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童话》 第1章 幻想症 楔子 《再见,彩虹小鸟》 作者:幻梦 在小镇的老街角,住着一个名叫“艾拉”的小女孩。一个秋日,她在窗外的常春藤丛中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小鸟。它的翅膀无力地垂落,眼睛却明亮如琥珀。 “妈妈,我们能救它吗?” 母亲点点头。她们用旧鞋盒为小鸟做了个温暖的小窝。 艾拉给它取名为“彩虹”,因为它的羽毛在阳光下会闪烁七彩的光芒。她每天准备新鲜的浆果和清水,用棉签小心地擦拭彩虹受伤的翅膀。她对着小鸟说话,告诉它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危险。 “你知道吗?外面的猫会吃掉你,冬天的雪会冻僵你的小爪子。”艾拉轻声说,手指划过鞋盒的缝隙。 当彩虹第一次在房间里扑腾翅膀时,艾拉惊慌地关上了窗户。当天下午,艾拉买回了一个漂亮的鸟笼。 春天来临之际,彩虹的翅膀完全康复了。它常常望着外面的天空,发出悠长而哀伤的鸣叫。 “它想家了。”母亲轻声说。 艾拉咬着嘴唇,没有回答。她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却没想到会如此难以面对。多少个夜晚,她听着彩虹在鸟笼里的动静才能入睡;多少个清晨,她被彩虹清脆的鸣叫唤醒。这只小鸟已经成为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那天晚上,艾拉做了个梦。梦里,彩虹被关在金色的笼子里,羽毛失去色彩,眼神变得空洞。她惊醒后跑到鸟笼旁,看到彩虹安静地睡着,胸脯轻轻起伏。 第二天,艾拉在鸟笼里放了一面小镜子。 “这样你就不会孤单了。”她说。 彩虹看着镜中的自己,开始用喙猛啄那个虚假的同伴,直到镜面上布满斑斑点点的血迹。 春天到了,窗外的树木披上新绿。 彩虹停止了撞击,停止了鸣叫。它站在笼子的最低层,一动不动。艾拉买来最昂贵的鸟食,亲手剥开每一粒谷子的外壳。 “吃吧,彩虹。这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她哀求道。 彩虹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睛直视着艾拉,然后闭上了眼睛。 艾拉打开笼子,轻轻抚摸彩虹的羽毛。它的身体还是温热的,但已经没有了心跳。她在它的食槽里发现了所有精心准备的食物,一粒不少。 母亲站在门口,声音里没有惊讶:“它绝食自尽了。有些生物宁可死,也不愿失去自由。” 艾拉的眼泪落在彩虹逐渐冰冷的尸体上,她小心翼翼地将它捧出笼子,感受到它轻得不可思议的重量。 第二天,艾拉在镇上的标本店回来了。她的书桌上多了一个玻璃罩子,彩虹站在里面,羽毛依然闪烁着七彩的光芒。它的头微微扬起,像是在仰望着那个回不去的天空。标本师巧妙地固定了它的姿态,让它的眼睛依旧保持那种琥珀色的光泽。 艾拉一边抚摸着那个玻璃罩子,一边柔声说道:“现在你永远是我的了。”'' 后来,在她的书桌上,彩虹永远地站在那片人造的草地上。艾拉每天都会擦拭玻璃罩子,确保没有一点灰尘玷污她的珍爱。 “爱就是永远不失去,永远不。” …… 边海大学的体育馆里,迎新晚会正在进行到让人昏昏欲睡的阶段。 舞台上,一个男同学正弹着钢琴,手指在黑白键上跑得像在逃命,表情也足够陶醉,就是这发型……啧,活像被台风吹过的鸟窝,多少破坏了艺术欣赏的氛围。 我坐在第三排正中央,百无聊赖地抠着椅子边缘翘起的塑料皮,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天花板上飘,认真数着那些没亮的灯管。 啊……好想去吃夜宵。 “喂,同学。” 旁边有个女生突然压低声音,用手肘轻轻撞了撞我,笑着朝前努了努嘴。 “你看那边,戴黑框眼镜的那个,是不是一直在看我们这边?” 我懒洋洋地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盯着看了两秒,然后转回头,一本正经地说:“看清楚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机会留给你了,姐妹。” “噗!”她笑得肩膀直抖,“你说话也太直接了吧?” 我扯了扯嘴角,没再接话。 就在这时,钢琴声猛然推向**—— “嘎吱——” 一声尖锐刺耳的金属声,毫不留情地破坏了整首乐曲。 全场懵逼。 弹钢琴的男生抬起头,脸色“唰”地白了——正中央那盏最亮的聚光灯,竟从中断裂,像被无形的手折断的树枝,直直朝他头顶砸落! “快躲开!”我几乎是反射性地喊出声,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那男生连滚带爬地扑了出去。 “砰——” 聚光灯重重砸在琴凳上,木屑飞溅,电线噼里啪啦闪着骇人的电火花,钢琴发出一串扭曲的悲鸣。 全场死寂。 紧接着,尖叫声如同潮水般爆发。 人群像受惊的蚂蚁窝,慌不择路地往出口挤。我却站在原地没动,反而往前踏了半步,眼睛死死盯住舞台上方那片幽暗的顶棚。 我看见了。 就在聚光灯坠落的那一瞬间,阴影深处—— 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 迎新晚会是办不下去了。 所有学生都被清出体育馆,只留下几个老师和负责舞台的工作人员。警察很快赶到,拉起了熟悉的黄色警戒线。几道手电光柱在场内来回扫射,他们围在残骸边低声交谈,表情凝重。 