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靠打怪整治市容了》
1. 第 1 章
路执刚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站在空旷无人的高速上,冷风直愣愣地往脖子灌,四周别说跑夜车的司机,连正常的鸟叫虫鸣都没有,跟全世界死光了一样寂静,只有两侧的路灯昏黄闪烁,连绵成望不见尽头的一线天,仿佛在上演一场举着火把沉默送殡的默片。
路执不知道自己醒来前站了多久,总之现在冻得四肢僵硬,但他脑海中的疑问却一个接一个冒上来。
——自己怎么站着昏迷了?为什么高速封路了却没看见维修工人?难道大半夜跑来封闭路线就不怕违反交通法吗?
疑问太多,刚想翻阅之前的回忆,下一秒,路执整个人愣在原地。
自己……叫什么名字来着?
大脑一片空白,路执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刚才的短暂昏迷似乎让他丢失了全部记忆,丧失安全感的慌乱随之而来,他心脏狂跳,耳边鼓噪,一阵焦虑涌上心头。
站在原地吹了半天的冷风,才稳住了疯狂跳动的心脏,他稍微冷静下来,可以思考了,抬手去摸衣兜。
这一动弹,路执才意识到手心里有东西,长期保持同样姿势让他失去了知觉,忽略一直隐隐刺痛的掌心。
员工卡的信息是这样的。
姓名:路执
年龄:25
职位:第三部门最高主管
负责职务:物流、园艺
就职单位:城市文明和卫生维护管理局
原来自己叫路执……最上面还贴着张二寸白底照,照片里的他刘海被人捋到后面,黑眼珠直勾勾的盯着,露出张表情管理很差劲的脸,又冷又凶又阴沉,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拍通缉令。
好歹是自己的脸,路执心里毫无波澜,看了几眼便没当回事地略过了。
他把卡翻了个面,背面是很朴素的青山绿水,中间用毛笔字写着“同州共济,与你同行”的城市宣传语,其中‘同州’两字还被加大标红了,宣传语下面是一串官方联络电话。
显然,路执失忆前是个公务员,还是个负责送快递修剪绿植的苦逼公务员。
——你们面试都不卡颜的吗?
路执陷入沉思。
长相端正他只沾了前两个字,上高铁他都怕被检查身份证,再说了,就算上述情况全部忽略,发自内心问问,这岗位他真的有必要考吗?
路执不觉得自己是个混吃等死的人,因为代入一下他发现并不排斥夜晚散步,甚至有种习以为常的平常心,他从始至终只奇怪擅闯封闭路段是否违法,而一个坚持夜晚锻炼的人做什么都有毅力。
假如考公是路执的未来规划,那他为什么不选一个符合预期的岗位,反倒在送快递上误赔终生。
为了营造反差吗?
那很成功了。
现在路执只觉得匪夷所思,跟发现自己半夜跑到高速上一样摸不清头脑。
他掏出手机,指纹解锁后开始搜查里面的隐私,除了发现屏保是张随手拍的灰喜鹊外,一无所获,于是路执不再犹豫,直接拨通了员工卡后面的官方电话。
幸好公务员是铁饭碗,想到这里的路执选择性遗忘刚才的吐槽,别说工作经验了,失忆后他连家在哪都找不到,别的公司肯定辞退他了,但铁饭碗单位只会贴心地帮他缴纳医保。
嘟嘟嘟——
铃声响起数秒,电话拨通了。
还没等路执解释自己失忆的情况,客服开门见山:“您好,请说明一下时间地点和任务对象的具体信息,我们会在三十天内处理干净。”
路执:“……”
路执:“??!”
他不是送快递的吗?要任务对象干什么,送终吗?
那园艺不会指埋尸吧?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想,换个思路,他应该入职了什么伪造单位,想到这里,路执的视线不自觉滑向手里拿着的员工卡,然而他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也没发现任何夹层和伪造痕迹。
这就是个普通的塑料卡牌。
不仅普通,连正常企业该配备的nfc智能芯片都没有,简陋到非常符合事业单位应有的技术落后性。
“您还在吗?”长时间没有得到回应,客服语气一下子严肃起来。
客服:“您是否遇到了不便开口的特殊情况?如果是,请按井号键,不方便看屏幕也可以敲击三下手机底部的收音口,城卫局收到消息,会立即派出支援。”
路执艰难开口:“……没有危险。”
他怀疑自己再不出声,对面就要摇人了。
客服似乎松了一口气,重新耐心地引导话题,温柔道:“那您遇到了什么困难?请不要担心。我们经过专业培训,可以在任何情况下辅助您逃命,如果是举报,核实消息真实性后,城卫局会如约颁发奖金。”
怎么说呢,服务很完善。
听完不仅没觉得安心,反而更诡异了。
这是正常情况下该有的服务吗?!路执心中涌出一阵荒诞感,他原本以为普通平淡的工作突然变异就算了,结合此刻现状,他很难不怀疑今晚的失忆另有隐情。
路执心中的迷茫和谨慎如此真实,几乎将他淹没,可失忆前攥住员工卡视如珍宝的态度同样无法否认。至少在昏迷前最后一秒,他全心全意信任着城卫局。
最后试探一次吧,站在空荡荡的公路上,他若无其事地开口:“请问贵单位是否有个叫路执的员工。”
“……”
客服微不可查地停顿了半秒。
若不是路执刚才屏住呼吸,都不会察觉到这点异常,因为她很快恢复原样,温温柔柔回答:“是有这么一位成员呢。”
路执眼神一凝。
客服并没有意识到——不对!或许她知道,但根据规定,她必须这么做!
在提到“路执”之后,客服一整个态度大转变,不仅话变少了,最初的安抚引导行为也统统消失不见,连正常流程下该继续询问的“还有事吗?”都避而不谈,可见城卫局对自己的保密程度。
他攥紧手机,沉下声音得寸进尺:“所以路执在哪?”
“抱歉,员工信息属于内部机密。”客服的声音依然甜美温柔,仿佛能给处于危险中的用户许多安慰,任谁也发现不了,一阵几不可闻的键盘声,在她说话时同步响起:“我们无权调览呢。”
可路执听到了。
她在查自己的手机号!
判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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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键盘声来源,路执却猛地松了口气。
城卫局的防范意识这么高,同属一个单位的客服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机号,提下名字都要追根溯源用户信息,可见路执属于重要机密。
员工卡上的高级主管,估计就是隐喻路执在城卫局的地位,普通员工没资格得知他的私人信息。
此时此刻,这种防范意识反而能给路执提供了很大安全感,他心稳定下来,抢在客服浪费时间前开口:“我就是路执。”
键盘声戛然而止。
客服温温柔柔:“……抱歉,我无法判断真相呢,假如您是路队长,不应该拨打这个号码。”
潜台词是路执本人就存有其他人的联系方式,闲着没事打什么官方客服咨询,胡扯也要有个限度,她不信,甚至准备继续调查。
可问题在于路执检查过手机,别说联系人了,通话记录也被删的干干净净,不仅防外人,本人看了都无从下手。
路执用指腹摩挲着员工卡,决定快刀斩乱麻:“不需要判断,现在定位手机的信号地址,通知其他人来接我,他们会审查我是否本人,顺便告诉他们,回去后我有重要事情汇报。”
他失忆了,失的彻彻底底,差点天桥为家改名叫无名氏那种。
客服沉默了几秒,再说话时,措辞变得礼貌而不失强硬:“请不要挂断电话,否则城卫局将视你为重要逃犯,已定位到你现在的地点,同清高速封闭路段内,半小时后将有专车接送。”
路执听话地没有挂断,他切换到浏览器,搜索“同清高速”。
弹出的第一条新闻就是:同州特讯,9月7日前往清河的高速迎来部分检修,关停一天,造成的不便敬请谅解,请广大司机及时调整路线,擅闯者有关部门将依法予以处罚。
难怪员工卡写的是同州共济,原来这座城市就叫同州。
从随身携带员工卡可得,他来高速是为了执行任务,城卫局为了配合他清空人群,还找了交通部打配合——很好,城卫局是正经单位,自己没被骗。
路执诡异地松了口气。
他将手机熄屏揣进兜里,却无意中碰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缓缓拿出来,就着昏黄的灯光观察,一个黑玻璃珠和打火机,除了浪费空间毫无用处,重要的钱包钥匙通通没带。
他离开前似乎没想过遇见意外,才随手揣了两样东西就出来门。
所以今晚到底发生过什么?
失忆肯定不正常。路执检查过,他脑袋上没有伤痕,正常人决不应该毫无征兆地突然失忆。城卫局也不正常,根据聊天内容可得,城卫局在从事某种正规却危险的暗中工作。
至于怎么看出来暗中的——但凡工作光明正大,就不会给他填写物流和园艺这种不起眼却方便全市乱跑的工作。
倒是客服为何确定拨通号码的人全是知情民众才在开局透露情报的,线索太少,路执暂时判断不了出来,也多亏了这个想当然,才让他在迷茫期判断这么多。
夜晚的寒风中,路执渐渐平静下来,他合拢双手尽可能让指尖变暖,遥望远处若隐若现的市区,呼出来的白雾模糊了视线,心里有些郁闷。
唉,车什么时候来,快冻死他了。
2. 第 2 章
不知过了多久,路执突然扭过脑袋,路灯昏黄暗淡,肉眼几乎看不清远处的景色,但没过几分钟,一辆漆黑的车子就低调地滑进他的视野。
司机没开车灯,车漆跟夜色融为一体,若是不仔细观察,恐怕会误以为这是辆停在路边的空车,但在车还没靠近时,路执就听到了轮胎碾过油柏路的窸窣声。
他的听觉似乎非常敏锐,而且极其擅长分析混合在一起的不同声响,刚才跟客服联络时,路执就听出被电流声说话声和呼吸声层层掩盖的键盘动静。
想到客服,路执不忘掏出手机说了句车到了,还报了车牌号给她听,然后才挂断通讯,他拉开后门,坐在座位上闭目思索。
车上有隔板,路执没办法观察司机,只好审视自己。
员工卡上写了,路执是第三部门的最高主管,第三部门是什么?按理说不应该用城市绿化部或者物流运输部吗。
这个部门肯定另有深意,或许等到城卫局里他就知道了。
还有……自己的过去。
这才是路执现阶段最在意的事。
他算发现了,自己有点疑心但不多,有点谨慎又很少,就仿佛疑心和谨慎都是在他长大后才被耳提面命培训出来的速成品。
所以在没遇到意外前,路执会像普通人一样思考,但一遇到突发事故,曾经训练深刻留下的痕迹立刻显露无遗,让路执下意识在电话里对客服隐瞒自己失忆的现状。
不知不觉时间流逝,前面的司机突然说:“到了,路队长。”
他从思索中拔出心神,才发现车已经到目的地了。
城卫局的大门很普通,墙上用金漆刷出“城市文明和卫生维护管理局”几个大字,入口分为地下车库和人行路,楼里灯光明亮,加班人不少,热闹的跟白天一样,进去就有个花坛,旁边立着一块用红色油漆刷宣传语的石头。
司机离开了,路执下车站在石头旁,左边楼门外挂着办事处的牌子,右边楼的led门头屏循环播放今夜食堂的饭菜。
他收回观察的视线,正准备抬脚向左边去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打招呼。
“好巧啊,路队,你又在门口傻站着干嘛呢?”
路执若无其事地收脚,回头,思索该怎么回话。
男人手臂内侧夹着文件袋,不解道:“你不是说开会吗,怎么又站在这里发呆。”
为什么说了两次又,难道他经常对着石头走神?
“习惯了,刚好一起走吧。”路执说。
男人没有起疑,还向路执吐槽新人的麻烦事,谈起考核第一名不合群的举动就唉声叹气,说他跟当初的路执一样犟,聊着聊着,莫名说起最近的天气:“对了,后天下暴雨,会降温,路队你不是最怕冷了吗,记得换件厚衣服。”
什么,现在才秋天?他在高速上都快被冻死了。
……想起来了,报道上确实提过才九月份,刚入秋没多久的季节。
男人似乎习惯了路执的沉默寡言,得不到回应也说的起劲:“再过几天你申请的批复也该下来了,刚巧新人即将入职,陈局长应该是考虑到这点,才拖到了现在。”
路执没听懂新人跟自己有何关系,除了性格同样犟种以外,总之他先默默记下。
两人穿过展示给外人看的两栋楼,来到后面不起眼的水泥房前,墙上挂着提醒堆积杂物,请勿乱动的警告牌。
路执没主动往前走,走在前面的男人自然而然地摘下警告牌,露出数字键盘,他完全忽略了密码,拇指在零号键上摁了足足十秒,才收回手。
检测到正确指纹,大门自动打开,玄关位置的金属地板向两侧收回,露出底下灯火通明的螺旋金属台阶。
路执心情复杂。
他跟在男人身后,头顶密道门砰一声合上,冷白色灯带犹如无影灯照射着他们,摄像头随之转动,红外扫描闪烁着隐隐约约的红点,他俩向下行走,金属墙壁印出模糊的身影,灯火通明,完全不像在地底。
谁能想象到,一个水泥平房底下隐藏着高科技的地下基地呢,开关还是伪装成密码盘的指纹解锁。
真是生活处处有惊喜。
幸好遇到了认识的人,不然到时候所有人等路执一个就尴尬了。
期间经过数个扫描门和探测装置,两人没有引起任何警报,畅通无阻地走进电梯。
电梯的按钮排到了地下六十层,路执认真观察,夹着文件的男人选择-3楼,然后在关门键长摁几秒扫描指纹,电梯才缓缓合上门降落,明明只有三层楼的深度,在路执的体感里却下降了至少十五米。
以此推算,整个地下基地最少也有三百米深,而且处处都是指纹验证机关。
电梯门打开,走廊最尽头就是会议室。
因为路执早早提出有事汇报,其他人差不多来齐了,只剩下两个空位,夹着文件的男人自然坐在桌签写着“宋洋”的位置上,然后抽出口袋里的笔,摊开文件。
他抬头看着一动不动的路执:“路队,快坐啊。”
现在,空位只剩下长桌尽头,那个没有桌签的位置。
在另一端尽头同样没有桌签的座位上,穿灰色制服的男人合上保温杯,他看上去四十多岁,鬓角泛白,对路执解释:“我不知道你想汇报的事情有多重要,总之,既然你通过一种意想不到的手段联络我,那我就默认你想避人耳目。”
意想不到是指打客服电话吗?
看来他就是宋洋口中的陈局长,也不知道全名是什么。
宋洋闻言愣了一下,默默把文件合上,这种重要会议可不能记录:“哎呀,刚才看见路队长对着石头发呆,还以为没什么大事呢。”
桌签上写着“白河”的人环胸挑眉:“别以为转移话题就能掩盖你迟到的事,敢让这么多人等你,胆子真大,这次又因为什么事?”
宋洋叹气:“新人培训呗,最后一周了,不过等新人来了以后,路队也能轻松点,省得什么杂七杂八的偏门任务都扔给他。”
白河想了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是挺偏的,半小时呢,再远点都跑到塔石市了。”
会议室里的人关系似乎很融洽,聊起天来互相打趣。
那问题来了,陈局长什么会觉得路执是想避人耳目,难道城卫局的内部有不怀好意的人?
奸细?卧底?叛徒?捣乱分子?
路执想不明白,就与陈局长对视。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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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表情时还是非常唬人的,慢慢地,陈局长皱起眉,他隐晦地扫视了一圈正在聊天的其他人,然后微不可查地对路执点点头,无声地做出“排查过了,没有叛徒”的口型。
路执心神一凛。
果然,城卫局内部真的有情况。
失忆前的自己和陈局长似乎知道这件事,还在暗地里做过内部排查,那他失忆会是叛徒畜谋已久的一场报复吗?
路执没有露出更多的异样,他走到长桌尽头的空位坐下,被动作吸引的人齐齐看过来,他观察每人的微表情和肢体动作,冷不丁放出一个炸弹:“我失忆了。”
这句话宛如平地惊雷。
“什么?!”
有些反应大的人直接站了起来,椅子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还有一部分人呆愣愣地没反应过来,比如宋洋,他傻傻重复:“啥?失忆?”
没有人露出异样,所有人的反应都很真实。
路执相信自己的观察力,他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诚挚道歉:“很抱歉之前一直隐瞒。”
陈局长第一个回过神,他扶起椅子,缓缓坐下说:“你的谨慎没有错,这件事必须隐瞒,暂时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熟悉的人也反应过来了,白河震惊地上下打量路执数秒,然后猛地转头,对宋洋说:“你来的路上,就没发现路队有什么不对劲吗?”
宋洋苦着脸,哽住:“我哪有这本事啊,他一路上比我都平静,不知道还以为失忆的是我呢。”
陈局长突然开口:“暗门怎么开的?”
宋洋回忆一番,浮现出尴尬的表情,越说头越低:“呃、路队始终落后我半步,遇到的所有操作都是我做的。”
白河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探出身子,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长点心吧,别一天天净当傻子了。”
宋洋羞愧低头:“等我回去后就组织个反套话培训,推广给所有新员工,然后我也进去学习一下。”
陈局长无奈摇了摇头,“要不是路执失忆了,我真想让他教教你……”他转头看向路执,斟酌道,“我现在让人去拿基本资料,你还记得多少?”
路执很谨慎:“事先问一下,我这次执行的任务是什么?”
“一个八级怪物,其他人去有点困难,但对你很简单。”陈局长记得很清,想也不想道,“毕竟任务地点特殊,高速关停一天,就有无数司机被迫绕路,路打坏了维修起来还麻烦,综合考虑之下,才选择把你叫过来。”
路执点头:“哦,那刚才的问题就简单了。我全忘了,所以怪物是什么?八级很厉害吗?怎么把我打失忆了。”
这下子所有人又沉默了。
半晌,宋洋幽幽说:“该怎么解释呢,怪物就是字面意思上是怪物,八级大概是指,失忆前的你一个人能打十个,结束战斗总共用时十分钟的实力吧,很厉害呢——当然我指的是你。”
路执:“……”
八级这么逊的吗?那自己是怎么失忆的?
