 在短暂的、死寂一般的沉默中,宋诚和宋闻溪同时意识到,最先倒下的人…… 竟然是云知山! 高浓度高阶信息素让宋诚几乎睁不开眼,他只能凭感觉朝宋闻溪的方向说:“快……把信息素收……收起来……” 宋闻溪却一脸震惊到空白,他战战兢兢地说:“爸……我,我还压根儿没撕抑制剂贴呢……” 感谢阅读!喜欢的话请宝宝们点点收藏,吱个声吧,啾咪~~[爱心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6章 第7章 第7章 这话如同冰水浇头,让宋诚瞬间清醒。 不是宋闻溪……那只能是…… 目光惊恐地转向倒在地上的云知山。 受到信息素剧烈冲击的宋诚现下闻不出气味,但他能感觉到,那是一种更为庞大,醇厚,却如同暴风雨中即将沉没的巨舰一般的,失控的气息,充满了破碎和紊乱的痛苦。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云知山突发急病,要是真出了事,他们父子二人要如何脱得了干系? 他于是当机立断:“打120!”同时踉跄着扑到云知山身边。太糟糕了,他今天是自己开车来的,连能搭把手的司机都没有。在宋闻溪焦急汇报地址的声音里,宋诚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即将注意力全部汇聚到后颈那块疤痕凸起的位置。 云知山苍白的嘴唇止不住地颤抖,想必难受坏了。可宋诚心里也没底,即使看过检测报告,他并不了解自己的信息素究竟对他“有效”到何种程度。但几乎是淡淡的艾草香气弥散开来的瞬间,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因痛苦而紧绷的身体,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解开来,喉咙里濒死般的喘息声,也在逐渐平缓。 宋闻溪目瞪口呆地旁观这一切,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认识到,爸爸……真的是那个混蛋的“救命良药”! 宋诚却不敢松懈,把云知山的脑袋抱到自己膝盖上躺好。这时再去摸他的腺体,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烫了。就在这时,楼下响起救护车的鸣笛声。 坐在医院走廊上,眼前是来来往往的医护和病患,宋诚再一次产生那种不真实感。 那个男人,人前威严,不可一世,人后却深受信息素紊乱症折磨,发病时,甚至毫无体面和尊严可言。 但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这种连顶级医疗团队都头疼的顽疾,却在自己艰难“挤”出的微量信息素的安抚下好得“立竿见影”。 “爸,那个人……不会有事吧?”宋闻溪压低声音问,“我的意思是,不会讹上咱们吧?” 宋诚笑着揉揉他的脑袋。 又坐了一会儿,他感觉自己差不多缓过来时,云家老两口急匆匆赶来。 他们明明已经看见父子俩,却视若无睹,直奔病房。惹得宋闻溪十分不满:“爸你现在脸色也不好啊。” 既然云家人来了,宋诚只想快点离开。就在这时,医生出来请他也进病房。想了想,宋诚让宋闻溪在外面等,独自走了进去。 换上病号服的云知山正靠坐床头吸氧,云老太太担忧地握住他没有扎针的那只手。 见他进来,云老爷子不快地发话了:“他是在你家里发病的?” “很突然,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宋诚答得不卑不亢,“不过我以为,您第一句话会感谢我呢。” 除了宋诚,没人敢这么和云家父子讲话,云老爷子刚要发作,被医生打断:“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聊一聊云总的病情吧。” 听完这位科研团队的首席医生的介绍,宋诚才意识到,他对云知山的病情了解得非常浅显。 “云总不是简单的晕厥,是基因缺陷导致的腺体周期性‘过载’与‘崩溃’,最明显的症状就是,无法自控的信息素大爆发。而每一次发作,都在加速他身体的衰竭。” 云家二老的表情越发沉重:“特效药的研发到什么进度了?” “针对云总这样的,基因型的信息素紊乱症,按目前加班加点的研发速度,最快也要两年,可是……”医生看上去十分为难,“云总的病情发展太快,特效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云老太太开始啜泣。 “不过,”医生换上另一副语气,“比特效药还有用的方法,我们已经找到了!” 他把一份刚出炉的紧急检测报告递过去,“宋先生的信息素释放虽然短暂且微量,其安抚效果却远超实验室的所有合成物,不仅能即时平复紊乱,甚至我们团队还观测到,有微弱的修复趋势。” 一时间,目光齐齐聚向宋诚。 医生用一种近乎狂热的科学口吻强调:“宋先生,您不是简单的缓解剂,基本可以肯定,您是目前唯一的根治希望!” 宋诚却注意到云知山宜乎常人的冷静,在听到自己连两年都撑不到时,眉头都不带皱一下。不知怎的,他眼前浮现起那张发病时因痛苦而扭曲的英俊面容。 宋诚本就因为被S级alpha信息素大量冲击而身体不适,加上强行调动残疾腺体,身体已处于超负荷状态。云知山什么病情,他无力,亦无心关心。 “我先回去了。”丢下这句话,宋诚抬脚就走。 “等等,宋诚。” 这是第一次,被云老爷子喊名字。 云父毕竟是长辈,宋诚还不想面子上做得太难看,于是停下脚步。医生已经有眼色地退出去,此刻,监护仪器的“滴滴——”声无比清晰。云父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你说得对,今天,感谢你。” 宋诚面无表情,但心里想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儿子,老狮王也要低下他高傲的头颅。 “换个人,我也会帮的,我确实做不到见死不救。” 云父点点头:“知山说,你和……那孩子,都不同意搬到我们安排的住处。”停顿片刻,“如果你们对条件还有任何不满,都可以提,我们一定尽全力满足。” 宋诚实在没力气再去掰扯,他毫不掩饰无奈之下的不耐烦:“你们为什么总是把人想得那么贪婪?我们不想离开自己家,不想搬去陌生的地方,不想和陌生的人住在一起,有错吗?” 他知道自己现在哪怕指着云老爷子骂都行,因为这世上只有他,能救他儿子的性命。为了孩子付出的心他比谁都能共情,但他实在无法忍受云家老的小的,都是一副用钱“购买”一切的做派,他太厌恶。 “不就是住你家么,我去就是了。” 一直沉默的云知山开口了,声音比平时虚弱很多,但那种睥睨一切的气势没变。 “啊……这……”云母担忧的视线在云家父子二人身上转来转去,但她也提不出任何更好的意见,只能无力地垂下肩膀。 “我又不会吃了他。”宋诚感到莫名其妙。 大概是真的不得不妥协,云父深深叹了口气,道:“那,就拜托你了。” 回去以后,宋诚睡了一天两夜,为此还销了一天宝贵的年假,让他对云知山的好感度再减10086。周末时,云知山的大包小包几乎把家里大客厅占满。 宋闻溪在学校补课,只有宋诚一人在家。他用眼角瞟了眼满地的奢侈品行李箱,只吐出两个字:“拿走。” “什么?”云知山问。 “你留下点换洗衣物,个人用品,数量在一个行李箱大小,其他的,全部拿走。” “我要住这儿,”云知山一字一顿地强调,“要过夜的!” “我知道啊,”宋诚不爽地皱眉,“前几天电话里说好的,一周三天,你需要这么多东西吗?” 他穿着一身舒适的居家服,在云知山面前晃晃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同时提醒他:“我加会儿班,如果下一次出来还看到这么多东西,你就和它们一起离开吧。” 宋诚进了书房就完全不去想外面的事,两个小时后,门被敲响。 云知山和仅剩的一个箱子杵在门口,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你让我连被子枕头都留不下了。” 宋诚往书房里一抬下巴:“喏,都给你准备好了。”就去客厅给自己续上第二杯水。意料之中的,云知山气冲冲地从书房冲到他身边:“宋诚你tm玩儿我是吧!” 宋诚立刻沉下脸,“在我家,绝对不允许说脏话!” 一根食指怼到他鼻尖,再气呼呼地放下去:“好,行。”他气得嘴角紧绷,像是为了不让自己落下风似的问: “wifi密码多少!” 中午宋诚只点了自己的外卖,吃完以后眯了一会儿。