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被发现了》 第1章 第 1 章 “……说时迟那时快,飞沙走石间,只见林上雀一个翻身向前,接着右脚朝莲慈飞出,将人踹出十步之外,下一瞬,魔王之子莲慈径直倒下,翻滚几圈掉下恶鬼崖。林上雀杀友证道,不仅是替他们玄阳门除去魔徒,更是守住了一方太平。” “啪”,说书先生坐在屏风后拿起醒木往桌上一砸。 “各位,你们说,这林上雀到底是好是坏?这莲慈到底是善是恶啊?” 霎时间,底下人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这林上雀名门正派出身,是梦灯长老最中意的徒弟,当年那一战更是出了不少力,再说了,他杀的那个莲慈,是魔王亲子,虽然此人是玄阳门掌门之徒,但毕竟是魔,身体里流着的可是魔血,谁能保证他以后能行善一辈子?” “此言倒是不假,可……可莲慈先前也做了不少善事,仅是斩魔救人这一条,就能说上三天三夜,哎,可惜啊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说不定这正是他们魔族计划中的一部分,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们将莲慈伪装成平凡人送入玄阳门,为的不就是想要血洗玄阳门吗?” “可是我听说莲慈当年是玄阳门现任掌门亲自接回来的,之后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导,况且,各长老弟子对莲慈的看法也都颇佳,我还是不相信莲慈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也许当年他没有死,现在还在斩妖除魔也说不定。” “哎哟梁兄,你真是糊涂!你不要觉得莲慈救过你,你便想着替他言语两句,人家根本不记得你是哪号人物。”身着青袍的公子拿起手中折扇往对面人肩膀上敲敲。 被称作“梁兄”的清秀公子张了张嘴,似是想要再辩解一二,却没等开口,便有人抢了话。 “陈公子说的极是,况且关于莲慈,有一坊间传闻,不知在座各位可曾听说,就是他与他师兄林上雀之间,可是隔着夺妻杀妻之仇的!” “什么?!夺妻杀妻?!” “竟还有此事?此人当真如此心狠手辣?” 那人冷哼一声:“听过之后,你们觉得,当年林上雀遇到能报仇的良机,他能忍吗?他难道不会手刃仇人?” “这传闻是真是假暂且不提,只说那林上雀长相也称得上是神清骨秀,难不成……莲慈长得比他还俊上几分?” “那就无从知晓了,毕竟他莲慈每逢救人必戴面具遮挡容颜,不过依我拙见,倘若不是他心中有鬼,又有何惧呢?” “哈哈哈哈哈哈!”一名满脸胡须的威猛男子喝完最后一口酒,将酒壶往桌上一摔:“若不是他相貌丑陋?或是脸生麻子,怕吓着旁人?” 屏风后的人放下手中茶杯,荡起的淡淡涟漪模糊了那张倒映出来的清冷玉面。 “啪”,又是一声。 “好了,诸位各执一词,都自有道理,不过今日天色已晚,就先到此为止,我们改日继续。” 说书先生站起身便要离开。 “哎哎哎,善荷先生,你怎的每每如此作风?这结局你是讲还是不讲?”底下有人忙抬手阻拦。 “就是啊,还讲不讲了?” 这说书先生自前几日开始讲“玄阳门惊变”,言语通俗流畅,用词恰当合理,闻者仿佛身临其境,亲眼所见般。只是有个毛病,便是每讲到精彩之处就要借口离开。 上次说自己腹中饥饿,上上次说担忧家中猫儿,上上上次说自己惹上风寒需多加休息。 “先生,你找借口好歹找个能说服人的,此刻外面通透明亮,你偏说天色已晚,这实在不妥。” 人群一片应和。 善荷脸色有些挂不住,他只能干笑两声以缓众人情绪:“各位各位,在下今日确有要事在身,不能再待在此处了,明日,明日我一定讲故事讲完,只盼各位且放宽心。” 说着,他朝着台下拱手行礼。 众人虽心中有些不满,却也知道善荷先生向来是劝不动的,万一把人逼急了,往后不来了,那难免要失去不少热闹。 一众人相互寒暄过后,便作鸟兽散。善荷走在路上,手中掂量着今日所赚的银钱。 二百四十六钱。 不算多也不算少,不过起码他来了这叶儿镇后,便再没饥不得餐,风霜露宿过。 “哎呀呀,还好长了一张嘴,使我能勉强温饱过活的前提下,再攒上些钱。