陈局长掐了掐眉心,他按了铃让外面的人去准备资料,也阻止了两人的沉默对视:“先说说你失忆后发生了什么吧,好让大家判断下你现在的病情。”
3. 第 3 章
刚才试探出没人有嫌疑,路执就痛快地把高速上发生的一切都说了。
包括他看见员工牌时才知道的名字,多次试探客服,才终于决定联系城卫局,以及怎么根据线索推测出隐藏身份。他删除了大量内心想法,因此讲起来很快。
听完,陈局长心情复杂地说:“……你做的很好。”
无法想象路执走错一步会怎样,城卫局内部有叛徒,若是让他们知道失忆的事,就算路执不傻,有心算无心,等他们反应过来也晚了。
路执没问陈局长怎么确定打电话的人就是他的,总不可能有人拿着路执的手机伪装成他的声音和口吻说话吧。
等等,说不定真有呢。
想起路上遇见的警戒措施,虽然路执对城卫局了解不多,但其离经叛道出其不意的作风已经隐隐可见一般,想来暗中的警戒只多不少。
不过这跟现在的他没关系,路执找回重点:“能不能解释下怪物的等级。”
陈局长想了想:“我让人去拿的资料里有,你要是等不及,就让孟莹先解释,她负责第二队常年接触档案。”
一个女性短暂起身示意一下,她友好地对他点点头,然后打开了投影仪,金字塔模样的等级划分图出现。
“怪物从危到轻被分成一到十级,十级最弱,越往上越危险。”
“它们外型不定,以前城卫局遇到一个伪装成黑色椅子长期潜伏进居民家里的怪物,害死了七位居民后,我们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不是场连环杀人案,自那之后,全国都规定了不允许用纯黑色家具的要求。”
投影仪里又出现一把浑身漆黑的椅子,以及黑色碎片堆积起来烧毁的瞬间,在照片的左下角,竟然还有无意露出半张脸的路执。
……他还挺忙的。
路执盯着照片上的自己走神。
宋洋补充道:“这限制挺神经的,不过普通民众不知道,家具厂嘀咕几句也就不当回事了,纯黑色家具本就少,大多会掺点其他颜色,所以指令下去也没引起太多波澜。”
路执回神追问:“怪物都是黑色?”
孟莹点头:“对,它们死后堆起来用火烧,会烧成一个五厘米左右的珠子,我们平时叫它黑珠,可以当无污染能源。”
宋洋:“不过没人敢推广,除了研究,也没多少大用。”
研究人员白河不满拍桌:“什么叫没有大用!能研究就是它最大的用途!这代表未来无限的可能性!”
黑珠?还真是个朴素的名字。
路执想起自己衣服兜里的黑珠和打火机,原来还有这个用处,他继续问:“按这个说法,八级那么低,为什么它是中等怪物,还有很多人打不过?”
其他人一致露出看戏表情,连陈局长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宋洋小声嘀咕:“这个问题所有新人都问过,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能从路队嘴里听见。”
路执面不改色。
孟莹握拳警告地咳了一声,提醒他路执耳朵很好使,宋洋听懂了,在嘴边做出拉链的动作。
她耐心解释:“其实,现在怪物的最高等级是四,还是根据它的残骸判断出来的,要是哪天观察到了它本体,估计就掉回五级了。”
路执不理解,“为什么?”
孟莹又笑了起来,这次笑容饱含心酸和自豪,“因为人类要永远保持对未知的警惕。”
“我们不能现在就把等级框死,所以理论上的最高危险是四级,但事实上的最高危险是五级,再往上需要后代无数人的补充。”
“每隔两级是一个划分,十级九级是低等怪物,依次往上递增,中等怪物的智商跟动物差不多,少数高等怪物还会说人话,有思考方式。”
路执听懂了,也听出来城卫局轻描淡写的等级划分下,其实掩盖着与怪物持续好几代殊死拼搏的决心,这让他心情感同身受的微微激荡,可又因为失了忆,他不理解这空中阁楼般的情绪是从何而来。
陈局长见他在茫然困惑,主动问:“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路执整理好心情,迟疑开口:“员工卡上的职位……也就是第三部门,还有负责档案的二队,指的都是什么?”
宋洋举起手,“这个我来解释吧,路队,你应该不记得了,咱们城卫局有句顺口溜,一逃二挡三进攻,指的就是遇袭后的撤离顺序。”
“第一部门,也就是一队,全是研究人员,破解怪物的希望在他们身上,有危险优先转移,主管是白河。”
被点名的白河短暂地起身示意了下。
路执这才看见,他外套底下穿着白大褂,刚才被会议桌挡住了,难怪没发现。
“三队是常年训练的能力者,需要冲上最前线,负责一切武力工作。”宋洋指了指路执,“而你,实力最强,同时是整个三队的队长,经常忙到脚不沾地。”
这句话跟刚才的吐槽重合了。
宋洋之前说,局里什么偏门任务都扔给路执,哪需要往哪搬,堪称救急大队长。
接着,宋洋话题一转:“我们二队就很普通啦,文员、客服、司机、甚至食堂的厨子都归我们管,如果三队死完了,我们就要挡在研究人员前面拖延时间。主管是孟姐。”
被点名的孟莹颌首示意。
虽然早在保密措施中猜到地位不低,但路执依然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城卫局的最高层。
而且看座位分布,他隐隐比其他两位主管还高半个头,基本于局长同起同坐,审查叛徒时,也只有他和局长亲自参与。
一队主管白河负责研究,二队主管孟莹负责后勤,三队队长路执负责武力。
不过这跟失忆后的路执没多少关系了,他能把自己过往理清楚就不错了,所以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人物关系后,他很快又问:“我晚上住哪?”
这次出乎意料地是陈局长回答:“平定小区3单元一号楼601,走路半小时,出租车五分钟,密码和钥匙我不知道,但有指纹开门功能,你回去后记得换个新锁。”
路执把地址记在心里:“那我现在没问题了,暂时。”
白河欲言又止,试探着对路执说:“等下散会了,你要不要来我这儿检查一下,你的情况有点古怪。”
路执:“什么意思?”
“怎么说呢,按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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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全盘性失忆,可员工卡上有NFC智能互动系统,”白河委婉地提醒,“呃……这可不是什么常识。”
虽然失忆不代表就必须要重新做人,但城卫局上班也没用过NFC系统啊。
既不是常识也不是本能的知识点,路执记它干什么,总不能为了方便吐槽吧。
白河怀疑这事跟怪物有关,记忆代表意识,意识连接情感,而跟情感牵连出来是意外,总是让他这位研究人员下意识想到怪物。
路执没有拒绝:“等我——”问完就去。
他还没说完,旁边传来敲门声。
离门最近的宋洋起身,开门拿了个厚厚的文件袋回来,递给路执:“给,你要的东西。”
陈局长解释道:“时间太紧,我就叫人把不保密的资料都拿来了,如果你有别的疑问,随时来问我或者在座每一个人。”
路执快速翻动起来,他看到自己等下要去体检的医疗中心,在负三十楼,城卫局每半年强制体检一次,结果会发到手机上。
等等,好像有点不对劲。
路执指着这里,“为什么我手机里什么都没有?”
删也不能删这么干净吧。
陈局长捂着太阳穴头疼:“忘记告诉你了,找到开机键,依照7423的顺序,按动,每个数字切记间隔一秒,这是你以前设置的密码,打开后别忘把密码换成新的。”
路执随口说:“不用。”
万一哪天又失忆了呢,门锁换就换了,手机不行,数据转移太麻烦。
这次打开后,手机界面完全不同了,路执一眼扫过去,看到好几个城卫局内部研发的软件,什么定位怪物的、内部聊天的、电子档案信息馆、城卫局专用论坛,应有尽有。
好热闹的手机,跟之前的冷冷清清一对比,简直感动到让人泪目,要是自己醒来后看见了这个,也不会瞎猜半天是做什么工作的了。
陈局长见他看得眼花缭乱,安慰他:“不要急,一次性接受太多信息,脑子容易变乱,先让白河给你做检查,他偶尔兼职医生,该有的医术绝对不少。”
失忆这种难题,开会也研究不出来什么,资料到了以后陈局长直接宣布散会。
所有人依次走出去,白河见路执稳坐座位上不动,挑了挑眉猜到了什么,他指了指外面,表示我在门口等你,然后就关门出去了。
人群都走光了,路执才来到陈局长面前,他怀着不知如何形容的心情问:“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单独找你,我有家人吗?”
陈局长视线变得柔和,无奈点头:“当然有,不过你爸妈在清河老家,你爷爷奶奶去世了,如果想回去调整状态的话,我给你批个长期病假。”
“不用。”路执拒绝,作为队长他不能在缺人时转身离开,他若有所思道,“而且通过这个问题,我确认了一件事。”
陈局长下意识:“什么?”
路执说:“咱俩私下很熟,你了解我常用的密码,知道我的任务进度,哪怕今晚这种所有人都认为简单的八级怪物,你也在关注。”
所以每当他问到私人问题时,回答者永远都是陈局长。
4. 第 4 章
没想到这个看似温情的问题底下藏着新一轮试探,陈局长沉默几秒,张嘴就来:“是啊没错,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那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路执还在琢磨他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闻言直接接话:“在想什么?”
“我还是批个假条把你扔回老家吧,好不容易长点心眼,全用我身上了!”陈局长没好气道,“而且你失忆之前申请了成立特殊小队的要求,我在前天就批复了,没办法撤回,我把你扔回老家还能躲躲风头。”
路执重复道:“特殊小队?”
他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个片段,记忆里的自己站在陈局长前据理力争。
那段回忆里的路执风尘仆仆,满身狼狈,他衣角沾着火焰燃烧后附着的灰烬,可态度却是从未有过的强硬。他对陈局长说……这个人,我愿意要了,我的小队里只接受我亲手挑选的队友。
路执瞳孔溃散,无意识地深呼吸。
看出他的表情不对,陈局长赶紧叫醒他,惊喜道:“难不成你想起来了?”
“不多,就几秒钟,”路执撑着头痛欲裂的太阳穴,闭上眼睛,他脸色苍白,茫然的尾音散逸在空气里,“我让你不要插手我找队友的事。”
为什么一个还没加入的队员,会让他们俩人间爆发争吵?
陈局长也记起来这事了:“哦,我想起来了,所以你就回忆起气我的片段了是吧。”
不知道是不是路执的错觉,刚才人多时陈局长还挺稳得住气,现在面对面交流只剩下气急败坏了。
可惜陈局长看他恢复后就开始赶人,路执可惜地收回追问新队友的疑问,他站在门扉前,用呼吸调整状态,再推开门时脸色已经恢复了。
白河看到他出来,自觉地走在前面带路。
现在还没到强制体检的时期,下了电梯进入负三十楼的医疗中心,只有几个出任务受伤的成员在缠绷带,血液浸满绷带,有人图方便,往伤口倒了半瓶碘伏。
他们看到两人,纷纷热情打招呼:“路队,白主管。”
路执看了一眼白河,这人毫无反应,于是他回头问:“怎么受的伤?”
刚才倒碘伏的那人愁眉苦脸:“有个怪物想往综合商城里逃跑,我们几个一着急,就挡在怪物前面了,差点没被拍死。”
路执:“……辛苦了。”
那群人摆了摆手,没有丝毫起疑,看来他失忆前经常慰问伤员,难怪白河没拦着。
白河带领他七弯八拐来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磨砂玻璃门锁死,隐私性直线上升,他说:“我不知道你晚上吃没吃饭,明早再空腹过来抽血,今晚先检查一下你大脑里有没有阴影。”
路执顺从地脱掉外套躺在医疗床上,他闭上眼睛,感受到一个个冰凉的金属片贴在头上,随口问道:“世上有很多能力者吗?我的能力是什么?”
白河语气意味不明:“哇,果然事故让人话多,你以前半天挤不出一句,现在多活泼啊。”
路执:“……”
白河连忙扑上来:“诶诶诶,别激动啊,开个玩笑而已,脑电图都乱了。其实你能力很简单,翻译成大白话就是体质不受限,只要不停锻炼,就可以持续变强。”
正常人锻炼只能竭尽全力贴近人体极限数值,但路执不一样,他没有数值,自然也遇不到瓶颈。
换而言之,他没有上限。
白河开始回忆:“大概七十年前吧,有群人发现自己拥有了特殊能力,但大家都弱的像菜鸡,还没一把枪厉害,所以除了神棍变多,也没人当回事。”
路执中肯地点评道:“这种后面一般都有个转折。”
“没错,过了几年转折来了。”白河作为研究人员对这种历史如数家珍,“没过多久,怪物造成的伤亡被人类发现了。”
路执想起自己双手的茧子,常识告诉他这不是枪茧,顿了顿,“热武器没用?”
“有用,但怪物之所以被叫怪物,就是它们不正常。”白河淡淡说。
“杀死怪物不看武器威力多大,它们就像一团有形的影子、行走的面团,没有致命弱点,冲击爆炸无法造成伤害,必须直接接触到武器才行,接触面积越大越好,一颗子弹打进去的范围只有那么大,但一把刀却能把它砍成两半。”
路执冷静指出:“有两点你在故意隐瞒。”
“其一,现代武器不仅仅有枪,在不追求火药的前提下,能造出的高精度兵器只多不少。其二,没有致命弱点怎么杀死它?砍成两半不就成两个新的怪物了吗。”
白河眼前一亮,拿起墙上挂着的病历本刷刷写:“果然,意识逻辑清醒,不像普通失忆,绝对是怪物的能力造成的副作用。”
路执又在:“……”
难怪他失忆前不愿意多跟白河聊天。
白河也意识到刚才有点不正经,他咳了一声,“刚才我没说谎,春秋笔法而已,容我重新解释一下,经过我们多年研究发现,想要杀死怪物,必须由人类亲手把它们全部身躯破坏成小于十厘米的碎片。”
“人类、亲手、小于十厘米,这三点缺一不可。”
白河强调:“碎片小了才会失活,再大只能创造出一个弱小的新怪物。”
路执:“……所以你们这么多年就研究了这个?”
那他可要为遇到危险时挡在白河面前的孟莹和宋洋感到不值了。
白河恼羞成怒,嘟嘟囔囔道:“其他当然有,只是你忘了而已,解释起来太麻烦,等你恢复后自然就想起来了。”
路执追根究底:“有多麻烦。”
“说出来就要清理监控,这屋子的摄像头跟医疗仪器连着,人工更改一下方向,仪器都要罢工。”白河是真心觉得麻烦,有时候体检时谁不小心撞歪监控,都要重新启动好几小时,“至于原因别问我,局长让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路执知道。
因为城卫局内部有叛徒。
如果叛徒想对医疗用品动手脚,想进来的第一步就是替换监控,可无论是调转方向,还是操纵云端数据,稍微一有风吹草动,仪器便会自动关停。
但路执嘴上却说:“估计他闲得慌吧,从城卫局的解密手段就能看出来,陈局长有很多的奇思妙想,倒是我的检查结果,怎么样了?”
白河如愿被转移了注意力,仔细观察脑电图,“恭喜你,很健康,比上半年体检结果还好。”
话是这么说,他却皱起眉头,为了缓解气氛努力调侃,“可以确定了,你失忆就是怪物搞的鬼,看来这一次,你也失手了啊。”
路执坐起来,拔掉太阳穴上的金属片,“有什么恢复办法?”
白河不假思索:“杀了它。”
解决问题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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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的方法永远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可那个八级怪物不是死了吗?
意识到不对劲,路执掏出外套口袋里的黑珠,“这是我醒来后发现的东西。”
白河也意识到不对劲,他表情凝重,拿到另一个仪器扫描几秒,显示屏弹出一个窗口,档案整齐列着怪物信息,从等级到出现位置以及截止时间,底下写着执行人,是路执。
“还真是你原本的任务目标。”白河吐出一口气,不知该怎么评价路执的倒霉程度,“所以,你今晚遇到了两个怪物。”
路执也在看屏幕,原来导致他失忆的,是另一只情报未知的怪物。
得到了出乎意料的结果,白河果断拔掉监控,反正这段录像也要清除,之前是为了等路执检查完才没管,他迅速发消息,头也不抬说:“我现在就把最新情况汇报给局长,再让孟姐清理下监控。”
然后隔了一会儿,白河表情古怪地抬头:“局长让我告诉你,这事太遥远了,等他今晚先派人去现场查查,现在有个近的困难在等你。”
路执下意识:“什么?”
话说回来,他今晚似乎一直在问什么。
白河拿着手机,一字一句复述:“还有一周,你亲手挑选的新人就来了,而且你每周至少执行五个任务,现在,你还记得怎么拿刀吗?”
路执:“……”
糟糕,不小心把这事给忘了。
虽然现在发愁有点晚了,但路执确确实实一晚上没睡好。他回到家,先是熬夜苦读半个晚上的城卫局资料,然后跑去论坛看自己以前执行任务的视频,最后尝试在脑海中勾勒常用的招式,直到迷迷糊糊睡着,那些看过的视频还在脑内单集循环。
第二天早上醒的时候,路执脑子还没清醒,生物钟已经让他正常起床刷牙穿衣出门了。
当他站在城卫局门口的石头旁边才回神。
城卫局基地里的训练室有很多,每栋楼都有几个,资料上写了,路执喜欢扎根蜗居在负一楼里,连办公室也在这附近。因为挨着密道门,有入侵者他能第一时间发现。
他在脑海中回想着看过的资料,先去医疗中心抽了血,白河非常不客气,抽了十几管才摆手让他离开,然后来到以前常用的训练室,略显生疏地把门外显示屏调成‘有人’的红色。
然后他盯着武器架上的刀,开始发呆。
第一步要干什么来着?
陈局长不会放任路执浪费时间,他昨晚发消息说了,既然路执不愿意离开,那就准备好复健吧,可刚才他在训练室里绕了一圈,也没找到陈局长口中的复健大礼包。
路执只好先抽刀起身,准备对着空气练习基本的砍和劈。
可在拿起刀的瞬间,路执身体自觉接管了接下来的动作,好比意识混乱的钢琴家坐在琴凳前依然能弹奏出优美的旋律,他拍击墙壁上的红色按钮,径直来到训练室中间。
天花板和下方墙角的金属移开,露出黑洞洞的射击孔。
下一秒,染料弹和利箭穿插着破空而至,前者闪避,后者砍断,完全随机射向中间的路执。
他身体紧绷,在大脑还没回神之前,快速跑向不远处的空隙,同时手指翻转,松开又握紧,瞬间调换握手的朝向,反手斩断背后一支逼近的箭矢。
就算忘记了也没关系,因为他的身体还记得。
5. 第 5 章
一轮结束后,路执站在训练室中间,因为还不熟悉这具重新认识的身体,他身上虽然毫发无损,衣服却中招了。
当时有一个角度刁钻的染料弹砸到地上,溅射起来的颜料刚好反弹到衣角。
就像鸟有时意识不到自己尾羽很长,路执偶尔也会忘记,自己今早特意穿的毛呢大衣虽然保暖,却也很碍事。
刚巧,这时候陈局长推门进来,他怀里还抱着纸壳箱和放映机,看到满地狼藉和衣角微脏的路执后,他微妙地沉默了几秒钟,“…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失忆了吗?不会是为了逼我同意让你找新队员才装的吧。”
路执拿起毛巾,低头擦头避开他的注视,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没有,我刚才走神了一会儿,回神后训练就结束了。”
但陈局长信了,并且迅速说服自己:“也对,要是你每次训练都全力以赴,这屋根本不够你拆的。”
好极了,陈局长面无表情地想,看来路执以前经常表面努力练刀,实则光明正大的发呆。这就是从小锻炼之人的技能吗?
