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3】我?花萝?穿到红楼养黛玉?》 第1章 芭比扣了,开个荒就穿到红楼梦 “奶妈奶好主T!主T要死啦!”耳机里传来团长夸张的声音。 江月澜指尖飞舞,屏幕上的花萝一个利落的小轻功,躲开Boss的范围AOE,同时【春泥护花】【听风吹雪】接连亮起,精准地将主T血线稳稳抬升。 作为团队里的一手奶花,她对技能循环和副本机制早已烂熟于心,手指几乎形成了肌肉记忆。 “稳住,最后一波了!所有人抱团,奶妈刷好血!”指挥在嘶吼。 屏幕被弓月城最后的烈焰技能映成一片血红。 江月澜屏住呼吸,鼠标稳稳放在【水月无间】接【长针】的快捷键上,准备应对最狂暴的冲击。 然而,就在技能即将出手的瞬间,屏幕猛地爆开一片极其刺眼,完全不似游戏特效的白光!那光芒像是直接在她脑海中炸开! 紧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江月澜的整个灵魂被强行塞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滚筒,意识在极致的撕扯感中迅速模糊…… …… 江月澜再次有意识,是在一种持续不断,又令人反胃的颠簸感中醒来。 头……痛得像要裂开。 浑身骨头也像是散了架,随着每一次颠簸相互撞击着。 她费力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 入目是昏暗且不断摇晃的……木质车顶? 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随着行进发出“嘎吱”的呻吟。 一股混杂着霉味、尘土味和某种淡淡苦涩气味的陌生空气涌入鼻腔。 是梦吗? 对,一定是昨晚开荒打本太晚,做噩梦了。 她试图动一下,却发现身体沉重得不听使唤,随后她视线艰难地向下移动。 她看到了一双细小苍白,完全不属于自己的手,而这具身体的身上套着一件打着补丁的灰色麻布衣服。 这梦……还挺有细节。 她甚至能感觉到木板硌在肩胛骨上的清晰痛感。 她闭上眼,努力想让自己“醒”过来。 默数三秒,她再次睁开。 眼前依旧是摇晃的车厢,粗糙的木纹,陌生的细小手掌。 一种莫名的寒意开始沿着脊椎悄然爬升。 不对……这感觉太真实了。 真实的颠簸,真实的触感,真实的……疼痛。 她猛地想坐起身,一阵剧烈的眩晕让她重新跌躺回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这不是梦?! 恐慌如同冰水,瞬间浇透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现在是谁?她又在哪里? 她在慌乱中想到了曾经看过的各种穿越小说,下意识地在脑中疯狂呼唤——系统!退出游戏!系统菜单!技能面板!客服! 一片死寂。 只有马车轮子碾过路面的单调声响,和她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就在这极致的慌乱中,一些完全不属于她的破碎的记忆画面,如同故障的雪花屏幕强行插入她的脑海。 满堂的哭声……白色的灵堂……父亲临终前的嘱托……去扬州找族兄林叔父……下人们的窃窃私语……小小年纪寄人篱下…… 与此同时,另一股更加庞大却同样让她感到无比陌生的信息,如同被解压缩的文件,轰然涌入她的意识—— 【离经易道·技能树:局针、提针、长针、彼针、握针……】 【太素九针·经脉篇:需以内力贯通手太阴肺经……】 【百花药理·草木部:甘草,性平味甘,调和诸药……】 【万花武学·点穴截脉:认穴需准,发力需巧,然根基在于内力……】 无数游戏里她熟悉无比的技能图标和说明文字,甚至是一些她为了提升治疗量而研究过的手法,听中医亲友闲聊时说起来的关于经脉和药理的进阶知识,此刻都无比清晰地烙印在她脑子里。 她甚至能看到那个熟悉万花门派紫色图标,静静地悬浮在意识深处。 万花医术!她脑子里甚至有一整套万花谷的医学理论! 不到一秒的短暂狂喜之后,先涌上来的是更深的茫然和无力。 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她尝试着像在游戏里那样,意念锁定她自己,然后默念着释放一个【局针】。 毫无反应。 没有绿色的光效和治疗数字跳出来,没有技能音效,更没有被治疗的感觉。 她甚至连所谓的内力在哪里都感觉不到。 这些知识,就像一本写满了绝世武功秘籍的书,她每一个字都认识,却连最基础的扎马步都做不到。 空有宝山,却连一块石头都搬不动。 一种巨大的荒诞感和绝望感笼罩了她。 她又苦中作乐地在心里默念:“系统?属性面板?背包?新手礼包?GM在线吗?救命!” 依旧是一片死寂。 没有叮咚的提示音,没有光幕展开。 她唯一的金手指,就是脑子里这堆目前看来毫无用处的万花谷医学理论知识。 马车在这个时候缓缓停了下来。 车帘被掀开,一张布满皱纹写满愁苦的老妇人探了进来,看到她睁着眼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麻木的怜悯:“月澜姑娘,这就是林老爷府上了。” 林老爷?扬州?月澜姑娘? 之前那些破碎的记忆碎片似乎被这几个关键词激活,稍微清晰了一点。 她,现在叫林月澜,父母双亡,被送往扬州一位做官的远房族叔林如海家中寄养。 林如海……扬州…… 江月澜的心跳漏了一拍,一个荒谬却又让她脊背发凉的猜测浮上心头。 不会……吧? 她几乎是浑浑噩噩地被搀扶下马车。 抬头望去,一座青砖黛瓦,门庭肃穆的府邸矗立在眼前,匾额上“林府”两个大字,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 与某个煌煌巨著里的描述,隐隐重合。 引路的嬷嬷低声叮嘱,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姑娘,待会儿见了老爷太太,千万仔细着回话,太太……病得重,府里上下心里都揪着,莫要冲撞了。” 太太……贾敏!真的是红楼! 她跟着引路仆妇,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回廊里。 府中下人皆屏息静气面色沉重,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只有一股浓烈到令人胸口发闷的药味无处不在。 在主院外停下,低垂的门帘内传出撕心裂肺的压抑咳嗽声,和一个女子细弱无力的劝慰声。 通传后,她被唤了进去。 屋内光线昏暗,药气几乎令人窒息。 床榻上,一位形销骨立面,色灰败如金纸的妇人正痛苦地蜷缩着,每一次咳嗽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床沿坐着一位面容清癯,眼窝深陷的中年文士,紧握着妇人的手,脸上是深可见骨的悲痛与无力。 而最刺痛林月澜眼睛的,是被嬷嬷抱在怀里的那个小黛玉身影上。 那么瘦小,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一双极大极黑的眼睛里盛满了巨大的恐惧和即将崩塌的无助,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 小黛玉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哭出声,小小的身体因为压抑着哭泣而微微发抖。 林妹妹!!! 活生生的,且即将失去母亲的林妹妹!!!! 林月澜狂喜过后,却是感到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文字化为眼前的景象,带来的冲击力远超任何想象。 她依着身体残存的记忆和本能战战兢兢地跪下,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侄……侄女月澜,拜见叔父、叔母。” 林如海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充满了疲惫和一种无暇他顾的悲凉,只是微微颔首声音沙哑:“起来吧,一路辛苦了。” 显然此时他的全部心神,显然都已系于病榻之上。 