坐在前排的我们几个被留下来问话。流程很常规: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有没有注意到异常? 轮到我时,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察笔尖一顿。 “你说那灯……像是被‘掰断’的?”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写满“你认真的吗”。 我点头,“就像是有人徒手把它掰成两截。但正常人没那种力气,对吧?” 我直视着他,没有移开目光。 “那不是人能做到的事。”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凝固了。 年轻警察皱起眉,笔悬在半空,“你这话什么意思?” 周围的警察、老师,连同身边几个学生全都齐刷刷看向我。那眼神,仿佛在说“这家伙发什么神经”。 活到这么大,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当珍稀动物围观。话说我现在说的话,是不是比刚才的迎新晚会有意思多了? 不、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指向舞台上方的顶棚。 “灯掉下来的时候,那里有东西动了一下。”我的声音不大,却在死寂的场馆里格外清晰,"不像人,也不像动物,更像是一团……形状扭曲的''影子''。是它把灯掰断的。" 空气彻底冻结。 一个年长的警察盯着我看了半晌,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到角落,拿起对讲机,压低声音开始汇报。 我僵在原地,内心疯狂刷屏:完了完了,他们不会下一秒就要掏出白色束缚衣给我套上吧?早知道就说看见超大号老鼠了,说不定还更可信点…… …… 大约二十分钟后,体育馆大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三个穿着特殊制服的人,他们动作利落,神情冷峻。一进来,原本慌乱的气氛莫名被压下去几分。 领头的是个年轻男人,眉眼间带着些许疲惫,可目光扫过来时,却锐利得仿佛能马上刺穿伪装。 他环视一圈,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问道:“刚才报告异常情况的是哪位?” 我强作镇静地举起了手。 他朝我走来,步伐沉稳。另外两人则走到残骸旁,取出一些我没见过的仪器开始检测。 “其他人请先离开吧。” 警察们彼此交换个眼神,什么也没问就收队走人。老师们也赶紧招呼其他学生:“都回去等消息,别在这儿待着了。”工作人员低头快步离开,脚步声迅速远去。 “幻灭局,幻灭队队长,平心易。”他突然开始自我介绍,一点多余的客套都没有,"请详细描述你看到的一切,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我把看到的又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这位队长先生听得极其专注,偶尔点点头,却始终没有打断我。等我说完后,他沉默了好一阵子。 这个反应……难道说,他相信了? 我都以"我真的没疯"为标题打好了腹稿,结果对方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你……真的相信我说的话?”我忍不住问,"不觉得我在胡说八道?" 他直视我的眼睛,语气平静:“我相信。你看到的,很有可能是''幻想怪''。” “幻想怪?” 他淡淡地解释道:“幻想怪,是幻想症患者情绪失控时,内心幻想具现化的产物。通常只有幻想症患者能看见,但也有例外。幻想症本身是一种精神障碍,患者长期被幻想困扰,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情绪失控时,这些幻想就可能实体化。要消灭它们,关键得让患者自己认清现实,摆脱幻想。” 我听得脑子发懵。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本来就这么离谱? “所以……我们学校有人得了这种病?那个幻想怪就是那个人搞出来的?” 队长先生点点头,"从你的描述来看,聚光灯是被物流破坏的,说明患者情绪非常激烈。必须尽快找到那个人,否则情况会恶化。" 他接过队员递来的平板,快速操作了几下,然后递给我看,"监控显示,灯坠落时,后台有个女生行为异常。我们已确认她的身份——叶琳,大二学生,管理系。" 屏幕上是她的证件照:一头顺滑的黑发,脸上挂着普通又清秀的笑容。 “我们需要你的协助。” 队长先生一脸认真地看向我。 "你是唯一目击幻想怪的人,可能对它的特征最敏感。你愿意跟我们一起行动吗?" 第2章 乐乐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做过最疯狂、最离谱、最想一件撤回的决定。 我,安无忧,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怎么就脑子一热,答应跟着什么"幻灭队"去直面能徒手掰断聚光灯的怪物? 是因为大学生特有的清澈愚蠢?还是我中二病晚期终于压不住了? 脑子还在进行哲学辩论,腿却已经诚实地跟着队长先生和他那两位沉默得像RPG背景板队员的身后,一起走出了体育馆。 夜风一吹,我脖子一缩,刚才那点热血"呲啦"一下就凉透了。 