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阴鸷权臣年少时》 第1章 第 1 章 赵珩死得不冤。 他为报恩,助怀王谋反,手段残忍,杀人如麻。 谋逆失败后,他昔日的仇敌们将他碎尸万段了。 而我,也在他死后第七年病逝了。 我以为就这么结束了。 可再睁眼,发现自己回到了嘉明八年。 这一年,我还是个吊儿郎当、怼天怼地的官家女。 而我爹也没有流放南疆,还是个深得圣恩的户部尚书。 赵珩,也还没有与我成亲。 赵珩曾说过,他在赵家镇长大。 赵家镇,是边陲之地有名的乱民窝。 有次,赵珩杀人回来后,背着我走在月色下,罕见地提起他过往:“赵家镇往东走几里路,有个乌洗渡口,那里常常有乱民打架斗殴丢命,为了银钱,我会去抬尸,有的尸体在水中泡了许久,腐烂发臭……” 前世的赵珩,权势通天、金玉满堂。 他与我相遇的时候,就已经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臣了。 所以我想象不到他年少时,为生计去抬尸的狼狈模样。 我哑声道:“要是那时候我认识你,我一定会带着很多银两去找你,绝不让你去做这种脏活。” 赵珩摸摸我的脚踝,笑了笑:“你带银两我肯定不会要的,还不如带些吃的,那时候抬尸得来的银钱不能用,要拿去抓药,所以常常饿得发昏。” 我没想到,我重生了,真能看到落魄又狼狈的赵珩。 上一世,赵珩因为报恩才去助怀王谋反,才落得惨死的下场。 这一世,我要当他的恩人,定不让他重蹈覆辙。 如他所说,赵家镇往东走几里路,就找到了乌洗渡口。 渡口泥泞遍地,苍蝇围着尸体盘旋,混着腐臭和血腥。 他瘦得几乎撑不起那身破衣,背着裹着破席的尸体,步子踉跄,每一步都在泥水里溅起污点。 我站在岸边,远远望见赵珩的身影。 抬完尸后,他走到河边,捧水洗脸洗手,血污混着泥,从他指缝间滑落。 他坐在树下,唇色苍白,身影单薄,半张脸埋在阴影中。 我走过去,站在他面前。 他抬起头。 那双眼,黑沉如夜,冷冽如刃,像刀子似的扫过来,带着几分本能的防备与陌生。 “做什么?”他语气冷漠,嗓音沙哑。 我欲开口,眼泪却止不住滚落下来。 他皱了皱眉,不耐地移开目光:“你哭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我抬手抹了把脸,挤出个笑:“你饿不饿?” 他冷着脸:“不饿。” 我收起眼泪,用手朝他肚子探去:“骗人,一天没吃饭,肚子都饿瘪了吧!” 他往后一退,眯着眼,语气冰冷:“滚开!” 嘿嘿,热乎的短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2章 我当即从怀中掏出四个肉包子:“吃不?牛肉包子。” 他眸中一沉,喉结微动,不说话,只冷冷盯着我。 我盯着他,语气也有些凶:“说话,吃不吃?” 我当了七年的寡妇。 七年来,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他。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他,他竟然如此冷漠无情。 我心中委屈,眼泪又啪塔啪嗒往下掉,根本止不住。 他皱起眉头:“你哭够了没有?” 我眼泪掉得更凶,边掉边嘟囔:“你还是不是人……我哭都不行么……” 他额角跳了跳:“……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想你抱我。” 他垂眼看我,神情像在看一个疯子。 “那你给我擦擦眼泪。”我泪眼婆娑看着他。 他到底还是败下阵来,从怀中掏出块素净帕子,递到我手边,语气生硬:“只有这个。” 我接过,破涕为笑。 他松了口气,刚准备往旁边挪开些,却被我一把拉住衣角:“别走,你还没有吃包子。” 我拿起一个包子递到他嘴边:“你不吃的话,我可要用嘴亲自喂你了啊。” “你、敢?” “当然敢!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再不吃点肉,以后亲嘴,我都嫌你硌嘴!” 我啪地一下把剩下的肉包塞进他手里。 他脸色黑了黑,咬牙切齿低声道:“你若是再胡言乱语——” “就怎样?你打我?咬我?还是……亲回来?”我开始无赖。 他闭了闭眼,接过包子,将包子囫囵几口吃了下去。 我看着他,笑得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他刚吃完,我立刻跳起来,一把扯住他袖子:“走,咱们给你娘亲抓药去。” 他甩了甩袖子,没甩开,眼里却闪过一丝警觉,声音也冷了几分:“你是谁?你为何知道我要去抓药?” 我眨了眨眼,没急着回答,反倒慢悠悠凑近他:“我叫沈浮,我重生了,前世你是我相公,所以,关于你的事情,我自然一清二楚。” 他眉头皱得更紧:“你当我是三岁孩童?” “自然不是,不过,你全身上下都被我亲过摸过,我对你了如指掌,所以你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我语气理所当然。 