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黑战记〕如流水般平静的》 第1章 去接个人 “无限，今天有时间吗？去接个人。” 彼时长发拢成一束的男生正带着牵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往会馆进。 “小黑和师父来龙游啦？”气质儒雅的男人弯腰招手，“放暑假了对吧？” “对呀潘馆长！”小男孩还是几年前软软的声音，“足足有两个月假期呢！” 潘靖笑呵呵的：“好好，那小黑可以多来馆长这里，有好多小伙伴呦。” “我们会经常过来。”无限还是面无表情的脸，“馆长，要接谁？” 潘靖直起身：“一个人类，比较特殊的原因。麻烦你去高铁站接她一下？” “我也要去！”小黑牵着无限的那只手摇摇晃晃，“听说高铁站附近的板栗最好吃！” “哈哈可以。”潘靖满脸纵容，“不过这得问你师父。” “师父？” “走吧。”无限拉着小孩又往门口走。 潘靖看着一大一小一动一静的背影，远远地喊一句：“照片我发你手机上。” 无限没回头，空出来的那只手招两下。 师徒二人打车去高铁站。 “我们还没见到师姐哎。”小黑趴在车窗上，脑袋和车内太阳能太阳花小摆件一样摇摇晃晃，“我得和师姐发个消息。” 然后一气呵成点开儿童手表。 “尾号1378。” “小黑发的话……” “师父也要发！”小黑双手抱胸，“小白说这叫‘破冰行动’！” 无限内心涌出一丝孩子长大了的欣慰，但又对“屡次爽约”这件事产生出不可避免的心虚感。 自从鹿野那句“师父，有空多来会馆看看我”后，三位想方设法凑到一起，十有**双方因任务错开。 但总归是知道彼此相互在意。 为什么叫“破冰行动”呢？ 两个人就五年级小黑的一道数学题产生不同的解题思路，两人都是实践派，不过这次是替换条件派和眼见为实派的一次碰撞。 “甲和乙现在还在修路吗？” “什么啦！”小黑抱着肚子笑，“师姐怎么可能真去当监工，还有师父，你的手指饼干吃完了吗？” “一个月还没到。” 小黑掰扯指头：“hmm我想想……我都已经做到一边开闸一边加水的题目了，你们俩还在修路。” 然后跳跃式思维：“师父师姐对这种题目一直都很不擅长呢！这样一看小黑还是很聪明的呦！” 无限嘴角微微上扬：“小黑确实很聪明。” 然后他拿起手机，敲敲打打、删删减减给鹿野发了一句“临时有任务，接个人。晚上和小黑一起吃个饭？” 对方秒回：可以，我定了粤东会馆。 无限笑容更明显，想着顺应潮流翻个表情包过去，对方接着发来一句“正好给吃了一个月手指饼干的人换换口味”。 “还真是，”无限彻底笑出声，身体轻轻倚靠窗边，“两个小孩子。” 哪有什么冰可破。 汽车平稳行驶在车流里，司机看车上有孩子，心生一计放起最流行的音乐，偷偷打量后座的小朋友有没有发现他的小心思。 后排的小朋友听前奏就激动锤锤副驾家长的后背，摇晃两条小短腿哼唱中。 充满活力的小孩子真是太可爱了！ “前方两百米左转，即将到达目的地。” “最新消息，龙游高铁站发生一起持刀伤人事件，请广大居民不要靠近现场。” “哎？”小黑晃动的节奏一顿，“师父？” “我们就到这里。”无限扯开安全带，“小黑下车。” “嗷，”小黑两只手往前一撑，“谢谢叔叔，叔叔再见!” “诶，再见孩子！”很有分寸的司机掉头就走，没问缘由也没有劝阻。 两人逆着人流急速穿梭，不过无限显然高估了自己认路的能力：手机里的导航时不时传来“您已偏离目的地，正在重新规划路线”的声音。 “我们从上面走。”处变不惊的无限大人。 “好的师父。”沉着冷静的小黑。 一人一妖鬼鬼祟祟低空飞行。 “那里！”小黑的翅膀缓慢扇动，“我看到刀了，还有劫匪，他把刀架在一个女生的脖子上！ 小黑心揪紧：“师父，我们要不要现在就把刀夺过来，她的脖子流血了。” “人太多，后续工作会很麻烦。”