原本他想去客厅晒太阳的,但是云知山一直霸占着沙发开视频会议。很烦,宋诚想,他得跟宋闻溪好好商量一下,对云知山的约法三十,不,是三百章。 周末放学比平时早,宋闻溪五点就到家了,每次回家都兴高采烈的他,一看见沙发上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帅气的眉眼立刻就垮下来。 “爸爸。”他无精打采地跟过来迎接他的宋诚打招呼。 “辛苦了。”宋诚温柔地接过书包,让他先去休息。宋闻溪摇摇头,“菜到了吗?” “到了,放厨房呢。” 宋闻溪肉眼可见地心情不佳,把云知山当透明,招呼都不打就直接钻进厨房。洗洗切切的动静传出来,然后就是起锅热油的声音。 云知山全程目瞪口呆。 宋诚只觉得这人一惊一乍的,准备进厨房帮宋闻溪打下手。这时云知山叫住他:“你让……那小子做饭?” “啊,”宋诚冷漠地看向他,“怎么了。” 云知山像看外星人那样看着他,宋诚被他烦得不行,“有话快说。” “你是怎么做爸爸的?!” 宋诚一愣,他没想到云知山会这么质问,但也不意外。 “宋闻溪喜欢做饭,而且做饭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哗啦——”一听就是食材下油锅了。 这声音却极大地刺激了云知山,他几乎是义正言辞地继续质问道: “你怎么能让云家的后代,进厨房做饭!” 好长一阵,宋诚就这么盯着他,嘴里喃喃重复他的话:“云家的……后代?” “不然呢?”云知山一脸的理所当然,“就算他因为不光彩的原因出生,在他身上,依然流着云家人的血!”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轰然炸响在宋诚头顶。 他感觉脚下的地面在塌陷,十六年来支撑他的那根脊梁,仿佛被这句话生生砸断了。他几乎快要站不稳。 “爸,这盘菜你先端上桌。”厨房门打开,宋闻溪依然穿着他那件粉色小兔子围裙,却见宋诚眼眶微红,而他们都不喜欢的那个男人,正一脸凶相地对着他的爸爸。 宋闻溪把盘子往桌上一丢,单手扯下围裙,一个跨步挡在宋诚身前。宋诚这时仿佛被惊醒——刚才那些对话,没让他听见吧? 但现下更要紧的是,他能感觉到,宋闻溪是真的生气了。他现在脑子特别乱,没有精力再去处理冲突,于是十分少见地喊了一声: “宝宝。” 宋闻溪惊讶地回过头。 “宝宝,没事。”宋诚挤出一个笑容,“去做饭吧,晚点,我跟你聊一聊。” 翻炒声再一次响起,衬得宋诚转身离开时的沉默如同死寂的湖水。虽然不认为自己刚才的话说错了,但云知山望向宋诚默默走向阳台的背影,内心突然有些后悔。 不仅如此,他甚至产生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名为歉疚的情绪—— 他眼里的宋诚,简直快碎了。 感谢阅读!喜欢的话请点点收藏,吱个声儿吧~~ 最后一个小时,赶上祝大家中秋快乐啦![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7章 第8章 第8章 就算是学生时代军训,云知山也没睡过这么狭窄破旧的行军床。别说翻身,哪怕一点细微动作,都会嘎吱作响,让他在躺平两小时后依然无法入眠。 伴随一声刺耳的“嘎——!”云知山倏然坐起身——他再也无法忍受,冲出书房直奔宋诚的卧室,却在抬起的手即将敲下时,眼前突然浮现起那个站在阳台上,落寞但挺直的背影。 云知山回到在他看来,小到无法落脚的书房里,把床褥,被子全部挪到地上,然后躺上去。 他觉得自己不是来治疗的,而是来做乞丐,来做牛做马,来被宋家父子俩欺负的——吃过饭,那小崽子丢下一句“做饭不洗碗,洗碗不做饭”,要求他洗碗刷锅;饭后开视频会议时,又被他气冲冲地打断,说占网速影响他上分;好不容易忙完去洗澡,洗漱用品全是开架货,云知山连脾气都发不出来了。 睡前宋诚来书房,再次给他“挤”了一丁点儿信息素。那一刻,云知山觉得自己像朋友家的猫,被关在箱子里做雾化。 不,他被关的是鸟笼子。 第二天七点不到,云知山被吵醒时愣了好几秒——他是独居,不适应家里有其他任何生物,家政都是挑他去公司的时候。 顶着杂乱的头发出来,正巧遇上准备出门的宋闻溪在说:“爸,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可别再做燃烧自己,照亮跟我们无关的人的事儿了。” 嘿!这小子,一大清早就点他呢。 但宋闻溪一走,云知山在看见宋诚脸色的那一刻,确实倒吸一口气—— 前阵子,街头重逢那天,宋诚虽然一如高中时的个头,但看得出来日子过得不错,气色好,身形体态有锻炼痕迹。但经过昨晚一夜的休息,他显然仍未恢复,眼下青乌在苍白肤色的映衬下更加明显。 有些话,他其实昨晚就想说,但宋诚释放完信息素就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于是此刻,云知山坦率地道:“那天,还有昨晚,都谢谢你。” 宋诚疲惫的神色里有转瞬即逝的惊讶,随即扯起左边嘴角。那笑容里没什么温度,像在自嘲,更像是在两人之间立起一道透明的墙: “没什么,价值交换而已。” 他瞥了眼墙上的挂钟,七点刚过五分,“宋闻溪确实优秀得过于出众了,心肠又好,仗义,总是替人出头,从小到大,给自己揽了一兜子麻烦。所以今后,要摆平的也许不止是张家的事。” 这番话让云知山的脑子立刻开始思考:作为宋闻溪的父亲,自己是这样的人吗? 答案是否定的。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是云家长子,天生的继承人,云氏这么大的船,舵可不好掌。连他自己都承认,谦和有礼只是一张行走世间的面具而已。 也许他什么也不用做,光靠这个姓,就能压得人不能动弹。可让他出面,凭什么?就凭一句“帮帮我”,凭一句仗义吗? “不过你不用担心,就像那天在病房里,我当着你父母的面说过的,换作其他人发病,只要能帮,我一定帮。” 说完他就去洗漱,留下云知山一人站在原地。 去公司的路上,云知山拨通医生电话:“你那边有没有补剂之类的?给宋诚。”他不自在地摸摸鼻头,“他消耗很大。” 电话那头有短暂沉默,“云总,信息素消耗大这种事情,一般都发生在,呃,纵欲人群身上。” 云知山眉峰轻挑,“你的意思是,要给他买壮阳补品?” “理论上是这样的,”医生话锋一转,“不过毕竟和那类人群还是有区别,您可以先试试食补。” “知道了。” 挂断电话,云知山打开手机APP。他想起宋诚苍白的脸,想起自己那句“云家的后代”——他后知后觉,正是这句话,把宋诚伤着了。 这种混合着愧疚和烦躁的情绪,显化为下班回家的宋诚,被堆成山的快递箱子堵得进不了门。 等宋闻溪到家,他刚好把最后一箱搬进家里,随手用钥匙划开最上面的一箱,是燕窝和人参。 “是那个人买的吧。”宋闻溪不满地嘟囔。 宋诚接着往下拆,都是些贵重补品。说真的,光看看,他都要流鼻血了——哪个正常人经得住这么十全大补啊! “爸你看这箱,这些是菜吗?” 终于有一箱不一样的了,里面全是各种有机蔬菜,谷饲黑猪肉,整块进口新鲜三文鱼。父子俩平时买这些一般是去山姆,不过看这陌生的品牌,估计不是供给他们普通老百姓的。 宋诚看得出来,宋闻溪不乐意收云知山的东西。也怪云知山来他家的时间点非常不巧——正是青春期男孩子意识觉醒,反抗父亲权威的年纪。虽然宋闻溪已经算是十分懂事,但他和父亲的相逢又实在充满了对立。 这天晚饭只有父子俩,宋诚在宋闻溪做饭那会儿收到云知山的微信: “既然他自己要做饭,我没意见,但能不能吃健康点儿?以后菜场和普通超市不要去了,你让他加我助理微信,要买什么直接报。” 宋诚没回,也没拿给宋闻溪看。和儿子边吃晚饭边笑着听他吐槽:“这有机的也没好吃到哪里去嘛!菜场外边摆摊的爷爷奶奶,他们的菜真才是真正anic呢!我买他们的菜,既帮衬他们,吃得又健康。” 宋诚以点头来赞许宋闻溪的善良。 吃完饭,宋闻溪擦擦嘴,支支吾吾一会儿,说:“爸爸,你昨天说要跟我聊。” 宋诚一愣,想起这茬。昨天他心太乱,加上释放信息素太累,沾枕头就睡着,把这事儿忘了。 既然儿子主动问起,宋诚放下碗筷,认真地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云家……要你,和他们一起生活……” 话还没说完,宋闻溪“蹭”地蹿老高:“他们又威胁你了??” 宋诚赶紧安抚他,他知道,宋闻溪对这件事情特别敏感,但他的安抚有些晚了,宋闻溪二话不说,端起那些包装精美的纸箱子就要开门出去。 “你干嘛去!” “我要把这些吃的丢……送给门卫大爷!还有楼上的奶奶!” 