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者的遗书》 第1章 死亡的开始 我是被饿醒的。 意识像是沉在温水里慢慢浮上来,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灰蒙蒙的世界映入眼帘,带着腐烂的味道。 我的指尖动了动,又无力的垂下,这才察觉到浑身的酸痛。 回忆涌上了心头,她想起来了,自己是在矿城边缘的废墟地里。 矿城的空气中永远是雾蒙蒙的,笼罩着破败的城镇。正如矿城的人们所说: 在矿城,人们都是瞎子。 他们看不到太阳,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来。 这里的空气没有新鲜的时候,十米开外就难以看到任何东西。白天与夜晚都是一个样子,我已经无法区分时间的流逝了。 每天一睁眼,我只能穿着勉强遮住身体的破烂衣服,在大街上如同幽灵一般游荡。可能比幽灵更坏,起码幽灵不用寻找食物填饱肚子。 这次的睁眼更坏了,我的体力将要售空。 我努力的撑着地面想站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我又重新倒在了地上。 我太久没有吃东西了。 一股血腥味悄然在口鼻间蔓延开来,我抬手摸向自己的头,果不其然,指尖触到了黏湿的血液——刚才倒地时,不幸磕到了一块锋利的石块。 好晕,好疼,我会死吗? 我止不住自己的思维,一想到死,我沾血的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意识到消散,意义的消失,身体的腐烂,世界的遗忘。 关于死亡的每一点都让我恐惧至极,无论在过去的人生里,还是此刻的处境中。 我不想死…… 我牙齿止不住地打颤,却还是在意识混沌之际,强迫自己抓住了一线求生的念头。 可是身体必要的水分,营养,如何在废墟里得到。 一眼望去,尽是废墟。 我如今的处境,堪称无解。 “哦哦!大力快看那边,有个人。” 我看见了远处的几个黑影。 事实证明濒死的时候天使不一定会来,来的可能是一群垃圾。 不用多看我就知道是谁来了。 在废墟里的一群拉帮结派的垃圾们。之前他们抢了我的食物,在我拒绝加入帮派时戳烂了我一只眼。 那时的疼痛一直伴随着我。 现在我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 好疼,好疼。不只是后脑勺,包括了我的右眼,我的肚子以及我的脑袋。 但我现在更关心的是死亡的接近。 向这些混混求助,我会活下去吗?还是被羞辱一顿,在不甘中死去。 我不知道。 只见领头的人带着他的一群小弟浩浩荡荡的向我走来。 我已经没法像曾经一样逃跑了。 “呦呵,没想到是你呀,瞎子。” 嘲讽声如期而至。 领头的人踱步到我身边,用脚尖狠狠碾过我的身体,力道带着刻意的羞辱: “哟,这不是上次跑挺快的‘小老鼠’吗?怎么,今儿个瘫成死狗了?见到你爷爷我,怎么不夹着尾巴逃了?” 他的小弟们也认出了我,都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像一群等着分食猎物的鬣狗。 “老大,这娘们儿看着快断气了,干脆咱们一不做二不休,把她‘处理’了得了?”其中一个小弟提议。 老大没有吭声,只是阴影骤然笼罩下来——下一秒,一只沾满泥污的鞋底便狠狠碾在了我的头顶,力道大得几乎要把我的头骨压碎。 他俯下身,用那只还踩着我头的脚碾了碾,声音里的嘲讽像淬了毒的冰碴:“嘿,当初敢瞪老子的‘瞎眼’小贱人,现在知道怕了?后悔没跪下来求爷爷饶你狗命了?” 后悔?要是那时我知道我会有这样的结果,我还是不会后悔。但现在不一样,疼痛,血腥,屈辱,都不及蔓延而来的死亡。 这群垃圾,被高一等的垃圾压迫,就只会转头向更弱者,在我眼中他们一直都是懦夫。 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们突发善心救救我呢。我不想死,我居然可悲的升起了即使放弃尊严也想苟活的念头。 生死关头,我才真正的看清楚了自己的面貌。原来我也是个懦夫。 我并非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我来自一个和睦,不,至少相对和睦的世界。我的父母非常正直,也让我成为了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要说我遇见的最流氓的人不过是在学校门口骑着改造摩托车的黄发少年了。那时候的我还是很幸福自由的。 就算未来遇到了仗势欺人,欺负弱小的人被卸职,最差的情况不过是为了生计四处奔波而已。 如今我为何会在异地与死亡一线之隔呢。 造成现在这种惨状的原因,不过是我怀揣的原则与这片污泥格格不入罢了。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我就是放不下我那二十年的坚持。 如今看来,在死亡面前,原则就是个屁,一用力就没了。 “咳阿,咳咳。” 我挣扎着,但口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溅进了赃污,卡在我的喉咙中不上不下,攻击着我最后的防线。 “怎么?瞎子变哑巴了?哈哈哈哈,小弟们,让我们帮帮这个贱货啊!” 他们互相对视,心有灵犀似的一同露出了猥琐的笑。 要干什么,这群畜生! 我看到他们脱裤子的动作时,心中的怒意被点燃。 “正好啊,老子半天都没有尿了,兄弟们淹死她,哈哈哈哈哈!” 也许这句话就是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吧。活不下来,无论如何我都活不下来,捍卫尊严抑或是放弃,我都没法继续存活了。 该死的,最后的时候我还要经此屈辱吗。 我不想,去死啊混账们。 “咳咳咳,啊啊!”我用力的出声,误打误撞咳出了堵在嗓子口的泥污。 也许是情绪过于激动了,我居然逐渐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了。 我好像学过,是肾上腺素的作用吗?我现在身体的营养居然能支撑身体分泌肾上腺素吗。 机会来之不易,我奇迹般地弹射而起。 “哇!这婊子怎么……” 话语还未结束,我就把他扑倒了。 我感觉到身体突然拥有了前所未有的空灵,这是回光返照,还是奇迹发生了。 看着眼前这个屡次欺辱我的垃圾,我由衷的感谢这次机会。 我知道要怎么对付他,毕竟,人类身体最坚硬的武器就是自己的牙齿。 “啊啊啊!婊子你他妈居然敢!” 一口一口,咬死他。 我的心中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咬掉他的肉,啃了他,这样我就能活下去了! 我好像陷入了一片迷雾中,眼前只能看到三个字——杀了他! 刀剑刺入我的身体,我感受不到,甚至连声音都听不到了。我的眼前只有他一个人。 咬死他!咬死他!咬死他! 咯吱咯吱咯吱…… “老,老大,她在吃人啊!” “我c!都tm的给我上,你们有刀子怕个毛啊!”老大愤怒的催促混混们上前。 他们在说什么,我有些听不见了,我……在干什么。 我在杀人还是吃人呢? “啊啊啊!老大救我!啊啊!” “你,你是什么怪物啊!” “我不想死!让我走!” “呯!” 一声枪响打断了现场的骚乱。老大举着枪,五官扭曲的笑着:“哈哈,本来还想用在其他人身上的,这上等货,赏你了。” 不过他渐渐笑不出来了。因为瞎子在被击中后经过一些时间的反应,居然又动了起来。 她的身体发出了“咳咳”的骨骼声,身体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走来。 “啊啊啊啊啊啊!” 骚乱再起,混混们转头就开始四处逃窜。 “混账们!都tm的不准走!”老大脸色苍白,但还是果断的把逃跑的大力给枪毙了。 “谁再走,我tm的毙了谁,都给老子上!”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瞎子现在的目标是老大,但又碍于枪口的威胁,只能象征性的拦一下。 