难怪每次一有风吹草动,路执就能立刻察觉,原来是把日常锻炼变成了摸鱼休息。
陈局长心中腹诽,还不忘把怀里的东西递给他,“给,你的复健大礼包,本来想着你昨晚折腾半天,今天不会这么早来上班。要不是白河把血检报告发来,我都不知道你早到了。”
路执用刀划开胶带,随口问了句:“报告结果怎么样?”
打开箱子,满满当当装着录像带和光盘,现在这个年代已经很少见了,幸好陈局长把放映机也带回来了。
不仅仅只有这些,纸箱的边缘还见缝插针塞了几本年久泛黄的笔记本,路执简单翻看几眼,里面写满了字迹稚嫩的训练技巧总结。
内容简单,语气直白,非常适合重新做人的路执。
陈局长回答:“白河说你身体健康到可以直接捐血,让你有了新线索再去找他。”
路执乍然间还以为听错了,什么叫有线索再去找白河?他现在知道的还没城卫局里随便一个路人多。
但紧接着,路执反应过来,白河敢这么说,还敢让陈局长来传话,就代表城卫局内部也对他的失忆束手无策,甚至于一点思路也没有。
看来昨晚清理后续的员工一无所获,现在线索只剩下他这个当事人了,哪怕当事人也一脸懵逼。
路执恨铁不成钢:“所以你们就一点也没查到?”
陈局长表情沉重地摇了摇头,“昨晚你走后,我和白河跟着后勤团队一起过去了,但布置在高速上的检测仪器,没有查到丝毫能量波动。白河不信邪,临走前还收集了以你脚印为中心附近五百米的灰尘、树叶、泥土、以及其他司机随手扔的垃圾。”
剩下的东西倒不是白河没采集,而是陈局长没记住,总之最后回去时,车队里多了辆专门拉材料的车。
“能量波动代表什么?”路执又问,交给他的资料还没看到这儿,昨晚他忙着复习自己的任务视频和生平信息。
陈局长也知道,那堆半个手掌厚的文档一晚上绝对看不完,他构思了下怎么说:“这么跟你解释吧,怪物会放出某种特定的能量波,留下肉眼看不见的残留。”
“一队前些年研发了能力探测器,可以采集相关信息,然后记录到电子档案库里,每个怪物的能量波跟指纹一样,各不相同,十小时内探测最精准,两天左右就散没了。但高速上干净的让人起疑。”
城卫局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连伪装成家具的怪物都砸过烧过,得有多干净,才能让陈局长评价为起疑?
当然是一张画布经历两位画家之手先后创作,观赏者到来了,却只看到一张白纸的时候。
路执缓缓道:“所以,别说第二个怪物了,连最初那个怪物的能量波动也消失了。”
陈局长欲言又止,愧疚地承认了:“接下来城卫局暂时没办法帮你了,白河说记忆这东西很玄乎,遗忘不代表过去消失,作为当事人,只有你能在遇到吞忆时发现异样——对了,吞忆是这个怪物的代号,白河昨晚起的。”
城卫局会给特殊和高级的怪物起代号,大部分时候是根据特点,有时候也会按照时间和地点。
吞忆显然是前者,灵感来自路大倒霉蛋。
其实路执觉得,陈局长不用愧疚,现在比他刚开始设想的种种情况好多了,记忆本就是他自己的麻烦。
再说了,城卫局又不是完全不管,找到线索后也会帮忙追踪。
他掂了掂手里的纸壳箱,回到之前的话题,“这是我小时候训练留下的东西吗。”
话虽然有疑问,语气却是笃定的。
陈局长本来还想介绍下连夜随飞机邮寄来的成果,没成想路执直接猜到真相,奇怪极了:“你怎么发现的?”
路执想起回家翻箱倒柜的经历,“昨晚回家后,我在抽屉里看到几张写了一半的报告,上面的笔画转折跟本上差不多,我应该是从小练字,而且只练一种,所以哪怕长大了字迹特点依然有迹可循。”
陈局长欣慰:“可以啊,你失忆后话变多了,以前只会回我一句用脑子猜的。”
路执:“……”
如果城卫局的其他人都跟陈局长和白河一样,那难怪他对外的形象是沉默寡言。
陈局长又聊了几句就走了,城卫局到处都在缺人,加班是常态,路执出意外后他忙得工作就更多了,很快训练室里再次恢复成他一个人。
路执盘腿,坐在断箭散乱颜料缤纷的地板上。
训练室有隐藏的显示屏,他连上播放器,随便找了个录像带塞进去,视频亮起,顺着右上角的年份,路执找到对应的笔记,两者对照着复习,很快理顺了复健方法。
白河说得对,遗忘不会夺走过去,拾起旧知识的感觉,就像看一部曾经浏览过但完全忘记的旧电影,当看到精彩的时候,路执对接下来的发展有呼之欲出的熟悉感。
接下来两天,他的复健之路虽然磕磕绊绊,但进展良好,中午短暂休息的间隙,路执默默啃没滋味的面包,惯例蹲在乱糟糟的地板上发呆。
当然说好听点也叫分心三用 。
他一部分意识落在摊在地板上的笔记本里,耳朵听着视频里被纠正的发力错误,剩下的全部思绪,都被投进我是谁我要做什么上。
虽然信誓旦旦保证不会一走了之,可对于接下来的未来,他依然在茫然。
哲学思索刚开展一半,手机忽然传来了警报声。
尖锐的、刺耳的,还关不掉的警报。
路执手忙脚乱地指纹解锁,手机还是在假装尖叫鸡,他迟钝地意识到,这是另一个页面的消息,可以前设置的密码数字太大,光开头一个七就摁了半天,路执耳朵快要被震聋了。
等他打开城卫局内部系统时,警报声立马就跟被松了脖子的尖叫鸡似的停下,安静如板砖。
路执:“……”
他痛苦万分:自己以前在城卫局究竟过的什么日子啊。要是每条消息的提示音都是这鬼东西,他迟早要工伤退休。
等浏览完强硬占据半个屏幕的弹窗后,路执才发现冤枉城卫局了,这种扰人的警报并不常见,每次出现都代表一场紧急任务。而所有接到任务的人,无论任何时间地点,必须第一时间收到并前往。
比如现在,弹窗开头第一句话便是:“安定小区内里有一名八级怪物,先遣队已控制住现场,所以收到任务的成员,立刻前往,就地截杀!”
“本次行动为集体任务,由路执担任总指挥。”
“发布者:陈立。”
路执看到地点唰的一下站了起来,甚至忽略了自己担任总指挥的事,也没注意陈局长的全名出现在底下。
安定小区,那可是他家,里面足足上千个居民呢!
没时间犹豫,路执立刻带着刀离开地下基地,其他接到任务的人也陆续走出来,大家凑齐了人数,就共乘一辆公务车离开,路执因为来得早,还蹭了个副驾驶的位置。
行驶到安定小区附近的街道,远远能看到墙里在冒烟,无关群众已经被清空,正聚集在警戒线外面,互相议论。
再往里走,几个穿反光背心的后勤队员蹲在地上,呼哧呼哧地扇着火堆上的浓烟,后勤队非常配合,偶尔用扩音喇叭播几分钟火警声,给外面好奇探头的群众营造一种里面热火朝天的假象。
路执看了眼手机,发现相关新闻已经播爆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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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定小区附近发生重大火灾。
底下还像模像样地配了个高层窗口冒出滚滚浓烟的视频。
城卫局的公关人员也太迅速了!
路执莫名欣慰地收回手机,拿刀下了车,远远的,有个伤员被后勤搀扶着过来,看到路执眼前一亮,惊喜交加。
“路队!你来可太好了,我是本次先遣队的成员。”
他承担了介绍的责任,尽职尽责道:“这个怪物可以通过镜面反射移动,昨晚下了场大雨,检测仪器受暴雨影响,不太稳定,怪物趁机顺着水泊和车辆后视镜一路闯到市区,直到今早才被发现。”
听完他的话,路执才知道,安定小区是指定宿舍,住的全是跟城卫局相关人员,连名字都是取得“和平安定”里的安定两字。
因此在收到警报消息后,距离最近的巡逻小队当机立断,转身把怪物引到安定小区里。
为了防止怪物半路改道,他们一路上挑衅勾引,中级怪物有点智慧了,气的追着他们打。然后街上所有人就看见一位名柯小黑cos追着几名城卫人员撒腿狂奔的景色。
居民甲:“……这是在干啥?柯南的现实演绎版?这集小黑终于要对公务员下手了?”
居民乙:“这cos的衣服真完美,这么大的动作都不起褶子。”
居民丙:“话说回来,城卫局到底干什么的,我天天在街上看到他们。”
居民丁:“我知道我知道,多简单,监督卫生的呗,跟城管差不多,没看他们天天在街上乱逛吗。”
被众多居民一路目送逃窜,看上去搞笑的先遣队心里其实非常憋屈,打又不敢使劲打,跑又不能跑太快。他们生怕怪物闪现冲进人群。
等跑到安定小区,基本上全员带伤。
其他小队立刻迎上去拉怪物仇恨,几位伤员被医疗队搀扶着下了前线,正好准备坐车回去清创包扎呢,刚才跟路执搭话的人也是其中之一。
他看到路执后,表情一下子放松了,傻呵呵地摸着后脑勺,疼得呲牙也不忘记兴致勃勃地商量反击对策:“看到是你来我就放心了,路队,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八级怪物虽然麻烦,但在城卫局眼里却远远算不上束手无策。
可一个暴徒在荒郊野岭闹事,和在市中心袭击人,所带来的压力不可同日而语,尤其是怪物滑不留手,金属城市的反光面满地都是它的闪现通道。
不可否认,看到总指挥是路执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至少最担心的结果不会发生了。
在场的人全部面带希望地看向路执,哪怕下了车就冲进小区、与他擦肩而过的队员,也不忘期盼的远远向路执投来一眼。
路执站在鸡飞狗跳的战斗现场,却仿佛听见自己安静回荡的心跳,脱离了训练室,站在人群中,他第一次清晰意识到,自己是全体执行成员的队长,是主心骨,是定心针。
他不能谨慎的观察判断,而应该以快刀斩乱麻之势迅速解决困境。
路执深深呼吸一口气,果断地打开战术耳麦,声音传向了所有人:“现在,全体三到五人为一组,牵制怪物,受伤就换下一组上去,”他顿了顿,又问,“我来的时候没看出勤成员,有谁可以创造一个无镜面反应的内部空间?”
耳麦里传来积极的回应:“我,我的能力是岩石。”
“很好,三号楼门前有个儿童公园,我要你在沙地附近建五个石板,越厚越好。”路执回忆出门时看见的景色,向着家的方向狂奔,语气冷静,“等我一声令下后,你必须立刻把石壁组成牢笼,期间过程不能超过五秒,能做到吗?”
那人严肃道:“保证完成任务。”
“好,现在再去个人,帮他把公园里的娱乐设施移走。”
说话间,路执的视线尽头已经出现被扔到一边的儿童滑梯的影子了,同样落入眼帘的,还有正在创造岩石的陌生能力者背影。
“接下来大家把怪物引到沙地附近吧,注意自身安全。”路执左手扶着耳机,另一只搭在刀柄上的手轻轻握着,“让我们在十分钟内结束战斗,把这个不受欢迎的偷渡者,处理干净。”
说到最后两句话时,他语气里充满了浓浓的肃杀之气。
6. 第 6 章
既然是陷阱,自然不能做的太明显。
这头的能力者刚造完一个岩石板,转头就有人往上面撒沙子,路执还没靠近呢,就听见那人在撒沙子之前慎重发问:“我这么干,不耽误你搭小黑屋的速度吧?”
“不耽误不耽误,”那人无所谓地摆摆手,“沙子也是石头,一个样。”
见他们还有心情开玩笑,路执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走到沙地时,儿童乐园除了略显空荡已经跟出门前差不多了。
昨晚的雨水都跑沙子底下,没有积水。附近不让停车,自然没有车窗和后视镜。周围居民楼下面几层的玻璃和反光板,也被勤劳的后勤人员贴上了,再往上受限于时间来不及贴,但也足够了。
现在只等怪物被引来了。
过了几分钟,前面拐角突然冲出来三个呲牙咧嘴跑的外勤成员,怪物就夹在中间,拐歪时仇恨差点没拉住,怪物闪现跑走了,距离最近那人便转头当场给它一刀。
领头那人扯着嗓子大喊:“路队,然后要做什么?”
路执也在喊:“让开!”
他喊完就往这群人的方向跑,这是路执失忆后第一次看见怪物实体,跟白河讲的差不多,是个没有生理特征的影子,它四肢反折,扑到后面的队员上,仿佛在某一刻前后身体对调了,后脑勺变成正脸,正面变成背面。
怪物扑到后面的一个队员上,黑色流泥尝试包裹他,碰到的皮肤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被缠住的人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脱外套:“靠!疼死我了!”
城卫局的全体成员配合默契,受伤的人外套一脱,退到路边,旁边的人立刻动手凌迟,黑色碎片如灰烬般缓缓落到地上,后勤队员拿着扫帚在屁股后面收集,其他队员见机上去补人头。
以上的发展只在短短半分钟内,路执冲过去时刚好赶上了接力现场。他极其自然地抬脚把凑过来的队员踹到一边,自己挤了进去。
被踢出队伍的人也不生气,他发了会儿懵,问旁边的同事:“路队刚才是不是喊咱们让路?”
旁边包扎的人默默点头,简短评价:“你纯属活该。”
没看到其他人都没动弹吗。
不需要路执再次动脚清理门户,剩下的两人自觉放慢脚步直至掉队,怪物找不到目标,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游荡了片刻恢复成人形,见此机会路执抬腿又是快狠准一脚,把怪物踹飞出两米远。
怪物:“……?”
它懵逼地站起来,立马将仇恨转移到路执身上。
路执掉头就跑,在怪物有限的智慧里,城卫局威胁度不高,跟虫子似的上蹿下跳惹人烦,如果不是他们源源不断提供的怒气情绪实在吸引怪物,它早去人多的地方了。
于是一人一怪你追我赶之间来到了滑梯周围,路执回头看它一眼,突然加快速度,往前冲刺,怪物下意识缩短距离,它闪现到路执的前面,躯体霎时扩散成网。
这个速度刹不住车,眼见自己即将一头扎进陷阱里,路执心里冷静无比,他抽刀上挑,劈出一道缺口穿了过去,黑色粘液不甘心地在刀身上攀爬,蠢蠢欲动,试图吞噬路执的手臂。
“开始动手吧。”路执说完,抬手关了耳机。
收到指令的能力者立刻行动,白河之前评价能力者全是菜鸡的刻薄言论其实是对的,他们必须耗费全部心思才可以控制这些,这人青筋暴起,双眼通红,岩石板从沙子底下升起,地面轻微震动。
这时候,怪物总是意识到中计了,它放弃了近在眼前的路执,蠕动着想缩回去。
可一切变故发生的太快,附近没有任何支撑转移的镜面物品,从路执开口到现在才短短两秒,石板挣脱重力脱离沙地,在即将重合的刹那,路执抬起手,把刀顺着狭窄的缝隙掷了进去。
下一秒,四面墙壁轰然合拢。
路执助跑几步,他在最后两秒攀到了墙上翻身而入,略长衣角消失在墙壁里的瞬间,天花板刚巧砰一声盖上,严丝合缝。
现场冷不丁有点安静,片刻后,有人懊恼地说:“要是咱们三队有操纵水或降温成冰的能力者,今天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旁边的一队成员拍了拍他肩膀,感同身受地咬牙切齿:“我们技术部才是,迟早有一天,我们要把设备升级成不被恶劣天气干扰的新款式。”
这种憋屈感实在是受够了。
能闪现的敌人真烦!跑到人类地盘捣乱的敌人就更烦了!