队长先生的通讯器适时的传来汇报:“目标锁定,叶琳,现在位于旧艺术楼三号琴房。” 旧艺术楼位于榉树林深处,只有几扇窗户透出微弱的灯光,看得人心里发毛。我们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上楼,三号琴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杂乱无章的琴声,像是在乱砸琴键。 队长先生示意我们留在门外,自己推门进去了。 琴声戛然而止。 “叶琳同学?”队长先生把他的声音尽量放得平缓,但因为过于刻意,反而透出距离感。 我从门缝里窥看。那个名叫"叶琳"的女生背对着门口,坐在钢琴前,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 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猛地回头,脸上毫无血色,眼中充满惊恐和……被逼至绝境的疯狂。 队长先生正在对她说话,我听不清内容,但能看到他的嘴唇在动。随着他的话语,叶琳的情绪明显开始崩溃。她激烈地摇头,泪水不断滑落,口中反复呢喃着同一个名字——周志音。 “……面对现实吧……”这几个字隐约传入耳中。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你懂什么?志音没有死!他没死——!”她嘶喊着抬起头,眼中翻涌着绝望与愤怒。 就在这一瞬间,房间里的影子活了。 从墙角、天花板,地板的缝隙中,漆黑的影子如潮水般涌出,迅速扭曲、膨胀,形成一个不可名状的黑色聚合物,散发着冰冷又暴躁的气息。 那就是我看到的"东西"。 它比之前在体育馆时更清晰,也更骇人。 “队长先生,就是它!犯人就是那个怪物!”我不由自主地大喊出声。 话音未落,那个幻想怪高举起由黑影构成的类手臂,猛地向队长先生砸去。 队长先生迅速抬起右臂,手腕上的手环迸发出一道蓝色的弧光,瞬间在头顶展开成半球形的光盾。 “轰——” 剧烈的冲击波席卷整个琴房!琴凳被掀飞,乐谱漫天狂舞。我被气浪狠狠推撞在墙上,后背发麻,耳鸣不止。 这……就是"幻想怪"? 人类的幻想,竟能化作如此恐怖的力量……? …… 生存是人的本能——现在的我对这句话有深刻的理解,并坚决拥护它。 什么热血,什么中二病,在“本能”面前统统不堪一击。 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因为,我逃了。 逃得特干脆,把看起来贼能打的队长先生和他队员全扔后头了——虽然他们刚才好像还想护着我。 我是个普通人,逃跑并不可耻。况且我已经指认了犯人,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如果继续留在那里,只会成为被保护的累赘——就像小时候那样。 我像三级跳远一样飞奔下楼梯,只有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灯微微亮着,像野兽的眼睛般闪烁。我早已分不清方向,只能拼尽全力奔跑。肺里火烧火燎的,心跳声大得仿佛能盖过一切声音。 拐过弯后,映入眼帘的是更加浓稠的黑暗,犹如一张等待猎物的巨口。我不由自主地刹住脚步,背脊死死抵住冰冷的墙壁,恨不得能融进阴影里。 就在这时—— “咕噜……” 那个令人头皮发麻的蠕动声,再次钻入耳中。 和琴房外听到的一模一样。 我全身汗毛"唰"地立正,血都凉了半截。 它追来了?那个幻想怪?队长先生他们……没拦住? 声音是从走廊深处传来的,那边堆满了废弃的画架和石膏像,乱得跟垃圾场一样。 我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片黑暗,四肢冰冷得像要失去知觉。 ……黑影,在动。 不是眼花!杂物堆后面的黑影在扭,在拉长,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着,慢慢显出个形状—— 它要出来了!它要从那里出来了! 我绝望地紧闭双眼,脑子里已经开始自动播放人生的走马灯。 完了,这次真的玩完了。 “喂!”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一只温热的手"啪"地一下按在我头顶,胡乱揉了两把。 “这位同学,本校禁止在走廊进行百米冲刺,扣十分。” 我浑身一激灵,猛地睁眼—— 眼前站着的,竟是那个我再熟悉不过的青梅竹马。他歪着头,脸上挂着那副让人手痒的招牌笑容。昏暗的灯光勾勒出他的轮廓,清晰得近乎真实。 不!确实是真实的! “乐、乐乐?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声音发颤,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箍住他的手腕,生怕他跑了。 他任由我抓着,甚至反过来用指尖在我手背上轻敲了两下,像是无声的安抚,语气轻松得像唠家常:“刚来。本想来找你去吃夜宵的,没想到你跑这种地方锻炼身体。” “不是锻炼身体!是有怪物!”我惊魂未定地反驳了他,颤抖的手指越过他的肩膀,指向走廊深处。 可那里,什么都没有。画架都好好堆放着,黑影也只是普通的黑影。刚才那诡异的声音和动静,似乎只是我神经紧绷到极点后产生的幻觉。 乐乐顺着我指的方向瞥了一眼,眉头一挑,转回头,故意凑近到我面前打量:“哪儿呢?什么都没有啊?您老怕不是恐怖片看多了,自己吓自己吧?” 