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小饭桌》 第1章 第一章 当实验室的玻璃被张牙舞爪的藤蔓冲破时,朝闻最后的念头是:早知道这辈子要结束的这么仓促,就不应该和路行知那么草率的分手。 如果知道这是人生的最后一个月,他一定拉着路行知夜夜笙歌。 虽然在心里预设了不太美妙的结局,但是朝闻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折在这里。 死者去世前坚守在实验室赶实验进度——这也太难听了。 闯进来的藤蔓有碗口粗,像蛇一样蛄蛹着在白墙上行进,场面十分诡异。 朝闻慌了神,手边的空烧杯被一肘子捣翻在地,碎成了八瓣。 当藤蔓袭来时,朝闻的脑子罕见的空白了。他的视线顺着绿色覆盖的缝隙延伸,瞬间定格在一瓶未开封的草甘膦上。 这是一种高效的除草剂原液。 拼了! 朝闻猛地扑过去,险险避开脚下袭来的鞭子一般的藤,快速抓住瓶身打开瓶盖。 刺鼻的气味蔓延开来,那怪物仿佛也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似的,动作一顿。 朝闻没有犹豫,手中的液体向怪物粗壮的主藤泼去。 “嗤——” 没有一滴水稀释的除草剂,效果喜人。一瞬间便起了白烟,被泼到的藤蔓紧接着痉挛、皱缩起来,颜色也发灰黑,火烧了似的。 没被泼到的部分动作也僵直起来,像是1080P不小心切换了360P。 抓住空隙,朝闻背起包就往外面跑。 楼道里也闯进来了莫名的植物,所幸实验室在二楼,几步冲下台阶便能出教学楼。 外面的世界几乎完全被绿色覆盖。远处自行车棚顶上甚至出现了好几朵脸盆大的花朵,鲜红扎眼,想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向日葵似的,很有节奏地左右摇摆着。 熟悉的校园变得面目全非,朝闻有些不知所措。 现在正是7月中,师生都放了暑假,整个大学里没多少人在。 如果这可怕的异变只发生在学校,那倒是还算幸运了。 但理智和情感永远难以平衡,朝闻只觉得心里产生了冲击力巨大的恐惧感。熟悉的校园完全变了模样,显得萧瑟、破败。 脚下的马路被路边涌出的生机旺盛的植物侵占了大半,朝闻打算从草坪抄近路回宿舍。 绿化草坪没有观察到其他不正常的地方,矮小茂密的三叶草随着风微微浮动,期间交织几朵清新小白花,只显得绿化特别好。 朝闻抬脚,小心翼翼地踩上去。脚感柔软,舒适得一如既往。 他松一口气,另一条腿也跟了上来。 “朝闻!” 有人喊他,声音很好听,还很熟悉。 “路行知?”朝闻偏头,目光定格在远处猫着腰顺着墙根往过来跑的人。 路行知穿了一身苹果绿的冲锋衣 长裤,潇洒帅气不减半分,但是在这个明朗的夏日午后显得格外的……热。 仔细看,衣服上还有好些口子,翻过了刀山似的,整齐的排布在左肩膀部位。 那人唇边也有一道伤痕,渗出一滴鲜红的血,显得格外色气…… “别动,不要走三叶草附近!”那人终于跑到近处了,胸膛剧烈起伏着,脸也通红,“四叶草是地雷,会爆炸!” 路行知的“地雷论”和朝闻的左脚同时落下。 “啊?” 茫然的同时,他敏锐的捕捉到了脚底传来的极其细微的声音。 “吱——” 时间仿佛被拉长,路行知来不及思考,人已经斜着冲了出去,三步并作两步扑向朝闻。 两人借着冲劲儿回到了教学楼门口,倒在台阶前。朝闻整个人被路行知圈在胸口处,后脑勺也被一只手护住,除了屁股疼点没有大碍。 朝闻脸颊泛红。 前任温暖的怀抱和这种屁股痛痛的感觉,真的很容易让人回忆起某些少儿不宜的场景…… 旖旎的氛围结束在一声放屁声响起时。 要不是声音距离在几米外,朝闻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面对路行知了。 他掀开身上的男人,坐起身来,望向两米外自己刚刚踩过的草坪。