没料想这钱来的倒也容易,不过是吐两口唾沫星子的功夫。” 善荷先是将钱袋往怀里一塞,接着径直朝着酒馆走去。 “小二,把你们店里那三道招牌菜各来一道,好酒一壶,烧鸡一只。” “好嘞客官,您稍等,马上来。” 善荷支着脑袋,拿起竹筒里一双筷子在手中把玩。不远处桌上坐着两位少年,面容白净,背挺如松,身穿蓝黑相间弟子服,裁剪干净利落,衣摆袖口处均用金丝线勾勒出山水飞鸟的轮廓。 善荷佯装不经意侧了侧身子,两人的低声言语便尽数传入耳中。 “……长老何时动身?” “说是明天上午,不过师兄已经出发了,约莫着过几个时辰也就到了。” “长老怎么突然要来这里了?山高路远的。” “这咱们哪能知道啊?不过你这话切莫再说了,让师兄听了去,是要挨惩罚的。” “那是自然,我只在你面前言语罢了。” “那就行。客栈我已找好了,待会吃完早些回去休息吧。” “……” 善荷吃饭速度慢,吃完出门,发现外面早是黑漆漆一片了,而且正在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美哉美哉,踏雨而归,不失为一种乐事。” 雨中作乐,听上去确实很离谱,但对于善荷来说,这只能算是平常小事。遥想许久以前,他露宿街头的时候,正是梅雨季节,瓢泼大雨说下便下,没有丝毫预兆。 身旁走出来另一位客人,听见善荷说的这番话,不由地笑出声。 “善荷先生,淋着雨回去就淋着雨回去,说什么乐事?我看你是糊涂啦!” 那人说完便扔给善荷一把伞:“我家孩子出来时拿的,他先前提早回家了,这个先给你用吧,不过……” 他将善荷上下打量一眼:“你比我儿子高出不少,大概也能将就用吧。” 善荷怀里多了一把被叠的十分整齐的伞。 “轰隆——” 回到家中,屋内同样是漆黑一片,善荷将伞撑开放在角落沥水,又去将灯点上。 外面的雨貌似更大了,风从窗外闯进来,窗户被吹的嘎吱作响,善荷走过去关上窗户,抬手往床尾一摸,被褥已被零零散散的雨滴溅湿了。这样的天,烧壶开水也不容易,耽误了不少功夫,善荷终于擦好了身子。 将伞叠好收起来之后,善荷拿着那盏微淡的灯烛走到床边放下,准备熄灯睡觉,正在这时,门却被敲响了。 “叩叩叩——” 善荷懒得起来去开门。 主要是要去开门还要走过外面的院子,头顶没有丝毫遮挡,只能任由雨滴淋落,晾好的伞也已经收起来了。此刻出去,刚擦好的身子岂不又要搞得湿答答的。 所以他没有动,只是躺在床上闭着眼思索。 他在叶儿镇并无亲朋,谁会在大半夜,还下着雨的时候来找他呢? 门还在被敲着,仿佛有种不开门不罢休的气势。 善荷将被子往上拉拉,蒙起脑袋隔绝声音,可是这烦人的敲门声悠长不绝,吵得他根本无法入睡。 他还是起身拿伞出去了。 出了里屋的那一瞬,叩门声戛然而止,仿佛知道是有人出来了。 善荷心中一阵忐忑,走到门边,他收了伞,压着声音:“哪位?” “开门。” 门外的人像是等着他开口一般,轻飘飘吐出两个字,尽管是在下雨,这声音却仍旧溜着门缝钻进善荷耳中。言简意骇的两个字,却听的他冷汗涔涔。 长久的沉默之后,善荷开口了。 “这位公子,若您有事,烦请明日再来,请回吧。” “我说……”门外人的声音染上几分不耐烦,语气自然就重了些。 “开门。” “我若不开呢?”善荷也较上劲了。 “……” 屋内一豆烛火被重新点燃了,两道长长的影子被映在土墙上,随着飘摇的烛火来回摆动。 破旧的不能再破旧的方木桌边坐着两个人。 善荷扭头看向外面,恰逢一道闪电劈下,空荡荡的门口仿若鬼魅的眼睛,院子里散落着早已破碎的大门碎屑,雨水滴在上面,哒哒的声音不断传来。 善荷收回目光,悄悄用余光打量着旁边身姿挺拔的公子,微微灯光下,只看见他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身穿黑红相间劲装,领口处以及袖口处的大量金丝在烛光下闪烁。 腰间别着一柄泛着幽光的长剑。 “那个,请问这位公子深夜踏雨前来造访,所为何事?” 对方听完终于舍得移了移目光,看向善荷,只是语气中尽是不屑。 “你不知?” “我应当知道吗?” 此话一出,静谧中传来一声轻蔑的笑。 “近来听闻此地流言纷纷,尽是关于我的。先生讲述当年玄阳门惊变之事仿佛身临其境般,想来或许也是亲眼目睹之人?不知先生尊名可否告知?哪门哪派?”那人说着便拿起桌上的瓷杯想饮一口水,只是送到嘴边却又停顿片刻,转而放下。 