宋诚赶紧抢过箱子放回地上,拉住宋闻溪成年人那么粗的手腕子,拽到沙发上坐下。 “你要送给他们,爸爸没意见,一会儿我可以跟你一块儿送。”宋诚脑门上冒出薄薄一层汗,“但你要先听我把话说完呀!” “爸,我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宋闻溪一脸悔不当初,“自从那件事,我们的生活就彻底变了!” 听他这么说,宋诚十分心疼。 他这儿子,看上去人高马大,实际只是个16岁的青少年,去医院挂号都只能挂儿科。 他从小跟着自己,没享着什么福,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房子,生活稳定下来,一个身份非同寻常的爹又贸然出现,还强行搅合进他们的生活。这要换个孩子,心理状态不一定能保持到宋闻溪这样。 从知道有他那天起,宋诚就没想过靠任何人,包括他自己的亲爹妈。宋闻溪跟着他姓宋,完完全全是他一个人的孩子,但是云知山昨天那句,“云家的后代”,一下子把他坚守了17年的价值观砸出一道重重的裂痕—— 他有本事一个人养孩子,可他有本事一个人怀孕吗?医学奇迹? 好在当下,云家人对宋闻溪的重视程度还远不如他,毕竟他板上钉钉的能救云知山的命,而宋闻溪,只是一个不光彩的私生子。 据宋诚所知,云知山一直未婚,现下也没有伴侣,是个不折不扣的铁腕总裁。但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保持独身到入土的,也许他们已经在背地里嫌弃宋闻溪的存在,会影响到云知山觅得良伴。 但万一有一天,云家要“收回”宋闻溪,并且真心实意地托举他,到那一天,他的儿子会怎么选?说到底,云家比他更能提供优渥的生活环境,最重要的是,更好的发展前途。 一想到如果宋闻溪选择回云家,自己应该如何自处,宋诚的眼眶就红了。 “爸……”宋闻溪也快哭了,这短短的日子,他已经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问:“爸爸你怎么了?” 宋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也许是云知山的出现勾起那些尘封的回忆:改变命运的夜晚,被告知怀孕,第一次胎动,独自生产,宋闻溪第一次喊爸爸,第一次把三好学生奖状举到他面前…… 那些穷困,苦楚,那些相伴,快乐,和他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背负着误解和鄙视的委屈,一时之间全部混在一起,变成一碗酸甜苦辣咸的汁水,强迫他全数咽下去,呛得他滚烫的泪水从眼眶边缘落下。 “爸,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宋闻溪的手温柔地覆上宋诚青筋明显的手背,但声音铿锵,“我不光是你儿子,也是和你认识16年的另一个人,你最好的朋友,最值得信任的伙伴。” 他调整坐姿,直视宋诚的眼睛说:“宋诚爸爸,我现在就明确地告诉你,我和你,才是家。” 有他这番话,宋诚觉得自己的隐忍,值了。 心中的不安和阴霾一扫而空,宋诚抹掉眼泪,开开心心地和宋闻溪一起把餐桌收拾干净,就去拆剩下的箱子。拆着拆着,宋闻溪的脸色越发疑惑起来。 “怎么感觉这些,都是壮阳的啊……” 宋诚早就发现了,只是没说,一头黑线地否认:“就是补品。” “哦……” 把儿子赶去写作业,宋诚一个人整理食材。他知道云知山要给他补身体,但心里不舒服——但说到底还是为了他自己。不过东西都是好东西,不能浪费。等这项不小的工程完工时,外面有人敲门。 是云知山回来了。 宋诚没有给他录指纹,心里仍把他当成陌生人。结果门一开,一位眼生的男人正撑着摇摇欲坠的他: “您好,您就是宋先生吗?” 这屋里可有俩宋先生,宋诚点头。 “云总今晚应酬,按理说是要回自己家的,但是医生嘱咐说,治疗最好不要断,最少持续三天……” 这些宋诚都知道,一周治疗三天就是这么来的。他自己是打工人,不为难同类,于是请这位秘书驮着他山一样的老板进屋。 “云,云总就睡这儿……?”秘书对着地铺,声音越说越小。 宋诚没答话,蹲下身把地铺理了理,“扶他躺下吧。” 云知山不知道喝了多少,整个人烂醉,把他放平的时候,无力的脑袋“咚”地砸在地上,吓得秘书一头冷汗。而宋诚仅仅是面无表情地抽纸巾递给那位年轻人,“擦擦汗。” 宋闻溪听到外面的动静,出来了,乖巧地喊人:“叔叔好。” 一见到他,年轻人刚露出的笑容彻底僵住。 大脑严重过载的秘书走了,看着努力释放完信息素,又去洗毛巾给不省人事的云知山擦脸的宋诚,宋闻溪催他回房间:“就放他到这儿呗。” “宝宝,”宋诚再一次叫这个称呼,认真严肃地说:“永远不要让烂醉的人独自呆着,万一呕吐物呛住气管,真的会出人命的。无论这个人是谁,都不该冒这个险。” 宋闻溪一本正经地点头,过一会儿反应过来,“那你今晚……要照顾他?” 宋诚其实还没想到这里,听宋闻溪一说,好像确实只能这样。 “再说吧。”他答。 宋闻溪往行军床上一坐,“嘎吱”一声。他抓了抓后脑勺,有些为难,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问: “爸爸,你跟……你们当年……是怎么在一起的啊?” 感谢阅读! 喜欢的宝宝们点点收藏,吱个声呀~~[爱心眼][爱心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8章 第9章 第9章 “爸爸,你跟……你们当年……是怎么在一起的啊?” 宋诚犹豫要不要顺着宋闻溪脑补的青春疼痛文学讲下去,但最终是一个苦涩的笑容: “你也看到了,我跟他……纯粹是一场错误。” “不过这个错误带来了正确的结果,”说到这里,宋诚笑得自然许多,“我有了你,我很幸运。” 宋闻溪就是宋诚情绪上的镜子,他也笑着说:“能成为爸爸的孩子,我更幸运。” 宋闻溪回去睡觉,宋诚松了口气——他在没有欺骗孩子的情况下说了实话,即使并不完整。 睡前最后为云知山擦了把露在外面的皮肤,再盖好薄被,宋诚便枕着从自己床上拿来的被子枕头,躺到那张云知山无比嫌弃的行军床上。连续两天释放信息素,他疲劳得眼皮一粘上就没再睁开。 第二天清早,天蒙蒙亮,云知山在安宁中醒来。 由于宿醉,头不可避免有些疼,但并没有以往不安的紊乱气息,而是被一股艾草香包围着,极淡,却安心。 他习惯性去摸床头柜,伸手却摸到椅子腿。一愣,才意识到自己睡在别人家……的地上。就在这时,细碎的“嘎吱声”响了两秒。 云知山条件反射看向行军床,宋诚正和衣蜷缩在上面。看得出来,他睡得并不安稳,从窗帘透进的晨光勾勒出他疲惫的轮廓——昨晚他不仅释放了信息素,还彻夜看护醉酒的自己。 人人都说,云氏的公子云知山,绝顶聪明,可此时此刻,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眼前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omega。 突发急病那天,他仿若一棵洪水中的树,瞬间就被冲得七零八落,更别提还是在对他疏离的父子面前。云知山几乎要为自己的狼狈感到羞耻了,但…… 他依稀记得,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扶起他沉重的脑袋,让他枕在腿上,“深呼吸,好好感受我的信息素,深呼吸……” 于是,在一吸一呼之间,令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比任何药剂都要快速,他立刻感觉到症状在缓解!甚至能听清楚那个和他共用一张脸的小子在说话:“爸爸,你让我打120,车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不知怎的,云知山有些躺不住了。他站起身,俯视了一阵行军床上的宋诚,把搭在椅背上那件高定西装,轻轻盖在他的身上。 轻手轻脚出了书房,云知山有些不熟练地烧了壶水。 所有琐事,家政,秘书,各种助理会照料。但这鸟笼子不一样,没人伺候,他必须像任何一个普通人那样,学着自己照顾自己。 水烧好了,云知山没找到杯子,索性拿了个碗,倒出来又没法喝——太烫。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始在屋内漫无目的地“闲逛”。 他这才开始不带任何偏见地打量这间屋子,发现了许多先前没注意到的细节:阳台有个专门的植物架,摆着栀子花,月季,还有绿萝,都是常见的品种,枝叶状态一看就不错;客厅里物件不多,但该有的都有,云知山坐上沙发,柔软又舒适,让他觉得躺在上面一定很舒服。