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同桌非要和我贴贴》 第1章 初见 八月午后,明亮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温暖而宜人,照的人暖洋洋的。 郁单蜷在榻榻米里面,翻了一下身,脸上的《最新版法律法规汇编》掉了下来。 少年眯着眼睛,伸手捞了一把,在书册落地之前接住,放在桌上。 手腕的伤口被撕扯一下,发出一阵钝痛。 郁单叹了口气,没了睡意,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他本来是大安国皇帝,只可惜皇位没坐几年就被篡了,他也被一剑捅穿,没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就来到了这里,手腕上伤口深深,周围更无一人。 他自己包扎了伤口,看到了桌上的日记本,从日记本里了解到这个少年的生平。 伪善的父亲,软弱的母亲,可悲又可叹的少年。 乏善可陈。 郁单合上日记本,将别墅摸索了个遍。 这住处不大,可机关密布。 每个按钮都是机关,有的按下去头顶的圆柱就会发出炙热的白光;有的按下去会喷火,还有的会喷水,还有些能控制黑色玻璃发出影像。 甚是骇人,只是机关杀伤力不大,倒是生活更便宜了。 这里的文字和安国相似,只是简化了一些,他看完架子的书就了解了不少关于这个朝代的事情。 被人发现手腕上的伤口已经是第三天了,一个看起来颇为和善的妇人过来洒扫。 应该就是原身日记本里的“保姆张姨”。 她颇为心疼的叫来大夫,给郁单重新包扎了伤口,又寸步不离的守在郁单身边,神情不安。 雇主受伤怎么都算是仆从的失职,但郁单没心思计较这个,反而安慰了她两句,顺带从她那里得到了不少消息,也逐渐习惯了和她相处。 “你这孩子,睡觉也不盖个毯子,小心着凉。” 耳边忽然响起张姨的声音,手嘴并用的给郁单身上搭了一条毯子。 “热。”郁单给毯子掀了个口,站起来倒水。 “你爸助理刚给我打电话了,”张姨紧盯着郁单,有些担忧,“说是一会儿过来。” 郁单头也不抬的倒水,“嗯。” 郁单放下水壶,这个小玩意儿挺好用的,可以将水一直保持在适合适合入口的温度。 张姨欲言又止,最终摇摇头叹了口气,以往先生每次过来,这孩子都会伤心一段时间,希望这次先生看在孩子受伤的份上,心疼心疼孩子。 不过总觉得这孩子这次醒过来和之前不同了,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郁庆山进来的时候,郁单正拿着电视遥控器换台。 郁单余光扫了他一眼,手上动作没停,这小玩意能放故事,比唱戏还好看。他这两天他准时准点的守在电视机前看爱情戏,今天该演男主角发现女主角的真面目了,他不想错过。 郁庆山见郁单一动不动,不满意的冷哼,视线落在桌上的《法规汇编》上。 他拿起来翻了两页,用和缓但充满压迫的语气开口,“最近对法律感兴趣,以后想当律师?” 想找个理由光明正大的把你干掉。 郁单当了小半辈子的皇帝,对这种语气再熟悉不过。 但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微微低头,长长的睫毛垂下,看起来很乖。 初来乍到,他不准备和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起冲突。 郁庆山脸色缓和不少,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张阿姨跟我说你又割手腕了,最近心情不好?” 郁单点头,“有些事想不通。” 电视里正演到男主发现了女主背叛自己的证据,背景音乐开始悬疑。 “你啊,还是太年轻。”郁庆山手指在沙发上一点一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方面你做的就不如你哥哥,他知道爱惜自己。” 郁单声音温润,“我以后向他学习。” 男主去找女主了,而女主还一无所知的给男主准备礼物。 