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做到衣食无忧》 第1章 第 1 章 夏热才过,秋风扫荡着街道。 “哒、哒。” 两道脚步声响起。 空旷的街道上出现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高个带着一顶斗笠,长发高束腰间佩刀,估摸着是个十分不好惹的姑娘家。 在她身侧是个小孩,身高才到姑娘家的一半。 街道没什么人,偶然一两个行人都是蒙头迅速走过。 小孩转头看了两眼街道,伸手紧紧拽住了陆英裤腿,险些将裤子拽下去。 “嘶。” 陆英皱眉,一手抓住裤头,一手去抓小孩的袖口,冷漠地将她的手拉开。 低头警告过小孩后,陆英漠然地穿过大街,拐进一条胡同里,敲响右转第三家。 小孩跟在陆英后面,仰头看向匾额,上面‘惊书阁’三个大字闪着金色光芒。 脚步很快响起,木门被打开,陆英跟人家打了个照面,被恭恭敬敬请了进去。 瞧着友人跟做贼似的在门前东张西望,陆英双手抱胸,靠着书架静静垂眼看着。 倒是友人小心翼翼关上店门后,紧绷着的肩背一下子放下去。 荀涣背过身来,瞪大眼睛盯着陆英,手指一下一下点在她肩头:“你知不知道城里现在是戒备状态啊?!大刺刺往我家闯,要是被人家看见,我就完蛋了!” 陆英被她戳着肩头,眉眼淡淡看着她,身体顺着荀涣的力道往后。 荀涣见她这样也没脾气了,本身也没什么脾气。自从认识陆英十七年来,她就一直这样冷淡,任何事都激不起她的动力。整个人十分无趣,来找她不是有事就是来抢她好不容易收到的珍藏书册。 “说吧,找我什么事。”荀涣打量着陆英,视线扫到她脚边的小女孩,对视一秒钟便抬眼看着陆英的眼睛。陆英隔阵子就捡几个小孩带在身边,找着好人家就将孩子送出去,荀涣早已习以为常。 陆英也不寒暄,低头用手心托着小孩的头将她往前推。 小孩顺着力道懵懵往前走了两步,这一下将她和荀涣都弄的一愣。 从小孩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气息来看就知不是常见的妖精,往常陆英身边这类妖精至少会带在身边养个五年十年。荀涣当年,就是于珍贵药材上诞生的妖精,新生的精灵难免会被欺负惦记,也是恰巧陆英路过,将她带在身旁七年之久。 小女孩扭头看陆英时,显然对这一举动代表的含义有所猜测,于是渐渐红着眼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就是没有落下来。 很奇怪。 陆英内心依旧平静,见小孩这副可怜模样也毫无感触,只是平淡地与她对视。 荀涣明白陆英的性子,基本上一旦做出决定,就不会反悔。但她还是不明白,这小孩怎么不一样,这不太符合陆英的处事习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她觉得自己应该问明白:“可以问一句吗?为什么?” 陆英回望,平静道:“我肉身撑不住,过几天去轮回台。” “什么?!” “!”小女孩默默后撤几步拽住陆英衣裤。 荀涣迅速抓住陆英的手腕,下意识往里输进灵力,去探查她身体情况,结果直接被陆英更为强劲的灵力挡住拍出来。 此举未果,荀涣狠狠皱眉质问她:“怎么回事?!怎么可能撑不住?” 陆英收回手:“寿命将尽。” “?”荀涣后撤几步,有些不可置信。 但陆英面无表情盯着她太正经了,介绍片刻后,荀涣低头抹了把脸问:“去轮回台做甚?我替你去,你别折腾了。” 小孩在一旁紧紧攥着陆英衣角。 陆英挑眉。 她好笑地问道:“你替我去干甚?” 荀涣面向陆英,视线没有焦点,压根没注意到陆英的表情。 “轮回台不是人族投胎的轮回之地吗?除了人族神魂,谁进去都会有天罚,你身体...受不住,还是我替你走一遭吧。”胡乱解释完,荀涣回神问她,“你去里面干甚?” 陆英:“投胎。” “?!”荀涣偏头疑惑,还以为她没听清:“你一个妖精,投不了胎啊。” 陆英依旧挑眉:“谁说我是妖精?我,人族。” 此言一出,荀涣和小孩两脸懵。 人族。 陆英扯了下嘴角,懒得多做解释,抬脚往外走去:“我明年都一百五十岁了大姐。” 她拉开门干脆利落的走人,留下荀涣和小孩面面相觑。 人类短短百年能修炼得这么厉害? 等小孩回神跟出去时,只来得及看见陆英走进一处死胡同飘然的衣角,眨眼间消失不见。 三日后,人间虫疆轮回台。 陆英站在轮回台边缘,朝下望去。 所谓轮回台,只不过是人间虫疆一所荒废已久寺庙中的一口井,人间所见井下是干涸的泥土。 但是在陆英眼中,四面八方飘来的魂魄争先恐后钻进这口井中,他们经过井中忘川水,前尘往事十之忘其七九,再前往地府尽头喝碗孟婆汤,就可再世为人。 陆英摸着井旁侧的隗树,最多一个时辰,她这副肉身就撑不住了。 陆英低头看着井口水面涟漪,她眉眼平静,往事一件一件浮现在眼前。 人族这一百五十年,说实话,她还没有活够。 任谁在人生最后五十年发现自己记忆有误,找了几十年,好不容易有新进展,结果发现自己寿命将尽,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 五十年前,人间古灯崖。 陆英去崖底寻找一味珍贵的静心药材,在向下攀爬时失足跌下,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陆英濒死间,身体下意识调动体内灵力涌向眉心。 当即,自眉心瞬间扩散出一个灵力保护罩。 与此同时,脑海骤然显现一个繁杂又刺脑的法阵,两者碰撞,产生巨大撞击。 又在她摔向地面时,保护罩护住她周身保她安全落地。 当时陆英好歹没被摔死,但是识海灵力的撞击险些将大脑裂成两半。 从地上爬起来缓了好一阵子,属于眉心灵力运转的热意降低,识海渐渐恢复平静,法阵像从未出现般重新隐匿起来。 在崖底,陆英呆上半年之久,搜刮所有记忆,不断重复回想,也没有找到眉心的自保阵法是何人设下。 一次在溪流边,她尝试再次往眉心灌入灵力时,溪水倒映着,额间随之亮起的黑蛇花钿。 这引起陆英的注意,但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两股法阵灵力相撞的剧烈疼痛。 五十年够干什么?陆英不断灌入灵力,两股力量不断在她脑海中较量。 偶尔间有次闪过支离破碎的记忆,足够她拼出一个手臂缠蛇的女孩。 黑蛇,女孩。 是谁? 每每想到这个问题,陆英的思绪就被人拿手在脑海中搅拌,疼痛且混乱,她闭上眼睛用力甩头。 时间不多了。 提前一时辰,是她给自己的准备时间。 陆英坐在井沿,熟练地抬起右手在身前勾起灵力划拉着,阵画到一半,陆英走神想着,她应该没少干这事,至少在她已知的记忆里,她就画过两次。 游过忘川喝了孟婆汤忘却记忆,对于人族想重获新生的人来说,是个好选择,但对于陆英这样存活上千年的游仙族来说,这就不是个选择。 陆英垂着眼,自嘲冷笑。 脑海中的封印与眉心的法阵来源还未查清,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查探。 摆在她眼前的,可不就是这条路? 手动画阵帮自己封印住全部记忆,规避掉忘川水和孟婆汤的阶段,之后记忆自行复原。 下一世,她有足够的时间来查明事情真相。 陆英越盘算着,眼神越发锐利。 坐在井沿良久,灵力最后一笔钩完,陆英站起身来脑袋一阵晕眩,她放任自己落下去。 身体入水即消散。 同时,远在人间万听,在惊书阁里摆放书籍的荀涣突然陷入愣神中,小女孩依偎在荀涣腿边,两行清泪簌簌得滚落下来。 气息全无。 —— 地府中。 陆英的魂魄闭着双眼躺在半空,半点意识也无。 “尊主。”浑身漆黑的地府密探半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向面前的女人行礼。 ‘尊主’伸手抚摸着陆英眉心,另一只手上捧着八卦仪盘。 她嗓音竟然是温和的,温柔地抚摸陆英额头,对着她全无意识的魂魄,碎碎念念道:“我没料到你……还有自保手段,是我的遗漏。” 没人敢与她搭话,地府密探垂着头跪在地上,冷汗淋漓,恨不得自己听不见,生怕自己即将被处理掉,只当自己不存在。 “我仁慈了。”女人为陆英整理着脸边的碎发,“看来,留着你的部分记忆,也不好。你说是吗?” 说着,女人像是想起什么事情来,眼中闪过厌恶,声音徒然变得阴冷,“我没时间耗下去了,那女人一日不除,我心一日不安。” 她收回手,将八卦仪盘放于陆英脑海上方,仪盘中源源不断窜出灵力钻进陆英魂魄。 女人看间这一幕,表情狠厉起来,嘴角微动细声说着什么。 待‘尊主’离开后,那人迅速将陆英的魂魄归还投胎处。 一切顺利的进行着。 * 从深梦中惊醒,陆英倚靠床头,无声看一夜落雨。 