善荷半信半疑,越听越慌张。 “嗐!原是为了这事!我也是从前闲时听他人讲的,不过添油加醋罢了,我们这偏远地方向来消息闭塞,若是公子介意,我先赔个不是,自此再不提起此事……” 善荷起身行了一礼,目光再次瞥向院子中的破碎木门,背脊不由的一阵发寒。 “赔礼道歉是吗?我不太需要啊。” 仍是淡淡的一句话。 “那……那我明日下午去茶楼跟大伙说清楚可好?” “……” 那人不讲话了,他朝善荷转过身来,将胳膊支在木桌上撑起脑袋。 良久,才开口扔句话出来。 对善荷来说,是平地一声雷。 他说:“莲慈……你还要装多久啊?不累吗?” 黑暗中瞬间静的诡异。 莲慈见身份被戳破,也懒得掩饰了,两手一摊,大咧咧坐下,翘起二郎腿,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 “哎呀,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师兄。” 林上雀又冷笑一声:“跳梁小丑。” 莲慈立马直起身子,也不管灯光暗淡,怒目瞪他:“师兄说话还如从前一般恶毒。” 林上雀双指捏起茶杯,略微嫌弃:“你就用这杯子喝水?给我换个干净的来。” 话落便听见瓷器破碎的声音。 杯子被无情地甩向角落。 “啊啊啊!我这屋子里就那一个杯子!我的独苗苗啊!师兄你可真是……” “闭嘴。” 林上雀这次来是有事告诉他的,两人没功夫闲聊了。 “现在收拾东西,天亮就离开。” 莲慈还没有从失去杯子的悲伤中走出来,他此刻对林上雀有很大的怨言。 “凭什么?我不走,我在这挺好的!” “我师父要来。” “我先去收拾东西了。”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天色有些蒙蒙亮了。 说是收拾,其实莲慈根本没什么东西,屋子里除了一张旧床榻和旧木桌,两张破椅子,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偌大的屋子空荡荡的。 “我师父他……近来身体可好?”莲慈突然开口。 “挺好的,没了你这个不省心的徒弟,他老人家好极了。”林上雀跳上床,打开木柜,冷冷道。 “那就好。那就好。”莲慈想起吃饭时听到的话,心生好奇,开口问道:“对了师兄,你和梦灯长老怎么突然要来这里啊?玄阳门离这里很远啊。” 林上雀从木柜中将莲慈的两件烂衫子撂出来:“远吗?所以你才藏在这里?” 莲慈叠衣服的手顿了一瞬,接着他尴尬地笑笑:“师兄,你别老是呛我行吗?友人见面不应当开心吗?” “林上雀杀友证道。这不是某人讲的吗?” 莲慈不知所措地挠挠头:“哎呀师兄,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只是混口饭吃而已,您老人家不用如此较真吧?” 林上雀轻哼一声。抱手环胸转过身去门口,靠在一边并不理他。 莲慈收拾完衣物,拍拍身上灰尘,走到门口处,用肩膀碰碰林上雀。 “师兄你还没告诉我你跟你师父来是干什么呢。” 林上雀缓缓转过头,眼神幽幽盯着莲慈,一字一顿坦言。 “斩、妖、除、魔。” 第2章 第 2 章 莲慈一路向南,边走边骂。 该死的林上雀竟然就让他纯靠两条腿跑,连一匹马都不给他!他这弱不经风的体质怎么经得起这种艰难考验?所以出了叶儿镇他就鬼机灵地去买了一匹马。 结果没走多远马就停在山坡边上嗷嗷嘶嚎,无论莲慈怎么哄劝,就是死活不再挪步子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坑了,这马根本没喂饱! 可怜他一晚上没休息好,走的时候连口热乎饭都没吃上。昨夜下雨,泥泥洼洼的地上全是水坑,他踉踉跄跄走着的同时,还要牵好花高价买来的马。 “你这臭马!真是害苦了我!等我到下个镇子上就立刻把你卖了!” 莲慈忿忿抱怨,叫苦不迭。 都是什么事儿啊。 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秋花镇上,莲慈顾不上歇息,第一件事就是卖马! — “什么?七百钱?你耍我呢?!这马买来的时候花了我一千二百钱呢,你这是乱出价啊!”莲慈叉着腰扯着嗓子喊。 “公子,您也别在这跟我叫,我就出七百钱,卖的话咱就继续,您不卖我也不强求,我们这人来人往的,您别耽误我做生意。