他盯着我,目光森然:“你到底是谁?” 我扬起笑,答得理直气壮:“我说了,我是你未来的夫人。” “……别说了,我一个字也不信。”他转身就走。 “你不信也得信。”我立马追上去。 他沉着脸,不说话了。 我干脆凑近,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又伸手抓了一把他的□□。 “你——究竟是不是个女子!光天化日之下,你......”他神色一震,颇为恼怒。 我一本正经:“你什么你,快走,天要黑了。” 我推了他一把:“你不走,我就继续了......” 他终于败下阵来,别开脸,声音冷淡又闷闷的:“不准动手动脚。” 第3章 第 3 章 抓完药后,他手里提着草药往前走。 我跟着他,绕到他侧边,一脸认真:“赵珩,我跟你说,我们前世真是夫妻。” 他没搭理我,继续往前走。 我也不恼,继续说:“那时候,我爹被流放南疆,我险些沦落教坊司,是你救了我,所以我才以身相许。” 他脚步一顿,冷眼瞥了我一眼:“报恩?” 我点头如捣蒜,笑得一脸猖狂,“虽然是报恩,但你婚后对我极好,我要什么你都替我寻来。” 他抿着嘴不说话。 我凑近他,压低声音,语气暧昧,“晚上嘛……还非得抱着我睡,不让我穿衣裳,还说贴着睡暖和。” 他脸瞬间黑得能滴出墨来:“……” 我眨眨眼,一脸认真补刀:“你那时候黏得跟狗皮膏药一样,一睡就往我怀里拱……” 他咬牙,手背青筋绷起:“你再胡说——” 我嘿嘿一笑:“你要不信,今晚我们一起睡,你找找感觉?” “住口!”他怒目而视。 我却一点不怵,反倒笑得更放肆:“怎么?脸红了?我可告诉你,你一口一个娘子,可比你现在不正经得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一层。 我慢悠悠补一句:“放心吧赵珩,我不嫌你现在又穷又凶……” 他忍无可忍,冷声道:“胡说八道。” “你不信?”我眼珠一转,笑得狡黠,“那我问你,你是不是不吃葱?你是不是惯于清晨醒来时先在床上静坐一会儿?夜里临睡前,总要翻上几页书,才觉得心安?” 他面无表情。 我继续凑近,压低声音:“你一紧张,容易将右手放在背后握拳;还有,你右边屁股有两颗小痣,是不是?” 他骤然停下脚步,回头看我,眼神里终于浮现出震惊与狐疑。 我也顿住脚步:“如果不是跟你这么亲密,我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看着我,神色复杂:“你到底……” “喊我阿浮。”我往他跟前靠近一步,“要么,喊我娘子。” 他一言不发,手指紧紧攥着药包。 我不说话,只低头抿嘴笑。 第4章 第 4 章 刚出医馆没多久,天色忽变。 几声闷雷滚过,乌云翻涌。 我刚拉住赵珩的袖子,雨就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快,前面有家客栈!”我扯着他往前跑。 他皱着眉想甩开我的手:“我不去——” “闭嘴!”我威胁他,“现在雨这么大,你要是敢跑回去,我立马就原地大叫,让大家都来看看,你是个负心汉,抛妻弃子。” 他一愣,估计被我气势震住了,也不挣扎了,任我拽着进了客栈。 掌柜见我们浑身湿透,也不废话:“二位客官,今日客房紧张,只有一间房了,要么?” 他便道:“你住吧,我走了。” 我立马付了银子,掌柜收了银子给我房间钥匙。 我将赵珩拽上楼,转身“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你病还没好,手上还有伤,淋雨回去是嫌命长?” “男女授受不亲,终究不妥。”他拧眉。 “我睡床,你打地铺,行了吧?”我笑得贼兮兮,“再说了,你前世可不是这么说的,你那会儿抱着我就不撒手,还说要贴我背心取暖。” “……” 他神色僵了僵:“你再胡说八道,我立马离开。” “好好好,不说了。”我慢慢靠近他,指尖轻点他胸前的湿衣,“那你总要把湿衣服换下来吧,不然你发烧了,我可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做些什么。” 他说不出话了,只能死死瞪着我,最后还是认命似地叹了口气,把外衫脱下来挂在椅背上:“把眼睛闭上。” 我眼神一亮:“哎呀,老夫老妻的......啧,身材不错,不枉我惦记了你两世。” 他转身背对我:“闭嘴。” 夜深了,雨还在下,外头风声呼啸。 屋内炉火微红。 赵珩背对我,睡在地铺上。 我躺在床上,裹着薄被翻了几次身。 ——睡不着。 我蹑手蹑脚起身,轻轻掀开他的被角,整个人滑了进去。 他果然醒了,一把按住我的手腕,声音低哑又带着火气:“沈浮,你做什么?” 我眨着眼,装傻:“冷。” “你床上不是有被子?” “可是你这……更暖和些。”我拱了拱,靠近他。 “成何体统,出去。”他咬牙,眉眼阴沉得像深夜的雨。 我往他胸口蹭了蹭:“赵珩,你别那么凶……不过是钻个被窝,你至于么?” 