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心舒意》 第1章 玉泉初见 “陆云舒,我喜欢你”。 一声有力的马嘶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去,碧玉雕琢成青鸾展翅车顶,羽翼足足镶嵌有三千片孔雀石鳞片,朱砂漆轮毂转动时会发出凤鸣般的声响,车厢内设冰髓玉塌用于夏日乘凉,马车繁贵富丽,车中下来的人一袭素白长裙宛如仙子下凡,步态轻盈,举手投足间尽显端庄。 “快看啊,这不是丞相府三小姐陆云舒吗?又来为家人祈福了啊”“三小姐真有孝心,每年都来为家人祈福”陆云舒踏着轻盈的步伐进入玉泉寺中祈福。燕珩循着众人的声音看去,只见女子清冷的容貌配着一身素白长裙款款显得格外清秀美丽,走进寺庙时周深缭绕着一股子若有若无的清香。无论是谁都会为之倾倒,此时的燕珩不知自己早已深陷于其中无法自拔。 云舒察觉异样,抬眸望去,恰好与燕珩的目光相对,云舒感受到了燕珩炙热的目光,仿佛燃烧着两团炙热的火焰,令她极不自在。而燕珩与她截然相反,四目相对间燕珩看到了那双清澈剔透,纤尘不染的眼睛。像浸在冰雪里的琉璃,清冷冷的,只轻轻一眨便漾开潋滟波光。而眼角的泪痣却透漏出一丝妩媚,闪动着让人迷恋的情愫。她略一迟疑后,便半带轻笑道:“这位公子,可是有事?”燕珩神色微动,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道:“无事。” 玉泉寺一见后,燕珩时常会想起她那清澈的双眸。他想见她,时时刻刻都想见的那种。他从不相信一见钟情,他只认为自己是到了该成婚的年龄生出的异样。 一月以后,京中花朝节。陆云舒被摊贩的糖画吸引,正看得专注,一支流苏步摇不慎滑落,燕珩眼疾手快接住,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发梢。他递还时,鼻端萦绕着她发间清幽的香气,轻声道:“这位小姐的步摇,险些要了这糖画师傅的灵感。”云舒脸颊微红,接过步摇,低声谢过。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步摇上的珠翠,心跳如鼓。她匆匆别过身,裙裾掠过燕珩的衣角,带起一阵极淡的风。待行至无人处,才悄悄抬眼望了望他离去的方向,耳尖的红却久久未褪。 “是他”。云舒走后,燕珩却立在原地,望着那抹青影消失在人群里,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方才触碰发梢的温软。他低头看了看掌心,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一抹极浅的弧度,随即又敛起神色,吩咐随从:“去查查,她是哪家的小姐,近日可有什么行程。” 夜深人静时,燕珩在书房对着一幅未完成的仕女图发呆,画中女子眉眼清冷,眼角那颗泪痣却被他细细描摹得格外动人——正是陆云舒。他搁下狼毫,燕珩盯着画纸上女子的眉眼,瞳孔骤然收缩。那清冷的轮廓、眼角那颗标志性的泪痣,与陆云舒的模样重合得丝毫无差。他猛地站起身,带倒了案边的笔架,狼毫散落一地。“怎会……”他喃喃自语,指尖因震惊而微微颤抖,“我竟……将她画得如此清晰……”过往只当是寻常的惊鸿一瞥,此刻在画中具象成眉眼分明的模样,才惊觉自己的心思早已在无人知晓时,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记。他望着那幅画,半晌说不出话,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轰然作响,震得他呼吸都乱了节拍。 忽闻门外传来轻叩声。“将军,属下查到了。”随从推门而入,拱手禀报道,“那位在玉泉寺、花朝节上遇见的女子,是当朝丞相陆敬之的三女,名唤陆云舒。年方十六,性情娴静,尤善丹青,且……”随从顿了顿,觑着燕珩的神色,“且尚未定亲。”燕珩握着狼毫的手猛地一紧,墨点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墨迹。他抬眸,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震惊,随即被更深的波澜取代。“尚未定亲……”他低声重复着,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底那抹深藏的情愫,终于在这确切的身份信息前,露出了清晰的棱角。 第2章 锦帐藏心 次日陆云舒刚踏入府门,便见正厅方向传来细碎的说话声。她脚步微顿,侍女轻声道:“小姐,是大小姐回来了,正和夫人说话呢。” 陆云舒抬步走去,掀帘便见主位上坐着母亲苏氏,下首立着一道窈窕身影。那人一身石榴红蹙金绣裙,鬓边斜簪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正是她的长姐陆念璃。只是那明艳的妆容下,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 “姐姐回来了。”陆云舒轻声唤道。 