天微亮,街道上马车辗过又扬长而去,却恍得陆英从旖旎中清醒。 陆英抬手,脸庞未干的泪水在空中消散。她偏头咬着发绳,下颚紧绷。快速利落,将发丝高高束起,逃难般“哐当”巨声推门而出。 经过游廊,被早春凛冽的寒风兜着吹一脸,满脑子想法不见踪影,冷汗刺骨,人倒是镇定了些。 “陆玉山!你打算睡到响午?还不起床?”她先是朝西厢房喊一嗓子,到房前抬手敲打了两下,假模假样等上两秒钟后,直接推开朱红木门。 异常清瘦的手骨刮过女孩衣领,一把抓住床上被褥—— 女孩迷糊中先感知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十分迅速且具先见之明得缩到床上角落裹好,避开了魔爪。 "你你你……大清早,你你冻死我。"女孩先发制人没听见回响,心中隐约有些慌张,因太过困倦睁不开眼去瞧陆英表情。 陆英笑了,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孩,她平静回道:“昨日晚膳,是不是你说让我喊你早上起床买竹册?” 眼见陆玉山只抬手遮住眼,依旧不吭一声,陆英嘴角微动又有些无言,遂高冷转身,只丢下一句“那你躺好”。 合门离去。 陆玉山见她离开,探出手默默裹紧被子。 虽说陆英起了个大早,在家中也做点酒买卖,但其实她暂时还无事可做。 趁着小姑娘未起,陆英彻底清醒,脚下拐了个弯打算去私房躲一上午清闲。 反正去与不去书店,她都没什么损失,还倒省几两银子,况且...陆英想起书店的老板,翻了个白眼。 私房前匾额不知被谁提了“云语”二字,字看起来丰神俊朗。 房内采光正好,沉木书桌前有座屏,背靠摆着寥寥几册的书柜。一旁还有陆英故作文雅的玉兰香几,小憩的围塌。 平时这屋用来写信、对账和修行。 陆英托着沏好的清茶,举止懒散地躺在靠椅上,掏出自己的日事薄,写下时间,沙沙记着几笔—— ……寻到妖酒神灵…不日出发。 记罢,支起一只胳膊撑着脑袋,斜眼瞧着纸上妖酒二字,思绪也随之漂浮…… 妖酒。 [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妖酒。 她弯唇一笑,阳光倾泻,让人再也挪不开眼。 “天上月宫那位何时来凡间历练了?”陆英痴痴地看着妖酒,慢慢拍了拍莫知。 莫知不耐烦地拂开陆英非要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略有嫌弃:“月宫那位怎么会来人间?” “那这是…?” “…你嫂子。”莫知勾唇。 世间精怪天生地养,注定存在稀少。其修行愈后坚守本心者愈少,故大多数与邪魔沾点关系。 陆英少见这般仙气纯粹的精怪,一时惊叹。 "那日闲来无事,思及月老孤家寡人,殿内红线遍地无人整理。投帖前去,恰逢月老瞧着牵线水镜。 陆英震惊地听着素来不爱说话的莫知长篇大论,略有些不敢相认。 “人间车水马龙,她掀起车帘抬眼,惊鸿一眼…向月老打听,她亦不知。你说我如何找着?那姑娘脖颈间所带念珠乃…… 听了片刻,陆英脸上露出嫌弃又向往的神色,喃喃道:“那真巧,改日我也去月老殿逛逛。” 莫知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对这种效仿手段嗤之以鼻。 陆英:“说说而已”。 许是他们看向妖酒的目光太过肆意,又或她捕捉到一两声关于自身的话语。 妖酒轻轻抬目看向他们,如墨画般缓缓启唇。 “你到底去不去?” 陆英一个激灵,手肘险些晃倒茶盏,掩面长叹。 “砰砰”地拍门声不绝于耳,伴随着聒噪的孩童声。 “陆英!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不会反悔了吧?” “我…我可是艰难的克服了重重困难,不可以不去的陆英!” 陆玉山拍打门的手有些刺痛,瘪了瘪嘴,索性对着紧闭的木门干嚎:“陆英!你昨天答应我的!” “不会一个人去了吧?”陆玉山许久没听到声音,不由胡乱猜测,伸手揉着干涩的眼眶,“陆陆英?你在家么?” “在。”陆英拉长了调子,打开门瞬间揉住陆玉山整个脑袋,“我的姑娘嘞,陆英是在叫谁呢?” “唔唔…我唔唔…”陆玉山刚想说话嘴巴就被闷住,憋的脸通红,早上寒风一吹,鼻涕泡一下子就冒出来。 陆英感受到手掌,突然僵住,松开手,略带嫌弃拿出洁净的布帛擦着:“咦惹,啊。多穿点不行么?” 陆玉山脸色爆红,羞愤道:“就穿这么多!你管我。” 陆英冷哼一声,越发不耐烦听她顶嘴,略显冷漠道:“快走。”言罢,单手假模假样捂住耳朵,独自向前走。 “等等我。”陆玉山的羞愤还没成形就被匆匆打断,急忙跟上陆英的脚步。 二人穿过铺着青石的热闹街市,行至深处偏僻清幽的小巷。 推门而入,掌柜发下手中竹卷,抬头见是她,扬唇笑道:“回来了?” “恩,生意可好?” “总归饿不死。”女人嗤笑,一身灰布粗服不减风采,从柜台渡步到陆英身后,手指轻捏起她肩上不知何时落着的梨花瓣,“你院落梨树会结果么?结梨子的时候记得叫我。” “不会。”陆英冷漠退后几步,把呆愣在原地许久的陆玉山提溜上前,“正事,给这小孩来几册学识启蒙书卷。” 陆玉山自见了书铺老板娘宋栖,脸颊绯红,一副害羞的小模样。 宋栖随意看了小孩一眼,嗤笑,眉眼漠然一秒钟也未停留,径直瞥向陆英,语气骤然冷漠:“哪来的小孩?捡的?” 放下随手破旧的民间画本,陆英从狭长的眼尾瞧她,勾起唇角,“恩,看着怪可怜的。” “哼,这世道,早就人心惶惶,民间鲜少给孩子买启蒙书。”宋栖嘴上说不停,手指在启蒙书册类挑挑捡捡,细心一本本塞在小布包里,又拿了几卷草纸塞进去:“就连书院都拆迁废弃,很久没人去。听说了么?最近长垣的人啊,大多都往青城那边去了。” 她挑完了包好,无视陆英伸出来接布包的手,半蹲着递给两眼闪光的陆玉山,对她勾起个笑:“小客人拿好。” “唔…恩。”陆玉山害羞地接过,支支吾吾。 宋栖也没看她,只站起来跟陆英说价钱。 “咚。” 陆英拽下腰侧的钱袋,数了数拿出几个塞在衣襟袋里,把钱袋丢在柜台发出一声响,“走喽。” 宋栖安静地看她丢钱,揶揄道:“你别穷的揭不开锅,一下子饿死两个人。” “不可能。”陆英眼都没抬,淡然回她。 眼见陆英抬脚就走,陆玉山顿时从呆看着宋栖中惊醒,急忙走到她面前拉着她衣袖,小声说:“宋姐姐,我我叫陆玉山。书中遇到不会的,我可以来请教您吗?” “恩。”宋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应下,待二人走远,眼神瞬间怔愣,呆呆望着两人的背影,直至看不见了,神情又冷冽起来,咬牙切齿着。 “玉山…呵,玉山。” 陆玉山走着走着,第三次回头看的时候,陆英实在忍不了了:“舍不得?你去求她收养你,她可比我有钱多了。” 陆玉山这下不吭声了,一路上安安静静。 一个巴掌拍不响,回话都不回。陆英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这破小孩以前看着挺聪明的,现在这样也不知道像谁。 回到小院,陆玉山自觉拎着书,去她的写字房。 陆英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大声喊到:“我晚间检查,认真点。” 回答她的只有陆玉山捂住耳朵飞快逃走的身影。 “这孩子…… 陆英摸出衣襟袋里的几枚铜板,看着不由它们微微叹气,思忖着马上没银钱该如何是好。 唉。 近来要入夏,难得阳光大盛。 早晨,陆英将摇椅搬到院子里,整个人窝进去闭着眼,打算就这样安逸一整天。 临近中午,附近家家户户烟囱里冒出白烟来,邻家的饭菜香飘入陆玉山鼻尖。说实话,最近陆英有些许反常,陆玉山也不知道有哪里不对劲。 或许是,前些日子她睡到日上三竿,陆英来叫她吃午饭时为此事与她大吵一架;又或许是为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功课。 总之,最近陆英都没有多管她的意思,反倒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 陆玉山闻了闻空气中的饭菜香,摸着空瘪的肚皮跑到厨房瞧上一眼,看来今天中午也没饭。 与陆英相处这几年来,陆玉山渐渐也发现一些倪端。 人间乱了几百年,遗弃孩子是最常见不过的事。陆玉山不过是其中之一,那会儿还不叫陆玉山。 两岁时家中养不起她,将她牵出来丢得远一些。好像是在纪洲的一个街头,或许是不记得了,现在只记得是街头一个老乞丐捡的她。 老乞丐又老又弱,在乞丐群中倒是颇有些威望,但不多。 陆玉山同样只不过是他捡到的孩童之一,她要跟其他孩子抢乞丐翻箱倒柜找到的一点吃食。 