无限也看到了，“先去现场。” “嗯！” 两道人影一闪而过，又从偏僻之地悄悄混入人群。 “我说了，让彭海来见我，他敢做不敢认吗！” 持刀男子情绪激动，几乎目眦尽裂。 他大声呼喊时手忍不住颤动，锋利的刀刃在女生脖子上擦出血痕，顺着纤细的脖颈往下流。 “呜呜呜……救我。”被劫持的女生身形微微颤抖，祈求奇迹降临逃过一劫。 人群围成一圈，大家各自拿着各自的手机，拍照的直播的乌泱泱一片。 “请大家离开！” 人群被遣散远离，只剩稀稀落落的几个警员。男人悲鸣起来： “彭海！你丧尽天良！三个月前我儿子死于交通事故，明明是对方酒驾，明明肇事者连路都走不稳，为什么他逍遥法外！ “我要求公开执法录像公开行车记录仪录像，为什么百般推诿！你们知法犯法官官相护，你们蛇鼠一窝！你们还是人吗！ “可怜我儿，他才十二岁！我老婆疯了，我妈跟着孩子去了，而你们呢？撞死人的依旧逍遥法外，你彭海步步高升，你们吃人血馒头要吃到什么时候！” 撤离的人群中传来清亮的声音：“那去交警大队闹啊，怎么能劫持人家小姑娘。” 一时间大家都在往声源处看，四下打量却找不到人影。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他早就升职了！天下乌鸦一般黑，交警大队有什么好人！” “那应该大家都升职才对。”女生主动从人群中逆流而上：双肩包，自来卷，又大又圆的眼睛像只小鹿，偏偏语出惊人。 “想要把事情闹大，就选择拿别人的生命做代价？你和那个法外狂徒没什么两样嘛。” “我逼不得已！我也不想的！” 男人语气极为痛苦，架在女生脖子上的刀微微松开几分。 自来卷女生的大眼睛凝视对方： “真奇怪，事情闹大的方式有那么多，你选择带刀进入高铁站，难道高铁站安检很松吗？这不显而易见失败？” 女生边说着边步步紧逼，白色帆布鞋干净到亮眼：“有人告诉你要这么做吧？” “你在帮谁打掩护？” “！”小黑目瞪口呆，“师父，剧情怎么突然走到这一步？” “也许是人类推理智慧。” 无限看了看女生：好中二的人类。 “我……” 女生突然笑出来做起自我介绍：“随便说说啦。我刚毕业呢，来龙游玩的，哪懂什么推理啊。 “可是，”女生指了指持刀男后面，“他好像认得你哎。” 男人下意识回头，电光火石间无限控制刀刃掉落，而女生几乎瞬间闪身接住刀。 就像是女生夺过来刀一样。 然后用力将刀扔走，两手拉过人质同时借力抬腿侧踢，男人躲闪不及被踢中胸口顺着地面滑行，被钢叉死死卡住再也没办法挣扎出来。 “呼——没事啦。”自来卷女生轻轻拍拍人质女生的背。 “呜呜呜呜呜……” “报告白队，已发现目标人物。” “还真有。”板板正正穿着警服的高个子男人朝女生昂首：“你是对的。” “一般般啦。” 警官先生扯唇，直面持刀男，手指不自主一搭一搭敲击前臂：“吕先生，也许你不知道，警局已经重启调查这件案件，彭海来不了也是因为他还在市监狱里。 “正义不会缺席。” 自来卷女生皱皱眉惋惜：“只是会迟到一会儿。” 警官先生没有反驳也没有指责，他的工作远不止宣教。 “女士，感谢您的帮助，稍后请配合我们做笔录。” “啊这个，” 女生苦恼的表情，“您也稍等一下，我要见个人。” 说罢脚步轻盈，迈向小黑和无限这里。 “初次见面，恐怕得先放你们鸽子，真的非常抱歉，”女生双手合十微微欠身，接着明亮的眼睛弯成月牙，手遮住一半脸说悄悄话，“出于补偿心理，你们愿意等我一起去会馆的话，我把来龙去脉完整地告诉你们，可以不？” “哎？”小黑瞳孔地震，“这个姐姐是我们要接的人？！” 无限略微颔首：“无妨。” “对哦师父有照片。” 事实上同样没认出来的无限：只是表情看不出惊讶。 女生弯下腰，长发沿着肩膀垂落：“那就谢谢小黑和无限啦。” “哎？！姐姐也认识我们？” 小孩子呆滞的表情过于可爱，女生忍俊不禁，但现在不是交流的好时机。 “待会儿见。” 