老大见瞎子的速度完全没有下降,立即看出来了他们的小心思,他想把这些混混给杀了,但来不及了。 “啊啊啊啊啊!” 撕扯,流血,恐慌。 “我错了,我,啊啊,饶了我,让我干什么都行啊!” 野兽的第一目标绝对是猎物的脖子。我没有理会猎物将死的挣扎,死死的咬紧了他的脖子。 不过片刻,老大就在挣扎中没了生息。 混混们已经四散逃走,徒留一地的狼藉。 以血为水,以心脏为肉,我的身体在源源不断的获取能量。 我精神中的混沌也慢慢被剥开,透漏出一丝清明。 于是我看到了一手的血。 “啊?啊啊……” 手上有着不知名的碎肉,来源于身下的混混老大。嘴中还在撕咬着,血腥味铺了满鼻。 “呕!” 我赶紧甩掉手上的肉,撑着地面努力的想呕吐出嗓子里的异物。 咳了半天,居然什么也咳不出来。我的身体似乎在抓住最后的稻草,不听我意志的消化着胃里的营养。 我活下来了? 靠着吃人? 我抹了把脸上的血,确是越抹越多,血糊了满脸。 “我吃人了,我…” 沙哑的嗓音吓了我自己一跳,我低头看着身上,吓得又瘫倒在地。 满身的刀伤。肉已经翻了出来,骨头清晰可见。甚至腹部的较长伤口能让我看到自己的胃。 “我还活着。” “我还活着吗?”我不禁怀疑起来。 不管身上有多少伤,现状有多么的诡异,我的心脏都在强有力的跳着。 我按着心脏,心中没有死后余生的喜悦,只有满溢的迷茫。 似乎,我还有什么东西在迷雾中没有出来,它已经被吞没殆尽了。 我跪在地上,冰冷的地面传来温度,如同我现在的自言自语一样让我感到冰冷。 “我来自哪里?” “我我的名字叫……” “我,我的家,我的父母,我的朋友,我……” “为什么我记不起来了啊啊啊啊!” 我疯狂的锤着自己的头,但想不起来,曾经刻在心中赖以生活的记忆都没有了。 徒留在这个地狱般的城市中的记忆。 “碰!碰!碰!” 我狠狠地砸向地面,血液四溅。但是丢失的东西却不回来了。 支撑我活下去的……铸成我的信念的记忆…… 没了这些,我还算活着吗? 我停止了动作,心底冒出来了茫然,随之而来的便是恐慌。 我还算活着吗? 矿城的空气中永远是雾蒙蒙的,笼罩着破败的城镇。正如矿城的人们所说: 在矿城,人们都是疯子。 他们记不得来处,记不得归途,记不得自己。 满城尽是行尸走肉。 第2章 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关于死亡的书籍与思考,我了解的并不少。 但在前世,只是止步于纸上谈兵。 偶尔我会感慨一下生命的短暂,后又怕陷入怕死的空虚而努力的去充实自己。 直到我来到了这个破地方。 我感觉死亡瞬间就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怎么说呢,要是曾经,我和死亡离得最近的距离莫过于地球与月球的距离。而现在,死亡天天与我擦肩而过。 书上的经验变成了亲身体验,它在不断的冲击我。 人是群居动物,找到同类才能得到归属感。 但这里没有正常人,我是慢慢察觉到的。 我本来还想着凭借勤劳谋一份职位,好好的活下去。 但是意外接踵而至。 **的人群,咒骂的恶语,随处可见的暴力。 我因为一点点失误抑或是一点点正义心作祟干了一些“好事”,都会被毒打,甚至并没有做什么就要被逼迫着学动物的样子伏地狗叫。 那里似乎没有尊严,明明人们都不快乐,但嘴上都大笑着,行动上压迫彼此。 我从一开始的愤怒以及不解到最后的麻木。 毕竟,我没有能力,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最后支撑着我活到现在的底线却成为了我丢失掉谋生手段的根本原因。 我不甘于现状,我的精神已经到了极限。 如果越过那条线,我不知道我会发生什么。 后来吗,失去了工作,被这群混混缠上,从此开始流浪。 虽然每天都饿着肚子,但比起在那样的环境里,我却感受到了活着的气息。 我想离开矿城,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否也像矿城一样破败混乱,还是说有我能安身立命的世外桃源。 可是矿城太大了,我太渺小了,我走不出去。 走啊走啊,直到双腿发颤,双眼发昏,却发现自己还是在原地。 我就这么看着自己一点点腐烂变质,曾经不能入口的东西现在也能面无表情的吞下。 理想,理想,理想。 我放不下,也不敢放下。 如果连这最后的坚守我都抛弃了,我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在这样极端的生存条件下,幻觉接踵而至。 梦幻的大楼,换作雾气一点点吞噬我的身体,我无力抵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消失殆尽。 如今的我第一次杀了人,甚至还吃了他。 我跪在地上不知道未来何去何从。 曾经的记忆一扫而空,这让我无比恐惧。 我忘了,全都忘了,我还要怎么回去,他们还怎么能认出我。 我用手用力的按压自己的头部,眼角的液体缓慢流下。 “呜,呜呜呜。” 慢慢废墟上,淡淡的哽咽声传出。 直到我将泪水流干,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没有人能怜悯我,没人能救我离开这个地方,没有人。 绝望如影随形,更坏的是朦胧的雾气再一次将我包围。 又来了,又是这种感觉,它已经抢了我的回忆!我又会忘记什么?我会失去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精神的挣扎没有任何效果,我还是在雾中弥散了意志。 活下去。 这是我听到的唯一的声音。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到最后,除了这三个字,我的脑中也不剩什么了。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环顾四周,只有几具残破不堪的尸体。 尸体的血已经干了,心脏已然不见。 她伸手去抓,撕下一块后放在嘴边。 “咯吱咯吱咯吱。” 进食的动作越来越快。而我的意志,也在迷雾中被渐渐释放出来。 我用力的咳出嘴中的异物,摩擦着手想把血迹弄干。 血被抹去,内里才透露出来。 这双手已经不是正常范畴的了,如同树根一样的黑色纹路在我的手上蔓延开来。 我小心地触摸纹路,竟然感受到了跳动。 如同我的脉搏一样。 我心中泛起惧意,继续加了些力,却感受到了更恐怖的事情。 触感是软的,我的骨头呢? 我不死心的再次触摸,手中还是空的,只有黑色纹路代替了曾经的骨头与血管,在我的手臂中跳动。 雾气 这种情况,我应该感到害怕,害怕自己身体的改变,害怕自己变成一个非人的东西。 但是,现在我的心却无比的平静。 这时我才意识到,刚才的雾气已经带走了什么。 我抬起手,又放下来,做着意义不明的动作。 疑惑?我感受不到了。 原来失去情绪是这样空白的感觉。 要干什么?应该干什么? 所有的道德伦理都消失不见,徒留一具空空的身躯。 我站了起来,双腿动了动,却没有方向。 上午,中午,黑夜。 时间在我的面前不断轮转着,这座矿城还是雾蒙蒙的,让我看不大清。 我越来越饿了。 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我也没有什么活下去的意愿。 这下,我会死吧。 我瘫在地上,想感受我最后的时光,结果什么也感受不到。 “啊。” 我伸手,那个雾气又出现了。 它总是在我身体濒危时出现,一把把我拉出死亡的怀抱。 就想……寄生虫一样,一边侵蚀我,一边又希望我活着。 我主动的去触摸它,它立即缠在了我的手上,又开始入侵我的神经。 这次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它在我身体里的游走。 身体似乎形成了条件反射,它在徒劳地颤抖。 每次它出现,都会带走我的一部分。这次它会带走什么。 我马上就要知道答案了。 雾气把我的精神笼罩。 我安然的坠落于雾气之中。雾气之中,我能隐隐感受到我失去的东西,留恋无用,情感与记忆都回不来了。 