他呼吸一滞,眼底隐隐起火:“你再胡来,别怪我不客气。” 我笑嘻嘻地凑近,双臂圈住他的腰,脸颊贴上他温热的胸膛:“来吧,不要对我客气,我正等着呢。” 他浑身一僵,死死绷着身体,拳头紧握到发抖。 我趁机抬头,一口亲在他下颌线边,声音软得像撒娇:“赵珩,我好想你。” 他猛地低头看我,眼神晦暗不明,似怒似恼,又隐隐透着茫然。 “我不信什么前世今生,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第5章 第 5 章 “我只想你活着,能够吃饱穿暖,就好……” 赵珩愣住了。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庆幸……再见到你......”我的声音哽在嗓子眼,整个人抱着他有些颤抖。 赵珩怔了很久,终是抬起手,有些生涩地摸了摸我的后背:“你这个人很奇怪,动不动就哭,你又哭什么……” 我抱得更紧,整个人缩进他怀里。 窗外雨声雷声轰鸣,让我想起前世京中动乱,怀王举兵谋逆,赵珩为他东征西讨,杀人如麻,踏血成河。 后来,怀王被杀,叛乱已平。 等我赶到时,赵珩已被五马分尸,血染长街。 百姓看热闹,有人拍掌称快,有人沿街叫好,只有我跪在尸骨前,哭到心碎。 我曾问他:“为何要对怀王如此死心塌地?明知九死一生也要跟着他?” 他说:“当年,是怀王为我娘请医救命,后我爹嗜赌如命,逼她卖身,她不肯,悬梁自尽了。” “后来,我手刃亲父入狱,本该秋后问斩,是怀王救了我,又提携至如今。” “我欠他的,是命,理应偿还。” 这一世,我不让他为任何人赴死;这一世,不许他再为报恩,把命搭上去。 我会做他的恩人,我会救他重病的母亲,带他和他母亲远离好赌的父亲,让赵珩远离怀王,好好读书,去科举入仕,去堂堂正正做个文臣,再不做那杀人的刀,站在血泊之中,遭千夫所指。 这一世,我要他安安稳稳活着。 第6章 第 6 章 第二日。 我跟着赵珩回了他家,是一间破败的屋子,墙皮剥落,家徒四壁。 他娘卧在榻上,面容憔悴,骨瘦如柴。 赵珩皱着眉刚想说什么,我转身就往城中跑去。 半个时辰后,我请来了城里最好的刘大夫,带了整整两大筐药材,还有滋补的鹿茸、燕窝、虫草,都是我在回城时顺路买来的。 赵珩站在门口,脸色难看:“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你不必如此。” 我一手叉腰,一手抛着银票:“我想花,就花得起。赵珩,我不是别人,我说了我是你未来的娘子——再说了,你娘病成这样了,你干嘛还跟我见外?” 他望着我,一时竟说不出话。 榻上的妇人听见动静,费力撑起身子,声音虚弱却温和:“这位姑娘,第一次到我们家来……可我却……招待不周。” 我立刻走过去坐在床边,轻轻扶着她肩:“婶子,您别说这些,好好养病,您一定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您还要看赵珩娶妻生子。” 她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眼角皱纹都柔和:“你这姑娘,说话真叫人欢喜,眼里亮晶晶的,是个有福气的。可惜我家阿珩命苦,若不是我拖累了他……也不至于让你这般好姑娘受委屈。”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笑意盈盈,语气认真又带点俏皮:“婶子,他没委屈我,对我好着呢。” 赵珩在一旁脸黑如锅底—— 我笑得春光灿烂。 —— 赵珩把大夫送出门,回身就从破木柜里翻出一个破荷包,抖出些碎银子,走到我面前。 “你今日花的,我以后一定会还你。”他说,语气淡淡。 我抬眼看他一眼,懒洋洋靠在椅背上:“不要,我请大夫、抓药、补身的都是用在我婆母身上的,跟你有何干系。” 他眉头皱得更深:“总归不能白拿你的。” “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我笑,眼神勾火,摸了摸他的腰腹一把:“晚上你得用身子来肉偿。” 他喉结动了动,沉声道:“无论如何,我会想法子挣钱还你。” 我懒得再跟他争。 第二日,他果真接了抄书的活儿,还去城西的醉仙楼给人帮忙记账,每天早上天没亮就出门,晚上才拖着一身疲惫回来。 而我,自然是一路跟着。 他坐在酒楼二楼靠窗的桌边,一笔一划地抄账,我就搬个小凳子坐他对面,一边吃糕点一边盯着他。 “赵珩,我说了你不许出来做工。” “……” “你该读书。你脑子这么好使,拿笔才配你这张脸,拿算盘就掉价了你知道吗?” “……” “你要是敢熬夜抄书,我就晚上继续来跟你睡觉。” 他终于忍无可忍,放下笔抬头瞪我:“沈浮,你到底要怎样?” 我笑眯眯往他身边一挪,手肘一撑下巴:“我要你好好活着,好好读书,考个功名,再跟我成亲,生几个大胖小子。” 他耳尖微红,眼神却别开:“你一个姑娘家,整日里说这些话,有损你的名声。” “不管。”