那里袅袅升起一缕极细的烟,细微到两个呼吸的时间就完全消散了。 “这就是你说的……地雷?”朝闻缓缓侧头,盯着前男友的眼睛。 被人英雄救美他是不介意的,但是这个比踩了摔炮还没劲儿的危机也太儿戏了吧! “没危险你还不高兴啊,”路行知差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呼吸终于缓过来些,也坐起来,和朝闻肩并肩,右手放在朝闻视野盲区的大腿侧边,手背有几道擦伤,正缓缓往外渗着血,“宿舍楼那边,有好几个同学踩到,最轻的也是烧灼伤。” “最轻,还有很重的?”朝闻转过头来,眉头皱着。 “……有人小腿炸飞了。”说着,路行知又低头去检查朝闻的腿。还好朝闻身上没什么事,那颗小炸弹留下的痕迹还没有两人摔倒这一下留下的痕迹多。 “所以……这到底是咋回事?”朝闻两手从脸颊搓到耳根,显然还不是很能接受纯真校园变真人扫雷的事实,“我刚刚在实验室,遇到蟒蛇一样的树藤,把玻璃都挤爆了。感觉所有植物都跟变异了似的!世界末日还是重返侏罗纪啊……” “对。”路行知扫视着眼前的校园,一片沉浸式的绿色,“就是变异了。” “食堂门口的桂花树都开花了,特别明显满树金黄。” “那很香了,”朝闻也翻白眼,“赶紧说重点啊。” 路行知被他呛了一口,也不恼,继续梳理着自己的语言系统:“桂花单朵变大了,而且花瓣的形状整体呈扁平状,还会主动脱离树干飞向活动的物体,造成危险,存在杀伤力。” “飞镖呗?” “……差不多。” “……也还行了,起码不是石楠花。”朝闻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半天憋出一句。 路行知哭笑不得,抬手揉了揉眼前毛茸茸的脑袋。 “四叶草地雷的强度差别确实非常大,既然是植物变异,大约生成的爆炸强度也和植物本身的状态有关。”路行知一溜烟爬起来,观察三叶草坪。 三叶草还是三叶草,只是看起来比以前更加生机勃勃。 “找找四叶草。”路行知说到,拉着朝闻蹲在墙边。 这是很古老的游戏,朝闻小学放学时最喜欢玩。一入了神常常一找就是半小时,不找到一个绝不放弃,最后找见了,沿着根部拽下来,高高兴兴拿回家擦干净,夹进字典里。 等到这段记忆都忘却的某一天重新翻开,给自己一个关于童年的惊喜。 “那里。”朝闻伸手指着一株奇怪的草,没敢碰。 就像是一株三叶草叶片向上卷起来,紧紧包裹着什么东西,看起来是圆球状。 朝闻站起来调整视角,最终确认了:“是四片叶子。” “对,这个也是,”路行知抬手指向另一株一样的奇怪植物,“四片叶子,所以这就是四叶草。” “他俩不一样大。” “直径差别较大,这估计就是爆炸威力不同的原因。” “四叶草一直是幸运的象征啊,”朝闻看着一望无际四处疯长的草坪,自言自语似的,“这也太地狱了。” “我踩到的估计是芝麻大小的,”朝闻感慨到,“比摔炮劲儿还小。” “老天爷眷顾。” “咱俩理一下思路,”朝闻压下心里的旖旎,重新集中注意力,“我在做实验,有藤蔓冲进来,动作很快,但是除草剂泼上去能造成伤害,并短暂抑制其行动。” “跑出来就看到这些,四叶草是炸弹,还有那边楼上的大花,一直在摇。” “我从宿舍出来的,宿舍暂时没碰到闯入的植物,我在窗口听到楼下有人叫喊,”路行知接上,“他们走在路上蔓延的三叶草草坪上,然后爆炸了。” “能观察到,树也好草也罢,最不明显的变化是长大了不少,莫名其妙的变异形态也有不少,不清楚是否都具有杀伤力。” “宿舍安全的话,那你跑出来干嘛?”朝闻不解,“这个点吃晚饭好像有点早了。” 路行知瞥了他一眼,没接话茬,继续自己的思路:“感觉是某种力量或者病毒之类短时间爆发,感染了几乎所有植物。” “大力水手菠菜啊。”朝闻皱着眉喃喃道。 “时间太短,观察不到是否后期会对植物产生什么危害,至少目前来看,植物没有死亡案例。” “简直太有活力了好吧,那个花长得比我头都大。” 