没有上两次的恐惧,我现在能感受到我的身体站了起来。 明明已经没有力气了,还能站起来。 我的脑中突然冒出来一个词,叫医学奇迹。 突然想到的词让我以为记忆回来的,但还是只能隐隐感受到,说不上记得。 是的,真是医学奇迹,她不仅站起来了,还在向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我跟随着她的视线,看着她越走越快。 这是要去哪里?要走出矿城吗?我曾经也想走出矿城,但最终都会回到原地。 就好像这里被人为的造出来了一个迷宫,目的就是困住矿城的人们,让他们永远都无法逃离。 但这副身躯像是安了自动导航一样,非常坚决的七拐八拐。 大约走了有半个小时,她停下来了。 这团雾气,居然操纵着我的身体,突破了这个迷宫。 眼前不再是漫山遍野的废墟或是遮挡视野的迷雾。 若是曾经的我,应该会震撼的说不出来话。 我看到了眼前的墙。 迷宫之外,是望不到头的城墙。 矿城的人们可能到死都想不到吧。 为什么会有墙在外围。 她直接开始了攀爬。 “卡崩,咔咔” 她的手插入墙中,硬生生把墙戳出了洞。 我的身体居然比墙都硬了吗,墙都能凿开了。 雾气中我看不到墙的尽头是什么,能看到的只有墙。 她还继续在攀爬,我也在一边旁观。 墙的质量是肉眼可见的好,不过是爬了一会儿,我的手就已经鲜血淋漓。 不过我发现曾经软塌塌的黑色纹路变得坚硬,跟墙壁的碰撞甚至还能发出类似金属碰撞的声音。 这些黑色纹路似乎才是身体的动能源头。 我那不就是超人了,飞檐走壁,不死之身。 身躯一直在攀爬,不论任何干扰,都雷打不动的保持着原有的速度。 我也漫无目的的等待着。 大约过了一周,眼前的场景蓦然发生了变化。 多久没有看到清晰的场景了?我记不清了自从来到这里,我的眼前就没有清晰过。 如今我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百米之外一览无余。 我仰着头,湛蓝的天空映入眼帘。 明明没有感情了,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可能是这双眼睛太久没有看到这么刺眼的天空了吧。 原来矿城的头顶有如此开阔的天空。 她很快就低下了头,下方还是雾气弥漫,而上方确是豁然开朗。 于是她继续着日复一日的操作。 我也没有想再看一会儿的天空感情,并不感到惋惜。 如果是失去感情前的我,应该会很感动。 过了一天,我成功的看到了曾经想要看到的太阳与月亮。 他们轮流高悬于天空之中,似乎在告诉我这世界还有希望。 但心中没什么感想,只觉得太阳刺眼。 又过了几天,她的血已经流干了,终于爬上了最后的路程,我看到了墙壁的尽头。 一只满是纹路的手攀上了边缘,随后她一个用力就翻身到了墙壁之上。 墙壁尽头的土地上还是墙,不过与之前的高墙不同。 它一堵两米高的墙,做工明显比前面的墙要好得多。上面似乎有各种防护措施,那交错的电线我可不会认错。 我的躯体直接伸出了手。 她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就径直走了过去,打碎了所有的防护措施。 刺耳的警报声在她动手时响起。 “咔咔咔。” 电线被她扯坏,城墙也被她撞碎。 城墙后的世界,展现在了我的面前。 比太阳还刺眼。 高耸的大楼,迷幻的灯光,甚至还有各种道路在空中穿梭。 这是一所繁荣的城镇,科技技术甚至比我前世的世界还要高好几倍。 不曾想,在矿城之外,居然有如此庞大的城市。 坐井观天。 不知为何,我的脑中浮现了这四个字。 这么看来,矿城的人们怎么不是坐井观天呢。 有人知道这座破败的城镇原来是在井下吗?也许没人知道吧。 第3章 井底之蛙 这里是繁华城市的边际,城墙把城市严严实实的保护起来,防的是谁不言而喻。 这里的建筑真的很符合我对未来世界的幻想,各种我说不上来的机器在天空中飞舞。人们都穿着体面的衣服,做着体面的事情。 她一把破开城墙,她的闯入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顿时场面混乱了起来。 这里的人们穿着华丽的衣服,有的甚至镶着金边。一个个脸上都白嫩顺滑,挑不出一点瑕疵。身体上还安装着各种泛着金色或是银色的机械。 而我的身体就能形成鲜明的对比。 因为常年在雾中呼吸,废墟中挣扎,我的皮肤枯燥,身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血凝固在我的衣服上,发出难闻的气味。 说是衣服都高估它了,它顶多算一块破布。 如此悬殊的差距,任谁来了都要感慨吧。 可惜是我来了,已经脱离人类的范畴了,我只是在看,没有什么感想,也写不出什么诗来讽刺。 这位黑雾大人费劲千辛万苦爬到这里,不会是想吃这些人吧。 我没有什么意见,只是看这里的人们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金属,吃起来会很硌牙的样子。 这些人们见有入侵者变了脸色,伴随着警报声四处逃窜。惊慌的神色与体面的衣物显出反差来。 刚才还认为他们体面,立即打脸了。 “有蚁入侵了!” “警察,警察呢?” “别挤我,我爸爸可是军处所长!” “快来人解决这只蚁,你可以出价,随便多少都可以!” 人群推嚷着叫喊着丑态毕露,这些华丽城市的居民们似乎比矿城的人还要贪生怕死。 这也不怪他们,一无所有的人总是不怕失去,拥有一切的人总是患得患失。 没过多久,在我视野内的人已经跑了个精光。 她没有理会慌乱的人群,而是独自向前走,走到了一家店的门口。 还好,没有去吃那些夹杂着机械的人肉,难啃的东西还是不要吃为好。 这家店的上方写着当地的文字,我不认得这里的文字,只是穿越来了这么久,勉强会说罢了。 但是我还是能看出来这是个无人便利店。 这里面有许多货架,上面都放了各种各样的物品。 “哔,未识别出身份,已报警。” 似乎是无人便利店的自动报警装置,他的门紧闭,把我拒之门外。 我四处找了找也不知是哪里传来的声音。 我的身躯也不理会,强硬的打碎玻璃走了进去。 哦,明抢啊。 这里的东西真的是五花八门,精装的视频,精致的衣物,还有看不出来是干什么的高科技。 身躯的目的很明确,就是食物。 她走到了食物区就坐在地上就开始大快朵颐。 不知名的肉,脆脆的零食,各种颜色的饮料。 凡是能入嘴的都被她吞下。 人类的肚子就那么大,现在他装下的东西已经远远超过了范畴。 人不能吃下这么多东西,但我还是吃下了。 我也不是大胃王,他们吃完后,起码肚子会稍微胀大一些,但是我的肚子却没有变化。 似乎我的胃不再是我消化的器官。这些食物已经被其他存在极速消化,传递到身体的每一处。 帮忙消化的存在,应该就是那些黑色的纹路,我看见这些黑色纹路在她进食时剧烈的跳动。 身上的伤口都被填充。 她得到满足后,黑雾逐渐散去,我的意识才开始回归身体。 我应该又失去了什么,但我现在还没有意识到。 警报声一直在响,维护治安的也该来了。 “碰!” 一群全副武装的人们从天而降。 我抬头,看到了巨大的飞船悬停在空中。飞船船身交错着蓝色纹路,是矿城一辈子都看不到的亮色。 飞船侧边打开了六道门,一群群警察们还在从上面源源不断的跳下来。 这个便利店瞬间就被围的水泄不通。 好个雾气,把我留在了这样的环境中,这不就是要让我再死一次,然后再出现吗。 他们举起枪,对我射击。 子弹穿过身体,我瞬间明白了,这一次我失去了什么。 没有任何的疼痛,只是看着这些子弹将我的身体打出一个一个洞。 我无力反抗,很快就被打成了筛子,倒在地上。 她刚靠吃东西补充出来的血量,再次丢失。 很快,刚离开的雾气又回来了。 我受伤太重,此次一被雾气包裹就昏迷了过去。 昏昏沉沉之间,我似乎又看到了曾经的我。 她在鲜活的向我求救。 身体与精神的双重重压让她濒临崩溃,她在向我伸手,在声嘶力竭的呼喊。 但是,我没法向她伸出手。 我救不了她,救不了自己。 甚至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和她还是不是一个人了。 沉入迷雾中,我才能隐隐感受到我丢失的东西。 