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奇怪的是,我那狂跳的心,竟真的因为他这熟悉的吐槽而一点一点平复下来。 “谁、谁怕了?我这是……是进行高强度间歇性训练后的正常生理反应!懂不懂啊你!”我强撑着面子反驳,借着他的力道站直,故作镇定地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虽然手还在抖。 “是是是,您老只是在夜间锻炼。”乐乐轻哼一声,手插回裤兜,肩膀却若有若无地挨着我。 他带笑的眉眼状似无意地扫过我面前那条幽暗的走廊,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余光,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我。 “所以啊,您老为什么要跑来这里锻炼身体啊?” …… 我该怎么向他解释呢? 说我看到了怪物?说我跟着三位神秘的警察去抓一个能幻想出实质怪物的女孩?说我现在怕得要死,只想立刻滚回宿舍用被子蒙住头? 这些话卡在喉咙里,最终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不行。太长了,也太扯了,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更何况,现在根本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其它的……等我们安全了再给你写八千字的故事。”我压低声音,拽着他的胳膊就想往楼下冲。 可就在我迈出第一步的瞬间,周围的空气如同沸水般剧烈扭曲起来。整条走廊开始疯狂变形、褪色。昏暗的灯光、剥落的墙皮、老旧的霉味……一切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瞬间消失!耳边甚至诡异地响起几声清脆的鸟鸣。 我直接僵在原地,大脑蓝屏。 这里……不是刚才的走廊。 这里是……一间琴房。 我们正站在宽敞明亮的琴房门口,窗外绿意盎然,阳光正好。几架锃亮的钢琴安静排列,地板干净得能照出我俩的傻样。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我下意识用力地攥紧乐乐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衣服里,"刚才明明还是走廊,怎么一眨眼就……" 我惊恐地看向他,却在他脸上捕捉到一丝陌生的神情——那不是惊讶,更像是一种带着迟疑的审视。他微微蹙眉,环顾四周,眼神像是在确认什么。 但那神情转瞬即逝,快得像是幻觉。 下一秒,他又恢复了平日懒散的模样,挠了挠头,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哈?这地方……什么时候装修的?" "这是重点吗?"我差点吼出来,又强行压低声音,惊惧地瞄着那扇紧闭的木门,身体不自觉地往他那边靠了靠,"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啊?" "天知道?跑懵了吧?"他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忽然,他的视线停在房间角落,"哎忧,看那边,有人!"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在角落的钢琴前,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叶琳。她侧着脸,嘴角挂着明媚如光的笑容。而在她身边坐着的是一个戴着细框眼镜,穿着白衬衫的男生。他的手指轻轻搭在琴键上,看向叶琳的目光十分温柔。 我认识他。 他在队长先生给我的资料上出现过。 周志音。 那个……早已死去的,叶琳的青梅竹马。 他似乎被我们惊动,闻声转过头,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些许茫然:“你们好,请问你们是……?” 叶琳也转过头来,看见我们时先是略显惊讶,然后笑了:“两位是想用这间琴房吗?” 我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此刻心中的震撼,远比刚才直面怪物时,更加汹涌澎湃。 这究竟是痴人的幻想,还是死而复生? 第3章 洞穴 周志音,边海大学的学生,叶琳的青梅竹马。 资料上写得清清楚楚——开学前两天,在前往边海大学的途中遭遇事故,当场死亡。 可现在,他却活生生地坐在那里。 穿着整洁的白衬衫,袖口卷至手肘,膝盖上放着一本翻开一半的乐谱。 无论怎么看,他都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活人。 我手指哆嗦地指着他,"你……你是周志音?" 他微微一怔,随即轻笑出声,笑容清澈而温和,"嗯,是啊!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我……” 我没来得及说完,便看见叶琳很自然地伸手挽住了周志音的胳膊,身体微微靠向它。 接着,她的笑容淡去少许,声音转冷:“不管你们有什么事,我们现在都没有时间处理。迎新晚会快来了,志音还要抓紧时间练习。所以,能请你们出去吗?” 这逐客令下得干脆利落,仿佛我们只是不小心闯入别人甜蜜世界的电灯泡。 “走……我们马上走。”