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层魔修就不可以拯救世界吗》 第1章 第 1 章 夕阳垂落西山，余辉洒落下来，照得草尖都笼上一层金红。有风起，成片的草地便簌簌翻动起来，像一条泛着金波的溪。 一片宁静祥和的秋日之景。 下一瞬，却有一个粗粝的声音响起，对着这片笼着暖光的草地吼叫道：“有本事你别躲在里面啊！” 草丛里立刻便响起另一道女生：“有本事你别站在外面啊！” 粗粝声道：“有本事你出来啊！” 女声道：“有本事你进来啊！” 粗粝声：“你出来！” 女声：“你进来！” …… 如此僵持了约莫半个时辰，有小鸟衔果而来，正欲靠近此处，却忽然惊惧地叫了一声，果子落地，鸟也飞走了。 四下里一片静悄悄，良久，粗粝声再次开口，声音已然沙哑：“连这小鸟都知道鬼哭之地的可怕，你长久呆在里面也是个死，为什么非要和我顶这一句呢？” 草叶间，女子手脚大开，躺成一个大字，一开口声音也是哑的：“我晓山青的人生信条就是这样的。人可以死，但不能输。” 晓山青是在半个月前醒来的。 刚醒来时，除了知道个自己的名字，脑中一片空白。 这也就算了，还浑身上下哪哪都疼，就好像整个人都被千军万马碾过一遍。 晓山青疼得躺在地上不敢动，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开始研究自己。 一研究又感到有点疼，头疼—— 只见她的头发乱糟糟，勉强用一根灰色的发带系着；身上套着层层叠叠的衣服，也不知穿了多久，下摆都已打了卷；腰间悬着个布袋子，里头非但空无一物，甚至袋子本身都被打了补丁；身后还背了把剑，但是连剑鞘都没用，只用一块布包着，还是生了锈缺了口的。 噫吁嚱！原来她是个乞丐！ 晓山青对此接受良好，当即开始要饭。 要了半个月饭，晓山青就将情况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她此刻身处魔域。 魔域之中有两种人，一种生而怀有灵骨，能够开窍突破天囚之境，被称作魔修，另一种则是不具灵骨的普通魔人。 晓山青觉得自己并非前者，亦非后者—— 她能感到自己身上有一具灵骨，并非没有开窍，但不知为何，也无法为她提供任何力量，甚至是她全身上下痛感的来源。 如今的魔域有三十六宫、八十一城。能够掌管一宫或是一城的，原本都被称作宫主或城主，也有直接统一的叫法，叫做领主。再往上数，则是魔尊。 不过早在三年以前，魔尊便失踪了。时至今日，有些领主逐渐生出野心来，但又不敢真替了魔尊之位，便又弄出个“魔主”的称呼来。 现如今，各个魔主各凭本事扩张地盘，争来打去，打出淳朴的民风，主打的就是一个弱肉强食。 而晓山青如今要饭的地方叫做清溪镇，乃是魔域最偏远的城镇之一，南面挨着鸟不拉屎的鬼哭之地，再往下走，便是令人魔两界都闻风丧胆的无间结界，总而言之，是个资源匮乏的穷乡僻壤。 不过，这所谓的资源匮乏，指的自然是修炼资源，对晓山青的影响并不大。 恰恰相反，她凭着一副和善的五官和一张伶俐又讨巧的嘴，做乞丐做得风生水起，其业绩在一众同行中格外突出。 然后就遭到同行的嫉妒，一路被追打着逃来了这鬼哭之地—— 据说此处葬着一个人族的道君，也不知为何而亡，但死时心中还有未了的夙愿，死后也不得安生，竟凭着强大的修为硬生生凝出一道游魂，常在夜中穿行于碧草密林之间。 有时，道君兴之所至，还会一遍行走，一边哭嚎，是为“鬼哭”。这时，若是有生人误入，扰了道君哭叫的雅兴，都不需人家动手，光是靠那积攒千年的怨气，就能将寻常魔修的肺腑都震碎。 外头，粗粝声还在出言威胁：“你以为躲到这里来是什么明智之举吗？太阳眼见着就要下去了，暗夜一到，鬼哭之地就完全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等道君游魂出来了，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晓山青却不为所动，只是冷哼一声，并对他翻了个白眼。 