我咬着酥点,“放心,你读书和给伯母治病的钱,我来出。” “反正我是赖上你了,你一日不去读书,我就一日一直跟着你烦着你。”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把那页账簿翻过去。 “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 “读书。” 我心满意足:“这还差不多。” 为了方便他读书,我在宁云城里置办了一处新院子,磨着他和他阿娘住了进来。 可赵珩很倔。 自打入了宁云城里,他哪怕住在我给置办的新宅子里,他却分毫不沾我银子—— 衣裳破了自己补,鞋底磨了自己纳,就连书院的束脩,也是他靠替人抄书、誊写文案一笔一笔挣来的。 冬日里屋里冷,他也不愿多添些黑炭,只披着旧氅读书到深夜;有时太困了,索性趴在案上小憩,脸边堆着厚厚一摞策论。 我气他倔,又心疼他的执拗。 第7章 第 7 章 赵珩看书的时候,是真的好看。 眉眼沉静,指尖捏着书页,翻页的动作极轻。 阳光透过窗纸洒下来,他整个人像裹在一层温柔光晕里,清俊得像画出来的。 我靠在门框上看了他许久。 真叫人移不开眼。 赵珩也很争气。 他每次院试都名列前茅,书院里免去了他的束脩,每月还额外多给些银两。 所以,不到两年,他就将买宅子的钱还给了我。 起初,我也想跟他一起住,可他死活不肯。 我只能住在宁云城的另一处院落中。 那日,我在巷口等他回来,等到灯火三次熄灭又重燃,却仍未见他身影。 之后三天,他每日早出晚归。 我终于起疑,悄悄跟了上去。 夕阳斜照,巷子里影子拉得极长。 绕过半城街巷,我看见他一身青袍立于官府后巷。 我屏住呼吸,躲在一户人家的墙角。 不远处,一名玄衣男子缓步走来,腰佩玉符,步履稳健,面目阴鸷。 我认识他。 他是怀王身边最得力的心腹,杀人不眨眼,笑里藏刀。 我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这一世的赵珩,竟还是与怀王扯上关系了么? 赵珩对那人低声说着什么,那玄衣人却不时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意。 我心口猛地一紧——他果然还是走回了旧路。 下一刻,我目光忽然一凝。 不远处,一名白衣书生正跪在地上,面如土色,脸颊带血,明显是刚被打过,身旁还站着两个打手模样的人,正冷着脸从他手中抢下一卷书稿。 “你这篇策论,归我们小公子了。”其中一个打手冷笑。 那书生颤抖着道:“你们怎么可以……强抢!” “强抢?”玄衣男子慢悠悠开口,语气讥讽,“你要是识相,就快滚,小心赵先生发话,让你这条腿今天保不住。” 第8章 第 8 章 赵珩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脸色冷淡,没有阻止,也没有说话。 我手心攥得死紧,指甲陷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疼。 他为何要这么做? 为了权势?为了报恩? 可这一世,怀王对他还有什么恩情? 难道,一切都是宿命,不能更改吗? 等那些人走后,我再也按捺不住,冲上前去,怒声质问:“赵珩!你为何跟他有所牵扯?” 他一愣,转头看我,嗓音低冷,“此事与你无关。” 我冷笑:“与我无关?我所做的一切,在你眼里都是笑话吗?” 他眉头紧拧,抬眸直视我:“我本就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 我一怔。 我心里发寒,却仍逼问:“你以后可以科举入仕,不用替人卖命不好吗?你忘了前世——” “够了!”他怒喝打断,嗓音发哑,眼中燃着怒火,“你总说前世、前世,与我有何干系,你说我死过一次,还被五马分尸?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我抬手抹了把眼泪:“我替你收尸时,骨头一寸寸被撕裂,我怎么能忘?” 他咬紧后槽牙,像要将情绪压进喉咙,强忍着怒火道:“够了,我不想再听了。” “赵珩!”我几乎喊出来,声音颤抖,“你明明可以过得更好——你明明可以不死。” 他冷冷一笑:“你口口声声为我好,可你根本不懂我。” “我是不懂你,那你要我如何?” “我要你离开我,不要靠近我,我的事,与你无关。” “赵珩,我不听!” 未等他回话,我便捂住耳朵跑远了。 第9章 第 9 章 第二日,我派人去打探赵珩的消息。 探子回信说,赵珩欲刺杀宁云城的林员外。 我大惊。 那日,我见过林员外,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还曾在寺庙前开设粥棚给路过的乞儿。 他终究还是走上了善恶不分的道路了吗? 林员外的家在宁云城的西街,等我赶到时,已经是入夜。 林府大门虚掩,我刚推开门,一颗黑乎乎的头就滚到了我脚边。 我吓得跳脚。 而赵珩一脸血迹地站在我面前,手持滴血的长剑,满脸冷意。 看见我,他征愣了一瞬。 