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犯下的世界》 第1章 终末的黄昏 同一时间、不同地点。 魔王城,乌莫布拉。 理所当然持续着的日子——在那一天唐突地结束了。 或许从以前起就有过某种预兆了也说不定。 只是她对周边诸国的情势认识的还太过幼稚……一切都是在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开始,又在她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结束。她能做的,仅仅是在过于唐突的事态前呆呆地伫立。 从某处传来某人的大吼。 从某处传来某人的啼哭。 从某处传来某人的尖叫。 数重交叠无数声音演奏出毁灭的歌曲。 那既是悲鸣,又是怒吼,还是绝叫——以及其他的各种声音和火焰与风暴放出的轰鸣混合诞生出的旋律。无法听出每一个单独的声音。那就是一个国家灭亡之时所发出的临终之声。 她呆呆的躺在覆满温软鹅绒的丝绸床上。 窗外真是莫名其妙。 就算天真到近乎幼稚的她,至少也能发现今天的不同寻常。 城堡外面的天空,似乎有些过于压抑了。 好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一边是璀璨的万家灯火、一边是充斥不堪噪音的堂皇。这怎么想,也太不合理了吧。 窗外什么也没有,司空见惯、习以为常。 可是······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宫廷婆婆呢?那个每晚都贴心为我盖上被子、深情给我朗诵故事的慈祥爷爷呢?还有还有、那个高大威风、我最喜欢爱戴的爹爹呢、今天是怎么了? 饶是懵懂孩童,一股强烈的不安和其它的情感也像浪潮一样、瞬间吞没了她的冷静和理智。 “……公主殿下!” “您在那里!?公主殿下!!” 一声声中气十足的大喊不断回荡在旷大的回廊,她小心翼翼的跳下了床,汲着柔软的毛毯,跌跌撞撞的走向了房门,仔细的倾听着门外的回声。 那声是自己熟悉的不错,可在大嗓门之外、孩童也听到了不同情感的混杂,那是彷徨、犹豫和试探。 隐隐约约,还带着【绝望】? 即使是既不懂战略也不懂战术的小姑娘都能确信的。 这个样子绝对发生了什么、而且绝对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公主殿下……!” 带着冲破房门的气势,中年女官倒进了房间。 “啊,公主殿下……你怎么还在这个地方!” 女官用带着恐惧与焦躁的扭曲表情大叫起来。 头发凌乱,衣服破烂,一副惨绝人寰的打扮。时刻将“宫廷女官首先打扮是第一位的”这句话放在嘴上的样子看上去像是骗人的一样。大概是在哪里摔倒了吧。从脸颊上的擦伤中渗出了鲜血。 “请快向这里……快!” “……” 被女官拉住手臂在城内前进着。 本该习以为常的景色——如今却完全变了样子。 一切的一切都染上了绯色。 那既有旺盛燃烧的火焰之色,也有飞散出来的鲜血之色,也就是说——将已经看得厌倦了的情景彻底毁灭一般的毁灭之色。不仅是悬挂着的吊灯,连装饰用的油画都在不断放出火粉地疯狂燃烧。仅有地板上的绒毯并没有被卷入火焰,那大概是因为已经吸收了大量的鲜血吧。 将地板埋没的是数量令人恐惧的尸体。 尸体的数量根本无法统计,真的是无法数尽。在那之中既然无法辨认出每个人的身份,那人与人之间也就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异了。 被斩杀的尸体是最多的。其中偶尔有被烧焦的尸体以及全身像受热的糖块一样融化的尸体。到底是被用怎样的方法杀死的完全无法想象。 既有兽人也有亚人的尸体。 既有孩子的残骸也有老人的残骸。 真的是有各种各样的死者倒在那边。 在那之中—— “没关系的公主殿下,没关系。” 女官就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说着,在尸体的缝隙中——时不时的还会踏过尸体前进。不去区分敌人和己方。做不到,也没有任何做这件事的悠闲。 “陛下的所在,只要到达了陛下的御所的话——” 花费了平常一倍以上的时间,她和女官在城中走着。 在途中没有和敌兵遭遇实在是奇迹一般的幸运。 但是—— “——陛下!将公主带来了!” ······ “陛下?” 愕然的愣在原地,两人因极度的震惊而丧失了基本的言语功能。 平常能够容纳千余名臣下进行御前会议的大厅。 被称为权威的象征的这个广大的空间——现在空旷的空虚感充满着房间,从窗户射入的夕阳将一切染上了废墟一般颓废的颜色。 死寂,犹如哑剧般的荒诞。 “陛下、陛下!” ——距离王座稍远的地板上,有什么东西伏倒在地上。 看不到脸。但是从那个如山峦般庞大的身躯和地上密密麻麻、飙着鲜血的触手、滚落挣扎的颗颗眼珠,完美的确认了它的身份。 更进一步地说——魔王已经停止了呼吸。 缓缓地在大理石地板上扩散开的血迹就是证据。 “怎么会……” 这样小声嘟囔着——女官用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住魔王遗体的对面。 那里是近乎半圆形围在魔王周围,同样躺在地面上的三具身影。 三个尸体都是男性,女官几乎可以如此肯定、之所以是几乎、因为其中一个人的头颅已经不知所踪,尽凭他那穿着黑色长袍的半身,和那露出袍檐的长如蜥蜴的尾巴。 女官叫喊着跑向倒在地板上的遗体。 但是下一个瞬间—— “陛下,陛——” ——咻! 利物插入头颅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 “……陛下,陛下,陛下!?” 女官再也说不出话了,她跪倒在地,以祷告的姿势宣告了生命的终结。 “去···去死···”浑身浴血的青年颓废的从尸堆里站了起来,他摇摇晃晃的走向了女官的尸体,一把把他的武器从脑浆里抽了出来、明明这一击没有耗费他多大的力气,但他只觉得自己很累、很累。 “对······对不起、重明···我·······”他三步一晃、宝剑在地上刮擦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不只有一次想回头,但他根本回不了头。 宛如石像束缚在原地的公主此时也发现了,在男人背后的阴影里、一直伫立了一个人的身影,此时的他(她)正目光灼灼的目视前方,男人的背影。 阴影的目光是她从未见过的深邃,赤红的映射在公主的瞳孔,就像父亲王杖上的宝石。 一双视线突然盯向了她。 刚才女官的叫喊,大厅里只要是活人、就不可能不会听到。 那么、”公主陛下“这句话,就会变成信息重大的地雷。 ”魔王······的、女儿吗?”男人沙哑着嗓子,有些好奇、又有些残忍的俯下身子,目光呆滞的捏了捏少女柔软的脸颊,随后又咧嘴一笑,露出晶莹白亮的牙齿。 少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在她的印象中、她还从未跟如此可怕的人相对过。