拿起手边洗得发白的绒毯,一闻,暖烘烘的阳光味钻进鼻腔。他恍然记起,这和宋诚为他准备的薄被闻起来是一模一样的味道。 云知山不知不觉地拿这里和自己家作比较——黑白灰色调,全屋智能家居,但眼前这些生活化的细节,才让他感觉到什么叫做有生活气息的家。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打开,宋诚慌张地跑出来。 云知山从沙发上起身,宋诚一愣,随即目光下移,定格在他手里那条绒毯上。 “哦,我,”云知山尽力组织语言,“刚才醒的,头还是有些不舒服,出来坐坐,透透气。” 宋诚没说什么,注意到水壶旁边摆着一碗水,疑惑地看向云知山。 “没找着杯子。” 云知山回到书房的时候,宋诚已经带着被子枕头离开了,那件高定西装被他放回了椅背上。他对着空空的行军床若有所思一会儿,才坐回他的地铺,拿起手机开始回消息。 这天他在宋诚家休息到中午才去公司,父子俩当他不存在,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只有一条来自宋诚的微信:“早餐我们都不在家吃,你请自便。” 办公室里的云知山,身穿笔挺的高定西装,发蜡抓出的发型,坐在由他亲自设计的,品味非凡的办公室里,倒真像个当红电影明星在拍商务主题的画报。 “云总,您下午两点有个会。”昨晚扛他进宋诚家的秘书递上一份整理好的文件,“您要的H集团的年度财报。” 云知山接过来翻了翻,秘书微微躬身,“那我先出去了,有事您喊我。” “Vicent。”云知山叫住他的Beta秘书。 “云总,您说。” “昨天,辛苦你了。” 年轻的秘书却脸色一变,姿态更加毕恭毕敬:“云总,您放心,昨天我看到的一切,都会坚决保密。” 看到的一切? Vincent虽然年轻,却是他从无数管培生中挑选出来,提拔到身边的秘书,可以说是他一手栽培,对他忠心耿耿,是值得信赖的心腹。 其实云知山只是单纯地想感谢他,但他既然承诺保密,那估计…… 是见到宋闻溪了。 他突然产生一种少见的倾诉欲,对这个比他年轻近十岁的年轻人问道:“你觉得贪婪的人,有可能变得无私奉献吗?” Vincent压根没反应过来,向来脑子里只有工作的老板,居然会问他与工作无关的问题。斟酌一番后,他回答道: “老话说本性难移,但遭受过重大变故的人,是有可能改变的。” “重大变故……”云知山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双手交握。宋诚疲惫的睡颜,落寞的背影,疏离的“价值交换”,以及高中时那个安静本分的形象,在他脑海中交替出现。 他像是在左右脑互博:他救你、照顾你,只是为了更好地拿捏你;另一个声音立刻反驳:一个处心积虑的人,会为了照顾醉倒的他,在行军床上不踏实地凑合一整夜? 云知山厌恶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他必须要有一个确切的答案,来终结这场内耗。 他抬起眼,目光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与锐利:“你帮我调查一个人。” “好的老板,是谁?” “宋诚。” 因为实在看不得身上流着他一半血液的宋闻溪做饭,云知山选择解决完晚饭再回去。刚吃完晚饭的宋家父子正其乐融融地聊着天,他莫名产生一种很想要加入他们的冲动。 宋闻溪靠在厨房门框上跟宋诚撒娇:“爸爸,明天我想吃青椒炒肉丝,和番茄鸡蛋汤。” 云知山自然而然地接话:“把要买的食材跟我助理说。” 宋闻溪一脸莫名其妙:“助理?什么助理啊。” 云知山惊讶地走到厨房门口,问正在洗碗的宋诚:“你没和他说?” “说什么啊?”宋闻溪更听不懂了。 宋诚却置若罔闻:“没什么,明天下班我就去买菜。”他用一个只有宋闻溪看得懂的笑容说,“爷爷奶奶的菜摊anic。” 一听菜摊二字,云知山又不乐意了,“不是说了么,以后只到我认可的品牌订菜!” “我说,”宋闻溪忍耐着,“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我们都是你的下属吗?” “我……”我是你老子。 云知山生生压下这句话,他还不想,或者说,没准备好和这臭小子构建哪怕口头意义上的父子关系。 宋闻溪不善地瞟他一眼,转向宋诚说:“我还想吃猪头肉!帮我跟老板说,剁碎一点。”说完像无数个青春期跟父亲闹脾气的青少年一样,只留给云知山“砰”的一声甩门声。 “诶!我说你小子什么意思!你骂谁猪头呢!”云知山追上去喊,被宋诚一嗓子喝住: “行了!” 云知山用力一吹刘海,“行,我不跟小孩子计较!” “是我儿子没跟你计较。”冷冷地说完,宋诚再一次把云知山一个人留在客厅。刚刚还热闹的氛围一下子冷清下来,云知山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憋屈感。 第二天中午,市三中食堂。 今天宋闻溪没带饭,跟乔霖一起在窗口打的饭。自从上次那件事,他在市三中和附中都更出名了——用信息素轻轻松松压制来找事的A级alpha张家老二,还让他心甘情愿地在两个学校的校园墙上对他公开道歉。 不仅如此,那天宋闻溪拉着乔霖的手,公开宣称的那句:“乔霖是我的!”也在学生中掀起了不小热度,两人的cp粉人数不断壮大,甚至商量着要应援。 但宋闻溪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的,今天尤其down,甚至连餐盘里最爱的红烧排骨都没动几下。乔霖很少见他在自己面前这样子,有些奇怪地比了个手语: “怎么了?” 宋闻溪看得懂手语,他更丧了——怎么了,这三个字几乎贯穿了他最近的生活。 “都怪那个男人!” 他气得把筷子往餐盘底一戳。对面的乔霖疑惑的表情写着:什么男人? 这下轮到宋闻溪哑声了。对呀,他应该如何向乔霖,向外界解释那个自己和他外表九分相似的男人的身份呢? 第一面,坐在“逃亡”的出租车上,宋闻溪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就是他的……父亲吗? 他幻想了无数次,期盼了无数次的,多少个无助的夜晚,期望他能像超级英雄一样出现,解决他和爸爸生活里那些与贫穷,孤立无援有关的难题的,父亲。 可他对爸爸那么凶,刚见面就愤怒地质问他:“居然瞒着我,有了我的孩子!”而且爸爸见到他的第一反应也是跑。 后面的事让宋闻溪对他的印象更糟糕。他厌恶他总是高高在上,毫无亲情,遑论尊重。这些他在爸爸那里体验感满分的东西,在那个男人身上却只感到匮乏。他的确是有钱,但在宋闻溪眼里,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穷光蛋”。 可是,从血缘上来说,他们确实是最亲近的人。 特别是在亲眼目睹爸爸的信息素对他有着奇迹般的效果后,那种理智上知道他们三人之间羁绊颇深,但情感上完全接受不了的撕扯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有时候,他甚至不想回家。 就在他沉浸在这种纠结当中时,乔霖拍了拍他的手背,递过来的手机备忘录里写着: “不论发生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是啊,他可是乔霖啊,不仅是他最喜欢的人,也是他最要好的朋友。 乔霖绝不会评判他,只会安静地聆听,然后用一种包容的态度给他提意见,或是安慰,有时候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比划着有商有量。 一个深呼吸之后,宋闻溪下好决心,勾勾手指,两人隔着饭桌靠近。乔霖自觉地把耳朵凑上来,宋闻溪同时对上去小声说: “我父亲出现了,最近还住在我家里。” 感谢阅读! 喜欢的宝宝请点点收藏,吱一声吧~~[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9章 第10章 第10章 “我父亲出现了,最近还住在我家里。” 出乎意料的是,乔霖竟然只是浅浅点了下头。 两人大眼瞪大眼好一阵,直到乔霖再次用疑惑的表情表示:“然后呢?”的时候,宋闻溪才眨巴眨巴眼:“你不惊讶吗?” 乔霖比手语:“你当然有父亲了。” 宋闻溪:“……我指的不是这个。” 