转身加急处理见义勇为的后续工作。 “好奇怪的姐姐。”小黑摸不着头脑，“师父，我们现在去哪？” “就在这吧，”无限的叹息微不可闻，“她行李箱在这。” “就这么放下行李了？” “谁知道呢？”无限按了按眉心，“也许是猜测我们会帮她照看一下。” 就跟三个人认识似的？难道这就是大学生的信任？ 无限仔细回忆：确实没印象，大概是初入社会特有的单纯吧。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等待。 车站很快又恢复往日的节奏，人类来来往往各自朝着目的地出发，送行的场景总在上演，重逢的喜悦也不在少数，离别和重逢的人却都在流泪。 小黑想起背的诗句来，小小的脑袋很快被默背卡壳的诗词占据；无限盯着手机里潘馆长发来的照片神游天外，思绪不知道飞到何处何年何月。 女生回来时，两个人快长出蘑菇。 “久等啦。” 她抱着两束鲜花和三袋炒栗子，像只满载而归的松鼠。 “很高兴见到你们，我姓晏，单名一个溪字。不过你们随便称呼都行啦。” “为什么？”小黑发懵，“不是都有名字了吗？” “嗯——”晏溪做思考状，“如果下次见面小黑还记得姐姐名字的话，请你吃冰淇淋~” “真的吗？”小黑两眼放光，“说好了哦！” “当然，我从不说谎。”晏溪俯身，递给小朋友一束洋桔梗和满满一袋栗子，“今天可以请小黑吃糖炒栗子，附赠一束鲜花呦。” “哇，谢谢姐姐！” 小朋友高高兴兴接过，无限淡淡地感谢然后接过。 “我打了车，咱们现在去会馆吧。” “姐姐知道会馆在哪吗？”嘴里嚼着栗子嘟嘟囔囔的小黑，“哎？姐姐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有人来接你呀？” “因为没有钥匙。” “嗯？” “就是这样。” 小黑被质朴的理由击倒，开始思考自己每次进入会馆的方法，而一旁沉默的无限冷不丁抓着晏溪的手腕，恍然大悟后脸上的表情破天荒带着几分震惊。 晏溪没有在意这堪称无礼的举动，从容自若收回手：“车到了哦，走吧。” “好耶！”小黑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一蹦一跳去晏溪说的车那里。 “……小姐，你见过老君吗？” “就知道你忘记我名字了。”晏溪微微一笑，“见过哦，很多次。” 无限没再多言，也没再问一遍她的名字。 平安接到目标，路上发生点不足挂齿的小插曲，好在一切顺利。 龙游依旧祥和美丽，夏日来临，绿色满目是生命的盛大。 第2章 与时俱进？ “好啦就到这里，行李我自己拿，再次感谢两位。” “我们和姐姐一起进去吧？” 小黑望着晏溪，却是在询问无限。 “等等，我话说的有点早，得跟着你们进去。”晏溪拍拍脑袋，“拜托拜托~” 无限于是接过晏溪的行李箱，一手拉着小黑：“跟上。” “感谢感谢！” 三人不言不语往里走。真奇怪，往日热闹的会馆此刻一只妖都不在。 “我不同意！” “池年，这是命令。” “简直荒谬，这算什么？我们要听从一个人类的命令？” “呃，是总馆长的命令，我们和她是合作关系，你别理解错误。” “嗯？”听力绝佳的小黑默默回头，晏溪恍若未闻，还对小黑笑了笑。 小黑难得无语，捏捏无限的手暗示：这什么情况？ 无限同样在状况外。 “到了要被讨伐的阶段？”晏溪其实不知道里面的争论，“要不就送到这？不然你俩会被打上亲人分子的标签。” “啊？”小黑尚未到熟练使用谐音梗的年纪，“姐姐又知道了？” “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无限言简意赅：“无事。” 晏溪一向擅长换位思考：“理解，看热闹也是生物本性嘛！那我自己拿箱子吧，你们走前面，我来给他们一个惊喜。” “姐姐给大家都买糖炒栗子啦？”天真善良的小朋友，“没闻到哎。” 晏溪笑而不语。 