有时挨打挨狠了也抢不到什么吃的,陆玉山只得自己去街上乞讨。莫约是身上沾上不少污垢结成块散发出一些酸臭味,行人都不会靠近她。 她学着老乞丐的样子去垃圾堆翻箱倒柜,可是这早就被人翻过一遍又一遍,已经找不出什么来。 她去附近林子里的河边,岸边那儿也有不少人占着。她只得去远点岸高的地,趴在岸边伸长了手去够河水,一掬又一掬喝得肚子鼓起来,这样不容易饿肚子。 岸边都是像她一样的人。 这样过的日子是过不了多久的,每天都会死人。要么一直饿着直到死,要么上街抢劫然后被人家或者人家的护卫砍死、打死。 对于他们这样的亡命徒来说,抢劫也可以是饱腹的好方式,只要找好机会。 反正这是常有的事不是吗?女人的哭喊、婴孩的尖锐叫、男人的怒吼声,几乎没有一天停止过。往往要不了多久,他们的队伍就会壮大一分。 有眼见的都搬离这条街道,这儿迟早就会发展成巨大的弃婴地点。 老乞丐会不断地捡回新的孩童,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将那些没人要的孩子捡回来。 只是偶然间,陆玉山呆在他身边看他捡婴孩的时候,他那浑浊的眼珠缓慢地转动,干涸的嘴唇缓缓蠕动嘀咕着“怎么…又…多了…要…陆姐…要…”。 街上几乎都是他捡回来养过的孩子,当然不止她一个人发现这件事。人人都在嘲笑着他,朝老乞丐吐唾沫打他咒他,心里却魔怔似的也跟着住进一个……能拯救他们的……陆姐。 陆姐,老乞丐形如槁木,不断捡着孩童又遗忘,始终记得那传说中的陆姐。 那个女人,谁也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大家都在忙活着,谁又会去关心一个衣服残破还拿着酒葫芦,看起来没一个铜钱的酒鬼。 女人就这样头发糟乱地坐在街头。 陆玉山最先发现她,看着她的酒葫芦,也跟着踉踉跄跄坐在她旁边。当时陆玉山的状况很不好,她对自己的身体也有数。 一天?两天? 晚间老乞丐跌跌撞撞准备出去捡孩子时,撞在倒她身上又“啊哇哇”地乱叫起来。陆玉山从他不断含糊地声色里辨别出“陆姐”的字样后,猛然转头盯住旁边神色颓靡的女人,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陆姐?! 简直荒谬! 这就是老乞丐一直在念叨着的人?被撞到竟也不动,只抬起那双空洞的眼睛…是个瞎子吗?她能救她出去吗?就这样了吗… 周遭因老乞丐吱哇叫唤不停而围上来的小乞丐们,在意识到什么之后,人群发出巨大的哗然声。 这几年小乞丐毅然形成了几个团伙,其中有个以狠厉出众十来岁的乞丐王,上前来半蹲在陆英面前。 还未伸手抓住陆英的发丝将她的头拽起来,就被老乞丐愤怒地撞一踉跄,乞丐头子出奇地愤怒了,他那双眼睛喷着怒火,上前抓住老乞丐单方面的殴打。 陆玉山当即想上前阻止,猛站起来却瞬间倒下去,脑袋混乱转着。这很快爆发了一场久违的混战,大家都在用力宣泄着内心的恐慌,不安,以及……怒火。 角落里的女人依旧安稳坐在那儿,空洞的眼神里什么都没有,几滴零星血迹不知从何处溅到她褐色衣襟上,她抬头望天。 瞎子也会抬头看天吗?陆玉山在眼前发昏时看见这一幕不由走神,看错了吗? [摊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漆黑的天空,闪耀的星星和月亮。 后面的事陆玉山记不清了,她本就是强弓之怒,身体站都站不稳只得蜷缩在角落。 只记得醒来躺在医馆里,满街的乞丐摇身一变,成了新住民充满着洋溢的笑容,这笑容看得陆玉山觉得刺眼。 大街小巷是新调过来的邻界巡逻队,跟她一样的孩子陆续被送走到专门的院府。 陆玉山多长个心眼,她溜出来逮住一个认识的女孩问,老乞丐呢。 循着对方所说的地找到老乞丐时,他浑身缠着雪白的绷带正蹲在一个女人面前说着些什么,不时还偏头笑着。 那个女人依旧坐在街头,垂着眼,好似什么也没听见。 陆玉山停在原地,很难形容那时她心中在想着什么,回过神笑也笑不出来。 陆姐。 陆英摇晃着椅子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陆玉山骤然回神。 她伸头瞧上一眼,还闭着眼晒太阳呢。太阳高照,肚子也空空作响,陆玉山一溜鳅溜出院子往街道里跑去。 没一会就看见小巷里的庭院,她上前边敲门边喊着宋姐姐,不一会儿便有一个身穿灰色短打服饰的女人拉开门。 见状也不多问,只道进来。 待到傍晚,宋栖拎着陆玉山上门来,陆英还维持着早上的姿势一动不动。 “陆英,吃不起饭与我说,我借你银子。”推开门看见陆英瘫在摇椅上,宋栖启唇嘲讽。 陆英听见声响,抬手捂住后脑勺,龇牙咧嘴地坐起来说着什么。 宋栖:…… 宋栖:“蚊子大的声音嗡嗡什么呢。” 那边陆英还在皱着脸揉着脑袋,陆玉山看这架势,缩到宋栖身后抓住她衣角企图遮住自己的身影,假装不在,反倒宋栖被触碰时浑身一僵又很快放松下来。 “我说,” 陆英抬高声音,比方才只大了一丢丢,像是有些羞耻, “我最近一个月,老是梦见一个不认识的女人,我是不是得病了?” “……” 宋栖先是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我怎的知道?我又不是大夫。” 不过看陆英表情实在不好受的样子,她沉吟片刻道:“莫不是相思病?不对,没见过应该算臆想症吧?” 陆英脸颊有些泛红,有些无力:“我说真的,有妖怪陷害我,往我梦里塞女人。” 话音刚落,一袋银两便砸到她怀里,接着传来是宋栖的声音,“医馆。” “我觉着……” 陆英抬头时,人已经走了。 啊。 留个陆玉山站在那儿偷笑,被她一看还捂着嘴撒腿就跑。 陆英手捏着荷包袋,头更痛了:“明天一早就去。” 回了房,陆英歪着脖颈,躺了一天浑身的骨头都在抗议着。 陆英回想起脖颈的按压手法,手上运气灵力为自己揉捏,时不时体内还运着灵力往脖子上引,舒缓酸痛。 这几天,她时不时为自己捏几下,毕竟成天成月躺在椅子上,陆英浑身骨头吱嘎作响。 她捏着肩背躺上床,拿起床头昨天未读完的书卷,慢悠悠翻起来。 灯火渐灭,书香入梦。 朦胧间一道女声穿透出来。 “崔氏是比不上目游仙。但是这个阵法,最先就是崔氏所创。”陆英语气平静,面上也平静。 孟诗被气愤冲昏头,一时失手推人,心里本就有愧,但见陆英半点不饶人的样子,心中烧着一把火。 她学着陆英面无表情的样子,脑袋转的飞快,质问道:“好,我问你——此事你又是从何得知?世人皆传目游仙为人间设下浮尘木阵法,你现下与我说这阵法乃目游仙盗用他人,你有何证据?” “你有证据我就信。” 陆英见孟诗红着眼眶,一时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说起。 两人面对着沉默半响。 孟诗先惊觉自己的失态,又不想于这场口舌中落入下风,强行凹着姿态下了最后的判决书:“既意见不合,分道扬镳就是。” 陆英魔怔般上前两步,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心中一股悲愤席卷浑身,伸手要去抓她衣角。 猝然,一道银白玉令三两下撕破天空,朝陆英俯冲飞驰而下,到她跟前又自行缓了速度。 轻落在陆英伸出的手掌之中,上面字迹潦草,看得出写字之人仓忙,连称呼署名都未来得及留下: “月下仙鹿玉山,身染‘尸气’仙力尽废,今日午后被逐仙凡山” 空中阴沉万分良久,“刺啦——”终于在此时落下小雨,急呼呼的雨水顺着树叶滴落。 陆英耳朵像是被一层膜隔住,听不见也看不清外界任何,心中只有仙凡山。她火急火燎凭空捏起一沓符纸,瞬间消失在原地,直奔仙凡山方向而去。 待到仙凡山,说是要驱逐月下仙的人一个也没看见,只留下巨大又交错的山体,横在陆英面前。 她看着眼前这天然的仙障迷宫,心中越发焦急,头脑一热竟直直往里面闯去,满是飞沙走石,陆英不知前进多久才看见一块巨大的石堆,她朝那边走去,绕过石堆,竟显出一具趴在沙土上的尸骨来。 陆英的脸被风吹得变形,蹲下勉强将尸骨翻个边,看向人脸时,那人却长着一张莫知的脸—— —— 惊醒时,陆英看见坐在床边满脸担忧的陆玉山,还有站着她后面阴沉垂眼看着她的宋栖。 阴沉? 陆英眨眼再去看时,宋栖抬头以一副阴鸷不爽的表情盯着她。陆英被一脸惊喜的陆玉山扶着坐起来,靠在床头,她清了清嗓,问:“…怎么了?” 对着陆玉山。 陆玉山接受到没说话,只回头看宋栖的表情,也不敢吭声,低头缩颈道:“我去喊大夫。” 说罢迅速跑了出去。 陆英撩起眼皮,半死不活地看向宋栖,“这幅样子,我活不长了?” 听见陆英轻飘飘的话,宋栖脑门一股子气,她咬牙切齿,阴测测地笑:“你最好给我好好活着,要不我垫付的银子,几天没开张的损失,没日没夜照顾你的费用,就全打水漂了。” 