乔霖笑了,“没什么好惊讶的,生活就是这样,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宋闻溪现下的感觉仿佛疲累一整天后,泡进浴缸那一瞬间的轻松。乔霖虽然不“完整”,但心却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宽广包容,这正是他被他深深吸引的原因之一。 于是他吐露了近日来接连发生的一切。 “宋叔叔,真是一个好人,”乔霖比划,“你也是。” “我?”宋闻溪先是疑惑,随后不屑,“哼,我也只是看在爸爸的面子上。否则早把那个男人赶出我们家了!” 话一说完他就蔫下去,用一种复杂又失落的语调说:“乔霖……我这样,算不算私生子啊?” 乔霖认真思考的时候,长睫毛扑闪扑闪,给宋闻溪看入了迷。 “不算吧,宋叔叔生下你才19岁,你刚刚说他告诉过你,他们是高中同学,那你父亲也差不多年纪,”乔霖换成了手机打字,“年纪小犯错很正常啊。” “可是……我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宋闻溪苦恼地抓抓后脑勺,“他们一定有事情瞒着我。” “十多年前的往事,他们肯定不想多提,也许都记不清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吧,等药物研发出来,你父亲的病就不需要依赖宋叔叔了,那时候你们和他就会回到各自的生活轨道上。” 宋闻溪盯着这段话看了好一阵儿。是很简单的道理,乔霖说得对,只是他自己身处其中,没能看明白吧。 关于大人的苦恼告一段落,宋闻溪问乔霖:“你那傻X哥哥没再找你麻烦吧?” 一听这话,乔霖表情无奈地抿了抿嘴。 “居然还是不消停!”宋闻溪可忍受不了乔霖受欺负,“要不是你拦着,我早特么揍他了!” 乔霖立刻一把拽住宋闻溪握筷子的手,用力摇头。慌张地想了两秒,他飞速在手机上敲下:“下学期,我就要去外地集训了,他们烦不到我。” 宋闻溪既欣慰又不舍,还很焦虑:“你要去多久啊……” 乔霖也有不舍,但他没有外露,比了个:“至少一学期。” 乔霖画画有天赋,这也许就是“上帝给你关扇门,一定会再开一扇窗”。宋闻溪坚决支持乔霖的一切决定,也知道他家情况,赶紧长本事独立出来才是正道。但情感角度来说,他那么喜欢乔霖,一想到至少一学期见不上面,难受也是在所难免。 在送乔霖回班的路上,宋闻溪鼓起勇气第不知道多少次问道: “乔霖,和我在一起吧。” 同样的,乔霖第不知道多少次,微笑着摇了摇头。 一整个下午,宋闻溪都无精打采的,到小区门口才想起宋诚的信息,说今晚去兼职,让他自己吃饭。 点外卖吧,还能咋的。刚要进小区,有车朝他滴喇叭,回头一看,又是一辆不认识的奔驰大G。 车窗降下,露出那张讨厌的脸,“给你爸打电话怎么不接。” 宋闻溪现在每次看到那张脸,都会产生矛盾的自厌心理——毕竟他们九成像不是?本来心情就丧,这下更没有好脸色:“哦。” “你‘哦’是什么意思?”云知山的矛盾心理一模一样,但他毕竟是大人,又自知血缘上是这孩子的父亲,于是强压下心中不满说:“我先去停车,一会儿给我开门。” 一开门,家里空空荡荡,不能像往常那样,心情不好抱着爸爸撒会儿娇。一想到等下还要给那个男人开门,和他单独呆在同一屋檐下,宋闻溪的天都塌了。 男人一进门就问:“宋诚还没回?” 宋闻溪很冷淡:“你看微信了没。” 云知山掏出手机,原来宋诚给他发过消息,只说宋闻溪在家,会给他开门,被工作信息压到下面了。 宋闻溪今天没进厨房,半躺在沙发上刷手机。不知怎的,云知山看他那副模样很不爽,想说手机拿远点,那个坐不坐躺不躺的样子像什么话。 他不自在地轻咳两声:“你……晚上吃什么。” 宋闻溪抬起的眼皮很快垂下去,手机的蓝光照在他年轻帅气的脸上,云知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想了想,去把大灯打开了。 光线太暗了,对眼睛不好。 他选了个APP点开递过去,“想吃什么,拿我手机点。” 宋闻溪瞥了眼:“有机食品我只吃爷爷奶奶菜摊上卖的。” “……别废话!” 宋闻溪不是怕他,只是懒得掰扯,接过来手指飞快划动页面,把他和宋诚的饭都点了,还选了几样甜品,打算明天带去学校给乔霖。 这是他难以想象的价格,但云知山付款时眼都不带眨,接着又问: “宋诚经常加班?” “还好。今天不是加班。” “那是去哪儿?” 宋闻溪低头去弄手机,云知山一听就知道是王者荣耀,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宋诚不在,宋闻溪打游戏不理人,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又回来了,连他自己也不能理解地刻薄起来: “不会是和男人约会去了吧。” 意料之外的是,宋闻溪面不改色地打完这把游戏,才淡淡地回: “你以为都是你们有钱人么,我们普通人要吃饭的,我爸还要养孩子,他下了班得去做兼职的。” 兼职,云知山确实没想到。父子俩的底早在见面以前就送到他手上,宋诚在待遇不错的单位,宋闻溪也是读的好学校,成绩又好有减免学费,年年还拿奖学金,他没想到宋诚还需要去做兼职。 “哪里的兼职?” 宋闻溪奇怪地看向他:“干嘛?” 云知山佯装正色:“有急事,不然我一直找他做什么。” “有什么事跟我说吧。”宋闻溪仍旧防备。 “你可想好了,这事儿耽搁了,你爸可承担不起。” 这话一出,宋闻溪不得不正视起来,他们和云家可是有“合作”关系的。 他报了个地址,“别影响他上班。” 云知山走到门口,又绕回书房,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一身黑色薄款冲锋衣。宋闻溪还没见过他这副日常带点运动的装扮,说真的,还真是…… 帅啊。 “小子,跟你借样东西。” 这地方不好停车,云知山走了五分钟才到。一家小门头前摆放着两排开业庆祝花篮,人不少。走近了他看见,宋诚系着印有这家咖啡店logo的围裙,正微笑着接待新进门的客人——不像平日里面对他的时候,永远是冷淡且疏离的。 再细看,他真的不像一个16岁孩子的爸爸,更像刚出校门两三年的年轻人,当然,他才35岁,本来就是年轻的。 云知山走进咖啡店,宋诚的脸上有片刻疑惑,仍保持和煦的笑容:“先生您好,想喝点什么?” “冰美式,不加糖,正常冰。” 果然,宋诚的神色变了,云知山知道为什么——他问宋闻溪借了帽子,宋诚应该是认出来了,可能以为只是同款,而且他还戴了口罩。但声音一出,宋诚不可能认不出的。 “您请稍等。”宋诚去跟前台下单,然后把小票递到云知山手里,提醒他注意叫号,就立马去收桌。他的动作很快,一看就是“熟练工”,这让云知山想到宋闻溪说他经常做兼职。 取餐时,他顺带问店员几点闭店,然后回到车上等。快10点,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路灯下靠近,打开车门,坐上副驾。 “找我有事吗?” “我查了一下,这边公共交通不方便,9点闭店的话,你们还得收拾,9点半你肯定……” “我骑了电瓶车。” 云知山一时语塞——居然忘了这茬。 “到底有什么事,很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 宋诚的声音的确很疲惫,看得出来,他说了一晚上话,真的很累。 “那小子……”云知山改口,“宋闻溪,他说你经常下班后兼职。” “对。”宋诚答得简单干脆。 “你很缺钱吗?” 云知山扭头看向宋诚,发现他也在看自己。街边店铺基本都关门了,只有昏黄的路灯光照进车内,铺在宋诚靠近前窗玻璃的半边脸上。 他皮肤很好,三十多岁,生了孩子,还没有长皱纹。云知山知道自己在观察他,他并不像其他人,会有意识的收敛自己的视线,而是像狮子定位猎物那样,专注,狠辣,谈判桌上他不知用这样的眼神令多少人闻风丧胆。 但宋诚,就这样无波无澜地和他对视。 “我每个月,将近四千块钱房贷,”宋诚在跟他对账,“公积金双边两千,因为扣得多,到手就少。” “我自己饿死无所谓,但是宋闻溪要吃饭,要上学,还要有充足的零花钱。跟着我,他已经吃过很多苦,我不能再苦了他。” “不至于吧,我看那小子过得还挺自在。” “那是他懂事。” 一句话,道尽一切。 云知山想起借帽子那会儿他问宋闻溪,“你爸除了咖啡馆,还做过哪些兼职?” “很多啊,”宋闻溪也很淡然,“送外卖,整理快递,搬砖,你能想到的他都做过。” “宋闻溪说,他还陪他卖过花?” 一听这话,宋诚笑了,“那时候他才八岁,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往那一站,就有人过来逗他玩,一支花才3块钱,他又嘴甜,顾客一般都会带几支走。” “那还挺好,他现在这长相也不缺人喜欢吧。”