她难道不曾听说过鬼哭之地的传说吗？她难道不知道此处的可怕吗？她难道不想出去吗？ 当然不是！ 她只是因为打不过人家，只能一路奔逃，慌不择路才跑进这里来，又在和粗粝声对峙的过程中躺在地上装了一下，结果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罢了！ 正这样想着，忽然听到“叮”的一声响，耳边一个声音道：“欢迎激活‘又菜又爱装的装逼系统’……” 晓山青浑身一个机灵，心道这是哪里来的第三道声音？莫不是那个什么道君游魂出来了？ 刚刚心念一动，那声音就像能够感知到她心中的困惑，解释道：“在下并非道君游魂，而是存在于你的识海之中、只能被您感知到、专为您一人服务的‘又菜又爱装的装逼系统’。” 晓山青：“？” 晓山青艰难地接受了一套新的世界观。 那自称系统的声音告诉她，她这身体的原主人乃是仙门中一个看管神器的剑修，但因性格内向又不善言辞，常遭到同门的欺凌，最终心境大跌时不慎弄丢了神器，自己也不堪忍受堕了魔，在穿过无间结界来到魔域的过程中不幸身亡了。 肉身死了，恨意却难消，怨念召来一缕天地间的幽魂，要她替自己实现生前的夙愿。 系统道：“你就是这缕幽魂。” 晓山青：“……” 坏了，原以为自己是个乞丐，没想到根本连个人都算不上。 但过去的半个月里，晓山青确实能感受到自己手心厚厚的茧，约莫是从前练剑所致，摸到剑时，也总会产生一股难以言说的亲切感，除此以外，脑中还常闪过一些零星的剑招。 看来这系统所言非虚。 但出于谨慎，晓山青问道：“那若是我实现不了她的夙愿，会如何呢？” “她会彻底身死道消，届时肉身不保，你也将重新做回幽魂。”系统顿了顿，诱惑般地道，“若是成功了，她再无牵挂，怨念消逝，你便可借这具肉身重活一世，不必再做个游魂。” “告辞。”晓山青重新安详地闭起了眼睛。 本来就是个幽魂，啥也不干依旧变回幽魂，又没什么损失，何必费那劲折腾。 做幽魂还舒服点呢，好过做个底层魔修，要饭上进点都要被人追着打。 晓山青半死不活，毫无干劲。 系统只好尝试利诱：“我还有法宝相赠！” 晓山青耳朵动了动，但还是躺在地上，问：“是什么？” 系统说：“你且取下你腰间的布袋。” 晓山青有些诧异。 这布袋灰扑扑还打了补丁，她原本以为只是拉风乞丐装中的一个搭配，却原来竟是个深藏不露的法宝吗？ “此乃招魂幡！”系统介绍道，“它对使用者的修为没什么限制，即便是最底层的魔族，只要能够以血与之结契，便可驱策被炼入其中的怨魂，乃是行走魔域、修炼升级之必备法宝。” “哦？”如果有好玩的，那就又另当别论了，晓山青兴致盎然道，“那这宝贝当中，如今有多少怨魂可供我驱使？” 系统沉默片刻：“额……目前这招魂幡就是最初始的状态，怨魂都是需要您自己炼化的。” 晓山青：“？” 晓山青：“。” 她一个灵骨被废的底层魔，能打得过谁？ 晓山青再次安详了：“睡了。” 系统急了：“……你好歹听听她的夙愿是什么呀！” 系统：“替她装逼。” 晓山青：“？” 晓山青：“不应该是找回神器吗？” “神器也是要找的。”系统道，“只是她生前受人欺凌，处处憋屈，一口气堵在心口，至死搜难以释怀。您若装逼成功，能让她感受到渴望被满足之后的愉悦感，是有助于消解她身上的怨气的。 “相应的，您每次装逼成功之后，也将获得一定的逼格值，积累到一定程度后，您可以通过逼格值向系统兑换功法。” “功力提升上去之后，找回神器自然也就不在话下了。” 晓山青的嘴角不由自主地裂开来了—— 功法不功法、神器不神器的都是次要，主要她真的很见不得女孩子受欺负啊！ 但高兴不过片刻，嘴角又撇了下去：“但是我动不了。” 系统道：“这不必担心。作为新手玩家，这边可以赠送一个‘装叉初体验大礼包’，或许可以助您脱离困境。” “啥？” 