贾敏似乎想看她一眼,却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喉咙里发出几声模糊的气音,便又是一阵更加剧烈,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呛咳,她的脸色瞬间由灰败转为骇人的青紫,呼吸变得急促而短浅,眼看就要彻底断绝。 “母亲!”黛玉的哭声骤然爆发,凄厉而绝望。 “敏儿!敏儿!” 林如海的声音带着哭腔,慌乱地拍着妻子的背,对着左右小厮焦急喊到,“药!快拿药来!大夫呢!” 仆妇们乱作一团,端水的、拿帕子的、匆匆跑去端药的,可所有的动作在贾敏那急剧衰弱的生命面前都显得如此徒劳。 那口痰堵在她的喉间,死神已经扼住了她的咽喉。 林月澜僵立在原地,手脚冰凉。 救人!怎么救?!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太素九针】里关于闭证和痰厥的急救篇章,清晰地记载着需要以内力灌注特定穴位,疏通闭塞。 她也知道【百花药理】中有数种化痰通气和吊命的方剂。 可是,她没有内力! 一丁点都没有! 她也不认识这个世界的药材,身边更没有现成的药! 空有屠龙之技,却无缚鸡之力!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那个病弱的妇人在痛苦中挣扎,看着那个小小的林妹妹在绝望中哭泣,看着林如海在无能为力中崩溃。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罪恶感席卷了她。 她穿越而来,带着一脑子的绝世医术,却连伸手试一试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压制那几乎要冲口而出,想要做点什么却明知无用的冲动。 她只能像一个真正被吓坏了的小女孩一样,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微微发抖,除了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最终还是一个经验老到的嬷嬷,用了些民间的土法子,勉强让贾敏的咳嗽稍微平复了一些,但谁都看得出,那不过是暂时的缓解,贾敏油尽灯枯之象已无法逆转。 林如海颓然坐回椅中,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对林月澜道:“好孩子,你也受了惊吓,先下去歇着吧。” 林月澜如蒙大赦,又如同逃跑般,几乎是踉跄着行了个礼,逃也似的退出了那个令人窒息房间。 回到分配给她一处院落,关上门后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浑身脱力地滑坐在地上,再也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种极致到令人绝望的无能为力。 她摊开双手,这双手在游戏里能逆转生死,在此刻却如此无用。 她脑子里装着万花谷的医学瑰宝,却连一丝微风都搅动不了。 “药材……内力……” 她将脸深深埋入膝间,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哭腔和更多的茫然,莫名其妙的从21世界来到书里的世界,自己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寄人篱下的小孩子。 想到林如海的结局,再想到林黛玉最后的香消玉殒,江月澜只觉得眼前一片完犊紫。 主T,吸引和抗住小怪/boss仇恨和伤害的角色,涉及到游戏的技能都会用【】圈出来,但是应该不多。 这篇文还是老规矩,还是给亲友开的文,亲友是林妹妹吹,好几次聊天聊着聊着她就在骂贾府吃绝户。 然后在她知道我给两个亲友开了文后,开始用带我资历上15w的彩虹屁让我也给她开一篇。 开!开它丫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芭比扣了,开个荒就穿到红楼梦 第2章 有什么比亲眼看到体弱的林妹妹更让人揪心 林月澜是在一阵压抑的啜泣声中醒来的。 与其说是醒来,不如说她那本就浅薄得可怜的睡眠,被这如同幼猫哀鸣般的哭声硬生生撕破了。 昨夜混乱的记忆潮水般涌回脑海——陌生的时空,无能为力的窒息感,还有那个在病榻边绝望哭泣的纤弱身影。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闷又疼。 她躺在温软的雕花床上,望着头顶层层花纹叠加的帐顶,花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终于确认这不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她是真的,被困在了这个红楼梦的世界里,成了一个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的孤女——林月澜。 门外隐约传来丫鬟婆子们压低的交谈,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和杯盏轻碰的细响,整个林府都笼罩在一片山雨欲来的沉闷与忙碌中。 贾敏的病,显然已到了最后关头。 江月澜默默起身,门外候着的小丫鬟听见动静,轻手轻脚地端来温水,手里还捧着一套素净的衣裙。 江月澜沉默两秒后,认命般地任由小丫鬟伺候着她换好衣裙,等梳洗完毕后,她走出房门,一股比昨日更浓重,更苦涩的药味混在清晨湿冷的空气里直直钻进鼻腔,让她心口一窒,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送早膳来的还是那个眼圈红肿得像桃儿一样的小丫鬟。 是一碗用料扎实的鸡丝碧梗粥,几样精致的小点,一碟脆嫩的酱瓜,小丫鬟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林月澜低声向小丫鬟道了句有劳,那小丫鬟却像受了惊吓,头垂得更低几乎是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整个林府,上上下下,都仿佛被一块浸透了悲伤与恐惧的巨幕笼罩着,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坐到桌边,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 鸡丝碧梗粥温热,她却尝不出半点滋味,如同嚼蜡。 胃里也像是塞了一团湿冷的棉花般沉甸甸地直往下坠。 昨夜贾敏那面色和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以及林妹妹那绝望无助的眼神,在她脑中反复闪现。 与此同时,关于贾敏病情的诊断更是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痰壅闭肺,肾气枯竭,已是油尽灯枯之象。 她比这府里任何一个人都更清楚地知道,床榻上那位温柔而薄命的夫人,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除非有真正的奇迹发生,否则……便是回天乏术了。 这个认知,让她握着汤匙的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 而这种明知结局却无力改变的挫败感,让她感到一种深切的悲哀与自我厌弃。 就在她对着碗碟发呆时,一个穿着黛青色衣裙的身影,被一个嬷嬷抱着缓缓从正房的方向走了出来,正朝着她这边厢房旁的角门走来,似乎是要去后院。 是林妹妹! 林月澜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 不同于昨夜灯光昏暗和泪眼模糊下的惊鸿一瞥,此刻在清晨熹微的晨光中,她终于清晰地看到了这个无数人魂牵梦萦的传奇人物。 真小啊。 这是林月澜的第一个念头。 看上去不过四五岁的年纪,身子纤细单薄得厉害,仿佛一阵稍大点的风就能将她吹走。 一身黛青色衣裙更衬得她小脸苍白如玉,几乎不见血色。 但正是这份苍白,让她那张尚未完全长开却已初具清丽轮廓的小脸,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之美。 一双眸子极大,眼尾微挑,本是极灵动的眼型,此刻却因连日的哭泣和忧惧红肿着,氤氲着一层挥之不去如同江南烟雨般的愁雾。