朝闻的视线又转向自行车棚,然后便完整目睹了美丽花朵瞬间张开无数巨大的花瓣,把旁边歇脚的麻雀包了进去,像是闭合成了花苞。片刻之后,花朵重新绽放,棚顶只留下羽毛两三片。 路行知的腰侧被人捅了捅,他叹了口气,收回视线,将那只手握在掌心轻抚:“我看到了。” “太可怕了吧,”朝闻明显受到了惊吓,这是他第一次简识变异植物的凶残,“要不咱俩上去把草甘膦多弄两瓶背上吧,关键时刻能救命啊。” “好主意,”路行知回头望向实验楼,计算着行动风险,“我们需要系统性的手段评估和测试未知变异植物的危险性和可利用性,得从实验室搞点顺手的工具。” “我们可以弄一些球之类的,扔过去初步判断植物的攻击性,”朝闻杵着下巴歪着脑袋,“或者生物实验室的小鼠。” “对。”路行知摩挲着他的手腕,动作无意识的亲昵。 第2章 第二章 趁着天还亮着,电也没断,两人说干就干,转身就回了实验楼。 化学实验室都在一层,好攻克,两人准备先去六楼生物实验室。 一楼大厅没有太大变化,只有几根零散细小的藤蔓,看起来不像有很大的威胁。 延伸出藤蔓的走廊才是重灾区,粗壮的树藤扒在墙面上,这一层楼几乎没什么区域幸免。 但是仔细观察一下,会发现它们都汇聚进了几个生物实验室的门口。 路行知抬手去按电梯按钮,被朝闻一把拉住。 看着前男友抬起一边眉毛,露出一个标准的疑惑表情,朝闻上前一步,附在他耳边小声道:“尽量走楼梯。” 朝闻爱看灾难片,深知灾害发生时不能坐电梯的道理。 “为啥,”路行知搂住朝闻的后脑勺,也轻声问到,“不是没停电吗?” 朝闻叹口气,脑海中闪过无数角色困死在电梯的情景:“没停电怎么看着都像是陷阱,高优考虑楼梯吧先。” 作为一栋很老又设计得很规矩的教学楼,楼梯就在在走廊总长的四分之一和四分之三位置,对于两人来说只要选择一边走四分之一路程即可。 路行知点点头,走到拐角处,探出脑袋观察:藤蔓没有异动,甚至没什么活动,就好像他们本来就长在这似的。 路行知指尖探进口袋里,摸出一个夏威夷果,用了些力气,扔向走廊深处。 “嘭……咕噜咕噜……” 藤蔓还是没什么动静,夏威夷果随着惯性滚动到楼梯附近,停了下来。 “初步测试看来,这些藤蔓的危险程度不太高。” 朝闻正打算踏进走廊,就被路行知拉住,一转头,苹果绿冲锋衣外套就劈头盖脸罩在了他身上。 “我不冷,”朝闻疑惑,“说起来这么热的天你还穿冲锋衣,真的太怪了。” 路行知里面穿了件白T,这样看起来正常多了。 “穿上,”路行知给他把拉链拉上,一直拉到头,看着布料把朝闻下巴都遮挡起来,才满意些,“晚上就冷了。” “今天最低温32度哎,”朝闻瞪大眼睛,“谁在这个温度下会冷,森林冰火人吗?” 他没得到回答,便被前男友牵着手腕进了走廊。 两人脚步很轻,顺利上了楼梯。 路过生物实验室,朝闻瞄到熟悉的实验室已经被墨绿色盘踞了大片。 越往上走,一切显得越正常,三楼四楼物理、电气实验室甚至没有看到任何植物。 看着前任熟练的翻窗进了综合物理实验室,拿了四把崭新的游标卡尺出来。 “哇!”朝闻拿了一把在手里比划,多出来的两把被路行知在他身后正在往他书包里塞,“这游标卡尺也太适合防身了。” 稍微用点力就能甩出破空声,顶部的尖角也非常适合给丧尸开瓢。 “可惜了,”朝闻叹了口气,“咱这是植物版末世。” 路行知拉好书包拉链,听到朝闻真心实意的遗憾,哭笑不得的顺手挠了挠他的下巴:“换成同学变得丧尸,你下手都得搞半天心里建设。” 上到六楼,眼前的景象倒是和一楼没有太大差别了。 生物实验室也被藤蔓占领了,实验室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基本都被打翻了。巨蛇一样灵活细长的藤蔓乱七八糟的盘着,但是倘若仔细观察,就能发现: “他们好像扎在桶里?” “硫酸钾、硫酸铵、尿素、磷酸二氢钾……”路行知扒着门框伸着脖子仔细观察,压低声音,“都是肥料。” “太神奇了,他们自己能感受到什么有益吗?”朝闻放轻脚步往里走,小心翼翼跨过横在地板上的树藤,感慨道,“而且浓度什么的都不用在意了吗?