小五,来送客。” 一听此话,莲慈气势顿时低了不少,连忙摆手制止来人。 “哎哎,不是,老板,大哥!我卖啊,只是您这价是不是也忒低了?您看看我这匹马,很壮实的,这牙口这马蹄子……” “行啦行啦,这位公子,我看你也是诚心想卖,这样吧,七百五十钱,一口价。”老板斩钉截铁,不退让丝毫。 莲慈欲哭无泪:“别呀老板,我刚给它买粮还花了我一百钱呢,八百五十钱吧行吗?” 老板摆摆手:“买卖不成仁义在,既然公子与我开价不一,那就请回吧。” 莲慈最终还是没把马卖掉。 他扭头看着嘴里仍在吧唧吧唧嚼空气的马,气不打一出来。早知道就拦辆马车坐坐,不贪图潇洒自在买马骑了,如今倒好,光喂马都得花出去不少钱。 莲慈甩甩脑袋,真想把里面的水都甩出去,他仰面朝天,迎着烈阳重重叹口气。 淡定淡定,这没什么可怕的。 左右这马暂时卖不出去了,既如此,他索性牵着马逛逛这秋花镇。 以前就听说,秋花镇虽比叶儿镇更偏远,但因为临海的缘故,海上运输十分便捷,加上有不少渔民,贩鱼者众多,所以这里百姓大多经商,甚至会有商人隔三差五坐船出去采办。 总之这里是个十分富饶的地方。 莲慈拍着马脑袋:“臭马啊,要不是你,我好歹还能吃上一顿好的,如今你非但没卖出去,反而以后还要给你买粮,我怕是只能粗茶淡饭了。” 道路宽阔,一人一马沿着集市街走走停停,倒也自在。路边摊子紧密挨着如同糖葫芦串,摊布上摆着的商品大多都是莲慈不曾见过的,因此难免要不断询问“这是何物?”“有何用处?” 走着走着,远远听见一阵叽叽喳喳吵闹声。 莲慈是个爱看热闹的,本想挤着人流走上前去瞧瞧,此刻却觉得牵着的这匹马着实令他施展不开。 恰巧身旁路边有颗粗壮树木,他便拉着马过去,将其栓好。 “乖乖在此,等我回来。”莲慈摸摸马耳朵。 挤进人群,只见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穿着湖蓝色衣裳的少年被两个壮汉按倒在地,任凭少年手脚一同挣扎,仍是动弹不得。烈日暴晒下,能看见他额头鬓角细细的汗珠,原本束好的一头墨发也因身子的大幅度动作而变得凌乱,有几缕甚至已经贴在脸颊处。 少年嘴里不住喊着“放开我”,壮汉自然充耳不闻,唯有身旁的老板收起折扇往手掌上一拍,悠悠说道:“孩子,我让他们放开了你,再由得你逃走吗?” “你胡说!我没想逃!你少污蔑我!” “哦—没想逃你跑这大街上做甚?没想逃你见我如鼠遇猫般就躲?”老板心中不恼,如今少年在他手中,自是逃不脱的。 “我那是……我闷得慌,我出来透口气!再说了,大街你造的不成?还不许别人去?”少年梗着脖子,只是他满面焦急与老板争辩的样子颇有一番趣味。 老板示意手下将人捞起来:“你欠我钱,起码有个欠钱的样子,任谁看你鬼鬼祟祟跑出去都会怀疑你的。” “谁鬼鬼祟祟?!你少血口喷人!” 莲慈迫不及待拉着旁人询问事情原委。 原来那个蓝袍青年来此住店,只身一人却开了三间上等房,说是等朋友,结果在此住了三日还未见朋友前来,甚至一连吃了两日霸王餐,老板开了两间空房,耽误做生意。主要是此人一直拖着不付房钱饭钱。老板等不下去了去找他,却被告知“两兜空空,本人穷穷。” 莲慈听的一阵呲牙咧嘴,心中那丝怜悯也烟消云散:“这人是不是成心找事的?怎么感觉行事作风如此……” 人群中议论之声渐起。 “这谁家孩子?怎么看着眼生得很?” “哼,做下这等事,就算是亲父母也害怕出面涨红脸吧?” “哎哟话不要说的如此难听哟,还是孩子,想来只是一时糊涂。” “婶子你别这样说,现在孩子闯下大祸还少吗?你看镇南那家……” “哎!别说了!小心有人找你!” “……” 少年听见周遭一片声音,心中想起什么似的不再挣扎言语,脸颊不知是被晒的还是怎么的,逐渐变得红润起来,如同苹果。 “这位小公子,不是我故意为难你,实在是你的做法令人失望,你当时说晚两日付钱,好,我信你,可是你非但没遵守约定,反而想要一逃了之。你若是走了,我这两日的损失找谁要去?” 少年垂着脑袋,别别扭扭低声道:“我等的人马上就到了,我会还你钱的,我没想要逃……” 说着说着他直起头:“你找人看着我,我干什么都不自在。” 看着少年竟有一些恶人先告状的意味,老板笑笑:“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是走了,谁赔我损失?” “我赔。” 