就此一睡不醒也好。 雾中的我平静的睡去,雾外的她平静的站了起来。 她只剩了一副空空的黑色骨架,剩余的血肉都被子弹击碎。 怎么形容呢?他们打出的子弹比她流的血还多。 可是她还是站了起来,如同一个怪物。 新一波的扫射袭来,黑色的骨骼摊开了子弹,没有一个子弹能对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士兵们肉眼可见的慌乱了起来。 “打不了,这是什么?” “不行,快通知总部。” “快,撤离我要撤离,我不能死在这里。” 她没有动手,对方赢的队伍已经乱了形状。 一个强大的军队,会拥有士气,信仰,装备,伟大领袖。 而这里的军队恐怕只有装备吧。 在后方的士兵内心挣扎,身体还在颤抖。 最后他似乎下定决心了,扔下枪就跑。 “啊!逃兵!三队有人逃了!” 有一个人逃跑,整个队的心就乱了。 还有在射击的警察,但是已经开始出现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第四个人,甚至是一个队离开了现场。 这里的警察似乎并没有什么作为警察该有的信仰,不如说这里的所有人都将自己的生命排在第一位。 面对未知的威胁,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逃跑。 并没有过多久,警察们已经散开了。 剩余一个年轻的警察,还在拿枪对着她努力的开枪。 她向前走,铺了一路的血迹。 黑漆漆的骨骼在他的视野中不断放大。 这个年轻的警察双腿抖的不行,他的同伴们都走了,飞船也被开走了。 年轻的警察精神似乎有些崩溃,手中的枪瞬间变形为长刀。 “啊啊去死!” 他嘶吼着向她砍来。 她任由长刀砍到了她的头部,依然是徒劳,一点痕迹都没有。 一伸手,她就将这位勇敢的警察扔到了百米开外。 清理完麻烦后,只剩黑纹的她又走到了食物货架边开始进食。 这次进食她已经没有胃了,能清晰的看到是黑色的骨骼在吸收食物里的营养。 新的黑色纹路从骨干中蔓延出来,新鲜的皮肉在枝干上再生。 我昏迷的意识渐渐回笼,就看到了这样恐怖的场景。 现在很像是医学书上的解剖图,很直观的能看到一个人的构成。 又吸收了一段时间,皮肤开始生成。 黑色纹路与皮肤交错,狠狠地镌刻在了我的皮肤上。 等她全部完成动作后,我才被放了出来。 看这一地的狼藉,我有口难言。 此时的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留在这里,会有更强的军队或是武器来制裁我。 离开这里,我难道要独自爬下万米高墙,我不是雾,我做不到。 于是我原地躺下了。 最后我选择了不进不退。真是有点天才的想法。 就在这里放放空吧。 我躺在血中开始休息。 也许是因为我没有情感,时间的流速非常的快,太阳已经下山。 按理来说,这里的援兵应该要到了。 果然,一个巨大的阴影挡住了我的视线。 中午发生的意外,几个小时警察才到,一个下午援兵才来。这里的效率被我贴上了两个字——低下。 这个身影,双肩宽似双开门冰箱,皮肤黑的像矿石一样。身上满满的改造器械。 等他动手,然后我就濒死,然后雾再接管我的身体,这流程我都熟了。 这位巨大的双开门一只手就抓起的我的头。 “你是矿城爬上来的?”双开门问我。 我礼貌的回答了:“嗯。” 她眼中似乎有情绪流转。 “那么高的楼,你怎么爬的。” 我没有回答。 她提起了我的衣领,就像是提起小鸡一样轻松。 “看来你也有你的过人之处。” 双开门一手提着我,一手抓了些货架上的食品塞在嘴中。 便宜不占白不占。 她走到了城墙边上。 我被她提在悬崖之上,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心情没有波动,我面无表情。 “即便如此,也没有一点惧意吗?果然是矿城的疯子。” 把我和矿城的垃圾混为一谈,但话没说错,我确实已经疯了。 我没有回答,但她突然间开心了起来,嘴角上扬。 “活不活的下去,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语毕,抓着我的大手终于松开了。 失重袭来,风声呼呼,双开门在我的视野中慢慢缩小,然后消失。 上山容易下山难,但掉下山的不算。 没一会儿,我就又被矿城的雾气笼罩。 又见面了,矿城。 第4章 我不好吃 人跳楼时的感受是什么? 在下落过程中,人会经历强烈的失重感,这会引发极度的恐惧和身体不适。 撞击地面的瞬间会产生巨大的冲击力,导致骨骼碎裂、内脏破裂等极其严重的创伤,这个过程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我体验不到这么丰富的感受,就觉得自己速度挺快。 这样下去肯定会摔成一摊肉泥。 雾气没有忍住,又开始接管我的身体。 我距离墙壁不是很远,她一伸手就能摸到墙壁。 她一用力就把手戳进墙中,但是墙体挡不住我飞快的下落速度。 我估摸着现在的下落速度已经有二十米每秒了。 她双手双脚并用,通通插进墙中,在墙上留下四道凹槽。 滑行数米,终于使速度不再继续上升。 在巨大的摩擦下,手崩裂开来,剩下黑纹在支撑。 黑纹反是比□□坚硬,她的速度在明显下降。 要是停在半空中,就可以慢悠悠的爬下去了。 速度持续下降,没过多久就停了下来。 太夸张了,都可以去拍动作电影了,二十米每秒都能刹下来。 意外突生,砰的一声,一块巨石砸在了她的脑袋上。 她握着的石块松落,再次坠落。 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我看到空中都是石块。 难不成是那个双开门在上面搞破坏。 她转动身躯想躲开这些石头,但毕竟是在空中,她的身体并没有那么灵活。 于是她用身体硬生生接下了石块的冲击。 冲击过后,她距离墙壁更远了。 她试着伸手去抓,可惜还是差上几寸。 速度还在持续上升,十几分钟后到达了恐怖的五十米每秒。 好在速度到了这个节点就不再继续上升了。 她开始匀速下落。 虽然没有增加,但这速度摔下去,那都不是一块一块的,那是一摊了。 她再次尝试,依然无果。 开始变成肉泥倒计时了。 我在心里倒数。 “三” “二” “一” “bong” “轰隆!”巨大的声音响起。 肉泥——我,闪亮登场。 …… 矿城的一个边镇中,一群人拿着家伙在四处寻找。 “我靠,那小畜生跑哪里了?” “她跑不远,追。” 人们提着手中的武器四处寻找,所过之处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附近的居民们躲在窝里也会被一家家的翻箱倒柜。 就在他们不远的房屋上,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那里,利用起伏的房顶遮住了自己的身体。 小女孩年龄不大,十岁出头的样子。 她的左臂已经被打烂,肉翻了出来。她左手用力的捂着右臂,但伤口太大了,血止不住的流。 四面八方都传来怒骂,混乱的声音。 她尽力压低了自己的呼吸声,冒出了一点头部观察那些人的行踪。 他们搜查的很细致,包括了屋顶。 其中一个男人已经举着刀离她越来越近。 “该死的。”女孩在心中暗骂。 她也知道一直呆在这里不是个方法,必须要找机会脱离包围。 他们在寻找中地点不断变化,女孩看到了一条人最少的路。 她麻利的爬下楼,凭借着自己的较小身躯在障碍物附近不断穿梭。 靠近的男人已经看到了房顶上留下的血迹,于是大叫了一声:“这里!她在这附近,血没干,她跑不了多远!” 女孩已经很小心了,但难免会留下痕迹。 “你们要抓的在这里,她在这里!” 一个居民偶然间瞥到了女孩的身影,于是她立即揭发了女孩。 “我靠。”女孩暗骂。 大妈明显是被翻了房子很气愤,立即揭发了女孩。 她也知道躲没用了,于是干脆的离开障碍物在大路上全速狂奔。 顺便还在路过大妈家时腾出了一只手给了那大妈一拳。 “叫蛋叫,就你长嘴了。” 大妈被撂倒在地,蜷缩在地上呻吟。 气消了,女孩转头就跑。 追兵很快就赶上来了。 女孩的身躯瘦小,明显的营养不良,追兵和她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缩短。 