变异植物也太皮实了。” 忽然,他脚下一顿。 不是绊到了什么,是一根细藤死死绞住了他的脚腕。那力量大得惊人,猛地将朝闻拉倒,往实验室深处拖去。 “路行知——”朝闻趴在地上摔了个结实,慌乱中扒住了门框,用力到手指关节泛白。 路行知心脏差点停跳,他胡乱扔下手中的游标卡尺,跨坐跪压在朝闻的大腿处,试图解开作恶的藤蔓,但是藤蔓的劲儿比他想象的大得多。 朝闻的小腿已经挤压出红痕,皮肤在粗糙的树藤下滑出几道细微的痕迹。 两个人的重量也无法和藤蔓平衡,朝闻已经快抓不住门框。 千钧一发之际,路行知的目光锁定到柜子里的喷火枪。 “坚持住!” 他站起来,三两步冲向柜子,那是常见的双开门铁皮柜,柜门部位镶嵌两片玻璃,方便同学不打开门也能很快判断什么器械在什么位置。 转身,抬肘——路行知借着冲过来的惯性成功捣碎了一边门上的玻璃。 玻璃碎片落在地上,溅起几滴鲜红。 朝闻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路行知又冲回来用体重压住他,同时拿着喷火枪向他脚边的藤蔓开火。 橘红色的火舌喷出,火焰灼烧着藤蔓的表面,细密的绒毛立刻就燎没了,没几秒钟就能看到火焰吞没处逐渐由绿色往焦黑的方向发展。 焦糊味蔓延开来。 植物怕火,看来这种藤蔓变异了也没增加魔抗。缠住朝闻脚腕的藤蔓瞬间松脱。 “走!” 路行知一把拉起朝闻,往对面的房间跑去,那房间里没储存什么可以做肥料用的实验材料,房间里一根变异植物都没有。 “嘭——” 门猛地关上,又反锁住。 朝闻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活动着自己僵硬的双手。 “明明之前一直没什么反应,”朝闻惊魂未定,疑惑的开口,“之前我们声音也没有很小,但是变异植物一直在专注吸取肥料和养分,根本没有被我们惊动过啊,我还以为他没有攻击性!” “不对,”路行知忽然想到,“你今天下午不就是被它们攻击才跑出实验室么?” “对哦,”朝闻眉头皱起来,拿不准了。上楼的过程藤蔓太老实了,让他差点忘记下午自己就是被藤蔓赶出教室的,“所以一定有哪里不一样……” 朝闻两只手捂住耳朵,仔细回忆两次遇袭场景与之前差别在哪。 路行知:“从不同维度去想想,声、光、色、温度、震动甚至呼吸,一切变量都有可能是引起植物不同反应的原因。” 声、光、色、温度、震动。 两次遇袭都没什么特别的声音,都是室内开灯且有自然光的状态,其他也和过一楼时没什么大差别…… 不对! 朝闻在脑海里原景重现。 “咔嚓——” 烧杯摔碎了。 “太神奇了!” 是自己的声音,并且因为连上六楼没有遇到任何危险而放松了经停,没有压低音量。 “是声音,”朝闻睁开眼,笃定道,“刚刚我说话了,下午摔碎了烧杯。” “它们会被较大分贝吸引刺激到,从而发起攻击!” “下次你别走我前面了,太可怕了。”路行知坐在他旁边,不知道从那里摸出来了两个创可贴正往他腿上粘,听到这终于松了一口气。 朝闻穿着七分裤,刚刚摔倒在地又一番僵持,腿上划出了不少细小的伤痕。幸好上半身穿着路行知的冲锋衣外套,除了手指太过用力,现在有些僵硬以外,没什么伤。 “嘶,你兜里东西真杂……”朝闻缩了缩腿,声音低低的,“没必要,不严重,你先给你胳膊上贴。” 路行知手上一使劲,握着朝闻脚腕又把他拽回来,头也没抬:“有必要。” 路行知的掌心很热,烫得朝闻脑子乱乱的:“谢谢你啊,你刚刚反应真的很快,要不是你我今天真得凉在这。” “你以前不会说谢谢的,”路行知终于抬头,看了朝闻一眼,眼里闪烁着若隐若现的委屈,“你都直接亲我。” 朝闻屈起一条腿,坐得自在些,听到这里脸立刻充血泛红了:“我们俩分手了嘛……” “我还没同意。”路行知手上劲更大了些,不悦的情绪透传出来,朝闻清晰的接收到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虚。 “我觉得咱俩不合适,”朝闻回忆起上学期每一次很不满意的约会,感觉自己腰板终于挺直了些,“我和你在一起……不太开心。” 路行知皱着眉,眼神里透出迷茫的疑惑,毕竟他自己真的很开心。 “你不吃辣椒啊,”朝闻掰着手指认真回忆,“口味不同太难一起生活了。” “你也不爱吃甜的,光吃三明治水煮菜啥的,饭量也很小,跟你吃饭很不开心的……” “……”路行知眼里一片茫然,视线落在朝闻脸上,“就因为这个?” “昂,”朝闻鼓起勇气抬起头,“吃饭是很重要的事,我觉得应该找到幸福的状态。” 路行知盯着朝闻的眼睛,眉头微皱,眼神锐利。:“……我上个学期在备赛,要严格控制饮食。” “备赛?什么比赛。” “……大学生健美比赛。” 路行知捂着脸坐下,感觉自己快被气晕了,本来被舍友强拉着参赛就很不乐意,因为这个被分手更是冤得没边了。 “哇,那你很有肌肉哦?” 路行知着朝闻的眼睛,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个你不清楚吗?” 朝闻抿着双唇,眼睛望向天花板,陷入回忆: 两人的恋情开始得很激烈,没几天就滚过床单了。但是因为害羞,他总是喜欢关了灯再开始,路行知也很迁就他……所以肌肉什么的,确实没什么深刻的印象了,不过手感真的很好…… 只记得每次都爽得他哭着跑掉,没几天又跟失忆了一样滚上路行知的床…… 路行知就看着他逐渐脸红,露出些许羞涩神情,心情终于好了一点点。 “所以你喜欢吃饭吗?”朝闻终于想起来自己纠结许久的事,“我以为你是那种不爱吃饭的人,下馆子你也不爱去。” “那看得到吃不到,不是酷刑吗?”路行知叹了口气,天知道他那段时间过得有多煎熬,居然被人误会不爱美食。 “好吧,对不起,误会你了,”朝闻看向路行知,手搭在他肩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前男友的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又很是庆幸,毕竟其他方面他都很满意路行知的,“那我们要不要复合?” 朝闻认真道:“反正世界末日都来了,我觉得我们恢复情侣身份,然后及时行乐,更有性价比。” 路行知抬起头,手臂将朝闻圈进怀中,掐着他的下巴狠狠咬上去,语气不爽:“我可没同意过分手。” “咕咕——” 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在叫。窗外夕阳渐落,转眼已经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最终这场小小的惩罚以朝闻下唇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结束。 两人并排坐在墙边,平复着呼吸。 “晚饭怎么吃?”朝闻一手抚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掏出手机,想看看还有没有外卖,“话说这种时候叫外卖的话,外卖小哥有点太危险了吧。” “不用看了,”路行知望着窗外,思索着什么,“下午就断网了,完全没信号。” 正值暑假,学校里没多少人,只有一家面馆一直开门着,留校的学生一般会去面馆吃饭,吃腻了就叫个外卖之类的,生活也还过得去。 “去面馆看看吧,”路行知起身,向朝闻伸出手,拉他起来,“不管营业不营业,肯定有东西吃。” “如果变异很严重,可能短时间内不会有支援和补给,”朝闻眉头蹙着,“学校里还有其他人,面馆的存粮不一定充足。” “你说,变异了的植物……还能吃吗?”朝闻望向路行知,眼睛亮闪闪的,“操场后面那片菜地,肯定有吃的!” 第3章 第三章 两人原路返回,经过一楼时小心翼翼摸进一间变异植物较少的生物实验室,提走了一大桶草甘膦,还顺带摸走了几个喷雾瓶。 