里面的路执倒是感觉良好,黑暗增强了听觉,一切声音汇成海流淌进他的耳朵——呼吸,心跳,石墙外的郁闷低语,怪物聚合的蠕动声,他听到长刀失去支撑力,落在了右方的沙地上,以及一道隐蔽的破空声自身后响起。
路执就地一滚闪身躲开袭击,他来到武器附近,如同可以视物般捡起刀站了起来。
这是个很好的实战机会。
路执把刀横在身前,心底非常冷静。
这是个可遇不可求的实战机会,他心想,没人围观,可以尽情享受对决,在分出生死胜负前,不允许任何一方退出。
宋洋也说了,在他失忆前,八级就是计时器的命。
突袭失败的怪物流回原地,它没有眼睛,然而环境突然变黑并不妨碍它看见一切。先是遭遇圈套,然后袭击失败,可连连碰壁的危险感都不如此刻强烈,给它带来这种尖锐刺激感的,正是一个看不透黑暗的人类。
人类的视线略显空茫,没有聚焦,却精准无误地‘看’过来,他手里的金属刀光滑无比,里面倒映出人类看不清的天花板。
怪物视线上抬。
下一秒,它闪现到路执的头顶。
“——”
当路执感觉到空气流动不对劲时,稍微晚了半秒,怪物身躯猛地张开,粘稠而流动的碗状牢笼倒扣而下,迅速压低变平,似乎马上就要将他吞噬殆尽。
路执故技重施,自上而下划开一道缺口,可其他黑泥发疯了似的合拢,如同虫茧般试图将他包裹其中。
路执冷笑:“果然没长脑子,谁会在短时间内用同样的招式啊。”
他的刀在触地的瞬间硬生生换个方向,斜刀横挑将虫茧切成斜面的两半,怪物的意识也被一分为二,仿佛游戏打出反震效果,难以言喻的震荡席卷了它,怪物僵在原地不动了。
路执跨步而出踩在黑泥上,脚下顿时发出刺啦刺啦的腐蚀声,他听着面不改色。
笑死,路执前几天就发现了,自己鞋底可厚了,他想找双正常的鞋穿去训练都没有……
趁着怪物在发懵,路执用刀尖挑起怪物的残躯扔在另一半上,二切四,四切八,步骤跟切菜差不多,他都惊讶自己的心态,因为不用担心怪物逃到人群,他一系列动作可谓是有条不紊,像在肢解餐盘里的猎物般从容。
石屋外面,城卫局的其他人盼着等着,眼看着过去六七分钟了,终于有人忍不住发问:“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还能是因为什么,战斗早结束了呗。”宋洋不知道从哪儿挤进来,“估计是在处理后续呢,谁知道怪物会不会偷藏几块碎片,肯定得多补几刀。”
那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宋洋没好气地说:“如什么此,还不快点把捕获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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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别以为路队来了,你们就能逃掉后续步骤,万一真有碎片藏起来了怎么办。”
“好嘞,来啦。”他吆呼其他人一起来帮忙。
众人齐心合力,把一条灯带似的东西绕着石屋围起来,作为白河等人的研究成果之一,捕获网常用于事后清扫,是专门防止没失活碎片逃走的重要装备。
站在线头位置的人检查了下没有遗漏,然后通上电,幽蓝色光带亮起,时不时迸出滋滋闪的电火花。
仿佛是特意在等他们处理完后顾之忧,安装完下一秒,所有人的战术耳麦传来一道声音。
路执带着点罕见的迟疑:“我手机忘带了,应该还没到十分钟吧……算了,我这儿结束了,开门吧。”
收到消息的后勤队利落地拆下石板,抬到车箱里搬走了,能力者创建的实物往往会被城卫局拿去再次加工,大家也习惯了,还搭了把手帮忙一起抬到车上。
路执踩着满地碎石走出来,除了比进去前矮了两厘米毫无区别,依然是那副表情管理非常差劲的脸,看着就浪费五官。
宋洋收回打量的目光,松了口气,然后使劲往前面挤。
路执没看见他,对身边人说:“后勤之前收集的碎片呢?堆到一起烧了吧。”
旁边人早有准备的拿出收纳盒,里面装满削下来的失活碎片。
接下来依据标准流程来就行,几个全副武装的人拿着金属探测器似的东西,贴着地面仔细扫描,时不时用另一只手的长棍翻来翻去,负责公关的后勤也不扇风点火了,声势浩大的造假火灾慢慢变弱。
宋洋终于挤到路执身边,拍了拍他肩膀,感慨道:“我就知道,你果然还是那个你。”
年纪轻轻就成为三队队长,路执自然有他的本事,根本不需要别人替他担忧,八级,区区计时器罢了。
路执抬手关掉战术耳机,斜了他一眼,纳闷道:“你过来就是为了说这句废话?”
“当然不是,我有别的任务,顺便来协助你指挥而已。”宋洋语气幽幽的在顺便两字加重音量。
“局长提醒我,这次任务可以当做入职培训,从怪物闯入的原因,到先遣队当机立断的判断,再到解决危机,事后清扫,公关处理,每个步骤都配合的严丝合缝,让一场险些发生在人群中的突发事故,最后毫无波澜地平息下去,绝对算得上典型案例了。”
宋洋说的模棱两可,路执却从他幽怨的语气中听出真相。
什么新人培训的任务,都是借口,陈局长最开始就没想过让路执上场,哪怕有不得不到场的理由,他也想方设法给路执安了个总指挥的名头稳居后方。
不会指挥也没关系,让宋洋打配合,神不知鬼不觉地糊弄过去。
辛辛苦苦计划好一切,结果呢?
宋洋这位替身还没到场,路执这个主角先带头孤身冲上前线去了!
路执有些心虚,又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明明一开始是陈局长没有事先说明,他临场反应做的很完美,事后复盘能给自己打满分那种。
他眼神飘忽,“我可以处理,战斗意识是一种本能,哪怕有人给我打了麻药,只要还没晕过去,我就能站起来继续打。”
路执没骗宋洋,在最后关头,本能让怪物碎片惊慌失措地分开逃窜,恨不得离他远远的,可他依然能敏锐地辨别出位置,走到哪里就补刀到哪里。
手腕一压一挑,精准无误地将其从沙中剜出来切碎。
为了避免事后唠叨,路执没有说出详细过程。
他避重就轻地移开视线,底气莫名不足:“反正,最后都解决了。”
7. 第 7 章(修)
不再关注宋洋,路执看向一旁。安定小区住户全是相关人员,用不着后勤绞尽脑汁找修路绿化的借口掩盖现场,大家说说笑笑,打扫现场狼藉,把碎片聚集起来点燃,像在举办热闹的篝火晚会,欢笑声和吆喝声此起彼落。
刚才被踹走的那人朝路执招手,“路队,过过烤火啊,这里暖和。”
……他怕冷的体质传遍城卫局了吗,怎么是个人都来叮嘱几句。
路执拿起手机看一眼,连有拒绝的理由了:“不了,局长找我。”
现在的路执放外面就是个定时炸弹,要不是于公于私他这个队长都得坐镇本次任务,陈局长甚至想过把他扔到医疗中心里装伤员,所以早早发来消息轰炸。
陈局长:“我让宋洋去辅助你了,正好给新人培训。”
陈局长:“你怎么回事???”
陈局长:“算了,别管宋洋和后续处理了,出来后速回,消息和人都要回。”
陈局长:“人呢,怎么不说话?我派车去接你了。”
短短几分钟,短信从镇定叮嘱到匪夷所思再到急迫催促,看得出怒气在不断积攒,耽误下去就跟气球一样炸了。
路执淡定打字:“收到,刚才没带手机。”
这个解释很好的消解了陈局长的怒气,说到底事情发展成这样,也怪他没提前说清,他反思了下,态度一下子温和起来:“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线上谈不方便,等你回来直接去60层。”
路执回了句收到,下车后直奔负六十楼,陈立在电梯门前站着等,看到他就一句“跟我来”,两人穿过需要血液认证的隐藏门,来到另一座电梯前,路执看到这都沉默了,发自内心询问:“你搭迷宫呢?”
电梯之下,是另一座新的电梯。
陈局长气急:“这叫保密性,你懂什么!”
路执觉得他是童心未泯,因为进了电梯才发现,这里还有四十个按钮,他抢先安慰:“不用解释,我懂,凑个整也挺好听的。”
正准备说话的陈局长:“……”
确实没错,但路执这张嘴一开口,怎么哪哪变都难听了呢。
两人来到目的地,陈局长终于说明原因:“好了,这地方是真正的办公室,你还记得城卫局里隐藏的叛徒吗?”
路执当然记得,当初他还怀疑过是叛徒给自己下套,查清原因后才把心思放在复健上了,他疑惑:“这个叛徒跟我有关系吗?”
不然为什么来找一个失忆人士寻求帮助。
陈局长放出一个深水炸弹:“跟你关系不大,但跟你的新队员有关系,他是被叛徒组织的老大收养的孤儿。”
路执:“??!”
让他缓一缓,新人被什么养大?叛徒组织的什么?
路执非常震惊。
但仔细一想,城卫局没把人扣进监狱,就说明人家足够正直通过了层层审查,弃暗投明是件好事啊,路执委婉地说:“你不会看不起人家小孩吧?”
陈局长差点击鼓鸣冤:“小孩个屁,人家比你都大!要不是我一直在压消息,他报名时就被认出来了。”
这事说起来堪称离谱,当初发现了一个自幼被洗脑的小惨孩时,许多人非常震惊,在发现他还保持着正常的三观后,大家都义愤填膺,哪怕后来知道他比带队捣毁窝点的路执还大四岁,滤镜也摘不下来。
路执直接忽略了年龄差距:“然后发生了什么?”
城卫局的社交环境堪称纯粹,哪怕资料上写因意见不合分成了四个派系,但见面了还是喜欢扎堆吐槽食堂的饭,肯定是因为别的原因,才让陈局长反对他的加入。
“到了审讯那几天,我问他收养人孟致和跑哪去了,组织还有没有隐藏的窝点,他不肯说,心理医生怎么劝也不吐露。”陈局长那个委屈,“早知道就不让你带队突袭了。”
路执无视后面的抱怨,理了理思路:“你说城卫局是突袭?”
陈局长点头:“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刚好路执下一句话就是:“城卫局里有叛徒给他报信了。”
所以孟致和才能跑的及时,跑的果断,连突袭都没抓住尾巴。
陈局长:“我现在后悔死了,要是换个人带队,也不至于发生后面的事。”
要是路执不知道这件事,说不定就老老实实从表现好的新人里选拔了,也不至于说出“只接受亲手挑选的队友”,导致过去久了,其他队员还没个踪影。
路执沉默了会儿,他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却觉得自己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只好继续推进刚才的话题:“说了这么久,你还没告诉我新队员的名字。”
这合理吗?再过四天人就到了,自己这个队长还在摸门不着一知半解。
陈局长从抽屉里拿出一沓被钉起来的信息档案,顺着桌子扔过来:“他叫孟佑,剩下的你自己拿回去看。”
路执低头看,第一页就是孟佑的简历,性别年龄地址扫一眼就记下来,倒是擅长的能力有点奇怪,竟然是埋伏隐藏探查情报,能力也是感知、操纵、更改他人情绪,基本上与战斗绝缘了。
——明明更适合二队,为什么非要参加三队的考核?
底下是成绩和宋洋的评价:吃苦耐劳,实力突出,就是不怎么合群,可以重点培养。
作为正规单位,虽然城卫局急缺人才减少了政审环节,但对能力的要求格外严格,在笔试、面试、战斗测试三轮考核中,除了面试低空飞过,其他全是获得最高分,折合下来是本次第一名。
第一名……路执忽然想起刚失忆那天,原来当时他就在宋洋口中接触过孟佑了。
他继续往下看,在个人介绍一览,或许是不方便写以往经历,孟佑的介绍格外真诚,且匮乏。
“我叫孟佑,护佑的佑,真切希望可以加入城卫局。”
然后就没有了,路执将档案卷成筒放进口袋,没忘记最开始的话题,若无其事把关注点从自己和新队友上面移开:“今天冒出来的叛徒是怎么被发现的?”
“安定小区太特殊,稍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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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手脚就是大料。”陈局长也没卖关子,将证据调出来,“我本来也没注意,还是等你回消息的时候看了眼公关视频,这个镜头对准的窗口,是白河对外宣称的住址。”
路执记得这段视频。
当时他还在感慨公关部反应迅速,没成想是早有预谋。
他缓缓直起身子:“后果严重吗?”
“没有后果,不严重。”陈局长给出一个安心剂,“科研人员没有批准不允许擅自离开,所以他们晚上住在负六十楼以下,这也是我叫你下来的原因,感兴趣可以亲自去问。”
路执若有所思。
陈局长点了暂停,对准窗口的时间只有短短五秒,他减速重播,不抱希望地问:“看出什么了吗?”
路执没说的太绝对,犹豫道:“等我想一想。”
视频方面用不上失忆且没技术的自己,那就换了个方向思考——安定小区是陈局长故意放出的干扰项,可也是按照正常标准保密的,卧底不知道基地有足足百层,才误以为安定小区是真相。
可他为什么不亲自去调查?
只要有心观察,卧底就会意识到最大的疑点,比如,宣称自己住在安定小区的白河其实一次也没回过家。
最重要的是:“我也住安定小区,蹲点两天就能发现,这人怎么不怼着我窗户拍?”
面对路执的质问,陈局长无语极了,下意识反驳:“谁打得过你啊,总不能往你家里埋两箱炸……”
刚说一半,他紧急刹了车,陷入沉思。
对啊!路执只是个血肉凡胎。子弹打中会伤,遇到炸弹要躲,那卧底为什么不对他下手?
路执一听就知道陈局长的思路全错了,他一言难尽地说:“算我求你,别往公关团队上使劲了,以你的谨慎肯定让技术员溯查过视频,没收获就说明卧底不是本环节的任何人。”
陈局长:“……”
路执:“你怎么不回话?”
陈局长:“我正在反思错误,你能不能先闭嘴?!”
懂了,为了维持局长岌岌可危的可怜面子,路执从善如流地闭上嘴。
安静了大概好几分钟,他才试探性开口:“据我所知,叛徒们对科研成果并不看重。”
人类其实对莫名其妙出现的怪物所知甚少,未来该怎么走,城卫局也很迷茫,内部直接分成强硬、发展、科研和中立四个派系,各有各的侧重点,路执常年隶属中立,再严格划分是属于别人争吵他发呆的墙头草类型,只要还没发展成投降与和解,谁声音大他听谁的。
而保护科研人员这个决定之所以得到一致赞同,是大家习惯对未来作担保。
要真论对怪物造成的伤亡,截止到目前,还是得看路执这种暴力分子。
终于意识到城卫局和叛徒的思想误区,陈局长警觉:“我想起来了,叛徒们最恨的是你,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他们都不会手软……那这次行动是怎么回事,他们终于意识到人类没办法短时间解决,也决定搞长期发展了?”
8. 第 8 章(修)
叛徒这两个字或许会给人一些误导,但其实跟城卫局无关,指的是人类的叛徒,怪物的走狗,他们衡量人类价值的标准也与城卫局不同。
正如城卫局觉得人类得长期作战,所以对研究员的保护是重中之重,但叛徒们对此嗤之以鼻,他们坚信只要自己坚持捣乱,人类没几年就彻底玩完,一群毫无作用的研究员有什么用,要杀就杀行动组。
路执突然笑了起来,意有所指地说:“你曾说过,我每周至少五个任务,负责的三队也跟着忙得起飞,对吧?”
陈局长一时想不通话题怎么变了:“是啊。”
路执:“能接触到科研团队的,除了研究员本身就是后勤了,但后勤常年跟着三队跑来跑,很容易打听到我的消息。”
所以卧底也不是后勤。
陈局长说出路执话里意有所指的潜台词:“……是研究员。”
幸运的是卧底不是核心人员,住在地下六十层的他们都知道安定小区是假情报,
路执摊开手,表示剩下的就靠你了:“卧底是一个被限制出行却不受重视的研究员,近期与公关部打过交道,我都把范围画出来了,你应该能抓到人了吧?”
“当然可以。”陈局长激动地拍了拍路执的手臂,夸奖的话张嘴就来:“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办法的。”
路执:“……”
放屁吧,你最开始就没报过希望。
谢绝他的敷衍夸赞,路执换乘电梯到负一楼,刚巧碰到中午出任务遇到的那几个队员,他们原本勾肩搭背搀扶打闹,一看见路执猛地站直,跟上学看见教导主任一样,老老实实打招呼:“路队,好巧啊。”
路执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正纳闷视角为什么不对呢,忽然想起刚才鞋底被溶解了,他对自己的身高心梗了几秒,走出电梯问:“宋洋回来了吗?”
“在后面呢,马上就到。”
宋洋说过要给新人入职培训,哪怕是借口也得说到做到。
他跑遍了本次行动的路线图,从先遣队的发现地点到儿童乐园的沙地,遇人就问有没有经验可以分享,还借口发调查问卷采访了几个目睹小黑追逐公务员的普通居民,等抱着一堆素材心满意足回来,就被门外守着的路执拦住了。
宋洋迷惑地下车,让司机先走:“路队,找我有事吗?”
以前被堵在门口不算什么,因为路执经常关心城卫局的新苗子,喜欢把有潜力的新人提前调过来,然后还美其名曰实习。
可失忆后再堵人就奇怪了。
总不能这次培训里也有他看中的新人吧?
心里面还在排除呢,路执上来就是一句:“这次新人的资料全发我,如果有训练视频更好,麻烦你了。”
宋洋小声吐槽:“……我就知道。”
这算什么,失忆了也无法阻挡路执的给三队挖人的决心?
路执没听清,上前一步追问:“什么?”
“没什么。”宋洋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当着路执的面把新人资料发了过去,还共享了后山训练场的监控权限,苦口婆心劝道:“这次看中新人就别提前调过来了,局长很看重他们,隔三差五就来询问训练成绩,有个新人他格外关注。”
路执正点击接收文件呢,此话一出,就猜到陈局长在打什么主意,他抬头幽幽地问:“那人是不是叫孟佑?”
宋洋没想到这么巧,慢了半拍:“你也认识?那我之前提你一点反应都没……哦对,当时你情况不在线。”
都怪路执太淡定,差点忘记他失忆了。
难道这个新人有什么特殊背景?宋洋琢磨着要不回去了他再多督促几次,免得孟佑入职后不适应局里的加班习惯——城卫局里背景特殊的人一般指提前预定的劳工,只等入职就可以正式压榨了。
路执猜陈局长没想过会弄巧成拙,无论外人看法如何,他最初肯定是想从成绩下手,把孟佑踢出去。
奈何孟佑实在太争气,愣是没让陈局长找到下手的理由,事后宋洋一看到成绩单,又给陈局长的所作所为找了个完美的理由:新人果然是优秀,都引起局长的关注了。
路执忍不住想笑,但在心里,他对自己为什么这么信任孟佑也有些疑惑,所以拜别宋洋后,他跑去办公室里找线索。
是的,路执当然有办公室,只不过他醒后一直泡在训练室里复健,这是他第一次回来。
办公室里出乎意料的乱,与路执家里井井有条一尘不染的景象完全不同,左手边书架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书,横着竖着翻开的,全都不拘一格放在同个格子里,再远处是休憩用的小冰箱和折叠床,右手边是他办公桌和空调,桌上垒了三四摞文件。
他翻开,是三队提交的打怪报告,每人每个任务都要写,还有格式要求,像今早这种集体任务,至少能提交上来二三十个文件。
路执看得眼花缭乱:等等等等,他不是个武力派吗?怎么突然转职成文员了!
难怪每个人见到他时都会欲言又止地委婉提醒下城卫局的加班折磨,路执还在无知无觉呢,原来自己沉迷复健这些天,竟然落下了这么多的工作!
好消息是集体任务审核下有无大错误,就可以转交给二队收录了,路执提笔盖章,刷刷批复,偶尔遇到不确定的信息,他就学习体检时的白河,笨拙地调出当时任务的详细资料。
等到处理完半摞文件,路执喝了口饮料,突然回忆起自己来办公室的目的了。
路执的手猛地顿住:“……”
不对,他不是来调查孟佑的吗?