郁庆山满意点头,“你也半年没上学了,你哥哥怕再去学校被人议论,帮你换了个学校,你一开学就去新学校。” 学校,应当就是读书的地方。 郁单轻轻皱眉,“转到了哪里?” “十一中,你哥哥说那里人杰地灵,学校食堂的饭菜非常好。”郁庆山拍拍郁单的肩膀,“到那儿好好学习,虽然这句话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但是我还是叮嘱一下,有事儿都找保姆,别让人知道你是我儿子。” 郁单没忍住恶心,说话带刺,“我知道,毕竟是私生子。” 郁庆山愣了一下,收回手,“张阿姨说你这次划的不轻,我倒觉得这是个好事。” 郁单抬头看了郁庆山一眼,很想知道什么样的人会把儿子割腕说成好事。 郁庆山滔滔不绝。 “你性子随你母亲,她每每遇见事情,第一反应也是逃避,有什么用呢?” “这么多年我一直让你们母子俩住在这里,就是为了让她好好想想,如果我真的不爱她,不爱你们,我何苦在外面创业奔波,给你们住这么大的房子呢……” “你母亲还是想不开,不过是位降分,这宫中谁不是这样过来的,竟然以头砥柱,狠心留下你一个人。” 旧时声音犹言在耳,郁单忽然有些听不清电视里说的什么了。 只记得父皇也总是这样看他,同他说话。 一样的慈爱,一样的悲悯,一样的虚伪。 看着他们兄弟相争,手上沾满彼此的血,不死不休。 郁单突然觉得有些无聊,电视里男女主声嘶力竭,桌上摊开的书册还停留在郁庆山翻开的那一页。 “……妇女在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社会的和家庭的生活等各方面享有同男子平等的权利……” “她不想住在这里。”郁单突然直视郁庆山开口。 “啊?”郁庆山愣了一下。 “你把她关在这里,问过她的意见吗?”郁单面带讥讽。 郁庆山惊愕,仿佛不认识郁单。 明明才十七岁,面上都还露着稚气,可眼里满是审视,像是一眼就能看透他。 “我和你妈的事情轮不到你评判!”郁庆山眉峰骤起,勉强压住火气,“还有半个月就开学了,你这几天就好好呆在这里反省。” 禁闭? 郁单冷笑,起身走向门口。 这里一没有御林军,二没有保镖,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想让他呆在这里还不如做梦。 出门的时候,郁单从柜上摸了一个物件。 身后传来郁庆山暴躁的吼声。 “有本事出去就别回来了!我看没有银行卡你能撑多长时候!” 银行卡?什么东西。 郁单抛了一下手里的金镯子,这是郁庆山送给原身母亲的礼物,被原身扔在垃圾桶里,现在正好便宜了他。 他看电视的时候发现男主给女主送金项链女主很开心,由此可见,金子即使在这个时代也是硬通货。 郁庆山说自己很快就开学了,他这种人,肯定在开学之前把他找回来。 十天半个月,这个金镯子足够了。 十分钟过去了,路边有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房子。没新意。 二十分钟过去了,山上的几栋房子越来越远,梧桐时不时落下两片叶子,道路长的望不到尽头。 什么破房子见不得人非要建在山上!郁单恨恨想。 三十分钟过去了,郁庆山坐在车里路过他身边,冷脸看了他一眼。 暴躁! 男人,你以为你在看谁! 走走走走走! 看不清终点的时候,时间就会格外漫长。郁单不止一次想回到山上那个破房子里。但还是坚持走下来了。 毕竟他出来也不单是为了气郁庆山,电视和书册能获取的信息有限,他得亲自看看这个世界是怎样的。 虽然感觉走了很久,但是走到和电视里的城市差不多的地方的时候,看日头最多过了半个时辰。 高楼大厦,鳞次栉比。 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虽然穿的和大安不一样,但是能看的出来,都很正式。 除了远处垃圾桶边的几个。 五六个人,或站或蹲,红的黄的紫的蓝的绿的,每个人的头发颜色都不一样,膀子上挂着两根布条,领口恨不得拉到肚脐眼。 从他出现开始,几个人往他这边看了好几眼,鬼鬼祟祟,一看就不安好心。 郁单无视几个人,朝一家奶茶店走去。 