陆念璃转过身,脸上瞬间漾开温婉的笑意,走上前牵住她的手:“舒儿,方才还和母亲念叨你,倒是巧了。”指尖相触,陆云舒却觉出她掌心的微凉,正想开口询问,却见苏氏笑着打断:“你们姐妹许久未见,去念璃院里说话吧,我让厨房备些你们爱吃的点心。”姐妹二人移步至“汀兰院”,刚坐下,陆念璃便屏退了左右。屋内只剩两人,她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端起茶盏的手微微收紧,目光落在窗外的芭蕉叶上,似是在斟酌什么。陆云舒瞧着她模样,轻声问:“姐姐可是有心事?” 陆念璃指尖一顿,茶水晃出细碎的涟漪。她抬眸看过来,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今日进宫赴宴,见了些烦心事罢了。”她这话半真半假。方才宫中宴席,她隔着人群望见了大理寺卿谢砚辞。那人一身玄色绣蟒朝服,正垂眸听着身旁官员奏事,侧脸线条冷硬,眉眼间依旧是她记忆里的清隽模样,可方才擦肩而过时,他看向她的眼神,却淡得像从未相识。 三年前,她随母亲去城外慈云寺上香,返程时遇山匪劫道,是恰巧途经的谢砚辞出手相救。那时他尚是未及冠的少年郎,却已剑法卓绝,将她护在身后时,脊背挺得笔直。后来几番偶遇,他为她讲解过书院外的楹联,她也曾为熬夜断案的他递过一盏热茶。那段时日的相处,像檐下的月光,悄无声息地落进了心底。可后来谢砚辞骤然断了往来,连她生辰时送去的贺礼,也被原封不动退回,她以为是自己的心意唐突了他,便将那份情愫悄悄压在了心底。她不知,谢砚辞并非无意疏远。那时他正因一桩旧案牵扯出皇室秘辛,处境凶险,怕连累丞相府,更怕护不住她,才故意摆出冷淡模样,连贺礼都不敢收下,只在无人时,对着她送的那方未拆封的砚台,沉默半宿。这些年他步步为营,执掌大理寺,断尽冤狱,只为能有足够的能力护住想护的人,却不知她早已误会了他的冷漠。 “姐姐在想什么?”陆云舒的声音拉回了陆念璃的思绪。她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倒是你,今日出去可有遇见什么有趣的事?”正说着,院外忽然传来小厮的通报:“大姑娘,大理寺派人送了东西来。”陆念璃的心跳猛地一滞,手中的茶盏险些滑落。她强作镇定,吩咐道:“拿进来。”小厮捧着一个紫檀木盒走进来,躬身递上。陆念璃指尖颤抖着打开,盒中并非什么贵重之物,只是一支雕着竹节的玉簪,簪尾还留着一道细微的裂痕——那是当年她被山匪追赶时,不慎摔断的,后来落在了谢砚辞手中。玉簪下方压着一张素笺,上面是她熟悉的清瘦字迹:“旧物奉还,顺问安好。”她认得这簪子,也认得他的字,可那句“旧物奉还”,在她看来却成了彻底的划清界限,仿佛在说过往种种皆是云烟,该就此了结。她攥着玉簪,指节泛白,眼底涌上一层湿意,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知道了,赏来人。”她声音微哑,待小厮退下后,便将木盒狠狠锁进了妆奁最深处。 窗外的芭蕉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像极了她此刻乱作一团的心。她以为他早已厌弃过往,却不知谢砚辞此刻正站在丞相府外的老槐树下,望着汀兰院那方亮着灯的窗,手中握着一枚他当年特意为她打磨的、却始终没敢送出的平安扣,眼底满是隐忍的酸涩。他不敢靠近,怕自己此刻的身份依旧会给她带来风波,更怕她早已不愿再与自己有任何牵扯。两人隔着一道院墙,揣着同样沉甸甸的心事,忍着翻涌的思念,却都以为,对方早已将自己从心底彻底剔除。 第3章 街角偶遇,心事暗涌 丞相府东侧的青石板街角,毗邻京中最热闹的锦绣街,街角斜对过便是那家常有人驻足的“清风茶寮”,茶寮外摆着两排木桌,往来行人络绎不绝。而此时的燕珩坐在板椅上望着那抹浅碧色身影,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茶盏。恰在此时,陆云舒似有所觉,抬眸望来,四目相对的刹那,燕珩心头一跳,慌忙移开视线,假装看向街旁的摊贩。 陆云舒脚步微顿,认出是花朝节上帮自己拾起步摇的公子,脸颊微热,侧身想带着侍女绕开,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云舒!”转头便见沈芷沅快步走来,她身着鹅黄绣折枝海棠的罗裙,鬓边簪着朵新鲜的珠花,容色明媚。沈芷沅是吏部尚书沈家的嫡女,亦是陆云舒自幼一同长大的闺中密友,只是此刻她脸上虽带着笑,眼底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落寞。“芷沅,你怎么在这儿?”陆云舒迎上前。沈芷沅挽住她的手臂,目光不经意扫过茶寮方向,触及窗边那道熟悉的玄色身影时,瞳孔微缩,随即迅速移开,声音都轻了几分:“刚从祖母府里出来,想着顺道来寻你。”她口中的“顺道”,不过是自欺欺人。方才她远远望见燕珩的马车停在街角,鬼使神差地跟了过来,却没料到会撞见他,更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陆云舒。