哦,银子。 陆英躺回床上,望着屋顶。陆英认识宋栖许多年,谈银子的话这家伙铁定没事。 再说,陆英面无表情:“我可是你那铺子头一号贵客,你往我身上花点钱多正常。” 实际上那铺子十天半月不见个人影去。 “陆英!” “别喊,头痛。” 宋栖攒一肚子火气,“嘭”地一声出去撒气去了。 周边静悄悄的,陆英看着帐顶,是她自己的房间。房间里散发着一股安神药味,估摸着请过于大夫。 环视过一圈,陆英不由回忆起刚刚的梦境,其实开始有些记不清了。 陆英杵着脑袋,呲牙咧嘴,一些模糊的片段在脑海闪过。 “罪过,罪过。原谅我。”陆英嘀嘀咕咕念叨着,时不时抬头望一下老天爷。 话说,自妖酒出事后,她好像真的挺久没有见到过莫知了。 陆英皱眉,思索着下次回上界问问他的近况。 月下仙...鹿玉山被逐仙凡山那事,她在人间接到江母通知时也震惊了好一会,那是她自妖酒出事后为数不多回去的一次。 那个女孩,到底是谁?陆英心中一阵烦躁,再去回忆,却记不清女孩的脸。 “于大夫,这边。” 门外传来陆玉山清脆的声响,将陆英从思绪中拉起,她迅速收拾好,起身赶在她们之前拉开门出去。 来人正是西坊市医馆年过半百的于大夫,见到陆英从门内出来还怔愣片刻,绕着她左看右看:“现下感觉如何?” 陆英带笑应合说上几句,将人恭恭敬敬送回去。 她屁事没有。 才关上门,陆英就揪着陆玉山衣襟问她:“宋栖呢?回去了?” 被陆玉山嚷嚷着控诉几句“痛”,陆英才收回压在她肩头的手臂。 “早回去了。” 听到这话,陆英点点头,左右她是没什么事。 陆英斜睨着陆玉山,这破小孩让自己操了不少心,她暗地咬牙:“过几天我要出远门一趟,你待宋栖家。” “我也要去!”陆玉山抬头仰着下巴,她将目光移向陆英,声音有些理所当然的肯定,“我就要去。” 陆英蹙眉,半蹲下来对着她的眼睛,问:“你去干甚?跟着宋栖不愁吃不愁喝,多好。” “我去照顾你呀!”陆玉山今天扎着两个冲天炮的发型,小大人似的板着脸,右手掰着两根手指头,“你这次突然昏迷两天,要是去办事又突然晕倒了呢?有我还能给你搬救兵。” 陆英一愣,嘴唇动了动,半响站起来道:“随你。” 反正到时候去宋栖那说一声,她直接走人。陆英心中毫无愧疚,毕竟玉山还是待在长垣为好。 隔日清晨,叮叮咚咚声传到房间时,陆英一瞬间坐起身来,连忙爬起来捞过衣服胡乱套在身上,冲出房门循着声音追去。 经过游廊,外面的天还未大亮,天空灰蒙蒙。陆玉山一声惊呼从西厢房传出来,陆英脑门霎时冒出冷汗,她三两步快速踹开西厢房的门。 门开了只见陆玉山手里正拿着一只银铃,面前的小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具和衣物行李,甚至还有几本书册。 听见声响,陆玉山抬头眼神亮晶晶地看她,扬起一个巨大的笑容。 陆英扯扯嘴角,身体放松下来问她:“大清早干甚呢,我还以为家里又遭贼了。” 陆玉山抬手晃了晃银铃,声音欢快:“陆姐,看!” “银铃?”陆英疑惑,上前坐在陆玉山旁边的椅子上。 “你一年前在虫疆的时候,给我买的!”陆玉山本就是跪在椅子上,身体向前将银铃放在陆英手中。 这才回答她前一个问题:“家里遭过贼吗?我怎么不知道?我在收拾行李啊,不是说要出门吗?” 陆英挑眉,看着小孩摆弄着那些玩具,陆英轻轻“唔”了声。 “对了!”陆玉山抬头看向陆英,“你记得把于大夫开的草药也带着。” 陆英对上她的视线,还以为先前的想法被她察觉,不由心虚移开视线,听见她说药方的事,一阵好笑:“是是,陆小大人说的是。” 陆小大人点点头赞同。 “你收拾吧,我去逛会儿。”陆英起身往外走去,手才搭在门上用力,又轻飘飘缩回去。 清晨的日光透过门照进房内,陆玉山偏头吹灭灯盏。 陆英拉开大门,左右环顾,人声寂静。她坐在门槛前的台阶上,望着眼前青石的大道,不一会儿就支起手打起盹来。 马蹄声渐起,离她越发近。 停在她门前时,陆英也没甚反应,她闭着眼困倦地撑着头,直到一只钗子落地砸在她脚边。 近来天气转寒,注意保暖[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陆英张嘴打了个哈欠,睁开眼,见宋栖架着一辆马车停靠在她门口,宋栖坐在马车上翻了个白眼。 陆英冲着她挑眉,弯腰捡起地上的玉兰花金钗,倒腾着上面没啥磕绊,她往宋栖马车边走去。 宋栖现下对着她挤不出一点柔情,只道:“这几日有空无?” “无。” 宋栖:“?” 宋栖焦急,一瞬间以为陆英耍她,但又觉得她没这么无聊。 “我正想与你说,帮我看照顾陆玉山一段时间,我有要事出去一趟。”陆英说着眼见宋栖越发焦急麻木的表情,笑了,“看来是不成。” 说完,见宋栖僵着脸,陆英笑:“说罢。” 宋栖手中捏着缰绳,一板一眼道:“我去青城。” “成。你去吧,我把你铺子收了找人看着。”陆英说着将钗子递给她,见她拿稳后,往后退几步。 宋栖当即“驾”得一声,飞驰而去,马蹄踏过板砖发出声响。 看来是有要紧的事,陆英注意到宋栖腰间系着个死结,头发也不如昨日那般整齐。 她关好门,在大道上游荡着。 “欸,看着别让人进去就成。”与旁边的人谈妥事情后,陆英朝人家浅笑,“一月有余。” 至于陆玉山,陆英还是有些不放心别人照看,再说她那么积极收拾,陆英也不好打击她的出门的热情,只好带着一齐走。 陆英回去简单收拾后,来到“云语”私房,将记事薄放入行李。 这下好了,宋栖早早走了,陆英也被迫生出些紧急感,麻溜备好马车装好行李驾着一齐去青城。 行李搬上马车时,已经正午,为了兜里还能剩两银子,陆英充作此次的车夫。她苦中作乐地想着,说不准还能碰见宋栖,到时候不仅可以将陆玉山捎回来,还可以借几两银子。遂午饭后,欢天喜地地驾车去了。 青城与长垣交界。 宋栖才进车厢,便打了一个喷嚏。她收拢披肩,收到信时还是太过急切,不该驾车,着凉就不好了。她发间的玉兰发簪垂下玉珠晃荡着,吹过车帘照着整张脸隐藏在斗笠下人高马大的车夫。 “陆英,你为什么不雇一个车夫?”陆玉山从车帘里伸出个头,躲在陆英身后,脆生生地问她。 陆英手拉着左缰绳,回她:“车夫被你宋栖姐雇完了。” “骗人。”陆玉山伸手捶打陆英的背部,想也不想道,“才不是宋栖姐。” 陆英听着低声笑了两下,“怎么不是?其他人有你宋栖姐有钱?” 陆玉山说不上来,她哐当又锤陆英一下,迅速钻进马车。 “哈哈。”转完弯,陆英笑着睁不开眼,等发现前面有个人时,心里警铃大响,连忙用力后拉缰绳,“吁——” 将将刹住,那人头也未抬,直接倒下。 “!” 陆英连忙将马车停好,下车扑到这人旁边蹲下来,将人翻了个边。 看清这人的脸,陆英一愣,方才远远瞧见,她还以为是个羸弱的书生。 这是个面色苍白但年轻貌美的女人,额间碎发被汗水洇湿,露出下面坠着绿的额链。 陆英打量着,她唇部干燥起皮,身着青白文武袖袍,上面多处鞭打刀疤伤痕的洞口,伤处边沾着血迹,像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 陆玉山察觉马车停后,也钻出头来看向这儿。陆英稍微一愣后,扭头看向马车与她对视上。 “陆姐,这人…”她还未说完,陆英将就这来历不明的女人抱起来朝马车里放。 陆玉山见陆英手臂一直在抖,连忙跟着托举女人,好让陆英轻松点。 “陆姐,这人我们该怎么办?”将人放好后,陆玉山见陆英一直盯着女人没反应,又问了一遍。 陆英回过神来,她移开目光对上陆玉山担忧的眼睛,不由浅笑:“带着,前面不远有个客栈,放心,没事的。”伸手摸了摸陆玉山蓬松的头发。 “嗯。”陆玉山点头,黑亮的眼睛闪着光。 为防止意外,陆英跟陆玉山都坐在车前,马车缓缓动起来,又飞快地跑起来。 陆英来时找车行要了行路的图纸,前面的客栈距离青城不远,算上今日,她们已经赶了好几天的路,这应当是最后一站。 “一间上房。”陆英在陆玉山的帮助下背上人,掏出银两放在桌面,又压低声音问:“这里有医师吗?” 看着柜台前的掌柜将头摇成拨浪鼓,陆英难免失望,收过零钱很快道过谢,背着女人牵着陆玉山的手跟着店小二上去了。 “打扰下,要热水。”陆英进门看着侧边的屏风,头也不回地对一旁的店小二要求道。 小二退下后,陆英刚将背上的人轻放在椅子上,骤然被人反擒住脖颈,手劲极大,陆英反条件往后一手肘,女人没动,只一瞬间,手劲加大到要将陆英脖颈折断。 千钧一发之间,陆玉山一拳打向女人眼睛,陆英迅速反身压住女人双手,一手刀砍向她脖颈。 “呃啊。” 女人就地晕倒,陆英手骨生疼。 “陆姐!没事吧?”陆玉山瞪大眼睛,连忙扶着陆英,将陆英的手翻来覆去摸了几遍,确认没事后,看向地面的女人恨声道:“我们把她丢出去!” “便宜她了。” 陆英冷下脸,甩手活动肩膀,不客气地捏上女人的脸左瞧右看,随后在陆玉山惊讶的目光下将人绑在床脚。 