绿毛靠近红毛说了两句,红毛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带着人哗啦啦往他这边走。 “哥们,借一步说话。”红毛单手插兜吊儿郎当。 郁单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让一下,我去买奶茶。” “喝什么,”红毛往前一步挡在他前面,朝后指了一个人,“你去给他买。” “奶茶,热的。” “喝什么?”红毛提高声音。 “奶茶。”郁单表情没变。 “去买,等会儿老地方找我们。” 红毛不耐烦摆手,后面的小伙子噔噔噔跑远。 “好嘞,浩哥。” “事儿逼,”红毛低声吐槽,“走吧少爷。” 红毛说完就走了,剩下的人看似懒散,实则将郁单围在中间,带着郁单往前走。 郁单很想说等奶茶到了再走,但是看红毛闷头往前,想看红毛到底想干什么,索性跟了上去,但他没想到这帮人走这么远。 什么事儿非要背着人解决。 从古到今有那么多美好的品质,怎么就偏偏继承了在巷子里才能秘密交谈这个糟粕。 刚走了很多路,这会儿实在是不想走了。 耐心用尽,郁单有些不耐烦,“你们到底想去哪儿?” “就前面那个巷子,快到了。”红毛闷着头继续往前走。 郁单刚停下来想发火,刚被派去买奶茶的那个毛儿就跑了回来,把奶茶顺滑的塞进郁单手里,接着又塞过来一根吸管。 冰凉的温度从指尖传过来,郁单边走边插上吸管尝了一口,口感丝滑,冰冰凉凉。能喝得出里面的茶叶劣质,但是这会儿郁单也没那么多的要求,抱着奶茶边喝边跟着红毛走。 终于,在走了一炷香都没有见人的破败墙垣边,红毛站定,转身看着郁单。 郁单一脸平静的喝奶茶。 这和之前说的也不一样啊,不说是一个胆小懦弱沉默寡言的废物吗?这人和胆小懦弱也不沾边啊。 红毛从地上挑挑拣拣拿了个砖头,在墙上“啪”地一按,挑出一块顺手的砖块。其他毛也盯着郁单,从后腰或者兜里拿出棍子指虎,摆好战斗的架势。 红毛拿着砖块朝郁单走过去,“你叫郁单?” 郁单喝奶茶,“嗯。” 红毛没想到他承认的这么利索,卡壳了一下,强装镇定大声,“你哥让我们过来教训你一顿,你乖乖挨打,打完咱们各走各的路,谁也不碍着谁。” 郁单把最后一口奶茶喝完,恋恋不舍的把奶茶杯放在地上,随口问道:“我哥让你把我打到什么程度?” 红毛再度卡壳,有些恼羞成怒,“你一个挨打的话那么多干什么!胳膊腿全乎,见到他跪地叫大哥的程度!” 郁单活动了一下手腕,客观评价:“倒是不太重。” “神经病!”红毛深吸一口气,扬手一挥,“兄弟们,上!” “啊!”一群人叫着喊着冲向郁单。 郁单往后退了一步,抬脚踢向空奶茶瓶,奶茶瓶垂直起飞砸到绿毛脸上。 绿毛“嗷”一声哀嚎,手里的甩棍落在地上。与此同时,红毛拿着半块砖朝郁单呼过来,郁单低头躲过去,伸手接住绿毛的甩棍,反手两棍将两个毛撂倒。 红毛一击不中,转身冲过来,郁单转了一下棍子,一棍砸在红毛手腕上,砖头应声落地,红毛捂着手腕的时候,郁单又一棍子甩在红毛大腿上,红毛躺在地上捂着腿。 地上一片哀嚎,至于刚刚去买奶茶的小个子,还没跑到郁单面前战斗就结束了,站在原地错愕的站着。 郁单没管他,蹲在红毛旁边,手腕撑着甩棍,“我哥叫什么,是个什么样的人。” 教训人只是不痛不痒不缺胳膊断腿的程度,不知道应该说他哥心善还是手软。 “你他娘的……嘶!” 郁单把甩棍抵在红毛肩膀上,轻轻用力,红毛的脏话咽进嗓子里,只剩呜咽。 “我哥,是个什么样的人?”郁单轻轻开口。 “不,不知道,”红毛疼的抽气,“这是花叔给的任务,我们接触不到你哥。” 郁单沉思一下,“让你的人去叫花叔过来。” 其他毛紧张的看向红毛。 红毛丧着脸摸出一个板子,点了几下。 郁单在电视里看过,这个板子可以千里传音。 红毛一脸纠结,“我们被人打了,就一个人,CBD东边的拆迁区,好。” 红毛挂掉电话,“我大哥说一会儿就过来。” “不是让你叔过来吗?怎么叫的你大哥?” “我们都听我们大哥的!”红毛梗着脖子。 阶级分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郁单靠在墙上,无意识的转着甩棍,低头想着什么。 几头毛互相搀扶着起来,聚在一起垂头丧气。 