都怪以前工作太多,身体加班成习惯了,一看见这堆文件量他就自然而然地落座拿起笔了。
喝了冰箱里拿出来的荔枝气泡水压压惊,路执皱着眉摇出去一半气泡,他咬着吸管起身,认真检查办公室里的东西。
最后,在书架最上面的佛经里,路执找到了两张明信片。
……为什么办公室里会有佛经?
就算怪物不科学了点,也不至于扯到神学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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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强压下吐槽的心,路执将明信片按时间顺序整理,第一张的正面是个湖泊照,在同州辖下管理的静水市里,路执记得是知名淡水湖。
他翻页,背后字迹秀丽端正,像湖水一样让人不自觉平静。
致路队长:
抱歉,因为从小被约束不允许接触电子设备,我习惯用手写联络重要的人了,关于你的提议,请恕我再次拒绝。
或许你会评价我优柔寡断,难道一个养大我的叛徒就可以得到原谅吗?但请相信,我闭口不言是有别的理由。
最后再次感谢你提供的笔试资料,我会带来好消息的。
——你未来的队员,孟佑。
第二张估计是同系列明信片,画面是个无缝石塔。
路执直接翻到背面,熟悉的开头致辞,可在路字微微飘起来的笔画能窥见出他不平静的心情:
路队长,我收到了通知,一位姓宋的先生说,我是本次唯一得到两门满分的成员,很惭愧在你的帮助下还留有缺憾,不过我也很开心,想与你分享这个消息,原谅我的叨扰。
——即将成为你队员的,孟佑。
路执表情凝重。
这小孩,好礼貌啊!!
他竟然诡异地共情了当时与陈局长对峙时自己的心情,看看看看,多贴心的好队友,一个在淤泥长大,还能保持礼貌正直的小惨孩,谁能不心疼呢。
难怪当时局里一堆人帮着孟佑义愤填膺,难怪陈局长纠结这么久,也没随便找个理由把人强行踢出去。
他们这些甘心在城卫局里上班的人,总是忍不住对这种人留一丝恻隐之心。
路执将两张明信片重新夹进佛经里,虽然不知道书架里为何会有怪力乱神的东西,是否跟研究怪物有关,但保持原样就好。
他坐回办公桌后面,打开宋洋共享的监控,屏幕里一片风声鸟鸣,树叶簌簌作响,没看到半片人影。
路执等了好久,忍不住扒拉宋洋:“新人呢?这都几点了,怎么还没到训练的时候。”
隔了一会儿,宋洋没好气回复:“看培训视频呢,等着,两小时后就该野外生存了。”
路执估算了下时间,纳闷极了:“两小时后不是到饭点了吗?”
宋洋有理有据:“吃饱饭还算什么野外生存,那叫秋游度假,就是等他们被知识灌输后,头昏脑涨饥肠辘辘的时候,直接让客车拉到后山路随机投放,再告诉他们,未来三天半能不能活下去,全靠自己的本事。”
路执:“?”
他记得离新人正式入职只剩四天了吧?这就砍掉了三天半的余额了?
路执试探性问道:“那剩下的半天……”
宋洋发了个阳光开朗的向日葵表情包,内容却像个魔鬼般恐怖:“哈哈,当然是排队梳洗打扮了,咱们局好歹是正经单位,有仪容仪表要求,还没拍证件照呢。”
路执:“……”
好惨啊,新人,难道他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9. 第 9 章
在新人入职的前一天,路执终于脱离了加班苦海,他把前段时间落下的文件补完了,现在只剩下正常的工作分量。
自从陈局长知道他复健差不多后,便把之前移交来的工作全还了回来,路执要向下分配任务,向上汇报进度,对其他部门协调配合,平时每个上班日还要保持一份外勤和数不清文件的忙碌生活,就连周末也没法休息,无偿加班可不是说着玩的。
偶尔累了路执就看一眼在山林摸爬滚打的新人们。
每当看见他们为水里插上来的鱼喜极而泣时,他心里就涌现出发现别人也活得艰难的欣慰。虽然没发现孟佑的身影,但路执看见许多有毅力有恒心的好苗子。
他抽空整理出来,不忘在表格上标注出性格和能力偏向。刚给陈局长发过去没多久,路执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等等,他以前经常找宋洋要新人资料,不会跟提前挑人无关,只是想找群倒霉蛋安慰自己吧?
怀着微妙的心情,路执重新投入无边苦海,当监控里吹起响亮哨声时,他才在文件中抬起头。
监控里的宋洋放下哨子,举枪向天发射信号弹。
红色的闪光拖着烟雾划破天空,慢慢的,新人们跟蘑菇似的挨个冒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不知不觉间所有人变得东倒西歪,在安全环境里逐渐打起了瞌睡,宋洋瞥了一眼就拿出驱虫药,撒完后回到原地继续等待。
路执一眼认出隐藏人群中毫不起眼的孟佑,他脸上抹了泥,也不知这三天半躲哪去了,正喘着气蹲在树下,心情很好地挑选着地上的什么东西。
一小时后,宋洋准时掐表用哨声把所有人叫醒,被惊醒的众人腾地坐起来,孟佑也左看右看,没发现野兽才渐渐放松下来,跑到人群里集合。
……不怎么合群啊。看到这幕的路执忍不住发愁。
宋洋的声音通过对讲机和喇叭传向全山:“本次野外生存模拟测试到此结束,没到场的成员统统不合格,大家不要灰心,可以选择调剂到二队或者明年重考,城卫局永远欢迎有志之士的到来,等下后勤会根据定位接人,请不要随意移动。”
空地传来一连串后怕夹杂庆幸的吸气声。
关闭对讲机的宋洋看了眼摄像头,然后对着他们道:“至于你们,列队跟我回去吧。”
意识到那一眼是提醒自己训练结束,路执也关掉监控,虽然好奇新人今晚能不能睡觉,但认真想一想,宋洋应该不会魔鬼至此……吧?
当晚,因为沉迷看视频差点没处理完工作的路执踩着夜色回了家。
精神抖擞的门卫大爷及时叫住他,递出一个飞机盒:“小路同志,有你的快递,还是点名让你签收的加急款呢。”
盒子不大,路执迷茫地晃了晃,盒里传来撞击的咚咚声,收信人写着路执的首字母,寄件人则是串数字。
孟佑在树下认真挑选的片段一闪而过。
路执表情逐渐诡异了起来。
等回家拿出抽屉里的剪刀,他打开盒子,一枚松果和新的明信片躺在盒子中间,顿时,他升起果然如此的感慨。
当时看到孟佑兴致勃勃挑选东西的样子,路执就有预感,现在熟悉他的人里只有自己和陈局长能打交道,其他要么进监狱,要么在逃命,不过路执也保留了一半孟佑是拿回家收藏的可能性,所以没多惦记。
路执心情复杂地收好松果,翻开明信片。
开头惯例问好,第二行写他通过了考核,只等明天入职,最后两句写他在后山挑了伴手礼,希望今晚能送到路执手里。
路执:“……”
看得出来,这孩子是真喜欢写信。
第二天早上,他特意来得比往常还早,没去地下基地,而是揣着松果直奔地面两栋楼的服务大厅里当吉祥物。
半个上午快过去了,也没见有人过来,前台工作人员看他孤零零坐着,忙里偷闲,转身进去拿出一条灰色的羊绒围巾给发呆的他。
路执拿着围巾:“?”
“你上周落下的,一直没取,我们就放起来了。”前台刚说到这里,就进来一个办理咨询的客户。
对方嘟囔着家门前的路上落叶太多,怎么没及时清扫,堆积到一起快发酵了。
她露出营业性微笑,习以为常地解释:“您好,我们是城卫局,环卫工作请出门右转找环卫局。”
客户看了眼墙上裱着的单位名称,满脸写着你别骗我四个大字,振振有词:“城市卫生不就是环卫吗,别以为换个名字就能骗我!”
路执本来没想插话,但眼看着宋洋和新人迟迟没来,而且城卫局误导性太强他醒来也懵了好久。
怀着感同身受的心情,他插话:“打扫垃圾不归我们管。”
被接二连三的提醒,客户有点怀疑人生:“那你们干什么的?”
“我们……”路执脑子里闪过员工卡的职务,物流和园艺,他觉得这不行,说不出口。
于是他若无其事地加工改编,“我们主要负责运输特殊玻璃制品,维持城市的整洁,保障重要财产传承。”
运输黑珠,维持秩序,保障性命。
客户诚实摇头:“没听懂。”
路执:“总之就是负责监督的,具体怎么实施得找隔壁环卫局。”
“懂了,你们不管事,管人。”客户满脸若有所思地离开。
大厅里没外人了,前台疲惫地叹着气:“唉,也不知道咱们单位名究竟是怎么想的,每次都有不知情的居民走错门。”
跟其他公司职位不同,城卫局的前台没有外包这个选项,作为正经单位的城卫局不会拖普通居民下浑水,想上岗至少要是脑筋和口才得到双重肯定的宝贵人才,而且不了解内情的人,很难一本正经满口胡诌。
路执把围巾缠在脖子上,绕了两圈后把摆尾扔到后面。
感受到一下子变暖和的脖子,他随口回答:“城卫最开始就是指守卫城池安全的将士官员,创始人希望不要忘记成立初衷,才取了个大家听完会默契一笑的缩写,外人看了以为是城市卫生管理局,但咱们都知道,其实是城市保卫局。”
说完路执自己愣了下。
他怎么知道这种陈年往事的,难道失忆前听谁说过?
“是这样啊。”前台恍然大悟,余光却瞥见了一辆大巴驶来,车子刚停下,就有年轻人鱼贯而出,反应过来了,“原来又到新人入职的时候了,难怪路队你一早就来门口等着,今年有看中的吗?”
路执也在看,他回答略显郁闷:“有,但我没想到来的这么晚。”
“多正常啊,宋洋经常迟到,每次开会必定是最晚的那个,”前台一副习惯了的模样,不知道是分享八卦还是在打小报告,吐槽道,“要是遇到了突发会议,我们还得专门给他留个小门。”
路执:“……”
他终于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宋洋时的情况。
然后顺其自然的,他又想起不久前那场集体任务,当时自己都把怪物引进小黑屋里了,宋洋才缓不济急地姗姗来迟。
路执突然后悔自己早起的决定:原来上次不是例外啊,原来上上次也不是例外啊!
新人下了客车,跟进大观园一样哪哪都好奇,满脸兴奋好奇地左右观察城卫局,连花坛边的石头都想上手扒拉几下,路执观察了几分钟,径直走到安静站在原地的孟佑面前。
正准备开口,他突然意识到孟佑太高了,至少得有一米八七以上,跟他一对比,自己原本就稍显略色此刻更是充满劣势。
路执沉默几秒果断退后半步,抬头将眼前的人与发明信片的新队友画上等号,然后扭头对宋洋说:“这人我先带走了。”
宋洋下意识看向孟佑,发现对方乖巧极了,任由路执打量,脸上丝毫没有惊喜降临头上的意外,这才明白怎么回事
他恍然大悟:“原来孟佑就是你那个特殊小队里心心念念的第一位队员啊,难怪你和局长都在暗中关注他。”
路执在心里嘀咕,反正局长是挺心心念念的……虽然念的方向跟你想象中不同。
听不到他心里想法多宋洋不在意地摆手,让其他人列队站好:“去吧去吧,别忘记通知局长一声。”
“等下我发短信,他估计不想看见我。”路执很有自知之明。
孟佑也有身为惹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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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头的认知,一直在沉默的他向前半步,主动将任务揽到身上,对宋阳说:“我来吧,昨晚后勤发了新手机,里面有二十四小时局长热线。”
路执诧异侧目:“你不是不擅长电子设备吗?”
怎么研究的比他还深入?
难道说你所谓的不喜欢纯粹是限定在我这个未来队长头上?路执用眼神表达出这句话。
孟佑本想与路执对视再解释,这样比较有说服力,但他转头后只看见被刘海遮住的半张脸,默默低头:“我武力不够,既然加入了特殊小队,自然要从其他地方弥补,所以昨晚仔细研究了手机系统。”
所以是为了小队以后才接触电子设备的。
比起路执脑子里闪过的欣慰,宋洋想法很单纯,他想着哇不愧是本次第一名,目标明确,行动力也强,快比上野外生存到一半拐弯去打怪的路队了,鬼知道当年的路执在打猎途中,是怎么用肉眼分辨出怪物踪迹的。
宋洋挠了挠头,感觉没有自己的事了,试探性问道:“那我就先带其他人去录指纹了,你们准备……”
“去打怪。”路执回答很快。
他在外面等自然有他的道理,人总不能为了第一时间看到新队友就弃工作于不顾吧,门都出了,自然得跑个外勤。
路执理所应当说:“我昨晚找了个外勤任务,刚好可以练练手,磨砺下合作能力。”
既然是互相磨合,自然不能让路执表演砍瓜切菜,八级计时器太弱了,他只好往上扒拉,刚好看见这个七级的。
宋洋懂了,为了迁就新队员,路队才故意找了个难度不高的,他点头:“那行,我先忙去了啊,中午还有体检呢,等下白主管又该骂我迟到了。”
其他新人排着队前往水泥小平屋,一个接一个表演消失,只留下他们俩人。
路执也不知该怎么面对新队友,玻璃后面的前台小姐正观察孟佑有何特殊之处,能被破例招进特殊小队里——孟佑的保密等级还没到不允许被观察的地步。
他不确定孟佑是否愿意被别人知道隐私,只好谈起正事:“你会开车吗?”
虽然不愿意提及突袭行动中漏网之鱼,但孟佑对私人消息倒是不隐瞒:“学过,刚拿驾照不到半年,太远的地方上不了高速。”
“我以前考过,坐副驾就行。”虽然忘记怎么开了。
路执选择性省略了这点,简单概述:“这次目的地在远郊,警局通过报案发现一个怪物徘徊在水渠附近,危险程度是七级,对于第一次任务可能有点难度。”
他顿了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个完完全全的新人,首次练手任务应该是最弱的十级。
路执:“……你应该不怕吧?”
习惯指挥他人和冲锋陷阵的路队长有点懊恼,将合适的人安放在适合的位置上,避免更大伤亡,这是他一直在做的事,也是他经年累月铸就成的思考方式,不小心就忽略了新队友的接受度。
孟佑平静极了:“没关系,我以前经常撞见高级怪物,它们吃饱了偶尔还跟我聊聊天呢。”
糟糕,差点忘记这孩子的悲惨童年了。
实在搞不清孟佑心理状态是好是差,路执在心里默默将跟医生交流这事加入行程表,高亮排到最前。
然后带着孟佑往服务台里走。
“走吧,先去开车。”
走到服务台时,路执不忘把新队友拉到前面亮亮相,满足对方的好奇心,前台小姐适时送出掌声和夸赞。
孟佑被惊吓似的发懵,姿势都变紧绷了,直到走进电梯隔间后才慢慢缓解。
路执装作没看见,挨个介绍:“两栋楼是展示给外人看的,这是对居民的服务站,隔壁楼是综合休闲场所,里面食堂超市网咖台球室内乒乓球场都有,没有的,你也可以向后勤部提议修建。”
“两栋楼的电梯全通向地下车库,第三层专门放置公务车,钥匙一般直接插在上面,任务期间随便开,不会也可以呼叫司机。”
“至于基地入口,等回来后我再单独带你去录入指纹。”适当逃避有助于生活安宁,路执犹豫地补充道:“给局长留点接受时间吧。”
10. 第 10 章
“前方三百米右转,请靠右侧车道行驶。”
半小时后,一辆黑色车子快速行驶在路上,车厢传来手机导航的指引。
路执坐在副驾上讲述本次任务:“地点在一条河渠旁边,原本是为了雨季排水春季灌溉才凿的,多年前被废弃,成为小众流传的野营野钓点。”
“前段时间下了场秋雨,鱼也跟着活跃起来,几个学生就约好了假期去露营钓鱼。”
其实出外勤根本不用详细介绍事发背景,但孟佑似乎不适应正常人的生活。
半小时过去了,他从不主动开口,也意识不到车内可以播放音乐,路执早已习惯了各种各样声音汇入耳中,忽然安静下来还有些不自在。
再说了,作为队长,他于公于私都应该了解孟佑的想法。
于是他接着破冰,同时进入正题:“他们拍照的时候,发现每张照片后面都有一团模糊的黑色影子,找了一圈却没看见任何活物,有人提出可能是受害者跌进河里飘走了,这才赶紧报了警。”
可孟佑真的不擅长社交,哪怕现在,他也是一脸平静地点头。
然后过了三四秒,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路执在等自己回答,于是迟疑地捧场道:“原来如此?”
路执:“……”
这跟发明信片的真是同一个人吗?刚才在局里也没看他这样啊!
路执终于放弃尬聊,恢复了往日的无表情,“昨晚的报告发到我手里时,局里已经快下班了,”其实是指熬夜加班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再之不是紧急任务,我就没分配出去,想着你今天入职,于是接了下来。”
孟佑学习很快,立刻捧场跟上:“原来如此。”
怎么翻来覆去只有这一句话!
路执头疼地掐了掐眉心,又一次想起宋洋跟他抱怨过第一名不合群的事后,当时他还纳闷新人跟自己有何关系,没想到今天就要独自面对了。
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被迫承担说话义务的路执尽可能快速总结完:“警局怀疑是照片拍到的是怪物,所以在劝走学生后,就将案件移交给了城卫局,二队调查组赶到现场综合判定后,给出了七级的危险级别。”
孟佑很认真地点头:“原来如此。”
路执:“……”
他一句‘不想聊就别聊了’不上不下地卡在嘴边,说不出来。
这话唯独路执没资格说。
孟佑的立场是个定时炸弹,既然他把人招揽过来,就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能在谈话里判断出来最好,迟迟拖延下去,装相安无事,孟佑只会被局里被排斥警戒。
陈局长也是相信路执能处理,才对孟佑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最后两边都变得鸡飞狗跳,那最大的罪人就是他。
说实话,路执自然愿意相信孟佑,但孟佑必须证明——证明自己配得上他给出的信任。
摸了摸口袋里的松果,路执心里郁闷,难道是太早了,孟佑还没有对他这个队长产生信赖感?