脖子上传来痛感,陆英脸色就越发冰冷。未免女人挣脱出来,陆英在房间多找了几道绳子连着脚一起绑着。 看她忙活,陆玉山期期艾艾跟在她身后,欲言又止:“那个陆姐,要不打一顿…算了吧?” 陆英将人绑死后回头,横眉看她:“你不是还要将人丢出去?” “啊…”陆玉山些许僵硬地攥紧她衣角:“是…丢出去啊。” 陆英偏头,余光神情莫测地扫着女人的脸:“那不行,捡都捡—— “咚。” “客官?热水来了。”门外传来两三下敲门声,店小二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陆英后面的话。 陆玉山不敢吭声了,麻溜开门放人家进来。 “等会还要一次热水。”陆英头也不抬,在衣物里翻来覆去找着什么。 等热水放好后,陆英手中拿起面巾沾湿,对着陆玉山说:“你先,衣服放椅子上了。” “哦,好的。” 陆英看着小孩拿衣服时老是瞥向床脚的女人,嘴角轻微下撇。 方才差点被女人掐死,陆英心中早已记上一笔。但是女人有一点吸引到她,那就是她额间样式非同一般的绿坠子。 上至游仙上界,下到人间地府,陆英见过佩戴这种坠子的人,不过两个。 陆英蹲在女人面前,食指摩擦着碧绿的坠子,眼中倒映着亮绿。 可以说,就连上面的仙术法阵都别无二致。 天上人间都鲜少的货,这女人……? 陆英脑中浮现一个人影,又细细注视着女人的脸部,回忆半响,确认自己没有见过,也不像那人的远方亲人什么的。 陆英心中疑惑,又看向女人。她长相柔美,陆英目光不由看向她嘴唇,上面干涸带着深深的唇纹,还有几处死皮,像是许久没有清理过,干燥枯涸。 陆英移开目光又移回来,用手中的面巾给她洁面,又仔细擦润着女人唇部,直至嘴唇泛着深红色,看起来气色好上不少。 放下面巾后,瞧见桌上的热水,方才店小二还十分尽职地添了些点心,念及还有话要问,陆英大发慈悲伸手倒了杯水,捏着女人的下颚将水灌进去。 待这人醒来,已是深夜。 陆玉山白天睡多了,现下睁着眼睡不着,悄悄从熟睡的陆英身上爬过,结果从床沿冒出一颗阴测测的头和两只闪着绿光的眼珠来,吓一大跳。 手脚慌乱间压住陆英的腹部,痛得陆英下意识捂向腹部,结果‘啪’地捂住陆玉山的脸… “嗷呜!”小孩痛得一哆嗦。 “嘶。”陆英坐起来,第一时间攥紧女孩的手臂,点上灯看清面前捂着脸蛋的小孩,平静地问她:“你要起夜?” 女孩摇头,瘪着嘴有些委屈:“我要喝水,被她吓着了。对不起,陆英。” 陆英偏头看向床边,对上一双明锐惊讶的眼睛。 陆英了然:“没事,疼吗?我看看。”说着扒开陆玉山的手,细细看着她的脸。 “嗯。” “陆英?!不会破相了吧!”陆玉山一看她这样,五官立马紧皱起来,“陆英?” 陆英一巴掌啪在她头顶:“屁事没有,喝水去。” 陆玉山委委屈屈下床,眼睛一瞥看见床边的女人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陆英,恶向胆边生,抬手才要动作,女人若有所感转过头来,陆玉山对上一双冒着绿光的竖瞳,顿时生出一股被毒蛇缠着的窒息感,她在原地动弹不得。 “玉山?” 陆英见这倒霉小鬼一动不动,轻推了她一下,小孩像是解除某种禁令般迅速后退几步,脚步急促地跑到桌边,猛灌几口凉水。 见状不对,陆英再看床脚绑着的女人,就瞧见她嘴角勾起,一副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喂。” 女人瞬间低眉顺眼起来,陆英盘着腿杵着头坐好:“叫什么?打哪来?额链……哪买的?” 女人答话的声音意外柔和:“孟诗,不记得了,额链?”名为孟诗的女人手臂无意识挣动一下,连带着额头发丝飘动。 最终,她说:“你要喜欢,送你。” “哼。”陆英嗤笑没接话,“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伤?”女人低头匆匆撇一眼,竟挑眉反问她:“你弄的?”说完双手和腿部都用力挣扎着,被绳子紧紧束缚着,于是她停下,“还把我绑在这?” “嚯!你这人太不要脸吧?明明是陆姐救了你!” 陆玉山原本还磨磨蹭蹭喝着水,不想经过孟诗旁边,听着这话站不住,一下子窜上来揪住陆英的袖口挡在陆英前面。 “哦…那真的感谢这位…陆姐了?”孟诗甜甜地朝她们笑,语气真诚无比。 可陆玉山心中腾升起怒意。 陆英也听不下去了。 “……人家玩呢。”她扯着小孩往床上拽,替小孩盖好被子,“早点睡。” 房内寂静无比,只窗外偶然传来洗洗漱漱的声音,陆英靠在床上,看着床帐愣神。 孟诗靠在床脚,双手和双脚被绑得严严实实。 心情大起大落,陆玉山反倒睡得极沉,轻轻打起呼噜,躺下的姿势豪放。 两人未发一言,就是跟熬鹰似的,没有一个人主动说话,就这样坐到天亮。 陆英撑不住了。 她踉跄着下床,鬼迷日眼地去看那名叫孟诗的女人——那女人竟背靠着床闭着眼早睡着了。 陆英瞪大双眼,一瞬间困倦的大脑自作主张,当即爬上床眼睛一闭就睡过去。 光线顺着窗户爬上床时,陆英终于醒了。 第5章 第 5 章 房间空无一人,床脚还有散落一地的绳子,陆英几乎是瞬间弹跳起来,她慌张地下床打开房门,一眼就看见陆玉山跟着那个名为孟诗的女人坐在大堂里吃午饭,两人之间气氛和蔼,甚至孟诗换了一身宽松的素服,发丝松松垮垮地绑在身后。 这时,大脑才反馈信息给陆英。 早上才睡下就被陆玉山起床的声音吵醒,听见小孩自以为是的轻手轻脚爬起来,实际上窸窸窣窣吵的陆英压根睡不着,但她躺在床上闭着眼装死。 中途床边的女人也被吵醒了,随后竟然若无旁人地发出声音,“小孩,帮我解开。” 听陆玉山的声音闷闷的,音调没有晃动,陆英猜测她应该坐在椅子上,“不,陆英不让。” 陆英狠狠皱起眉,心中有些崩溃,你们两能不能别说话。 “陆英?她全名叫陆英?”孟诗的声音骤然十分激动,人也跟着挣扎起来,被绳索勒着也不消停。陆英被床晃荡着,双手紧攥着被单。 陆玉山听起来被吓到了,没有回话。 孟诗不断挣扎,床被弄得摇摇晃晃,她的声量也跟着拔高,“哪个英?” “啊!英英英英英!”被床弄得实在没法睡的陆英高喊一声,疲倦地睁开双眼,望着床帐顶一晃一晃的,脑子已经无法思考,她嘴巴自动说着,嗓音沙哑,“鄙人陆英!陆地的陆,英姿飒爽的英,有什么问题?!” 一下子安静下来。 陆英心满意足合上眼,片刻后她又慢吞吞翻身下床,浑身无力地趴在孟诗身上,摸索着绳子给她松绑:“别惹我。” 陆英眼睛都快闭上了根本没注意其他的,她蛄蛹爬上床,口中一会儿吐出几个字,一会儿吐出几个字:“玉山…玉山……中午出发……睡会。” 记忆最后,陆玉山发出一声疑问,“什么?” 随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寂静与困倦袭来,陆英睡死过去。 “呃啊。”陆英手肘着头,回到房里关上门。 再出来时,换了一声浅青色的衣袍,白色内衬裤装,发丝挽在身后。 她鬼鬼祟祟磨蹭到两人旁边,没听见什么争吵与口角,于是大步上前跨坐在陆玉山对面的椅子上,拿起筷子挑拣着桌上干巴巴的午饭。 “我可以跟着你们吗?” 陆英停下筷子。 孟诗不知为何将额头上的绿坠子收了,额间画着一笔朱红花钿,正温柔地对她笑。 陆英微不可察地挑眉,收回目光没听见似的继续吃饭,三人就这样沉默着吃饭。 半响之后,陆英咽下口里的鱼肉,道:“我为什么让你跟着我?” 孟诗早已放下碗筷,她起身坐在陆英那边,身体向她那边倾斜,压低了声音接道:“我有钱。” “?”陆英停了碗筷,怎么人人都有钱?那为什么她还这么穷? 孟诗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我大约半个月前,被一个不知名组织抓了去,昨天才找着时机打晕看管逃了出来,临走前抢了个储物袋。” “你知道储物袋吗?” 陆英吃饱了,放下碗筷,起身拉着待在一旁兴致勃勃听着孟诗讲话的陆玉山:“知道,回房说。” “好。” 卜一到客房,孟诗就掏出一个灰扑扑的储物袋递给陆英,陆英打开后朝里面望了一眼。 “!” 储物袋满满当当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陆英看瞪了眼,连忙收起来,旁边陆玉山还伸着头排队朝里面看,陆英却已经扔换给孟诗了。 “就凭银子?” 陆英斜着眼冷声反问,一点也看不出她惦记上这袋银子。 孟诗收好储物袋,推开过来看银子的陆玉山,手抚摸着脸颊的发丝:“当然,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也可以提,但是我要跟着你。” “为什么?” “唔,”孟诗被陆英问住,她眼睛瞥上屋顶像是在思索理由,几秒钟后却骤然捂住头,痛苦地说:“想不起来,我自被那组织抓住后,就有些不记事了。” 