虽然面前的人是她见过最帅的人族,但那双眼睛里,她同样看到了、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汪洋——迷茫。 “呵呵·······为了明天,你就去死吧···嘿嘿······” 她看到那位砍下女官首级的剑士举起了一把大剑。 “那——就尽情地咒骂喊叫着去死吧。” 接着—— ······ 公元纪年一零四五年, 在艾斯利亚大陆实际已经延续了千年的魔族帝国再一次迎来了终结。 投入的兵力包括正规的神眷者,魔法师及矮人,精灵,佣兵团在内实际六十二万,还包括亚人联盟,龙骑士,便携魔法塔等特殊战力也毫无保留的被派出,彻彻底底的将魔王重新封印。 与之前一样,战败国莫尔海德和它的附属城邦一同与同盟国签订了不平等的和平条约。作出了实质上的停战宣言。魔王死后,它的管理组织【重逢时】的四位家老代表封印魔王的名义,向人类联军进贡了大量的财宝、魔法典籍和大量的魔族纯种俘虏。 就这样,被万民期待的和平时代到来了。 但是—— 那万众瞩目、名为最强的勇者—— 在那一天起,他的人生才重新开始—— 第2章 悖神 你们说,世界上真的有神吗? 这个问题已经被我问了无数多遍。 白发苍苍的老妇,懵懂无知的幼童,青春昂扬的青年,浮沉红尘的大叔。无论年龄。 农民,商人,骑士,贵族。甚至小偷,流氓,尸体贩子,无论职业。 人类,精灵,矮人,亚人,兽人。待人友善的魔人,无论种族。 过滤掉修辞,蒸馏了表情,挥发过语气。 【傻孩子,你在想什么呢?】 【你脑子有病吧?】 【没有神,哪来的我们呢?】 【自己去教堂接受弥撒吧。】 那平淡的、懦弱的、骄傲的、戏谑的、贪婪的、自私的、高尚的、勇敢的芸芸众生。 都与我的想法背道而驰。 他们的千言万语,最终汇聚而成的一句—— 【世界上毋庸置疑,毫无疑问,千真万确,的的确确的存在着神明。】 我们终有一天都会游进冥河的怀抱。但在我弄清真相之前,我也一定会往相逆的方向洄游。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想要证明什么。 随波逐流的证明神存在吗?可那又如何呢?我的人生会因此受到影响吗? 大逆不道的证明神不存在吗?可那又如何呢?我只会被送进宗教法庭,亦或是被当做亵渎神明的人牲。 一直在挣扎,却一直没有放弃。 后来的后来,我顺利进入了帝都最好的学府。那里有着优质的教育,荟萃着来自全国的优秀人才。当我已知道我不能奢求从同胞口中获得想要的答案时。我开始在典籍里寻找答案。 笔触是鲜血的禁忌,描绘着秘密的轮廓。另一边的谎言堂而皇之的踏在羊皮纸上宣讲,心安理得的洗礼着人们的思维。 在白天泛滥的游辞中,我没有找到答案。但我看到了泰坦之子的拼接,丢卡利翁的石头,伊甸园的肋骨,人首蛇身的抟土,以及天浮桥上的吟唱。 在夜晚游走的战兢中,我听到了截然不同的声音。逝去的亡魂用微弱的声音向我倾诉,它们吵吵嚷嚷。有的恐惧,发现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再也接收不到神谕。有的犹豫,他看到了一场连绵旷日的大雨,仿佛是在刷洗世间的一切。有的踟蹰,他发现一些形态各异的同族们陆续登上了自己祖辈赖以为生的大陆,互相操持着听不懂的语言。 然而,禁忌并不一定是用真相来浇铸而成。道听途说,三人成虎。他们只能看到神不在,而不是神不存在。 ······ 当我站在漆黑的【垒原】里。等待着加斯帕尔大人的到来时,我以为这是距离真相最近的一步。 贤者大人果然名不虚传,活了千年的【不死者】。是唯一一个认真回答的人。 慈悲的贤者并没有为我愚蠢的问题而感到愠怒,只是用近乎天启的声音娓娓道来: 【当第一缕星火坠入混沌深渊, 凡人跪拜于岩浆与飓风的交界, 他们的血肉喂养着影狼与毒雾, 直到七座浮空圣殿撕裂苍穹—— 至高者以掌心为契约, 浇灌出青铜城垣与永燃圣灯, 凡人称其为「眷族」, 却不知神明的注视已化作锁链。】 【预言之镜映出七重背叛: 金枝王座的持有者割裂月光, 海妖之主将诅咒编织成渔网, 沙漠巨像的齿轮咬碎契约, 当陨星成为箭矢, 当圣泉化作毒沼, 十二座神殿的钟声同时倒转—— 凡人举着断矛在神战中狂奔, 他们的脊骨成为神明的箭】 【至高者挥动荆棘权杖, 在凡人额间烙下「不可触碰」的烙印, 诸神的冠冕坠入星尘, 他们的叹息凝结成云层, 凡人终于学会用骨刀雕刻命运, 却在每夜梦中听见—— 当星辰重归天幕,深渊再度沸腾时, 被遗忘的锁链将从地心苏醒。 轮回的诅咒与生俱来。】 ······ 说老实话,我根本没听懂。 像预言诗一样的谜语,使我困惑不已。隐隐约约听懂的就是天神帮助人类,继而引发战争,最终被遣返回天界。 即便如此,我还是不解。 那残忍冷酷的宙斯,那城府极深的奥丁,那三相四头的梵天,那神圣庄严的玉帝,那亦正亦邪的奥瑞······ 他们来自不同的地域,操持着不同的语言,受到不同的崇拜······ 是谁命令他们遣返天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至高无上的神明?谁又是至高,谁又是无上? 贤者拥有无上的智慧,但没人要求他不能撒谎。 我向他行了一个屈膝礼后,转身离开了空间。背后似乎传来的微弱叹息,也不能使我的信念动摇。 我有自己要完成的使命。 顺便、如果可能的话···就去看看神到底存不存在吧。 ······ 我们都在看着你哦。 【能终止昼夜不停的的喜剧的,难道是你吗?】 【顺便,在谢幕的时候,给我一个惊喜吧。】 ······ 第3章 劳神 “陛下,我要隐居。“在行完屈膝礼后,我对坐在王座上的国王说出了见面的第一句话。 还沉浸在昨晚的舞会和因喝了一整瓶珍藏五十年的波特酒。足足过了令人尴尬的十多秒,他才意识到我想表达的意思,瞪大了过度浮肿,充满血丝的眼睛望着我。困惑,恐惧,彷徨,狂喜,犹豫像镜子般映射,被我看的一清二楚。 没有人会真正以为,国王与勇者情同手足,难分彼此。拜托,法定教材上都是骗人的。 勇者与国王的关系,就像坐在赌桌上的两名狂热赌徒,每时每刻都在进行命运的赌注,无休无止。 国王当然乐意派遣勇者去讨伐魔王,这样不仅可以帮助其牵制大量魔族的兵力。还有极大可能借魔族之手将对自己政权有极大威胁的人所杀掉。如果我是国王,那我最期望的结果便是魔王与勇者同归于尽,继续维持自己的太平统治。 当勇者又有几个是因为真正的公义或是怀有崇高的理想呢?据我所知,在激烈的勇者角逐中,大部分人是怀着不可一世的荣耀以及泼天富贵的幻梦,当上勇者不仅是对个人能力的认可,更有可能给整个家族带来荣耀,只要被选为【命定之勇者】,别说你这辈子了,还没启程,你就已经被封为侯爵,等你凯旋归来后,更是戎马一生,名载青史。 此时的我也是类似的情况,从一个普通的农家少年,到被选为【命定之勇者】。