无人知晓,沈芷沅心底藏着一份不敢言说的情愫——她喜欢燕珩的兄长,镇国大将军燕时。三年前上元灯节,她被人流挤得险些摔倒,是燕时伸手扶了她一把,那双手温暖而有力,从此便在她心底扎了根。 可燕时是驰骋沙场的将军,眼中只有家国天下,对儿女情长向来淡漠。更重要的是,燕家与沈家虽有往来,却从无联姻之意。沈芷沅自知这份心意无望,便刻意疏远,哪怕路上遇见燕时,也只作寻常礼节,从不肯多言一句,只将那份喜欢压在心底,任其在无人处疯长。“这位是……”陆云舒察觉到沈芷沅的异样,顺着她方才的目光望去,正好对上燕珩望来的视线,一时有些无措。燕珩趁机起身走过来,拱手行礼:“在下燕珩,见过陆小姐,沈小姐。”“原来是燕小将军。”沈芷沅强作镇定地回礼,指尖却悄悄蜷缩起来——她认得燕珩,更认得他身上那身与燕时同款的玄色劲装,只是此刻面对燕珩,她只觉得心慌,仿佛自己那点藏不住的心事,下一秒就要被戳破。陆云舒垂眸浅笑,轻声道:“前几日花朝节,多谢燕小将军相助。”“举手之劳,陆小姐不必挂怀。”燕珩望着她,目光温柔,全然未察觉身旁沈芷沅骤然苍白的脸色。 沈芷沅看着两人相对而立的模样,心头一阵酸涩,连忙拉了拉陆云舒的衣袖:“云舒,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府了,免得夫人担心。”陆云舒点点头,对着燕珩微微颔首,便与沈芷沅一同转身。走出几步,沈芷沅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恰好看见燕珩仍站在原地望着她们的背影,她心头一紧,慌忙转过头,脚步也快了几分。 而茶寮窗边,燕珩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方才沈芷沅的异样,他并非毫无察觉,只是不知她为何对自己如此疏离。他哪里知道,这份疏离,从来都不是针对他,而是源于一份对燕时、爱而不得的隐忍与惶恐。 第4章 街角遇故,心字藏忧 燕珩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直到那抹浅碧与鹅黄彻底消失在青石板街角的尽头,才缓缓收回目光。指尖残留着方才拱手时的微凉,心头却还萦绕着陆云舒垂眸浅笑时的模样,像极了春日里初绽的梨花,清浅却入眼。 他转身回到清风茶寮,刚坐下,便见随从快步走来,低声道:“将军,方才看见镇国将军的车马,往锦绣街那头去了。”燕珩握着茶盏的手一顿,抬眸道:“兄长怎会来这一带?”“似是去沈尚书府递帖子,听闻是商议边境粮草调度的事。”燕珩了然点头,刚要说话,却瞥见茶寮外的青石板路上,一道玄色身影正策马而过。那人身形挺拔,铠甲上的玄铁暗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正是他的兄长燕时。而此刻,丞相府内,陆云舒与沈芷沅刚踏入垂花门,便见府中管事匆匆走来,对着沈芷沅躬身道:“沈小姐,府里来人传话,说镇国将军到访,尚书大人请您即刻回府。”沈芷沅的脸色瞬间一白,脚步踉跄了一下,幸好被陆云舒及时扶住。“我知道了。”她声音发颤,指尖冰凉,连带着语气都透着慌乱。陆云舒察觉不对,轻声问:“芷沅,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没有……”沈芷沅勉强笑了笑,眼底却满是无措,“只是突然要回府,有些匆忙。云舒,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说罢,便匆匆跟着沈家的小厮离去,连裙摆被门槛绊了一下都未曾察觉。 陆云舒望着她仓促的背影,眉梢微蹙。自方才在街角遇见燕珩起,芷沅便处处透着异样,如今听闻燕时到访,反应更是反常,她心中隐约觉得,芷沅的心事,大抵与那位镇国将军有关。另一边,沈芷沅坐上车马,掀开车帘的手还在发抖。她怎么也没想到,刚从遇见燕珩的街角回来,就要直面燕时。三年来她刻意回避,便是怕自己藏不住的心意露了痕迹,可此刻,却避无可避。马车驶进沈府大门,她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裙摆,刚踏入正厅,便看见那道熟悉的玄色身影正站在厅中,与父亲沈尚书说着话。燕时背对着她,身形挺拔如松,仅仅一个背影,便让她心跳如鼓。“父亲,女儿回来了。”她轻声开口,声音细若蚊呐。燕时闻声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平静无波,像在看一个寻常晚辈。“沈小姐。”他微微颔首,语气淡漠,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那声疏离的“沈小姐”,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沈芷沅心上。她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酸涩,屈膝行礼:“见过镇国将军。”厅内的对话还在继续,可沈芷沅却一句也听不进去。她只觉得燕时身上的寒气透过空气传来,将她心底那点残存的希冀彻底冻结。