思及此,他没有继续闲聊,而是换了个轻松点的话题:“你喜欢明信片?明明写信更方便联系吧。”
谈到喜欢的东西,孟佑眼里微微放光,恢复了刚见面时的健谈:“我喜欢上面的景色,怪物经常徘徊在有人的地方,但景点不一样,很美很空旷,让我感觉到平静。”
路执仿佛在听的点头:“原来如此。”
他有点走神,心不在焉,没注意到脱口而出的评价很耳熟。
可能孟佑觉得两人是在找话题缓解气氛,但路执已经得到想要的信息:他被救出来后就没离开过城市,也几乎不刷网络平台,独自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所以不知道照片跟现实的差距。
问正常人景点两字能联想到什么,十有八九都是人山人海,出片全靠找角度和p掉游客。
可孟佑竟然觉得景点里没人——这跟城卫局今晚无人加班一样不可思议!
孟佑没发现路执在走神,小部分原因是他在开车,看不到路执的脸,主要原因是他极少与人交流,意识不到别人用自己常用的话反向回答有何不对。
他无知无觉地打方向盘,两人下了高速。
不一会儿前面出现拦截带和禁止通行的红标,孟佑踩下刹车,回神的路执看了看,伸手去碰后视镜后面的按钮。
下一秒,整辆车传来齿轮运转的声响,操作台两侧咻的弹出两个长刀握柄,仪表盘下的翻斗箱咔嚓下滑,露出里面码得整齐的几枚手榴弹,中央扶手箱里的装置自动上升,往两侧延展,金属架里从望远镜对讲机和战术耳机到匕首三棱刺以及手枪应有尽有。
路执没拿,他自己有刀,所以面朝孟佑弹了下金属架:“培训里教过了吧?挑几个你擅长用的。”
很没见识的孟佑缓缓放松,松开触碰开车键的手,转头看向路执。
莫名看懂他眼神的路执:“这是公务车内部标配,防止武器损坏和各种意外,没准备防弹衣是因为面对怪物没用,反而成了累赘。”
孟佑听懂了,他挑挑选选,拿起三棱刺和手枪别在后腰。
在他翻动武器的时候,路执指着造型奇怪的手榴弹介绍:“这是干扰弹,一队研发的产品,散发的雾气能干扰高级以下怪物的感知,只要没遇到意外,就能用它保命。”
这种制式武器没什么保密措施,只要加入城卫局就对外开放,可以随便告诉孟佑。
但孟佑不知听出什么不为人知的潜台词,动作忽然停在半空,隔了几秒才将战术耳机挂在耳后,低声说:“……请放心,我不怕死。”
路执:“?”
他一时摸不透孟佑的思考角度。
这回答太诡异了,自己又不是是嫌弃孟佑碍事才提起保命方法。
实在想不出应对措施,路执决定放过自己,有话直说:“我没有别的意思,这是新人首次外勤必须知道的情报,我以为你会问意外是什么。”
孟佑非常捧场,连原来如此都不说了:“意外是什么?”
可惜是原话复述。
路执:“……你运气不好,跟怪物迎面相撞,或者发出声音被它听见了。”
孟佑张嘴,眼见他的嘴型是打算接着棒读,路执实在受不住了,他直接将干扰弹强塞过去,迅速补上一句“遇到危险喊我名字”就砰的关上车门。
被打断的孟佑慢半拍的下了车,将他落下的耳机递过去:“给,路队……”
“直接叫我队长就行,现在咱们是一个小队的。”路执将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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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上,“先分头调查。”
两人跨过拦截带,水渠经过多年冲刷,已经看不出人工开凿的痕迹,岸边放着帐篷和野餐垫,路执绕着帐篷在附近踩点一圈,刚走到某个地方,余光瞥见了什么的他突然停下。
地面上的叶片被腐蚀成半截,他用脚踢开落叶,裸露出来的树根坑坑洼洼,伤痕一致朝向东面,仿佛曾某种怪异东西蠕动而过,留下沟壑般的伤疤。
他触碰耳机:“在这里。”
半分钟后孟佑赶了过来,当看到树根和周围的落叶,他直接说出路执表情凝重的原因:“怪物不是前两天才出现的。”
路执嗯了一声,视线没有移开分毫,“落叶最近才变多,可树根上却有痕迹,这说明在入秋前怪物就逗留很久了,不过因为人迹罕至所以昨天才被游客发现。”
孟佑下意识:“原来如此。”
路执猛地被卡了一下,原本想说的差点忘了,幽幽道:“我知道你知道这件事,不会回话可以不说,我不是幼儿园学生,句句要回应。”
孟佑:“原……哦。”
他硬生生改了口。
路执感到陌生的头疼感,明明才半小时,他已经能预见未来无数次头疼的日子了,但对方好歹是怪物社交学的民科专家,路执觉得得再观望一下。
所以他问:“你能猜出怪物在荒地游荡的原因吗?”
孟佑露出思索的表情,谨慎道:“有一种可能性,它察觉到周围有更厉害的同类,害怕,恐惧,种种情绪让它不敢辄动,也害怕担心破坏对方的猎物引起关注,所以那几个学生才能平安无事回了家。”
路执因为这个假设而皱眉,听到猎物两字时皱眉更深了,他冷静反驳道:“周围没查出其他能量波动。”
孟佑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怪物遏制天性跟普通人压抑食欲一样难,我少数见到的那几次,也是它们感受到威胁才龟缩。”
暂时猜不出来原因,路执把这条可能性记录到手机里,方便事后写档案。
他们沿着沟壑痕迹往前走,没几分钟就看见一个不只是兔子洞还是蛇洞的黑黝黝洞口,痕迹到这里就消失了。
路执比划了下大小:“总之不像老鼠洞。”
现在问题来了,这么小的入口,把身高较矮的路执砍成四截也进不去,两人在外面想尽了办法,点烟灌水,就差掘地三尺了,也没引怪物出来,路执只听见洞里窸窸窣窣的声音。
没想到小队刚磨合就遇到这种困境,两个对视一眼,总不能真把挖掘机调来吧?
路执再次向民科专家虚心求教:“有办法吗?”
孟佑没回答,直接闭上眼,路执观察到他表情变化一瞬,很快被压制下来,隔了许久他睁眼摇头:“不行。”
路执只好用自己的办法,先试试头脑风暴吧,十分钟内想不出解决办法就去摇人开挖掘机。
他开始思索。怪物不是没出来过,地面痕迹证明它不止跑上来一两次,昨晚那群学生钓鱼时它还站后面围观了一会儿,虽然在学生转身后就消失不见了。
……等等,消失不见?
路执猛地起身,拍掉手里的泥土:“我有个猜想,陪我去一趟河边,咱们两个复刻下昨晚的情景。”
11. 第 11 章
回去的路上,孟佑不知为何,心事重重地跟在后面,他没注意到路执已经停下了,一下子撞在后背上,趔趄了半步才回神,下意识道歉:“抱歉。”
纹丝不动的路执架起手机,按了录像键,然后说:“你在想什么?”
经过刚才的短暂测试,路执已经熟练确认自己在新队员面前的定位——他社会化程度更高,得多关心孟佑的心理健康。
孟佑:“没……”
路执没等他说完:“你确定要敷衍我?”
他平静地看着孟佑。
路执不是咄咄逼人的性格,但本次出来的目标就是磨合,自己给过孟佑很多次机会,如果加入小队后他依然不愿意配合,路执会考虑收回信任。
在队长充满压力的注视下,孟佑犹豫一会儿,说出实话:“我不想敷衍你,但这事有点天方夜谭……队长,我忽然想起来,在小时候,我曾遇到过一个实力很强的怪物。”
路执一听开场白就知道新队友稳了,孟佑心里还是很看重他的,于是慢下声音安抚道:“然后呢?”
天方夜谭算什么,他都失忆了,还怕别人的经历离谱?
孟佑陷入回忆:“那个怪物的言谈举止跟人类差不多,我当时刚巧路过走廊,它突然扭头向我笑一下,然后对孟致和、也就是我的养父说,不用担心人类的检测器,他们什么都查不出来。”
怪物之间没有等级,是不肯服输的人类为它们划分评判,但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存在,人类没办法欺骗内心,他们产生了趋利避害的本能。
年幼的孟佑为此吃尽苦头,可说实话,那个如人类般谈笑风生的怪物只是他的短暂噩梦,没过几天便被抛在脑后,因为他从小到大的噩梦多得去了,之前的每一天都是,之后也将持续不断。
等再长大一些,儿时经历逐渐褪色,孟佑渐渐就分不清哪些回忆属于现实和梦境,一个不知真假的片段罢了,或许只是他反复设想最坏结局时冒出来的谵妄幻象。
孟佑低着头,莫名给人手足无措的感觉:“我知道自己身份特殊,随便一句话都可能让城卫局做出错误判断,万一我的回忆是假的,那……”
路执:“那也是我这个队长的责任。”
孟佑猛地抬起头。
总算摸到一点他的想法,路执好气又好笑:“下次直说,市民举报里还有假消息呢,真假对错自有他人判断,你后面有我,我后面有城卫局,有专业分析团队,有调查小组,有遍布全国的情报网,你只是众多消息提供者之一。”
一溜串的后备手段砸下来,孟佑有点懵:“哦……”
好歹不是原来如此,路执欣慰的同时,不忘给他塞了个甜枣:“如果情报属实,城卫局提前做出预防,你就是本次变革的最大功臣。”
“可如果……”
“假的也没事,一队前不久就惦记着给检测装备升级换代,用不着你误导。”
孟佑眨眨眼:“所以说我不用担心?”
路执理所当然:“当然不用,城卫局虽然保密了点,审查严了点,工作高压了点……”
他突然沉默了。
怎么感觉没啥好的形容词。
路执强行挽尊:“总之我们有专业团队,不是你说一句就信了。之前谁给的你错误暗示?通通忘掉,现在起只管听我这个队长的就行。”
孟佑嗯了一声,露出个笑,看着总算多了点活人气,竟然主动开启话题:“队长,假如探测器不管用,周围真藏了其他高等怪物,我们可就要无功而返了。”
“不一定。”聊天的功夫,路执已经捡起地上的钓鱼竿,他熟练地在录像前串饵抛竿,细细地掰碎了讲解:“就算真有,它肯定也在很远的地方,不然七级怕得要死,才不会闲着没事上来溜达两圈。”
好好的怪物被他说得像遛弯大爷,好在孟佑接话已经很熟练了,他脑子里过了一圈,懂了:“正因为隔得远,近距离的人类气息冲淡了外界威胁,才让七级蠢蠢欲动,被拍下照片。”
路执嗯哼了一声,虽然没直说,但听语调很是认可:“接着猜猜,我为什么要复刻案发现场?”
哗啦啦的水流声是思考的最佳白噪音,孟佑琢磨了几秒,突然抬头,“你考虑了我提出的可能性,并觉得是流水把高等怪物的气息带过来,所以探测器才没查到。”
能量波说到底也是实体,可以被发现,就可以随风顺水的飘过来。
路执点头:“没错,所以懂了吗。你说出来我才能验证真假。”
是真的,刚开始路执没想过探测器不管用,他其实对自家机器信任度很高,但民科专家的话不得不提防,所以他忍不住想,是不是其他原因导致仪器失灵。
比如水。
有个三队成员曾经提过:【昨晚下了场大雨,检测仪器受到影响,直到今早才被发现。】
假如水流里真的有检测不到的高等怪物信息,只有他们站在这里,冲淡那股威胁的气息,七级怪物才有可能出现。
得到队长肯定的信任,孟佑思路打开,他看着正在录像的手机,连另一个原因都想到了:“目击者没看见的怪物,却被照片拍到,说明它有让人类看不见的能力。”
路执:“很遗憾,这点错误。”
“错了?”孟佑愣了下,低头接着想。
“准确说是不全面。”浮漂抖动下沉,路执果断收杆,是条小鱼,他趁着孟佑没注意到偷偷扔回去,装作自己没抬杆,“普通人看见照片上有黑影,搜了一圈却没找到其他人,第一想法绝对是撞鬼了,他们为什么会认为是受害者落水?”
产生另一条思路的前提是被人故意误导,孟佑已经对这个道理深有体会,他了然地低声说:“因为看到了。”
他们看见了,相信了,才会惊慌失措到报警。
路执给出赞同的眼神:“瞧,多简单的分析,以后想往情报方向发展,可别忽略了小线索。”
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愈发靠近,如老鼠般细微鬼祟,路执不为所动地持着失去鱼饵的钓竿:“你觉得我们会看见什么幻象?”
他有点好奇,幻象跟人的意识记忆也有关系,不知道能不能看见他的失忆现场……或许可以卡个bug?不仅仅是高速,还有以前执行的几次任务。
孟佑成功接收到队长的暗示,会看到幻象,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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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七级怪物正在靠近,他暗中抽出三棱刺,轻声道:“或许是跟我有关,毕竟我格外地吸引怪物关注。”
眼前的景象逐渐远去,仿佛隔了层玻璃一样渐渐模糊,鱼竿融化在手里,路执站起来,张开空荡荡的手,面前的空地却传来扑通的落水声。
他已经进入幻象里了。
没有轻举妄动,眼前平地是假的,可孟佑的呼吸声就在旁边,甚至有着逐渐向慌乱方向发展的趋势。
路执歪头,提醒:“注意防御,遇到危险就扔干扰弹,别乱动,会掉水里。”
没人的空地冷不丁传来说话声,孟佑紧促的呼吸一滞,半晌传来吐气声:“多谢队长……我没想过,幻象会是你带我走的这一天。”
路执眼前一亮,仔细环视空荡荡的房子,才发现角落里坐倚着一个正在走神的年轻人,低着头一动不动,阴影慷慨地笼罩了他苍白的脸色,跟死了似的安静。
难怪路执没听见有其他人,怪物太垃圾了,连孟佑当时的呼吸都没模拟出来。
这就是陈局长口中他带队突袭的那天?
路执不说话,孟佑似乎也忘记了旁边有人,他低声呢喃自语,充满了心神不定的恍惚和对荒诞生活的质疑:“我的噩梦那么多,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仅有的几件好事?”
刚回神就听见质疑的路执莫名心虚。
不用想,肯定跟他有关——因为路执好奇了,而怪物想蒙骗他俩,肯定会选择两人同时产生联系的过去。
路执老实坦白:“与你无关,是我的原因,如果不想看就闭上眼,这个七级我来解决。”
磨合不差这次,孟佑肯向城卫局敞开心扉就行。
一秒,两秒,三秒,孟佑不甘心的声音传来:“我承受得住,队长,怪物想攻破心理防线也没用,结局早已注定,现实就是我此刻站在了这里,我会赢过它的。”
路执退后一步,也不客气:“那你来。”
孟佑低低地嗯了一声,他强迫自己专注,呼吸越来越轻,几乎错觉般让路执听到他逐渐沉稳缓慢的心跳声。
电光石火间,新人训练的过去和阴影中一动不动的年轻孟佑忽然在他脑海中忽然穿珠成线,路执突然就懂了,新队友早在困境中磨练出生存用的傍身本领,车上沉默是他无意识在降低存在感,却被路执打破拽了出来。
蛇爬似的窸窣声步步紧逼,幻象里的外面似乎也传来什么动静,倚坐在角落里的年轻人突然迷茫地看了看远处,然后努力爬了起来。
他嘴里胡乱呢喃,看口型是:是谁……?
路执将所有画面一览无遗,却仿佛没关注般,尽职尽责地当起了辅助:“以你陷入幻觉前的站位,五点钟方向偏左七度,它正以每三秒一米的速度靠近,现在是五十二米,五十一米……”
他报点的像是细致入微的数学题,又像运动会前期紧张刺激的倒计时,只等枪响瞬间,便拉开你死我活的比赛帷幕。
虽说新人刚出外勤不用直面七级,但孟佑经历特殊,再说了,这不是有他在旁边兜底。
路执不仅没帮忙,还理直气壮,“来吧,让我见识下你训练的成果。”
12. 第 12 章
在路执淡定报点的时候,孟佑突然动了,与此同时,角落里的年轻版孟佑也走到疑似门的位置,路执的视线被吸引过去,看他伸手又放下,重复数次后深呼吸,小心翼翼地藏在门后,下一秒,那扇门被人踹开。
路执流畅的语速卡了一瞬:“……三十米。”
没人知道,他盯着门外那张脸陷入了震惊,幸好孟佑还在关注怪物,不然可能会从他卡顿的半秒里发现端倪,因为踹门而入的那张脸属于路执本人。
不同于幻象里无法复刻的声音,孟佑记忆中的‘他’立刻通过呼吸声判断屋里有活人。
‘路执’直接看向门后,百无聊赖似的说了什么,还是本人凑近了才分辨出口型是:“给你三个数,3,2……”
暗含警告的倒计时与现在称职的报点声重合,情景再现,主角相同,巧合中莫名透露着搞笑。
路执一边留意耳边的现实版孟佑的战况,以防队友稍不注意受了重伤,一边暗中观察幻象发展以收集情报。
在倒计时归零前,门后自欺欺人的年轻人终于走出来,他攥紧拳头,胸膛起伏凌乱,眼眶因愤怒而发红,看上去情绪濒临岌岌可危的边缘。
路执精神一振,认真辨认两人的聊天内容。
幻象里的孟佑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感觉这辈子的情绪起伏都集中在此刻,崩溃地质问道:“你把我留在这里不行吗?我只想安安静静度过最后的五分钟!”
幻象里的路执冷漠:“哦。”
“……”所以这就是他们俩人的初遇?孟佑想寻死?自己却强行把人拖走了?
这算什么美好回忆!路执忍不住腹诽。他的漠视根本溢于言表,看上去完全没记住孟佑的脸,甚至从隐隐发呆的表情可以判断出,他其实对孟佑怒吼发泄是左耳进右耳出,可能还有两分这人语气真差的纳闷。
幻象里的孟佑完全没察觉路执的走神,他来回踱步,突然转身狠狠一圈砸在墙上,宣泄多年积攒下来的压抑:“我不想出去,也不想被救下来!”
无论幻象里的路执还是现在的路队长,都能看出,孟佑哪怕被逼入绝路了也没有对准他,而在对从小生活的这个组织、这个世道、这终于迎来解脱却被截断的绝望人生的放肆宣泄。
所以幻象里的路执完全无所谓,甚至警觉地退后半步:“别打到我。”
他仿佛听不懂话似的,进一步提示:“放心,你还有四分钟跟墙自由搏击的时间,现在幸存者只剩你没走了。”
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是,路执有把握,在最后一分钟,将幸存者从爆炸中抢救出来。
孟佑猛地扭头看过来,他胸膛起伏的更厉害了,不知是气急还是怒极反笑:“你们城卫局是听不懂话吗?”