当两人从实验楼出来时,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校园里路灯也亮起来了。 没有断电,好消息。朝闻浅浅呼出一口气。 面馆在生活区,所幸实验楼在教学区的边缘,距离并不远。 他们顺着最近的路线往回走,沿着楼栋边缘,贴着墙,小心翼翼的前行。 这边几乎没什么藤蔓或者变异植物,不过即使如此,两人也小心翼翼只用气声和手势交流。 离开教学区,视野便开阔些了,它们已经到了学校北门,穿过北门前面的人工湖和小花园,经过快递站点,就到了面馆。 人工湖边植物种类较为复杂,小花园主体区域更是群魔乱舞,只有较边缘处种着一片三叶草,看起来相对安全些。不过想起之前的四叶草地雷,朝闻又是一阵后怕。 但是眼前的这一片草地,看起来和先前实验楼下的又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朝闻拉着路行知停下脚步,盯着绿色间点缀的明黄色花朵,疑惑道:“之前地上开的花也是黄色的吗?” “是白色的,”路行知点点头,“学名是白车轴草。” 两人又蹲下了。 朝闻看了半天,更迷惑了:“这个也是三叶草呀,不是一个品种吗?” “对,”路行知努力在草丛中寻找着四片叶子的,“这个是酢浆草,也有三片叶和四片叶的个体,一般开黄花或者桃红色的花,也是一种没什么人吃的野菜,味道很酸。” “我想起来了!”朝闻一拍大腿,“我们叫它酸溜溜,小时候没事干就拔几根放嘴里嚼。” 那是一种又清爽又尖锐的酸,还挺特别的。 “先从舌尖上下来,”路行知叹了口气,“一起找找四片叶子的个体。” “变异的车轴草主要变异体现在四叶的个体,我想酢浆草也可能是,不过酢浆草四叶的会比车轴草少很多……” 朝闻举手了:“找到一个球。” 不过和之前的炸弹球不一样,这是一个像迷你丝瓜一样的果实,沉甸甸的坠在快要完全闭合的花朵下。 路行知挪过来,把朝闻拉到自己侧后方的位置,仔细观察:“这是酢浆草的果实,成熟的果实会自己爆炸开把种子弹射出去。” 朝闻了然:“所以这个也有爆炸风险了。” 两人又往后挪了挪,路行知捏着游标卡尺,用尖头轻轻触碰酢浆草细长的果实。 “噗——” 果然爆炸了。 一根水柱向着触碰点的反方向飞溅,大约淋出去两三米。 朝闻放松下来,好奇道:“这是种子变成水了吗?” 路行知收回游标卡尺,观察着上面溅上去的几滴液体。 “看起来基本上是透明的,”朝闻凑上来,又轻轻用手扇动几下,闭着眼睛仔细嗅闻,“酸味,柠檬加果醋的感觉。” 路行知随手捡了一片落叶,将之放在溅出的液体上蹭了蹭,没观察到什么反应:“看起来不是强腐蚀性液体。” “咕咕——” 朝闻捂着肚子,有点不好意思:“闻起来酸香酸香的,有点开胃了……” 路行知朝他看去,眉眼中带着笑意,很贴心,就当没听见:“看起来危险性不高,我们直接从这穿过去吧。” 这确实是效率最高的方案,眼下学校大部分被变异植物覆盖了,走大路要绕远,且路边还有大量没有评估风险的其他植物。 现在既然能基本排除酢浆草的危险性,直走是最好的选择。 “我抱你还是背你?”路行知望向朝闻,“你这裤子露脚腕,不能冒险。” 没等朝闻开口,又自言自语起来:“还是抱着吧,抱着位置高些,更安全。” 一眨眼的功夫,朝闻就被男友以公主抱的姿势抱在怀里了。 他两手揽着男友的脖子,整个人还有点不在状态:自说自话什么呢就把人抱怀里了,不过这种情节真是太帅了,谁这么有眼光选的三好男友啊,啊是我哎哈哈哈哈哈。 路行知的手臂很稳,走过了小几百米也一点没有颤抖,呼吸也很平稳。 朝闻放下一只手摸了摸对方穿过自己腿弯的小臂,惊奇道:“真的挺壮哎,好神奇。但是平时穿着衣服完全看不出,绝了。” 路行知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眼神里气愤和开心交织着闪烁。 还有一只手在身上来回摸,让他有些心神荡漾。 但是现在不是恋爱脑的时候啊喂! 