经历九死一生成功击败魔王,意外地发现自己已成为全大陆战力最强,凯旋归来后成为国王眼里最头痛的对象,对我恨得挠痒痒却又无可奈何,正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然而,我却在风光无限的情况下选择隐居,并不是因为得了什么失心疯或彻底皈依宗教的洗礼,而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在简单的理由—— 我竟然变弱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现这个事实还是在一周前,无所事事的我打算去【马尔斯熔炉】进行试炼时,破防就像龙卷风顷刻而至、又猝不及防。 在用长枪使出普通的斩击后,看着石柱上显示的伤害数字,我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 石碑上清晰地显示着数字“3660” 停下了手头的练习,我沉默了片刻,接着有失体面的怪叫出来:“啊啊啊啊啊啊!”内心充满了不可思议。 因为我清楚得记得,在刚讨伐完魔王回来后,我就迫不及待的去测试我的能力数值,当时也用了一招“一曝十寒”,可当时测出的结果却是“3730”,同样的招式,同样的力度,这才......只过去了一周而已啊,毫无疑问,那晚我失眠了。后来越想越不对劲的我便顶着熊猫眼偷偷在家里用【大眼睛】进行测试,结果更是令我瞠目结舌,数据如下显示: 姓名:阿诺斯.罗斯柴尔德评估等级:?(暂无数据) 力量值:1800 敏捷值:500 魔力值:600 精神感应值:600 防御值:150 彻底无语。 这数值好像比上周还低了整整350…… 那晚的我同样彻夜未眠,望着墙上的天花板,闻着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薰衣草香水味,我陷入了沉思。 通过几天的【能力值】观察,我发现了一个令我匪夷所思的事实:每经过一天,我的整体数值就会降低10,再经过不偏不倚,缜密至极的计算后,我得出了结论,按照这种速度,我到0,也就是最弱的距离只需要365天,也就是刚好一年…… 好想死。 这或许是我被别人使用了诅咒之类的魔法,到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要不就是什么劣化药剂符文切片,倒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毕竟我这人很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在魔族和人族中都树敌无数,有人想让我神不知鬼不觉的身败名裂,然后将我置之于死地,这是反派恶霸的常见套路。 然而,我很快就否定了这种猜测,即使博学如法尔科(注:阿诺斯以前征讨魔王的同伴,在队伍中担任魔导士一职),也没有听说过能让人能力值永远降低的魔法,而且还是一直衰退的禁锢。更不用说药剂和符文作用在我身上了,精神力一流的我,就算方圆十里地有人对我施咒我也能感应到,更不用说持久性的了. 无论最终的【真相】是什么,我都做出了我的决定。 我一大早来到王宫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当然,并不是因为我畏惧国王,自从打败魔王后,我就成了整个王都的【最强】,大陆上已经没有人能够挑战我了,只要我想走,随时都可以走。跟国王告别只不过是一种仪式,不,应该是一种抗争吧?不是对他,而是对我的命运宣言,既然命运将我推入谷底,那我也要打破风暴。 我的计划并不复杂,甚至充满着鲁莽与冲动——彻底换掉这个名为【阿诺斯】的□□和一切的荣誉,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将自己所有的能力值封印,当上一名普通的冒险者过着平凡的生活,直至死亡。 思绪被拉回到了现实。 国王的喉结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但就像嘴巴被堵塞住了一样哽咽着,聪明如你,也应该意识到了吧,你现在无论做什么,也都无济于事。 “那么,我告辞了”我快速站了起来,向王宫大门走去,一次也没有回头。 我原以为我再也不会来到这里,再也不会与眼前这个男人有任何交集,时间会证明这一切。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就这样,命运女神拉开了我的帷幕。 第4章 玫瑰酿·沉沦 青年很愉快,总之心情很愉快。 手里的玻璃杯泛着血红的光泽,冰块在里面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但很快就被周围粗犷的谈笑声所淹没。 但他并没有在意,热闹与这桌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也无视了酒馆妖娆的女招待和一些风月女子含情脉脉的注视。他沉默地喝着手中的玫瑰露(rose water),但嘴边总是挂着若隐若无的微笑。 他所在的地方是位于王都东区西塞罗街的一家酒馆,在名为“共和英豪布鲁图”(注:布鲁图,罗马古将军,政治家,与人合谋刺杀了凯撒,以主张共和,反对独裁著名)的招牌下透露着市井气息。常年混迹于此的人大多都是流氓,不法者和进行肮脏交易的黑市商贩。他们举止凶戾,言谈粗俗,在杯觥交错之间,大笔的金钱就在腐臭的空气中挥发殆尽。 眼前的这个男人却像是个例外。 男人身高很高,目测有七英尺左右,穿着普通的亚麻衣服,用粗糙巨人的皮肤做成的外套正放在他的椅背上。但令人惊奇的是,这个看起来一副穷酸样的男人有着一副英俊的面孔,浅绿色的眼瞳和黑得犹如出炉新铁般的波浪长发。使他看上去就像从浮雕里走出的英俊天神。 只能说这里的人见识还是太狭隘了,每天忙着躲避公会的缉捕和士兵的视线,一到重大事件发生就像老鼠一样躲起来趁火打劫。但凡有一个有着丰富见识的市民来到这家酒馆,就会惊讶于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怎么长得跟诺亚军的副队长一模一样啊?! 混迹于底层酒馆,穿着朴素的衣服自饮自酌,这并不是他的刻意伪装,只是他个人为数不多的小爱好,阿尔梵西斯,整个人族排名第二的战力,实力跨入于【无憩金狮】,年仅十八岁就当上了诺亚军的副队长。是阿诺斯的亲传弟子。他在某些方面的人气,甚至比最强的勇者还要高上几分。 但只有一个人,对这些无价的荣誉和令人艳羡的战绩高兴不起来,这就是阿尔梵西斯本人。 对他来说,帝都的生活就像为自己精心打造的石膏假面,他感受不到任何快乐,虚伪与奢靡就像稻草一样,一根根压在摇摇欲坠的帝都马车上。 他渴望回到乡下,回到他成长的乐园,去呼吸那新鲜久违的空气。 但是他还不能走。 还不能走,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的【憧憬】。英俊的。 他的嘴角翘得更深了。 那金黄的长发,好迷人。 