下一瞬，晓山青只觉得她的心跳都不自觉地快了几分，灵骨之中生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暖意，并顺着骨骼缓慢地向四肢百骸蔓延开去，瞬间让她整个人都被一种充盈的力量填满。 鬼哭之地外，粗粝声见威逼不成，已经改为破口大骂。 晓山青便在此时一跃而起，邪魅一笑道：“痴儿，若你此刻离去，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粗粝声怀疑自己幻听了，但眼前的女子确实满脸都是乖张，非但如此，手中的那把破剑也正对着自己。 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然后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谁放谁一条生路？你搞搞清楚，此刻的我们两个之间，是谁——” 话未说完，却听“轰然”一声响，粗粝声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整个人就已经被一股极其强悍的力量掀翻了出去。 他飞起来又落下去，这时听到一道清冷的女声，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好像就响在他的耳边，用一种近乎怜悯的语气说：“痴儿，道君游魂已在鬼哭之地行走千年，清溪镇一带已深受其扰，如若不然，你以为本座为何会来到此处？” 粗粝声的双瞳骤然缩紧—— 在这魔域之中，拥有如此庞大的力量，又敢自称本尊的，除了黑水城的那位魔域尊主，还能有谁？ 可魔尊……不是已经失踪三年了吗？为什么会在清溪镇做一个乞丐啊！ 失去意识前，他似乎还听到了那女子的抱怨：“本欲本欲低调行事，趁此机会游赏一番，却叫你这痴儿扰了兴致，真是扫兴。” 粗粝声：“……” 不是，谁家魔尊的游赏方式是扮乞丐啊！？ 粗粝声晕了过去，晓山青以一柄锈剑所释放出来的撼天震地之力却犹未消散，以她为圆心，向四面八方蔓延出去。 受这力量的波及，鬼哭之地的最深处，一座荒败的破庙供奉的神像上，忽然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来。 那人影白衣玉带，玉冠束发，人也生得似玉，白玉无暇的一张脸上，眉如远山，眼似寒星，鼻梁高挺，唇如初樱，一副清冷模样，偏偏眉间是一点金纹，又为他平添几分妖冶气质。 他的眉目之间还染着几分茫然，似乎思忖了片刻，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于是重新闭上眼，将神识铺开去。 许久之后，他终于寻找到这股力量的来源。 如此蛮横又强悍的一股力量，其源头，原来不过是天地间的一人一剑而已。 第2章 第 2 章 晓山青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都有点吃惊。 短暂的呆滞期过后，她不由自主地上蹿下跳并怪叫起来：“什么初体验大礼包能这么厉害？刚那一瞬间我都觉得我要毁天灭世了！系统你有这本是你不早点出来？你早点出来我何至于做大半个月乞丐。” 系统也呆滞了许久，才讷讷道：“大礼包只是赠与您一定的修为，至于方才那一剑究竟能发挥出什么样的实力，实际上还是需要看执剑者的能力。” 晓山青一听，激动得抱着一棵树爬上去又爬下来：“这么说实际上厉害的是我？哈哈！天定之人是这样的啦！话说我刚刚装得怎么样？这不得给我加点分？” 系统：“……大礼包体验期间是没办法加分的。” “行。” 大礼包带来的体验感实在太好，就算暂时加不了分，晓山青也并不感到颓丧。 她从树上爬下来，这时才感到有些不对劲：“等等……我为什么会在爬树？” 她讲周遭景致打量了一圈，大惊失色：“为什么这里会有那么多树？！” 她分明记得先前这里是一片草地啊！ 