她抓住陆英虚扶着她的手臂,些许急切地热切地望着她的眼睛说:“但是听见陆英这个名字,我就觉得好熟悉。” “是吗。”陆英收回手,问:“你额头的绿坠子呢?怎么不带了?” 孟诗从口袋摸出来,递给陆英:“送你。” 陆英没接,她招呼着陆玉山扶着孟诗,自己在房间收拾着一些行李:“储物袋是上界的东西,你也知道?” “上界?”孟诗却相当迷茫:“我只看见这东西就知道它的用途,记不清别的。” 陆英点头:“你可有什么要收拾的?” “没有。” “行,那出发吧。” “噢耶,出发!” 陆英牵着马车缰绳,示意她们上车,陆玉山麻溜爬上去,等了一会,孟诗还站在她旁边不走。 “还是我来吧。” 陆英听罢,将缰绳给她:“行,你来。” 陆英拍拍腰间,另给她一份路线图纸,也麻溜进了马车。 等马车真正驾驶起来,陆英隔着帘趴在里面的卧榻上睡着,陆玉山左瞧右看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只好出去跟孟诗黏在一块。 “滴。” 体内灵气周游完一个小周天,陆英神清气爽,她起身掀开帘子,看见陆玉山抱着孟诗的背微愣。 “你去休息,我来。” 孟诗与陆英换着,将昏昏欲睡的陆玉山塞进马车,坐上她原先的位置,低声与她说话:“我现下不记得以前的事,行动不便,暂时跟着你,等找回记忆,必有重谢。” “驾。” 陆英没说话,只是马车速度快了些。好在孟诗也没打算等到她的回答,知会一声,进了马车里。 陆英顺着看向两侧的树枝丫,思绪有一瞬间竟跑到妖酒神灵上面去…… 妖酒轻轻抬目看向他们,如墨画般缓缓启唇。 “莫知。” “欸。”莫知瞬间精神,相当狗腿地快跑过去,与她耳语,“上回提过,打小就一道的好友,陆英。” 妖酒听到“陆英”二字时,眼底眸光微动,眼神直勾勾转望向她。 对视一瞬,陆英自认风流倜傥地咧开嘴角,眉眼带着点笑意,“初次见面,鄙人陆英。” 妖酒声音越发轻,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陆姑娘…久闻大名,老是听说陆英姑娘下人间收集各种野志传闻提供给上界韫正阁,今日一见果然风华绝代。” 陆英年少时听过不少人因母君连带称她一句年少有为,鲜少听见有人单纯夸她,闻言短暂怔愣后不卑不亢,正要道谢—— “哈哈…那是酒儿你没听过陆英的囧事,有次她十岁时母君寿宴…”莫知神色揶揄,滔滔不绝。 妖酒这才舍得看向他,眼神显然饶有趣味。 “啊莫知你大爷,别说这个!” 两人绕着妖酒打闹,断续聒噪个不停。 妖酒是莫知爱人,当年在家中受人暗算。妖酒房内一片狼藉,地面几个角落有不少她挣扎的痕迹,四周乃至方圆百里都找不着人。 一般而言,妖精死亡后消散于世间,此地草木受其灵气归还于天地的影响,会不同寻常地疯狂生长。 奇怪的是,附近周遭并没有这种痕迹。陆英私下也去地府探寻,地府竟也无她的魂魄。但是妖酒与莫知感情甚好,如果活着不可能不来找莫知。 此事陷入僵局。 游仙上界判妖酒此事为自行离去,如此武断的结果,莫知自然不认同,但无论莫知天上地下如何收集证据提供给他们,都不了了之。 莫知一直在探查,最后真的找到了凶手。 是陆英当时才收的新坐骑。 那东西听闻当即立刻逃走,莫知立马追上去抓住,千钧一发之间游仙上界竟掺和进来,派人将那妖兽带走,对外只称要当众废其仙力后流放仙凡山。 莫知脸色阴沉,在行刑半途中当众与游仙上界叫板,而后不知所踪。 陆英垂下眼,要不是她去看望妖酒时,因急着会见好友而未察觉坐骑丢失,也不至于这般。 是以她私下一直在用浮尘木搜寻妖酒神灵。 陆英边赶着车,边思索。两侧的风景呼啸而过,风吹得她冷静半响。 人间若以长垣为中心,往南,便是溪林涧雨林。 庞大的浮尘树矗立于此,根部沉入浅显的绿溪之下,遍布雨林。每至夏季,浮尘树会散发出一种吸收天地灵气的浮尘木颗粒,遍布人间且经久不散。 多年前,陆英了解浮尘树之后,特意去溪林涧雨林带回一株全新的浮尘树树苗,将刻在其根源上的阵法废劲毁去,刻上寻人法阵,栽在院中伪装成梨树。 经过多年成长,它散发出的浮尘木几乎遍布世间,每一颗上面都有她的专属印记,她可以感应它们去寻找妖酒神灵。 半月以前,她感应到属于妖酒神灵的波动。但一直以来,沾上妖酒神灵的浮尘木数不胜数,每每喜极现实又给与当头一棒。 因为大多数都是妖酒失踪之前,四处游走于人间时沾在什么人迹罕见的地方,浮尘木经过时又在无意中蹭上;极少数是失踪之后采集到的。 每每她只身前往时,那些地方都毫无发现。 次数多了,陆英难免找到一些更为省时省力的法子。 她将有情况的浮尘木先行召回,一一仔细分辨后再挑出其中真的有情况的地址,前往探寻。 这颗浮尘木是从青城的山雨司收回来的,上面确实是沾上了妖酒神灵,而且是近期的气息,陆英将那点残缺的灵力翻来覆去倒腾了好几遍,实在分析不出什么来。 等到地方了,应该就会水落石出了吧?这么多年了...... 孟诗休息来换陆英时,陆英也没能回过神来,她双眼无神地自顾自进了马车,惹得孟诗多瞧了她几眼。 抬头看见陆玉山将头伸出窗外,伸手去触碰哪些树叶枝丫,眉头一皱便将她拉回来,劈头盖脸一顿训:“很危险的知道不知道,要是上面插着的不是树枝而是一把刀,以马车这个速度冲过去,你这只手别想要。” 陆玉山抬眼觑她一下,又低头乖乖认错。明明看她的模样在反省,但小孩的余光依旧瞥向窗外那点绿,陆英眼见她这般,索性自个闭目养神不再理会。 三人风尘仆仆到达青城。 陆英掀开车帘,马车外每路过一段路,就看见一些奇形怪状的棚子和民用扎营。甚至还隐约能看见一些人在林子里拉拉扯扯,偶尔见伴随着几声求饶和尖叫声。 陆英的眉头越皱越紧,孟诗也驾着马车在路边停下,两人从车中钻了出来。 第6章 第 6 章 “回去。” 陆英听见鞋底踩上枯叶上的吱嘎声响,头也不回地呵斥道。 身后并没有乖乖上马车的声音,反而枯叶声不断作响,冒冒失失的走路声让陆英皱眉,回头望去。 陆玉山眼睛就那样直直望着她的,丝毫没有照着陆英的话做的趋势,陆英抿唇,多瞪几眼随她去了。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孟诗伸手搭上陆玉山的肩头,将她揽到自己身前。 面前有一对挎着篮子的夫妇,陆英当即伸手拦在他们前面,喊着:“诶,大姐!” 男人同时将女人护在身后,眼神不善地看着她们,最后视线落在跟在陆英后面沉默寡言的孟诗身上。 陆英察觉女人害怕地缩在男人身后,连忙朝她解释:“大姐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看见这里聚着这么多人,想问一下这出什么事了吗?” 倒是女人伸出头疑惑着看她:“你们不知道吗?” 陆英与陆玉山双双摇头。 “他们说青城的山雨司有办法解决我们寿命短的问题,但是又不见得他们的人站出来,于是大家就自发过来要过说法。”女人唯唯诺诺道。 陆英不可置信:“所以他们来堵着城门?” “不是的!”女人声音一下子拔高,很快又降下来,小声说:“他们说…… “?”她声音太小,陆英没有听清,“他们说什么?” 那男人忍无可忍道:“他们说,我们的寿命短就是因为该死的妖司,设立时说什么保护我们的安危不受妖怪骚扰。这些年哪有半点妖怪的影子,倒是那妖司设下那麽多规矩,还要大家伙听他们的,这是什么个理?” 这时身后的陆玉山突然插嘴道:“说不定是那个什么司把妖怪抓光了呢?” “呸,”男人梗着脖子冲着她们,脸色因愤怒而充血变红,“就算是上辈,上上辈也没有听说过有什么鬼唠子的妖怪。” 陆英右移一步将陆玉山挡在身后,陪着笑:“那寿命短跟山雨司,有什么瓜葛?” 男人猛地转向陆英:“瓜葛?当然有瓜葛,就是他们给我们的下了什么咒,把我们的寿命都吸走了!” 要有这咒术人间不乱套了?! 陆英差点维持不住表情,只得干笑。 许是笑得有些干巴,男人察觉到被敷衍,恶狠狠地朝旁边地上啐了一口,转眼瞧见陆英身后的孟诗正一眼不眨地盯着他,冰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像毒蛇的视线。 男人打了个寒颤,倒退一步,慢慢收敛了表情,问她:“你还有问题吗?” 陆英被他这突如其来转变的态度给弄得一愣,又细细琢磨了下这几个字,她从兜里掏出一些碎银子递给她们:“没了,这是一点心意,还望收下。” 夫妇接过钱很快就离去。 靠近城墙的地方就贴着告示牌,大致是一些让他们速速离去的话语,无奈这些人都是些流氓和乞丐,不仅大多不识字,就算有人在他们耳边告诉他们,这些小混混们估计也不会走。 陆英随意扫上一眼便回到马车边,陆玉山先上,等到陆英要上马车时,孟诗突然冒出一句:“这段路我们走过去吧。” 陆英一愣,问:“为甚?” 孟诗没说话,只环顾四周。