唯一没挨打的小伙子被郁单差使着去买了奶茶,当着郁单的面插好吸管双手捧着递给郁单,然后默默退到一边降低存在感。 远处传来发动机的轰鸣,由远及近,小弟们脸上露出希冀。 郁单抬眼,那人已经骑机车到了自己前面,反打方向,甩尾,机车后轮胎贴着郁单站的地方划过,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然后停在郁单前面。 郁单默不作声打量对方。 长腿,白T恤,修长的手指摘下头盔,那人将头盔夹在膀弯,随手捋了一下被头盔弄乱的头发,露出上扬的眼尾。 很有野性,而且是带着粗粝的野性。 红毛狂喜,指着郁单委屈:“谢哥!” 花谢在几个毛身上扫了几眼,才歪头盯着郁单,“你打的他们?” 第2章 放肆 郁单点头,“怎么,你要为他们报仇吗?” “看情况吧。”花谢从见到几头毛开始,身上的戾气就尽数褪去,现在正懒散的靠在车上,低点头烟,左耳耳垂上的金属耳环被太阳晃的闪光。他把打火机当今兜里,看向红毛,“说说吧,怎么回事?” 红毛有些心虚,“就前几天老四不是进去了嘛,之前花叔给他安排的活儿有些就得我们干。” “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花谢皱眉。 “前几天你忙着照顾刘奶奶,几天几夜没合眼,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瞒着你把这个活儿接下了。”红毛声音越说越低。 花谢看了郁单一眼,这人不着急走,也不说话,就看热闹似的在旁边喝奶茶,花谢嘴唇微动,忍住骂脏话的冲动,下巴点了点郁单,“这人谁,找他干什么,一次说清楚。” “哦,”红毛一瘸一拐的走向花谢,压低声音,“这人是郁庆山的私生子,好像叫鱼蛋,花叔说是郁家太子爷找人弄他的,隔三差五的打,已经打了两年了,从来没人管。” 花谢把烟扔在地上,一巴掌打在红毛头上,暴躁道:“傻缺吗你?!郁家的事情也是你可以掺合的!” “没人管嘛。”红毛捂着脑袋,语气委屈。 郁单有些无语,怪不得原身不喜欢出门,隔三差五的来一顿,这谁受得了。 花谢推开红毛,朝他走过来,“鱼蛋?” “郁单,”郁单看着花谢,“音同擅,擅权专政的擅。” “好,郁公子。”花谢从善如流的换称呼,“今天的事情是他们不对,我回去教训他们,您大人有大量,我保证,他们以后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 “你每次都是这么帮他们收拾烂摊子的?”郁单挑眉。 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很有意思,有能力知进退,也看得清形势,偏偏养了一群废物下属。 “有时候也让他们自己跳水里反省。”花谢不在意。“郁少金尊玉贵,就当给兄弟们一条活路。” 他不想得罪他,这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郁单抬起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啊。” 花谢松了口气,这小少爷人还挺好的。 “但我要你陪我五天。”郁单说。 “什么!”花谢一嗓子嚎的有些破防。 几个彩头也朝这边看过来。 郁单丝毫不受影响,一字一顿,“伺候我吃,伺候我喝,伺候我玩,让我开心。” “你把我谢哥当保姆啊!”绿头捂着脸,暴躁的冲过来,周围一群人义愤填膺跟在后面。 “别着急,听谢哥怎么说。” “谢哥!别管我们,揍他!” “他算什么东西!” “闭嘴。”花谢抬手,几个人不服气的憋住,脸色一个赛一个难堪。 花谢看着郁单,一时间拿不准这位少爷是什么路数。 “你惹不起郁家,你们打了郁庆山儿子两年,这要是捅出去,你这几个小兄弟都要完。” “胡扯,我们明明就打了这一次,还是你打我们!” “我说你打我了,你就打了。”郁单看着绿毛,笑盈盈威胁。 “好,”郁单飞快的说,“但是花销你掏,怎么伺候我说了算。” “没问题。”郁单从墙上起来,将空了的奶茶瓶放在绿毛手里,“走吧,带朕去吃东西。” 花谢跨上机车,偏头看郁单,“上车。” 郁单站在车前看了一会儿,才屈尊降贵的上车,坐在后面距离花谢八丈远。 “谢哥。”红毛不知所措。 花谢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给你转钱,去把你的红头发染回去,别顶着个红毛在我面前,晃的我眼疼。染完去吃点东西,花销算我的。” 花谢说完,没等红毛开口,就拧油门离开了。 巨大的惯性将郁单甩向后面,郁单手疾眼快的拉住花谢衣领,活生生让花谢体验了一把锁喉的感觉,机车骤然刹车。 “扶肩膀,我死了就没人伺候少爷了。”花谢面无表情的说完,又发动机车。 郁单自知理亏,手死死的握住郁单的肩膀。 十五分钟后,郁单路过一个绚丽多彩人流如织的商场。 他拍拍花谢的肩膀,“劳驾停下车,我要吃饭。” 花谢找了一个停车位将机车停下,带着郁单上楼,“吃什么?” “逛一下看看。”郁单抬脚往前走。 即使不是饭点,商场八楼也足够热闹,几个身高腿长面带微笑的小姐姐都给郁单发传单,“帅哥,欢迎进店品尝。” 郁单微笑着接下,然后统统塞给花谢,巡视般走向下一个店铺。 花谢看着动辄人均三百的菜单,“我提前说,吃饭的时候我们各付各的。” 郁单混不在意,“放心,我请你。” 郁单走的不疾不徐,偶尔还在店铺外面停留片刻,走了一圈才带着花谢进了一个潮汕牛肉火锅店。 说是火锅店,实际上装修的像西餐厅,胡桃木伪装成的博古架,形成一个个半开放的空间。餐具是描着金边的白瓷,在灯光流转着细腻的光泽。 “鲜切吊龙、至臻霜降、手打牛肉丸、尊享雪花键、深海鲍螺片、巴沙鱼、蟹棒、牛肝菌、精品时蔬拼盘……”郁单边翻菜单边点。 花谢看着一盘娃娃菜要六十八块钱的菜单,在心里吐槽少爷不愧是少爷,随便点几个菜就是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 郁单又点了几个小吃,然后才将菜单递给服务生,“就这样。” 服务生迟疑提醒:“先生,您还没有点锅底。” 郁单挥手,“选两个招牌的上过来就是。” 菜很快被端上来,鲜切的肉卷成半圆放在冰块上,蔬菜水灵灵的,很是对得起身架。 一个穿西装的服务生站在旁边,微微欠身,“两位先生,菜已经上齐了,请问蘸料是您二位亲自去还是我们代劳。” 郁单伸手指花谢,“他去。” 花谢无声询问,“我?” 郁单平静提醒,“伺候我吃。” 花谢点点头站起来,“你不用一直在这儿,我们自己吃。” 毕竟伺候人的活儿,花谢不想这里还有一个观众。 服务生微微欠身就离开了。 花谢走到蘸料区,才想起来忘记问少爷有没有忌口了。 这里面有些蘸料花谢没见过,于是随便按照自己的口味调了一个油碟一个干碟,端到郁单面前。 郁单拿起筷子点了一下香菜,“不要香菜,不要芹菜。” “还不吃什么,一口气说完。”花谢把油碟换了一个位置,拿到自己座位前。 郁单用筷子把肉涮开,“应该没有了。” 上辈子那些个宫女太监记他的口味偏好一个赛一个的努力,一道菜他吃下去只是微微皱眉,这道菜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以至于郁单对自己的喜好还真不太关注。油碟里只是一些调味的小菜,应该那么多不喜欢吃的。 花谢心里冷哼一声,觉得这个大少爷多半是认不清这些菜叫什么名字才说没有的。 花谢在网上搜了一个传说中可以鲜掉脑袋的灵魂油碟端到郁单面前。 果不其然,郁单指着韭黄皱眉:这个不吃。 我就知道。 花谢现在原地抱臂看郁单,眼神不善。郁单坐在原地和花谢对峙。 一分钟后,郁单伸手将花谢提起来,“自己去整。” “放肆!”郁单色厉声疾。 第3章 愿赌服输 第三章 “愿赌服输。”花谢说,“自己去调蘸料。” “我没跟你赌。”郁单整理了一下衣服往外走。 “愿意动手也是赌。”花谢跟在郁单后面,“在我们平安窑,打不过就得认栽。” 郁单不置可否,刚刚扯到手腕上的伤口,他觉得有些出血了,不过应该不严重。小料台放着几十种小料,他随便加了几种,指挥花谢拿了一份果盘就回去了。 火锅冒出滚滚热气,郁单跟其他人一样将肉在油碟里涮一下才进口。 鲜香麻辣,热气逼人。 仿佛从这一口开始,穿越过来的日子才鲜活起来,上辈子那些刀光剑影,帝王权术距离自己越来越远,这里是一个混混打人都要顾及对方会不会骨折的新时代。 