他的深蓝色如大海般的眼瞳,啊啊,他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好想要。 他健壮的身躯,从我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就已经沦陷其中。被世人所厌恶不耻的下流爱情,我丝毫也不在意,我会继续在这条路上前进,直到成为那个人的最宠爱的玩具。 他只能属于我。 明天就会开启新的【洄游誓炼】,我又能感受到他武器里散发的不屈意志和战斗时的绝美英姿,啊啊,想到这里我就浑身激动,全身的血液快速汇涌到某个部位。 男人啜完了酒杯里的最后一口酒,快速地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 这是我今天调的第105杯酒...... 我用丝布心不在焉地擦着玻璃杯,望着远处饮酒作乐的客人走神。 那边左桌那个衣着开放的冒险者大姐姐好好看啊…… 我内心都不禁发出自嘲,年过三十却一事无成,只能混迹在底层酒馆以调酒糊口。特殊哀嚎是喜欢美丽的年长女性。但可悲在要钱没钱,要颜没颜。人生混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半只脚踏进了失败人士的门槛。 但要说在酒馆工作毫无意义,倒也不至于这么夸张,虽然我与形形色色的客人大多只有一面之缘,但或许是因为某种第六感在作祟,我总能很容易臆想到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坐在东边那桌最偏远位置的男人,一脸傻样的小白脸,看起来就像一个毫无原则的舔狗与花痴,不行,好恶心,好想吐。 收回了我的视线,我把目光继续落到我的本职上。 在玻璃杯中加入五分的冰块,在里面加入了两份的新酿黑啤,感受着柠檬被挤压流出的汁液,如青春一样的芳华。再在烈酒杯中加入奶酒和些许威士忌,将两个杯子的液体轻轻搅拌,估摸到泡沫过了指甲左右便停止,摇晃后便立即加入滚烫的醋栗汁,此时恰好,【国王谷】完成了。 我满意的靠在吧台,用鼻子闻了闻新完成的作品,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觉得自己像个人一样活着。 这几天来酒馆喝酒的人格外得多。 其实也不奇怪,在一年击败魔王后的庆祝典礼上,前来喝酒的人就络绎不绝,连续的调酒使我的黑眼圈不断加重,消瘦的身体也完美地证明了这一点。 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庆祝的,我如此自嘲、远离喧嚣的我、也只能开启【贤者模式】了。 就像播种粮食一样,每一年农夫都会在土地上播种,到了秋天就会一茬茬地被收割。循环往复,没有尽头。魔王被封印了,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之后仍然会出现新的,勇者老去了,可又有什么关系呢?死了总会出现新的。只要人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种子就会一直生长。 在经过每一轮的【收割】后,人们就会奔走相告,互相庆祝。他们可能会认为不用朝夕与死神相伴,恐惧不再伴随在自己左右。可是在那之后呢?在他们有限的一生中,他们仍会被沉重的赋税榨干最后一滴血液,和战争一样没有任何区别的被收割,死神永生啊。 自我以为是的恶意以为,魔王和国王也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差别。 魔王只是我们在主观上强加给别人的概念,在绝大多数的人的认知里,魔王是暴虐与残忍的代言词,魔族经过之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可是我们不也一样,在对他们做同样的事情吗?旷日持久的战争已经没有所谓的对错之分了,人类和魔族究竟谁先拉开战争的弓弦,早就已经无从考证。或许在魔族的眼中,我们才是真正的魔鬼吧? 哎呀呀、今晚胡思乱想的东西太多了…… 听说今年的勇者是有史以来的【最强】,真是无聊,成为最强又有什么用,死亡从不会怜悯强者。 男人的手仍在一刻不停地忙碌。 他却在九年不变的人生哲学里,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不可理喻的奇妙惬意。 第5章 咏叹·缘起时 我用斗篷将自己的脸部遮住,使自己的脸部完全埋在阴影里,尽量不被城里的人认出,很快混入了奔波的早市商人的队伍,与他们一起出了城。 清早的阳光真的很耀眼,此时战争早已结束,郊外既有奔驰而过的客运邮车,也有相互依偎并肩走过的情侣,还有初出茅庐,砍着低级史莱姆的冒险者。随着脚步的加快,他们渐渐淡出了我的视野,我已能望见大片的麦田,摇曳在枝头的桃金娘,鸢尾花的黄和郁金香的紫融合在无边的春色里,将生机和活力体现得淋漓尽致。 我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走向【阿诺斯】的最后一天呢? 老实说。有彷徨,有犹豫,但更多的应该是......兴奋吧? “终于到了......”我长吁了一口气,带着敬畏的心情望着眼前这座建筑。 那是一栋破旧的,摇摇欲坠的仓库。当然,在有能力的神眷者看来,这只是一种最简单的障眼法罢了。 这是第一任勇者乌勒·卡洛扎建造的独属于勇者的【地下乐园】,初衷是为自己存放武器和魔具提供便利。 但是随着时变境迁,勇者长眠于封印之后。这里逐渐被默许为公共开放的试炼之地,地下开挖的长度超过了1000米,总共有五十层楼。虽说进入楼层的方法已被世人所知晓,但是历代勇者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在里面也会设置诸多的法阵和危险的东西。 据公会的情报,在第二十层还出现了危险等级为A的熔岩弗洛里龟。 因为这里本来就属于勇者们的私人财产,他们当然不希望别人来不劳而获的取得他们的**。当然大多数勇者都是在他们行将就木,也就是半只脚迈入冥府时将自己珍重之物放进这里。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即使有太多的不甘与无奈,他们也一定希望自己的东西会遇到一个更好的主人吧。 总而言之,这里只接受强者,唯有强者,才会得到想要的一切。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大门,灰尘扑面而来,在看似堆积粮食的谷仓里,存放着一些燕麦和啤酒花。但总有一股潮湿得霉臭味,蜘蛛网在房梁上摇摇晃晃,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直接开始吧,我的时间可没有太多。 【永生啊—— 是青铜剑浸透蔷薇的凌晨 是桂冠缠绕铁锈的黄昏 当湖中剑沉入水镜 所有抉择都化作魔法铭文】 景色变化。