晓山青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敢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莫不是我此刻的实力已经到了能够移山填海的地步？” 系统：“不是，是因为天黑了——你已来到了真正的鬼哭之地。” 晓山青此时方知为何魔域众人一提起鬼哭之地就噤若寒蝉。 入了夜的鬼哭之地，虽然瞧着像一片密林，却一点深林该有的样子都没有。非但没有伴生的走兽昆虫，也没有一点风声，唯一能听到的一点声响，便是她一脚踏过枯叶发出的声音。 “咔嚓”一声，格外清脆，又格外清晰，甚至带点回音，却更显出周遭的安静，令人心中发毛。 这感觉，就像误入了一幅静态的画。 一幅画？ 天一黑鬼哭之地的景象便这样大变样，莫不是她进了幻境？ 晓山青想到这里，干脆持剑向前砍去。 力拔山河的一剑，却像砍在棉花上，莫说砍出一条通路，就是连一阵风都不曾带起。 她又向地上劈去。 大地也毫发无伤。 晓山青摸了摸鼻子，思忖了片刻，就地躺下了。 系统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晓山青双手环着剑交叠在胸前，双目紧闭，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安详气息：“饿了。” 系统：“……？” 系统道：“你这样，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晓山青道：“饿死也是死，反正都是死，也没什么差别。” 系统：“……” 系统还欲再劝，但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说辞，正苦思冥想，却见晓山青的长剑忽然飞了出去，而她也跟着一跃而起，拖着剑柄往钱一推，钉入正前方的一棵树上。 剑尖之下，两只蟑螂被串成串，正在痛苦挣扎。 晓山青狞笑起来：“谁说着鬼哭之地半个活物都没有？这不是一下抓了俩？这下活路来了啊哈哈哈哈哈！” 系统赶忙道：“等等！哕——你不会是要……？” 它话未说完，晓山青已经抓了两只蟑螂在手，又用剑在自己掌心划过一道，拿出招魂幡开始炼起来了。 系统松了一口气：“没什么。” 她方才笑成那样，又说什么“活路来了”，它以为她要将那蟑螂给吃了呢！ 但旋即，系统又觉得不太对劲—— 吃蟑螂不对，拿它练招魂幡难道就很对吗？ 能召出两只蟑螂怨魂的招魂幡到底能顶什么用啊？！ 系统崩溃的间隙，晓山青已经炼好了两只蟑螂，并将它们重新召了出来。 经过招魂幡炼化的蟑螂怨魂已完全没有了先前的不安与挣扎，乖巧地趴在晓山青的手心，等待这主人的号令。 晓山青脸上流露出慈母般的微笑，用指尖点点它们的脑袋，指挥道：“大螂，你去替我引更多的蟑螂过来。二螂，你继续替我引路，带我去个……” 她想了想：“先带我去个相对安全能落脚的地方吧。” 夜间的鬼哭之地诡异程度加辈，只要别遇上那传说中的道君游魂，熬到白日里，总能更容易些出去吧。 系统：……为什么这么快连名字都有了啊！ 两只蟑螂闻令而去，晓山青也收拾好剑，跟上二螂。 不多时，她在二螂的指引下寻到一处可供歇脚的地方，是座荒败已久的小庙！ 也正是他们到达小庙的时候，大螂不甘落后，带回蟑螂无数。 不愧是她麾下的两员猛将！ 晓山青心花怒放，高兴得简直合不拢嘴。 为了防止蟑螂飞进嘴里，她捂着嘴大笑一番。 笑够之后，她却并不急着炼招魂幡，而是令大螂将那些蟑螂驱赶起来，先利用它们练了一会儿剑。 起手式——苍松迎客！ 拨云见日！燕子抄水！回风拂柳！流星赶月！力劈华山！ 晓山青衣袂飘飞，狂砍蟑螂九百八十一下！ 然后“咻”的一声响，一滴鲜血自她指尖飞出，将那些蟑螂的魂魄尽数收入招魂幡中。 而后气息内敛，纳劲归元，摆了个飒爽的收剑式。 汗液顺着额头滑下，晓山青保持收剑式久久不动。 良久，她冲系统邪魅一笑：“这么帅，不考虑给我加点分？” 