后面最近的追兵已经在三米开外了,提着斧头就向下劈去。 女孩一个翻身,灵活的躲开了攻击,但代价是飘落的头发。 追兵缠上了女孩,拖着她逃跑的步伐。 “靠,阴魂不散。” 女孩观察四周,发现右前方墙下有个狗洞。 于是在勉强躲过另一次斧头的袭击后,一个滑铲滑进洞口中。 “蠢货们,吃灰尘吧!”女孩透过洞口乱中抽空比了个中指。 “你个兔崽子,我宰了你!” 见女孩离开,墙后的人开始绕路去正门,这也给了女孩机会。 追兵前脚刚走,女孩就又钻了出来拔腿就跑。 后方的那个追兵还刚刚进屋。 其他追兵陆陆续续赶来,跟着先到的男人直接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 “人呢?”男人怒吼道。 “你大爷的问我?你先追过来的啊!”同伙也不惯着他。 男人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被耍了。 女孩没有从正门走,而是激怒骗走了男人又原路离开。 “靠,快追,她又跑了。” 而此时的女孩灵活的穿梭于房屋之间,已经甩开他们了一大段距离。 “喝,一群没脑子的东西还想要姑奶奶我的命。” 跑了一段时间,女孩眼前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向左,是废墟,没有食物没有水,只有遍地的废墟。 向右,是房屋,有食物有水,但有一群随时会揭发我的居民。 女孩觉得,那些追兵们一定想不到我会向废墟跑,毕竟废墟没有什么可供生存的资源。 对于资源,她有后招,于是向废墟跑成了她甩开追兵的最优选。 权衡利弊,下定决心后就向废墟跑去,并且非常细致的处理了自己的行进痕迹。 废墟一块一块的,堆成了山。 女孩艰难的在废物之间爬行,全然没有了刚刚穿梭于房屋的灵巧劲。 “这个,破地方。” 语毕,她一脚就踩进了一摊灰泥中。 “啊!靠!这都什么啊!” 她的行动放满了许多,行进速度也受到阻碍。 不过好在矿城这破雾,追兵在远距离很难看到她。 在攀上又一块废铁时,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手臂上的伤又裂开了。 这伤还真的不是追兵砍得。 她在逃跑时饿的不行,一家人接济了她,给她食物。 本以为是好心人,结果是一群贩卖器官的。 夜中她依靠在床上并没有睡,她精神处于紧绷状态,一直在警惕四周。 正是如此,她逃过了自己的致命一击,但还是在手臂上留下伤口。 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气愤。 女孩又摁住了手臂,阻止血崩。 她可不是软弱的性格,有恩怨她更乐意当场报复。 于是她拉开了自己的衣服,里面居然满满是压缩水胶囊和压缩营养包。 这是矿城最常见的食物,女孩把骗子一家的所有食物都顺走了。 一路上可以说是完全没有饿着自己。 她胳膊越疼,越想吃东西泄愤。 拿出食物就开始啃起来。 “呸,一点味道都没有。” 真的受不了了,自从她逃到这个破地方就没一件好事。 “连食物都没有味道,这城里人活着多没意思。” 女孩喃喃自语。 简单补充好体力后,她又要开始赶路了。 她面前有两座垃圾山,绕路太远,正好中间连接处地势较低,能简单爬上去。 于是她把食物放回衣服内的口袋中,正要走。 “轰隆!” 突然间,前方传来了巨大的碰撞声。 气浪传来,女孩的头发被吹起。 “靠,什么情况。” 下一秒,一只黑色的东西出现在她眼前。 “???” 由黑色组成形似人的框架,上面还沾着些不知名的碎肉。 女孩转头就要跑。 黑色的东西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衣领。 然后开始了剧烈的晃动。 觉得自己命不久矣的女孩:? “哗啦啦” 女孩衣服中藏起来的食物全被甩了出来。 于是她连忙说道:“唉唉,早说是饿了啊,吃了食物可不能搞我了哦。” 她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黑色的东西,也就是我,把她甩到一边。 然后就开始了暴饮暴食。 是的,被摔成肉泥后我就又被雾气操控了,立即就来觅食了。 食物进嘴后,血肉开始增长。 一边时刻拉开距离的女孩看的龇牙。 “咦,好恶心。这东西是啥吗啊我靠。” 她被吓得脸色发青。 此时的我还沉迷于食物之中。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开跑。 女孩转头抬腿。 结果下一秒直接愣住了。 “嘿你个小兔崽子,终于逮到你了。” 那群追兵气喘吁吁的爬了上来。 “完啦!” 这群人居然兵分两路了。 人数虽然减半,但手里的武器依然致命。 “你们到底想干啥啊阴魂不散。”女孩恼怒。 这下是被逼到绝境了,前面是山,后面也是山。 几个人把女孩团团围住。 他们也注意到了我。 “不是,这是个什么东西?” “我靠,这是人吗?” 食物已经被我吃完了,但是营养却不太足够。 我现在处于一个器官恢复好了,但皮没有长出来的状态。 听到嘈杂声,我抬起头与其中一个男人对视。 “我靠!” 男人受了惊,一斧子劈头盖脸的砸了下了。 斧头直接断裂开来,振的男人虎口发疼。 “啊!这是什么啊!” 男人被扑倒在地。 我一口咬了下去。 “嘎吱嘎吱嘎吱” 声音听得其余的人毛骨悚然。 “快救我啊,救命啊!”男人发出了濒死的哀嚎。 但他的同伴们不敢上前。 “这……这是人吗?” 千大万大,保命最大。 来的时候多么嚣张,走的就多么仓惶。 一群人跌跌撞撞的就滚下了山。 女孩懵了,活了十几年,没见过这种非常理的情况。 我感受到视线突然抬头和她对上了眼。 她虎躯一震,赶紧抬起了双手做投降状。 “吃了他可不能吃我了哦。” 第5章 小棉袄 这个男人身强体壮,浑身肌肉块贲张。 我嚼着他的肉,身体恢复的速度快得惊人,新生的皮肤正从创面一点点蔓延开来。 意识彻底回笼时,我低头看着掌心那块还带着温度的肉块,面无表情地又咬了一大口。 也不知道这次那片诡异的雾气,又从我身上夺走了什么。 但食物不能浪费,我还是挑拣着能入口的部分,机械地咀嚼吞咽。反正如今的我早已不是人了,吃下人肉,似乎也没什么值得犹豫的。 可旁边的女孩却吓得腿都软了。她一边死死盯着我,一边像只受惊的小兽般慢慢向后挪动,每一寸动作都透着极致的恐惧,生怕惊扰到我这怪物。 我察觉到她那道充满惊骇的视线,脑子莫名转了个弯,竟抬手将一块还滴着血的新鲜肉块递向了她。 女孩望着我递过去的手,瞬间僵在原地,连呼吸都仿佛停滞了。 她僵硬的指了指自己,轻声说道:“给我的吗?” 我点了点头。 “吃了你的食物,这个做交换。” 矿城的人是会吃同胞们的肉的,我曾经见过好几次。 在他们眼里,人肉是比那些压缩食物好吃几百倍的东西,就是不经常能吃到。 所以我默认了女孩是吃人肉的。 这女孩也没对我怎么样我就抢了她的食物,那我就用肉换一下。 没想到女孩把头摇晃成了拨浪鼓。 “黑大人啊,您自己享用吧,我吃不下这东西。” 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女孩心中思绪万千。 “她不会因为我的拒绝恼羞成怒了吧。但是吃人肉不行啊,我真的不行。” 女孩心里一万个拒绝。 我思索片刻,拿了回来。 女孩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我摸出了男人身上的打火器,穿上了他的衣服,然后一把把他剩下的贴身衣物点燃。 “我的天哪,挫骨扬灰。”女孩在一边喃喃道。 我把熟了的肉直接撕了下来。 肉还是滚烫的,我的手握着它还在嘶嘶的冒气。 “给,熟的。” “靠!不用了姐,我是真不用了,食物都是我自愿给的,我立马走好吗?”女孩如临大敌,退了两步就又要跑。 我也没阻止她。不吃就算了,我自己吃。 滚烫的肉让我吞咽困难,又咽了好几下才下肚。 对我来说,都一样。 我就这么啃啃啃,兢兢业业的进食。 然后发现身边多了个人。 女孩折返了回来。 “你想吃了吗?”我问到。 女孩眉头都皱成一团了,疯狂摇头。 她倒是想走,但现在四面八方都围着来杀她的人。