云知山得意得像在夸自己,“随便摆个摊照样能挣钱。” 宋诚的表情却黯淡下去,是那种想到了不愉快的事情,还有些微的尴尬。 “当时生意不错,有些人看不顺眼,我一个omega,带着个小的,把我们赶走了。” 云知山眉头紧蹙。 他是千金大少爷不假,但对市井街头不算一无所知。当时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凌乱破碎的花枝散落一地,被围攻的omega,吓得嗷嗷大哭的孩童……车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远处传来模糊的车声。 良久,云知山转过头,用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将他那狮子般锐利的视线定格在宋诚脸上: “宋诚,我再认真问你一遍,”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一字一顿地砸在只有他们两人的车厢里: “你既然不是不能吃苦的人,当初为什么要为了钱,做那样的事情?” 云知山已经不知不觉进入老父亲陌生了(笑) 感谢阅读!喜欢的宝宝点点收藏,吱个声吧~~[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10章 第11章 第11章 “你既然不是不能吃苦的人,当初为什么要为了钱,做那样的事情?” 云知山说完,车厢内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 宋诚用一种近乎陌生的,重新审视的目光注视他,然后,几不可察地笑了一下——一种混合着荒谬和彻底失望的悲凉笑意,像是在表达: 我们之间,无话可说了。 他一言不发地解开安全带,伸手触碰到门的一瞬间,云知山动作先于理智,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从Vincent交上来的调查结果上看,当年的监控画面里,确实是一个和宋诚身形几乎一致的男人,其他信息也与当年无差。 但另一边,他得知宋诚独自产下宋闻溪后,为了带孩子休学整整一年,之后学业,育儿,兼职三线并行,可劳累至此亦从未找过自己。 云知山知道自己又把人伤着了,他放软了语调: “如果当年你是因为急需用钱,完全可以和我说,同学一场,我不会不帮你。”他的掌心仍紧贴宋诚的手腕,“但你不应该让宋闻溪以一个……不光彩的身份出生。” 可宋诚持续的沉默几乎要把他逼疯——他发现自己好像看不得他这副受伤的表情。如他亲眼所见,宋闻溪被养育得如此优秀,但,他的傲慢不允许他立刻认错: “我并不是说宋闻溪不好,可孩子是无辜的,你……” “云知山。” 宋诚终于打断了他。 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清晰地叫他。 “你问我为什么做‘那样的事情’。”他的眼神里写满了不甘,声音颤抖,情绪明显已处在爆发边缘,“那你告诉我,十七年前,一个雨夜,城西那条快拆迁的——”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二人同时一怔。 宋诚反应比云知山更大,像被当头打了一棒,瞳孔骤然放大至失神。他抽出手腕去摸手机: “喂。” 车内很静,没开免提也能听见:“爸爸,你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那个人去找你麻烦了?” “哦……没有,今天客人太多,收拾起来挺费劲的。”宋诚用手掌抹了把脸,“我现在回家。” 打这以后,除了必要沟通,宋诚待云知山如空气。而云知山在返回自家居住后,更是失去了与之接触的机会和空间。他反复想起车里宋诚那副破碎的表情,终于,在“无法掌控”的不断折磨下,他独自开车来到师大附中门口。 他的豪车与其他家长格格不入,但他不在乎那些好奇的目光,一心盯着校门口看。宋闻溪那小兔崽子,迟迟不通过他的微信申请,好在放学高峰期已过,人不多,他知道他今天有集训,决定在此守株待兔。 一个高个子白皮肤的男生却率先吸引了云知山的注意,看校服不是附中学生,应该是在等什么人。正这么想,身穿篮球服的宋闻溪就蹦蹦跳跳来到他身边。他递过去一瓶果汁,宋闻溪简直像接下黄金万两,狗腿子似的粘着人家撒娇。 云知山实在没眼看,下车跟着他们一起走进小巷。奇怪的是,一直是宋闻溪一个人唧唧哇哇,男生光听着,偶尔冲他笑一笑。就在这时,宋闻溪发现了他,拽住男生手腕就要跑。 云知山立刻大步拦住他们。为了不引人注目,他穿得很日常,衬衫白T恤,但他比他们都高大,还在小巷里,男生几乎是下意识把宋闻溪护在身后,一双大眼睛警觉地盯着他看。 云知山好整以暇地把目光转向他身后:“小子。” 男生疑惑地继续观察他一阵,突然间恍然大悟,对云知山点了点头,侧开身把宋闻溪让出来。 “这是乔霖,”宋闻溪的声音不情不愿的,“跟你打招呼呢。” 原来是不能说话的孩子,云知山也点头致意,“你好。” 这时他把乔霖的模样看得更清,真是没得说,怪不得小兔崽子被迷得五迷三道的。云知山不多话:“都没吃饭吧,跟我走。” “我不去!我跟乔霖说好了一起吃饭的!” 乔霖立马摆了摆手,比划一阵,宋闻溪就败下阵来,“那……你多吃点,感觉你最近更瘦了。” 说真的,云知山高中那会儿不是没谈过恋爱,但这件事被他做得像完成KPI——就像他必须要考年级第一,做最出色的学生代表,最给力的篮球队长一样,也要和最好看的omega谈恋爱。 像这样真心实意地,傻傻地喜欢另一个人,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过。所以,看到“小号”在做这件事,他心里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情绪。 云知山留了乔霖,但他懂事地婉拒了,于是一大一小上了车。 “想吃什么。” 宋闻溪扣好安全带,声音有气无力,“不去你吃饭的餐厅。” “全市我吃过那么多餐厅,就没一家合你胃口?”云知山反问道。 “不……是……”宋闻溪拉长了语调,“你请我吃那么贵的,我回不起。” 云知山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一边发笑一边说:“你不用回啊!” “爸爸教过我,不能白吃白拿人家的。” 人家,云知山像心上被扎刺:“那你说,去哪吃。” 又是那种很难停车的老城区,他跟在宋闻溪身后,感觉走在路上鞋底都发粘。各种重油烟迎面扑来,呛得他狂打喷 嚏。 一直走到一家烤鱼店门前,宋闻溪才说了两个字:“到了。” 这是很典型的苍蝇馆子,云知山一进去就通体不适——又粘又滑的地板,墙壁被油烟熏得发黄,有人在耍酒疯,吵得心烦。在大红色的塑料椅上落坐,他避开油腻的桌面,把手机揣回裤兜里。 宋闻溪倒是完全不在意,熟练地给老板娘报菜,看样子是常客。他问能吃辣么,云知山其实日常饮食比较清淡,但在这小子面前有种莫名的胜负欲,于是点头。 点好菜,两人对坐,气氛尴尬得不行。本来云知山想聊点譬如“最近学习怎么样”,“篮球队下一场比赛什么时候”,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 好不容易等到一盆香喷喷的烤鱼端上来,云知山犹豫着要从哪里下筷,宋闻溪已经把最好吃的鱼肚挑掉了。 于是他夹起一块鱼背,很勉强地送进嘴里,眼神忽地亮起来。 两人就这么你一筷我一筷,吃完大半条鱼,云知山早把自己最开始怎么嫌弃这家店抛到脑后。 “你今天怎么来找我。” 最先开口的是宋闻溪,云知山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刚好路过,看见你出来。” 宋闻溪一脸的“我不信”。 云知山不管他,接着问:“刚才那个小帅哥,是你男朋友?” 一提到乔霖,宋闻溪脸就红了,“不……暂时还不是。” “暂时,”宋闻溪点的中辣,云知山一口气灌下半杯水,“你小子这么有把握,以后一定是?” “那当然了!乔霖必须和我在一起!” 少年人的脸上写满了认真,这触动了云知山的心。他第一次没有戏谑这孩子,“一定可以的,你加油。” 宋闻溪同样是第一次被云知山鼓励,很不习惯地小声嘟囔道:“……谢谢。” 云知山感觉得到,他还有话没说。