路行知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面馆就在不远处,但是前方树下似乎隐约有人影活动。 正在两人惊疑不定的时候,那人开口了。 “同学,”他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卫衣,个子挺高,看起来和路行知不相上下,还更壮实些,正站在一颗柳树下摆弄着手机,“我手机好像没话费停机了,你能帮我充个话费我等下还你吗?” 两人走近了些,但也和他保持了安全距离。 严格来讲,是和他身后那颗比六层宿舍楼还高的、舞动着无数枝条的柳树保持了安全距离。 这柳树乍一看没什么异样,但是最近每天都来面馆吃饭的朝闻能拍着胸脯肯定:这棵柳树昨天还没有这么高大威猛! 虽然那些柳条看似随风舞动一样,但是多观察一下就能发现,柳条在慢慢往树下的同学身上缠去。 朝闻着急:“你先过来!” “不是没话费了,”路行知尽量压低声音朝红卫衣道,“是没网了,全都没信号了。” “啥?我没听清!”红卫衣皱着眉头大声回应,一边往两人跟前走。 但是可以预见的,没走动。 “嘿,这柳树长得也太旺盛了,”他低头看见自己腰上缠绕的枝条,惊讶不已,“柳条怎么还能打死结啊?大自然可真神奇。” “哎,怎么解不开呢?” “我去!”路行知胳膊一档,拦下已经迈开脚步的朝闻,把手中的游标卡尺塞给他,握紧了喷火器,“你在这放风,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别的动向。” 朝闻反射性的拉住男友的手,面容挣扎了一瞬,又松了手。这是目前最合理的安排,这种情况下,目前只有喷火器作用大些,而那东西路行知用得最顺手。 “小心点。”他低声叮嘱。 在这样危机的时刻,救人可能造成什么结果,朝闻无法预料,但是对同学,他觉得自己做不到不理不睬。 显然路行知也是这样,他小小的松一口气。 二十多米没多远,路行知在红卫衣面前两三米站定,确定了柳条不像是准备猛烈攻击样子,掏出喷火器,对准红卫衣。 “哎,咋回事呀这是,”红卫衣还低着头在自己腰间扒拉,他拉着一根柳条用力便揪断了,但是对腰间缠紧的一把柳条毫无办法,“这柳树跟成了精然后看上我了似的。” 路行知:“你把肩膀上的两条先抖掉。” 红卫衣看向自己的肩膀,才发现上面也缠上来了枝条。 路行知拿起喷火枪,对准了红卫衣腰间的一大股顽固分子。 “哎,你这什么东西啊?”红卫衣还在状况外,直到看见路行知开火,火苗喷射在枝条近端,离他的红卫衣就几厘米,“拿远点啊啊啊!学校里怎么有这种东西啊!” 他惊惧不已,撒腿就想跑,直到脚下空转了两轮,才发现自己挪不走了:“救命啊啊啊!” 柳树枝条在持续的火焰炙烤下逐渐发黑,然后便缓缓松开了。 “走!”路行知狠狠几脚,踹开不知何时探到自己腿间的枝条,拉着红卫衣的袖口,向着朝闻跑去。 三人再没停歇,一口气跑进了面馆。 这间面馆,名字就叫“面馆”。 红底白字的招牌上,这两个大字龙飞凤舞的挂着,看起来很不羁的样子。 作为开在大学里的小饭馆,面馆面积挺大,算上后厨有一百多平,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子,老板徐青支了个一个简易棚子,用作仓储和种一点易活的菜,旁边还有一个支了床的简易休息室。 面馆里一切如常,就像是正常的非饭点时间的状态,大厅里空无一人。 三人头也不回的跑进大门虚掩着的面馆,路行知才有空回头去观察柳树的模样,只见柳条都恢复了正常长度,随着微风轻轻摇曳,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红卫衣也瞧见了,惊诧的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不对吧这!