我几乎是脱口而出,伸手去拉乐乐,却发现他正盯着周志音,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探究。 “乐乐?”我低声催促,扯了扯他的衣角。 他这才回过神,瞬间挂上那副惯常的懒散笑容,非常自然地伸手搂住我的肩膀,带着我往门口走。 “行行行,不打扰二位艺术家交流了。哎忧,咱们撤,找个地方聊聊你刚才的''夜间锻炼''。” 我轻轻"嗯"了一声,不敢多话,总觉得背后那两道视线,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 叶琳那过分"自然"的亲昵,周志音毫无阴霾的"鲜活"…… 比刚才那些扭曲的怪物更让我胆寒。 走到门口,乐乐伸手去拧门把手。 纹丝不动。 他又加了几分力,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门把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却依旧牢牢锁死。 “怎么了?门坏了?”叶琳疑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和乐乐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眼中都浮现出沉重的不安。他轻轻捏了捏我的肩膀,示意我镇定。 随后,他转过头,脸上瞬间切换成阳光无害的笑容,还带着点不好意思,"小姐姐,门好像锁死了,你们有钥匙吗?" “锁死了?不会啊,这门平时都不锁的。”周志音走过来,带着歉意对我们笑了笑。然后试着拧了拧门把,同样打不开。 “奇怪……真打不开。我打电话问问老师吧!”说着,他真的掏出了手机。 叶琳仍坐在钢琴前,手指在黑白琴键间游走,断续弹出几声不和谐的音符。她歪着头,静静地注视着我们,嘴角微微上扬,眼底却闪烁着一种异常明亮的光。 当周志音走回她身边时,她立刻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像个害怕被丢下的小孩。 “没关系啦~”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快得有些飘忽,手指在琴键上滑出一串涟漪般的音符,"既然出不去了,不如就留下来听志音的演奏吧!你们一定很想听,对吧?" 她的邀请热情得近乎强制。 周志音放下手机,轻轻握住了她拉着他衣角的手,温和地笑着附和:“是啊!反正一时也出不去,不如听听看。”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紧握的手上,勾勒出一幅温暖、和谐、近乎完美的校园画卷。 如果可以忽略周志音是个"已死之人",以及叶琳眼底那抹不自然的执念…… 这简直就是青春最美好的样子。 但我只觉得冷。 这间琴房,成了一个精致的牢笼。 而我们,被困在别人的美好幻想里,犹如两个囚徒。 乐乐搭在我肩上的手,无声地收紧了些,将我往他身边又带了带。 他低下头,额前的碎发几乎蹭到我的耳朵,用只有我们两人才能听到的气音,极快地说道: “别慌,先顺着他们,然后见机行事。” …… “想听什么呀?” 叶琳转过头来,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我。 “《悲怆》还是《致爱丽丝》?只要是志音来弹,哪首都会很棒哦!” “随、随便哪首都行……”我听到自己干巴巴地回答,手指不自觉地抠着琴凳边缘的绒布。 周志音腼腆地笑了笑,修长的手指轻轻落在黑白琴键上。他深吸一口气,旋律随即缓缓流淌而出——是《致爱丽丝》。 熟悉的调子,带着甜甜的,却又有点忧伤的感觉。 叶琳用手托着腮,歪着头看他,眼神有点恍惚,又充满了满足,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琴声很美,可我坐在那儿,却感觉屁股底下有针在扎我,每一秒漫长得像是在罚坐。我偷偷打量着四周——墙纸的花纹、窗外的树、阳光洒下来的角度……所有的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得让人心里发毛。 就在这时,乐乐突然凑到我身边,用气音小声说:“这小哥弹得是还行,就是笑得也太敬业了吧!腮帮子不酸吗?”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吐槽吓得差点跳起来,慌忙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这个时候你少说两句!" 乐乐退了回去,不以为然地挑挑眉,"怕什么?在他们眼里,咱俩说不定只是两盆会呼吸的绿植罢了。" 正说着,周志音的曲子弹完了。 叶琳率先鼓掌,脸上笑开了花,"太棒了!太好听了!志音最厉害了!" “没用啦,中间有几个音差点弹错了……”周志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叶琳赶忙摆了摆手,满是欣赏地说道:“完全听不出来,在我心里这就是最完美的演奏!不愧是音乐社的王牌!你以后绝对会成为大音乐家的!” 周志音好像被她这连珠炮似的夸奖弄得有点懵,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我象征性地拍了拍手,嘴角扯出一丝生硬的笑,心里却默默想着这尴尬的局面该如何打破。 就在这略显冷场的时候,乐乐突然往前探了探身子,一副随口问问的样子地开口道:“诶?你是音乐社的啊?” “对啊,怎么了?” "我记得去年开学前,有个新生在路上出车祸了,好像也是搞音乐的,你听说过没?" 