安安静静地等待后,果然,宋闻溪像是一鼓作气那样开口了: “你和我爸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啊?” 这个问题在云知山意料之中,不过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问:“宋诚跟你怎么说的?” “他就说……你俩纯粹是一场错误。” 错误?云知山捕捉到这两个字——看来宋诚是知错的。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些许欣慰,当然,哪怕宋诚把错全部推给他,他也不会告诉宋闻溪真相——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擦干净嘴,云知山认真地看向宋闻溪,一字一句地说:“但是你,不是错误。” 宋闻溪眨巴眨巴眼睛。 “大人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受影响。”云知山这时很有长辈的样子,“好好学习,努力发展自己,才是你应该做的。我更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些事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 他又停顿片刻才继续:“你对你爸爸来说,很重要,还有,对刚才那小子也很重要。” 看到宋闻溪睁大双眼,云知山笑了,“我拦住你们的时候,他可是下意识护着你的,你忘啦?” 宋闻溪像吃的重辣烤鱼,连耳尖都红透了。他沉默不语地重拾筷子,过了一会儿突然问: “那你帮我参谋参谋,他为什么就是不答应和我在一起。” 他把和乔霖的故事,包括他无爱的原生家庭全数讲给云知山听。而云知山也以一个朋友,长辈,或者说,父亲的身份,专注地聆听宋闻溪的烦恼。 “他肯定有他自己的考量,只是目前还没准备好。”云知山给宋闻溪夹了一筷子年糕,因为注意到他爱吃这个,“感情的事更是,欲速则不达,你着急,小心给人吓跑了。” “我没着急,而且我知道,乔霖他不是吊着我,说真的我百分之两百确定,他也喜欢我,可是我就是搞不懂啊啊啊……” Puppy love可太有趣了,云知山听得津津有味,说真的,他自己也好久,好久没有这么放松地和谁聊过天了。 后来他也聊起自己高中的事,比如第一次易感期,对外溢的信息素手足无措;还有担任校篮球队队长期间,是如何带领队伍大杀四方,一路打到省赛,却在有望拿下省冠军之际,因旧伤复发遗憾退赛。 他向宋闻溪吐露了许多年少时的糗事,但宋闻溪非但没有嘲讽,反而说他以前还挺可爱的,“我爸会喜欢你,也很正常。” 喜欢……吗? 云知山从未想过,还有这种可能性—— 难道宋诚当年不仅是因为钱,还是因为…… 喜欢他? 这让云知山在开车送宋闻溪回家的路上,始终心不在焉的。 从车上下来,宋闻溪不忘说:“等我发了奖学金,也请你吃饭。”云知山觉得很好玩,“知道了,快上去吧。” 宋闻溪刚走出几步,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疑惑地点开,脸色瞬间变了。 云知山正准备发动汽车,见他僵住的背影,立刻察觉不对,降下车窗问道:“怎么了?” 宋闻溪转过身,犹豫着把手机屏幕递到他眼前:“……你看。” 屏幕上,校园墙的匿名帖正以惊人的速度刷屏: “师大附中高二(1)班宋闻溪,物理竞赛造假!无耻骗取奖项荣誉和奖学金!” 不仅如此,还有“单亲omega家庭”、“特殊资源”像针一样的字眼。 云知山的眼神瞬间冷下去,他立刻叮嘱宋闻溪:“什么都别想,回家以后洗澡睡觉,这件事我来处理。” 停顿一下,他看着少年紧绷的侧脸,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沉稳与可靠。 “别怕,有我在。” 宝们是不是都在最近阅读里看这篇文呀,点击很多,但是收藏少少[爆哭][爆哭] 请大家喜欢的话点点收藏吧[求你了][求你了]小作者不容易,点赞和评论都是我更新的动力,谢谢大家了![红心][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11章 第12章 第12章 宋诚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等宋闻溪,见他满脸愁容地进门,以为云知山为难了他。 “不是的,爸爸……”宋闻溪把手机递给他,“是别的事儿……” 宋诚扫一眼屏幕,登时眉间一紧。 “他说他会想办法,让我不用担心,”宋闻溪低低地说,“还让你也别担心。” 宋诚反应了一阵儿,明白过来,是云知山。 他把“他真这么说?”,和诸多疑问一道咽回肚里。夜里他辗转反侧,完全不担心是不可能的,这事来得蹊跷,自打张家那回,宋闻溪低调许多,而张家母子也没必要杀回马枪。 不过他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宋诚几乎是在看到那满屏谣言的一瞬间,就想到要如何应对。而云知山既已开口,那么这件事就注定掀不起任何水花。 第二天一早,宋诚给宋闻溪和自己请好半天假,便带着他上派出所报警。他们提供了昨夜的录屏记录,并承诺网络公证证明下来以后会立刻出具。同时以家长的身份联系了校方和物理竞赛主办方说明情况。 一切完毕后,宋诚把宋闻溪送回学校。在校门口,他们再次点开校园墙,刷屏仍在继续,两人却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怕不怕?” “不怕!”宋闻溪扬起少年人骄傲的头颅,“有爸爸在,我什么都不怕!” 宋诚于是放心了,说要带他去吃午饭。宋闻溪却扭捏起来,“你……你先回单位吧,我要等人……” 宋诚一听就知道是乔霖,果然,老远就看见乔霖满脸焦急地跑过来。 他跑得满头大汗,晶莹的汗珠沿着清晰的下颌线往脖子里淌。宋诚赶紧抽纸巾给他,宋闻溪更是心疼不已:“昨天晚上就说了没事,上午爸爸带我去派出所报警了。” 说真的,宋诚对这个“儿媳妇”相当满意,即使乔霖没有这副皮囊,光凭这份纯粹的心意都足够。特别是从宋闻溪口中得知他难评的原生家庭后,就更让他心生怜爱了。 乔霖比划了一阵,宋闻溪对他说:“爸爸,张二课间刚去找过乔霖,说不是他和他妈妈干的。” 宋诚心里漫上几分不安,但不动声色地笑着拍拍两个孩子的肩膀,“好了,你们去吃饭吧,我也要回单位了。” 下午,他坐在工位前,思绪却越飘越远。想了想,他点进那个人的对话框,第一次主动给他发消息: “今天方便聊一聊吗?” 聊一聊删除,改为,见一面。 比他预想的要快,那边回:“我让秘书联系你。” 这是宋诚第一次进入云氏的大楼,位于核心商业区的中心位置,高耸入云,玻璃墙面反射出耀眼的亮光。目光所及,能看见窗后不停有人走动,这让他不由得联想到蜂巢。这便是云氏花费长达数十年时间,由几代人构筑起来的商业帝国。 是上次那位年轻人接待的他,坐的私人电梯。楼层过高,以至于宋诚在上升途中开始耳鸣。 秘书自我介绍叫Vincent,把他引进一处小会客室,看样子应该是云知山接待重要访客的专属区域。 “请您在此稍候,云总马上就到。” Vincent温和有礼地为他泡好一壶热茶便离开了。氤氲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宋诚一人站在会客室里,他先是环顾一圈,房间不大,但布置很有云知山的风格——具有现代感的黑白灰色调。这种极致的整洁和留白,反而透出一种不容窥探的严谨。 宋诚在中间那张宽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端起茶杯啜上一口,是上好的龙井。 他不算爱喝茶,但这次的他一口气喝了半壶。只能说不愧是云氏,待客规格真的可以。端起茶杯走到落地窗边,窗外,便是CBD的车水马龙。 如果没有宋闻溪,以他的学历和毕业绩点,进一个云氏这样的大厂问题不大。可高压之下,他又如何兼顾育儿?只能率先考虑压力小点的工作。所以等宋闻溪上了小学,他才真正把重心转移到个人发展上,这就注定了他的职业起步要比同龄人晚上许多。 但宋诚不后悔。人生嘛,哪有既要又要的。早在决定生下孩子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放弃一部分自我的心理准备。 就在这时,门开了,云知山大踏步走进来。 “久等了。”他冲他微微颔首,仿佛他是一位商务访客。原来他在公司里是这样的状态,宋诚默默想,同时也公事公办一般点点头。 