人群中陡然传来道清亮亮的声音,带着平和从容。 听见这道声音的瞬间,莲慈整个人呆愣在原地,浑身的血液好似在身体中炸开一般,随即又消失的干干净净。 循声看去,只见一位身着柳色锦袍的少年缓缓走了出来,步履轻盈如踏在云巅之上,风度翩翩,丰神俊朗,眸子弯弯如月,给人一种盈盈春水汩汩前流的温和感。 众人不禁皆在心中感叹:好一个温润如玉美少年! 老板自然能瞧出这人不凡,于是走上前去,拱手道:“公子是?” 美少年徐徐道:“他的师兄。” “师兄?”老板思索片刻:“敢问公子是何门派?尊姓大名?” “不语山。莲湖生。” 话一落地,周遭顿时如滚水般沸腾起来。 “不语山?!这是不语山的人?” “天菩萨!我见到不语山的仙人了!” “仙人为何来此啊?难不成我们秋花镇的繁荣就连仙人也知道了?” “你说废话呢,仙人是来接师弟的!” 有人朝着老板喊:“吴老板!你还不赶紧放人!那可是不语山的小仙人!” 老板此时经人提醒才从愣神中清醒,他急忙叫下人松手。 少年得到解脱,赶忙转着手腕脚腕活动筋骨,不忘对着两名壮汉瞪了一眼:“真是疼死我了,你们下手也太重了!” 老板一改先前,尴尬赔笑:“是是是,此事是我不对,仙人莫怪仙人莫怪……” 莲湖生不知何时已敛起笑颜,对着那名少年道:“应然,少狐假虎威,速速滚过来!” 应然听到这话下意识浑身一抖,讪讪走到莲湖生面前漏出一个生不如死的微笑:“师兄,能别告诉师父吗?” “不能。” 店老板心中不知想过多少种措辞了,这下可好,跟不语山闹出了矛盾,这以后他生意还怎么做下去啊? 他微不可察叹口气,拱手迈步向前道:“仙人,此事都是误会,我……” “老板。”莲湖生打断他:“前因后果我已知晓了,这袋钱是替我师弟还给贵店的,至于多出来的,就当作是我这两天的房钱,如若不够,可差人来找我。” 莲湖生将手中的钱袋子递过去,老板慌乱摆手:“不不不,这我不能要,我哪能要你们的钱呢?” 老板吓了一跳,他怎么敢拿不语山的钱?如今别说这位小仙人欠他房钱饭钱,就是他在此继续住下去吃下去,他也是万万不能找他讨钱了,不然他吴忠明还怎么在这秋花镇混下去?! 久久不见仙人动作,却听见对面传来一声轻笑,抬头看去,只见莲湖生正探着头望向某处,老板的视线顺着移过去,远远便见镇上老古树旁,一名身着粗布衫,脚踩草编鞋的人,正奋力拍打着一匹马,那匹红棕大马沿着古树左右奔跑。 莲慈本想着没人注意默默离开,怎料想到了大树下才发现这匹臭马竟把这一圈地上的草吃了个干净!褐色的土壤裸露出来,像是被拔了头发成了秃头。他顿时气血上涌,从地上抄起一根纤细木棍便往马背上打。 马儿受疼乱窜,哀鸣不止。 “嘿!你还好意思叫喊!刚刚不是给你喂过粮了?你就这般饥饿?人家的草都给啃秃了,说出去你丢不丢人?!” 莲慈叉着腰,俨然一副教书先生的模样。 “这位公子,这是发生了何事?或许莲某能帮上一二?” 莲慈顿时停下脚步,不是吧…… 他转过身,果然看见莲湖生那张脸出现在眼前。 “我……无事、无事!”莲慈挠挠头,装作不经意将头发扒拉下来遮住眉眼。 “是吗?”莲湖生食指弯曲抵住下巴,上身微微向前,俏皮地歪歪脑袋,想去看他。 “这个人在打他的马呢!我刚刚看到啦!”人群中看戏的小孩指着莲慈嘻嘻哈哈道。 “他的马方才把古树下的嬉戏草都吃掉啦,他生气啦,就要打那匹马呢!” “谁家臭小孩……” 莲慈被当场揭穿,简直想找个地缝钻一钻,尤其是莲湖生还靠了过来,真是有损颜面。 “无妨无妨,公子不必担忧,那嬉戏草本就没什么用处,只是村中孩子常在此地玩耍,顺带给地上的杂草起了名字而已。”身后人群传来打趣的声音。 “大家伙散了吧!仙人也是要休息的。” 眨眼功夫,原本乌泱泱的人便散了个干净。 应然原本在一个阴凉地靠着石头等莲湖生,见人群散净,便起身拍拍衣裳,正欲抬脚,又见店老板甩着衣袖过来,开口就问他是否还愿在此小住。 他步伐轻快哒哒跑来找莲湖生:“师兄师兄,我们快走吧,店老板邀我去住呢!他家的蒸排骨可好吃啦。” 莲湖生不动分毫道:“去开三间上好的房。” 应然纳闷:“三间?我们只有两个人啊?” 莲湖生这才转身,面无表情道:“三间。” 应然一溜烟跑了,唯有声音被风吹过来:“好嘞师兄!” 莲慈正准备牵马离开,却被人拉住衣袖,回身一看,对方眸亮如星,面红如花,正是莲湖生。 