先从木板开始,从腐朽松动变成了坚硬的橡木。房子像膨胀一样迅速扩大,宛如教堂般辉煌的穹顶在我头上闪耀。四周的华丽烛台上点的不是蜡烛,而是永恒燃烧的魔晶【赫菲斯托斯的泪水】。 【赛里斯】开始联结了。 用随身携带的匕首挑了挑拇指,几滴血珠滚落于地。 【狮心殿】第五十层。我仅是因为有着【命定勇者】的血脉,便可以从第一层到五十层,这对其他人来说真是有些不公啊。第五十层是地底的最深层,其复杂程度连【拟造巴别塔】都自惭形秽。 两百多所房间,三十多条道路。整个大殿用浸满龙脂的红水晶作为灯源,在中央雕像上方散发着耀眼夺目的红光。 来到这里,只是为了与我的过去,包括过去的一切告别。 凭借勇者血脉的加护,不管是法阵,还是使我汗毛紧竖的极度危险的魔物都无视了我的存在,我径直到了【武器库】。 在一些房间里存放着一些勇者生前的武器,他们大多都是【魔具】,即使时过境迁,我也能感受到石枢内部散发的强烈威压。这是执着,令人敬畏的执着。他们没有□□,但有灵魂,就像永远等待永恒之王的人们一样,他们在等待与昔日羁绊的荣光。 到了,属于我的石枢。轻轻推开表面,一把镰刀,三柄短剑,一把长枪。似乎感受到了我的视线,它们都微微颤动着,似乎在向我倾诉思念。 勉强抑制住内心的情感,我抚摸着它们的躯体,轻轻呢喃。 “抱歉了,渡归子,我要走了哦。”“好好守护这里吧,荷拉斯。”“再见了,蜂寰,我不会忘记与你同行的时光的。’我一一与他们告别,最终吟唱了关于武器封印的法术。 但就在那最后一刻,我却听到了一个声音,或许是在脑海里回想,又或者在整间房间里回响,使我一时认为是不是该放弃我愚蠢的计划。 事后过了很久,我记得那是个女人的声音说得还是什么“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之类的话。 我告诫自己,一定是自己的精神过于紧张而导致的臆听。难道是武器在说话吗? 记得之前在异闻潭里看到过,魔导器上有一定概率可以附着灵魂,也就是说,武器也可以拥有和人一样的意识。在酒馆里的吟游诗人曾经这样吟诵:“断钢——断钢—— 佩氏风熄,龙息暗藏。 鲸落时重铸锋芒,湖妇泪凝成月光。 心弦——心弦—— 石问沧海,剑映桂颜。 当圆桌裂作星屑,英灵吻在破晓前。” 在他们的讲述中,那位远古时代的王的剑拥有强大到不可思议的能力,可以与主人直接展开对话,但是不管是讲述者是谁,都无一例外地强调着:必须拥有极强的羁绊才行。 所以,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我既没有王者那样的勇气与魄力,更没有所谓的与武器之间的羁绊,这种事情肯定,绝对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直到视眼里出现了不断蒸腾的水汽,我才放弃了刚才的胡思乱想。 澄澈,蔚蓝得有如铜镜的湖面上,在由众多名贵晶石堆砌中冒着滚滚蒸雾。土壤在周围像是有生命般缓缓流动,上面生长着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光是最普通的一种,在市面上就能卖出100金利昂的高价,【绿魇】果然名不虚传。 我站在水池旁,轻轻咳嗽了一声,毫无反应,回应我的只有咕噜冒泡的水汽声。 ……没办法了吗……豁出去了。 “涅妮,我爱你哦,所以,快出来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失声发出惨叫,倒不是因为有一只人鱼突然从水池中窜出来,紧紧搂抱着我的肩膀,还在不停地摇动着荧绿的鱼尾,而是因为——她这次又没有穿衣服…… “阿诺好坏好坏好坏好坏好坏好坏好坏!“好不容易挣脱了她的怀抱,涅妮已经重新回到了水里,兴奋地拍打着水花,笑吟吟的看着我。睁得大大的蓝眼睛就像钻石一样闪闪发光,配合一头绿得让人联想到春天的长发,就像一位从壁画里走出的绝美天神(珀耳塞福涅),看得我不禁老脸一红。 【天籁的异端】这个称号果然不是从外表就能够轻易联想到的。 活了大概有两百多岁,寿命漫长的人鱼歌者,据说是第十任勇者阿蒂法.科威尔的同行伙伴。 在那些不正经的劣质印刷的异闻录里,勇者科威尔不顾世俗禁忌与种种反对,从利维坦那里不顾生死,救下了一只人鱼小姐。 从此人鱼小姐便深深爱上了勇者,但是勇者大人却担心自己的生命如蝼蚁一般渺小,与人鱼小姐那浩如烟海的生命一比,只会让她蒙受无尽的痛苦。于是悲痛的与她诀别,在这些传说或是事实的记载里,故事的女主角,便是我眼前的这位人鱼小姐。 涅妮虽然已有两百多岁,但心智却像十多岁的小姑娘一样,我每次来到这里时,都要被她缠着讲外界发生的有趣之事,就像一个哄婴儿睡觉的毫无经验的父亲吧,我总是想入非非的这样自比。 但是她一定很孤独,作为人鱼,她只能在水里活动,而且她还是最后一层,最关键这一层的【存护主】,只能被限制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活动,两百年的时光里,她到底是怎么度过的呢?我或许只能和前任的勇者一样,只能尽自己的努力,使这片纯洁不被孤独淹没。 但是,我现在就连这一点,都已经做不到了。 “涅妮,能把【忆泡】拿出来吗?” “哎哎哎?不可以,这样阿诺会变成傻子的!” 我努力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蹲在地上为她解释着我精心打造的【谎言】。 “涅妮,你听说过一种叫【角色扮演】的东西吗?” “没有哦,那是什么?【瑞克餐厅】的一道新菜吗?”?妮露出调皮的笑容 “……”果然。 “不是,这是最近在王都里流行的一种游戏。呃……简单点来说,就是一个人暂时改变自己的职业,去体验另一个喜欢的职业,当感到无聊后再换回来。” “听起来好好玩啊~阿诺想要体验什么职业呢?” “额……冒险者?” “哇呜!好有意思,阿诺回来后,一定要告诉我很多很多与冒险传奇有关的故事哦!” “一定。” “那你要忆泡有事干嘛呢~” “保存记忆啊(求求您别再追问了,我心虚),为了回来能与你分享啊……” 就这样在我的软磨硬泡和苦苦哀求之下,涅妮才停止追问,从水里小心翼翼取出了一个透明的水泡。 “抱歉,涅妮,你能回避一下吗?” “为什么啊~” “那、那个,我有点害羞。” 在我近乎快要跪下请求之后,涅妮才不服气的撅起嘴,离开了这片水域。 终于走了,望着空无一人的水面,我感到一阵痉挛,随后心情一阵释然。 “阿尔忒弥斯的浴剂吗……”慢慢地回忆着古老的秘术,我依次往水里加入了所有的原料,将记忆储存在了忆泡里,此时水里呈现出了奇妙的淡金色,只要等我踏进去,一切都会发生。 “这只是我从泛黄羊皮纸上看到的伎俩,就算它有效的话,也只是能给龌龊的男人使用罢了” “哈哈哈,法尔科,你真是太恶心啦!怎么,等着以后勾搭修女时用吗?” “你给我住嘴!