她一看见下面的人虎视眈眈就立马折返了回来。 前有狼后有虎,女孩进退两难。 她想,这个人看起来很有礼貌的样子,应该……不会吃我吧。 但是她没得选,现在活命的方法就是呆在我身边。下面那群人,一个照面就能用斧头劈开她的脑袋。 我舔了舔手上的血,咽下了最后一口。后又把火给踩灭,然后躺了下来。 女孩:“?” “你怎么躺下了?” 我回答:“我吃饱了。” 女孩扶额。 “你能不能看一下下面,下面围了一群人啊。” 女孩动起来了歪心思。 她继续说:“要不把他们杀了,这样睡得安稳。” 我迷瞪着双眼,回了一句:“我已经饱了。” “这是饱没饱的问题吗?” 女孩经过尝试,发现无法与我正常沟通。 “你是精神上有些问题吗?”女孩觉得自己问的已经很委婉了,要是换个人的话呢,她肯定上来就说你有病吧。 “你说的不错,我可能确实有些问题。”我换了个姿势躺着。 女孩无话可说,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她也走不了,只能和我一起在这里呆着。 我躺在地上看天空,什么也看不见。 “你不冷吗?躺在这堆大铁块上面。”女孩看我睡在一堆大大小小的仪器上,都开始替我冷了。 “我没有感觉,不会感到冷。”我回答道。 “哦。”还真是个怪人,女孩心里想。 “看不清。”我喃喃自语。 女孩注意到了,问道:“什么看不清?” “天空。”我回答道。 矿城里看不到天空,这里的每一个居民一辈子都无法离开这里。 “你不是矿城的人吗?”女孩有点惊讶。 能见过天空的人,都是上面的那些人。在矿城里,女孩描述天空都没人能理解她,认为她是个神经病。 当时女孩端着桌子就向那些嘲笑她的人脸上招呼过去了。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我应该归属在哪里。 女孩起了兴致,似乎是找到了同班一样兴奋,她凑过来说:“偷偷告诉你,我也不是矿城的。” “能看得出来。”我早就猜出来了。 光是拒绝我给的肉时我就想到了,矿城人素质没有这么高。 “那你是上城人吗?” 上城人?应该是指那些在城墙之上的人。 “那你是上城人吗?”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到。 “我肯定不是,上城人可都虚伪至极,我可不跟他们一个样子。”女孩撇了撇嘴,很嫌弃的表情。 感觉在女孩口中,没有人是好人。不过我也赞成,这矿城和上城水不是一般的深,我能感受到。 跟我聊天似乎使女孩有些放下心里戒备,她整个人放松了许多。 因为在我身边很安全,周围的追兵们碍于我的存在不敢靠近。 但似他们乎还是放不下近在眼前的女孩不愿离去。 过了一会儿,他们甚至在原地直接住下了,开始搭起来了帐篷。 似乎是要和女孩不死不休了。 女孩眺望过去,看到他们正在吃东西还有要跟自己死磕到底的气势心中有些慌乱。 “多大仇多大怨啊。”女孩咬牙切齿。 这群混账,几天几夜的追杀她,给她折磨的晚上都睡不好觉。 当时好不容易活捉一个人,想要问到底是是什么让你们和她如此不死不休。结果问出来是因为钱。 有人高价买她的命。 这还能怎么办呢?她也没钱,也不能说我给三倍,交代出你们的老板。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有这个钱,人家老板还是匿名,完全找不到。 “靠。”女孩用力的踢开脚边的石头,泄愤似的又踢了几个。 我在一边打了个哈欠,抬起惺忪的眼皮。 “你在干什么?” 女孩一屁股坐在了我旁边:“泄愤!” 她不知道倒了几辈子的霉运落得这样的境地。 我瞥了一眼,也看到了在下面住下的人们。 “都是冲你来的?” “对,不知道为什么,这群人没完没了了。”女孩神情十分气愤。 一群人莫名其妙要一个小孩的命,说出来我是不太信的,除非这个小孩隐藏了什么。 那不是福尔摩斯,我没有心情深究。 对我来说都一样。 “哎,对了,你叫什么?这么看来,短时间内我是走不了了。我总不能一直称呼你吧。”女孩问道。 可是没人回答她。 她有些疑惑的转头,随后就看见了一个已经闭眼呼呼大睡的人。 女孩无语中。 “是人吗?用了零秒入睡。”女孩心想,可能真的不是人。 奇怪的黑色物质,奇怪的再生能力,奇怪的思维,似乎都不和正常人这三个字沾边。 她其实也很累了,赶了那么久的路,身上还带着伤。 “好吧,我想我也应该休息一会儿。” 她原地躺下,然后被冰冷的地面冻的跳了起来。 “靠,怎么这么冷?” 这里满地都是被废弃的仪器,都是良导体,一躺下去就把人的热量都给吸光。 女孩转移目光,想寻找一个没有金属的地方。 可是这里除了金属就是垃圾。 也就是说,她要么躺金属上,要么躺垃圾上。 看着垃圾上还有不明黑色粘稠液体流过,女孩眼角直跳。 “真的是没这么落魄过。” 女孩低头看向金属,似乎在心里下定巨大的决心。 就像是要奔赴刑场一样,她毅然决然的躺了下去。 “冷冷冷……” 女孩牙齿直打颤,根本没有一点睡意。 我反倒是睡得很安稳,毕竟我也感觉不到温度。 她脑袋中突然有了想法,试探性的戳了我一下。 很温暖的感觉传进女孩的指尖。 点了一下,女孩就立马看向我的脸,没有丝毫醒来的感觉。 女孩指尖的暖意刚褪去,眼神却骤然变得坚定。 她缓慢伸手揪住我外套的领口,稍一用力,“唰”地就把我那件强抢的厚重外套从身上剥了下来。 我依旧维持着沉睡的姿态,连呼吸都没丝毫波动。 她也见我没醒,立即把我那件还带着布料纹理的外套抖开,飞快地铺在自己身下。 又地将边角抻平,这才蜷缩着躺了上去。 外套上没什么温度,却比冰冷的金属要柔软许多。 “……舒服……你这没知觉的家伙,外套倒还能当个褥子……” 话音随着呼吸渐渐变轻,她的意识话音随着呼吸渐渐变轻,她的意识也迅速沉入浅眠。 可即便如此,身体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戒的姿态——后背微微弓起,像是随时准备弹起的小兽。 夜色里,她就这么蜷缩在那件没温度的外套上,用最浅的睡眠,对抗着这片令人不安的冰冷。 第6章 新的开始 睁开双眼,雾气充满了我的视线。 没有意义的一天又开始了。 我坐了起来,结果双手竟然如同冰一样的坚硬,我控制不好自己的身体,摔了回去。 我:? 我抬起双手,看到了暗沉的皮肤。 双臂上苍白无色,却有有青紫色的痕迹遍布在上面。 矿城的昼夜温差很大,按照矿城原住民的描述,那变温速度跟跳楼一样。 所以矿城人们的衣服都是抗寒的,夜晚也鲜少有人出门。 就算曾经的我落魄到到处流浪,身体也被动的僵白,也没有我现在这么严重的症状。 哦,我现在好像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短袖,并且睡在了最容易让人失温的金属上。 不对,我记得我是抢了一件外套的。 我转过头就看到了罪魁祸首。 女孩蜷缩在一个类似冰箱的废铁上,身上裹着我的外套,只露出了一个脑门。 她比我像强盗,一段时间前还怕我怕的炸毛,现在就敢抢我的外套了。 我剥开外套,让她的脸露了出来。 女孩的面色并不好,一件外套并不能驱散太多的寒冷。毕竟外套可不是火,供不了暖。 我推了推女孩,道:“醒醒,早上了。” 女孩挪了挪窝,然后就没了动静。 不应该呀,看着女孩警惕的样子,不像是会睡这么沉的人。 我凑近仔细的检查了一下。 女孩呼吸急促,嘴唇发紫,明显是生了病的症状。 生病了,看起来是着凉了。应该找个热源。 我昨天在男人身上搜到了一个打火机,我摸了摸裤兜,还在。 打火机有了,那点燃什么呢? 我陷入沉思。 附近也没有什么易燃物。 我正思考着,突然听到了女孩的喃喃低语。 她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眉头紧皱。 我凑到她耳边仔细听,听到了:“死……我不要死……” 她似乎在做噩梦,提到死这一个字,我寂静的情感湖面似乎被风吹过,有了些波动。 刚才那是什么?那是我的情感吗? 我又凑上去仔细听,但却没有听到她说第二句话。 自从情感被雾剥夺,这是我第一次突然间感受到了它。 这种感觉是什么呢?是怜悯吗? 不对,好像叫共情。 眼前的女孩缩成一团,身体面临严重的死亡威胁,外围还有一群人虎视眈眈。 