涮肉片。 涮丸子。 涮蟹棒。 郁单吃的不亦乐乎,突然手腕被一个褐色小圆柱硌了一下。 郁单拿起小东西转了转,“这不是你刚刚用来砸我的东西吗?是什么?” “狗粮。”花谢一直没有动筷子,闻言平静开口,“平安窑那里有很多流浪猫流浪狗,我喜欢喂他们,这个便宜。” 一个喜欢喂猫喂狗的大哥。 郁单把手驻着筷子歪头,“你怎么不吃?” 花谢摇头,“太贵。” 郁单给花谢夹了一筷子肉,“新时代了,人人都能吃上饭,而且我说了,这次我付钱。” 花谢没有再推辞,将郁单夹过来的肉吃掉,高级火锅很快征服了花谢,他又从火锅里夹了一些,一时间二人吃的热火朝天,谁也没说话。 郁单将最后一口蟹棒吃进嘴里,拦住店员添水的动作,“结账。” 服务生拿出平板,“先生,您一共消费了1684元,请问怎么支付?” 郁单从兜里掏出金手镯放在桌上,“金子。” 服务生疑惑张大嘴巴,“啊?” 花谢也震惊了一下,这少爷什么路数? 服务生微笑,“先生说笑了,我们店里只支持现金,微信,支付宝或者银行卡,请问您哪一种比较方便。” 哪一种都不方便,甚至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郁单暗暗想。 他这几天都在郁家,张阿姨自然不会找他要钱,医生过来也是看完病就走了,他实在没有机会结账。 服务生看郁单沉默,花谢也坐着喝茶不说话,向后退一步,形成随时可以召唤保安的姿势,毕竟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想吃霸王餐。 郁单看看看周围,旁边桌用手机扫了一下纸面上的方块,然后就离开了。 和他兜里的那个方块一样,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郁单拿出手机,服务生迅速将二维码点出来。 郁单按开手机,这几天他研究了很多天这个,基础的功能还是能看懂的。 手机对准二维码,“叮”,页面迅速跳转,“请验证面容。”郁单点击确定,手机屏幕展示出一行红色的字。 余额不足。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服务生好心提醒,“先生,您可以换一张卡。” 花谢忍不住笑了一下,郁单把目光头像花谢,“借个钱,一会儿就还你。” “可以啊,”花谢一只手搭在椅背上,指尖转手机,“我们平安窑的规矩,九出十三归。” 平安窑。 服务生听到这几个字,露出一点微不可查的嫌弃。平安窑的,怪不得没钱还充大款。 “这个手镯能值多少钱?”郁单问。 花谢看了一眼手镯,“三四万吧。” “你们到底谁付钱,再不付钱我叫保安了!”服务生不耐烦。 “成交,2189.2,我卖完镯子就给你。”郁单收起手机,看着服务生朝花谢点点下巴,“他付。” 日头西斜,天边铺着大片绯红色的霞光。 晚风轻轻吹。 郁单和花谢迎着风走出来,花谢径直走向摩托车,“赶紧走。” “为什么?你无证驾驶吗?” 花谢从车上抽出驾驶证扔给郁单,“看清楚,有证。” 淡绿色背景下粘着一张一寸照片,花谢拍照也跟生活里一样,嘴唇紧抿,眉眼间透出一股凶气。照片旁边方方正正写着两个字,花谢。 原来叫花谢。 郁单把驾驶证塞进花谢车里,长腿一跨上车,“去典当铺,我把金子卖了给你钱。” 花谢回头看了郁单一眼,深刻怀疑这大少爷能把金子卖清楚吗? 他拧动油门,机车帅气的汇入车流,很快不见。 机车行过连片高楼,又在旧城区穿梭,最后穿进一个破败的街道。 门牌都被雨水浇的泛白,电线东拉西扯,窗户上伸出一个杆子就是晾衣架。各种短袖裤子随风摇摆。 花谢把车停在一家店叫真金能卖钱只收真金的店前面,闷头钻进去。 “小谢来了。”店主原本在看手机视频,看见花谢进门,立马站起来打招呼,随手倒了一杯水,“喝水。” 郁单往旁边看了一眼,店不大,三四十平的样子,店里只有老板一个人,这老板看起来五十多岁,没想到居然对花谢一个毛头小子毕恭毕敬。 寒暄过后,花谢指指郁单,“陈叔,他有一个金镯子,你看看能不能收。” 郁单把镯子放在桌上。 “好,既然你是的朋友,我按市场价收,平常都减十块的。”老板拿过镯子,放进石英碗,打开喷枪对准黄金。 “谢谢陈叔。”