我的心猛地一沉。 开学前……车祸…… 乐乐他是知道些什么吗? 周志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眼神里透出一片茫然,像是记忆突然卡了壳。 但叶琳的反应要激烈得多。她猛地转过身,狠狠地瞪向乐乐。刚才那副温柔可爱的样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眼里满是愤怒与警惕,"你胡说什么?哪有什么车祸?根本没有人出车祸!没有人!" 周志音显然是被她吓到了,不停地眨着眼,脸上写满了困惑。他张了几次嘴,好像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附和:“……嗯,对,没有。” 可他的眼神骗不了人。 他们都在说谎。 准确来说,是叶琳在拼命圆谎。而周志音……他好像真的不记得了。或者说,他的存在本身,就被设定成"不记得"。 这个看似完美的世界,终于出现了第一道裂缝。 而在裂缝之下,藏着冰冷又残酷的真相。 忽然,叶琳慢慢地转过身来面对我。 我被她的模样吓得浑身一震。 她的嘴角一点点咧开,形成一个完全不像人类的笑容。那双曾经盛满温柔的眼睛,此刻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真好啊……” “又有人来听志音演奏了。” “既然这么喜欢听……” “那我就让你们……永远地听下去好了!” 她猛地用双手砸向琴键—— 刺耳的音符像玻璃一样炸开,瞬间撕裂了房间的宁静。与此同时,窗外的阳光像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疯狂闪烁,墙上的影子开始扭曲、拉长,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从黑暗里爬出来。 危险! 我的大脑里警铃大作! “跑!”乐乐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猛地从琴凳上弹起来,冲向那扇之前怎么也打不开的门。 这一次—— “咔哒”一声,门把手轻轻一转就开了。 门外不是走廊,而是一片翻涌的黑暗。 身后是叶琳疯狂的大笑和震耳欲聋的琴声。 别无选择。 我和乐乐对视一眼,用眼神传递了彼此的决心。然后毅然决然地一头扎进黑暗之中,任由黑暗将我们彻底淹没。 …… 我们像跳水一样栽进那片翻腾的黑暗里。 奇怪的是,预想中的摔个屁股蹲儿或者撞上啥硬物的感觉都没有。反而脚下"咚"地一下,变成了结实的木制地板。 身后那瘆人的狂笑和钢琴声,像被掐了信号的广播,噶一下就没了。 我们回到了原先那条破旧的走廊,废弃的画架还在原地好好地堆放着。 “得、得救了……”我长舒一口气,双腿却仍止不住地发软打颤。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一个冷静的声音—— “没想到你还在这里。” 我猛地抬起头。 队长先生缓缓走下楼梯,手臂上那层淡蓝色的能量屏障还没撤掉,微光映出他线条硬朗的侧脸。他制服肩膀破了道口子,脸上疲惫更甚,可那双眼睛还是锐利得像黑暗中盯上猎物的野兽。 “队长先生!”我像看见救星一样兴奋起来,"您的另外两名队员呢?" “受了点伤,我让他们在楼上待命调整。”他推了推眼镜,目光迅速扫过我和乐乐,确认我们安然无恙后,立刻警惕地看向乐乐。 “你是什么人?”他不出意料地问了这一句。 乐乐只是一味地微笑,并没有回答。 我赶紧横跨一步,挡在乐乐面前,"他叫乐乐!平安喜乐的''乐''!是我发小,特意来找我去吃夜宵的!" 队长先生沉默地看了我俩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什么。随后,他将视线转向那片依旧弥漫着不祥气息的黑暗,"那你来得不是时候。这里是''洞穴'',只要踏进这里,任何人都会被拖进来。" “洞穴?” “就是幻想症患者构建的领域。”他说得好像在讲解数学题,"当患者情绪失控到一定程度,患者的幻想就不再只是脑内剧场,而是会形成一个能把周围人都卷进来的领域。洞穴里的一切都是患者幻想出来的,而这里就是叶琳的''洞穴''。" 也就是说,刚才那间阳光明媚的琴房,那个"活着"的周志音,果然是痴人的幻想…… “那……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我再次发问。 他的目光落回我身上,"关键在叶琳,得让她接受现实,接受周志音已经死了。只要这样,这个由他维持的世界自然会崩塌。" 让叶琳……接受现实? 一想到她刚才又哭又笑、完全疯魔的样子,我头皮就一阵发麻。 这怎么可能办到啊?! "嗷——!!!" 一声绝非人类能发出的咆哮猛地从黑暗深处炸开,转瞬间便向我们逼近! 是那只幻想怪!它追过来了! 队长先生眼神一凛,手臂上的能量屏幕瞬间增强,发出低沉的嗡鸣。 “没时间详细解释了!"他语速加快,眼睛紧紧盯着我,"你是目击者,你见过他。你说不定可以找到能让叶琳接受现实的''证据''!快去找!周志音的遗物、事故报告,哪怕是一张旧照片都行!" “我去找?可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而且那怪物……” "我去拦住它!" 队长先生打断了我,"听着,在洞穴里,幻想怪的力量会更强。我时间不多,只能靠你们尽快行动!" ……这FLAG立得也太明显了吧! 我咬紧后槽牙,把到嘴边的废话咽了回去,一把抓住乐乐的手腕。 