陆英被她这一动作弄得一愣,也跟着四周张望了一下。 这一看,面色也沉如水。 四周几个看起来不经意间瞥向马车的人,对上陆英的视线后,竟有些不自然的先收回目光。 “行,”陆英在孟诗一旁跟着她并排走,扭头时瞥见马车内探头出来的小孩,笑道:“玉山,车内找找我的剑。” “诶。” 女孩应下后,不一会儿又探头出来丢着个长条的东西给陆英。 拆开看来,是一把黑金色剑鞘的剑,陆英手腕一抖,流苏剑穗子随之舞动,她手抵住剑柄,那抹亮白时而出鞘时而沉寂。 一时之间,盯着这辆车的人少上不少,陆英一行顺利到达城门前。 “通行令。”站在城旁的护卫拦下她们,沉声道。 陆英上前,“敢问通行令为何?” “青城当地住民的亲属担保书,或者山雨司批下的通行令。” “无令不可进城。” 陆英点头,“谢谢二位。” 孟诗调转马车,跟在陆英身后,默不作声。 “我记得,旁边好似有个寺庙,今晚先去那儿凑合吧。” “你先上去,我认路。” 陆英说完将剑挂在马车外警示。 “老大,就这样放她们走了?”一名浑身脏污的小乞丐凑到个蹲着的老乞丐旁边。 老乞丐有些犹豫,沉吟半响,打发走小乞丐,慢吞吞往身后的土坡去,低着头低声道:“大人,上面的意思—— 还没说完,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猝然响起,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上边有令,这几天不准有任何动作,要是坏了上边的好事…桀桀。” 老乞丐听见声音脸色发白,胆颤无比地挤出一个字:“是…” “桀桀桀。” “不要被我发现有小动作桀……” 阴森的笑声回荡在老乞丐耳旁,他从土坡上来,被小乞丐扶住,一阵风起后背发凉,这才发觉出了一身冷汗。 * “陆施主,女施主,小施主。”三人才到寺庙,一群禅师静静站在门前。 “嚯。”陆英替她们掀开帘子,等她们安全下车后跳下车,有些意外几个禅师在门前等着:“大师们怎么在门前?” 站在最前头较为年长的禅师念着经,开口回道:“主持说有客来访,让我们几个前来迎接。” 面前的禅师里,后头有个明显年轻的,他一见陆英便双眼放光,在一群低眉顺眼浑身散发着宁静的禅师里格格不入。 陆英挑眉,带着几人上前。 “大师,我等叨扰了。”她双手合十,诚心诚意对着禅师微鞠了一躬。身后的孟诗和陆玉山也跟着双手合十,朝他们鞠躬。 “施主宅心仁厚,应该的。”年长的禅师低声念了一段经,又道:“就让明台带施主进去吧,我等还要在此迎接东里施主。” 听见东里二字,陆英心中留了个心眼,面上一派平静。 “是,师傅。”明台就是方才队伍里左顾右盼的年轻男人,他走出队伍,对着禅师鞠躬后领着三人跨过门槛进寺庙。 才走出他们的视线范围,明台就摸着光滑的头顶,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陆英羞涩地笑:“陆姐。” 女孩听得这声陆姐,一瞬间察觉到危机,猛地上前抓着陆英冰凉的手骨,警惕的盯着浓眉大眼的明台。 陆英怀里靠着个头发冲天,眼神不善的姑娘,明台自然第一注意到:“诶!你也是陆姐收养的小孩吗?你叫什么名字?” “陆玉山。”小孩说完名字后,缩在陆英怀里盯着他不说话,眼神暗淡几分。 “行,你忙吧。”陆英低头对上陆玉山的眼睛,莫名其妙笑了声,“客房我知道在哪。” “好的陆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 陆英头也不抬挥着手。 等明台离开后,陆英蹲了下来,她微微抬头望着陆玉山圆润润的眼睛,笑着问她:“怎么了?不开心的样子。” 陆玉山瘪着嘴,没说话,不知在思索什么。 旁边光影被遮住又刺下来——孟诗靠近蹲了下来。陆英眼睛被晃了一下,稍微有些不自在,她缓缓敛起笑,只分着余光去看孟诗。 “陆英,”陆玉山直呼其名,小小的脸上皱着眉,质问:“他也是你收养的小孩吗?” 余光中,孟诗竟也转头平视她,黑漆漆的眼珠对着陆英,似乎是要为陆玉山讨回什么公道似的,压迫感极重,陆英硬着头皮,有些磕磕绊绊:“收养……不算吧。” 陆英难得回忆了一番,从什么地方说起呢?人间大乱久已,最最开始,从大量白发人送黑发人开始。 据人间史书记载,人们在凡间毫无察觉的生活了近百年,直到越来越多的老人四代同堂,更有甚者五代同堂,人们开始发觉事情变得不对劲。 离闲历时793年,每个地方的人们都选出当地最具威严的人当做代表,然后辅以当地几十个年轻品行端正的君子,写下生长谱。 各地众筹一笔不小的数目,将命司楼设在最繁华的青城,各地一部分带着当地人的长生谱驻扎在命司楼,他们负责凡间所有人寿命的统计与推演。 命司楼推演当地人每家人的寿命,包括早已仙逝的长辈,但凡是知晓岁数的统统记上,哪家有老人逝世也必须上报。 经过十几年间的上报统计,命司楼越推算越心惊,发现人们由原本一百五十岁的寿命渐渐缩短,一百三十岁,一百二十岁,一百一十岁到现在一百岁。 如果再这样下去,新生的婴儿生长速度越来越快,人们岂不是如同古书记载的蜉蝣那般,朝生夕死… 命司楼将当时人们的生长寿命——普遍是一百岁,设为正常生长速度。 离闲810年,命司楼将结果公示天下。那日天下大乱,人人自顾不暇。 有人预言,如若没有奇迹,如此下去,不出四百年,人族必亡。也有人说,人怎么可能活一百五十个岁月?不断怀疑消息准确性和有人故意制造恐慌。 在离闲1050年左右,人们就已经推毁学堂。学堂彻底被推倒,不但当父母的不愿送孩子来,就连夫子也不愿教,人人内心都压着一份惶恐。 今年是离闲1131年,此时,人们寿命普遍是——五十岁。 但此时,人族对繁衍一事的态度早已截然不同。在一生寿命仅剩五十的情况下,超过一半的人族都选择放弃生育后代。另一小半,即使生育了后代,大多数人亦没有担当起养育之责。 是故,近年越发多的孩子被遗弃。 就连陆英,也是这庞大的组织中的一员。长大后下凡,她几乎每天都能捡上十几个小孩,甚至为这些小孩安排住处也源源不断地出现问题。 而这个,是青城附近跟其他人一起捡到的。当时陆英刚安排好几个,晃荡着来到青城。 这几个男孩十分反对她给物色的人家或者院宅,她无法,只得在身边带上几天,碰巧在寺庙歇脚,祈泪寺的主持当时还是个年迈的老头子,看过几个小孩面相,大手一挥说是有佛缘,要收他们当弟子。 小孩们面面相觑,竟犹豫片刻当真同意了。 于是,陆英带着一群小孩来,两袖空空地走,袖口的银两被她塞给孩子们当做零用钱。 来青城时也偶尔来看看他们,小孩们当真一年一个样。陆英眼神一转,她转头看孟诗,那人安静垂着眼,若有所觉地抬眼看她。 意识到陆玉山还在等着她的答案,陆英没仰头。 “没跟我几天,不如我带着你时间的百分之一。” 眼睛依旧跟孟诗分毫不退的对视,嘴上说着回答陆玉山的话。 孟诗眼睛轻微眯着,温婉地笑了笑。 第7章 第 7 章 说是在寺庙中歇上一晚,会客房休整。实际上,陆英自踏入寺庙客房后,借口着出门会见主持,依旧几个时辰未归。 窗外隐隐约约传来禅师念经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清淡的香火味。 陆玉山坐在床边揪着整齐的被褥,张望时瞅见房中还有另一个人,她正安静翻看陆英带来的书卷,她宁静得让陆玉山时常忘记,孟诗今天开始跟着她们一齐行动。 “难道你不好奇,陆英去干嘛了吗?”陆玉山瞅着孟诗抬眼的瞬息间开口。 “嗯?”孟诗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声,嘴角带着笑:“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随后收获到陆玉山歪头疑惑的眼神,她“扑哧”一声笑出来:“她没有告诉我哦,是我的灵蛇。” “灵蛇?” “唔,”孟诗手抵住唇下,指尖不断点着下颌。 陆玉山见她苦恼着怎么说的样子,自己将“灵蛇”两个字反复推敲,眼神一下子亮起,扑过去蹭在孟诗身边靠近又隔着点距离:“姐姐,难道你会仙术吗?” 此话出,孟诗一顿,柳叶眉细微皱起,她仔细瞧向陆玉山,上下扫过她的面容。 “姐姐看出……出什么来了吗?”孟诗离得有些近了,陆玉山眼中全然被她眉心一笔朱红花钿、乌黑深邃的眼睛、细而长的睫毛所吸引,一股冷香随着孟诗的动作扑鼻而来,陆玉山浑身僵硬,几乎不敢动作。 孟诗看着陆玉山的面相,心中飞快的推演,回过神看见陆玉山脸颊染上的两坨红晕,被她逗乐:“哧,看出天机不可泄露来了。” 又问:“你跟着陆英多久了?” 陆玉山迅速说:“一年。” 孟诗微不可察地撇眉,又轻轻点了点头,语气柔和:“嗯,看起来挺好的。” 听见这话,陆玉山一下子开心起来,竟主动上前一步拉着她的衣服,喋喋不休地讲起自己与陆英的琐事。 