屋内的大家还在争论，最坚决的是池年长老，但大多数都有点抵触。 今天早上每位执行者都收到一封群发邮件，大意是：为顺应时代发展，打造人与妖和平共处的社会，实现双方共赢的局面，解决难以区分界限对错的难题，妖灵会馆将成立“妖精与人类特殊事件合作办事监督处”，简称“特办处”，龙游会馆作为第一个试行点，特聘一位人类监管员加入特办处处理相关工作。 一旦案件被划分为特办处的范围，涉事人员和妖精，无论犯事的还是干事的，一切工作都得在人类监管员的陪同下进行。 “人类只会拖后腿好吧！”池年争论不过换个说辞，“什么叫‘在人类监管员陪同下进行’，这明明是监视！谁知道安的什么心！我看只是为了收集情报吧？” “关于这点，老君好像有和各位解释过。”潘靖顿了顿，“她最多任职三年，而且任职期间一切任务报告都会公示，我们确认无疑才会发到人类那边。” “那三年后呢？” “老君说三年后没有任何人或者妖能从她那里得到消息。” “他怎么保证。”池年恶狠狠咬牙切齿，“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 “师父！”默默拽住衣角的小蝙蝠×2。 “好像反派！”小黑丝滑加入对话。 “你们来了。”鹿野闻声望去，眉头不经意舒展。 “师姐早上好！” “无限，来得正好，你们人类的事——” “嗨——”晏溪闪身，拎着行李箱戴着草编遮阳帽，还嚣张地戴上墨镜，像误入妖精聚集地的游客。 “谁啊你？”哪来的东北腔。 “姐姐什么时候戴上的帽子和墨镜？” “嗯，”晏溪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忽而笑容灿烂：“我摄像头呀~” “哈？” 无限补刀：“潘馆长，人我带来了。” “哦、哦哦，是那个人类！” “果然和人类混在一起。”池年不屑，“少暗爽了无限！” “姑娘隐藏气息的能力真是一绝，”西木子摇摇折扇，笑容亲切拱火，“在场的竟无一察觉。” 轻飘飘一句话立刻让气氛更加凝重。 “只是没什么存在感啦。”晏溪摘下墨镜挂在衣领上，“你们好，我是晏溪。不过大家随意称呼就行~” 没人随意的起来。 潘馆长试图破冰：“咳咳，介绍一下自己吧……姑娘。” 晏溪有点为难，碎碎念不停：“我介绍过了呀，是要知道兴趣爱好什么的吗？也没给个往届面试真题什么的，首创确实一团乱麻。好吧就平常一点好啦。 “我叫晏溪，海晏河清的晏，山泉小溪的溪，平平无奇的名字很难记住所以大家随便称呼就可以啦，我是来这边打工的。” “？” “一份工作而已。” “倒是说的无害。”鹿野双手抱胸，丝毫不遮掩打量的动作。 “太质朴了是吗？”晏溪斟酌一会，随即掏出小本子记下三两字，“好，我是为了世界和平孤身潜入龙潭虎穴的战士，秉持着无畏艰险不怕牺牲——” 池年冷笑一声闪现，貌似要拎起晏溪的衣领，但发现她穿裙子无从下手转而亮出大虎爪：“你们人类到底有什么意图，现在说出来还能饶你不死！” “池年！” 晏溪不躲不闪，连眼皮都没眨，仔细看还有点挑衅的意味：“威逼利诱也得说清楚好处吧？饶我不死算什么诱惑，就像你真的能杀了我似的。” 谐音梗大爆发的小黑：“师父，姐姐为什么突然说英语？相信她什么？” “……” “哈哈哈哈哈哈哈，”晏溪秒懂，笑得花枝乱颤，“we believe you~” 池年脸色更黑：“狂妄自大！” “池长老，”晏溪温温柔柔挑衅，“你大可以试试。” “什么？！” 池年怒不可遏，只要一虎爪拍下去—— “不可。”潘靖声若磐石，而无限已经拉回来晏溪。 “呀，就差一点。” 晏溪和西木子同时惋惜，看对方一眼又别过头去。 “这就是人类常说的作死？”放下游戏机的哪吒伸伸懒腰，“有股疯劲。” “怎么会呢，我在说实话。”晏溪从无限的保护圈撤出来，“感谢无限大人为世界和平做出的努力。 “不过没事哦，我只能被人类的方式杀死，任何妖的攻击对我都是无效的。” “哦？”