队长先生没再废话,转身直面咆哮传来的方向,像个一夫当关的战士。下一秒,汹涌的黑暗如潮水般将他吞没,激烈的碰撞声瞬间响彻四周。 "我们走!"我看准时机,头也不回地拽着乐乐冲进与战场相反的黑暗里。 就在我们即将被黑暗吞没的刹那,队长先生的声音穿透了身后的混乱,清晰地撞进了我的耳朵里: “记住——” “找到证据!” “让她认清现实!” “让她幻想破灭!” 第4章 就像彩虹小鸟一样 我拽着乐乐一路狂奔,嘴里语无伦次地把从队长先生那儿听来的一切全倒了出来。话说得乱七八糟,逻辑也支离破碎。 可乐乐一句话也没打断,只是静静听着。那双总带着几分玩味的眼睛,此刻却异常认真。 “总之,”我猛地刹住脚步,扶住膝盖大口喘气,“情况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乐乐的眉头微微皱起,双臂交叉在胸前,"所以,我们现在是在别人的……幻想里?" “就是这么回事!”我用力点头。 他沉默了一秒,然后用一种近乎严肃的语气,抛出了一个完全偏离重点的问题: “既然是幻想,那她为什么要幻想出那——么——丑的怪物出来啊?审美也太堪忧了吧?简直是对我眼睛的酷刑!” “哈?”我直接愣在原地,脑子嗡的一下,竟有那么几秒钟真的在思考"为什么幻想怪会这么丑"这种离谱问题。 反应过来后,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要求还挺多!要不您亲自给设计个造型?反正都是''幻想''出来的,说不定你想着想着,它就真的变样了。" 话音刚落,周围的黑暗像退潮的海水一样,开始迅速消退。刺眼的光芒毫无预兆地从四面八方涌来,我和乐乐一边异口同声地惊呼"抹布洗",一边下意识地紧闭双眼,用手臂挡在眼前。 再度睁眼时,我们愕然地发现,我们又回到那间熟悉的琴房里。 房间中央,那架漆黑的三角钢琴前坐着两个人——正是叶琳和周志音。他们穿着高中制服,看起来比之前要青涩许多 叶琳托着腮,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身旁正在弹琴的周志音。周志音的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神情专注而温柔,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流畅地跃动,一段动人的旋律如同溪流般潺潺流出,充盈着整个房间。 我看到叶琳的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她轻声对结束演奏的周志音说了句什么。声音太小,我们听不清。但周志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他腼腆地挠了挠头,露出了一个有点傻气,却无比真诚的笑容。 任谁都能看出,那笑容里饱含的情愫。 “额……他们好像看不见我们。”我尴尬地指了指那两人。 “看起来是的,这应该是他俩的记忆。”乐乐站在我旁边,语气听起来有点微妙。 面对眼前这甜得几乎能溢出蜜来的场景,他撇着嘴砸了砸舌,脸上明晃晃写着"不忍直视",胳膊抱得更紧了:“可是干嘛突然给我们看这个啊?强行喂狗粮也得讲究个基本法吧?这糖精严重超标了,对单身人士极其不友好,我要投诉!” 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有点浪漫细胞?" 他伸手比了个"NO"的手势,一本正经地反驳:“浪漫也得分场合啊!这叫''骗狗进来杀'',懂不懂?” 就像是故意跟他作对似的,眼前的画面"咔"地一下切换了,比电影转场还生硬。温馨的气氛瞬间被抽走,沉甸甸的压抑感压得人胸口发闷,连空气都冷了下来。 “为什么不行?这是我的梦想!我连实现梦想的机会都不能有吗?”周志音的声音压抑着激烈的情绪,手中紧紧攥着音乐学院的招生简章。 “梦想?你家的情况支撑得起你学音乐吗?”叶琳的声音陡然拔高,还带着点藏不住的恐慌,"而且你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我们怎么办?异地恋有多少能成的?周志音,你现实一点好不好?" “……嗯?” “……咦?” 我和乐乐同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懵逼。上一秒还甜甜蜜蜜的两人,怎么突然就吵起来了? 看着剑拔弩张的场面,我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这种争吵的画面,总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 乐乐的反应更夸张,刚才还抱着胳膊"看戏"的姿态瞬间垮了。他往后退了小半步,双手下意识地举到胸前,像要挡住什么似的,声音都慌了几分:"怎、怎么回事?画风突变?刚才不还好好的吗?这就吵起来了?" 周志音把招生简章“啪”地摔在钢琴盖上,震得几张乐谱滑落在地,“现实就是我喜欢音乐!那是我唯一想做的事情,也是我最想追求的梦想!” “喜欢就能当饭吃吗?学了音乐以后能做什么?当个音乐老师?还是去酒吧,夜店那种地方弹唱卖艺?”叶琳冲上前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我们一起考边海大学吧!毕业后找份稳定的工作,攒钱买房买车,然后我们结婚,从此相伴一生……这样的生活不好吗?" “……从此相伴一生?”