系统：“……” 系统沉默以对。 晓山青倒并不在意，她刚练完剑，通体舒畅，招魂幡又得到了补充，只觉得自己强得可怕。 这时打量起这座庙，才发现这小庙的殿前连一片**的枯叶都没有，倒不是因为有人打扫比较干净，而是因为久无人至，连腐叶都烂光了。 她往庙走去，供桌上也是空无一物，也并没有陪神，唯有正前方一座神像，大抵瞧得出是玉质，但也蒙上了一层灰，瞧着黯淡得很，面目也模糊，瞧不出男女。 晓山青身上没什么香烛，那香炉也已锈蚀得不成样子，但毕竟要借宿人家的地盘，她还是毕恭毕敬地对神像行了三个礼。 行礼至第三下，晓山青弯下腰去时，却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凛冽的寒意。 人还回不过神来，身体先做出反应，晓山青将长剑连着鞘在身后一挡，便听“啪嗒”一声细响，剑鞘上先是出现裂纹，而后迅速蔓延开来，接着碎成了渣渣。而剑身也受到这力量的波及，硬生生从中间断成两截。 然而，晓山青根本来不及去为她为数不多的财产默哀，因为两人一交手，她便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量正在缓慢消失。 ——这什么新手大礼包的体验时间竟然这么短吗？ 来人出手又快又狠，晓山青与之交手，甚至瞧不清对方的面容，直觉眼前一道白色的残影，连对方出招的细节都瞧不见。 然而到了这样的时刻，也容不得她露怯了。 晓山青只得提起残剑去挡。 第二击，整个持剑的右臂都被震得发麻。 第三击，已经感到喉头一阵腥咸。 第四击，她的残剑又碎一截，而带着凛冽杀意的掌风半点收势也没有地袭来。 如此凶猛的攻势，她的力量又在不断流失，为今之计，也只能赌一把。 晓山青拼尽一切，将所有力量都注入那柄短得已经如同匕首的断剑之中。 下一瞬，却察觉到那掌风就停在她的眼前，杀意也瞬间消失不见。 晓山青想也不想，赶紧闪身到了方便逃离的庙外，这才回过身去，终于瞧清了此人的全貌。 白衣羽冠，长身玉立，身形也是淡淡的，站在庙殿门口月光与晦暗的交界处，照见月光的地方瞧着有些透明。 瞧这圣洁又仙气飘飘的样子，莫不是……传说中的道君游魂？ 模样倒是十分好看，配上眉心那道金印，一时之间，让晓山青的心跳都有些加速—— 也不知是被这人的长相蛊的，还是刚刚打架喘的。 她一时辩不清对方的身份，便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不动声色地瞧着对方，与之形成无声的对峙。 美人却毫不掩饰地将情绪都写在脸上。 他的鼻子耸动了一下，眉头压低，整个眉心皱成一团，道：“什么味道？” 又看一眼这遍地的蟑螂尸体，眉头又高高耸起，这下甚至破了音：“这又是什么？” 晓山青“啊”了一声，抬起自己的手臂闻了闻，这才发觉自己一身汗味真是有点臭。 不过既然还能对上话，那就不是一定要打得你死我活了。 反正打是打不过，晓山青决定先礼后跑。 晓山青咧开嘴，善意地笑起来：“初到宝地，想要献上一点薄礼，却身无长物，只好亲自动手，为您清理了一下家中的虫患，因此出了一点薄汗——不过，您不必同我客气的。” 美人眉心狠狠颤动着，似是隐忍。 半晌，他终于忍无可忍，选择闭上眼睛，再睁眼时，眼中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 他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 晓山青正要回答，话到嘴边，脑中却忽然灵光一闪。 等这新手大礼包的体验期一到，她就又要做回底层魔修了，没什么实力的人还非得去装逼，不是纯纯挑衅吗？收那么多蟑螂怨魂，最多也就是恶心一下别人，碰上真高手还是得玩完！ 可若是能收了道君游魂进她的招魂幡，许多事情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晓山青高深莫测地笑起来：“我既能来到这鬼哭之地的深处，阁下久居于此，难道猜不出我是什么人吗？” 