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随着她细微的呼吸轻轻颤动。 她微微抿着淡色的唇,带着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哀愁与隐忍。 狂喜!是的,一种近乎眩晕的狂喜瞬间冲上了林月澜的头顶!是林妹妹!活生生的林妹妹!她竟然真的见到了!那种跨越了次元壁的激动感,让她几乎要忘记此刻的处境,只想冲上去…… 然而,这股狂热的激动却也迅速冷却下来,最终化为尖锐的揪心之痛。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带着一种医者的本能,细细审视着黛玉。 【先天不足,精气不充】! 这八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意识里,黛玉的呼吸比常人要浅促细微许多,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这是心肺功能偏弱的表征。 她的脸色并非健康的白皙,而是一种缺乏血色近乎透明的苍白,尤其在晨光下,甚至能隐约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细小血管。 【营血亏虚,难以濡养】,这是气血双亏之象。 那单薄得可怜的肩膀,纤细得仿佛一折即断的手腕,无不昭示着【脾胃虚弱,纳谷不馨,肌肉不得充养】。 甚至,林月澜能感觉到,这小小身体里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属于沉疴旧疾的阴郁之气。 这不是简单的体弱,这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根本性虚弱,是这具小身体无法承受生命之重的先天缺陷。 万花谷的医典中,并非没有调理这等先天不足的法子。 以精妙内力温养经脉,以珍稀药物固本培元,徐徐图之,未必不能改善。 可是……内力?药材?她有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脑子此刻毫无用处的理论! 那股见到书中人物刚刚升起的兴奋感,被一种更深沉和无力的悲凉彻底取代。 她看到的,不再只是一个文学形象,而是一个真切被病痛和悲伤缠绕,命运多舛的林妹妹。 一种想要保护她,却又深知自身渺小无力的矛盾情感,在她心中疯狂交织撕扯。 就在这时,黛玉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那双含泪的眸子怯生生地抬起来,望向了站在厢房门边的林月澜。 四目相对。 林月澜清晰地看到,黛玉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认出她就是昨夜那个,一来就让母亲咳疾更重的陌生姐姐后,本能地流露出的一丝惊惧,小小的身子下意识地往嬷嬷怀里缩了缩。 林月澜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她努力挤出一个尽可能温和笑容,尽管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恐怕也比黛玉好不到哪里去。 王嬷嬷见状忙止住脚步,转身对着林月澜深深一福,压低声音道:“姑娘安好,我们姑娘正要往后头小佛堂给太太上香祈福去。” 黛玉被王嬷嬷轻轻往前带了带,她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像受伤的蝶翼般颤抖着,用细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依着礼节唤了一声:“……姐姐。” 看着小黛玉这一幅体弱且愁郁在心的模样,林月澜喉咙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安慰她说:“别怕,你母亲会好起来的”? 那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告诉她“我会帮你”? 她拿什么帮? 最终,她只是干涩地,近乎笨拙地回应道:“妹妹……要去佛堂吗?路上……小心些。” 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 黛玉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抬头看她,只是被动地被王嬷嬷抱着,继续往后院走去。 林月澜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 直到那黛青色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她依旧能感觉到胸口那股沉闷的揪痛。 她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药味的冰冷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绝望和悲伤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穿越而来,不是为了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而无能为力的。 内力……她需要修炼出内力,哪怕只有一丝! 还有药材……她必须尽快熟悉这个世界的草药,看看能否找到替代品! 如果有……她说不定就能调理好林妹妹的身子,让她摆脱那凄惨的结局。 她回到布局清雅的房间,摒弃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全力回忆《离经易道》入门心法中关于气感的描述。 意守丹田,观想气息如丝如缕,汇入脐下三寸…… 时间一点点过去,林月澜的腿脚开始麻木,腰背开始酸胀,丹田处却依旧是一片令人沮丧的空寂。 没有武侠小说中描写热流,没有任何的跳动,什么都没有。 就像一个在沙漠中濒死的人,明明知道绿洲的方向,却连爬过去的力气都没有。 难道……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内力这种东西?或者,这具身体的资质,差到了根本无法修炼的地步?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开始蔓延。 如果这条路走不通,那她脑子里这些万花医术,就真的成了永远无法打开的宝库。 不,不能放弃!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她猛地睁开眼,目光落在昨夜小丫鬟端来尚未收走的粥碗上。 粥已经冷透,凝成了一坨。 药材!对了,药材! 林府如今药炉不息,定然备有各种药材。 她或许无法像游戏里那样直接使用技能,但她可以尝试辨认和了解这个世界的药物! 理论是相通的,只要她能找到药性相近的替代品,或许就能配置出一些调理身体的基础方子!哪怕效果远远比不上万花秘药,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火星,虽然渺茫,却瞬间点燃了她几乎被冻僵的希望。 她需要机会,一个能够接触到药材的机会。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略显嘈杂的声响,似乎有新的马车抵达,夹杂着门房恭敬的问候声。 隐约听到“京里”、“老太太”、“问候”之类的字眼。 林月澜的心猛地一沉。 荣国府!贾母的人来了! 来得这么快!是在催促?还是在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准备? 一股强烈的紧迫感攫住了她。 时间,不多了。 她必须尽快找到在这个世界立足的支点,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个仅仅一面,就已让她揪心不已的林妹妹。 她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那几株在料峭春寒中挣扎着吐出嫩芽的草木,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无论如何,她不能坐以待毙。 