她的求生欲多么像曾经的我。 我也是那样的无助与不安。 他的牙齿颤抖的厉害,脸色变得越来越白。 时间不多了,我需要立马行动。 我转头就走向了那些追兵的休息处。 值夜班的男人看到我的靠近,立即吹响了口哨。 “哔哔哔——” 巨大的声音把所有人都给吵醒。 他们手忙脚乱的拿着自己的武器就从帐篷里冲了出来。 看见我站在他们面前,都如临大敌,站着不敢上前。 “喂,她这是要干什么?”其中有一个男人刚睡醒,一脸迷茫。 没人回答他,因为眼前可是站着一个活生生的,对他们生命有威胁东西。 我一步一步走近,这似乎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有半数的人都缓步后退。 “你们为什么追杀她?”我问道。 听到问题后,他们互相对视,最后一个人回答了我。 “姐,我们是雇佣兵,有人买她的命,我们只是拿钱办事的。那个人为了杀他出了五个数,如果您能不插手这件事情,我们愿意分出六成给您。” 买命吗?嗯,这在矿城并不罕见。但是能花下这么大数目的就不一样了。 是什么让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受到这样的通缉呢? “您看这可以吗?”男人看我没有回话,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我懒得回答他,说道:“外套都脱过来,放我脚下。” 追兵们愣住了,好独特的要求。 但是他们也不敢不从,我昨天吃人的表现可是历历在目。 吃人肉,生活皮。他们一生都没见过这样的怪物。 几个人赶紧把外套都脱了下来,放到我的脚下。 我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了,都走吧,在这里没有外套,晚上可是会被冻死的。” 我能看出来他们昨晚也受了冻,一个个脸面都是铁青的,他们要是一直等着,自己也吃不消。 对雇佣兵来说,生命肯定比任务更重要吧?毕竟生命只有一次,任务可不是。 大部分人都知难而退了。 剩下一个不愿意离开的年轻人。 “不走?”我问道。 女人咬了咬牙,最后还是转身离开。 这个女人似乎很不甘心,有种会卷土重来的气势。 我也不多管,抱起了地上的一堆衣服回到了女孩旁边。 分了一半在女孩身上,剩下的一半直接点燃。 火焰舔舐着空气,橙红色的光映在女孩苍白的脸上。 原本凝滞的血色缓缓漾开一丝暖意。 她眼角微颤,喉咙里发出极轻的“唔”声。 我去试探了一下,看着她的呼吸从微弱变得匀净些。 火星噼啪作响,驱散了周遭的寒意。 女孩挣扎着,似乎是想睁开眼睛。 “别着急,”我低声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有些沙哑,“火够旺,能把你从鬼门关拽回来。” 女孩的眼皮终于艰难地掀开一条缝,迷蒙的视线先是落在跳动的火焰上,随即缓缓转向我。 她的嘴唇动着,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乖乖闭嘴休息。 我往火堆里又添了些布料,火星腾得更高。 她周身的寒气彻底被逼退。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呼吸也愈发平稳。 女孩在火堆旁又歇了片刻,呼吸彻底平稳后,竟挣扎着想要坐起身。 我伸手扶了她一把,她借力盘腿坐了起来。 “你之前是怎么撑下来的?”我看着她,忍不住问,“看你这副样子,好像稍微受点冻就会病得厉害。” 她听到这话,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臂。 袖口滑落,一道狰狞的伤口赫然暴露在火光下——伤口边缘泛红肿胀,显然是感染了的的模样。 “靠……是……是这个。”她声音依旧虚弱,却清晰了不少,“伤口感染了。” 我哪里能寻找到药呢? 嗯,有药的人刚才已经被我赶走了。真是太不幸了。 看着女孩如此虚弱,我忍不住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她咳嗽了两声,哑着嗓子回答道:“水……我需要水。” 嗯,有水的人刚才已经被我赶走了,真是太不幸了。 我挠挠头皮,一种心虚似的感觉从心中迸发。 那些被冰封的直觉,似乎在顺着这些火焰往我的心中爬。 我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疑惑。 雾?为什么把我的情感又还回来了呢? 虽然感受的并不多,但是比我这段时间所感受到的总和都要多上百倍。 那种彩色的满溢着心灵的感觉。 我敢肯定这个女孩在其中发挥了很大的用处。 心中有一个声音响起: 我要救救她。 是的,我要救她,我有这个能力。 我把女孩小心的背到了背上,吓的女孩直接惊呼了一声。 “啊,你干什么?” 我把外套撕成了简易的绳子,将女孩固定到了我的背上。 “救你。” 女孩攥紧了我的衣服,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你这家伙,这么好的吗……” 仗义?我是感受到了一丝情感,并不是情感全回来了。 现在的行为只是维持了我一贯的习惯罢了。 我一直都认为,天塌下来有大人去抗,小孩只要做好自己,像一个小孩一样长大才是对的。 小孩就是小孩,不用强颜欢笑,不用苟延求生。 就让小孩做一个小孩就可以了。 我曾经尝试过给这里的孩子们教学一些关乎善良和美好的故事。 但又亲眼见证这些品德害了她。 最后她还是被大环境同化,成了一个标准的矿城人。 虚伪,奸诈,暴虐。这才是在矿城活下去的通行证。 这座城市病的太深了,深到我不敢直视。 这个女孩是特殊的,不如说我希望她是特殊的。 被矿城通缉的孩子,有能力的我是否能给她庇护,让她成为一位起码是不邪恶的人。 他们都对我说,人就是这样的,人就该虚伪,奸诈,暴虐。 可我见证过一个孩子能够无忧无虑的社会,可以自由的成长,成为一个正直的,善良的,或是聪慧的,各具特色的人。 而不是互相出卖,自相残杀,互食血肉的‘人’。 身后女孩身躯已经被火堆温暖,传到我的身上居然让我也感到了一丝温暖。 触感,也让我感受到了。 “谢谢你,我会救你的。”我轻声对她说。 女孩手攥的更紧了,道:“我应该谢谢你才对,你真是个怪人……” 我止不住的笑了笑。 怪人,格格不入的才是怪人。在矿城,我确实格格不入。 我转头望着女孩苍白却透着倔强的脸,沉默片刻,忽然鬼使神差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愣了一下,随即小声回道:“别人都叫我阿小……你呢?你总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毕竟你救了我。” 我指尖微微一顿,很久没人这样认真问过我的名字了,久到我几乎要忘了自己也曾是否有过一个不是代号的称呼。 瞎子,瘸子,表子。 他们这么称呼我。 曾经的姓名我已然忘却,如今被那雾气给予了新的生命。 那就……重新开始吧,也算个好兆头。 “叫我白雾吧。”我回答道。 第7章 不留隔夜仇 雾,它给了我二次生命,那么我新生命的称呼就拿它命名吧。 阿小听到这名字有些诧异:“你叫白雾?” 我回答道:“刚起的名字。” 阿小有些不解:“这名字多晦气啊。” 也难免她会这么想,雾是矿城最标志性的东西,每个人每天都会见到,不仅阻碍每个人的视线,还会带来各种疾病。 她不知道我与雾的牵连,我起这个名字在他人看来确实有些奇怪。 “可能因为我是个怪人,喜欢做一些怪事吧。” 阿小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肩膀微微颤动着,眼尾弯成了月牙:“怪人?白雾怪人?这名字倒和你挺配。” 她抬手拂了拂额前的碎发,笑意从眼角漫到唇角,“不过……怪人也好,总比那些活得浑浑噩噩,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人强。” 我打心底表示赞同。 