而他的旁边还站着几个蒙着黑色面巾的人,面巾上有一道暗纹。 那是怀王的人。 赵珩跟他们低声说了几句,那几人便离开了。 我上前,扯住他的衣袖,质问道:“赵珩,你为何要滥杀无辜?” 他慢慢擦拭剑上血迹:“何为无辜,何为不无辜?” 我气得发抖,不知如何辩解。 他道:“我说过,不要再来找我。” “我可以不来找你,但你真的不能再与怀王的人有所牵扯,你为何开始杀人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沈浮,这才是我,你看清了吗?不必对我抱有任何幻想,这世道本就是人吃人,人杀人。” 我将他的剑夺走:“赵珩,你不要执迷不悟,怀王是没有好下场的,你不要跟着他,好吗?” 他没说话,将剑收鞘后,直接离开了。 ...... 往后一连几日,我都没有他的消息。 他似乎刻意避着我。 我只能去他家堵他。 吃过早膳,我便提了些补品去他家。 因着赵珩,他家这几年改善了许多,住进了镇上的三进院子。 我刚进去,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珩哥哥,柔儿来给婶婶喂药吧。” 李柔儿? 怀王之女,前世就对赵珩念念不忘,千方百计想嫁给他。 我一进去,便看见李柔儿坐在赵珩娘亲榻边,而赵珩站在旁边端着一碗汤药。 赵珩一看见我,垂下了眸。 他娘看见我,喜笑颜开,连连道:“快进来,浮儿好久不来了,快进来坐。”说罢,伸手去推赵珩的胳膊。 赵珩皱眉不动。 李柔儿看见我,带着些敌意,却甜甜笑着问赵珩:“珩哥哥,这是谁啊?” 赵珩道:“不是谁。” 赵母皱眉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浮儿来了,还不去给她倒茶。” “不必,她马上就要走了。”赵珩回道。 李柔儿站起身:“哎呀,珩哥哥,来者是客,这位姐姐既然来了,就是客人,哪能让她干站着,你给婶婶喂药,我去给这姐姐倒杯茶吧。” 我笑了笑,径直走进去,一屁股坐下:“不需要,我常来,也算不上是什么客人。” 李柔儿面露尴尬。 赵珩喂完药。 李柔儿便对赵珩说:“柔儿第一次来这里,珩哥哥可不可以带我去逛逛。” 赵珩顿了顿,点点头。 说完,带着李柔儿出去了。 我心中堵得慌。 前世,婚后的赵珩从未跟别的女子一起出去过,更别说对我如此冷淡了。 赵母看看我:“浮儿好不容易来一趟,哎,阿珩他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 我勉力笑了笑:“无事,他今日抽风,我不同他计较。” 第10章 第 10 章 我与赵珩,在一起七年。 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也是个死鸭子嘴硬的人。 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他的嘴顶着。 他如今如此反常,可能是背后有什么苦衷。 我忽然想起了他爹-赵富贵。 莫非是赵富贵回来了?要威胁他?他怕拖累我才如此冷漠? 回到家,我派了探子去调查。 果然,那个死老头开始作妖了。 他不知如何寻到了宁云城的新宅子,去找过他们娘俩几次,不出意外,每次都是要钱。 我赶到赌坊后院时,赵富贵正跪在泥地上,头发乱如鸡窝,嘴角流着血,身上的长衫早已破成了抹布,被两个打手一左一右摁着。 赵富贵像条死狗一样嚎:“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翻本了还你们利息——” 我站在檐角看着他,要不是因为这老东西不当人,赵珩的娘亲也不会上吊,赵珩也不会谋反,也就不会死得那么凄惨。 我指尖一紧,上前几步,朝那两个打手笑了笑:“他欠的银子我来还。但有个条件,替我把他送进大牢。” 那二人一愣,继而大笑:“可以可以,只要你拿出钱来……” “我手里有他私刻印章借钱、伪造押契的证据,也有人证,说他曾半夜放火骗赔银。”我一笑,眼神不冷不热,“你们若不动手,明日我便自己送去衙门,只怕你们借出去的钱,也得打水漂。” 当夜,赵富贵被送去了县衙。 他趴在牢门后,脸肿得像个猪头,看见我时嘴角还抽了抽:“你是谁?” 我慢慢地蹲下身,将手里的纸递过去,一字一顿:“签字画押。休妻书、断亲书各一份。从今往后,你不再是赵珩的爹,她娘也不是你妻。” 他愣住,接过纸的手都在抖。 “你休想。”他咬牙,嘴里还喷着酒味,“你他娘的是哪个,敢管老子闲事——” “你若不签,我就让你悄悄死在牢中,病死,毒死,捅死,你选一个。” 他终于颤着手签了字,按了印。 我拿着这断亲书和休妻书,想去找赵珩,却没寻到他。 某日,我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终于在路过一处酒楼时,瞥见他坐在二楼的雅间。 我满心欢喜走上去。 却被雅间门外的一名侍卫拦住去路:“来者何人?怀王在里面,不可擅闯。” 我正要反驳,却听得里头传来笑声:“你与我女儿的亲事,那就定在下月初八如何,是个好日子。” “多谢王爷。” 