这写得那叫一个文思泉涌,怒存100章。 燃尽了,去跟亲友先混几天成就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有什么比亲眼看到体弱的林妹妹更让人揪心 第3章 贾敏病逝,林妹妹大病 林府上空那层紧绷的无形阴云,终于在几日后的一个深夜,化作了倾盆而下的凄风苦雨。 雨点急促地敲打着窗棂,像是无数哀伤的鼓点。 林月澜睡得极不安稳,梦中依旧是弓月城刺目的白光和游戏技能混乱的光影。 她是被一阵骤然响起,好似撕心裂肺的哭声惊醒的。 那哭声不同于往日黛玉细弱无助的啜泣,而是许多人混杂在一起,充满了绝望与宣告意味的嚎啕。 紧接着,府中各处陆续亮起了灯火,脚步声杂乱响起,伴随着压抑的指令和杯盘落地的脆响。 一种冰冷的预感,瞬间缠紧了林月澜的心脏。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甚至来不及披上外衣,赤着脚就奔到了门边,颤抖着手拉开一条门缝。 廊下已是一片混乱。 仆妇丫鬟们穿梭往来,许多人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手中捧着白色的布幔、蜡烛等物。 管事林忠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强自镇定地指挥着:“快!把白幔挂起来!灯笼都换了!再去几个人守着姑娘,别让姑娘惊着了……” “太太……太太走了!” 不知是谁带着哭音喊出了这一句,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林月澜的心上。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那属于死亡的巨大阴影笼罩下来时,她还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不得不伸手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 贾敏,终究还是去了。 她下意识地望向正院的方向。 那里的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哭声最为集中,像是一个巨大的哀伤漩涡,吞噬着一切。 然后,她听到了一个更加尖锐,几乎要刺破雨幕的哭声。 “母亲——!” 是黛玉! 那声音里蕴含的悲痛与恐惧,足以让铁石心肠的人为之动容。 林月澜再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礼数,随手抓起一件素色外衫披上,趿拉着鞋子就冲出了房门朝着正院跑去。 她不敢进去,只是挤在聚集在院门外的仆役人群中,透过攒动的人头和雨丝向内望去。 只见正院门口,林如海像是一尊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石雕,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皱巴巴的常服,头发散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空洞地望着屋内,仿佛灵魂已经随着妻子的离去而消散。 雨水打湿了他的肩头他也浑然未觉。 而屋内,黛玉正被两个嬷嬷死死抱住。 她小小的身子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拼命挣扎着想要扑向那张被白色布幔缓缓覆盖的床榻。 她哭得声嘶力竭,小脸涨得通红,随即又转为骇人的青白,哭声噎在喉咙里,变成一种令人心碎断断续续的抽噎。 “母亲……你醒醒……看看玉儿……玉儿害怕……” “你们放开我……我要母亲……母亲……” 那一声声泣血的呼唤,像冰冷的锥子一下下凿在林月澜的心上。 她看着那小小的,在嬷嬷怀中无助挣扎的身影,看着她因极度悲痛而剧烈咳嗽,几乎喘不上气的模样,脑海中万花医典关于“悲恸伤肺”、“大惊猝厥”的警示疯狂闪烁。 她想冲过去,想抱住那个孩子,想告诉她别怕…… 可是,她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她以什么身份?一个远房孤女? 在这种时候,任何逾矩的行为都可能被视为冒犯。 就在这时,挣扎中的黛玉气息猛地一窒,那双盛满了全天下悲伤的眼睛向上翻了一下,小小的身子骤然软倒,竟是哭得背过气去,晕厥了过去! “姑娘!姑娘!”抱着她的嬷嬷吓得魂飞魄散,连声惊呼。 一直如同泥塑木雕般的林如海,直到此刻才像是被狠狠扎了一刀,猛地回过神来。 他踉跄着扑过去,从嬷嬷手中接过女儿软绵绵的小身子,触手那冰凉的体温和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呼吸,让他发出了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鸣:“玉儿!我的玉儿!” “快!请大夫!快去请大夫!”林忠的声音带着哭腔,嘶哑地催促着。 整个林府,彻底陷入了一片悲恸与混乱交织的炼狱。 女主人的离世,小主子的昏厥,男主人的崩溃…… 所有的一切,都像这冰冷的夜雨,将这座清贵的府邸浸得透骨寒凉。 林月澜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直到口中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无力感再次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看着林如海抱着昏迷的黛玉,被众人簇拥着送往旁边的暖阁,看着大夫被急匆匆地引进去,看着下人们一边抹泪一边布置灵堂…… 她像个幽魂一样,呆呆地站在雨里,直到浑身湿透冷得开始打颤,才被一个惊觉发现表小姐站在院中的婆子拉回了厢房。 “月澜姑娘,节哀……也顾着点自己的身子啊。” 婆子叹了口气,给她倒了杯热水,又匆匆出去忙碌了。 这一夜,林府无人入眠。 接下来的几天,林府彻底被白色笼罩。 灵堂设了起来,唁客络绎不绝。 林如海强撑着精神处理丧仪,接待吊唁的宾客,他迅速地消瘦下去,眼窝深陷,鬓边甚至一夜之间添了许多刺眼的白发。 他像是一根被拉到了极致的弦,不知何时就会崩断。 而最让人揪心的,是黛玉。 那日哭晕过去后,她便发起了一场来势汹汹的高热。 整个人昏昏沉沉,时而惊醒哭喊着“母亲”,时而又陷入更深的昏迷,喂进去的药汁十之**都吐了出来。 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呼吸急促而微弱,那原本就单薄的身子更是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林月澜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稍微靠近的理由。 她以“侄女应尽之心”为名,每日都会去黛玉居住的暖阁外守上一会儿,有时帮忙递个毛巾,有时只是静静地站在廊下,听着里面黛玉偶尔发出的痛苦呓语和咳嗽声。 她不敢靠得太近,怕过了病气,也怕惹人闲话。 但她每一次看到丫鬟端出来几乎原封不动的汤药,看到大夫摇头叹息着离开,心中的焦灼就增添一分。 她脑子里有无数个方子,【清心润肺汤】、【安神定志散】…… 甚至更复杂的针对先天不足兼之外邪入侵的复杂配伍。 可她不敢说,更不能写。 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如何能懂得连府中请来的名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症疗法?那无异于引火烧身。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那盏本就微弱的小灯在风雨中摇曳,光芒越来越黯淡。 一日,她正守在廊下,听到里面黛玉醒来,声音细弱地问抱着她的嬷嬷:“王嬷嬷……母亲……母亲真的不要玉儿了吗?” 