僧侣是不能拥有这种腐臭的想法的!” “哦,哈哈哈哈哈……” 令人怀念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近在咫尺,却仿佛遥不可及。 法尔科……我在脑海里默念他的名字。 那天你为什么一定要提到这个魔法,为什么啊,为什么…… 是觉得我们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只是为了在旅途中增加笑料而随口一提?还是因为已经在主的指引下看到了我的终局?亦或是弥补曾经我们犯下的失误与罪孽? 在那间混杂着血、触手、器官、震荡的房间里,这是阿诺斯.德塞齐斯永远不会忘记的画面。 【太好了,阿诺斯,你还没有……,呃、噗啊,原来这就是死吗,好像,还有些舒服啊??】 【阿尔,别说废话了!快点搭在我肩上,你要活下去,你不是还在等待被她原谅吗!你不能、你不能、啊??】 【咳呃……记、记住,当你有机会做出选择时,一定不要为自己的选……选择后……】 不知为何,回忆在这次【转化】中显得尤为清晰可感,无数情绪纠缠着阿诺斯,它们肆无忌惮的冲蚀着他的大脑,让他近乎哽咽出声。 你究竟在想什么,法尔科??以及??你最后是否对我带有恨意? 没有人会回答少年,只有持续的,永远不变的温泉水泡的破裂声。 涅妮在地下水道的桥洞里游来游去,心不在焉。 真的好无聊、好无聊啊! 每次遇到的人类都是那样,一个个沉默寡言、不善言辞。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会说笑的少年,结果才过几分钟、他又要去干什么【角色扮演】。哎呀呀,还是威尔懂我啊?? 鱼鳍不断的敲打着水面,震晃出一簇又一簇的浪花。她可是一个讲礼貌的好孩子,比那些在【上面】认识的伙伴还要略胜一筹,也正是这个原因,她在【同胞】中也尤其受到欢迎。 其实她也很想出去,可是自己走了,就没有人来看家了。她仍然记得威尔浮动在水面上的笑脸。如果【家】被毁了的话,他一定会非常失望的吧。 卡克斯、菲拉蕾、莫伦、扎克??你们怎么还不来找我玩啊,我真的好无聊、好无聊~ 她当然知道,这不是同伴们故意或是耍大牌的行为,而是它们实在忙不开身。楼层主(Floor Boss),它们的一举一动都要受到整个【塞里斯】的监视,一旦有任何除勇者之外的人到达它们所在的楼层,那么它们就要立刻做好应战的准备,谁叫它们都有各式各样的苦衷,甘心被地下之城奴役一辈子呢。 不过呢,只要在没人的时候,就是它们相亲相爱团聚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她毕竟还没有遇到贩卖能够变成人类的药水的老巫婆,自然不能亲自前去探望它们,最后一层的水域也不能与其它地方相连,总之就是非常无聊啦! 她可是一个知书达理的人鱼,既然阿诺喊她等一下。那我就等五分钟??一分钟??三十秒好啦! 默默在脑海里数着数字的人鱼惬意的在水里惬意的吐着泡泡。当最后一个数字闪烁到她的大脑之后,她飞快的摇动着尾鳍,由温暖之海游向刺骨之渊。 不知道阿诺会造出什么样的形象呢?帅气的大叔、可爱的小孩??不会变成了女孩子吧? 她脑海里奇思妙想的涌现出诸多形象,但没有一个真正站得住的想象。毕竟眼见为实吗,阿诺应该对换过之后的外貌,非常非常的满意吧。 她故意承受着深层水域的压力,就是为了等下能出其不意的窜出,吓阿诺一个大跳,说不定还能看到果体?? 噗嗤!随着水面的炸开,一个脑袋轰然探出,胡乱的转了一圈后,她眼里的兴奋慢慢变成了茫然与失落。她愣神的浮在原地,露出了苦涩与欢喜交织的表情——苦笑 “真是的??就算你再怎么费尽心思的骗着我,也好歹让我最后见上一面啊??”人鱼幽怨的语气在石壁和雾气的回响中显得格外刺耳。 她有些生气的盯着正对着她的石墙——那是少年离开此地的出口,忆泡又恢复了空灵的质感——少年早已拿回了属于他的全部记忆,唯一让?妮感到有些欣喜的是——她的手上正抚摸着一串微闪金光的手链。 虽然只是用最普通的玻璃所做,折射着穹顶上的黄光而出现了金黄的色泽。但人鱼对此却爱不释手——也可以说这就是它们一族独特的癖好。 “算了,不说再见。我们也会有再见的时候吧?”积蓄的怒气被这一串手链给逐渐消融,想到这是一百年里唯一给自己送过礼物的男人,?妮的尾巴不自觉的晃来晃去,耳缘也现出了点点绯红。 “不过他怎么知道我喜欢玻璃,是听威尔说的吗?但他不是已经去另一个世界了吗??”纯真的人鱼带着小小的困惑,重新钻进了水底,游向了深不见底的【汐兮】。 这只是人鱼歌者的一个秘密。 当然、或许用不了多久,【秘密】无处遁形。 第6章 这亦是侵略的开始 夜色渐浓。 随着调色盘上匀染的颜色逐渐加深,画作的喧嚣声会被淹没,所有的生灵会被包裹。就连最后一根祷告的蜡烛都会熄灭,夜之女神(尼克斯)才会真正降临人间,静谧的蚕食着世界。 王都桑斯利特的某一处,却像叛逆的青年一样,毅然挣脱了夜母的怀抱,继续狂欢于飨宴之中。 混杂着香水、金粉和蛋糕的气味,一个刚享受过时代所有奢华的男人戴着华丽的舞会假面,慢慢的离开了灯火通明的园邸、就像其他意犹未尽的大人物和小姐一样。但与他们不一样的是, 刚踏进【门】,不对,连门都没有的区域里,就听到了女人欢迎的声音。 “大祭司,你回来啦!”热情地朝他挥舞着手,皮肤呈亚褐色的妖娆少女。“回来就行,人突然死在外面会很难收尸的哦。”另外一个皮肤白皙,浅灰色头发及肩,面色阴沉的少女颓废的叹了一口气。 还是老样子呢。男人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忒瑞西阿斯的先导使啊,汝此行必抗衡于珀尔修斯的伟大意志。吾主孱留的神之嗣眼啊,将在何处开响深渊。”悠悠的声音从高台上传来,在【无限】的空间里充满回音。 “某人的意思是让你读下信的内容。”最后一个在这里的人不满的嘟囔着,他的身边,已经堆满了大量油炸的天妇罗。 刚刚到来的男人——尼基,带着笑意注视着眼前不知道重复发生过多少次的场景,对他来说,虽然与同伴相处的日子里充满着淡淡的硝烟味,也会因为一些在他看来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可却让他感到了温馨。 也许这就是【家】的感觉? 藏在舌根的紫色扉页被他优雅的取出,这是密信的一种常见传输方式,因为稍有意外,送信人就可以随时将信吞入腹中,被称做尼基的人的职业或许就是邮差一类了,可因为这里聚集的是桑斯利特政府可支配的最强战力的缘故,连看似像邮差的男人都有些奇妙的特殊之处。 被接触的空气,就在信纸被取出的那一刻,正在剧烈燃烧! 在场的所有人都自觉地闭上了眼睛,感受火焰舔舐纸张的熟悉气息,最终在男人的手里化为灰烬。 他优雅的吹落了落在手套上的纸灰,深红的眼瞳收敛着笑意睁开,他在等待,等待着众人的反应。 过了一会儿,亚肤色少女和白皙女子都睁开了双眼,沉吟不语。 念着中二台词的狼人青年,此时也从石柱上一跃而下,不仅改变了之前微微侧身的中二姿势,就连口罩都下意识的取下挂在下颔上。 