路执思索几秒,果断承认:“好吧我承认,我确实不想听你大喊大叫……”
“不是音量!”话虽如此,反驳的孟佑依然忍不住飚高声音,这点是路执从幻象里自己悄悄皱眉的举动看出来的,孟佑被他的油盐不进折磨到脱口而出,“我不想让好人因我而死,我根本不值得被救!”
路执终于皱了皱眉:“你……”
孟佑快气疯了,疯到极致又开始冷静,两种矛盾的情绪在他身上交织,最后抛下一句:“闭嘴吧,你直接说,能不能让我安静去死。”
明明是想寻死的那个,明明是习惯性降低存在感的那个,在生死抉择的短短五分钟,终于回到了从未有过的童年,像一个得不到满足后陷入绝望的孩子。
现实里读唇语的路执下意识看向不远处嘭啪作响的战场,一人一怪正打得难舍难分,而幻象里的路执却在冷静反驳:“是你一直在喊,我什么都没做。”
“是啊,是我在做……”孟佑惨笑一声,他忽然整个人平静下来了,仿佛所有情绪从身体抽离出去,吓得刚才出声反驳的幻象版路执疑神疑鬼地看了他好几眼,生怕对方一个不讲道理用枪偷袭。
孟佑席地而坐,也不在意其他人逃走留下的泥印,迫临的生命倒计时悬在头顶,他却心平气和地说:“我们来谈谈吧。”
“你先说原因。”路执看起来摸不着头脑,这反常的发展让他谨慎,郑重说明:“你现在没有人身自由权,如果敢耍小花招,我就直接把你打晕带走。”
“城卫局的人都跟你一样喜欢讲法律吗?”孟佑笑了,刚才的崩溃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昙花一现的幻觉,“我只是觉得,趁着最后的三分钟、还是两分钟了?简单聊上几句,说不定你就改变主意了。”
他不是冷静了,是明白放任情绪发泄不对,除了误伤无辜者外没有任何用处,于是拾起一地鸡毛,试图说服挡道的路执。
“我叫孟佑,护佑一方的佑,虽然我从记事开始就生活在这里。”他苦笑一声率先开口,短暂的开场白后进入正题,“说实话吧,他们是不是告诉你,我是组织创立者孟致和的养子?可惜城卫局把我救走也没用,我一个字都不会透露的。”
路执思忖自己是不是把人成神经病了,斟酌着开口:“其实我们是秉承着人道主义……”才救人的。
他又不傻,当然看出孟佑想自杀的决心,于是把最后四个字咽下去。
可孟佑听出来了,他深呼吸,有理有据地认真分析:“那也该救想活下去的人,如果救下我反而害你没有及时逃走呢?从利益上讲不划算,我只是个浪费空气的废人。就算从感情上讲,我想死管其他人什么事。”
路执没有回话。
孟佑为这次辩论一锤定音:“人道主义应该对着人类,而不是我们这群叛徒。”
空气有些安静,路执戴着的战术耳机不停亮灯又灭下,昭示这次对话的听众其实不止两人,可下一秒他将耳机摘下,毫不犹豫地关闭,对孟佑说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孟佑愣了一下,诚实地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能接触联络外界的工具,所以也没见过城卫局人员的照片。”
“有什么可道歉的,我又不是什么名人,”路执自顾自地说,“我叫路执,取自执之失度,必入邪路的意思,从小家里人就用告诫我不要偏离本心,所以我相信,每个人在自我介绍时就会透露出心底的本性。”
路执直视着双眼,在孟佑几近凝滞的呼吸中,微笑向他一字一句地重述:“你说,你是护佑一方的佑。”
“你说,不想让好人因你而死。”
路执站起来,他近乎宣判般对孟佑说:“我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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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个人渣都救走了,难道还差一个你?”
“我……”孟佑久久说不出来话,他愣愣地抬头看向居高临下的路执,突然打了个磕绊,“我…我什么用处都没有,真的,我连组织的人员信息都不能说。”
“那就不说。”路执满脸无所谓,离开了耳机的他整个人一叛逆分子,带头反骨,“陈局长问你,你就说自己精神有问题,回想往事就会抑郁到自杀。”说到最后,他小声嘟囔道,“……反正我觉得,你确实得去看看心理医生。”
孟佑没想到最后劝成这种发展,一时半会还没回神。
得不到回应的路执疑惑地嗯了一声,思来想去,他眨眨眼秉承着人道主义伸出一只手:“你腿麻了?”
孟佑体重很轻,几乎一拽就踉跄着起来,他在笑,眼眶却是红的,盛满了复杂的情绪,声音发颤:“是啊,我有点站不起来。”
路执顿时贴心极了:“慢慢来,实在不行,我可以扛着你跑。”
“路队长,我其实经常在组织里听到你的名字,你说,我活下来有什么用呢?”他像哭又像笑,语无伦次道,“我连手机都不懂,今天那个自毁按钮,是我亲眼看着孟致和摁下的,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还是周围的人全都恐慌乱逃时我才问出真相。”
路执哪会安慰人,三队里的成员看他跟看教导主任一样小心,他半晌憋出来一句:“要不你去念念书吧……”
得到意料之外答案的孟佑:“念书?”
“多学习多读书,至少念到高中,再练习一下防身术,闲着没事去考个驾照。”路执把自己过去的经历简化一下,说起来流畅多了,“等考验期过后,你可以随便出门旅行了,城卫局会帮你重新融入社会的。”
短短几句话,路执已经把他未来勾勒出来了,是跟过去截然不同轻松生活,可孟佑沉默好久,他手臂饶过路执的肩膀被搀扶着走过一截走廊,才低低说道:“可我已经没办法变成正常人了。”
“那就不当正常人。”路执觉得他少见多怪,随口道,“城卫局里奇怪的人多得去了,有天天迟到的,有童心未泯的,还有以一己之力保障整个市总局和四个分局后勤丝毫不乱的。”
孟佑被话里轻松的气氛感染,甚至快忘记刚才的经历了,他有些羡慕,真情实意地夸赞:“真厉害,他们一定能跟你相处很好吧?”
路执:“别说这么恐怖的话。”
孟佑迷茫:“?”
路执啧了声,很嫌弃:“听他们的鬼话还不如去大自然里听听鸟叫,我能分辨七十多种鸟声,但他们一开口只能让我联想到乌鸦,烦人,还没有好事。”
孟佑忍不住轻轻笑出来,以路执的身高带人撤离时会轻微拖地,所有两人离开的步伐跌跌撞撞,身后的爆炸在倒计时,前面的出口光芒明亮,在路执考虑要不要把人打晕扛起来跑时,孟佑忽然开口:“我想加入城卫局。”
爆炸从最中心开始向外界扩散,路执听到了滴答声最后一秒轰然炸开的巨响,地动山摇,可旁边这个刚才苦苦求死的年轻人,现在对他说的话依然传进了耳里。
孟佑说:“我想成为你的队员,路队长,请给我三年期限,我会掌握你刚才提的全部知识的。”
13. 第 13 章
那之后的事情不用赘述,路执已经知道了。
他带着爆炸余火撩过的衣服和满身狼狈去见了陈局长,希望孟佑可以加入城卫局,但两人在这件事上起了分歧,多次争执后,路执直接留下一句“这个人,我愿意要了,我的小队里只接受我亲手挑选出来的队友”的承诺,而后转身离开。
从始至终这句话的重点就不是最后一句,而是开头那句“这个人,我愿意要了”。
这才是一切的开始。
之后的日子里路执正常带队加班,忙到脚不沾地,孟佑埋头读书日夜不歇,他不懂电子设备,就用明信片发来问候。
发疯后尴尬又忐忑的心情重新占据上风,因为不确定路执是否记得随手救过的幸存者,孟佑不敢多叨扰,他字字斟酌,三年时间,发来了三封信。
然后就收到路执百忙之中寄来的一摞考试资料。
城卫局很忙,忙着走访市民,忙着巡逻街道,忙着解决偶尔冒出来的紧急任务,郊外火葬场日夜不停,运来一堆堆怪物,留下一颗颗黑珠,当初参与突袭的人几乎忘记这件事时,孟佑报名参加了城卫局招考,去兑现过往的承诺。
可惜这段时间的路队长更忙了,连抽空祝贺的空闲都没有,对于曾经的自己在忙什么,其实现在的他隐隐有一点猜测,事实就是,孟佑顺利无误地通过了背景调查,陈局长也签下来同意小队成立的申请书。
第三天,路执意外失忆。
刚捋清楚时间线发展,不远处传来扑通一声,沉浸在思绪中的路执猛地回神,向着声源奔去。是孟佑踩进河里了。
时间拨回五分钟之前,从路执口中得到怪物确切位置的孟佑抽出三棱刺,其实三棱刺不适合切割碎片,但从听见怪物是七级之后,孟佑就明白,自己绝对打不过敌人。
既然是一场注定打不过的展示赛,比起稍不注意就脱手伤人的匕首,还是三棱刺更适合,至少不会让他成为累赘。
孟佑知道路执是想看他临战反应,因此强迫自己忽略不远处的情景剧,距离怪物还剩五六米时,他骤然暴起一个跃步,右手用力向下穿刺。
怪物吃痛,如同蛇一样向上猛窜,但孟佑的另一只手已经摸索到脚边看不见的河坝石了,他早有预料般向前方狠狠砸,同时手腕倾斜脚下借力,生拉硬拽,凭蛮力剜下一块碎片。
一击结束,孟佑借着力踉跄后撤,看不见的石头为他挡下袭击,看不见的怪物发动闪电多连击,他狼狈逃窜,没几分钟身上添了许多鞭子抽过似的皮开肉绽。
队长从动手那刻便没再出声,孟佑心知肚明,这是对自己的测试,他估算下距离,果断第二次出手,
这次无论偷袭成没成功,孟佑都没回头看,直接向着河岸边跑——主要是也看不出来。
怪物果然忘记了反击,它单线程的脑子只记得追击和阻挠。
就这么边逃边打,数次差点偏离路线,孟佑终于一脚踩进冰冷的水里,这声音惊醒的不只有路执,还有精神一振的他本人,孟佑猛地扭身抽枪,全面扫射,短短几秒清空弹匣。
原本是为了防人类才携带的热武器,现在用到怪物上也算回归正途,子弹落在怪物上,不到半秒就被幻象掩盖,确认敌人追了上来的孟佑毫不犹豫,当即掏出干扰弹,用牙扯掉拉坏,随手把冒烟的弹体揣兜里。
另一边,听到声音的路执慢慢停下脚步。
失去目标的怪物在地上茫然爬来爬去。
人类的味道隐去,流水送来的高等怪物气息重新占据上风。
它下意识蜷缩退却,可筹备这一刻许久的孟佑开始了他早有预谋的反击!
他用三棱刺勾住怪物的尾巴,不顾受伤,硬生生把它扯进河里。
幻象出现震荡的波纹,定格在爆炸前一秒、半边完好半边废墟的场景如水波般扩散,仿佛头晕目眩的万花镜,露出了现实里的水渠树林河岸,还有悄无声息站在旁边的路执。
“干得不错,”队长并没有吝啬夸赞之语,顺势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好。”
“只是借了天时地利人和。”孟佑愣了下,忽然褪去凶猛外衣,恢复了羞惭内敛的本性。
其实新队友表情毫无变化,可路执就是看出来了,顿时,一股引领自闭孩子走向人群的使命感油然而生:“不用谦虚,我这么多年的眼力还是有的。”
这么多年,指刚醒来一周的眼力。
孟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插在河底的怪物慌乱地到处翻滚,溅起的水滴落在两人脸上,感受不到人类的它全身浸泡在令怪物恐惧的气息里,恨不得长出两条腿带伤逃跑。
除了能力,每个怪物还有着独特的外形。
比如椅子一样坚硬的怪物,比如毒液一样腐蚀人的怪物,比如蛇一样鬼祟偷袭的怪物。
“下次把怪物往我这边引,”路执手起刀落,再次化身厨师,细细切成臊子,还有心情开玩笑,“虽然环境优势不是次次都有,但我绝对是咱们小队常驻的天时地利人和。”
连忙架起捕捉网的孟佑笑着嗯了一声,破解了幻象,这个怪物已经没什么威胁力了,有心情复盘战斗过程的他忽然想起了,刚才的幻象是什么。
“……”顿时,孟佑的心情急转直下,从欣喜变成了低落。
倒不是尴尬,这种情绪在每次寄明信片都会回荡在心底,他经常恨不得回去给发疯的自己一拳,刚才更多是一种后怕中带着忐忑的庆幸。
路执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诡异,心思一转,了然道:“想起孟致和的事?”
他已经发现了,孟佑不喜欢将其称之为养父。
短暂的判断后,确认这个情报可以说,孟佑果断实话实说:“嗯,这段幻象再往前推进十分钟,你能看见我跟孟致和在自爆按钮前交流的场景。”
路执:“其实之前一段时间,我始终搞不懂你的态度。”
孟佑苦涩笑了笑:“可以理解。”
路执话题一转:“但现在我可以确定了。”他直视孟佑,眼睛微微眯起,“很多事情你想说,但是迫于某种限制,你没办法说出来。”
其实痕迹已经很明显了,除了叛徒组织之外的任何事,孟佑有问必答,他对自己的隐私毫不在意,却对叛徒和养父身上的情报一丝一毫都不敢泄露。
孟佑迟疑了一会,似乎在判断什么,几秒钟后模棱两可道:“差不多。”
路执非常敏锐地抓重点,皱眉:“连表态都不行?”
孟佑答非所问:“有些时候,表态也是一种情报泄露。”
路执懂了,递给他一个眼神:“不需要你判断对错,我自己分析。”
孟佑没有说话,不知道是默认还是沉默,可既然没有拒绝就代表他会配合。
路执陷入思考,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可以探查孟佑的秘密,他不能浪费,比起潜伏在局里数量未知地位不明,却隐隐有了头绪的卧底,现在最重要的其实是:“你不肯说出来,是叛徒在监视你?”
孟佑毫无反应,蹲下来用三棱刺笨拙地帮忙分尸。
这是错误的意思,排除了一个最不想看见的答案,猜错的路执反而松了口气,他迅速展开无数种联想,然后一再掐断,如果没人监视,那孟佑这防城卫局甚于防川的态度就很可疑了。
隔了几秒,路执确定地说:“是孟致和的特殊能力。”
孟佑的动作有片刻失神。
得到了应有的反应,接下来的推测就顺理成章了,路执干脆把刀给他,自己站在水里环胸抱臂,敲着手臂陷入沉思:“孟致和的能力是概念形的,毫无杀伤力,所以在逃跑前你趁机反抗,可没想到他来不及杀了你,却能让你永远也开不了口。”
“这就是你想自杀的原因,因为你知道,自己被救出来也‘没有用’了,只是个废人,‘不值得’浪费救援人力。”
路执本该越分析越顺畅,可得到的答案让他生理性皱眉,干脆停了几分钟,直接说出言论:“回去别看心理医生了,直接去精神科,你得吃药。”
本来身体开始僵硬的孟佑一下子松懈,苦笑道:“我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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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就被您骂醒了。”
路执充满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时嘟囔道:“我才不骂人。”
正如路执经常忽略年龄的觉得孟佑比他小,孟佑早在第一次碰面就意识到,这位在叛徒群体里声名赫赫的路队长,其实有点莫名其妙的幼稚,经常在错误的关注点斤斤计较。
所以他顺水推舟地说:“当时是我脑子发昏,你拽我起来的时候,我才真正从噩梦中清醒。”
“还行吧。”被夸赞的路执反而无所谓了,“我接着说,孟致和大概是用能力把你和其他人绑定,只要你说出情报,就会出现对城卫局和普通居民不利的伤亡。”
这点很容易推测到,既然没有人监视孟佑,那孟致和是怎么监测他弃暗投明的养子是否有透露情报呢?当然是特殊能力。
而且,这份代价必须由其他无辜者支付,如果泄密的天平另一端是孟佑自己,他只会坦然接受。
路执越想越快,短短几分钟就打好汇报的腹稿了,注意到他回神的孟佑问:“小队没有其他人吗?”
好不容易孩子主动开口,哪怕看出他是在转移话题,路执也贴心地回答:“对啊,后续人选还在遥遥无期呢。”
孟佑果然不关注后续,只是短促地“嗯”一声,达成了转移话题的目标后,他将分尸成果一网捞走。
路执接着往下说:“办公室在负一楼,家具被我清空的差不多了,等下你去负三十楼包扎完,联系后勤送套新桌椅。还有,你之前送的信就夹在书里。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切记关注手机。”
孟佑:“手机?”
路执郑重提醒:“接领任务、聊天八卦、传唤通知、甚至偶尔写报告,大家都是用手机随杀随写……等等,你会用电脑吗?”
孟佑拎着网兜,孤零零的站在河水里:“……”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路执:“好的我懂了。”
孟佑尽量平静地迈步上岸,可惜力道失控,差点踩在石头上面滑了一跤,网兜里倒霉被捞的小鱼蹦跶了一下,甩了他一脸水珠。
路执神色如常地后退半步,“城卫局里年轻人多,大家都习惯了线上办公,你可以用手机写报告,过程尽量详细,我会顺手帮你修改完,再打印出来的。”
反正最后也是他盖章。
孟佑攥紧网兜,几缕头发湿漉漉的垂下来,低着头,看上去竟有些可怜:“……我会努力学的。”
路执适时鼓励:“没事,学不会我带你找家教。”
孟佑迷茫地抬起头:“这也有?”
那他之前怎么没发现?
当然没有,但路执淡定极了:“随便找家网吧,免费帮人开机一年,条件是教你学会电脑,信不信至少三分之二的人都会踊跃报名。”
孟佑启动车子时还在若有所思。
两人把车开到市郊边缘,这附近有一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火葬场,经常被广大殡仪馆吐槽说,根本预约不到、却隔三差五看见有人开工——到底是在烧谁家的尸体啊?!
其实这是城卫局开设的集中销毁点。
“扔里面吧。”用墙砖后面的钥匙开了门,径直越过伪装成吊唁室的武器补充点,路执指着传送带上的铁盒子说道。
“为什么不在岸边烧?”孟佑研究过宋洋拍摄的培训视频,那次是就地烧毁的,还有人玩嗨了绕着火堆转圈。
路执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
孟佑:“?”
难道他问错了吗?