那声音里的茫然与无助,让林月澜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王嬷嬷哽咽着安慰:“姑娘快别这么说,太太是去了天上做了神仙,会一直看着姑娘的……” “可是……玉儿害怕……” 黛玉的声音带着哭腔,“这里好黑……玉儿想回家……” 林月澜的心被狠狠刺痛。 这里是指林府吗?还是这个没有了母亲的世界? 对于一个年仅四岁的孩子而言,失去母亲的庇护,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令人恐惧的黑暗。 她终于忍不住,趁着丫鬟端药进去的间隙,悄悄走到门边朝里面望了一眼。 只见黛玉蜷缩在王嬷嬷怀里,小脸瘦得只剩下一双格外大的眼睛,那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灵动的神采,只有一片死寂的灰暗和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她像是一只受了重伤无法飞翔的雏鸟,瑟瑟发抖地依偎着唯一的温暖。 林月澜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她才四岁!原著中黛玉进京时似乎是六岁左右,她一直以为黛玉此时至少五六岁了,没想到现实中的她,比想象的还要年幼,还要脆弱!这让她心中的保护欲与无力感交织得更加痛苦。 就在这时,她听到暖阁内间林如海沙哑疲惫的声音在与管家林忠交谈,似乎是在吩咐写信。 “……务必详陈夫人病逝之情,以及……以及玉儿如今病重,无法即刻启程……恳请岳母大人体谅……” 林月澜的心猛地一沉。 送信!给京里贾府送信! 尽管知道这是必然,但当亲耳听到,一种命运齿轮开始转动的恐慌感还是攫住了她。 贾母接到信得知爱女病逝,外孙女孤苦无依又病重,必然会更加急切地要将黛玉接去京城照顾。 而眼下林如海的状态…… 丧妻之痛,爱女病危,官场倾轧,内外交困,他还能有多少心力去仔细权衡女儿的未来?去抵挡来自岳家的“好意”? 她看着暖阁内那个仿佛一夜苍老了二十岁的男人,看着他面对昏睡的女儿时那满眼的血丝与深不见底的痛楚,看着他处理完丧仪事务后,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对着亡妻的旧物默默垂泪的背影…… 林如海,已经焦头烂额,心力交瘁。 林府的天,塌了。 而另一张来自京城看似华丽温暖,实则暗藏风波的大网,正在缓缓向林妹妹张开。 林月澜站在廊下,看着庭院中被打湿的白色挽联在风中无力地飘动。 第4章 欧耶!成功拿到第一本医术 贾敏的丧仪过后,林府像是被抽空了精气神,陷入一种更深沉无望的死寂。 往日虽因主母病重而气氛压抑,但总归还有一丝盼头在。 如今盼头断了,只剩下冰冷的现实和漫无边际的悲伤。 白色的灯笼在檐下日夜摇晃,映着府中每个人脸上麻木的哀戚。 林月澜依旧住在那个僻静的小厢房里,每日除了去给林如海请安,即使十次有八次见不到人,他要么在书房独坐,要么在外处理公务,便是守在黛玉的暖阁外,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心也跟着一揪一揪。 黛玉的病如同缠绵的秋雨,反反复复。 高热虽退了,但咳嗽却愈发厉害,尤其是夜间那撕心裂肺的声音,仿佛要将小小的肺腑都咳出来。 喂进去的汤药大半都被她吐了出来,人眼见着瘦下去,下巴尖得能戳人,一双眼睛更是大得空洞,嵌在苍白的小脸上,失了所有神采。 林月澜心急如焚。 她脑子里那些万花谷的医典,关于“肺痿”、“虚劳”、“小儿疳积”的论述疯狂翻涌。 【润肺止咳方】、【健脾开胃散】、【益气固本丸】…… 每一个方子都像是为她此刻的困境量身定做,却又都无能为力。 她需要了解这个世界的药材! 她需要知道,那些医典里玄奥的名称,究竟对应着此方世界的何种草木! 这是她目前唯一可能踏出的一步。 机会,在一个午后悄然来临。 那日,她照例在黛玉暖阁外的廊下徘徊,听到里面王嬷嬷正忧心忡忡地对一个声音陌生的老者说话:“……冯大夫,您再给瞧瞧,我们姑娘这药吃了三四日,咳嗽不见轻,昨夜又吐了两回,米粥都喂不进了,这可如何是好……” 冯大夫? 是了,林府如今常驻的这位大夫,姓冯,据说在扬州城也有些名气。 林月澜心中一动,悄悄凑近了些,透过半开的支摘窗缝隙向内望去。 只见一位穿着半旧青色直裰须发花白的老者,正眉头紧锁地凝神为榻上的黛玉诊脉。 他身旁放着一个打开的医箱,里面整齐地排列着银针、艾绒和一些用桑皮纸包好的药材,隐约能闻到一丝苦涩的药香。 她的目光瞬间被医箱角落里,那几本边缘磨损,明显时常翻看的蓝皮线装书吸引了。 是医书!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如果能看看这个时代的医书,对照她脑中的万花药理,她就能快速建立起这个世界的药材体系! 可是,怎么才能看到? 她一个寄居的孤女贸然索要大夫的医书,太过突兀必然引人怀疑。 正当她心念急转苦思对策之际,冯大夫已诊完脉收回手,沉重地叹了口气:“小姐此乃悲恸过度,五内郁结,加之先天不足,脾胃虚弱,以致外邪难祛,虚火灼肺,老夫开的方子本是润肺化痰、固本培元之路数,奈何小姐心神俱伤,拒不纳药,这……唉,非药石能速效也。” 王嬷嬷的眼泪又落了下来:“难道就没办法了吗?” 冯大夫捋着胡须沉吟道:“只能慢慢调养,设法让小姐进些饮食,哪怕是米汤也好,心结还需心药医啊……” 林月澜在窗外听得真切,心中更是沉重。 冯大夫的诊断与她凭借万花医理判断的相差无几,但正如他所言黛玉这是心病重于身病,寻常药物难起作用。 但若能有些温和的药膳,慢慢调理她的脾胃,总好过这样硬熬着。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一个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型。 她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襟,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充满孩童式的好奇与天真,轻轻敲了敲暖阁的门。 王嬷嬷红着眼圈来开门,见是她有些意外:“月澜姑娘?” “嬷嬷,”林月澜仰起小脸,声音放得又软又糯,带着恰到好处的怯生生,“我……我听见妹妹又咳嗽了,心里难受,刚才看见这位老先生箱子里的草根树皮,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它们真的能治好妹妹吗?” 她一边说,一边用那双因为近日清减而显得更大的眼睛,充满求知欲地望向冯大夫,以及他医箱里的药材和医书。 冯大夫行医多年,见过不少对医药好奇的小童,见这女孩衣着清雅素净,面容稚嫩,眼神清澈,又听闻是林大人收养的孤侄女,心中先存了几分怜悯。 他捋须温和道:“小姑娘,这不是草根树皮,是药材,至于能否治好林小姐,还需看造化。” “药材?” 林月澜适时地表现出更大的兴趣,向前凑近一小步,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几本医书,语气带着孩童的执拗,“它们长得都好像啊,老先生您是怎么认出它们,又怎么知道它们能治病的呀?是不是看了这些书就会了?” 她伸出一根细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指向那几本蓝皮书。 冯大夫见她天真烂漫,问的问题虽稚气却触及医道根本,不由失笑:“小丫头倒是有趣,辨认药材需口传心授亲身实践,这医书嘛,乃是无数前辈心血记载的药性病理,是学医的基础,但光看书,可成不了好大夫。” “哦……” 林月澜适时地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小脑袋耷拉下去,小声嘟囔道,“要是我也会看就好了……说不定就能知道怎么让妹妹舒服一点点,不用喝那么苦的药汁了……” 她这话语里带着对黛玉真切的关心,配上那失落的小模样,倒是触动了冯大夫和王嬷嬷。 王嬷嬷一边用上好的丝绸手帕抹着泪一边叹道:“难为月澜姑娘有这份心。” 冯大夫看着眼前这个瘦弱却眼神清亮的女童,想起她也是父母双亡,与林小姐同病相怜,心中微软。 他沉吟片刻,从医箱里取出最上面那本看起来最旧,封面写着《本草备要杂录》的手抄本递了过去。 “罢了,老夫这本手记,记录的是一些常见药材的性味功效,并些粗浅的医理,你若有兴趣可拿去翻看一二,只当解闷,但切记莫要胡乱用药,若有不懂可来问老夫。” 