晓山青邪魅一笑：“吾乃魔域尊主。” 谢归楼：“？” 你是魔尊，那我是谁？ 下一瞬，谢归楼就从从晓山青口中得知了自己的新身份：“今日来此，是要与道君谈一桩合作。” 哦，原来他如今成了道君。 谢归楼似笑非笑地提示：“我名谢归楼。” 这魔域之中，谁会不以黑水城主人为尊？ 黑水城主谢归楼，这名头在魔域之中，总是无人不识了吧？ 晓山青果然有些惊讶，然后从善如流地改口：“谢道君。” 谢归楼：“……？” 第3章 第 3 章 不要生气。 生气是给魔鬼留余地。 谢归楼深吸一口气，决定再探探：“什么样的合作？” 晓山青却没直接回答，而是道：“这就说来话长了，道君何不过来与我详谈？庙中光线不好，道君在那么远的地方站着，恐瞧不清我的诚恳呀。” 谢归楼不语，也并不挪动脚步，只是目光沉沉地锁住晓山青。 晓山青做作捂嘴，故作惊讶地倒抽一口气：“莫不是，道君实际上出不了这庙吗？” 原本也不过是个猜想，可看谢归楼的反应，却更让她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此人凶狠残暴，一上来就是招招致命的杀招，怎么可能有耐心听他这样东拉西扯？ 除非有某种力量令他无法在此刻与她动手。 思来想去，唯一的变数，就是方才两人都在庙里，而如今她站到了庙外。 谢归楼依旧没有说话，但晓山青见他更沉下了几分的面色，便知自己猜对了。 她志得意满地笑起来，扬了扬手中的招魂幡：“我可以帮助你从这庙中脱身哦。” 谢归楼的眉眼沉了下来。 他确实出不去这小庙，但那是因为…… 他又去看那满地的蟑螂尸体，但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只是匆匆一瞥，便赶忙将视线移开，最后还是只能落在晓山青的脸上。 她的脸上还挂着笑，嘴角咧开，露出一对虎牙，显出万分狡黠的样子。 谢归楼一时拿不准，决定先配合她。 他的面上先是出现困境被揭破的愠怒与尴尬，然后犹豫不决，最后终于下定决心，然后“自愿”地被晓山青炼入了招魂幡中。 晓山青的表情也很丰富。 她先是对如此简单就收了道君游魂感到惊讶。 然后是狂喜，最后是还想要更多的贪婪。 她抱着招魂幡对系统道：“装逼装来个道君游魂，这不得给我加点逼格值？” 系统：“……您并没有装逼成功，因为您这不叫装逼，这叫撒谎。” 晓山青：“……” 没必要这么严格吧！不论如何她就是收了道君游魂了啊！ 片刻后，刚进了招魂幡的谢归楼又出来了。 他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虽还穿着那一身衣裳，但已经完全瞧不出方才的风度翩翩，而只剩下盛怒：“你这招魂幡怎么这么恶心啊？里面还有蟑螂？从来没有见过谁的招魂幡里面还能爬进蟑螂的！” 晓山青赶忙解释：“那不是蟑螂啊，只是蟑螂的生魂而已。” 谢归楼：“蟑螂的生魂难道就不恶心了吗？” 谢归楼：“我不管，我和蟑螂生魂之间你必须只能选一个！”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谢归楼疑似气疯，甚至开始乱用成语，“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对不会和它们呆在一起的！” 谢归楼既已通过招魂幡与晓山青绑定，这契约便算是结成了。 但他也绝不肯与蟑螂生魂共处一个招魂幡中。 于是二人最终决定各退一步—— 晓山青先将蟑螂生魂们尽数召出，让招魂幡可只供谢归楼一人使用，等出了鬼哭之地，便借出一点血来，助他凝出实体跟在她身边，而不必呆在招魂幡中。 鬼哭之地一旦入夜便变幻万千，晓山青恰也需要这些蟑螂的生魂们为她引路。 晓山青感受了一下身上力量流失的速度，在谢归楼进入招魂幡的同时，蟑螂生魂们听她的号令而动，她便也跟着疾奔起来。 