陆英回来的时候,整个房间亮着橘黄色的光,屋内传出陆玉山大嘴巴的声音,越走越近时不时有几声孟诗轻柔的笑声。 心中某个地方就像是被戳动一般,莫名柔软起来。她站在房门前良久,见陆玉山越说越激动,恨不得连陆英陈年烂谷子的小事都搬出来,有些站不住。 陆英猛地推开门,才“哈”地一声,陆玉山在孟诗怀中吓一大跳,躲在孟诗身后去了。 另日,陆英三人起来吃饭时,碰见昨日禅师寻来,手中还拿着一封纸书。 “陆施主。”禅师将纸书递给陆英,“昨日山雨司东里大人来时,听闻三位本想入城无奈暂住于本寺,一时感慨,写下三位的通行令。东里大人本想亲自交于三位,又担心打扰到三位施主歇息,于是请贫僧交与三位施主。” 陆英接下:“多谢。” 禅师低声念叨着什么,又道:“今日本寺几位禅师片刻后应东里大人之约,前往青城内传播道意,施主如不嫌弃,可巳时于寺门前与小僧们一同前去。” 陆英微笑点头致谢:“多谢大师提醒”。 一转头,陆英就对上陆玉山亮晶晶的眼睛,她好奇地望着陆英手中的信纸,又问:“陆英,为什么那位东里大人要给我们写通行令啊?我们认识东里大人吗?” 陆英抬起下巴,声音故作低沉一笑:“大概……是被我的实力所折服吧,仰慕于我。” “哦~我懂了。”陆玉山也学着她,仰着下巴贼兮兮地笑,“是你昨晚哭着向东里大人求来的!” “?”陆英眉头一扬,笑问:“你怎么知道我昨晚遇见东里大人了,你昨晚偷偷出去找我了?” “才没有。”陆玉山下意识瞥向左边的孟诗,很快又意识这样不对,重新转向陆英,“当然是我猜的,要不东里大人怎么会给我们通行令!” 晚了。陆英已经注意到小口小口用勺子舀粥吃的孟诗,看样子她正专心埋头吃着饭,如果不是陆玉山惊慌失措时下意识一瞥,陆英还真不知道到这里面还有孟诗的事。 昨晚被窥视了? 她竟毫无察觉,是有什么高级法术还是此人仙术在她之上,陆英心思层出不穷,但浅浅笑着给陆玉山一个欣慰的眼神:“嗯,猜对了,昨晚偶遇,向人家讨来的。” 陆玉山得意地继续吃饭。 巳时隅中,陆英三人同寺庙的队伍一起出发。 路过城外扎堆乞丐时,他们目光不善地盯着禅师队伍,有几道隐晦的视线迅速扫过陆英三人,又被城门今日加强戒备的守卫所震慑。 高大的城墙上,‘青城’两个字熠熠生辉。 守卫比昨天多上一倍,城墙上也多了些手持弓箭的巡逻队。 出示通行令后,三人顺利进入青城城内,作为人间最为繁华之地,尽是热闹街市,面前有两栋格外高大的楼店,分别位列左右两端。 还有人在相互吆喝着什么,路边上的店铺敞着门,地上摆着小摊,街上行人人来人往。 陆玉山熟练地缩到孟诗腿边,抓住她的衣袖,问陆英:“我们去哪?” 三人跟在禅师队伍的末端慢慢向前走着,此趟,陆英是收到妖酒神灵的消息,沾染气息的浮尘木是从在青城祈泪寺回来的,禅师们也正是要去那儿。 陆英望着左边尖头的高塔状楼层,是有上百年历史的命司楼。旁边有座稍微矮点的寺庙,阳光照耀下闪着光亮,是此趟的目的地祈泪寺。 “我们与禅师队伍分开,先去找个地方歇脚。”陆英目光落在右边隐在阴影之下漆黑的平顶圆楼,淡定地说道:“先去山雨司,投靠东里大人。” 招来陆玉山一言难尽地一瞥,陆英摸着下巴从她眼神里看出点谴责来,顿时笑了:“人家东里大人真的很厉害,我在青城只认识你宋栖姐和她,现下找不到你宋栖姐,只能投奔她喽。” “宋栖?” 陆英视线上抬,对上孟诗黑玉珠般的眼,她不知怎的不太爱在孟诗面前笑,一对上孟诗,总是先收敛了笑。 她干巴巴地“昂”,稍作解释:“近邻,宋栖。” 孟诗轻轻点头,提醒道:“你袖口在动。” “啊?”陆英提肩发现自己的袖口在不正常的抖动,她抬起手,露出不正常朝着右边的木珠手串。 “浮尘木?”孟诗了然,四处扫视一圈,方才从禅师队伍里掉队,现下不少人私下悄悄打量她们,大多是卖零食和服饰的小铺店主,见她看过去便热情的招呼着她们,“朝着山雨司走吧。” 陆英收拾好浮尘木,点头。 寻着右边的街道走过去,陆玉山赖在路边一个杏子的甜铺走不动道,陆英摸着兜里几两碎银子,脑中闪过接下来的行动,冷酷拖走她,结果回头一看孟诗自掏腰包买了包。 一路孟诗买上不少零嘴,陆英摸着空瘪瘪的肚子,看着陆玉山手中的甜点果实,毫无**地移开目光,落在孟诗手中打包处理好的烤鱼烤肉,遮不住的肉香气在她鼻尖飘荡,再由她深吸一口气打散。 “找个地吃完再走吧。”陆英憋着气,慢吞道:“那个……孟诗,我拿吧。” 陆玉山站在一旁笑,“陆英你是不是想吃。” 惹得陆英龇牙咧嘴,瞬间炸了毛。 孟诗柔声笑:“买多了也吃不完,一起吃吧。” “哦……多谢。” 三人吃饱喝住,又多作休息了一会儿,朝山雨寺方向走去时,发现它黑金色威严的实木门前,聚集了多数义愤填膺的中年男性。 他们围在门前两尊石麒麟的位置,不断对门前两个面如土色的护卫叫骂着。 两个护卫站得笔直,目光落也没落在他们身上,持戈而立,威武浩荡。 陆英三人就是这时候闯入两势角逐之中,双方不约而同停下动作望着她们。 对峙良久不见三人离去,那些个人表情一下子变了,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们:“你们来这妖司……?” “哦,我们见这么多人,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来看看。”陆英迅速接话道。 守卫的目光也跟着收了回去,那些人听这话放松下来,他们摆手:“快回去,这没什么好看的。” “啊。” 陆英压低嗓音对两人道,“先离开。” 三人退进身后一家服饰铺子内,与满脸和蔼笑着的老板娘打过招呼,绕过店里人高马大的护卫,她们轻声交谈:“陆英,那些人干什么的啊?” “应该跟城外那对夫妻说的差不多。” “城内也有这种传说吗?” “昂。” “不会被赶出城吗?” “不…会吧?” “…… 孟诗没有参与其中,她目光全然被店内一件深黑色袍子所吸引,上面线条隐隐闪着金光。 做工精细,越瞧孟诗越发喜欢,她手指轻轻扫过,发现旁边还有一件新月白色的袍子,款式虽有所不同,但做工也相当不错。 陆英抬眼见孟诗渐走渐远,伸手去抓,指尖与衣角错了空,发觉她是往柜台方向,看了一会儿,老板娘与她有说有笑,对着她这边指了指,那人便回过头来,视线对上,还对她温和地笑了笑。 陆英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恰巧对上陆玉山气鼓鼓地眼神,她略挠头地笑了笑,腆着脸问:“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陆英!” “真错了,别打别打……啊,疼疼。” 孟诗打远瞧着两人,顷刻之间就在人家店里闹起来,有些无奈地对着老板娘相视而笑,等笑意停歇,她记起什么般,问:“掌柜,你这有……像……般大,小女孩穿的成衣吗?与方才两件一般材质…或者相差一点,都没关系。” 许是难以说清陆玉山的尺码,孟诗抬手轻轻点了一下陆玉山方位,不好意思地微笑着比划。 老板娘和蔼地笑着:“有看着差不多大的,可以请这位小姑娘来试试。” “好。” 孟诗几步走近时,陆英正在哄着生闷气的陆玉山,她上前手轻轻搭在陆玉山肩上:“不与她置气,跟我去那边试几件新衣,好吗?” 听见新衣,陆玉山眼神一下子亮起来,脸上也扬起甜甜的笑,声音跟着甜腻起来:“好呀孟姐姐。” “?” 陆英挑眉望着两人,尤其视线对着孟诗,企图用眼神压迫人家,得到想要的解释。 孟诗微笑:“你也有新衣,在柜台。” 这回倒是陆英不好意思,她挠了挠脸,显然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大的人,竟然被另一个女人包圆新衣。 羞涩的情绪来得也快去的也快,陆英不自觉露出笑来,“那就多谢孟——姑娘了。” 记忆里孟诗眼神犀利掐她脖的场面被陆英愉快的画上一个大大的叉,表示可以既往不咎,原本还计划报复回去,陆英心情愉快,天马行空地想着。 “不谢,”孟诗也笑,低头对着陆玉山说:“走吧?” 方才孟姑娘被陆英吸走的注意,瞬间回到陆玉山身上,才瘪起的嘴角又扬起来,陆玉山带着笑重重“嗯”声,昂头瞧见陆英同样上扬的嘴角,决定大发慈悲地绕过陆英这一回。 休闲小片场: 萌诗:不谢。 录音(心花怒放):你说什么?“啦啊吧啦”?真好听。 杨三思给陆英取好小名,录音,众人反响不错。 她私心给孟姑娘取小名叫猛士,孟姑娘原本愉快地接受了,陆玉山也面色艰难地接受了,陆英跳起来掐杨三思的脖儿,让孟姑娘劝下了。 于是杨三思从保护脖子的角度出发,小心翼翼给孟姑娘取了个萌诗的小名,陆英龙心大悦。[摊手][摊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