半躺在地上的肌肉健壮男子已经停止了进食的动作,他不断地用手梳理着脑后的辫子,可是也不太容易做到,因为他的头发像豪猪一样紧密,最终打破沉默的是他怒骂的声音: “他娘的【圣甲虫】到底跑到哪去了?” 白皙女子没有附和同伴的话语,反而冷哼了一声:“现在需要注意的是他吗?【狮子之尾】是这么容易被砍断的吗?“ 像是在附和妹妹,又像是有意激怒武士,亚肤色少女开朗的笑着:“哈哈哈哈哈,这是哪里的将军在发言啊?你不会真的被那些【虫窝】吓坏了吧。让我想想,上次谁被【野猪】从城西撞到了城东,不知牙齿可还疼?” 被揭露旧日伤疤,男人的面孔瞬间扭曲了,他几乎下意识地握紧了身边长刀的刀柄,他更加激烈的骂着:“闭嘴,死娼妇,上次那头肥猪要是没有用他的【烂胀】,我的刀也不会被他的肥脂肪皮层给卡住。还有你,处女!他妈的你上次连第三十六层都没到就把身体给透支了,在那里装什么装!” 尼基叹了口气,看到白皙少女已经“杀气腾腾”地取出了皮鞭,而另一边的男人仍在喋喋不休地爆着粗口。他又带着宠溺的叹了口气,思考要不要用暴力解决问题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的响起,及时帮尼基解了围。 “大祭司,【那种情况】是真实存在的吗?” 不光是尼基,就连刚刚都在剑拔弩张的三人都同时瞪大了眼睛,倒不是说话的内容令他们震惊,而是这中二病?? 竟然开口说了人话?! 尼基倒是足够冷静,不然也不会被称为【厄克德纳之薄暮】,稍微定了定神,他在咀嚼了一下合适措辞后,便带着微笑说道:“【主】并没有多说,一切都是猜测,不是说过了吗?一我们只剩下筹码了,这是一场豪赌,亦或是一个陷阱。我们是【主】的码堆,毕竟【主】只相信我们。” 这句话起到的作用立竿见影,纷争立马就平息了。所有人都用热切的眼光盯着尼基,就好像是刚刚的话语是一个莫大的精神激励。尼基不禁会心一笑。 他们都是为【主】而战。 “现在留给我们考虑的时间不多了,各位,我们一到这里,连周围的【恶魔】都躁动不安了。所以各位,你们的答复是?” 对他们这种层次的强者来说,承诺可不仅是点头那么简单了。他们明白,前方等待的是什么。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的抬起了手,手指上印刻的【铭记死亡】散放出幽幽的、血红的光泽。 因为他们都是为了【主】而战。 男人满意的张开了双臂,像是唱到“愿主的恩惠常与众圣徒同在”(《圣经》启示录中的最后一句话)的牧师,又像是在宣告天启终结的卡珊德拉(悲剧预言者)。 “那么就由我来重申一下本次行动的代号—— 地下围猎祭”(Underground Hunting Festival) 没有人知道【主】的笑容会落在何处 第7章 余生记 好啦,这就是我了!“阿诺斯,不对,应该叫安迪.布鲁克的十七岁乡下少年。在穿衣镜前兴奋的观察自己,此时他身处一间用十金利昂租的一家王都西街公寓里。 而就在两小时前—— 鸡鸣亦是黎明,昭示着一天的重新开始。站岗的卫兵们很早就得驻守在各个城门的门口,一边打着哈欠闲聊,一边等待着排查即将入城的各色人员。 少年安迪混在拥挤入城的人流中,他穿着轻便得体的荨麻衣衫,使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经过精心打扮,无奈囊中羞涩的村里人形象。他的肩上扛着一个紧实的布袋,里面装了二十多枚金利昂。这个数量不多也不少既不会引起士兵们的怀疑,也基本可以满足他在城里一个多月的需求,这些财产大概也就是乡村一个中富农一个月左右的收入。 但是还有之前没有考虑到的一点。 出入王都除了接受排查外,还要有专属的通行证,通行证除了自己所属的城邦办发外,像那种太过偏远的村庄,也可以直接到王都办理,只是手续有些麻烦罢了。以阿诺斯的能力,他完全可以从这二十米的高墙上一跃而下(大不了再加一个隐身魔法),可是现在他认为,自己是安迪.布鲁克,一个十七岁的住在肯迪郡莱特希乡村的农家少年。在村庄遭到魔物袭击后才勉强逃出生天,双亲均已在灾难中丧生。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上一名小有名气的冒险者,为自己的父母,以及整个村庄报仇。连【神眷】都没有听说过,又怎么可能跳过二十米来高的高墙呢? 在他看来,越是把自己代入【角色扮演】的这个游戏,就越能与过去的自己告别。 想要忘记的不是力量,而是伤痛。 但是伤疤一直都会存在的。 不管怎么说,安迪都还是老实的跟在送干酪的矮人马车队后面。一面装出惊讶的神色好奇地打量着门内就可以看见摆好的市集,缓缓地顺着人流来到一个士兵面前。 “通行证呢?”安迪摇了摇头,同时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 “没有?那按照王都的老规矩,五金利昂一张。”这个士兵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安迪,露出猥琐的笑容,眼睛贪婪地转向安迪的麻袋。 安迪的嘴角禁不住抽了抽。 真贪啊。 虽然他早已明白王都统治的腐朽正在不可救药的滑下末路。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可是只有他去亲身实践之后,他才明白问题的严重程度。 普通农夫辛勤一天的耕作收入也就半枚金币,而这个士兵开口就是五个,一天当中他能遇到至少十多个像安迪那样没有通行证的人吧,那他一天的不法收入甚至比农民一个月的收入还多...... 看到安迪的沉默,那个士兵很快就不耐烦了,他凑近到安迪的鼻子前,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饱含威胁的说道:“你也不想被当做是魔族来的奸细或是不法分子吧.....识相的话就快点拿来!” 好家伙,现在还流行明抢的吗? 按照王都的成文法规定,通行证理论上来说是免费办理的,可是安迪知道,过多的争论毫无用处,为了不惹不必要的麻烦,安迪还是把手伸进了口袋里。 突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鲁特恩,你在干什么呢?”声音里透着威严,向他索要钱财的士兵被吓得浑身一震,尴尬地浑身的肌肉都在抽动,回过头来谄笑道:“雷、雷森队长,你在啊?” 安迪惊讶地随着卫兵的视线望去,却看到了一个矮胖的老头,虽然也穿着卫兵的甲胄,但总给人一种很不合身的感觉,下巴刮的很干净,后脑有几搓飘散的白发。除了刚刚说话的语气之外,看起来和普通的老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对,安迪的直觉如此告诉自己。 老人身上散发出了强烈的“气”。那是战场原野的号角、是在鲜血与呻吟中活下来的百战之人,那种感觉无法掩盖,这是属于百战者的勋章。 