耳旁有风声啸过，似是婴儿夜啼，周遭景致一变再变，晓山青却并无闲心去看一眼，只是闷头向前跑去。 忽然，风声一止，四下的光与影都消失不见，一切事物都陷入了一片阒然无声的黑暗当中。 但也只是静了一瞬。 下一刻，晓山青听到更为震怒的吼叫之声。 这些吼声也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铺天盖地，且凝聚成形，化作暗夜中一只只有形的手，向她抓来。 一片混乱中，谢归楼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点看热闹的事不关己：“看来是这鬼哭之地发现我要出逃，前来阻你了。” 晓山青没有搭话，脚步也不停止，只是执起残刃在自己的掌心一划，将温热的血液点在了自己的双瞳之上。 然后再一睁眼，便瞧见在她奔去的方向，无尽的黑暗中恰有一道天光—— 仅有一线的天光，且正在极速消退。 谢归楼“啊”了一声，道：“恐怕要来不及了。” 晓山青却在此时轻笑一声：“不慌。” 她将掌心多余的血液都涂抹在那短如匕首的残刃上，道：“小谢道君，你既已入了我的招魂幡，便是我的人，我答应了要带你离开，便不会食言的。” 话音落下，晓山青脚步一顿，不再向前，反而回身一劈。 伴随着血气的一剑劈向虚空，山林都在这一瞬发出了震啸之声。 整个鬼哭之地都在发怒。 晓山青只觉一道巨大的无形之力迎面袭来，却不躲也不挡，反而硬接下了这一击，于是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 与此同时，她狡黠地笑起来，对着这无尽的黑暗挑衅地笑起来：“多谢助我一臂之力咯~” 鬼哭之地这时才意识到她想做什么，仓皇地收回攻击之力，而将之尽数化作挽留之力。 但一切都已经迟了，当一只只打手抓向那一线天光的瞬间，那人的身躯也恰好穿过了那道裂隙，落进了天光里。 东方晨曦微露，鬼哭之地从外头瞧起来又成了静静地一片草地，草尖的露珠被初升的日光照耀着，折射出剔透又晶莹的光芒。 晓山青静静地躺在地上，感受着自己身上的力量逐渐归零，眼角缓缓淌出了泪水—— 纵然只是晨曦，对于久居黑暗的她而言，这光还是太刺眼了。 晓山青闭上眼都遏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只觉得视野里还是红彤彤的一片，眼皮酸涩得很。 不多时，却觉头上罩下来一片阴影。 睁眼一看，是迫不及待从招魂幡里出来的谢归楼，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往她身前一站，恰好挡住了日光。 谢归楼微微俯下身，在晓山青的视野里探进一张倒着的脸，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遭，“啧”了一声，评价道：“堂堂魔尊，出个鬼哭之地要这么狼狈？” 晓山青：“……” 你厉害，你厉害还在鬼哭之地被关这么多年！ 但此刻不是斗气的时候，新手大礼包已然到期，她毫无修为的事很快就会暴露，纵然她与谢归楼之间已经通过招魂幡结契，他可不想蟑螂一般好使唤，她既已顶了魔尊的名头，若想接下来合作愉快，还得想一套说辞先把设定圆过来才行。 这是晓山青所擅长的，她的眼角还挂着两滴泪，当场就演起来了。 “若非万不得已，我为何要冒险来这鬼哭之地呢？”晓山青惆怅地叹了一口气，“实在是因为，我遭到了最信任的手下和心爱之人的双重背叛，因此身负恶咒，直至修为尽失。” 谢归楼：“……” 什么最信任的手下和心爱之人的双重背叛，竟然还能有如此具体的故事设定！ 一瞬间，他都忍不住要开始自我怀疑——莫非他在外头消失太久，魔域尊主果真已经换人了？ 晓山青嘴角还挂着一抹惨笑，状似无意道：“其实，方才为救小谢道君出来，用的正是最后一点点修为呢。