周志音重复着这句话,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苦涩的笑容。 争吵没有答案。 接下来的记忆画面变得支离破碎,像被胡乱剪辑的胶片。反复闪回的,是叶琳止不住的泪水,是周志音长久的沉默,以及那扇在两人之间重重关上的房门。 然后,画面定格,场景依旧是琴房。 周志音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他扯出一个无比勉强的笑容,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好,就按你说的,考边海大学。" 叶琳脸上瞬间绽放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她欢呼着扑进周志音的怀里,紧紧抱住他,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说道:“太好了!志音!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窗外的阳光正好,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勾勒出温暖的金边。 我看见周志音垂在身侧的手,先是攥得指节发白,指骨都凸了出来。最后却像泄了气的气球,一点一点地松开。 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惋惜涌上心头。 这时,我忽然想起了那本几乎快要被我遗忘的童话故事——《再见,彩虹小鸟》。 故事里,那只长着绚烂羽毛的小鸟,被深爱着它的孩子关进了漂亮的鸟笼。孩子每天给它最好的食物和清水,却不知道,小鸟最想要的是广阔的天空和自由的清风。 周志音,就跟那只彩虹小鸟一样,被以爱为名的笼子囚禁,终生都无法得偿所愿。而那笼子的钥匙,恰恰掌握在他所爱之人的手中。 …… 高考结束,放榜,印着"边海大学"字样的录取通知书被郑重地交到彼此手中。两人并肩站在校门口,对着镜头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 紧接着,场景切换到长途汽车站。 人来人往,广播里播放着班次信息,混杂在喧闹的人声里。 叶琳踮起脚尖,对提着行李箱的周志音嘱咐:“我先去看望一下我妈妈。你到了学校安顿好,马上联系我哦!” 周志音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他拉着行李箱,朝她挥挥手。随即转身,身影很快便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然后,眼前的画面突然像信号不良的老式电视,疯狂闪烁起来,色彩扭曲成怪异的色块。耳边的喧闹声变成了尖锐的撕裂音,刺得耳膜生疼! 下一秒,所有明亮的颜色都被抽走,只剩一片沉重的灰暗。 画面被拉到一个十字路口。 一辆失控的卡车,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歪歪扭扭地冲上了人行道,狠狠地撞倒了路边的护栏。 一道瘦高的人影被狠狠撞得飞起来,手里的乐谱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在充斥着恐慌和灰尘的空气中凌乱地飞舞。 那个人,是周志音。 他重重地摔落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身下迅速蔓延开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原本白皙的面容此刻因痛苦而扭曲。而那些乐谱缓缓飘落,有几张轻轻覆盖在了他逐渐闭上的双眼之上。 周围的人发出惊恐的尖叫,有的四处奔逃,有的迟疑地围过去,手机闪光灯亮个不停。 我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先于意识行动,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可脚步刚动,手臂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拽住了。 是乐乐。 他的手指牢牢箍着我的小臂,力道大得让我生疼,眼中满是制止,声音却平静得像无风的湖面:“别去!这只是记忆,你改变不了什么。” "只、只是记忆……"我茫然地重复着,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喘不过气。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违和感袭来—— 不对……叶琳当时已经和周志音分开了,她怎么可能拥有事故发生时的记忆? 这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劈中我的大脑,让我浑身一颤。 我猛地瞪大了眼睛,像是疯了一样,拼命地在那些晃动的人群中搜寻着那个可能留下记忆的人。 然后,我看见了。 在离事故现场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满脸惊恐的女孩。她脚边有两杯刚刚洒落一地的奶茶,粘稠的液体正顺着地砖的缝隙流淌。 那是……我。 是高中时候的……我。 我当年……竟然就在事故现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