她知道,自己这份藏在心底的喜欢,终究只是一场独角戏,就像方才街角那阵掠过的风,只够她远远望一眼,便要匆匆退场。 而清风茶寮里的燕珩,还在想着方才街角与陆云舒的相遇,浑然不知,同一条青石板路上,他的兄长正与那位沈家小姐,上演着一场无声的、爱而不得的疏离。 第5章 宫宴赐婚 入了七月,京中最隆重的赏荷宴如期在御花园举行。御池里的荷花开得正盛,粉白相间的花瓣映着岸边的宫灯,晕出一片朦胧的暖意。 陆云舒随母亲苏氏入宴时,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席间,很快便在武将之列看见了燕珩。他身着银甲劲装,身姿挺拔,正与身旁的将领低声说着什么,侧脸在灯火下显得格外俊朗。四目不经意相撞,燕珩眼中瞬间掠过一丝笑意,陆云舒却慌忙移开视线,指尖悄悄攥紧了裙摆。身旁的沈芷沅察觉到她的异样,轻声问:“怎么了?”“没什么。”陆云舒摇摇头,目光落在池中的荷花上,心底却乱作一团。自那日街角相遇后,她总觉得燕珩看她的眼神带着些不同寻常的暖意,可这份暖意,却让她莫名不安——父亲近日总在她面前提及燕家,话里话外皆是赞许,她隐约猜到,父亲怕是在谋划着什么。 正思忖着,忽闻太监高声传报:“陛下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待皇帝落座,宴席才重新开始。丝竹声起,舞姬翩跹,御池旁一派热闹,可陆云舒却没什么心思,只机械地应付着身旁的寒暄。忽然,皇帝的目光落在了她与燕珩身上,朗声道:“燕珩,朕瞧你与丞相府三小姐郎才女貌,倒是一对璧人。”话音刚落,席间瞬间安静下来。燕珩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随即涌上难以掩饰的狂喜,他快步出列,单膝跪地:“陛下!”皇帝见状,朗声大笑:“朕今日便做主,将陆丞相之女陆云舒,赐婚于燕小将军燕珩,择吉日完婚!”“臣……谢陛下隆恩!”燕珩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叩首时,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他抬眸望向陆云舒,眼中的欢喜浓烈得藏不住,仿佛这赐婚是他盼了许久的心愿。可陆云舒却如遭雷击,脸色瞬间苍白。她僵在原地,连起身谢恩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周遭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烫得她浑身不自在。苏氏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勉强稳住身形,屈膝行礼,声音细若蚊呐:“臣女……谢陛下。” 宴席依旧热闹,可陆云舒却像坠入了冰窖。她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机缘巧合”,而是父亲的安排。前些日子父亲与母亲商议时,她偶然听见几句,说燕家手握兵权,与燕家联姻,能稳固丞相府的地位。原来,她的婚事,从始至终都是父亲权衡利弊的棋子。散宴后,燕珩快步追上她,眼中的欢喜还未褪去:“陆小姐,方才陛下赐婚……”陆云舒却猛地停下脚步,抬眸看他,眼底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委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燕小将军,陛下赐婚,臣女自然遵旨。只是……”她顿了顿,终究还是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转身快步跟着苏氏离去,只留下一个单薄而疏离的背影。 燕珩脸上的笑意僵住,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心头涌上一丝困惑。明明是天赐的姻缘,她为何这般模样?方才她眼底的忧愁,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他心上,让他方才的狂喜,瞬间淡了几分。而陆云舒跟着苏氏回到马车,掀起车帘的刹那,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她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皇宫,心中一片寒凉——这场众人艳羡的赐婚,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场早已写好结局的交易,而她,就是那枚被推上棋局的棋子,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第6章 双赐姻缘,各怀愁欢 御花园的荷香伴着晚风弥漫,池面上的宫灯映得粉白花瓣泛着柔光,可席间的气氛却因两道赐婚圣旨,变得格外微妙。陆云舒还未从自己被赐婚的怔忡中回过神,皇帝的第二道旨意便已落下,像一块巨石砸进她心湖。