它刚才明明长了那么老长的条,给我腰上都缠了好几圈!” 见没人接茬,他又去拉路行知的衣摆,瞪大了自己的一双熊眼质问:“对吧恩人,你看到了对吧!” 看到路行知不着痕迹的把衣服拉出来,朝闻有点想笑,又按耐住了。他转身拉开了三张凳子,同时应声安慰道:“不用着急,大家都看见了,先坐下冷静一下。” 三人围着玻璃餐桌坐下来,心有余悸。 “话说,这个喷火枪,”朝闻开口,眼睛盯着救下两人的大功臣喷火枪,“你前面说的时候我还以为很大很帅呢,没想到这么迷你。” 没错,就是那种给布丁烤焦糖的喷火器。 红卫衣也好奇:“对啊,你们是学生吗?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啊。” 朝闻和路行知对视一眼,先开了口:“化学系,朝闻。” 路行知:“生物科学,路行知。” 红卫衣:“机械设计制造及自动化,虎洋。” 三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感觉身上的紧张感也散去不少。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下午,在同行同学的自我介绍中听到熟悉的秩序中的名词,莫名就多了些安全感。 熟悉得差不多,朝闻正想招呼老板过来,看看还有啥吃的填填肚子,却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凛。 “不对!”朝闻抓起自己的游标卡尺,蹭的站了起来,椅子猛地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这个点正是晚饭时间,不应该不在营业才对,徐姐有危险!” 两人率先向后厨方向跑去,虎洋站在原地抓耳挠腮,眉头紧锁。 最后拉开冰柜门,拿出两瓶玻璃瓶装的汽水,一手一个,反握在掌心,心里终于有了些底,才终于一跺脚,也追了上去。 “等我!” 后院里种的蔬菜打眼一看,都看不出什么明显变异,但是几人没有放松警惕,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挨着墙根穿过了院子,往休息室门口走。 门口的菜架子上缠着某种藤蔓,开着黄色花朵,但是在夜色中,也变得十分不起眼。 三人刚走到门口,便听房门半掩的房间里传来若隐若现的打呼声,这让朝闻终于放下一口气,抬腿就要进房。 但是一步跨出去也没前进半分,朝闻扭头一看,原来衣领子被男友拽住了。 “谨慎点。”路行知吓得心跳都加速,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同时一脚把探进房门的南瓜藤踢开,用手中的游标卡尺支着推开了门。 藤上带出来两朵巨大的南瓜花,鲜艳美丽。 “唉,这个花好好看,”一路上没见什么危机,虎洋渐渐放下警惕心,好奇地凑到花朵跟前去了,甚至还皱着鼻子使劲闻了两下,“这什么花啊……” 路行知正想让他离远一点,就看见虎洋先是跪下,而后上半身前倾,最后头顶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哼……呼……” 虎洋同学嘴里发出牛叫一样的呼噜声,连绵不绝。 两人正百般疑惑着,就听见屋内传来动静。 “妈呀,大早上的,学生娃你们跑我店里弄啥呢,”徐青穿着简单的短袖牛仔裤,伸了个懒腰,从床头摸过手机,起身向门口走去,一边揉着睡意朦胧的双眼,一边看时间,“七点五十八?哎呦!起晚了呀,咋天还不亮呢?” 门口两人稍微挪远了些,一边点头回应,一边观察着老板,只见她看起来正常无异,才终于松了口气:“晚上,徐姐。” “啊,晚上?” 徐青正疑惑着,就走到门前,瞧见跪伏在地直打呼噜的虎洋同学,大惊:“你好同学,这里不让睡觉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