云知山解开西装纽扣坐到沙发上,让他也坐,然后自己倒上一杯茶。 “你是为着宋闻溪那小子的事来的吧,”云知山开门见山地说,“放心吧,已经处理好了。”他提醒道,“打开校园墙看看。” 造谣帖居然已经全数清空,要知道昨晚,宋诚不停投诉加私信管理员都完全没用,宋闻溪的同学们帮忙把旧贴顶上来也很快就被盖下去。说到底,这只是一个学生闲聊性质的论坛,谈不上管理,但就是这么快,仿佛眨眼间一切就烟消云散了。 “你是想问我,这次是谁搞的鬼?”云知山往沙发上一靠。 “对。” “其实你真正想问的是,跟我有没有关系,对吧?”他明人不说暗话,“有,确实是冲我来的。” 宋诚还想说什么,被云知山抬手制止:“你放心,真的纯粹是冲我,宋闻溪仅仅只是被误伤罢了。而且我向你保证,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短暂的沉默后,宋诚才开口:“其实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云知山定定地注视着他。 “他……那么出众,又跟你长得太像了。”宋诚低下头,“从他进入青春期那会儿我就焦虑,但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扯出一个自嘲般的苦笑,“毕竟我没法对抗遗传规律是吧。” 这个笑容有苦涩,有无奈,但没有怨怼,有的只是对命运某种程度上的妥协。云知山知道这个男人过往是如何与命运抗争的,所以这份妥协带来的反差,让他向来冷硬的心不由自主地受到一丝撼动。 在宋诚面前,云知山总是不自觉放软语调,“是我二叔干的,你知道,大家族不可避免会有纷争。他们确实通过一些手段得知了宋闻溪的存在,但……” 他扯了扯裤腿,换了个倾身向前的坐姿,“我这么说,希望你不要介意。他们把他当作我的私生子,为的是给我不痛快。” “私生……子吗?”宋诚的神色果然黯淡下去。 “对,但我二叔心里清楚,扳倒我绝无可能,这是变着法儿的恶心我呢。”说到这里,云知山的神色冷峻得有如冰山,“我不会放过他的。” 宋诚一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真的动了怒。但他只以为是因为被冒犯,是积怨,并没看懂怒意之下真正的情绪。他还想着,既然云知山已经承诺不会再发生,不论如何,也只能选择相信他。 “其实我今天来找你,还有一件事……” “嗯?” “谢谢你。” 这是宋诚第一次见云知山愣住,明显是没想到他会道谢。 “上次,你请宋闻溪吃饭,跟他说不要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宋诚说,“虽然他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有许多疑虑,不过确实没有怀疑过自己。但你和他那样说了,肯定……还是对他的心理健康和人格发展有益处的,嗯。” 在持续的寂静中,两人同时产生了同一种名为双亲的感觉。 这种氛围萦绕在他们四周,是那种即使身份悬殊,即使长久不见,即使对彼此没有太多熟悉,更遑论感情,也被一个名为“宋闻溪”的纽带牢牢捆绑在一起的,特殊的情感。 云知山轻咳两声,“没什么,他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嗯,”宋诚同意,“那我再问个问题吧,你为什么那天特意去校门口蹲他?” “没有蹲他,正好路过,碰见了。” 宋诚笑了,“你跟宋闻溪也是这么说的,但我们都不信。”他站起身,“不过我也不勉强你说实话。我该走了。” 云知山的脸色从进门起就有些发白,此时额头有汗珠渗出,但他仍保持那一如既往的体面,“我让他们送你。” “不用,我的电瓶车就停在前面。” 宋诚刚打算走,云知山的身形突然晃了一下,他立刻察觉不对劲,“你怎么了?” “没事,我……”云知山捏了捏山根,“可能今天太累了,你先走吧,我缓一缓。” 宋诚却没听他的,走近了些,很快淡淡的艾草香气就弥漫开来。 云知山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做出此举,在震惊当中喃喃道:“你,你不用这样……” “你才是不用这样。”宋诚扶他到沙发上坐下。 “什么?”云知山不解。 宋诚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不用这样逞强。” 见他脸色立竿见影地好转,宋诚往门口走去,临了留下一句,“就当是感谢你了。”便离开了。 在他踏出会客室以后,云知山对着空气轻轻说了句:“那些话,是我应该说的。” 宋诚走了,但那股淡淡的艾草清香还在。也许是独处,也许是宋诚的那句不用勉强,云知山卸下他总是无懈可击的面具,露出里头的疲惫。 公司,家族,明争暗斗,权力纷争,他好累。好像只有在这植物香气里,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今天上午,他推开二叔办公室的大门,那老家伙明显有所预料,一脸老狐狸的怪笑和他打招呼,“贵客啊,云总,有失远迎。” “二叔,我不像您这么闲,就不兜圈子了。”云知山拉开办公桌前的真皮座椅坐下,“说吧,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老家伙的脸油光满面,“诚如云总所言,我很闲嘛,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做。” “你说得对,你确实是在给自己找事。”云知山用狮子一般狡黠的视线盯紧他,“看邮箱。” 果然,老家伙脸色不对了,“合同都签了,他们要赔违约金!” “宁愿赔违约金也要撤销合同,二叔,你们这生意做得可真失败。”云知山拿起办公桌上的钢笔把玩,“跟你们做人一样。” “赔个屁!违约金分明是你给出的!就为了摆我们一道!” 云知山才不理会他的恼羞成怒,继续慢条斯理地嘲讽:“一个季度就做成这么一单,还被毁约了。二叔啊,你和我那两个弟弟,就做个闲散王爷,吃吃喝喝不好吗?非要证明自己干嘛?” 见实在不占上风,老家伙眼珠子一滴溜:“这么多年,你都无所出,我还以为我亲爱的大侄子有什么隐疾呢。幸好,还留了个种,哈哈。” “我有没有隐疾就不劳二叔挂念了,最起码不像您父子三个,种马似的,我真担心自己辛辛苦苦打下云氏的江山,完了蹦出来千军万马,那点家产可不够分呐。” 老家伙的脸赤橙黄绿青蓝紫全来一遍,云知山的目的也达到了。他站起身,将钢笔插回老东西的胸前口袋,“不用送了,二叔。” 他刚走两步,背后响起巨大的拍案声—— “云知山,你——!” “我怎么?”他双手插兜,转回身,不留情面地说,“就算我20岁之前,每一次信息素紊乱症发作都会失忆,你做过的糟烂事儿,我可绝不会忘!” 从这家名义上是云氏集团下面一级子公司,实际纯靠云氏输血的地方出来,云知山感到无比的糟心。 一群酒囊饭袋非要搅和生意,比竞争对手还会给他拖后腿,可法理情理,血缘都斩不断,云知山可谓是腹背受敌。 长时间处在高压下,再厉害的机器都会过载,何况是人。在回公司的路上,微信提示音响起。 是宋诚。 他突然很想念他身上淡淡的艾草香味,甚至想念“蜗居”在那个狭小书房里的感觉。虽然有诸多不便,但那个男人从不评判他。 他身上天然散发出一种包容一切的气息。 云知山不能否认,虽然两人有过争锋相对,但,和他相处,是没有压力的。 他催促司机把车开快些,然后敲下回复: “我让秘书联系你。” 信息发出的瞬间,一段破碎到几乎被遗忘的画面,如同被电流击活,猛地刺入脑海—— 雨夜,一个omega为他撑起伞,他的腺体上…… 画面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细节,只留下大脑突突的刺痛。 云知山猛地按住太阳穴—— 那是谁? 感谢silver送的10瓶营养液! 这几天焦虑症躯体化时不时发作,状态很差,一直在休息,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可怜][可怜] 宝们是不是都从最近阅读里看这篇文呀,点击多多但收藏少少[爆哭]喜欢的宝宝请点点收藏,吱个声吧,小作者不容易[爆哭],大家的反馈是我更新的动力,感谢大家![求你了][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1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