她下意识转头去看身旁的沈芷沅,只见那抹鹅黄身影猛地僵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握着丝帕的手青筋隐隐凸起,指节泛白。陆云舒心头一紧,悄悄用手肘碰了碰她,却只触到一片冰凉。 “沈尚书之女沈芷沅,温婉贤淑,与礼部侍郎顾昀品貌相当,朕亦为你们赐婚,择日完婚。”皇帝的声音朗朗,落在沈芷沅耳中,却字字如刀。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像受惊的蝶翼,连呼吸都变得急促。顾昀……她认得,那位温润如玉的侍郎,是京中无数闺秀倾慕的对象,可那不是她藏在心底三年的人啊。三年前上元灯节,人潮拥挤中,燕时那双温暖而有力的手,那句低沉的“小心”,早已在她心底生根发芽,她守着这份隐秘的喜欢,哪怕刻意疏远,哪怕只敢远远观望,也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被推向另一个人。“臣女……谢陛下隆恩。”她声音细若蚊呐,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屈膝行礼时,膝盖重重磕在地面,疼得她眼前发黑,却死死咬着唇,没让眼泪掉下来。在这满是权贵的宫宴上,她是吏部尚书的嫡女,是众人眼中端庄得体的沈小姐,连崩溃都要藏在体面之下。陆云舒看着她强撑的模样,心疼得厉害,却什么也不能说,只能悄悄握住她的手,用掌心的温度传递着安慰。沈芷沅感受到那点暖意,侧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满是破碎的委屈,却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不远处的武将之列,燕时刚因弟弟燕珩被赐婚的消息回神,目光便不经意扫过沈芷沅。往日里见她,总是带着几分刻意的疏离,遇见时也只是礼节性颔首,从未有过半分逾矩。可此刻,她那摇摇欲坠的模样,苍白如纸的脸色,还有那强装镇定下的颤抖,都像一根细针,轻轻刺进他心里。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滞涩。这种感觉很陌生,他征战沙场多年,见惯了生死离别,早已练就铁石心肠,儿女情长于他而言,不过是无关紧要的牵绊。可此刻,看着沈芷沅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竟有些烦躁,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她身上,无法移开。他忽然想起前几日,在青石板街角的清风茶寮外,他策马而过时,瞥见的那抹鹅黄身影。那时她正挽着陆云舒的手臂,侧脸带着笑意,可当目光扫过茶寮里的燕珩时,瞬间变得慌乱,匆匆移开视线,脚步都快了几分。那时他只当是少女脸皮薄,此刻想来,那份慌乱里,似乎藏着更深的东西。宴席上的丝竹声依旧悠扬,舞姬的裙摆旋出优美的弧度,可这热闹却像隔了一层雾,照不进沈芷沅的心底。她端坐在席间,机械地应付着身旁人的道贺,耳边全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夸赞,每一句都像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她偷偷抬眼,望向燕时所在的方向,恰好对上他望来的目光。那目光很淡,没有半分波澜,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沈芷沅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了冰窖,连忙收回目光,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酸涩。是啊,他从来都不在意她,这份喜欢,从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如今这场戏,终于要被迫落幕了。 燕时看着她仓皇收回目光的模样,心口的滞涩更重了些。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意,明明只是同僚之女,明明从未放在心上,可她眼底的那份绝望,却让他莫名地不舒服。他端起酒盏,仰头饮下,烈酒入喉,灼烧感却没能驱散那份异样。宫宴散场的钟声终于响起,沈芷沅几乎是立刻起身,脚步虚浮地跟着家人往外走。她不敢停留,不敢再看燕时一眼,怕自己绷不住情绪,在宫道上失态。走到宫门口时,晚风拂面,带着些许凉意,她才惊觉,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芷沅!”陆云舒快步追上她,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你还好吗?” 沈芷沅转过头,眼眶通红,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我没事,云舒,只是有点累。”