风起叶落,两人对立相视,默默无言。 对于这个人,莲慈向来是捉摸不透他的,也自然不晓得说些什么,况且现在在世人眼中,他是已死之身,难不成要告诉莲湖生,自己如今又活了?还是说其实自己骗了他?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你要不要跟我走?” 听到这句话,莲慈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浓眉皱起看向对方:“啊?” 莲湖生耐心重复。 “你的马我瞧着应当是饿了,正好我的马也要喂粮,不如一起可好?” 莲慈早已把马拉到了身边牵着,想着随时可以一走了之,只是没想到莲湖生用了什么法子就将马定在原地不可动弹。 “哎呦莲公子,您不能如此吧?”莲慈没好气地看着他。 莲湖生浅浅笑着,像是初春绽放的花苞。 “莲慈哥哥。” 莲慈陡然瞪大双眼,马也顾不上牵了,张牙舞爪便要去捂他的嘴,只是对方早有预料,抬手便扼住了他的手腕。 那张极好看的脸在莲慈面前放大,温热的气息扑在他脸颊上。 “现在可以和我一起走吗?” 第3章 第 3 章 “说说吧,你到底要干什么?” 踏山楼,秋花镇上最好的酒楼,开在最繁华的街上,楼内每日都有琴娘奏乐,舞娘献技。琵琶声犹如溪水潺潺流尽每个角落,飞天舞宛若皎皎明月吸引众人目光。 此时一间上房中,莲湖生正坐在上好的沉香木桌边,悠悠倒着水,举手投足极尽优雅。莲慈却在窗边不住地踱来踱去,满面忧思。 他就想不明白了,自己的伪装很差吗?怎么一个个都能将他认出来? “莲慈哥哥,过来喝杯水。”莲湖生喊他。 “先回答我。”莲慈板着脸跨步过来坐下,双手往膝盖上一放。 莲湖生将茶杯放在他面前:“我没想干什么,我只想见你。” “……” 莲慈将水端起来一饮而尽。 “见我做甚?有事吗?” “没事不能见吗?”莲湖生低垂着眼,能看到他浓密而纤长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 “喂喂,你小子莫要冤枉我,我没这样说。” 莲湖生轻轻笑着。 他抬起头:“难道要我像当年那般,盼着你念着你,最后又收到你身死的消息?”语气很平静,没有一丝起伏,似是一粒沙子丢进湖中,看不出涟漪。 唯有那双眼,柔柔望着他,里面好似翻涌着数不尽的情绪,不解,怨恨,思念。 莲慈沉默了。 良久,他才开口:“好汉不提当年!” “……” 莲湖生叫人送来几盘子好菜,莲慈看着两眼放光,撩起袖子就坐下了,正欲动筷,便见应然闻着味寻过来。 “师兄,你怎么和这个人在一起?你们很熟吗?” 不等莲湖生回答,便听见莲慈含含糊糊急忙道:“不熟不熟,我跟你师兄不熟,他瞧我可怜,赏我一口饭吃罢了!” 应然点点头,凑过来坐下,恭敬地端起茶杯递到莲湖生手边道:“师兄,我想和你一起吃饭,平日里我们都是一同吃饭的。” 闻言,莲慈赶忙往饭碗里扒拉几块肉起身。 虽然他很饿,但是要跟莲湖生面对面吃饭,他始终有些不自在,心中不免时刻警惕着,担心下一瞬他又问出什么话或者说些什么话。 乱七八糟的。 “可以可以!我这个人最有眼力劲了,你们师兄弟好吃好聊!我就先走一步啦!” 此事不走更待何时! 只是没等他走出去,便听见身后“啪”的一声传来,惊的莲慈顿时刹住脚步。 “公子,我劝你不要做无谓之争,不论你跑去哪里,我都能找到你。倘若不信,大可一试。” 令人发寒的声音伴着袅袅琴音一同传入耳中,莲慈只觉得头昏脑胀,双眼冒星。他哭丧着脸重新退回去坐下,端起碗闷着头开始吃饭。 “你回你自己房间去吃。”莲湖生对应然道。 应然刚夹起一块排骨,听到这话愣了愣,满脸不可思议:“师兄你要赶我走啊?那可不成那可不成!为什么我不能在这吃饭啊?我们平日不都是一起吃的吗?!”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他猛地转过脑袋看着莲慈:“是不是因为这个人?你要跟这个人吃饭,所以要赶我走?” 莲慈闻言讪讪抹了把鼻子。 小兄弟,我其实是不愿的。 应然流着两行清泪,鼻涕也跟着淌了出来。原本是唇红齿白,浓眉大眼,笑起来还漏出两点酒窝的爽朗少年,此刻那张脸却像是被揉成一团的,皱巴巴的纸。 莲湖生重新斟茶往嘴里送,静静地看着。 