他想着这手记并非什么不传之秘,多是基础之物,给这小女孩看看也无妨,全当结个善缘宽慰其心。 林月澜强压住内心的狂喜,双手恭敬地接过那本略显沉重的医书,如同捧着什么绝世珍宝,小脸上绽放出惊喜而感激的光芒,对着冯大夫深深一福:“谢谢老先生!我一定好好看!不乱用!” 她抱着医书,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飞快却又不失礼节地退出了暖阁。 直到回到自己的厢房,关紧房门背靠着门板后,她才允许自己大口喘息,心脏仍在砰砰直跳。 成功了!她终于拿到了通往这个世界的医药之门的第一块敲门砖! 她迫不及待地坐到窗边,小心翼翼地翻开那本《本草备要杂录》。 纸张泛黄,墨迹是手抄的,有些地方还有批注。 开篇便是“甘草,性平味甘,调和诸药……”、“黄芪,补气固表,利水消肿……”等等。 一行行看下去,林月澜的眼睛越来越亮。 果然!虽然名称和描述方式与万花医典有所不同,但核心的药性药理竟是相通的! 甘草依旧是那个调和百药的甘草,黄芪也还是补气的黄芪!她脑中那些原本悬浮在理论层面的知识,此刻终于找到了落地的土壤! 她如饥似渴地阅读着,对照着脑中的万花药理,飞快地记忆、理解、融合。 这本在她看来颇为粗浅的手记,此刻却成了无价之宝。 然而,就在她沉浸于获得医书的喜悦,并开始构思如何利用这些知识,为黛玉配置一些温和药膳时,林府前院隐隐传来的动静却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她刚刚升腾起的希望之火。 那是林如海回府的声音,但与往日不同,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还有他压抑着怒火,冰冷到极点的声音在与管家林忠交谈。 虽然隔得远听不真切,但几个零碎的词语却如同冰锥,狠狠扎进林月澜的耳中。 “……两淮盐运使……账目不清……弹劾……” “……暗中清查……竟敢杀人灭口!” “……真当我林如海是泥捏的不成!” “……证据……必须拿到……” 声音渐远,显然是林如海带着满身戾气回到了书房。 林月澜捧着医书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两淮盐运使!弹劾!杀人灭口! 她即使对红楼原著细节记忆模糊,也清楚地知道,林如海担任的巡盐御史是个何等敏感,何等危险的职位! 巡盐御史负责监察盐政,纠劾贪腐,直接触动的是整个两淮盐商集团乃至其背后官场势力的巨大利益!这是真正的虎口拔牙,刀尖跳舞! 原著中林如海最终病逝,难道仅仅是因为丧妻之痛?这官场上的明枪暗箭,恐怕才是催命的无常! 杀人灭口……林如海刚才提到了杀人灭口!他派去暗中调查的人遭遇了不测?还是他自己,也已经身处险境?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原本只想着如何调理黛玉的身体,如何避免她进入贾府。 却忘了,林如海本身的处境就是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惊雷。 一旦林如海倒下,黛玉一个孤女,命运将彻底不由自己掌控,无论是否去贾府,前景都将是凄风苦雨。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医书,刚刚获得的喜悦已被沉重的现实压得粉碎。 黛玉的病要治,林如海面临的危局同样迫在眉睫。 这林府,内是丧妻病女的悲恸,外是杀人不见血的官场倾轧,已然是风雨飘摇中的一叶孤舟。 她将医书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丝微弱的力量。 第5章 胆大包天提出当义子的想法 自那日隐约听闻林如海与管家的对话后,林月澜的心便像是被一根无形的丝线悬在了半空,随着林府内外任何一丝风吹草动而摇摆不定。 她将那本《本草备要杂录》翻来覆去地看了无数遍,结合脑中万花医理,对这个世界的基础药材已有了初步认知。 她甚至凭借记忆,悄悄列了几个极其温和,适用于小儿脾胃虚弱和惊悸不安的药膳方子,诸如用炒谷芽、山药粉熬粥,或是用百合、莲子芯煎水,都选的是最常见最不易出错的材料。 然而还没等她找到合适的机会,小心翼翼地尝试这些方子,一个更让她心惊的消息,如同寒冬腊月的冰水兜头浇下。 那日午后,她去给林如海请安,罕见地没有被拒之门外。 书房里,林如海正与一位远道而来,自称是贾府门下清客的男子叙话。 林月澜垂首静立一旁,只听那清客言辞恳切,转达了京中贾母得知噩耗后的悲痛,以及对孤苦外孙女黛玉的深切挂念。 “……老太太闻得姑奶奶仙逝悲痛难抑,几度晕厥,如今只盼着能早日见到林姑娘,以慰思念之苦,亦全骨肉之情,老太太说了,京中诸事皆已备妥,只待林姑娘身子稍好,便遣稳妥家人来接,定视若珍宝,不负姑奶奶所托……” 林如海面容憔悴,眼神却清明,他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半晌才沙哑开口:“有劳岳母大人挂心,也辛苦先生远道而来,小女自内子去后悲恸过甚,一病不起,如今尚在将养,实在不堪旅途劳顿,待她身子骨稍稳健些……再议上京之事不迟。” 那清客又说了许多贾府如何富贵,如何疼惜女孩儿的话,方才告辞离去。 书房内只剩下林如海与垂手侍立的林月澜。 空气凝滞,只剩下更漏滴答,以及林如海沉重而缓慢的呼吸声。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挣扎。 林月澜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尽管林如海以黛玉病重为由暂缓了行程,但他话中并未完全拒绝,只说稍稳健些再议。 这意味着,送黛玉上京几乎已成定局,只是时间问题。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黛玉就这样孤身踏入那风刀霜剑严相逼之地! 她才四岁,身子又如此孱弱,心智敏感,在那人际关系复杂规矩森严的国公府里,该如何自处? 贾母纵然疼爱,毕竟年事已高精力有限,底下那些“一颗富贵心,两只体面眼”的奴才,以及那些心思各异的亲戚……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她必须做点什么! 几天后,一个傍晚。 林月澜打听到林如海独自在书房,似乎刚处理完一批紧急公文,神情虽疲惫却难得的有一段空闲。 她知道,这是最好的,也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又对着廊下铜盆里平静的水面,练习了几遍恭敬而不失怯懦的表情,这才端着刚刚亲手熬好的一碗宁神安眠的酸枣仁汤,朝着书房走去。 书房外,小厮通报后里面沉默了片刻,才传来林如海低沉的声音:“进来。” 林月澜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林如海越发清瘦的脸庞,他正揉着眉心,面前堆着高高的卷宗。 “叔父安。”林月澜将汤碗轻轻放在书案一角,声音细弱,“侄女见叔父连日辛劳,熬了碗安神汤,请叔父保重身体。” 林如海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苍白却努力维持镇定的小脸上停留一瞬,又落到那碗冒着微微热气的汤上,眼中闪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 “有心了。”他淡淡道,并未去动那碗汤。 林月澜知道不能再犹豫了。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举动让林如海微微一怔。 “叔父!”她抬起头,眼中迅速蓄满了泪水,这一半是紧张,一半是想到黛玉孤苦未来而生的真切悲戚,“侄女……侄女听闻,妹妹病好后,可能要上京去外祖母家,是么?” 林如海眉头微蹙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她。 林月澜继续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战战兢兢地陈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侄女知道,京中外祖母家是极好的去处,定会善待妹妹,可是……可是妹妹年纪那样小,身子又弱,这一路山高水远,侄女实在……实在放心不下……” 她偷眼觑了一下林如海的脸色,见他并未动怒只是神色莫测,便鼓起更大的勇气,声音却愈发显得卑微可怜:“侄女斗胆……恳求叔父,若是……若是妹妹真要上京,能否允准侄女……陪同妹妹一起去?