她声音发颤,说完便挣脱陆云舒的手,匆匆坐上沈家的马车,掀帘的瞬间,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砸在手背上,烫得厉害。马车缓缓驶离皇宫,沈芷沅将脸埋在丝帕里,无声地哭泣。她知道,这场赐婚她无法拒绝,顾昀是良人,可她的心早已落在别人身上,再也装不下第二个人。这场体面的婚约,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场温柔的囚禁。 而宫道上,燕时望着沈芷沅乘坐的马车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夜色里,才收回目光。身旁的燕珩正兴奋地说着对赐婚的期待,语气里满是欢喜,可他却一句也听不进去。脑海里反复浮现的,是沈芷沅苍白的脸,发颤的声音,还有那双藏着破碎的眼睛。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暗斥自己多心,转身大步离去。可那股莫名的滞涩,却像缠在心头的藤蔓,越绕越紧,让他第一次对自己坚守的“淡漠”,有了一丝动摇。 另一边,陆云舒坐上丞相府的马车,望着窗外掠过的宫墙,眼底满是忧愁。她的婚约是父亲的算计,而芷沅的婚约,是打碎她三年心事的利刃。这场宫宴上的双赐婚,于燕珩是欢喜,于她是无奈,于芷沅是绝望,于燕时是莫名的悸动,每个人都被命运的丝线缠绕,在这场看似圆满的姻缘里,各怀愁肠。 第7章 红妆嫁,情难抑,破局求 十里红绸漫天,喜乐声震彻街巷。陆云舒端坐于鎏金红轿中,凤冠上的珠翠随着轿身晃动,撞出细碎的声响,却压不住她心底的沉沉思绪。这场由父亲一手谋划的婚事,终究以最盛大的形式落幕,而轿外那道翘首以盼的身影,是她唯一无法全然抗拒的暖意。 燕府门前,燕珩一身大红喜服,腰束玉带,望着缓缓落地的花轿,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他快步上前,撩开轿帘,伸手牵住陆云舒的指尖——那指尖微凉,却在触到他掌心温度时,微微蜷缩了一下。燕珩心头一软,握紧她的手,在亲友的起哄声中,一步步将她迎入府中。拜堂、敬酒,满座宾客喧闹,燕珩被众人围在中间,目光却总不自觉飘向新房的方向。而新房内,陆云舒卸下凤冠,望着桌上静置的合卺酒,神色复杂。她知道燕珩的真心,可这份真心裹在政治联姻的外壳里,让她既心动,又不安。同一时刻,沈府的庭院里,沈芷沅身着一袭月白襦裙,望着燕府方向传来的喜乐声,眼底翻涌着决绝。明日便是她与顾昀的婚期,三年暗藏的心事,若今日再不道破,便再也没有机会。她避开下人,攥紧手中的帕子,凭着记忆里模糊的路径,一路辗转到了燕时的将军府。此时的燕时,正独自坐在书房,指尖摩挲着酒杯。弟弟大婚的喜庆,半点没染上他的心绪——这些日子,沈芷沅那日宫宴上失魂落魄的模样,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那份莫名的滞涩,早已成了心口难以忽略的悸动。忽闻下人来报“沈小姐求见”,他心头猛地一震,几乎是立刻起身迎了出去。庭院里,月光洒在沈芷沅身上,勾勒出她单薄却执拗的身影。“沈小姐,此时到访,于礼不合。”燕时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冷淡,可眼底的波动却藏不住。 沈芷沅抬眸望他,眼眶泛红,声音发颤却异常坚定:“将军,明日我便嫁与顾侍郎,今日来,不是求你娶我,只是想……为自己的心意,做个了断。”话音未落,她猛地上前一步,踮起脚尖,伸手勾住燕时的脖颈,将唇狠狠印了上去。那吻带着少女的青涩与孤注一掷的疯狂,像一团火,瞬间点燃了燕时压抑已久的心。他浑身一僵,下意识想推开,可触到她眼底的破碎与决绝,手臂却不受控制地揽住了她的腰,反客为主,将那份青涩的吻,吻得炽热而浓烈。那一夜,月光透过窗棂,映照着满室的旖旎。沈芷沅将自己的第一次,给了这个藏在心底三年的人——这是她第一次逾矩,也是最后一次疯狂。她躺在燕时身侧,感受着他温热的气息,眼泪无声滑落,既有终于得偿所愿的释然,也有明日便要分离的绝望。 清晨,天微亮时,沈芷沅悄悄起身,整理好凌乱的衣衫,望着熟睡的燕时,轻轻落下一个吻,转身决绝地离去。燕时醒来时,枕边只余淡淡的馨香和一丝微凉。他猛地坐起,脑海中瞬间清明——他不能让她嫁给别人!那份一直被他忽略的在意,早已是深入骨髓的喜欢。他顾不得梳洗,披了外衣便策马往皇宫奔去,马蹄踏过清晨的街道,扬起细碎的尘土。御书房内,皇帝见他衣衫不整、神色慌张地闯进来,皱眉道:“燕时,何事如此失态?”“陛下!”燕时单膝跪地,语气恳切而坚定,“臣恳请陛下收回沈芷沅与顾昀的赐婚旨意!臣心悦沈芷沅,愿以余生相托,还请陛下成全!”皇帝一愣,随即了然,想起宫宴上两人的异样,沉声道:“朕已下旨赐婚,君无戏言,岂能说改就改?”“陛下!”燕时抬头,眼底满是决绝,“臣知道此举唐突,可顾侍郎温润如玉,定能寻得真心待他之人;而臣与沈小姐有情,强行拆散,才是误了两人一生!臣愿以军功担保,此生绝不负她!”皇帝望着他执拗的模样,沉默良久,终究叹了口气:“罢了,朕素来不愿拆散有情人。既然你二人心意相通,那便准了——沈芷沅与顾昀的婚约,就此作废。” 