花谢把水一口喝完,水杯放在一边,承了这个情。 喷枪喷了一会儿,石英碗里冒出一阵白烟。 “这手镯不对啊,”陈叔把喷香关掉,看着花谢,“你朋友哪里来的手镯?别是被骗了吧?” 花谢拿出一根烟,给了陈叔一根,另外一根夹在指尖,催促着问郁单,“问你呢。” 郁单也很震惊。 郁庆山这个杀千刀的,当初追求他妈的时候竟然用的假金子,这种人就应该拖出午门斩首示众并告诉太监悬挂三日以儆效尤…… 郁单难以置信,“一点黄金都没有吗?” “那倒也不是,”陈叔又烧了一会儿,夹出一个米粒大小的黄金放在称上,“2.32克,这就表面一层包了点黄金,其余的都是钨,这玩意儿重量和黄金差不多,很多人都被骗了。” 郁单:“那这些能值多少钱?” “今天的黄金大盘价是973,”陈叔拿起计算器边按边说,“2.32乘以973是2257块3毛6,给你算2258。” 郁单伸手,“行,卖。” “要现金啊?”陈叔低头扒拉开抽屉,捋出一叠皱巴巴的钱外加三个钢蹦,“给你,正好。” 花谢靠在机车上,给郁单的手机转账8毛。 看着手里的2190块钱,再看看手里捏着68块钱的郁单,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挥挥手里的一沓钱,“68块钱正好够郁少爷打车回家,看来是伺候不了郁少了,郁少爷,再见。” 花谢手欠挥手。 郁单仅用一秒就想清楚自己这点钱什么也干不了,他不想向郁庆山示弱,那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眼前这个混混。 “谢哥。”郁单从花谢手里拿出打火机,转了一下,把烟从花谢嘴里抽出来,低头点燃。 睫毛微弯,火光从他指尖跃起,从花谢的角度看,这人难得露出一点脆弱和乖巧的少年气。 郁单把烟塞回花谢嘴边,和花谢一起靠在机车上,“三哥,你想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可以一个人打你一群小弟吗?” “不想。”花谢飞快回复。 郁单一句“我可以帮你带带他们。”卡在肚子里。没有一个将军能抵挡高手替自己练兵的诱惑,花谢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将军。 花谢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去,疑惑的看向郁单,“是什么让你觉得我很在乎他们的战斗力?况且你打不过我。” “明明是你偷袭。”花谢不满嘟囔。 “撒娇卖萌对我没用。”花谢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摁灭扔进垃圾桶,一把推开郁单,“起来,我要回去了。” 说完没等郁单反应,一扭油门就离开了,只给郁单留了一道机车尾气。 天已经完全黑了,温和的风也带了凉意。温度不至于冻人,但是在室外呆一晚上也够呛。 郁单看着花谢消失在夜幕中,转身回了金店。 “哟,怎么回来了,价格不满意?我给你的可是最高价了,看小谢面子上才给的,别的店给不了。” “怎么会呢,陈叔,”郁单面带微笑,套近乎,“谢哥有事着急走,临走时候让我去他家等他,给了我一个地址,但是他走的匆忙,我没记住,所以进来问问您,谢哥家在哪儿。” “这样啊。”陈叔有些犹豫。 郁单循序善诱,“其实我也能给谢哥打电话,不是怕谢哥不方便嘛。” “行吧,”陈叔从后台绕过来,带着郁单出门,伸手往路边指,“你往前直走两个路口,看见一个是电线杆往北拐,走到最尽头往东,下坡以后又一片平房,往里走第二家就是,他家是红房,挺好人的。” 很曲折,但是郁单记住了。 花谢把车停好,兜里剩余的狗粮喂给门口的大橘,然后才进门,洗手,打开电视,还没调到自己喜欢看的节目,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来这个房子里会敲门的,只有一个人。花谢皱眉,走过去打开门。 郁单站在门口,歪头笑的灿烂,“嗨,谢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