不过道君不必谢我，我如此舍命为君，也是有所求的。” 晓山青眼中燃起熊熊的仇恨，咬牙切齿道：“有你相助，这一次，本尊一定要将属于自己的一切都夺回来！” 谢归楼：“……” 谢归楼沉默片刻，配合道：“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做？” 晓山青：“先躺一会儿。” 谢归楼：“……？” 晓山青：“燃尽了，没力气了。” 谢归楼：“……” 躺了半个时辰之后，晓山青终于重新打起了精神，带着谢归楼一同离开鬼哭之地。 约莫晌午，他们来到了一个叫青阳镇的地方—— 同清溪镇差不多，因为修炼资源匮乏，也是个没有魔主愿意抢的穷乡僻壤。 魔族修道，分两重境界，破了天囚境便意味着挣脱了上天的束缚，可引气入体，踏上修炼之途。修炼到了一定的程度再破通天境，便算得上是魔域的高手。 青阳镇地处偏远，虽说也有些魔修，大多是堪堪破了天囚境，或是天分不佳，或是没有资源，大多数入境之后没多久就在道途上止步不前，除了寿数长些，身子更强壮些，同普通魔族也没什么大差别。 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青阳镇中还有个规模不小的格斗场，格斗场贴出的告示说，不限修为，甚至不限是否入天囚境，只要对自己实力信得过，均可报名参加大比，得胜者还能获得一定的奖励。 晓山青的双脚顿时被粘在了原地—— 奖励不奖励的还是次要，但是，有什么比不被看好地站在格斗场上、被下面的看客喝着倒彩，最终却一招致胜来得更拉风的呢？ 一瞬间，她仿佛看见数不清的积分向她招手了。 不久后，晓山青带着谢归楼出现在格斗场的报名处。 报名处隔着道窄走廊便是个演武场，走廊并不深，只用两道帘子隔着，风一吹，便露出里头的光景，是一些正在对打训练的魔族，都赤着上身，汗液沿着紧实的肌肉滑下。 谢归楼还没走近便眉头皱得老高，说什么也不肯走近了。 晓山青只好让他站在街对面，自己上前去交涉。 她开门见山，直接毛遂自荐：“我并未突破天囚境，人人都瞧得出来。修为全无却能轻易取胜，噱头打出去，定能令你客源大增。” 东家名叫云瑶，是个天囚境的魔修，修为在青阳镇排得上号，如若不然，也无法孤身一人撑起个格斗场。 她生得并不年轻，但浓妆艳抹之下，衬着一身红衣，倒也显出些别样的风韵来。她似笑非笑道：“可你凭什么觉得你能轻易取胜？” 这斗场是以两两一组，胜者晋级，败者淘汰，直至选出第一名来。自然也会有些未入道但体格健壮的魔族参加，不过大部分还是入了天囚境的魔修。 眼前这女子虽然眉眼之间有藏不住的张扬与自信，却连天囚境也没有，怀中抱着的那把剑——实际上也很难再被称作剑，总而言之，也是再普通不过的凡品，甚至满是锈迹，实在很难让人相信她能稳赢。 但晓山青只是咧嘴一笑：“包我——还有对面那个人三天的食宿，三天之后，我先免费打一场给你看。” 云瑶看看晓山青，又看看等在对面街边的白衣男子，马上就懂了，看着晓山青的眼神变得慈爱起来：“你这人，对自己的道侣还怪好的。” 晓山青：“？” 云瑶暧昧地捂嘴而笑：“自己穿得乞丐，却将那男子打扮得像个瓷娃娃，我都懂的！” 晓山青：“……” 瓷娃娃谢归楼认真地关注着街对面的动向，确定晓山青正在认真同人交谈，无暇关注他这边，便伸手拦下一个路人：“你可知如今的魔域尊主是谁？” “这你都——”路人正要发怒，一看谢归楼这脸，怒气泄了一大半，不自觉地将声音放软，“这你都不知道呀~如今的魔尊，自然是黑水城主人呀~” 谢归楼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唇角。 看来如今魔域尚未易主。 此女果然谎话连篇。 他心情大好，正要放此人走，又想起什么，追问道：“那你可知谢归楼是谁？” 这人却面露茫然：“谁？” 他要求：“不认得。” 谢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