燕时心头一松,重重叩首:“谢陛下隆恩!”走出皇宫时,朝阳正好,燕时翻身上马,策马往沈府而去。他要去告诉沈芷沅,他不会让她嫁给别人;他要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未来。而燕府的新房里,陆云舒正望着窗外的阳光发呆,忽闻下人低声议论“镇国将军闯宫求旨,陛下收回了沈小姐的婚约”,她微微一怔,随即眼底泛起一丝暖意。转头时,恰好见燕珩推门进来,手中端着合卺酒,笑容温柔:“云舒,让你久等了。”陆云舒望着他眼底的真心,轻轻点头,接过酒杯。这场始于算计的婚姻,如果在真心的浇灌下,是否也能开出温暖的花。 第8章 红烛冷,惊变生 红烛燃尽半盏,烛泪凝在铜台,将新房里的喜字浸得发暗。燕珩送走宾客,带着微醺酒意推门时,陆云舒正坐在床沿,大红嫁衣未卸,凤冠搁在一旁,侧脸在烛火下透着疏离的冷。“云舒,累了吧?”他放轻脚步上前,眼底还留着大婚的欢喜。陆云舒抬眸,眼底没有半分新婚羞怯,只淡淡颔首:“还好。”燕珩伸手想碰她的发,她却下意识偏肩避开,指尖落空的瞬间,他酒意醒了大半,笑意淡了几分,仍温声道:“先梳洗歇息吧。” 那夜,红帐低垂,两人同卧却隔着重山,陆云舒睁眼到天明——父亲的算计是根刺,让她无法对这份真心敞开心扉,只能用冷淡筑起高墙。 婚后几日,疏离如影随形。她备好早膳却少言寡语,拒了他出门散心的邀约,夜里同眠更是相敬如“冰”。燕珩急在心里,却不愿逼迫,只默默守着,盼她心结渐消。这日午后,府外突然传来急促马蹄声,下人慌张奔入:“将军!夫人!丞相府来报,大小姐陆念璃被越狱狱囚绑架,失踪了!”“阿姐?”陆云舒猛地站起,书卷摔落,脸色煞白。陆念璃温婉沉静,怎会遭此横祸?话音未落,一道玄色官袍身影踉跄闯入,正是陆念璃的未婚夫婿—大理寺卿谢砚辞。他发髻散乱,玉带歪斜,平日沉稳的脸上满是焦灼,眼底布满红血丝,抓着门框的手青筋暴起,声音发颤:“云舒!念璃……她在哪?”他与陆念璃情愫暗生多年,却始终隐忍克制。本已定下婚期,可三年前他接手一桩牵涉朝中势力的秘案,察觉背后杀机四伏,恐连累丞相府,便故意冷待陆念璃,以“查案避嫌”为由疏远,甚至搁置婚期。他以为这样能护她周全,却未想她竟突遭绑架。此刻所有伪装轰然崩塌,只剩蚀骨的慌乱,连仪制都顾不上了。 燕珩上前扶住险些栽倒的他,沉声道:“谢大人,冷静!我即刻调禁军封城,联动京兆府搜捕。你熟悉案犯习性,我们分头行动,定能寻回大小姐。”陆云舒指尖冰凉,却强压慌乱安抚:“谢大哥,我们先去丞相府汇合。你掌管大理寺,查案经验最足,有你在,阿姐一定能平安回来。”谢砚辞用力点头,目光死死盯着门外,喉间哽咽。他曾为护她而退,如今却因这份退缩让她身陷险境,悔恨与焦灼交织,几乎将他吞噬。阳光透过窗棂,却驱不散众人心头的阴霾。一场绑架打破了婚后的死寂,让陆云舒暂时放下对燕珩的疏离,更将谢砚辞与陆念璃之间隐忍的深情,推向了生死攸关的绝境。 众人赶到丞相府时,府内已是一片慌乱。陆丞相端坐厅堂,面色凝重,见燕珩与谢砚辞到来,立刻起身:“燕将军,谢大人,念璃她……”话未说完,便红了眼眶。谢砚辞强压下心头的焦灼,沉声道:“丞相放心,晚辈已命大理寺全员出动,排查城内外所有狱囚可能藏匿的据点。燕将军调遣禁军封城,截断了案犯出城的路径,定能缩小范围。”燕珩亦颔首:“我已让人审问了监牢的看守,得知越狱的是三名重刑犯,曾因劫杀案入狱,手段狠辣。据目击者称,他们掳走大小姐后,往城西乱葬岗方向去了。”陆云舒闻言,心头一紧,城西乱葬岗偏僻荒芜,正是藏人的绝佳之地。谢砚辞立刻起身:“我带大理寺捕快先行探查,燕将军随后率禁军支援,务必尽快找到大小姐!” 话音未落,他已提步往外走,玄色官袍在风中翻飞,背影透着决绝。燕珩与陆云舒对视一眼,随即跟上——此刻,没有疏离,没有芥蒂,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寻回陆念璃,护她周全。 第9章 劫后定情,喜中藏痛 城西乱葬岗的荒草没到膝盖,风卷着腐土气息扑面而来,谢砚辞带着大理寺捕快踏着碎石往前,指尖按在腰间佩剑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方才从监牢看守口中得知,越狱的三名重囚曾是山匪,心狠手辣,他光是想到陆念璃可能受的委屈,便觉心口像被烈火灼烧。 “大人,前面破庙有动静!”捕快低声禀报。谢砚辞立刻抬手示意噤声,脚步放轻绕到庙后,透过破窗往里看——陆念璃被绑在柱子上,裙摆沾满污泥,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正瑟缩着避开一名囚徒的拉扯,眼底满是恐惧,却仍咬着唇不肯落泪。“住手!”谢砚辞怒喝一声,踹门而入。三名囚徒见状,立刻抽刀围上来,刀锋带着寒光直逼他面门。谢砚辞眼底翻涌着杀意,佩剑出鞘的瞬间,剑光凌厉如电,招招直取要害。他本就武功不弱,此刻为护心上人,更是拼尽全力,不过半柱香时间,便将三人尽数制服,铁链锁腕的声响在破庙里格外刺耳。他快步冲到陆念璃面前,颤抖着解开她身上的绳索,指尖触到她手腕上的红痕时,心疼得无以复加。