“城卫局是正经单位,居民享有监督权和举报权,安定小区是特殊地点,不用考虑外人目光。”路队长一言难尽地拍了拍他,然后拨动开关,看焚尸炉缓慢启动,郑重其事说了句宣传语,“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检测到怪物波动,流水线自动封锁盒子,跳跃的火光染红了他围巾上面露出的半张侧脸,也带来如春温热的暖意。
被队员敬爱的路队长语重心长道:“我不想去牢里探望你,你应该也不希望看见被点名批评的我。”
14. 第 14 章
有了新队友就有了新后勤,路执对此深有体会,孟佑以一己之力把琐碎事全做完了,两人回到城卫局居然才下午。
前往医疗中心的时候,路执摘下围巾,搭在手臂上:“恭喜入职,有些注意事项我得提醒你一下,看到路上的摄像头了吗?”
孟佑抬头,跟天花板的监控对视几秒,等摄像头移走了才沉默点头。
“那就行,记得走廊别遮脸,平时多说话。”
“?”孟佑被这个注意事项弄得摸不着头脑。
“别以为城卫局的检验方式只有指纹,摄像头会随机抓取声纹和人脸识别,超过五分钟没露面,系统会标记你是可疑人员了,等着监察小队敲门吧。”路执说到最后啧了声,显而易见,他以前经常被标记。
孟佑:“……”难怪队长刚进门就摘围巾,他还以为是有空调了呢。
这还不算完,路执接着说:“同样的,一直不开口,或者开口了却跟人脸识别对不上,也会被标记成可疑分子。”
孟佑没说话,他其实有些惊讶。
城卫局从头到尾一直用指纹,验证手段看似直白实则处处挖坑,外人就算偷溜进来,恐怕也会第一时间被发现。
路执怕新队员束手束脚,下一句便是安慰:“标记了也没事,只要没有问题,监测小队最多让你重测生物信息,再抽问几个过去的经历,通过后写份检讨就行。”
孟佑一脸思索的表情。
路执笑了笑:“是不是跟想象中不一样?”
仔细辨认了内心感受,孟佑诚实点头:“有点,不过我隐约理解了,队长为什么总在强调城卫局是正规单位。”
跟城卫局条理清晰环环相扣的制度一比,叛徒组织不过是个草台班子。
“这算什么,等忙完我带你去巡逻,”刚说完电梯就叮声打开了,路执探头看一眼,发现医生们正在收拾后续狼藉,他扭头叮嘱道,“刚好其他新人走完了,你直接进去,说明情况,等忙完再去三十七楼找我。”
这次体检会顺便收录新人的生物信息,路执还真不能跳过这个步骤,送完孟佑,他马不停蹄去找陈局长,进了门直接单刀直入:“我查出孟佑奇怪的原因了。”
刚喝上热水的陈局长:“噗——咳咳咳咳。”
“……”路执嫌弃地挪了挪。
陈局长擦了擦嘴,他语速却一句比一句快,跟机关枪似的追问:“发生了什么?消息来源可信吗?怎么判断真假?为什么进展这么快?”
路执:“等会详说。可信。我判断的。遇到点意外。”
一腔激动被泼了盆冷水,陈局长咬牙微笑:“……你最好是真的详细。”
花费几分钟,路执从头讲了一遍,这次幻象的内容谁也没预料到,但说实话,如果执行人不是他俩,其他队员过去说不定只能看见普通回忆,所以把发现过程说完,路执就将重点放在顺水飘来的高等怪物气息上。
陈局长表示了解:“我等下通知孟莹查一查。”
路执想了想,“还有,孟佑说了,检测器可能有遗漏,但他分不清这段记忆是幻觉还是现实。”
对于这种情况,陈局长和路执看法一致:“反正都要升级换单,那就当成真的处理。”
路执正准备走了,突然想起什么,饶有兴趣地回头问:“前几天暴露的那个叛徒怎么样了?”
“移交到监狱里了,”说起这事,陈局长心情冷淡下来,“是塔石分局派来的科研队员之一,过来为期两个月的封闭式进修,所以其他人没什么警惕心。”
因为是同僚,又相处不了多久,大家反而没什么警惕,结果一时不察被人钻了空子。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的路执去跑去三十七楼,刚巧没多久孟佑也到了,三十一到四十层全属于科研组,越往下研究信息越深,保密程度跟着水涨船高。
不过楼层是路执随便选的,他过来主要是想确认一件事。
“能不能解除他身上的限制?”刷了好几层验证才进来的路执说。
突然被队长扯到前面迎接全体人员注视,孟佑尽量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然而其他人看也不看,满脸懵逼:“限制?什么限制?对合同不满意去找孟姐商量啊。”
路执才注意到话里的歧义:“是他以前中了别人的能力,现在处处受限,有没有办法解除?”
研究人员沉思了几秒,摇头:“不行。”
路执想要一句准话:“很难还是不可能?”如果是前者,就算再困难,他也能想方设法达成目的。
“绝对不可能,这就跟下降头一样,难道你诅咒别人前还得征求他的同意?”研究人员举了个特别鲜明的例子,“他只是个承受方,没有拒绝的权利。”
“这么无解?”路执皱眉,如果是这样,他得考虑提高孟致和的危险程度。
科研人员迟疑:“也不算吧,下降头最难的就是前期准备,肯定有限制,比如足量的血液,比如跟使用者朝夕相处半个月,如果随便指定一个人就成功,那世界岂不是乱套了。”
完了,路执听完心更凉了,孟佑前半辈子都生活在叛徒组织,估计早就中招了,只不过孟致和没有告诉他,而是冷眼看着养子在自己眼皮底下中挣扎。
早就不抱希望的孟佑很平静,他甚至转换了立场,主动提议:“我的能力可能对你们研究怪物有一些帮助。”
在敬爱的路队长的警醒下,孟佑已经想通了,虽然过往的情报无法提供,但不代表以后都是废人,他又不是跟叛徒组织绑定了。
把自己想象成正常入职的新人,孟佑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能力的特殊之处:“我可以放大情绪。”
原本还不在意的科研人员扑过来握住他的手,目光炯炯:“需要,太需要了!你喜欢什么等级的怪物?我现在就发任务让三队去抓。”
三队队长路执:“……注意一下,我还在呢。”
孟佑艰难抽出手,唰一下退到队长不怎么伟岸的身体后面,吓得话都变多了:“我自己也可以抓,我也是三队的,我最近都很忙,不重要的事请别随意叫我。”
科研人员干咳一声,装模作样地拿出手机:“请加下我们的联系方式。”
孟佑升起不好的预感:“……我们?”
“人数有点多。”科研人员挠了挠脑袋,笑得腼腆羞涩,“毕竟除了我,还有其他十层楼的人呢。”
路执:“……”所以你们组团来抢人是吧!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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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母鸡似的伸出手,成功解决新队友于水火之中,为了转移话题,也是真的好奇,路执问了句:“话说回来,怪物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谈起正事,科研人员一下子严肃起来:“不知道,它们就像一种突然出现的新生物,带来了全新的生存体系,当我们发现时,它们已经成为这片星球的一份子了,无处不在,只是生存方式和死亡原因特殊了点。”
路执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他来了兴趣:“融进生物链里了?”
“才不是,队长,没有人类愿意承认,我们追溯了上万年的历史,也没找到它们以前存在的证明,”科研人员很鄙夷,“它们就是一群突然冒出来然后趴在地球身上吸血的寄生虫。”
路执想了想,说出自己为期一周的感受:“感觉没那么可怕。”
“不不不。”科研人员摇着脑袋,用一种古怪且微妙的语气打断了他,但他的视线又很宽容,像在包容一个不懂的学生,“它们以意识为食,队长你能理解这个食谱的含义吗……哦,我不是说玄学的意识和灵魂。”
路执:“……能明白。”
科研人员觉得他不懂,所以说了具体的例子:“怪物的食物是情绪,喜欢吸食动物的脑电波,只要能思考的生物都是它们的食谱,人类是最美味的那个。”
路执中肯地评价了句:“截止到这里都不算危险。”
科研人员摊手,嘿了一声:“但您得知道,任何生物都有捕食本能,想刺激脑电波变强怎么办?当然是让大脑动起来,怪物总不能给人类递本书,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刺激猎物的情绪。”
“什么情绪?”路执问出这句话时,其实隐约有了猜测。
“恐惧,尤其是死亡前的恐惧,量大管饱,它们可想不到持续发展。”科研人员嘲讽完,又开始自嘲,“再说生物圈不就这样,一方想方设法捕杀,一方绞尽脑汁存活。”
两人听完沉默片刻。
多可笑,人类和怪物,居然达成动态平和了。
但紧接着,路执想起二队的奇怪判定方式,这次任务难度不高,孟佑自己就解决了,他问:“怪物越强大,等级就越高吗?”
科研人员认真想了想,否决了:“不全是,一个城市那么大的怪物跑过来,哪怕十次失手八次,也能造成全市百分之三十的伤亡。所以等级是综合考虑的。”
这次换成孟佑呢喃:“难怪叫危险等级……”
他还以为越厉害的怪物级别越高呢。
科研人员就知道有人会误解,他哈哈笑了出来,指出最重要的主体:“怪物有多危险没人在乎,它们对人类有多危险才是重点。”
听完,路执总算理解了今天是怎么回事了,它放走幸存者的行为反常又古怪,二队犹豫不决,干脆把等级提升到七级。
而一旁的孟佑越听越好奇,他想起叛徒组织的应对方式,难得主动提议:“不能用特制金属的大网笼罩城市吗?”
正如捕捉网能抓住怪物,反过来用就可以保护里面的人类。
“那是紧急措施,紧急措施。”科研人员一下子严肃起来,他重复道,就好像说的次数越多,越能代表他的坚决一样,“人类辛辛苦苦几万年,不是为了把自己重新送回山洞里的。”
15.第 15 章
负一楼的办公室里,孟佑将桌子摆在书架旁,安装电脑配件和文具用品,两人离开三十七楼不久后他的东西就到了,不想看文件的路执干脆靠在墙上,把玩着队友新鲜出炉的员工牌,一上一下,一上一下,不知不觉间他的思绪飘远。
报告刚才顺手写完了,路执就是边打边写的那种人,手机一打开里面密密麻麻罗列着“x月x日任务详情及汇总”,他还顺手发孟佑一份当参考,现在看似无事一身轻,但未解之谜却越来越多。
孟致和失去踪影,城卫局内部清查却没结束。害他失忆的怪物吞忆在哪?顺水而下的高等怪物又盘踞在何处?
前三个毫无头绪,最后一个要等孟姐消息,路执的思绪漫无目的地飞了几圈,飘到最近的长期任务上。
八月末九月初是新生入学期,学校陆陆续续开学了,但人类一扎堆,怪物就冒泡,学生的怨气又比鬼重,在怪物眼里简直是盘上桌的自助餐,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城卫局都用各种借口去转悠几圈。
既然之前说好了带新队友去巡逻——
路执抬手接住员工卡,随口提议道:“咱俩吃完晚饭去学校?”
孟佑一时没转过来弯,以为入职过程出了问题,脱口而出:“我的学历没达到标准?”
路执:“?”
将两句话的递进关系想了又想,路执终于堪堪明白孟佑的脑回路,没想到新队友内心这么不自信,随便一句话,都能联想到工作不保上。
他有心想掰正,于是两指夹着卡牌递过去:“是去巡逻。”
这张员工卡跟路执的差不多,但职位那栏变成了部门,工作内容由当事人亲自在数十个伪造行业中挑选,最后选了个跟路执相似的,园艺工程。
他伸手去拿,路执突然抬起手晃了晃,隔空在新队友身上比划,仿佛已经戴上去了一样:“上班时间记得随身携带。”
孟佑:“……好的?”
路执:“遇见问题找警察,城卫局和警局有合作,戴着员工卡才方便第一时间确认你的身份。”
不理解话题为何跑到这里,总之孟佑只需要回答:“好的。”
路执:“警局能调出来,是因为你的信息已经归档保存。”
孟佑其实对下文有些猜测,但他还是问:“所以?”
绕了个大圈子,很少安慰人的路执干脆说完:“档案会跟你一辈子,这句话你应该听很多人说过,你现在是城卫局的员工,全国皆可调阅,只要不辞职不犯错,哪怕我也没资格把你辞退。”
他重新将员工卡递过去:“再说一次,恭喜入职。”
“……”孟佑垂着眼,手指摩挲着塑料卡套,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指和抿起的嘴唇能看出他的内心。
路执不清楚自己扯东扯西的话术疗程如何,因为以孟佑的看重程度,他随便说两句,都比心理医生管用,总之新队友打起精神,两人吃过晚饭,径直奔去附近的学校。
“同州市内有三家初中,两个高中,以及数不清的小学和幼儿园,”路执如数家珍,这些任务还是他分配的,“大部分学校都检查完了,还剩下三家,我们今晚速战速决。”
因为地理位置偏北,晚上六点多,天色已经有点变暗了,路执重新戴上围巾,从小学走到高中。
孩子们很好糊弄,遇见不认识的成年人开口就是老师好,但老师之间对彼此都很眼熟,见两个眼生的人在楼里绕来绕去,还以为是迷路的家长,热情地上前询问。
“你们要去哪个班?”
瞥了眼后面的消防窗,路执张口就来:“我们是来检查消防安全的。”
刚巧这时候,老师瞄到孟佑随身携带的员工卡,他下意识读了出来:“职务内容,园艺?”
路执和孟佑:“……”
老师:“……”
肉眼可见老师的目光逐怀疑,路执镇定自若:“他们人手不够,借调一天,这事校长应该知情。”
收到暗示的孟佑拿起手机速度很慢地打字,隔了几秒,同样在联系校长的老师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解释:“之前教育局发通知说有逃犯跑到市里了,不好意思啊,校里孩子多,我们最近有点疑神疑鬼。”
为了弥补刚才的怀疑,老师非常热心地带着他们走遍所有房间,到了他负责的班级时,他难以为情地开口:“那个,能不能拜托你们,给学生们讲一讲消防知识。”
路执一口答应下来:“好啊。”
四所学校全部检查完,现在已经彻底天黑,回去也加不了多久班,路执意外的拥有片刻空闲。
但他没忘记今天出门的目的,于是看向躲到角落里的孟佑:“你来,我去周围逛一逛。”
晚自习的学生刷一下齐齐看向孟佑,目光兴奋,带着终于不用学习的解脱和催促。
突然成视线中心的孟佑:“……”
班级后面有个图书角,为了给作文收集素材,看不到手机的学生们拿班费统一订购,路执一眼就看到某层的报纸,从半月报到周报再到日报,开学不久就攒下一堆,仿佛不愿错过任何有可能写进作文里的时事。
老师注意到路执的好奇心,在孟佑手忙脚乱地准备材料时,他悄悄靠近,小声用气音说:“其实我想普及消防知识,也是为了考试。”
路执:“考试?”
“对啊,开学考试,本月最大的新闻就是安定小区火灾,据说波及了好几栋楼,”老师心有余悸中的同时又带着盲目确信,“这种大新闻肯定会考,不是作文就是时政题。”
没想到在青春洋溢的校园里听到了以前任务的经历,奇妙的错位感让路执愣了下,片刻恍惚。
老师还在絮叨,他忧愁地看了一眼学生,拿出报纸展开:“说真的,最近这几年多灾多难,虽然媒体说火灾是变压器故障,但我还是有点心慌。”
路执表情微妙,因为他看到了报纸下面的提醒:本市居民如有外出请选择公共交通工具或结伴而行,近期有逃犯潜藏,请注意人身安全,遇到危险及时拨打救助电话。
发布者是【城市文明和卫生建设管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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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执明白了,老师早就记住他俩一扫而过的员工卡,他不好直接询问,为了学生的安全,他选择从侧面打探口风。
“马上就要解决了,”其实城卫局发布的新闻都是公关人员为了方便行事编造的借口,为了增加可信度,路执还扯了警局的大旗,“警察前几天还说发现了线索。”
“那就行,那就行。”老师彻底安心,回到了讲台。
这时讲完消防知识的孟佑走下来,他还带着突然上台的手足无措,但被七嘴八舌的学生们感染,他脸上不自觉露出轻松的笑容,看向沉思中的路执,主动开口问:“队长,你在想什么?”
路执回神,郑重其事问:“你说,咱们是不是也该多订点报纸?”
孟佑:“?”
路执是真从合理角度考虑的:“亲眼看到任务后续有助于精神状态稳定,毕竟三队经常风里来雨里去的,要是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跟市民生活息息相关,他们也能得到安慰。”
作为队长,路执绝对尽职尽责,认真负责。
所以他没等孟佑发表意见,直接下定决心:“明天上班我就去买,如果效果不错,以后就一直订购。”
然后第二天早上,路执卷着张没来得及看的报纸进了办公室,他将围巾挂在衣帽架上,摊开报纸,孟佑凑过来一起看,两人同时看到右上角新发的本日快讯:
——经热心市民举报,昨天下午有两位带伤的可疑人员游荡市郊火葬场附近,现已查证是城卫局的两位职员在焚烧垃圾,而伤口是跌进河里导致的失误,城卫局表示,昨晚已经对该员工予以慰问。
路执:“………”
孟佑:“………”
这就有点尴尬了。
路执若无其事地合上报纸:“算了吧,还是让局长多招两个心理医生吧。”
孟佑深有感触地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默契地忽略了报纸的话题,一个写昨天的报告一个翻看新收到的文件,貌似非常忙碌的开始了今日工作,经过了持续多日的高强度清缴,同州最近风平浪静,连公关人员都从野兽疑犯慢慢改口到小心暴雨出门脚滑了,虽然同样是劝解不要外出,却比前几次温和许多。
平静的生活没持续多久,很快二队就给特殊小队带来新的消息,以及他们成立后第一次的正式任务。
前往同州下辖管理的静水市,高等怪物气息源头就在这里。
二队主管孟姐的声音疲惫,眼下是浓浓黑眼圈:“原本我们判断是六级,但它能力疑似可以污染环境,还盘踞在淡水湖附近,所以危险级别提升到五级。”
路执表情变得凝重,甚至忘记打趣孟佑,他的姓跟孟姐一样,如果不喜欢孟致和留下的养育痕迹,可以自我安慰,装作孟姓来自另一个值得敬重的人。
“本次任务不适合集体行动,人数多了只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而且很容易促使怪物走投无路,同归于尽。”
孟姐忍不住叮嘱:“切记切记!哪怕把怪放走了,也不能让它污染水源!”