他清楚应然德行,不过是装哭讨个可怜罢了,这样的情景先前在不语山,隔三差五就要发生一次。 只是他虽不急,莲慈却一个头两个大。实在是这哭声太过夸张了些,思索片刻,他还是选择默默起身去将房门关好,防止颜面尽失。 “哎哟小兄弟,莫要再哭了。再哭的话楼下就要下雨啦!”莲慈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 “不要你管!”应然一巴掌拍开他。 呦呵!劲还挺大。 莲慈转转手腕出言逗他:“哎呀呀,如果秋华镇的百姓得知应小仙人是个爱哭的人,不知会作何感想?” “你!你无耻!你卑鄙!都是你抢走了我师兄!” 莲慈没想到这臭小子敢这般乱说,食指伸出朝他指去:“喂喂,臭小子,我警告你不要多嘴乱说!” 他这种已死之身开开玩笑就算了,反正没人会信,但莲湖生不行,他以后是要娶媳妇儿的,万一这话以后被谁知道,那可不是玩的! “应然。”某位喝茶的闲人终于插手了这场闹剧:“不要无礼。” 莲慈眼见着应然听到这话时的反应——嘴巴微合,哭声渐弱,唯有那双眼,泪水不断蓄满又滑落,像是要下一场沉闷的雨。 他叹了口气,小孩子而已,勿要过多计较,成长的路上总是需要有人引导的,于是走过去道:“哎,想吃便一起吃吧。”他顺手从怀中掏出一条丝帕:“拿着擦擦鼻涕,有点恶心。” 莲湖生喝茶快喝饱了,打算放下茶杯歇歇,只是余光瞥见那条丝帕,他心头一震,随即幽怨地盯着莲慈。 两人眼神对视上,莲湖生意有所指的盯着那条帕子,莲慈尴尬地缩缩脑袋,又默默将丝帕收回。 莲慈在心中暗暗吐槽:不给就不给,反正是你师弟不是我师弟。 应然手伸到半路,却看见那只手缩了回去,他瞪着眼睛抬起满脸泪水的那张脸,看看莲慈,又看看莲湖生,哭得更凶了。 “行了应然,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滚去你房间。”莲湖生已经懒得跟他废话了,面上添了些不悦看着他道。 “师兄啊!”应然心中委屈极了。 “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 应然乖乖闭嘴,只是小声抽泣。 莲慈有些于心不忍:“喂,一起吃就一起吃啊,这有什么的,这么多菜。” 莲湖生淡淡看他一眼,语气没来由变得傲娇起来。 “不要。” 莲慈成功被噎到了。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两人,诡异的安静再次降临。 “我说,你有必要吗?”莲慈说这话的时候刚往嘴里塞了一口豆腐,连头也没抬。 “对我来说,很有必要。”莲湖生只能看着他头顶,往日在风中四散飞扬的黑发,如今变得枯燥,像失了水分的柳枝。 “莲慈哥哥,你如今……” “我吃好了,公子继续。”莲慈不等他说完话便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无垠的月光缓缓流了进来。 “就此别过。” 说完,一个翻身向下,人就没了踪影,唯有扬起的风拂上木桌边人的脸颊。 凉凉的,一如莲慈对他的态度。 莲湖生看着他消失在眼前,却很平静如常地夹起米饭送入口中,只是迟迟咽不下去。 — 出来之后,莲慈也不知道自己要游荡到何处去,今日本就是他来到秋华镇的第一日,结果好死不死遇上莲湖生,又是看热闹又是聊天吃饭,他客栈都没来得及订下,害得他现在连个落脚地儿都没有。 总不能让他重新回去住踏山楼吧? 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虽说是他自找苦头出来的,但是跟莲湖生同一个屋檐下,他总感觉有些别扭。两人以前是一起待过没错,但那是以前了,几年前的事现在翻出来总觉得味儿不对。 况且,况且当年的事情是他有错在先,如若莲湖生问起,他必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就算答上来,也是言语颠倒,逻辑混乱。 莲湖生此人,脑袋灵光的很,万一被他察觉到什么,他定要顺藤摸瓜。 只是还有一事他不明白,为何偏就这么巧,刚来此地就遇上莲湖生?几年不见,他个子抽条不少,一身浅色袍子穿在身上衬的他很是好看,俨然一副濯濯春月柳的模样。 