“念璃,我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他声音发颤,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力道紧得像要将她揉进骨血里。陆念璃埋在他肩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泪水瞬间浸湿了他的官袍,哽咽着唤:“谢砚辞……我好怕……”此时燕珩与陆云舒带着禁军赶到,见两人相拥的模样,便知危机已解。陆云舒望着大姐平安无事,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转头时恰好对上燕珩关切的目光,她愣了愣,轻声道:“谢谢你。”这是婚后她第一次主动道谢,燕珩眼底瞬间泛起暖意,轻轻摇头:“不必道谢。” 回程的马车上,谢砚辞一直握着陆念璃的手,指腹反复摩挲着她腕间的红痕。见她情绪渐稳,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卸下所有克制:“念璃,从前我故意疏远你,不是厌弃,是接手的秘案牵涉甚广,我怕连累丞相府,更怕护不住你。”他眸底满是真挚,声音带着压抑多年的深情,“我喜欢你,从少年时见你第一眼便喜欢,这份心意从未变过。如今危机暂解,我不想再错过,你愿意……嫁给我吗?”陆念璃望着他眼底的郑重,泪水再次滑落,却笑着点头:“我愿意。”她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颈窝,“我等这句话,等了好久。”谢砚辞心头一松,紧紧回抱住她,车厢里的沉默,终于被藏了多年的情意填满。两人商定,三个月后举行婚礼,不再让这份心意多等一日。 两日后,燕时与沈芷沅的婚礼如期举行。将军府张灯结彩,红绸漫天,喜乐声震彻街巷。沈芷沅身着大红嫁衣,坐在新房里,望着镜中凤冠霞帔的自己,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幸福。燕时送走宾客,推门而入时,目光瞬间被她锁住。他一步步走近,在她面前站定,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芷沅,往后你便是我的妻。”他语气郑重,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从前是我迟钝,让你受了委屈,今日在此立誓,余生定护你周全,宠你爱你,绝不让你再受半分苦楚。若违此誓,天打雷劈。”沈芷沅眼眶泛红,伸手捂住他的嘴,含泪笑道:“我信你,不必立重誓。”话音未落,燕时已俯身吻上她的唇,带着失而复得的珍视与汹涌的情意。起初的温柔渐渐变得炽热,他揽着她的腰,将她紧紧拥在怀中,红烛摇曳,映着满室旖旎,将过往的遗憾与委屈,都化作了此刻的缠绵。另一边,燕府书房内,烛火却透着几分冷意。燕珩坐在桌前,手中捏着一份密报,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指节微微颤抖。方才暗卫送来消息,当年父亲并非病逝,而是遭人暗算——竟是朝中与丞相敌对的势力,为削弱燕家兵权,暗中下毒,再伪装成急症暴毙。 真相像一把淬毒的刀,狠狠扎进他心口。他一直以为父亲是寿终正寝,从未想过背后藏着这般阴谋,而自己竟被蒙在鼓里多年。巨大的痛苦与无助席卷而来,他猛地将密报摔在桌上,双手撑着桌面,额头抵着手臂,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压抑的呜咽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陆云舒端着安神汤进来时,恰好撞见这一幕。她心头一紧,快步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燕珩,怎么了?”燕珩抬头,眼底布满红血丝,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父亲……他是被人害死的。”短短一句话,耗尽了他所有力气。陆云舒瞳孔骤缩,愣了片刻,随即在他身旁蹲下,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着安抚:“我知道你很难过,想哭就哭出来,我陪着你。”她从未见过这般脆弱的燕珩,往日里他总是沉稳可靠,此刻却像个迷失方向的孩子。陆云舒起身,从背后轻轻抱住他,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我们一起查清楚真相,为伯父报仇,好不好?” 燕珩身体一僵,随即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紧得像抓住救命稻草。在这一刻,所有的疏离与芥蒂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彼此依偎的温暖,支撑着他走过这场突如其来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