哪吒饶有兴趣，随手扔个火球，在靠近晏溪时骤然熄灭。 “有意思。”一只匕首袭来也突兀落空。 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闪现过来。 “等等、也不能都试一遍啦。”晏溪无奈，“而且大家好像都是朝着无限扔的——” “咳咳——” “哇，姐姐面前就像有个屏罩！”小黑欢呼雀跃，“酷~师父我要学！” 鹿野挑眉：“她是金系的吗？” 晏溪笑容神秘：“不是哦。” “那姐姐是空间系的喽？” 无限委婉打消小黑的念头：“呃，小黑，这位姐姐比较特殊。” “我什么都不是哦。”晏溪遗憾状，“事实上，我甚至不是生灵。” “哎？” “也不是物质灵哦。” “哎？！” “那姐姐到底是什么东西？” 晏溪沧桑状：“大概是世界的意外吧，哦哦是那个啦！” 她耍帅比个八放在下巴：“世界未解之谜。” “……” 事情到这里，已经没人争论人类邪恶意图什么的：首先得确定是人类吧？ 问题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解决。 “看样子大家对我没啥想问的？”晏溪手机震动——是待办提醒。 她拢拢长发，又拖起行李箱：“我也不会没事瞎碍眼啦，特办处在龙游会馆502，有疑问都可以来找我，我还有事，先走咯。” 回不过神来的一群妖：拔剑四顾心茫然。 小黑朝晏溪的背影大喊：“姐姐明天来上班吗？” “当然啦，”晏溪头也不回，“我们人类有全勤奖啦，如果可以，明天见~” “嗯嗯！明天见！” 目前只有小孩子对晏溪表达善意。 不过晏溪也不急于一时，毕竟对于会馆的各位来说，自己是外来者嘛。 况且还是异类。 晏溪看着手机锁屏倒计时。 “三年吗……”她眺望远方绿意盎然，“转瞬而过的三年而已啦。” “嗡嗡——”是房东发来的消息：您好，钥匙放门口花盆底下，楼下的流浪猫记得多喂喂，猫粮在楼梯间。 晏溪敲敲打打：好的。 “师傅，去林北小区。” 晏溪坐在后座，戴着耳机听伤感音乐觉得自己像苦情剧女主，而这个念头刚出现自己就先笑出声来。 不管怎样，新的生活即将启航。 回去稍微收拾一下已是下午两点。 “我确实应该断舍离一下。”晏溪捶捶发酸的腰，“起码今晚有个地睡觉。” “叮叮——”有文件发送过来，晏溪就地坐下打开电脑，一目十行阅读内容。 “这都什么事……”晏溪看的头大，“新官上任不应该三把火吗？怎么会先积压一堆案件要搞啊？” 然后转念一想：“不对，会馆并没有支付我今天的报酬。” 于是心安理得合上电脑躺下。 “叮咚——” “好像外卖到了。”晏溪跑去开门接过一大袋食物。 “谢谢！” “不客气，祝您用餐愉快。” 注意到邻居投射过来的目光：是鹿野？ 这不是晏溪预料之内的事，她和鹿野隔着围墙两两相望，然后晏溪笑一笑进门。 “我记得她是无限的徒弟来着？应该不会特别厌恶人类……不对她记得住我吗真是的想这些有的没的。” 晏溪挨个拆开包装，先畅饮一口果茶，炎炎夏日少冰冷饮再合适不过。 边吃东西边点开手机刷新闻，看到今天上午的播报，是白警官的采访。 “……正义需要人们的共同努力，打击犯罪势力我们人民警察义不容辞，当然看到这样的结局每个人都心痛不已：请广大群众相信我们，绝不姑息任何黑恶势力，所以在觉得走投无路时，请不要做出那个决定，也许第二天正义的曙光降临。” “普通人哪有那么多时间呀。”晏溪没继续看下去，手一扔，杯子精准投入垃圾桶。 晏溪站起来，叉腰环视一圈：“嗯，还得先收拾完。 “听说龙游的傍晚特别美，不能错过。 “不对，我饭还没吃。” 又坐下进餐。总归在五点前把一切收拾妥当，中间接了电话看了文件还浇了花。 目标一致不分心是一生的课题呢。 晏溪租的房子是两层独栋楼房，一楼走廊挂个秋千，房东说的流浪猫此刻就在秋千上耀武扬威扫视她。 “开饭啦？” “喵呜。”