走了一段时间,我背着阿小走到了村口,看到了一个个熟悉的面孔。 “我记得,再往里走走就有一家医馆了,你再忍一下。”我安抚道。 话音刚落,一家精装修小屋的铁门“吱呀”一声开了。 那个满身香水味的女人叉着腰走出来——正是我以前的老板,李媚。 她看见我,眼睛瞪得像铜铃,随即又换上惯有的刻薄笑:“哟,这不是我们矿场的‘死人’吗?怎么,从雾里爬回来找我要欠你的工资?” 阿小在我背上轻轻拽了拽我的衣领,小声问:“你仇人?” 我还没应声,李媚已经扭着腰走过来,高跟鞋踩在泥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手上的金表闪的刺目:“瘸子,你现在突然出现,是想讹我钱?啊?” 她刁蛮至极,伸手就要来推我,我侧身闪开了。 “靠,这能忍?白雾干她啊!”阿小人不大,怒气不小,锤着我就想让我动手。 我按下她躁动的手,回答道:“没必要,她身后会牵连很多,现在你最重要。” 阿小闷声不语。 李媚动手不成,也不休脑,而是又打起来了嘴仗。 “老的还背个小的,怎么,我们的‘大善人’要传递真善美了?” 这人嘴皮子厉害的紧,是这里出了名的,不用与她多争辩。我不理会,还是继续向前走。 居民们听见李媚的尖嗓子,纷纷从屋子里探出头来。 “瘸子?真的是你?哈哈命还挺大,听说你把那个混混头杀了,不错嘛,有点矿城人的样子了。” “真的假的?把那混混头给杀了?就凭她?” “不止呢,其他混混还被吓破胆,哈哈混混就是混混,一群软蛋。” “这小丫头是谁?你从哪拐来的?” 七嘴八舌的议论像针一样扎过来,我攥紧了背上阿小的腿,脚步没停。 阿小在我背上小声说:“看来你的过去挺丰富多彩的。” 我无语,只低声回:“好好休息,别说话了。” 李媚却追上来,故意提高声音:“各位老邻居看看!这个瘸子,活着的时候不好好干活,现在倒好,揣着明白装糊涂,带着个小丫头还想回来?” 我猛地停下脚步,转身时带起一阵风。李媚被我眼底的冷意吓得后退半步,居民们也瞬间噤声。 我盯着李媚,一字一顿道:“以前是怎么样我暂不追究。但现在,别挡我的路。” 说完,我重新迈开步子,背着阿小,一步步穿过那些或好奇、或质疑、或带着旧怨的目光。 “呵。”李媚轻笑,没有继续阻止我,但眼中暗藏着不怀好意。 我向往村子深处一家亮着灯的屋子走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家医馆也不是什么善茬。 里面的医生头皮秃了大半,被称为秃子医生。他后面有些关系,能弄到一些药。 但是他本人技术不精,经常医死人,但确实附近唯一的医馆。 我正想着如何应对,背上的阿小出了声:“他们这么嘲讽你,你不生气?” 这小孩还在记仇,我安抚道:“现在你的伤是最要紧的。” “嘿嘿,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阿小露出了健康的笑容。 我见她张开了手掌,上面俨然放置着一个金光闪闪的手表。 我睁大了眼睛:“哇。” 她脑袋一扬,小下巴抬得高高的:“厉害吧,从那个领头的女的手上顺来的。” 我回想起来了,李媚刚刚好像想推我,被我闪开了。阿小应该是在那时候得手的。 “厉害,”我真心实意地赞叹。 能从那么多人眼下顺走李媚的手表,这可不是一般的技巧。 “那当然,从坏人那里劫贫济富可是我的拿手好戏。”阿水一把把手表塞进了我的口袋里,“谢谢你的帮助,你仇人的手表,送你了。” 口袋里多了一份重量,我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托起有些滑落的阿水。 这手表,我记得是李媚下了血本从商贩里买来的上等货,这一丢,她肯定心痛的要命。 想到她气急败坏的表情,我突然觉得有些愉悦。 “谢谢。”我知道阿小是为了给我出气。 我拍了下阿小的脑袋,真诚的说道:“谢谢你给我出气。” 阿小看我表情如此认真,有些不适应的转过头去。 “没必要没必要这么肉麻,我知道你有能力复仇的。我就想发挥点自己的作用。”她把头深深地埋到了我的衣服里。 我顺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变扭的小孩,她应该没有遇到太多直率的感谢吧。 “好了,走吧。”我继续了我的路程。 这个小镇并不大,活着的人也很少。我走了不久就到达了目的地。 医馆的外表还是有些装饰的,特别是面前这个坚固的铁门。 我敲了敲门。 “你好,医生在吗?有人看病。”我呼喊到。 房间里传来了尖酸刻薄的声音:“滚,没人。” 我被拒之门外了,但其实我早就预想到这个情况了。 秃子医生脾气不好,除非是大人物来了,其他人来要么磕上几个头,要么他心情好,直接让人进去了。 我只能把希望寄托于雾气对我身体的改造。 “你要硬闯吗?”阿小看出来了我的打算。 我望着阿小咬着牙从背上滑下,她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却立刻对我扬了扬下巴:“我在这儿盯着,你尽管去。” 我点点头,握紧了拳头。 拳头上黑纹流动,看起来是软绵绵的样子。 拜托了,靠谱一点。 我祈祷过后,深呼了一口气,抬手就向门砸去。 “碰——!” 黑纹在一瞬间变得坚不可摧,与门相撞,门不堪重负直接被砸出了一个洞。 “我靠!外面的干什么呢闹这么大动静!” 秃子听到了声音立即赶了过来。 我还有些不适应,我的□□居然已经强到能轻易打破特殊材料所制作的防盗门。 门上有一个大洞,而我的黑纹一点痕迹都没有。 我抬手看着黑纹自言自语道:“牛。” 何止是牛啊,简直不可思议。这个门连枪都打不透,我轻轻一击居然能打通。 我想再试试。于是我尝试着把洞口扩大。 结果没有控制好力道,门被我一分为二。 旁边的阿小:“?????” 门被我分开时,秃子刚好走到门口,他看到了眼前这副景象 秃子的小眼睛骤然瞪大,原本紧绷的脸瞬间垮成一团褶皱,连声音都在发颤。 “大、大人……您您您要看什么病?小的这就给您找!” 语气态度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看得阿小目瞪口呆。 我瞥了眼他哆哆嗦嗦的模样,指了指阿小手臂上渗血的伤口:“拿最好的消炎药。” 秃子忙不迭点头,转身就往药柜扑。 哗啦一阵响,几瓶锡箔封口的药瓶就被他堆在我面前。 “大、大人您看这些够不够?” 我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拿出来的药确实是最好的,曾经完全捂着不让我看。 “多少钱?”我问。 阿小抓了抓我的衣角:“你有钱啊?” 我比了个嘘的手势。 其实没有,我只是出于礼貌问一下。我敢笃定,秃子也不敢要。 事实确实如此,秃子毕恭毕敬的拒绝了我掏钱的动作,笑脸满盈的送走了我。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立即变了一副脸。 “我靠,这怪物哪里来的!我这门可是紫矿做的,妈的我必须打听出来。” 秃子的脸气的拧成一团,气愤的去寻找他的通讯设备。 “歪?有个一身黑纹的表子,什么来头,给我查一下。” 电话那边传来女生:“好的,她有什么其他特征吗?” 秃子思索了一下子,突然觉得那人的脸有些似曾相识。 他挠了挠脑袋,最后还是没想到他是在哪里有的印象。 “就瘦高个,身上一堆黑纹,旁边跟个小屁孩,小屁孩胳膊上受了伤……” 秃子话还没说完,被对面的女人打断。 “小女孩,右臂受伤,对吗?” 女人准确说出了女孩的状态。 秃子回答道:“对,对对。” 女声停顿了一下,冰冷的语调里多了丝不容置疑的压迫:“这件事你不必参与了,管好你的诊室就行。” 电话另一头,女人背靠华丽的墙壁,指缝间的烟卷燃着猩红的火。 她望着门口等待她的豪车,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烟圈缓缓吐出,将她半边脸笼在朦胧的灰雾里,露出的眼尾却锐利如刀:“命还挺大。” 她碾灭烟蒂,指尖轻轻叩了叩墙:“看来得亲自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