是赵珩的声音。 我愣在原地,恍遭雷劈,不知如何走出酒楼的,只觉得周遭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很梦幻。 我想哭,却哭不出来。 这一世的赵珩,与前一世的找赵珩,相差太多,比如他不爱我了,他要娶别人了。 这该死的赵珩,竟然敢绿我!! 第11章 第 11 章 我刚回到客栈,便收到来信,阿爹遭人陷害因贪污江南水患赈灾银两,即将送入刑部大牢提审。 我大惊,上一世,阿爹流放岭南是嘉明十四年,现在才嘉明八年,为何时间提前了? 我连夜回了京城。 我与阿娘想查出真正凶手,还阿爹清白,可奔波数日,皆无济于事。 在刑部即将要为我爹定罪前一日,有一封匿名信送了过来:“查翰林院王兰。” 跟着线索顺藤摸瓜,但查案诸多琐事,十分累人。 夜里我昏昏沉沉倒在榻上,连外衣都没脱,胡乱盖了个毯子就睡了。 灯火未灭,烛影在窗上跳动。 梦里,只觉得有人轻轻碰了我的脸。 指腹微凉,带着风尘的干燥,却温柔地描过我眉眼,像是带着一种久别重逢的小心翼翼。 朦胧间,我翻了个身。 那人低低地笑了下,声音沙哑却熟悉得像刻在骨子里:“阿浮,对不住。” 我心里一震,却还没能完全清醒。那人似是低头贴近,嗓音轻得像风落在耳边:“再委屈你几日,等我……” “谁他娘的磨磨唧唧说啥呢!”我想睁开眼睛,却眼皮打架,怎么都睁不开。 等我醒来时,天光大亮,果然是做梦,不然怎么会梦见前世的赵珩来找我了呢。 我跟踪数日,终于在王兰外室家中地窖,搜到几本贪污账册,还了我爹清白。 圣上终于下旨,将我阿爹放了出来。 只不过,君心难测,这一世,我爹虽然没有被流放,可他却被贬至七品,到边关宁云县任职。 我们离京的那一日,恰逢新晋状元郎、探花郎打马游街。 金锣震天响,红绸绕马鬃。 赵珩身披绣袍,腰系玉带,坐在马上。 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我立在人群尽头,提着包袱,站在我爹娘身边,身后是即将启程离京赴任的车马队伍。 赵珩眼神清冷,玉树临风,连街角卖糖人的大娘都忍不住感叹:“啧啧,这探花郎真俊俏,不知道哪个小姐有幸能与之相守啊。” 旁边一个壮汉道:“已经定亲了,听说怀王连夜进京求赐婚,要把他女儿嫁给探花郎。” 我笑得有些发苦。 至少这一世,他是个探花郎,不是个杀人如麻的棋子。 马蹄踏过长街,他身影渐远,我终究没开口喊他。 算了,他过得好,就够了。 ——赵珩,这一世,祝你前程似锦,官运亨通,儿孙满堂。 第12章 第 12 章 宁云县的日子有些艰难。 实在是穷困缺银,一连到头来沾不了太多荤腥。 于是,为了贴补家用,我在宁云县开了个武馆,教孩童习武。 林员外家是当地最富庶的人家,他的幼子落水,我路过救了他。 他便日日到这里来习武,还带来他们书院的其他学子,所以武馆的生意一直不错。 只是有一日,林府的管家前来托人告假:“我们林夫人是怀王侧妃的亲妹妹,怀王府过几日要办喜宴,我们夫人带着小公子前去贺喜了,所以这几日不来习武了。” “是怀王府哪个要办喜宴?” 管家笑了笑:“是怀王的女儿,听说新郎还是新晋的探花郎。” 十日后。 林小公子回来了。 林夫人陪着他一起来武馆的。 林夫人见到我,和蔼道:“由儿在喜宴上受到了惊吓,希望沈师傅你能够多授他些功法,除噩梦。” 我不解:“为何会在喜宴上受到惊吓?” 林夫人抹了把泪,心有余悸道:“喜宴哪里是喜宴,新郎根本没出现,来了许多官兵,又冲出许多黑衣人,两方互砍,死了许多人,血流成河......” “我与由儿躲在我妹妹房中,才躲过一劫。” 莫非这里头有何蹊跷? 我托人去打探消息,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而怀王谋反失败被砍头的消息,直到半月后,才传来宁云县。 我当场手一抖,茶盏落地摔成了碎渣。 这一世赵珩,还是被五马分尸了吗? 我什么都没收拾,连夜翻身上马,往京中赶。 风打在脸上,像刀子刮,我却恍若未觉,一路催马赶路,连驿站都不敢停,像疯了一样。 我要去给他收尸。 哪怕只剩一块骨头,我也要带他回家。 入京后,我托人四处打听,连城外刑场都翻了三遍,结果什么也没有——没有处刑,没有人五马分尸,连“赵珩”这个名字都像突然被人抹去了。 我走在东市口,看着街头卖糖葫芦的吆喝声,竟一时有些分不清,是不是我疯了。 我恍惚了几日。 我整个人像被人一掌打入冰窟,每日呆愣着守在菜市口。 不知过了多久,我娘进京中将我带了回去。 我怔怔坐在屋檐下,看着雨打青瓦,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觉得心口空得发疼,像被什么东西挖走了一块,连呼吸都不顺。 直到几日后,京中来了一个三品官员,说是奉旨慰问边关将士,路过我爹所任的县要歇脚。 第13章 第 13 章 我爹那日身体不适,还硬撑着去招待,结果刚坐下喝了两口茶,就脸色发青,捂着肚子直哼哼:“谁给我放了绿豆!” 