侄女虽愚笨,但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妹妹起居,陪妹妹说话解闷,绝不给府上添乱……” 说完这番话,她已是冷汗涔涔,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只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书房内一片死寂。 林如海的目光落在她纤细且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背上,久久不语。 他自然明白这女孩儿的心思,无非是怕黛玉孤身在外受委屈,想多个伴。 这份心意是好的,但……贾府门第高贵,规矩大,她一个旁支孤女,无依无靠地跟去,名不正言不顺,处境恐怕比在林家更为艰难。 岳母信中只提及接黛玉,并未言及其他。 就在林月澜感到绝望一点点漫上心头时,林如海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可知,京中荣国府非比寻常人家?你此去又是以何名分?” 名分!果然卡在这里! 林月澜心一横,知道不抛出最后的筹码,恐怕难以打动这位心思缜密的巡盐御史。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侄女……侄女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奢求,若……若叔父不弃,侄女愿……愿拜叔父为义父!从此,我便是黛玉妹妹的义兄!兄长照顾幼妹天经地义!侄女在此立誓,此生定当竭尽全力护佑妹妹周全,不让她受人欺辱,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义兄”二字出口,林如海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一顿,眼中骤然闪过一丝精光。 他再次仔细地审视着跪在眼前的女孩。 她年纪虽小,身形瘦弱,但此刻那双含泪的眸子里,却迸发出一种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坚毅与果敢。 为了能名正言顺地陪伴黛玉,她竟能想到女扮男装,以义子、义兄的身份前往! 这想法,何其大胆!何其……出人意料! 林月澜说完便再次深深伏下身子,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她不知道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会带来什么后果,是斥责她异想天开,还是直接将她赶出去?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传来林如海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此事……非同小可,你且先回去,容我……仔细思量。” 没有立刻拒绝! 林月澜心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她不敢再多言恭敬地磕了个头,声音哽咽:“是,侄女告退。” 然后,她几乎是手脚发软地退出了书房。 回到冰冷的厢房,她靠在门板上才发现自己里衣已被冷汗浸透。 她不知道林如海会如何决断,只能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而书房内,林月澜离去后,林如海并未立刻处理公务。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沉沉的夜色,久久伫立。 收其为义子?女扮男装? 这提议初听荒谬,但细细思之……却并非全无道理。 他林如海宦海浮沉,如何不知岳家虽显赫,但府大人多,关系盘根错节。 玉儿性情敏感,体弱多病,孤身一人寄居其间,虽有岳母疼爱,但岳母年高又能看顾多少? 底下那些世仆,最是跟红顶白,玉儿无同胞兄弟扶持,将来……怕是难免受些委屈。 若真有一个年长几岁的兄长在身边,名正言顺地看护,情形或许大不相同。 这林月澜,观其言行虽出身旁支,却难得有这份机敏和护持玉儿的心。 她为玉儿勤学医术,如今又甘愿改换身份陪同上京,这份情谊不似作伪。 更重要的是……林如海的眼神暗了暗。 他如今身处盐课漩涡,暗中清查已触动某些人的根本利益,前日心腹遇袭便是明证。 他自己能否全身而退尚在未知之数,若他日真有不满……玉儿在贾府,有一个名义上的兄长在身边,哪怕只是微不足道,或许也能多一层保障,多一个依仗?总好过彻底孤苦无依。 这女孩儿的提议看似荒唐,却恰恰点醒了他。 他不能只将玉儿托付给岳家的仁慈,必须为她留下一点属于自己的可控屏障。 夜风吹动窗棂,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林如海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书案上那碗早已凉透的酸枣仁汤上,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或许……这险,值得一冒。 第6章 成了林妹妹的义兄 那一夜,林月澜几乎未曾合眼。 她在冰冷的床榻上辗转反侧,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自己在书房里那番胆大包天的陈情,以及林如海最后那句听不出喜怒的“容我仔细思量”。 每一遍回想,都让她后怕得手脚冰凉,却又隐隐怀着不敢宣之于口的期盼。 天色在忐忑中一点点亮起。 她如同等待审判的囚徒,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任何一点脚步声都能让她心惊肉跳。 早膳依旧是一碗碧梗粥,她却食不知味,味同嚼蜡。 直到日上三竿,书房那边终于来了人。 来的不是普通仆役,而是管家林忠本人。 林忠面色依旧沉肃,但看向林月澜的眼神里,却似乎比往日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他恭敬地躬身:“月澜姑娘,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来了! 林月澜的心脏猛地收缩,又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整理了一下衣裙便跟着林忠走出了厢房。 依旧是那间充斥着书卷和淡淡墨香的书房。 林如海端坐在紫檀木大案之后,身着藏青色家常直裰,他面容依旧憔悴,但眼神却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人心。 他手中拿着一封刚写好的书信,正在用火漆封缄。 林月澜屏住呼吸,依礼跪下道:“侄女给叔父请安。” 林如海没有立刻叫她起身,而是将封好的信件递给一旁的林忠低声嘱咐了几句,林忠躬身接过悄然退下,并轻轻带上了书房的门。 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如海的目光这才缓缓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决断后的沉重。 他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打在林月澜的心上: “你昨日所言,我思之再三。” 他顿了顿,看着地上微微颤抖的小小身影,“玉儿孤弱,我确实难以全然放心,你既有此心,愿以兄长之责护持于她,这份情谊,我感念。” 林月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此事关乎你与玉儿终身名节,非同儿戏。” 林如海语气转为严厉,“既入我门下,为林家义子,便需谨守本分,恪守礼义,一切当以玉儿安危、林家声誉为先,你可能做到?” 这话语如同惊雷,在林月澜耳边炸响! 他……他同意了!他真的同意了! 