莲慈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已走到片林子中,风摇着树叶哗哗作响,他正欲离开,却听见声响。 “……你家那个怎么同意你出来了?” “她昨日回娘家了,不晓得。” “我说呢,以前喊你来你也从不出来,今日倒是先来找我了。” “那是那是,我得了空,自然是先来找马哥您呢!” 马哥爽朗一笑:“你嘴甜,只是一会咱要做的事不是嘴甜就能做成的,你得把胆子给我撑大了。” 莲慈看着两人均是人高马大,没想着轻举妄动,他尚且不知道来人是谁,又为何要在深更半夜来到此处,但有一点他很确定,就是他困了。 左右今日也难找到落脚之地了,不如在此休息一夜,毕竟天地之大,在哪儿不是睡?不过平日里他都要翻来覆去半个时辰才能入睡,今日只半刻钟,他便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觉。 “啊啊啊啊啊——!死人了!” “救命……救命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很像方才的两名壮汉,接着就是一阵脚步疯跑的声音传入莲慈耳中。 他睁开眼,瞬间清醒过来,循着声音快步跑去,果然看见路上两名男子满脸惊恐,仿佛身后跟着恶鬼般朝他这边飞奔过来。 莲慈展开双臂拦住两人:“兄弟,这是发生何事了?跑的如此惊慌?” “前面死人了!食心兽!一定是食心兽!”其中一人眼神浑浊,早已被吓的七魂丢了六魄。 “马哥……马哥……这怎么办?这如何是好啊?”另一人浑身哆嗦,牙齿发颤。 “你问我!我问谁啊?!我我……”马哥一句话说不囫囵,转头朝着莲慈道:“小兄弟,你快走吧!莫要在此地逗留了,这食心兽可怖的很,遇上了的话,我们都要死!” 食心兽?莲慈大约是听说过一些。 好食人心,喜欢先将人折磨致死,接着徒手撕开胸腔,掏出心脏。一般在晚上出来活动,所以出现过食心兽的地方都会有早早吃过晚饭,紧闭大门的现象。 只是没想到如今秋华镇竟也出现了食心兽,虽说他现在捕捉不到妖兽的气息踪迹,但是现下天早已黑透,走肯定是不能走的。 莲慈对着他二人道:“你们下山去,最好挨家挨户通知百姓先躲起来,家里有红薯窖子的,都挤挤躲进去,免得睡梦中惨遭毒手。” 想了想,他继续道:“踏山楼有个不语山的仙人,你们去找他,就说……照实告知他便可。” 两人看着他镇静的神情,也反应过来莲慈绝非常人,连连应好。 “切记,勿要焦躁慌张,容易坏事。” 交代好一切,莲慈将全身灵力往下盘灌去,利剑出鞘般飞身向前奔去,捕捉不到妖兽的气息,那就先循着血腥气找尸体。 果然,往前奔走不多时,血腥气越发浓郁,还夹杂着腐蚀的刺鼻味道。莲慈停下脚步,抬手放至鼻下来回扇动,左右寻找着气味来源,终于在一棵树下草堆旁发现尸体。 也那怪那两人吓得失了魂魄,这具尸体实在骇人至极。整张脸腐烂不堪,难以入目,浑身布满一道道血痕,甚至带着几个血窟窿,正往外缓缓流着液体,尸体胸部从中间被往外撕开,留下个黑漆漆的洞,双手双脚俱在,唯有一只脚的鞋子不翼而飞。 莲慈翻手聚出一簇灵火,蹲下查看,这才发现那血痕竟是翻开的皮肉,正往外渗着血,心脏处也是空荡荡的,灌满了风,膝盖处有擦伤的痕迹,一边脚腕红肿,应该是扭伤所致。 尽管这尸体的衣衫早已破烂不成形,莲慈还是帮她整理一番,方才查看时,能根据她皮肤的细腻程度判断出这是位妙龄少女,且一边手腕带着珠串,腰间系有玉佩,鞋子上虽沾了泥土污垢,也不难看出隐隐金线绣成的大片飞蝶。 显然是富贵人家的姑娘。 莲慈气得咬牙,双手不禁攥成拳头。生命何其珍贵,却一朝遭此毒手,将那食心兽杀死百万次都不足以解心头之恨! 正在这时,不远处有风掠过草丛,莲慈警惕地看着声音来处,在尸体周围布下保护圈便朝着那处前进。 只是尚没寻到食心兽的踪迹,先有一阵丁零当啷的铃铛声传来,犹如濛濛细雨落入水中。 莲慈刹住脚步,站在原地,手中灵火翻腾,防备地看着周围。 “哎呀哎呀——”身后陡然响起少女愉悦活泼的笑声。 铃铛声渐行渐近。 “不得了不得了!本小姐当是谁呢!” 这个声音…… 莲慈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别来无恙呀,莲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