然后拔腿就往茅房冲,临走前还一把把我按在原地:“浮儿,你给我顶住场子!” 于是我被迫一人留下,坐在天香楼等他。 我原本心不在焉,低头拨着茶盖,直到听见门外脚步声响起,有人开口唤了我一声“阿浮”。 我心猛地一跳,动作一顿,像是被雷劈了一下。 抬头的那一刻,我差点没把茶盏砸出去。 赵珩穿着一身月白锦服,神色温和地站在房门前。 我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分不清是活见鬼了还是我还没从梦里醒。 “阿浮。”他笑了笑,又唤了一声。 前世,赵珩情动时,便会笑着喊我阿浮。 这熟悉的语调,让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你……”我哑着嗓子开口,指尖有些发抖,“你是——” “阿浮,是我,我回来了。”他打断我,语气轻柔却坚定,眼神像是在拂去我眉间所有混乱与惊惧。 我看着他,整个人像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嗓子发紧,心却砰砰跳得快要炸开。 “你不是……死了么?”我声音破碎,喉咙发涩,眼睛却倔强地不肯眨,怕一眨眼,他又会像那场噩梦一样消失不见。 他看着我,眸中泛起一点无奈的笑,抬手轻轻替我理了下鬓角:“那一世,是死了。” 我身子一震,呼吸都停住了。 “你……也重......了?” 他轻轻点头,眼中带着浓浓的情绪,却克制得极深,只淡淡道:“我记得你,也记得我们。” 我脸色有些苍白:“那......那这一世的赵珩呢??” “这一世的赵珩,也是我。” 我不敢置信道:“什么?”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我十岁时,忽然有了上一世的记忆,本想去寻你,但发了一场高烧,忘记了所有上一世的事情。” “直到后来遇到怀王,脑海中才有些模糊的片段。” 我恍然大悟:“这一世,我千方百计阻止你接近怀王,莫非后来你与怀王接近,是设的局?” 他点点头:“不错,那时我已经想起一些事情了,只不过脑海中记忆残缺,记不起全貌,我那时又怕你受到牵连,所以推开了你。” 我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鼻尖忽然酸得厉害,眼泪就像不受控制一样砸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伸手将我拉进怀里。 我忽然推开他:“那你跟李柔儿成亲一事怎么说?” “直到后来,皇上找到我,要我帮他除去怀王,所以我便假意答应婚事,这只是缓兵之计,为了麻痹怀王,让他相信我已经为他所用了。” 他抬手轻轻碰了碰我的指尖,眼里带着一丝歉意:“阿浮,对不起,我不该骗你。但有些事……不这么做,瞒不过人。” 我盯着他,半晌,气得鼻尖发酸,哽着嗓子骂了句:“所以,你不来找我,是因为你怕怀王还是会牵扯到你,你还依旧落得上一世的下场吗?” 他苦笑,嗓音贴着我耳廓,低低落下:“这次,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第14章 第 14 章 日子百无聊赖。 不知赵珩用了什么计谋,竟让皇帝下了道圣旨,把我爹从边地调回了京城,官复原职。 我一回京,便有许多人上门求亲。 而如今的礼部侍郎赵大人,每日还一脸正经地上门来寻我。 可我爹看他不顺眼。 “这赵珩啊,”我爹一边写折子一边叹气,“文是文了些,官也做得还算正派,可惜心思太重。你别看他现在日日缠着你,万一哪天京中换了风向,他头一个翻脸——” “爹,他不会。”我托着下巴插话。 “你知道什么!”他把笔一甩,叹气,“你也不是不清楚,京中多少人盯着你嫁谁,你要是一头栽给他,若他日后弃你于堂前……” “我就打断他腿。”我笑眯眯地说。 “你……”爹气得胡子差点飞起。 屋外传来敲门声,我才刚收起笑,赵珩的人就进来了。 “沈大人,”他笑得彬彬有礼,“晚辈今日是来谈亲事的。” 我爹把茶杯放得“哐”一声响:“免谈。” 赵珩站在那里,慢悠悠道:“那我明日再来。” “后日也不行。”爹冷声。 赵珩天天吃闭门羹。 直到我爹发现了当日他含冤入狱,是赵珩给了匿名信才让他免于流放;而后,又是赵珩用计让他官复原职的。 我爹便不再阻拦了。 成亲的前一夜,我阿爹问我,为何非他不可。 我说:“因为他曾救我于水火。” 第15章 第 15 章 那一年—— 我十八岁。 我爹因遭人陷害获罪,全府流放南疆,我半路被人拐卖,转手卖进了教坊司。 老鸨关了我十日后,带人强行给我灌药,准备让我接客。 我趁她不备,从三楼窗子一跃而下,摔得手臂脱了力,咬着牙爬起来,跌跌撞撞冲进街边一辆马车。 马车帘子一掀,坐在里头的男人一身青衣,唇薄微抿,整个人透着说不出的狠厉与贵气。 我一头撞进他怀里,死死搂住他脖子,声音带着哭腔:“救我……救我,求你……” 他微愣,却并不推开我,反而抬手挑开我凌乱的发,低头看我,眼神幽深。 “救你可以。” “会伺候人吗?” “会!”我点头如捣蒜。 我以为他是让我伺候他,可没想到他是想把我送给他的同僚。 确切地说,是他的政敌,朝中与他势成水火的左相。 左相年过半百,肥头大耳,贪财好色,无恶不作。 赵珩想让我嫁入左相府,当左相的第十七房小妾,替他打探消息,成为他的眼线。 赵珩专门找了老嬷嬷和花坊名师来教我琴棋书画、刺绣歌舞,妄图将我雕琢成一名得体温婉、能令左相收下的“美人棋子”。 可惜——我琴音断断续续,犹如杀鸡;舞姿跌跌撞撞,似在踩棉花;绣花将鸳鸯秀成瘸腿的野鸭子。 嬷嬷几欲气绝,去找赵珩告状。 他立于月下,负手而立。 我站在碎瓷狼藉的廊前,不知所措。 他缓缓走近我,眼底压着隐火,他开口,声音极轻,却带着一贯的阴鸷:“我原以为你是块璞玉,稍雕琢便能成器。如今看来——” 他话还没有说完,忽听“咻”地一声破风—— 利箭直取他的心口! 我来不及多想,身形一掠,猛地扑了上去。 “噗——” 箭尖入肉之声清晰刺耳,我只觉胸口一震,痛意如潮,几欲将我卷入黑暗。 他在我怀中,愣住了。 我倒下时,最后看见的是他一把抽出腰间佩刀,眼神阴冷如霜刃,直取刺客。 等我再醒来,是在内室,檀香淡淡,灯火温柔。 我眼皮动了动,他立刻俯身靠近,语气低沉:“你救了我,说罢,你想要什么?” 我哑着嗓子笑了笑,缓缓道:“我要嫁给你。” 空气,安静了。 他似未料到我会说这句,眼神幽深,像是要看穿我心底。 “我以为你会要自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处皆为囚笼,再说,大人救了我,我自然该留在身边报答你的。” “若我不同意呢?” “若正妻之位不可,当妾也可。” “本官一生,只取妻,无纳妾之癖好。 “你要是想嫁我,那就成为我的妻。” 就这样,我成了赵珩的原配夫人。 后来丫鬟问我:“夫人,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魄力,能够再说生死关头救下大人?还有你就不怕大人真的纳你为妾吗?到时候如果他有了正妻或者外头又有了相好的,那你以后的日子会很不好过的。” 我笑了笑,没回她的话。 这一切,不过是我安排的一出戏罢了,原本我只是在街头请的几个混混,结果没曾想真的遇到刺客,我就顺水推舟罢了,我自幼习武,那时我定有方法让我俩都避开那一箭,只不过,我在赌,赌他年少孤苦无依,定会珍重感情,善待真心。 事实证明,我赌赢了。 不知道是他用真心打动了我,还是我用真心打动了他,到后来,他成为了我孤苦无依之时,罕见的那束光亮。 第16章 第 16 章 三月初八,这一世,我与赵珩成婚了。 夜深灯静,喜帷已落。 我一身大红嫁衣未除,襦裙紧束。 他站在灯下,身着大红中衣,衣襟微敞,眉目沉沉地望着我。 赵珩一步步走近我,语气低哑,带笑不笑地看着我。 “娘子不愧是京中有名的女流氓,一点不识羞。” 我气得给了他一拳。 他忽而俯身,指尖一挑,轻松解开我襦裙带子,语气温柔又坏:“娘子,今日是你我洞房花烛夜,要温柔些。” 他一边说,一边手掌慢慢探入我里衣。 那掌心带着火,挨着的地方都像烧起来一般。 “你……你再敢——”我话还未说完,便被他吻住。 那是一个极深极狠的吻,带着他多年未见的所有思念与炽热,从唇舌缠到心底。 他的声音越发低哑,喘息间带着火气:“你今日……很好看,我很欢喜,是你出现了。” 我攥着他肩膀,脸颊滚烫,眼中湿润:“我亦如此。” —— 自从有了孩子后,我的日子便过得极为滋润潇洒。 我躺在榻上午睡时,外头便传来孩儿奶声奶气的笑。 “爹爹抱——” “嗯,轻些,小心你娘还睡着呢。” 我睁眼。 赵珩一手抱着软乎乎的团子,一手端着温好的花雕鸡汤,低头走进来,动作轻得不掀起半寸风。 “都给老娘滚出去,别打扰我睡觉。” “天要黑了,先起来醒会神。你觉少,睡久了晚上会睡不着。” 赵珩将孩子交给我,亲昵地在我额上亲了一下,又笑着低声哄。 “你再赖一会儿,我去给你做晚饭。” “想吃什么?” 我抱着孩子蹭他颈窝,得寸进尺:“想吃红烧排骨、桂花糕、鸡丝面,再加一盅雪耳银杏羹。” “嗯,都给你做。” 他低头吻了吻我耳垂,声音低得似叹:“反正你如今除了张嘴吃,什么也不会了。” “狗东西,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我挑眉。 他嘴角一弯,眼底含笑:“我可不敢,毕竟在沈府,赵某还得靠着娘子发的月例银过活。” 我回抱住他。 前世,世人都说赵衍心狠手辣,是个权臣。 可我知道,他只是把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我一人。 幸好,上天垂帘,许是我上辈子在他死后,吃斋念佛,将金银珠宝全部捐出了,救了许多人,做了许多好事,所以命运才给了我和他重生的机会。 往后,我只愿和他,年年岁岁,岁岁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