猫咪弹射起步。 这猫真亲人，晏溪觉得可爱。 “你先吃，我给你的老乡们也投喂点。” 于是走向更远的地方。 傍晚的太阳橙红发亮，微风拂面扫去一身疲惫，还有脚边喵喵叫的毛茸茸治愈。 倒完猫粮，晏溪没着急回去，坐在花坛边托着脸，看着猫猫发呆。 旁边脖子挂毛巾手里扇扇子的大爷：“这么喜欢猫，怎么不趁机摸两把？” “有点害怕吧。” “那你确实是好心人。” 晏溪失笑，领夸，拍拍衣服回家去。 于是淹没在路上三三两两的人流中。 会馆早九晚三，且特办处目前就晏溪一个人，所以晏溪新官上任还是光杆司令。 “哪来这么多纸质文件？” 甲不卑不亢：“妖精们不擅长使用电脑，这些都是各大会馆连夜整理出来的。” 晏溪坐在转椅上小幅度来回转动：“仔细看看也不多，比我毕业论文字少多了哈。” 甲闻言抬起眼皮，对方的眼镜链随着动作轻微晃动，反射细碎的光。 “你师父知道你来这送文件？” 甲莫名有些脸热：“这是工作。” “执行者也当搬运工？” “……我是替朋友走一趟，师父他不知道。”甲放弃抵抗，“我任务就到这，剩下就是您的事。” “好说好说，”晏溪脚一用力把自己送到电脑桌前，“谢谢你啦，小甲~” “没事，应该的。”甲深感此地不宜久留，脚步匆匆离开。 “考验我的工作能力？”晏溪拍拍甲一只手端来的五十厘米厚的文件，“啧啧啧，妖精也会立下马威吗？ “这也不难啊。” 第3章 开张大吉 事实上晏溪的毕业论文只有十万字（语言类博士是这样）。 “但这总是比自己写要好。” 晏溪拉开抽屉，拿出发卡把两边头发固定住，着手工作。 这堆文件既要扫描存电子版又要分类整合：案件已彻底解决、起警示作用的，案件还未解决、但当事人或当事妖无法追责的，案件还未解决的三大类，按时间命名。 一上午看的晏溪要晕字。 听说粤东会馆的餐品风味极佳，但晏溪应该没办法一个人去——没法用传送门。 无灵力者最痛苦的原因之一。 晏溪有专属工牌，虽然脸记不住，但特殊通道只认牌子，晏溪可以出去吃饭。 “我今天十块钱的券呢！”晏溪翻翻手机某外卖软件，正逢假期外卖的券都很实惠。 于是接下来一周晏溪都过起“卡点上下班、午餐点外卖、一天只出现两次”的生活，本来就没什么妖精能记住她，加上每天不重样的衣服，特殊通道上班的妖精以为每天都有新人报道。 这样的生活突然改变，要从某天说起。 粤东会馆。 一只花斑豹妖精拍案而起：“什么！会馆新成立了特办处，还是人类领导的？” 藏狐妖精拽他下来：“你小点声，这都过去一个星期，你才知道。” 花豹怒火中烧：“真是够了！我们要任人类欺负到什么时候！” “目前那个人类也没做什么？”一只木棉花妖精客观评价，“总之我们不找她的事，她应该也不会找我们麻烦。” 一只画眉叽叽喳喳：“她长什么样啊？” 全员看向甲。 埋头苦吃的乙：“嚼嚼嚼……你快说呀，你不是见过她吗。” 甲张嘴，合上，仔细想想似乎有点印象，又张嘴欲说，又合上。 “急死我了，你看过她吗？” “忘了。” “这不能怪甲，”好心的特殊通道值班员王不留行先生，“我天天值班，就知道她是个女的，根本记不住。” “啊——”画眉拖腔带调惋惜，“感觉好神秘哦，我还蛮好奇的。” “是她的灵力吗？” 知情妖默不做声。 “不知道，我们对她一无所知。” “这样好危险！” “还好吧，”甲好不容易逮到个能说两句的点，“感觉她挺有亲和力。” 芷清揶揄：“呵，不记得人家长相，却记得她有亲和力，你感性派的啊。” “只是见过一面的印象……” 画眉脸皱巴巴的：“不行，闻到秘密的气味我真的抓心挠肝啊。” “省省吧，少跟人类扯上关系。” “那个，”迁粉蝶打断无主题的闲聊，“请问她做什么工作？” 闹哄哄的餐馆一时间安静。 又见东北腔：“咋滴，你真有事儿啊？” “她叫幻幻。”画眉提醒，“你说说看？” “我的好朋友不见了，我不知道该找谁，她不是会馆的，发消息一直不回，她以前不会这样的……” 幻幻拉住画眉的胳膊：“宣眉姐姐，我真的好担心她。” “你别急，”宣眉拍拍幻幻的肩膀，“你去她家看过吗？