但是安迪还不能确定他是否拥有【神眷】,的确,战场上可不是每人都有阿瑞斯般的眷顾(战争之神),一个强悍的战士可以轻而易举的打败一个毫无战斗经验的【神眷者】,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帝都还真是深不可测啊,自己从前沐浴在勇者的光环中,又何曾真正了解过它呢? 与此同时,刚刚还盛气凌人的士兵就像被制服的凶狼一样,满脸的惊惶,畏畏缩缩的站在老人后面,要不是周围还有来来往往的人,安迪觉得这个大男人都可以哭出来了。 “好了,你走吧,这里由我来处理。”老人悠悠地转过头对着卫兵,但却用了命令般严厉的语气。 卫兵颤抖的抹了一把虚汗,像脱兔一样迅速的消失在安迪的视野,可安迪的焦虑有增无减。讹诈钱财的人虽然走了,可老人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喂喂喂,不会吧。也许是身体年龄差带来的奇妙感觉,安迪现在有种年轻人独有的天马行空般的想象力,说直白点,就是有严重的脑补剧情的概念。 也许这个老人是个隐藏的高手,把卫兵支开是为了给他传授失传的古代秘术,从此自己就能走上人生巅峰;又或者这个老人是个深藏不露的地头蛇,是想拉他入伙还是看上了有油水可捞的钱财? 就在安迪臆想偏偏的时候,老人突然改变了语气,气场一下转变为一个平易近人的老人,他缓缓的对安迪说:“孩子,你是否愿意来我这喝一杯茶呢?” 安迪无语,我难道还有拒绝的理由?想归想,做归做。安迪装出一副感激的表情,跟着老人一起走进了大门。 卫兵宿舍就在离大门不远之处,这样既方便于发现敌情,又有利于值班巡逻的轮换,三层高的花岗岩建筑虽然谈不上华丽,但绝对透露出了一股庄重。 安迪跟着老人来到了三楼,在长廊七拐八拐地游荡了约莫两分钟,终于在一个门外停了下来。安迪趁老人开门的功夫,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门牌。 威尔.克里斯蒂亚......吗? “到了,这就是我的房间。”老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安迪忐忑地走了进去,出乎意料,这里有一股好闻的矢车菊味,宽敞的房间里摆满了家具,看起来跟这位老人一样上了年龄,但又古朴厚实,阳光透过窗帘,给房间镀上了一层金黄。好暖和啊,安迪身体里的每一处肌肤都在如此诉说。 就在这时,一个东西进入了安迪的视野,那是一幅裱在墙上的碳绘。 少年,好有朝气的少年啊。一股油然而生的熟悉笼罩在安迪的记忆当中。画是一个少年的半身肖像。他很英俊,更多的是活力。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头茂密的黑色短发,少年在画中向安迪微笑,笑得很灿烂,右手的胳膊稍稍上抬,仿佛在向谁着别,这是定格的青春。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安迪浅笑着,先前的紧张一扫而空。他与老人面对面坐在了椅子上,老人有一手好茶艺,大吉岭泡出的香气氤氲了整个房间。 在安迪喝下三瓷杯红茶后因肚子而百般推辞过后,老人才停下沏茶的动作,开始了与安迪的寒暄。 “孩子,你多大了?”“刚满十七岁。” “家乡在哪里啊?”“莱特希。” ““莱特希啊……那可真是够远的呢,居然在北方那么偏远的地方……话说回来,你是怎么过来的呀?乘坐马车得花上好几天吧?”老人面带疑惑地问道。 安迪目光平静地看着对方:“我并没有坐马车,而是走过来的,总共花费了十二天时间。”他一边背诵着早已准备好的腹稿,一边在心里暗自惊讶不已。要知道,莱特希那个地方可是相当不起眼,甚至可以说是籍籍无名的一个小村落。它距离凶险无比的阿巴伦战场仅仅只有区区十公里而已,如此偏僻且危险之地,就连地图绘制者们都懒得去给它标注具体位置。 然而眼前这位看似普通的老者,竟然对这个毫不起眼的小村庄了如指掌,这岂是一句“见多识广”所能概括得了的?这老头,果然不简单! 安迪还是决定验证之前的猜测,老人请他来绝对不是为了让他饱饱口福,他知道就算自己不说,老人也会有意地把谈话引入那个方向。 “爷爷,墙上发的寄个人柿随啊?”安迪腮帮子里鼓满了点心,含糊不清,又像是漫不经心般的问道。 安迪敏锐地发现,老人的眼神一下就黯淡了下来。“他是我的孩子…”这下轮到老人含糊了他既想向安迪倾诉什么,但又不希望这个少年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但安迪可不是常人啊。 “爷爷,那他现在还在城里吗,他为什么没有和你住在一起呢?” 老人终于妥协地叹了口气,即使自己不能左右他人的命运,自己也想当个悬崖边的引路人。 “他在,一直都在…只是已经…睡着了…”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明显的暗示使安迪对眼前这个名为父亲的形象感到同情。 “我从小就对他很严格……” 老人已经离开了桌子,慢慢踱步到抽屉旁。安迪看着他佝偻的背影,阳光照耀在他的脊椎上。不知为何安迪有点想笑,因为他想到了一头老骆驼;不知为何安迪又有点想哭,因为他莫明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那个真实存在的,但只被记忆湮没的父亲。 老人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我总是将他培养成【战争机器】,不论什么和、都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可他直到最后一刻,我后悔他没有怨恨过我...“ 听完他的讲述,安迪已经能够联想出一个被王朝思想影响的战士,他将观念毫无原则地注输给自己的儿子,最终只能以悲剧结尾。 “如果我当时没对他说那些话,如果我当时没有偷偷地将他纳入兵役,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一切......“老人把头低了下来,安迪看不到他的表情,老人用羽毛笔蘸满了墨水,在一张通行证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老人缓缓地走近安迪,四目相对,头几乎与他的胸脯对齐,老人深情地看着他:“你长得很像他。”安迪明白老人此时内心的情感,他下意识的向前一步,拥抱了老人。 这个矮小的男人,默默地在安迪的怀里淌下泪来,无声地滑入安迪的衣襟。安迪此刻终于明白,做一件后悔的事到底能多让人感到绝望。 告别老人时,老人执意要将安迪送到中央广场(卡洛扎广场)。黎明已经过去,望着伫立在此的巨大勇者雕像,仰望于此的安迪会永远记住这一天,原因不得而知。 也许?……是老人与他告别说的最后一句话? “孩子,你可千万别死在这鬼地方啊。” 此时的天空,如盛开的勿忘我花,湛蓝得犹如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