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竟忘了反应,只是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向林如海,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如海看着她震惊失措的模样,眉头微蹙加重了语气:“嗯?” 林月澜这才如梦初醒,巨大的狂喜与随之而来的沉重责任感交织在一起,让她眼眶瞬间红了。 她重重地将头磕在冰凉的地板上,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却又无比坚定:“父……父亲大人!女儿……不,孩儿林月澜立誓,此生定当竭尽全力,护佑妹妹周全,谨言慎行,绝不负父亲大人今日信任与托付!若有违逆,天人共戮!” 这一声“父亲大人”叫得生涩,却带着孤注一掷的真诚。 林如海深邃的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波动,他微微颔首:“起来吧。” 林月澜依言起身,垂手恭立,也是这时候她才感觉双腿还是有些发软。 “既入我门,便需改名,录入族谱,以正视听。” 林如海沉吟道,“你原名月澜,便取单名一个澜字,从今日起,你便是林家长子,林澜,在外需以男装示人,言行举止,皆需合乎礼法规矩,不可有半分女儿之态,你可能适应?” “孩儿……能!”林澜咬牙应道。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必须彻底告别林月澜这个身份,将自己武装成一个合格的兄长。 “嗯。”林如海似乎满意了她的态度,语气稍缓,“稍后我会让林忠带你更换衣物,学习基本仪礼,族谱之事,我自会安排,三日后,开祠堂,行简单仪式,告知列祖列宗。” “是,谨遵父亲大人安排。” “还有,”林如海的目光变得深沉,“此事缘由,除我与林忠等少数心腹外,不得对外人泄露半分,尤其是京中贾府,你需牢记,你,林澜,便是我林如海收的义子,黛玉的义兄。” “孩儿明白!”林澜心中一凛,知道这是为了保护她和黛玉,也是为了应对贾府可能存在的盘问。 接下来的三天,对林澜而言是如同脱胎换骨般的三日。 她被带到一个更僻静的小院,由林忠亲自安排,换下了女儿家的裙衫,穿上了青布直身的长衫,头发也依着男童样式束起。 她看着铜镜中那个眉目依旧清秀,却因服饰发型而平添了几分英气的陌生少年,林澜有片刻的恍惚。 随后,便是一位被林如海暗中请来,据说曾在大户人家做过西席的老夫子,对她进行紧急的特训。 从男子的拱手作揖、行走坐卧,到基本的应对礼节、言辞谈吐,每一个细节都要求她摒弃女儿家的娇柔,展现出男儿的沉稳与爽朗。 过程极其辛苦。 她本就身体尚未完全养好,又要强行改变十几年形成的习惯,常常一个作揖的动作要练习上百遍,直到手臂酸麻,腰背僵直才勉强过关。 但她不敢有丝毫懈怠,咬着牙一遍遍地练习,汗水浸湿了衣衫也模糊了视线。 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必须成功!为了黛玉!冲鸭!!! 三日之期转眼即至。 清晨,天色未明,林府后院的祠堂悄然开启。 仪式极其简单,除了林如海、林澜,便只有林忠和两位在林家伺候多年,口风极紧的老仆在场。 祠堂内烛火摇曳,牌位森然。 林澜穿着新制的青色男装,跟在林如海身后,依着指引,焚香,跪拜,听着林如海以沉肃的声音,向列祖列宗禀明收义子林澜入谱之事。 当她的名字被郑重地写入那本厚重,象征着血脉与传承的林氏族谱时,林澜感到一种奇异的归属感与沉甸甸的责任,一同落在了肩上。 从此,她与林家,与黛玉,在名义上真正绑在了一起。 仪式结束后,林如海看着眼前这个虽仍显瘦弱,但眉宇间已努力透出坚毅之色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他沉默片刻道:“随我去见见你妹妹吧,她身子稍好些,也该让她知道,她从此多了一位兄长。” 林澜的心猛地一跳,既有即将正式以新身份面对黛玉的紧张,也有许久未见不知她近况如何的牵挂。 她跟着林如海,再次走向黛玉居住的暖阁。 这一次,她的心境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暖阁内,药味似乎淡了些,但依旧萦绕不散。 黛玉正被王嬷嬷扶着,靠在一个大大的引枕上,小口啜饮着温热的鸡汤。 她比前些日子看起来更清瘦了,下巴尖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那双眼睛在听到脚步声抬起望来时,依旧清澈如秋水,只是里面盛满了挥之不去的哀愁与惊怯。 当她看到跟在父亲身后进来的、一个穿着男装,有些眼熟却又陌生的少年时,眼中明显闪过一丝茫然和下意识的戒备,小小的身子微微向后缩了缩。 林如海走到榻边,语气是面对女儿时独有的温和:“玉儿,感觉可好些了?” 黛玉轻轻点头,目光却仍带着疑惑,悄悄打量着垂首立在父亲身后的林澜。 林如海侧过身对林澜道:“澜儿,来见过你妹妹。” 林澜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依着这三日苦练的礼节,对着榻上的黛玉,拱手,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男子见面礼,声音刻意放得低沉平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林澜见过妹妹,妹妹身子可大安了?” 这声音……这眉眼…… 黛玉怔住了,她仔细地看着林澜,那双极聪慧的大眼睛里先是困惑,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慢慢睁大,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认出来了!这是……月澜姐姐?!可她……她怎么…… 林如海适时地温声解释道:“玉儿,这是为父新收的义子,名唤林澜,以后便是你的兄长了,你病着的这些时日,他很是挂念你。” 兄长? 黛玉看看父亲,又看看眼前穿着男装,举止确实与以往不同的月澜姐姐,小脑袋似乎一时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但她素来敏感,隐约能感觉到父亲此举的深意,以及这位新兄长眼中那份熟悉带着担忧的温和。 她苍白的脸上,极慢地浮现出如同初春冰雪将融未融时的涟漪。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静静地看了林澜一会儿,然后她微微侧过头,对着侍立在一旁的王嬷嬷,用细弱的声音吩咐了一句。 王嬷嬷会意,走到里间,片刻后捧着一个巴掌大,略显陈旧的紫檀木盒子出来,递到黛玉手中。 黛玉伸出纤细得几乎可见指骨的小手,有些费力地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方造型古朴的端砚,砚堂处有天然形成如同泪痕般的纹理,旁边还配着一块同样小巧的松烟墨锭。 她将盒子轻轻推向林澜的方向,声音依旧细弱,却带着一种属于她这个年纪,这个身份的郑重。 “哥哥……安好,这方旧砚,是玉儿往日习字所用……望哥哥……不弃。” 这礼物,不贵重,甚至有些寒酸,却完全符合黛玉此时丧母、病中、家道亦非极度豪富的处境,更符合她书香门第小姐的身份和雅致的心性。 赠予兄长文房四宝,既合礼节,又隐含着一份期许——期许兄长能如文人雅士般,修身立品。 林澜看着那方小小的带着泪痕的旧砚,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 她双手郑重地接过那方沉甸甸的砚台,如同接过一份无声的托付,眼中泛起真诚的暖意,对着黛玉再次深深一揖:“多谢妹妹!兄长……定不负此砚。” 林如海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兄妹初见,赠砚接砚的一幕,看着女儿眼中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意,看着义子林澜那努力挺直却难掩激动的小小身影,一直紧绷的心弦似乎在这一刻,微微松动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