她有说自己去哪吗？” “去过，她没回家。她没和我说要去哪，她经常去的地方我都找过了，什么都没有。” 小蝴蝶沮丧极了。 “就不能出去耍吗？” “你出去玩失联啊？你婆娘没揍死你？” “别慌，”芷清简明扼要，“会馆最近忙得团团转，所以找这个清闲又身居高位的或许是最合适的方法，前提是你能确定这件事和人类有关。” 甲接上话：“所以你能确定吗？” “我……”幻幻脸急得通红，“我也不太确定，但阿彩喜欢去人类多的地方——” “那就足够。”芷清拍板，“双管齐下，我们向特办处申请，也尽量空出剩余力量来帮你找。咱们下午就去找她。” 经过一星期的努力，那堆文件被收拾的七七八八，此刻晏溪正翻阅某宗陈年老案。 “咚咚咚——” “请进——” 晏溪目不转睛盯着电脑，但敲门的人一直敲，就不进门。 也到时候该活动一下，晏溪站起稍微活动关节，起身拉开门。 来者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 晏溪做个请的手势：“欢迎光临里边请~” 甲稍显尴尬的手僵持不下。 “哦，又是你。” “呃，应该是吧。”甲还是觉得陌生（原来眼镜是装饰的一种吗？），但在这里的不会有别人。 芷清推开同门：“你就是处长？” “是我，有什么事？” “这边有个可能和你的工作有关的案件，特地前来报告。” 晏溪轻拂长发，露出耳朵上漂亮的天使翅膀耳饰：“好，详细说说。” 一行人进门。 特办处第一次这么热闹。 晏溪怕热，空调开的冷，屋外屋内温度差甚至让当事蝴蝶打起喷嚏。 小蝴蝶哆哆嗦嗦顺着晏溪的提问回答很多内容，明眼人晏溪不断升高温度，一直调到28℃小蝴蝶还是哆嗦。 “不好意思，空调开的有点低。”晏溪直接按掉，“最后一个问题，方便告诉我她常去的地方吗？” 幻幻说出三个地名，晏溪拿个小本一一记下，芷清注意到晏溪在听到某个地名时顺畅的书写有一丝停顿，但依旧面若春风。 “你的朋友还挺亲人。”晏溪打趣，“这件事，恐怕我确实要接手。” “您的意思是——” 晏溪合上笔记本：“一二三……加上我一共六个人，两两一组，分别去这三个地方。” 她微笑着补充：“因为我的行动必须要有会馆的人在场，就委屈你们当中的一位照看一下我啦。” “我和你一组。”芷清把玩小辫子的手举起，旁边甲伸出的手默默缩回。 “好呀。” “那我还和甲一组，”幻视金毛的乙，“宣眉和幻幻走一起呗。” 芷清的话随之而来：“接下来就是选组，我们去青扇酒吧。” 晏溪下意识看了眼芷清，女生手指上小辫子一圈圈绕着又一圈圈脱落，似乎感受到晏溪的注视，但没有分过来一个眼神。 乙积极领任务：“我和甲去团山剧院——但是我们要干什么啊？” “闲聊，套话。”晏溪简述，“剧院组的话——我怎么忘了，这是人类的方法。” 宣眉：“我和幻幻去双镜游戏城要干什么？” 甲稍作解释：“并不是所有妖精都会追踪的，只有鹿野组长才算追踪高手。” “但我来给各位指导属实有点班门弄斧，这样，我告诉大家需要做什么，”晏溪语气和缓，“伪装，混入人群，想办法接触到负责人或者高级用户，展现出你很有钱这一点，询问是否可以参与活动。” “这么简单？”乙摸摸脑袋，“轻轻松松。” “我会看住他的。”甲向芷清保证。 “如果他们听不懂呢？” “再进一步询问，强调你们的急迫性，如果确实没有所谓活动，你们回来就好，也可以在隔壁503休息一会儿。” “我们懂了。” 两组各自行动。 芷清还站在晏溪的办公室。 “也许芷清需要换身衣服？” “我们妖方便的很。” “可是我不是很方便哎，”晏溪委婉，“要不芷清先去？” “一起吧。” “我得先回趟家。” 芷清转身：“……那我先行一步。” “嗯嗯，也可以先去找池长老汇报一下哦，两手准备嘛。” 芷清脚步一顿，随即加快步伐夺门而出。 “真奇怪——什么？”芷清长舒一口气，手机收到新消息，发现新来的人类竟然拉个群把刚刚的任务和每个人都单独重复一遍，简直多此一举。 “耳饰挺漂亮的，人……”芷清觉得脑子雾蒙蒙的，“忘了。” 原来不是甲的问题。 晏溪再次见到芷清时，对方花着烟熏妆穿着皮裙脚踩高跟，头发五颜六色，像混三年社会的大姐大。 而芷清直到晏溪走到眼前从包里掏出挂牌才认出来。 “我的脑子被乙传染了？”芷清嘀咕，跟在晏溪身后进入青扇。 一进门飘来浓郁的香水味。 明明还是白天，这里已经昏暗下来，到处开着蓝色的红色的灯，数量多是多，但起不到照明作用。香水味仅在进门处明显，再往里进就是夸张的烟味。 音乐声听的妖要吐血，芷清心想：还好不是甲和乙来这里。 芷清三番两次丝滑躲开醉醺醺的人，一抬头发现晏溪已经坐在吧台，一排红橙黄绿五颜六色的酒摆在面前，手里拿着一杯绿色的摇晃，握着酒杯的指节透露出几分漫不经心——她忙着和调酒师搭话，丝毫没注意有人往杯子里下药的小动作。 “这家伙，”芷清咬牙，三两步走过去坐下，“怎么不等等我？” “这位是小姐的朋友吧？” “是妹妹，带过来见见世面。”晏溪偏头，波浪卷发垂落裸露的肩膀，轻抿一口杯子液体，故做高端三两句评价，对方深感知音难觅。 “妹妹也试试，姐姐这么有品，妹妹也不会是一般人。” 芷清为合群喝一口，辛辣感从胸骨往嗓子眼烧，分明难喝的很！但成熟如芷清，面不改色咽下，只是再没工夫做评价。 调酒师遗憾不已：“没口福啊。” “小孩都这样。”晏溪扯唇，笑容莫名让人感受到牵强。她顺势倚靠在吧台，“也只有酒才能带给我乐趣，无趣的人生。” 任谁看都是一副故作忧郁的假象吧？芷清努力藏住吐槽。 调酒师还真没看出来：“小姐看起来很累呢。” “诶，都说钱是万能的，可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思呢？”晏溪眉间散不去的忧愁，举起杯中液体一饮而尽，“天呐，连酒精都变得无趣了。” 芷清笑得真诚：“我的好姐姐，慢点喝，钱太多就捐了呗，不想喝酒还点这么多。” “好妹妹，心疼就替姐姐送出去呗。” 芷清明面上嫌弃：“这种东西也好意思送人，给人家喝点好的吧，送出去人家以为咱家破产了。” “两位小姐真是富贵。” “真不想看你这么要死要活的样子。”芷清没搭理调酒师，干脆加入舞池。 “她自己可以的吧。”芷清在人群里悄悄打量这边，看晏溪那股忧愁劲越发加重，暗自担心会不会太超过，但一个中年男人客客气气出现，芷清又只得按兵不动。 晏溪和那个中年男人走了？ 芷清的脑袋一下子冷静，她将这归因于眼不见心不烦。 再次见到晏溪，芷清正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发呆。 “醉了？” 芷清还是没太认出来，但已经习惯装认出来：“是跳累了。酒精是什么特殊燃料吗？喝一点普通的人能跳这么久。” 晏溪被逗乐，跨起包朝芷清伸出手：“没准呢？回去吧。” 伸过来的手纤细白皙，莫名让人心安，芷清轻搭一把，站起来却丝毫没借力。 晏溪在芷清站起来时就收回了手，带头走出去。芷清盯着前者的背影，思绪飘到天外：人类的十八岁都是这个样子吗？ “她刚刚看了谁一眼？” 顺着视线也没发现哪里不对，也许是她的朋友？越靠近门人越少，芷清默默加快步伐，与前者并肩而行。 出门后，外面的世界格外清爽。 “他们还没回去哎，”晏溪查看手机的消息，“你乐意和我单独待一阵子吗？” 芷清脱口而出：“为什么觉得我不乐意？” “？”晏溪微微皱起的眉头，脸上写着“显而易见啊”。 芷清自觉自相矛盾，说自己需要听听晏溪的结论，然后她讲述给甲乙两个笨蛋听。 “知道啦，那先和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